《爱情从零开始》 楔子 米白色基调的房间,布置得极为雅致且舒适;昏黄的床头灯映照下,房中气氛显得更加让人沉醉。 一张偌大的结婚照悬挂在床头,相片中俊逸非凡的新郎,万般爱怜的拥着清秀温婉的新娘,像是要为她捧来全世界的幸福。 一个纤细的身形独坐在柔软的大床上,她将下颔搁在膝头,修长的手臂环着屈起的双腿,就这样静静的凝视着自己的婚纱照。 八年的时间,善加保养的相片依旧维持着鲜丽的色彩,但相同用心维持的婚姻,却已脱落了恩爱的痕迹。 怎麽变得这样快? 女子笑了,眼角却淌落两道苦涩的泪水;她俊美的丈夫一直是她最大的骄傲,最终却成为她最大的痛苦。 喀。一个旋开门把的声音传来,女子没有动作,不用回头她也知道进来的人是谁。 这家中的三个主人,现在会在这裡迎接晨昏的,如今只剩两个了。 「妈咪。」软软的童音在女子身边响起,伴随着一双小手搭上女子的裙襬。「爹地今天又不回家了吗?」 女子转过头,爱怜的看着清秀的小女孩。 「小晏,怎麽不睡觉?睡不着吗?」 小女孩揉揉眼睛。「妈咪好久没有说故事跟唱歌给我听了。」以前要睡觉的时候,妈咪都会哄她睡的。 「对不起,是妈咪疏忽了。」太沉浸于自己的悲伤中,连带的忽略了照顾女儿,她是个失职的母亲。 女子好抱歉的凝视那可爱的小脸。「小晏……」 女儿长得像她,清秀的中人之姿,没有太让人惊艳的本钱,不像她的父亲,不管走到哪裡,都是万众瞩目的焦点。 女子伸手,爱怜的抚过女孩眉际。 女儿,就是这双眉眼遗传了丈夫的,她是多麽锺爱她的丈夫啊。 「小晏……」女子将小女孩抱到床上,圈进怀中搂紧。 「妳想爹地吗?」她轻轻的问,有些哽咽。 「想。」小女孩点头,肯定的说着,而略显惺忪的清澈眼眸,已经透露出疲倦的睏意。 「妈咪也好想他……」女子将女儿细软的髮丝勾到耳后,让她枕着自己的大腿躺下。 「爹地明天会回来吗?」小女孩跟睡神有着小小的拉锯战,努力睁着眼眸向母亲询问。 女子低下头亲亲女儿柔嫩的面颊,让泪珠不着痕迹的滴入床被中。 这麽小的孩子,痛苦跟烦恼应该都与她沾不上边的,只是有时候,人生总是不能尽如人意。 「会的,爹地明天一定会回家。」 会吧?你会回来吧?饶是你有了新欢,也还是最疼爱这个小女儿的吧? 所以,你不会留下她一个人的,是吗? 女子又低头凝视女儿清秀的小脸,细细描绘出她的轮廓,深深的记忆在心中,捨不得有一丝遗漏。 「小晏……」女子开口,隐约有着哽咽。 「嗯?」小女孩迷迷煳煳的应着。 唔……她还不要睡觉啦。 瞌睡虫不要来,她还要跟妈咪说话呢。 「现在跟妳说这个还太早,可是不说以后就没有机会了。」女子喃喃的说着。 「以后,不可以爱上太英俊的男人喔,那样的爱情是不可靠的,知道吗?」这样说这麽小的孩子会懂吗? 懂不懂,对现在的她来说并不重要,只要女儿以后记得就够了;她不要宝贝女儿步她的后尘,即使她不后悔有这段婚姻,也不希望女儿重蹈她的覆辙,不要让悲剧继续下去。 尤其,对只有中人之姿的她们来说,那样的爱情绝对是一个大风险。她真的不要宝贝女儿步上她的痛苦经历。 「嗯?」小女孩被浓浓的睡意掩盖,听不清母亲的语意,只知道母亲一直重複着同一句话。 母亲温柔的嗓音不停的在她耳畔迴响。 「不要爱上太英俊的男人喔……」 第一章 九月中旬,台湾的天空仍悬着热辣辣的艳阳,气候也闷湿得惹人厌烦。但就算再讨人厌的天气,一切的生活还是得照常进行。 大学的开学日总是比高、国中来得晚上一些,在高中生已经上课两週的此时,才是大学生要开学的日子。 大一新鲜人,意味着初入大学校门的土包子,什麽事情都要从头开始,包括资料的登记输入、课程排选、环境认识…… 还有还有,要做健康检查。 纵使再不愿意,觉得愚蠢无聊,也得走上这一趟,算是尽尽「学生义务」。 今天是k大新生做健康检查的日子,从早上到下午,开放体育馆给大一学生自由捡选合适的时间去做健康检查。 在k大老旧的体育馆裡,集合了全校各系所的大一新生,即使觉得再讨厌再愚蠢,个个也都得安分守己的依着指示的路线,排队进行一项项的身体检查。 从第一站的量身高体重依序而下,视力检查、听力脸查、量血压、照x光、抽血检验……林林总总竟有七八项之多。 真是烦煞人! 如此闷热的天气,几百名新生挤得体育馆更像是锅炉一般烘热,让人汗湿重衫、燠热难耐。 黎晏殊排在长长的人龙中,小脸上罩着一层寒霜。她讨厌这种天气,更讨厌人多的地方。强忍着想冲出大门的欲望,提醒自己这是「学生义务」,还好也就这麽一次而已。 这麽蠢的事,应该不用再来过吧? 继续让自己低调、低调再低调,像一粒小石头般,隐身在众多学生中。 隐藏自己对她来说其实很容易的。黎晏殊没有让人惊艳的容貌,只有平凡中见清秀的长相,中人之姿的脸上唯一值得特别讚许的,是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跟一对秀眉。 她的眼睛并不特别大,却清澈得不见一点浊丝,瞳仁墨黑而晶润,像一块上好的温玉;眉形秀长有光泽,没有杂生的毛躁,这是一双任谁看到都会觉得美好的眸子。 只可惜那双漂亮的眸子裡冷冷清清不带一点感情,更没有一般大一新鲜人的喜悦跟期待的光采,年轻的脸上更是一片漠然,让人产生无比的疏离感;加上她总是刻意隐藏自己,从小就被同学忽略,而这正是她想要的。 「抽验血」的大牌子立在她所排的队伍前头,她侧首看看在她前头的人,还有六七个才轮到她,无聊的想要闭目养神一会儿,却被一道温润悦耳的嗓音拉回心神。 那声音隐隐约约说着些什麽,只是因为有些距离,体育馆中也有些嘈杂,所以听得不是很清楚,黎晏殊只是觉得,那声音颇为好听。 声音再度传来,是排在她前方第四个的男生,个子挺高,依她目测约莫有一八○至一八五左右,身材修长偏瘦,骨架很匀称宽挺,标准的倒三角身形,配上一双笔直的长腿,裹在洗得灰白的牛仔裤裡。 他蓄着及肩的中长髮,乾淨整齐的扎成一束,光是背影就十足引人注目,更会让人期待他的长相,但这其中并不包含黎晏殊。对跟自己没有干係的人,她根本不会花心思去注意。 像一个活死人。忘记这是哪一个同学给她的评语,但她并不在意。像活死人就活死人吧,那又何妨。 有着好听嗓音的男生,正侧身跟排在他身后的女生说话,微微弯着腰,几绺刘海垂下,从她这个角度只看得到他左半边的侧脸,却已经让排在他身后的一长串女孩兴奋的红透小脸。 「好帅喔。」依稀听到有女孩小小声喊着,语气简直可媲美看到什麽偶像明星出现。 那男生的确有着一张比女孩子还漂亮的面容,一双略显褐色的眼眸,在眼角处微微上扬,极是美丽勾人。她想,这大概就是老一辈人口中所说的「桃花眼」吧。但上天巧妙的给了他两道飞扬的剑眉,缓和了一些邪媚的感觉,却无损他迷人的程度。 他还有着一管直挺的鼻梁,跟一对泽润的双唇,不特别厚,也不特别薄,就是适中的厚度,很适合接吻的唇。 比较引人注目的是他的耳朵,右耳戴了三个造型不同的铜耳环,左耳却清素天然的一个耳洞也没有。 有点痞的打扮,但男生清爽的气质却没有一点脱轨的痕迹,只是有点散漫、有点随性的感觉,与时下的前卫青年又全然不同。 老天爷在造他时应是给予了所有的优待,这样出色特异的外表,让人难以挑剔;若真要挑剔,必然是带着嫉妒。 一个很好看的男生,引人注目是很自然的事,黎晏殊环顾四周,发现大部分女孩子都红着脸望向他,带着显而易见的爱慕;也有些男生在看他,带着点羡慕,带着点嫉妒。 有什麽好喜欢、好爱恋的?又有什麽好羡慕、好嫉妒的呢? 黎晏殊在心中澹然的想着,这样空有皮相的男人是禁不起时间考验的。 直觉的反感,非关羡慕、嫉妒或其它,只因为她从小的心结。 讨厌外表出众的男生。 就像…… 陷入不堪的回忆中,黎晏殊的思绪有一瞬间的抽离。 甩甩头,清秀的脸上更蒙上厚厚的寒霜。她告诉自己,不要再想了,过去的就过去了,而她还活着。 恍神了一会儿,好听的嗓音变得好近,引起黎晏殊不自觉的抬头望。 她回过神才发现,不知道什麽时候,那个醒目的男生已排在她前面两个,中间只隔着一个身材高瘦的女生。 他怎麽跑到这儿来了? 「漂亮的小姐,女士优先喔。」温润的嗓音这麽说着。 黎晏殊看到那男生漾着桃花笑,对排在她前头的高瘦女生这麽说,心中有一些了然。 他就是用那张桃花脸,外加甜言蜜语骗得前面的那些个女生跟他换位置的吧。 没有意外的,高瘦的女生红着脸跟那男生换了位置,此时变成那男生排在黎晏殊的前面。 为什麽他要一直换位置? 黎晏殊思忖着,也猜着他会故伎重施。 果不其然,那男生又回头,对黎晏殊笑了笑,一双桃花眼眯了点,更加勾人,但可惜的是,这招对黎晏殊没效。 在他开口前,黎晏殊冷澹澹的抢先一步说: 「排你的队,不要跟我说废话。」 男生微微讶异的睁大眼,又奇怪的看她一眼,俊脸微红的用手搔搔颈后。 「啊,这招失灵了。」糟糕。 不过,这女孩子有点眼熟耶。 好像在哪裡见过? 「同学,我们见过吗?妳好眼熟喔。」他真的觉得见过这个女孩,但是,是在哪儿呢? 装熟? 真是搭讪的烂梗。 不过,她也不会以为对方是在跟她搭讪,没有必要嘛,她并不是什麽国色天香的美人。 这男生只是惯性的跟女性哈拉打屁吧。 真是糟糕的习惯。像他这样东沾西沾的,往往在弄皱一池春水后,又事不干己的拍拍屁股离开吧? 黎晏殊没理会他,迳自冷凝着脸。这种无聊男子,想让所有女人对他神魂颠倒吗?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恶。这是她当检察官的外公说的。 而依她看,无事乱放电,也非奸即恶。 看他胡乱对女生施展他的「桃花笑」,前方的女生频频回首不说,其他的女生也频频侧目,真是好厉害一个「男祸水」啊。 队伍又往前了一点,黎晏殊偏着头,看到他前面落空了一大段距离,可他还是傻傻的盯着她看,于是黎晏殊抬头看他。 「前进。」她伸出食指,往前比了比。 「喔,喔。」男生连忙往前跳了一大步,有些笨拙的样子。 纪雅卓摸摸鼻子,心想也许是他搞错了,这麽冷的女孩子,他从小到大第一次遇到,这个他很确定。 黎晏殊没再理会他,迳自看着地板,用力默祷赶快轮到她抽血,她快受不了这个闷热的地方了。 这个女生真的好酷。 这是纪雅卓对黎晏殊的第一个印象。他真的从来没遇过这样「冷」的女生。 好特别! 纪雅卓咧嘴笑开一口白牙,热情的自我介绍。 「我叫纪雅卓,法律系一年级的,妳呢?」 黎晏殊抬头看他一眼,没有回答,只是在心中对这种搭讪手法非常的不以为然。 但法律系……那不就跟她同班? 他们班有这号人物?她没注意过。 真背。她的脸又绷紧了几分。 「哇!妳真的好酷喔。有没有人说过妳很酷啊?应该有,对吧?」像是在看什麽惊世奇观般,纪雅卓的表情像极了看到恐龙还是什麽史前生物,只差没有拿相机出来拍照了。 一个表情夸张的傢伙。 黎晏殊又抬头,不是为了回答他的白痴问题,而是-- 「前进。」前面又空出一大段了。 纪雅卓回头看了一眼,俊美的脸庞明显刷白,然后回过头面对黎晏殊,用倒退走的古怪姿势,龟速跟上前面的人。 「喂喂,妳不告诉我名字,我就只能叫妳喂喂耶。」看见黎晏殊没理他,又飞快的回头看一眼,脸色更加苍白了。 「喂喂,跟妳商量一下,我们换个位置好不好?」呜哇……快轮到他了啦。 黎晏殊奇怪的看他一眼,似笑非笑。怕抽血? 应该是了,看他吓成那个样子,没用的男人! 「不好。」她冷澹的说,斩钉截铁,不带任何感情。 「哇哇哇!妳真狠心!」纪雅卓哇啦哇啦的叫着,完全没有一点美男子的自觉,根本不管帅哥这样子是会破坏形象的。 这傢伙的外表跟内在差真多。 穿着漂亮人皮的猴子。这是黎晏殊内心浮现的第一个印象。 真高大的一隻猴子。 黎晏殊头一回对他扯开唇微微一笑,这举动非但没让纪雅卓有任何惊艳的感觉,反而有一股凉意直直窜上纪雅卓背嵴,让他感到一阵恶寒,就像看到鬼一样。 她干嘛这样对他笑?让他好……怕啊。 「该你抽血了,纪同学。」黎晏殊笑着,好优雅的,然后看着他的一双「桃花眼」,瞪得比牛铃还大。 「啊……」她是个坏心眼的女生。 但这省悟已经明显太迟了。 鼻间充斥着令人厌恶的消毒药水味,放眼望去是一片洁白。 黎晏殊皱眉,气怒的望着病床上那个昏睡得不知今夕是何夕的“睡美人”。 她是造了什么孽? 为什么得坐在这里等他醒来? 想到刚才在体育馆发生的事情,她就想挥拳给那对“桃花眼”一双黑轮,外加给那管直挺的鼻粱一点颜色。 这个外强中干的男生! 亏他有近一八五的身高,却没用的一见到血就昏倒了,倒楣的是她这个排在他后面的人。 回想刚刚在体育馆…… “等等……你等等……”坐上那红色皮套小圆凳,纪雅卓对抽血的护士这么叫道。 “忍一下就不痛了。”护士小姐微笑的将橡皮圈绑上他的手臂。 “啊……你别那么性急啊……我还没准备好!”他惶恐的想抽手,却被护士小姐牢牢握住。 瘦瘦的护士小姐钳住他的手掌,活像用什么东西把他黏住了。 他暖昧的叫法顿时引起旁人喃喃低低的笑声。 “吸气。”护士小姐出笑着,但手上的功仆没停,拿出针筒对准他手上的血管刺入。 他高大的身子晃了一下,另一只自由的手在空中乱抓。 “啊……”血流出来了! 他俊美的脸彻底没了血色,右子一捞,好巧不巧扯住了身后黎晏殊的衣服。 “喂!”她想抽开,却没想到一个反作用力被他带得更近。“你干嘛?” 这家伙搞什么鬼! “借我靠一下……”纪雅卓虚弱的说着,将右手环上她的腰,更将头埋进她怀中,然后就一动也不动了。 “喂!”她脸色铁青,伸手就要推开他。 大家都往这边看,好像他们有什么关系似的,这让黎晏殊更加不自在。 她根本不认识这个家伙! 更重要的是,她从小没跟男生这么亲近过。 天!她快吐了! “同学,抽好了。”护士小姐刚好这么说,觉得这对小情侣真有趣。 “可以放开你女朋友了。” “我不是” 本想解释两人的关系根本不是那样的,可是看到周围的人的眼光,黎晏殊知道就算自己说破嘴唇也没人相信。 “喂!”她生气的推他的头。“不要装死。”她真的快吐了。 “唔。”一颗头直往她怀里蹭。 黎晏殊用力掰开他,然后弯下腰,吐了。 她听见众人的惊呼,就见他高大的身躯晃了晃,然后“咚”的一声向后仰天摔倒。 纪大帅哥就这么直挺挺的倒在体育馆的地板上。 不可避免的,当然引起更大的惊呼。 “哗!” 除了她突如其来的呕吐,更重要的是旷世美男子竟然昏倒了,体育馆里顿时掀起一阵骚动。 居然真的倒下去了,黎晏殊傻眼。 “喂!”刚刚推得很用力,她知道,但她真的不能让他再巴在身上,她有“厌男症”,除了亲人之外,男生太过亲近就会引起她自然反应 的呕吐。 可是不知情的人都目睹了她用力推开这痞子,黎晏殊虚弱的抬头,果然看到很多责难的眼光。 没有人同情她刚刚吐了,真是差别待遇,不公平到了极点!帅哥果然可以博取大多数人的怜惜。 之后。所有人指向她这个“女朋友”竟然这样狠心的推开他。 毕竟,刚才谁都看见他抱着她了,且还是“紧紧的”抱着她。 她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吵架也不可以这么狠心。 黎晏殊依稀听到有人这样说。 于是,她被迫护送“男朋友”到健康中心休养,并且让众多女同学瞪得背快烧起来。 看他给她惹了什么麻烦,好个无妄之灾! 这是……什么跟什么!为什么她要做这种事?真蠢! 黎晏殊又瞪向床上睡得万分安稳的人。他大少爷可好命了,让人家“抬”进来不说,还叫她要好好的“照顾”他! 哼,她会的,她绝对会好好的“照顾”他! “喂。”黎晏殊伸手推他的头,只见他晃了一下,却没什么反应。 “喂,起来,别装死。”黎晏殊又推他的头,毫不客气的。 她就不信抽那么一点点血会怎样! “你再不起来就别怪我不客气啦。”她双手环胸,非常不耐烦。 他不醒来她走不了。 虽然她很想一走了之,但是对保健室阿姨不好交代。 两人到保健室后,那个服务的阿姨说她要去体育馆帮忙。就把他这个大号累赘交给她照顾,让她想拒绝都来不及。 “唔……”长长的睫毛扬啊扬,睁开了一点点缝,又畏光的眯上。再一会儿。像是适应了光线才睁开一双迷蒙的“桃花眼”。 看他醒过来,黎晏殊直觉的转身就走。 醒了,就没她的事了。 “喂喂!”纪雅卓仗着手长,飞快拉住她的于,却被她以另一手手刀劈开。 “别动手动脚的。”她先前是一时不小心,才会被他拉住衣服,这种蠢事不会再有下次了。 刚刚吐完的胃还很不舒服呢。 都是这家伙! 纪雅卓心中打个突,惊奇她俐落的动作。她学过功夫吗?不知道刚刚那一手是真的学过还是胡乱劈的? 没时间让他细想,因为她已经往门口走去。 “等等!”纪雅卓从床上一跃而起,却因为动作太大而撞上她,两个人在保健室地板上摔成了一团。 “你干嘛?”被压在他高大的身下,黎晏殊清秀的小脸红透。 这是她头一回跟亲人以外的男生这样接近,而且眼前这一个还是她最最讨厌的“品种”! “呕——”果然又反胃了。 “对不起,对不起。”纪雅卓手忙脚乱的跪坐起身,看到她突然皱着一张小脸,表情非常难看。 “你怎么了?” 黎晏殊气愤的瞪他一眼,用右手支撑地板坐起身,然后抚上自己的左手肘。她知道她的左手肘脱臼了。 他真是一个灾星! 他侧着头,看到她额上冒出冷汗,脸色还超级惨白。 “哇!你有没有看过一部叫“幽灵人间”的电影? 黎晏殊皱眉,不懂他突然提起那部恐怖片干什么。 “里面有一个脸白白的、很白很白那个,有没有?”仙比手划脚的说着,还配合着很恐怖似的表情。 有又怎样? “你现在就像那样……”好惨白的脸啊。 这是什么形容法! 黎晏殊瞪他,无奈手真的太痛了,让她这一眼发挥不到平时的三成功力。 纪雅卓后知后觉的发现她一直抚着左手肘。 “你受伤了?” 废话!黎晏殊翻白眼,真想掐死他。她都快痛死了,他还在跟她说什么“幽灵人间”! “我扶你去床上坐好。”纪雅卓小心翼翼的伸手要扶起她,想带她走向刚刚的病床,却被她用手格开。 “你别碰我。”黎晏殊绷着脸,她可不想再吐了。 纪雅卓举起摊开的双手,做个投降动作,不敢再碰到她,只是眼神透露出他其实很想帮忙。 “你的手怎么了?断了吗?”用手指她扶着的左手。没有碰到喔!虽然还是被狠狠瞪了一眼。 “你的手才断了,狗嘴吐不出象牙。”别再乌鸦嘴了,碰到这入就没好事似的,黎晏殊咕哝。 “只是脱臼。”可恶,挺痛的。 “我压到你的时候弄的啊?”这么厉害呀。 “废话!”黎晏殊倒退一步,稍稍平复想吐的感觉。 他刚刚干了什么好事?还是她的手很容易脱臼? 应该是吧!看她的手那么细一只,寸山的手应该有她两倍粗。 想得分神,纪雅卓一脚绊上地上的电线,高大的身子往前一滑,硬是把黎晏殊整个人压上床。然后两个人都听到闷闷的“喀”一声。 “那是?”纪雅卓傻愣愣的瞪眼,该不会…… 黎晏殊痛得小脸发青,伸出右手推开纪雅卓。 “嗅!你这个家伙离我远一点!”她的手真的断了! 不用诊断、不用怀疑,她就是这么背! 而且—— “呕!”黎晏殊又吐了,这次来不及闪,直接吐在保健室的病床上。 纪雅卓吃惊得说不出话来。他居然真的把她的手弄断丁! 一个认识不到一天,连名字都还不知道的女生,却被他的迷糊莽撞给害得断了手。 而且她还吐了! 这是什么情况? 看着床上那张苍白到发青的气愤小脸,纪雅卓能确定的是——她一定恨死他了。 啊……他不想被人家讨厌啊。 第二章 左手还打着石膏,用右手将大背包甩上肩,黎晏殊漠然的走出教室,没有跟任何人道别。 她的个性向来冷冷清清,从小到大都没跟人家打交道的习惯。自然也就谈不上交什么朋友,进大学以后当然也不例外。 上大学对她而言有一个好处,就是几乎没有要分组活动的课程。 不知道是法律系特别,还是大学课程都是这样,总之她乐得独来独往,不用跟别人有所牵扯。 再说。她只是中人之姿,不是什么美人之流,自然也就不会有人关心她是孤僻还是合群。这个世界是很现实的。 “晏殊!” 听到这温润的嗓音。黎晏殊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噢!她刚刚忘了她完美大学生活中的一个“意外”——纪同学雅卓。 从新生训练那天莫名其妙和他牵扯在一起以后,他三不五时就会出现,跟她东拉西扯一堆有的没有的,任凭她怎么摆冷脸给白眼都赶不走,像一坨超大号麦芽糖。 知道她有“厌男症”他就不再靠太近,保持着一定的距离“黏”她。 装作没听见那叫唤,加快速度往前走。 无奈那家伙人高腿长,走得还真是快,一会儿声音就近得只在背后而已。 “晏殊。”那声音又叫,完全不知道“识相”两字怎么写。 她明明已经很冷漠了,不是吗? 为什么他可以无视她的不欢迎,不但越挫越勇。还一直锲而不舍的在她周围出现呢? 被当成男女朋友的误会,很快的就在她的冷漠下得到澄清;她也没有跟他追究手伤的问题,两个人应该是各归各位、各走各的,不是吗?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的那个晏殊!”纪雅卓大声叫道,很开心的语气。 不想再让路人侧目,黎晏殊站定脚步,无奈的转头看他。 “你到底要干嘛?还有,别再跟我提那个北宋大词人,我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低声警告。 她的名字一直是她的困扰,为她厌恶父亲的理由再添一件——给了她一个造成她困扰的烂名字。 纪雅卓来到她面前,冲着她就是一张灿烂的笑脸。 “晏殊,你不喜欢别人这样叫你吗?” “我宁可人家叫我黎晏殊。” 纪雅卓皱皱鼻头,想了一下。 “连名带姓的叫多别扭,我们是朋友呢。” 谁跟你是朋友! 黎晏殊白他一眼,但聪明的并没有把话说出口,因为她知道,这个麦芽糖会缠她缠到她承认两人是朋友为止。。 “你找我就是为了这个无聊的理由?”讨论要叫她什么? “这个一点也不无聊啊。”称谓应该是很重要的吧。 “纪雅卓。”再跟她东拉西扯试看看。 “好好……你性子真急。”看到那双美眸在瞪她,连忙住口。“我说重点。你明天不是要拆石膏了?” 黎晏殊微微惊讶的睁大一双清澈的眸子,他居然还记得她哪一天要拆石膏!医生的交代都已经是几十天前的事了,他早该忘了,不是吗? “晏殊?”干嘛发呆? “嗯。”她点头。是明天要拆石膏没错,但那又关他什么事呢? 他笑着,像个大孩子一样纯净的笑容,伸手指着自己。 “我明天陪你去拆石膏。” 黎晏殊又被他不按牌理出牌的行事风格吓到,他干嘛说得理所当然的样子,她可不觉得他们有熟到这个程度,而且…… “如果你是因为内疚而想要这么做,那不必了。”她只当自己倒楣被狗咬了一口。 内疚,是有一点啦,不过那不是主要原因好不好! “那怎么行。我们是朋友耶。”这个才是重点。 为什么他总是这样笃定他们是朋友?她从来没给他好脸色看不是? 他是她最讨厌的那种男生——所谓的美男子,跟她爸爸一样的那种,然后女人缘总是好得不像样。 这种男人只会让女人掉眼泪,就像…… 嗟,都说丁不想的。 “不必了。”黎晏殊转身,照例不想跟人家牵扯太深,尤其是男生。 只要染色体组合是xy的生物,最好都离她远一点。 可惜这样的冷脸对纪雅卓一点影响也没有。 纪雅卓从来不知拒绝为何物,开始使出看家本领——蛮缠加耍赖。这是他家的必杀秘技,全家人都练得炉火纯青。 “晏殊……晏晏……殊殊……咦?晏晏不错。”纪雅卓跟在她身后,自言自语的说着,然后自己下了定论。 “以后叫你晏晏好了。就这么决定哕。” “纪雅卓!”黎晏殊转身瞪他。这个家伙脑袋里到底装了什么啊? 纪雅卓苦着一张俊美的脸庞,可怜兮兮的说:“晏晏,公平起见,你应该叫我雅卓才对,不然阿卓或卓卓也可以。” 还连名带姓的叫他,太生疏了嘛。 “你!”老夫,让她死了吧。 这个家伙,她真的没辙了! 纪雅卓倒退着走到她前头,漾着一脸灿烂的笑容说:“就这么说定了,我明天下课后陪你去拆石膏喔。” 没等她回答,更不知道他的“说定了”是怎么冒出来的,总之纪雅卓自顾自地说完,开开心心的一挥手,就飞也似的往篮球场跑去,留下哭笑不得的黎晏殊。 纪雅卓之于她,就像是一个外星球的生物,所有一般人应该会有的反应。在他身上全无规律可循。 不管她的态度有多冷,他总还是可以欢欢喜喜的应对,一点也不受她的冷脸影响,像是她恶劣的态度始终不存在一样。 一般而言,就算再热情的人,碰了一两回钉子,也就不会再出现了,可是他却缠了她将近四十天! 从开学至今,扣除假曰的所有日子,他都会不知打哪儿蹦出来,跟她拉拉杂杂说了一堆话再消失。 朋友,这是他一直提到的字眼,她该把他当朋友看吗? 她的第一个朋友会是他吗?她要为他开这个先例吗?从来没有她认为是朋友的人,更别说是一个男生了。 要拿一个男生当朋友吗?她,要好好的想一想。 叮!面包店的自动门感应器响起,透明的玻璃门滑开。。 “欢迎光临。”黎晏殊穿着门市的制服,站在柜台整理配销单,非常制式化的开口。 她抬头,看见一个佝凄的老婆婆站在面包柜前,她又把视线调往电子时钟,上面显示着22:06。 思……果然是她该出现的时候了,因为老板娘答应过老婆婆晚上十点以后,所有面包一律给她八折优惠。 那个老婆婆是店里的常客,每天这个时间就会出现,并且“巡祝”一遍架上所有的面包。 幸好剩下的不多。 再碎碎念个“怎么那么贵”、“这么小一个也要三十五块喔”、“啊,咖啡口味的不好吃”,然后永远只买波萝面包。 就算是老板娘已经给她优惠了,还是一样这么“抠”。 而且尽管她永远只买波萝面包,她还是每天都会“巡视”并且“嫌弃” 完所有的面包,才买她的波萝面包。 很想把剩下的波萝面包统统藏起来,看老婆婆会怎样,这是她们面包店小姐的心声。但为了避免更长的碎念,还是箅了。 穿金戴银的波萝面包婆婆。这是面包店的同事间给她的封号,因为她真的是“金光闪闪”得让人很刺眼,又小气得太彻底了。 连一个十六元的波萝面包都嫌贵,还跟她们说菜市场一个只要十元。。 那你去菜市场买啊!真想这么回答她。 一分钱一分货好不好! 叮!又有人进门,黎晏殊低着头点钱。 一个晚上要喊几百次“欢迎光临”,一个礼拜最少要喊四天,她早就麻痹了。 “晏晏!”忽然,一个惊呼声传来,仿佛他乡遇故知还是几十年老朋友再相逢一样的喜悦。 黎晏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会这么叫她的只有一个。 她抬头,果然看到一身丁恤、七分短裤跟拖鞋的纪雅卓。十分休闲的打扮,漾着大大的笑容走近柜台。黎晏殊忽然想起,他好像曾经说过,他跟她一样也在学校附近租屋,是这样吗? 这间面包店在学校后门,那么他会来买东西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只是她以前没遇过他就是了。 “你来干嘛?”老天!真是阴魂不散,在学校被他纠缠也就算了,为什么连打个工都要遇到他? “买面包啊。”纪雅卓讶异的叫着,像是看到世界奇观一样的看她,还来到柜台前探头采脑。 “你在这边打工哦?”这间面包店的东西很贵耶、。 他很少来,所以之前没遇过她,早知道她在这里上班,他就常常来光顾了。捧自己人的场子咩。 废话!不在这里打工难道在这里玩? 黎晏殊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只是瞪向他。 “我在点钱,你这样贼头贼脑的,会被当成抢劫犯懂不懂。”知不知道瓜田李下之嫌啊。 老板等一下会来门市收钱,她可不想闹出“抢面包店”的乌龙事件。 “喔。”他笑,露出一口白牙,并且是个超级桃花的笑容,明显的没把她的话听进去。 “你穿裙子耶!不错看。怎么不在学校穿呢?”腿很直很漂亮喔。 痞子就是痞子,只差没吹口哨而已,那种亏美眉的样子倒是学了十成十,好的不学,净学一些有的没的。 帅哥不是都很爱惜形象的吗?这家伙怎么这么例外。她怀疑这位纪先生知道什么叫形象…… 黎晏殊真的翻白眼了。 “你管我在不在学校穿!”这是面包店的制服,穿上是逼不得已的好不好,他以为她爱穿喔。 再度无视于她的白眼,继续问他想问的。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他记得店里应该有两个门市小姐才对。 他应该去卖保险或作直销,一定日进斗金。黎晏殊无奈的这样想着。 “我同事提早下班。”天晓得她为什么要对他有问必答。 大概是因为她知道,就算她用再冷的面孔,这个家伙还是会非常白目的问下去吧,而且绝对缠到她回答为止。 “你到底来干嘛的?”一直杵在柜台前,她很难做事耶。 基于职务上的敏感,她没有办法这样把收银机的钱拿出来点,即使她很清楚这男生的无害。 但是。这样会严重延后她点钱的进度。 她想准时下班啊。 “买面包啊。”他刚刚不是说了?晏晏的记性不太好喔。 “面包在那里。”黎晏殊伸手指向面包架,同时也看到那个老婆婆一脸八卦的表情看着他们。 黎晏殊觉得额角又隐隐作痛起来,她非常了解这些婆婆妈妈八卦的功力有多么高竿,她可不想成为面包店明天的头条呀。 低调是她的原则,在哪都一样。 噢!她快伸手掐死他了。 “可是我想跟你讲话啊。”他理所当然的这么说,殊不知听在别人耳里有多嗳昧。 他总是这样,讲一些乱七八糟的话,引起一堆误会,在学校已经流言满天飞了。任凭她怎么冷都没用。 这家伙到底知不知道,他这种长相的男生有多引人注目啊! “纪雅卓,我在上班,你去买你的面包啦。” 黎晏殊觉得自己的偏头痛又犯了,每次遇到这个家伙,都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谁叫他是不怕冷脸的无敌铁金刚呢。 不管她多冷淡,甚至多冰寒,他还是可以若无其事的靠过来。 “喔。”他乖巧的拿着托盘,走向面包架,在跟老婆婆照面时,不忘露出他的“桃花笑”,照例电得老婆婆七荤八素。 真厉害……黎晏殊见状,这么想着。 连六、七十岁的阿婆也难以抗拒他的“桃花脸”。 转了千圈,纪雅卓又回到柜台边。 “晏晏,这个月十七号你有没有空啊?” “没空。”想也没想就回答。 继续把十元硬币十个十个排进点钱的盒子里。 “可是我们的乐团要表演耶,你来看好不好?”纪雅卓整个人靠在柜台上,像是没骨头一样。 “不好。”黎晏殊毫不迟疑的拒绝,她没必要再跟他牵扯得更没完没了。但心下不禁思忖,原来他玩乐团啊,他的型倒是很合适。 “晏晏……”纪雅卓又开始要使出他的“必杀绝招”一无故缠功。 “停,闭嘴。”拜托,别又来了。 黎晏殊连忙制止他。他的缠功她领教得多了,是那种会让活人想去死、死人会跳起来的烦人缠功。 “我说你一直靠在这里,等一下被人当作……” “抢劫!”不知打哪儿来的男音突然出现。 店里的三个人一致惊讶的望向出声的高大男人,只见他右手拿着一把亮晃晃的西瓜刀,脸上罩着丝袜,目露凶光的看着他们。 “咦?”这个家伙是什么时候跑进来的? 店里面一个专注于使出缠功,一个全力应付,外加一个认真的“听壁脚”,竟是没有人听到这男人进门的声音。 “把全部的钱都拿出来!”男人“擦”一声砍了木制柜台一刀,马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刻痕。 抢劫! 是的。这次绝对货真价实! “手举起来!站到旁边去!”抢匪挥一挥西瓜刀,赶黎晏殊离开收银机。 黎晏殊慢慢的将双手举高,凛着小脸往柜台外走去,她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没必要跟歹徒硬碰硬。 在经过抢匪身边时,黎晏殊放慢脚步,暗中比较着两个人的体型差距。 她只有一百五十八公分高,那歹徒起码有一百八十五公分:她娇小纤细,那家伙高大壮硕,真的相差太悬殊了。 而且对方手上持有西瓜刀,他们这边手无寸铁,根本没有东西可对抗。 真要求胜,必须出其不意,黎晏殊默默想着。 “晏晏,”纪雅卓一把拉过她到自己身边。“快过来!”脚软吗?怎么走得那么慢!乌龟都爬到了,她还在那边! 专注于歹徒的动作,黎晏殊竟没对他的亲近有任何不舒服的反应。 “看什么!要拿钱动作快啦。”抢匪一直在看他们,纪雅卓老大不高兴的瞪过去,只是有些小小的气弱,透露了其实他也是很怕的。 废话!拿西瓜刀的抢匪耶。 又不是在拍电影,主角中几刀都不会死! 那种冷冰冰又亮晃晃的长刀,真给他砍…刀可不是好玩的。 虽然平时他疯疯癲癲没个正经,但也是知道事情严重性的:他从来就不是逞英雄的个性,肘间点不对,保命要紧。 抢匪瞥了他一眼,果然动作飞快的将收银机里所有的现金都放进早准备好的袋子里。 总共一万多块。是今天晚上六点到刚刚的营业额,之前的,老板下午已经收走了,所以并不多。 纪雅卓小声的问向身旁的黎晏殊。“晏晏,收银机里有多少钱?”他看抢匪不太高兴的样子。 “一万多。”她也觉得抢匪应该不会满足于这个数。 这个抢匪不知道观察这家面包店多久了,才挑这个店里最少人的时候出现,又大胆的没一点惊慌。 果然,抢匪不是很高兴的瞪向他们,“身上值钱的东西全部守出来。” 纪雅卓翻千白眼,心中一直浮现英文f开头k结尾的国际问候语,抽出皮夹扔给抢匪。 “喏,都在这儿了。” 抢匪抽出四张一百元纸钞,然后粗声的说:“这么少?”给他塞牙缝都不够! 现在的小鬼不是都很有钱吗?这家伙怎么这么穷! “喂!”这个人很过分喔,钱都给他了还嫌少。 “我是出来买面包的,难道还要开运钞车上路哦。” 这句话引来抢匪恶狠狠的一眼。 “再哆唆我就把你毁容!”男生没事长那么漂亮干嘛! 长得太帅也不是他愿意的好不好! 纪雅卓回瞪他,倒也真的闭上嘴。刀在人家手上啊。 他很怕痛,更怕血,一点也不想被毀容,刀疤王五已经不流行了。 抢匪看向另外两个人质,只见那个女孩子一脸漠然的看着他。而另一个老太婆则是躲在她后面。 “嘿。你过来。”抢匪指向黎晏殊的方向。 纪雅卓瞪大眼,直觉的站到黎晏殊前面。“你要干嘛?”不会劫完财还想劫色吧? 他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虽然他真的很怕…… 哇咧!太衰了吧,连买面包都会碰到抢匪! 他今年才十八岁,可不想在墓碑上刻“英年早逝”这四个字啊,更不想明天上社会版头条。他老妈看到会哭倒红毛城的。 “不是她,是她后面那个欧巴桑。” “咦?”纪雅卓讶异的转过头。不会吧?欧巴桑他也不放过哦? “出来喔,不然我就砍死你!”这次叫嚣的对象是波萝面包婆婆。 老婆婆从黎晏殊身后很慢很慢的走出来,皱皱的脸上满是恐惧,举高的双手抖啊抖的,让手腕上金光闪闪的手镯更刺眼。 完了!纪雅卓一抹脸,简直不敢再看下去。这个阿婆也太扯了,她把自己当珠宝盒哦。哪有人首饰这样戴的! 抢匪看向老婆婆,用西瓜刀在面包架上敲了敲。 “统统拔下来。” “啊!”不会吧?老婆婆大惊失色,这么天寿喔。 “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统统拔下来。”他用西瓜刀点过老婆婆的金项练、金耳环、金手环、金戒指……只要是她身上的值 钱货,无一幸免,连小小的玉坠子也被他相中。 老婆婆慢吞吞的拆下首饰,看到一件一件被抢匪“没收”,心疼得快要哭出来。 “动作快一点!”抢匪不耐烦。 “天寿喔,连欧巴桑都欺负……” “不要拖拖拉拉的!”抢匪又“擦”的一声将西瓜刀砍上原木制的面包架,再留下深深的一道刀痕。 “啊!” “又不是砍你,啊什么啊广抢匪瞪向老婆婆。 “拔不下来啦!”她有一只翡翠戒指戴得很紧,深深的卡在皱皱的手指上,任她怎么弄就是拆不下来。 抢匪瞥她一眼,然后说:“弄不下来没关系,来,手放这边。”他用西瓜刀指一指柜台的桌子。 “做什么?”老婆婆戒慎恐惧的看着他。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不用拔,直接剁下来就好。”他伸手,真的抓着老婆婆的手往桌上放,眼看着手起刀落,就要血溅柜台。 “救人喔!救人喔!” 真的是……看不下去了! 这个念头同时闪进纪雅卓跟黎晏殊的脑海中。 本来只是劫财也就算了,这样真的太超过了喔! 原先忌惮抢匪手中的西瓜刀,这时候也顾不了这许多了。 如果眼睁睁看着老婆婆被伤害,他们心里真的很难过得去。 “喂!”比黎晏殊快一步出手,纪雅卓往前一冲,打斜里握住了抢匪持刀的手,形成僵持的局面。 黎晏殊傻眼,这动作是很快,但……他行吗? 一瞬间,她对他的印象有了一点点的改观,原来他不是徒有一张漂亮皮相的家伙啊。 一般人遇到这样的情况会回避是很正常的,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受过像警察那样的训练,知道该怎么处理类似的情况。为了自保而袖手旁观也许不好,但也无法苛责,因为这是人性。 黎晏殊学过几年的柔道跟跆拳道,但也仅止于动作反应比较灵巧一些。如果以为这样就能武功盖世,那就太夸张了。 所以,今天晚上发生的事,如果抢匪没有伤人之意,那她只会等事后再报警处理,店里有闭录摄影,不怕没依据抓人。但那抢匪如 果真的动手伤人,她就算没有把握,也会放手一搏。 那个家伙刚刚出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根本没学过什么拳脚功夫,这样冒着危险出手,是因为正义感使然? 黎晏殊诧异着,真没想到那个家伙心中有这种东西存在。 “吓!”抢匪吓了一跳,马上反应过来,双手握紧手中的西瓜刀。 两个人个子都高,只是纪雅卓劲瘦修长,抢匪虎背熊腰,在气力上的确有一些差距。 “呀呀……”这家伙力气真大! 纪雅卓抢不过刀子,只能抓紧他的手,将刀子抵得远远的。 能让他不伤人已经阿弥陀佛了。 他作梦也没想到,生平第一次“见义勇为”的事迹,居然是在面包店里发生;更没想到生平头一回“英雄救美”,竟然是救一个六十好几的欧巴桑! “快报警!”纪雅卓大叫,他撑不了多久。 “嘿!”抢匪使力踹了纪雅卓一脚,狠狠的命中小腿陉骨。 “哇哇哇!你怎么来阴的!”很痛耶! 歹徒食髓知味又补上几脚。想要赶快解决他因为他听到那女孩已经报警了,他必须赶快离开这里。 “我已经报警了,还不投降。黎晏殊对着歹徒冷吓。 “放手!”抢匪大叫。 “然后让你砍死我?你当我白痴啊!”纪雅卓吼回去,输入不输阵,总不能这样软掉吧? 腿真痛!这家伙蛮力真惊人,被他踹这几下,他都快站不直了! 啊……刀子怎么越来越靠近他?不行!不行! “啊!”瞬间。西瓜刀抵上纪雅卓的大腿,刷地划了一刀,刀子带开时拉出一条长长的曲丝。 “痛痛痛……” 纪雅卓低头看看伤处,只见一条曲。口咧着对他笑——长达十多公分长的伤口,在左大腿……内侧! “喂!你怎么可以砍我这里!”只要再偏——:点点,他今生的性福不就全完了吗! 而且…… “血……”地上迅速流出一摊血迹,再往上,他整条裤管迅速染红。 纪雅卓觉得自己有一点晕眩,忍不住松开抓住抢匪的手。 没办法,他从小就怕见血。 虽然男子汉大丈夫这样很丢脸,可是这就是他的罩门。 见血必晕,屡试不爽。 这下可好了!在抢匪面前昏倒,法医大概会在他的“死因报告”上写着,此人系因遭西瓜刀猛砍n刀而身亡。 “哈!” 一声清喝适时出现,随即“啪”的一个重击声,在抢匪颈后响起。 黎晏殊不知何时拿来一支扫把,狠狠的往抢匪后脑一敲,让他痛得弯下腰来。 歹徒疼痛的捣着后脑勺,腥红着眼瞪她。 失算!他竟然没昏过去! 趁着抢匪还在剧痛中,黎晏殊双手握住抢匪持刀的手,猛力用膝盖一顶,“锵当”一声,西瓜刀掉在地上,然后飞快的用脚把刀子扫远。 “哩——” 她背过身,弯腰倾身,一个巧劲,给高大的抢匪一个过肩摔,让他狠狠的摔在大理石地板上,引起一声巨响,并且在他要害狠狠的补上七、八脚,痛得他蜷缩在地板上动弹不得。 黎晏殊让抢匪趴俯在地上,把他的双手反剪在背后,对着纪雅卓叫道:“喂!不准昏过去!拿桌上那卷蛋糕绳给我!” “啊?”看得呆了的纪雅卓慢慢回神,在昏眩与清醒间,走一步晃三下的,把黎晏殊说的粉红色蛋糕绳拿给她。,刚刚发生什么事了? 哇咧……像拍电影一样! 原来晏晏这么强,真是一点也看不出来。 动作飞快的把抢匪缠成“粉红色蛋糕绳蚕宝宝”,黎晏殊拍拍双手站起身。冷淡的对抢匪说:“加重强盗罪你也敢犯,不管你有什么理由这么做,等着去坐牢吧你。” 哇!好酷! 纪雅卓看着她冷凝的小脸,心中只有这句话。 咦?怎么好像哪里怪怪的?这句话好像应该都是女生说的。 对吗? “慢一点小…痛痛……慢一点……嘶……” 凌晨一点,冷冷清清的街道上只有稀落的人车,黎晏殊扶着刚刚缝完伤口的纪雅卓缓缓而行。 黎晏殊制伏抢匪后没多久,面包店的老板跟她通知的警方一起赶到。 简单了解了下情况,在惊诧跟不可思议下,警方通知了救护车将纪雅卓送医,并体贴的派员到医院帮他们做笔录。 幸好纪雅卓的伤势并不严重,只是皮肉伤,多流了一点血,医生替他缝完伤口,稍作休息就可以离开了。 “哇……这样走路真丑。”纪雅卓低头,看看自己接近0形腿的走路姿势,相当不习惯。 “有本事你照常走。”黎晏殊松开扶持他的手,笑非笑的看着他,很民主的让他自己决定。 纪雅卓手长的捞回她。俊美的脸上是可怜兮兮的表情。 “晏晏:我是台中人耶,我姐又没住这附近,在这里举目无亲的,你忍心看我孤苦无依一个人哦?” 黎晏殊瞪他一眼,却仍是伸手扶他往前走,没有注意到向来与人保持距离的她,头一回让亲人以外的人这样贴近她,更别说他是她最要保持距离的动物——男生。 她竟然不会呕吐了! 他的靠近让她心里一样有怪怪的感觉,但不是之前的那种厌恶。没作声的想着,难道是她的“厌男症”好了? 不……不是。黎晏殊心里很清楚,那道自小生成的障碍还在,只是居然出现了“特例”。 为什么是这家伙?。 看着他总是扎着马尾的半长发跟精致的铜耳环,难道是因为他俊美得像个女人? 更贴切的说法是,他让她对外表出色的男生有了些不一样的想法。 同一时间,纪雅卓也侧着头看身边娇小的黎晏殊,好奇的想着:为什么这样袖珍的身形会有那样精采的身手? 回忆起她摔那个抢匪的画面,就让他觉得不可思议极了。 像在看什么“精武门”,还是什么“中华英雄”的。 真夸张! “再盯着我看,我就把你丢在这里。”他以为她死人吗?这样盯着她看,她会没察觉才有鬼。 “咦?那怎么行。”纪雅卓连忙收紧环过她肩头的手,原本只是有些倚靠的姿势,现在是整个把她拥进怀中了。 “松手。”黎晏殊的右半边身体贴上他的胸怀,感觉到男生比女孩子较为烫热的体温,小脸微微烧红。 这个家伙是专门生来让她破例的。 黎晏殊自小从不曾跟男生这样接触过,最近却频频发生,而每一次逾越的接触都是跟他。 “喔。”稍稍松开一点距离,仍是倚着她往前走。“晏晏,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不可以。”干脆俐落的拒绝。 “别这么小气嘛,一个就好。”他伸出修长的食指。在她面前讨好的比个一的手势。 黎晏殊假装没看到的移开眼。 “一个,一个就好啦。”装可爱的招数都用了出来。 黎晏殊瞪他。“你这个表情让我好想打你。”可爱,却很欠揍。 纪雅卓吐吐舌,赶紧收起装可爱的表情,表现得乖巧。“严格的晏晏,可以让我问一个问题吗?拜托。” 黎晏殊无奈。她知道不管怎么回答,他都是会问的,纪雅卓就是有本事缠到人家讨饶。 “不说话就是默许。那……我问哕。”讨好的眨眨眼,然后令人意外的,忽然变得正经。 纪雅卓看着她,有着平时少见的正经,认真的开口问:“为什么你这么排拒人家接近你啊?发生过什么事吗?” 在他眼中,她就像是在身边筑了一道铜墙铁壁,上面还安排了炮台、长枪、神箭手,胆敢接近者——杀无赦! 明明是一个很可爱的女生嘛,怎么把自己搞得像万年寒冰一样! 或许她显于外的感觉很冷漠,但她内心其实很柔软,这是他这一阵子以来从小地方观察得来的结果。 她个性冷情归冷情,却很少拒绝同学的请求;还有,她会在学校后门的小公园喂流浪狗吃东西……总之,很多小事情他都留意到了。 她全身都是矛盾,充斥着自我冲突跟压抑;坦白说,他原先是因为好奇才接近她,但越是接近就越能感受到她内心的寂寥,跟一股 庞大的悲伤。 这么年轻的女孩为什么像一个老太太一样活着? 好像有一句成语,叫“槁木死灰”是吗? 他中文程度很烂,联考最低分就那科,不知道用得对不对,但她就是给人这样的感觉。 而到现在,他已经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他要这么关心她的情况,只隐约觉得不单单是好奇而已,似乎还有着一些什么理不清的东西。总之,他就是不想看见那双清澈眸于一直死气沉沉的。 黎晏殊一窒,原本有些暖化的温度骤降。 她的心神拉回到十三年前,自己还只有六岁大的那年,脑中清晰浮现小小的她穿着睡衣找妈眯的那个早晨。 妈眯不见了! 没有……这里没有……那里也没有…… 情境一换,妈咪躺在一张床上面,盖着一条长长的、粗粗的白布。 爹地跟外公、外婆都不让她看妈眯,也不让她叫妈咪起床。 外公一直在骂爹地,大家都在哭,大家都好伤心好伤心。 为什么大家这样伤心? 许久、许久之后,她才真正懂得,妈咪永远不能再哄她睡觉了。 而伤心,是一种心口刺刺酸酸的感觉,就算是经过很长、很长扒时间之后,仍不会忘记。 很多事情随着年龄成长,她渐渐明白过来。对她来说,不是爹地遗弃了妈咪,而是爹地、妈咪一起遗弃了她。 尽管她之后的日子里在外公外婆的养育下成长,但他们两老淤爱终究没能抹去她心中的伤痕跟害怕再被遗弃的恐惧。 她无法再与人亲近,尤其是男生,任何亲人以外的男生。 看着眼前的他,黎晏殊觉得难堪,她不习惯正正经经的纪雅卓,像是会看穿人心似的,让她觉得狼狈无比。 “那跟你没有关系,用不着你多事。”她回答,冰冷的口气有些不稳。 话一出口,黎晏殊就后悔了。这样说话真的很伤人,他应该会知难而退了吧?不会再缠着说跟她是朋友了吧? 她该高兴才对,终于可以摆脱他这块牛皮糖,终于可以恢复淮静的生活。 是啊,她该松了一口气……但,为什么她只觉得寂寞? 其间,大约有十秒钟的沉默,两人之间弥漫着一股尴尬的气氛。 “晏晏:”他率先打破沉闷气氛,声音却一如往常。 “嗯?”黎晏殊抬头看他,有些惊讶的。 他……不生气?她以为他会一走了之。 “我走得好累,我们休息一下好吗?”纪雅卓眨眨眼,露出他的招牌“桃花笑”。“你不要觉得我是没用的男人喔,我会很伤心的。” 像是先前的凝滞气氛从不存在,而正经的纪雅卓只是她的弋个幻觉似的,他又是那副痞痞的死样子。 只见他大大方方的在银行提款机前的阶梯上坐下,还招招手要黎晏殊跟他一起坐。 “你……”黎晏殊呆愣的被他拉坐在他身边,思绪有点打结。 他真是一个奇怪的家伙。 一般人遇到这样的状况、受到这样的对待,应该会觉得很生气吧?毕竟她说了那样失礼的话,尤其,他像是真正在关心她。 但,为什么他可以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的笑着?毕竟他是被无礼对待的那一个呀。 怪人一个!黎晏殊脑海中闪进这个念头。 出乎地自己意料之外的,黎晏殊笑了,真心而不带一丝冰寒冷意。 “你应该是外星人吧,坐飞碟来的。”她喃喃的说着。所以他才会这样的异于常人。 纪雅卓佯装诧异的看向她。“啊!被你发现了。”他戏剧性的胡乱挥手,学布袋戏里的姿势,非常滑稽。 这是一个完全不在意形象的家伙,即使他长得这么俊美;或者滾说,这是一个走谐星路线的帅哥。 “够了你,这是银行门口,有监视摄影机耶。”黎晏殊笑骂。 “嘿。”纪雅卓转过身对银行扮个逗人的鬼脸。“录吧、录吧,要录到我这个旷世美男子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真臭屁。”还真敢说呢。 纪雅卓转过身来面对她,在下巴比个七的手势。 “不是臭屁,是事实。”其实他这个人很谦虚的。 黎晏殊被他逗得大笑到肚子痛,她从来没有这样忘形的笑过,“笑”这件事已经被她遗忘很久很久了。 刚才的尴尬跟沉闷气氛在笑声中渐渐远离,对压抑的灵魂而言,这无异是一种释放。 啊?!她笑起来真好看! 纪雅卓傻笑的想着,没有预期到她笑起来会这么甜,害他看得有点失神。 她的确不算特别美,比起很多对他投怀送抱的女生,她是不太起眼的。 但,为什么他越看她越觉得耐人寻味呢? 他是被虐狂吗?明明刚刚才碰了个特大号的钉子,但他现在还是有办法为逗她笑而沾沾自喜。 很多事情他还没有明白过来,只知道看着她的笑靥,胸口的地方有什么东西热热暖暖的。 “走了。”黎晏殊扶起他,再不走,回到家伯要天亮了。 “喔。”配合着起身,继续怪怪的走路姿势。爱情从零开始“晏晏,你今天住我那好不好?”他忽然这么说。 黎晏殊奇怪的瞪他一眼。 “不好。”她干嘛要住他那? “我这样也不能对你怎样,放心好了。”o形腿加上行动迟缓。 “就算你没这样也没办法对我怎样。”即使没受伤也一样,他不是她的对手。 纪雅卓搔搔脑后。“也对啦。” 他的战斗力如果有五千,那她大概有二万五千吧,至少是他的倍。 “那我去住你那好了。”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正好他很好奇,女孩子的房间会是什么样子?虽然他有个大他四岁的姐姐,但那女人是念电机的,根本不像一般的女生。人家女生房间放的应该是布娃娃跟小饰品,她放的却是各式的玩具,跟“尖端科技”那样的军事杂志,他根本看不出姐姐跟他么不同。 或者该说,连他都不玩模型,也不看尖端科技,怎么会有女生迷样。 “不好。”干嘛要住她那? “晏晏……”只好使出“必杀秘技”啦。 黎晏殊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要这么做。 “为什么?” “咦?”他没听错吗?真的是晏晏开口问他。 据他观察,她从来不主动好奇别人想什么的,像是任何事情都无关,会这样问几乎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太神奇了! “为什么要这样做?”听得懂了吧?血流多会让人变笨吗?怎么的样子?她说的明明是国语。 “喔。”纪雅卓回过神,赶紧说:“你看嘛……现在这么晚了,你送,还要自己回去,太危险了,现在坏人很多。”几个小时前他们才遭抢劫耶,还砍了他一刀。 原来他是在担心她啊,黎晏殊恍然大悟。“我有自保的能力,你操这个心。”其实应该是她保护他才对吧。 他这个人,似乎很善良,黎晏殊思忖着。 至少,比起她这人的冷漠跟别扭,这样热情又善良的个性,不知道强她多少倍啊。 他又修正了她对他的印象,似乎一点一滴的,他的所作所为,让她逐渐对他改观中。 “晏晏……”纪雅卓又开始霹雳缠功,不成功绝不死心。 夜正浓,亮白的路灯将两条人影拉得长长的,断断续续的说话声隐隐传来,有个耐心毅力十足的纪雅卓,拉锯战的结果可想而知。 而情谊,正以小水滴的缓慢速度在聚集;在黎晏殊心中,渐渐的,已经有点“朋友”的雏形存在。 第三章 时序进入十二月下旬的冬曰,在圣诞节前夕有个强烈冷气团袭台,据说会降到十三度以下的低温,这对有过节兴致的人来说:无疑增添了圣诞节气氛。但对没有过节习惯的人,却平添了刺骨寒意。 黎晏殊走向学校后门。气温从过午后一直在降。她准备回宿舍窝着,不想在外面吹冷风。 她的宿舍,是指在学校后门附近租的小套房。一上大学,她就搬出外公、外婆家独自居住,只有在假曰时会回天母看他们两个老人家。 搬出来住,其实两老都很反对,怕她一个人在外危险,但她却有自己的想法跟坚持。 当一个家庭有过伤心的故事,常常彼此默默对望。其实是一个复习伤心的动作,她自认承受不了,也不想让外公外婆常常望着她这张长大后像极母亲的脸,所以她认为搬出来是对的。 想得入神,冷不防,她在跨出后门时撞上一堵人墙。 “哇!内伤了……咦?晏晏!”哀号声在见到那张苍白小脸时转为惊呼,纪雅卓按着胸口眨眼。 低头看表。“你下午不是有修“政治学”吗?”应该还有一小时又三十一分钟才下课才对呀。 黎晏殊奇怪的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有修?” 她可不记得自己曾经多嘴的跟他说过,而他并没有选修那门课。 “呃……”对啊,他怎么知道她有修? 好像是曾经路过他们上课的教室,看过她在里面,然后就记下来了。 但,他记这个干嘛? “这不是重点啦,重点是你怎么没在上钡?”太奇怪了。 他古古怪怪的看她一眼。“你学坏孩子跷课哦?” 黎晏殊好笑的回瞪他。“不知道谁晓的课比较多喔。”这家伙根本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在他们系上有个传说,他们班有个比明星还帅的同学,成为多少系上女生立志要遇见的对象,可惜见过“他”的人不到一半。 这位少爷的旷课堂数,已经多到就算她不刻意去注意,也很清楚这家伙跷课跷得有多凶,他已经夸张到连很多共同的重要科目都没出现的程度了。 “啊……”纪雅卓伸手搔搔颈后,竟然被“吐槽”了。 看她转身要走。纪雅卓连忙叫住她。“晏晏,等一下。” “干嘛?”黎晏殊站定看他,这才发现他穿得可真多,整个人包得跟粽子一样。活像会走路的福州粽。 “你……很怕冷?”今天虽然真的很冷,但他穿成这样也太过夸张了吧,她是女生,都没他穿的多。老人家说这种情形是怎样?很虚,是吗? 黎晏殊不自觉的瞄他一眼。 真是外强中干的家伙! “超级怕冷。”纪雅卓点头,非常认真。 他最恨冬天了,更恨台北的冬天……天知道他多怀念台中的太阳啊,当初为何不填南部的学校咧。 发现个头比他小一大截的女生居然在瞄他,连忙哇哇叫:“你那是什么眼神呀尸居然瞄他!真是令他太伤心了。 “没有,你看错了。”快要笑出来,黎晏殊勉强抿成一个亲切的微笑。 看见她笑了,纪雅卓也傻傻的跟着笑起来。 “我以后一定要住在一年都很温暖的地方。谁说台湾四季如春的啊,有春天冷成这样的吗?没有对吧。” “嗯。”那也没她的事。黎晏殊突然觉得自己奸诡异。她以前从来不会多问别人闲事的,最近是怎么了? 有点狼狈的想逃开,不习惯忽然变热情的自己,那是她所不擅长的。 “啊……别走!我还没说到重点……”他怎么一直扯到别的地方去! 黎晏殊停下脚步,疑问的看向他,等着他的下文。 “今天是平安夜对吧?”看她一脸无所谓,纪雅卓叹口气。她果然不是会过圣诞节的人。 “今天晚上我们乐团有表演,你要不要来看?”这就是他会团练到一半跑到学校来的原因,原本想去等她下课的,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她。 好险他提早来堵人。不然岂不是就错过了。 黎晏殊摇头。“我要回宿舍。”他邀过她三、四次了,但她一直对人多的地方没有兴趣。 “晏晏……今天晚上不一样,你不要回宿舍啦!为了这次表演,我们练习得很辛苦耶。”他好可怜的说着,像被人丢弃的狗。 黎晏殊为他生动的表情感到好笑、她坏心眼的拿出钥匙在他面前晃。 “可是我对宿舍比较有兴趣。” 纪雅卓一把抓下那串叮咚响的金属制品,愉快的笑道;“这个我先替你保管,今天晚上送你回家再还给你。” 黎晏殊傻眼,这个家伙怎么这样! “纪雅卓,钥匙还我。”她双手举高要拿,奈何他人高手长,硬是不让她构到。 “走吧。”他将钥匙收进口袋,伸手拥住她小巧的肩头,半拖半哄的往机车停放处走去。 “你……”这家伙真是的! 他笑得好灿烂的样子。“去看看嘛,保证不会让你失望的。” 黎晏殊瞪他一眼,心不禁也软了。 从一个半月前一起经历“面包店抢案”以来,两人多多少少培养出一些友谊,虽然她还是冷冷淡淡的,但有他这个超强力暖流在,他们之间也少有冷场。反正她不说话,他自己就可以说上个三天三夜。 有了朋友之后,对独来独往的她来说,绝对是新奇又陌生的事情,很多情况都还在适应之中。 去看朋友表演,是很普通的情况吧? 她似乎不应拒人于千里之外。 带着一点点的好奇跟一点点的喜悦,黎晏殊让自己的别扭向真正的心情妥协。 承认吧,黎晏殊,你不想一个人孤伶伶过节的。 “向阳午后”是一间座落在北投山间的私人花园别墅。 一幢中古欧式的城堡,矗立在精心整理过的花田中间。 一进花园的大门,就让人仿佛跌入时间的洪流,来到中古世纪的欧洲。 它算是花园餐厅的复合式经营,有主人自己特别没计的精致套餐,还有主人独家调制的花草茶,多半都是用花园里种植的香草当佐料。因为健康而且美味,加上周末、假日夜晚有乐团现场表演,还有限制入场人数维持消费品质的规定。是以开幕至今三年多,已经有很多老顾客会常常来光顾,也有非常多新客人慕名而来。 来过这里的人几乎都会一再造访,所以“向阳午后”常常一位难求,假曰订位更是排到好几周后。 纪雅卓参加的乐团“月影”,就是固定周末、假曰在这里驻唱的。 “月影”由三男一女组成,一个吉它手、一个贝斯手、一个鼓手,还有一个keyboard手。 雅卓是团里的吉它手兼主唱。其实他才刚加入不到半年的时间,原先的吉它手是一个教他弹吉它的邻居大哥,因为要去当兵了,而雅卓正好北上念书,就拉他进团里来,顶他的位置。 “月影”这个乐团虽是玩票性质组成,但成员都有相当的实力,所以从开始驻唱至今,已经累积了不少乐迷,尤其是纪雅卓担任主唱后,更是有很多女性客人为他上门。 另外,团里唯——个女性成员,弹贝斯的纪非凡,正是大他四岁的姐姐:外表出众的姐弟成为“月影”的门面,各有各的迷。 纪雅卓领着黎晏殊进门,两人绕过大片花园跟香草田,来到欧式建筑的主屋,沿着一大片浪漫的落地窗前定过。 走道大约有一公尺宽,另一侧护栏往下,就是漂亮的山色景致,隐约有山风飘动其间。 黎晏殊发现自己很喜欢这里,这里的架构几乎趋近于她的理想, 也让她想起一个人——她的妈妈。 听外婆说起母亲,从少女时代就迷中古欧洲的文物,一直梦想着要一幢这样的花园山庄。 只可惜,她已经无法带她来这里了。 “坐在这儿用餐、喝茶,真的很享受。”忽地进出一句赞叹,引得走在前头的纪雅卓回头轻笑。 “很美吧,进去里面吧,里面也超美的。” 绅士的推开玻璃大门,让黎晏殊将主屋内的布置一览无遗。 主屋里全然是中古欧洲的布置,古钟、地毯……还有那个大壁炉,一切的一切,都让人仿佛置身中古欧洲。 老天!她之前怎么不知道这个地方? 这里的布置简直满足了她所有的幻想,连在一边整理东西的服务生,都打扮得非常应景。 “听说老板是中古欧洲的文物迷,而且他要纪念一个跟他一样喜欢中古文物的故人,所以“向阳午后”的一切都是照那个模子打造的。我们乐团一开始也是因为来消费才知道这里,后来因为太喜欢,所以就拜托老板给我们乐团驻唱看看,一试之下双方都很满意,就这样合作下来了。” 他是没有参与到乐团毛遂自荐的那段历史,不过倒是非常认同前辈的作法。这里真是太美了。 两人边说边参观,纪雅卓讲解得太入迷,冷不防后脑勺被人相当大力拍了一下。 “谁……”差点脱口问候对方的祖宗八代,却在看到那张怒气冲冲的美颜后,硬生生把所有话吞回去。 马上化身驯服的小猫咪,纪雅卓乖巧的开口。 “姐。” 黎晏殊跟着回过身,看到一个黑衣劲装的修长美女,必然有一七o以上的身高,一头及腰的直长发在身后披成一片黑瀑,一张美丽的素颜未施脂粉,显得有些苍白。 姐?黎晏殊看看两人。极相似的出色样貌,不意外他们是一对姐弟。 纪非凡让黎晏殊有些惊讶,这样漂亮典雅的美女,竟是火爆脾气? “纪雅卓,你最好有很好的理由。团练给我搞失踪,还敢不接手机,不说清楚你就死定了。”指节拗得喀喀作响。 纪非凡眯起相同的漂亮凤眼,气势像是滚滚活动的火山。 纪雅卓忙把黎晏殊双肩一握,推到自己身前。 “我去接她。” 他姐对女生比男生好一百倍,从不会对女生大小声,更不会像奴役他这个可怜弟弟一t样。推晏晏出去绝对没错,而且他有预感,这两个女人会很合拍。 纪非凡的态度果然马上缓和很多,但仍直勾勾的看着黎晏殊。半晌,纪非凡露出美丽而亲切的笑容,伸出白而修长的手,自我介绍。 “嗨,我叫纪非凡,就是你想像的那个“非凡”,那个痞子的姐姐。” 漂亮的唇形向纪雅卓轻轻努了努。 黎晏殊想着,她会喜欢这个大姐姐。露出对陌生人难得的微笑,也伸出手跟她交握。“你好,我是黎晏珠——” 还没等黎晏殊介绍完自己的名字,纪非凡就已经瞪大眼叫道:“你就是那个“晏晏”吗?” 现在是什么情况? 黎晏殊转头看纪雅卓,她没想到他竟会跟他姐姐提起自己。不是不行这么做,而是她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好让人提起的。 特别难相处吗? “姐。”纪雅卓难得的红透整张俊脸。连忙阻止姐姐再问些让他难以招架的问题。 “你脸红什么呀!”纪非凡啪的捶了弟弟一拳。真是奇迹!她这个弟弟从小就是白脸皮。先天性低血压加贫血。那张帅哥脸一向就是白,极少看他“红”过。 纪雅卓像被人塞了个包子到嘴里,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脸红了吗? 有吗?仙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脸红,只希望现在不要再注意到这件事了。 “好啦,很晚了,该去团练了。”纪雅卓忙推着姐姐转身,一边拉着黎晏殊往里面走。 纪非凡边走边大笑,侧过身对黎晏殊说:“我等等再找你聊天喔。” 她这个笨弟弟,真是笨笨笨死人了! 她敢赌她这个笨弟弟还搞不清楚自己跟这个女孩是怎么回事。而且这个小女生明显也是迟钝一族,这两个人还有得耗吧。 据说男孩子都会比较晚熟,她总算相信了,而且她家这个,应该是很晚熟、很晚熟的那种。 真是跌破眼镜! 一开始,黎晏殊以为纪雅卓是玩摇滚乐的。他看起来就很有那种味道,所以也以为这个乐团应该是摇滚乐团,但从他们的团练看来,黎晏殊发现自己错得很离谱。 动人的旋律传来,黎晏殊轻轻搅伴着杯里的花草茶,聆听着纪雅卓温润悦耳的歌声。 没想到他的专长竟是英文歌曲,且还是英文老歌偏多。 真是人不可貌相。 也许是“向阳午后”比较适合温柔的音乐陪衬吧。 (吾爱,我已寻觅许久) (上山下海四处寻觅) 黎晏殊左右张望一下,除了她前而一张放着“特别保留席”牌子的桌子外,餐厅里已经坐满人了。或许因为今天是平安夜,也或许这里的生意总是这么好,她觉得是有可能的。 她刚刚才吃过他们的法式迷迭香腿排,现在在喝这里以薰衣草为基调,叫做“午夜幽怀”的花草茶,两种味道,部好得让她这个总是胃口不佳的人胃口大开。 而更重要的是气氛。这里营造出的氛围,和“月影”的驻唱,完全让人可以非常非常的放松跟享受。 或许有一天可以带外公外婆来,她淡淡地想着,那小泫也不错。 看着玻璃茶壶里不知名的花草在翻游,像是在洗泡泡澡一种。 (我只要求一点点的爱) (当你离去,有一丝丝的悲伤) (或许你需要朋友) 这时又有人进门来,整间餐厅都已客满,所以应该是那“特别保留席”的客人吧。 黎晏殊想着。或许特别预约的客人。是什么达官贵人吧,在这样客满的餐厅里,还是保有享受平安夜的权利。 (只要我们别再伪装下去) (我只要求一点点的爱,就这样) 进门来的是一对夫妻带着个小女孩,一家三口的样子,而且应该是熟客,因为黎晏殊看见门口穿着复古围兜兜长裙的女服务生跟进门的客人熟稔的说笑,还弯下腰跟小女孩打招呼。 (吾爱,你听不见我在呼唤你吗) (你听不见我所说的话吗) (我只要求一点点的爱) 服务生领着那一家子朝黎晏殊坐的方向来,果然是“特别保留席”的客人。 那小女孩活泼的轻轻跳着,男人牵住她的小手,溺爱的揉揉她光洁的额头,女人则跟在后面,距离有些远,看不清他们的神情。 (当我俩接触时——点点的感觉)。 (为何我依然孤独) 应该是幸福的笑着吧!餐厅里的光线并没有那么充足,黎晏殊所看见的景象,是在昏黄光线中的宁馨。仅此而已,就足够让她羡慕到难以自己。 一家三口的团圆,她遥不可及的美梦。 (我有一颗无家可归的心) (我只要求一点点的爱,就这样) 曾几何时,她也拥有过这样的幸福。 虽然当时年纪很小,但她还记得,爸爸、妈妈、一人牵着一边,带她出去玩的场景。 转眼,那家子客人已经走近,黎晏殊下意识的低下头,把视线调这样刚。着人家看是不礼貌的,但转开的视线,却在意外听见熟嗓音时,迅速转回。 这个声音! 即使她一个月才听一次,她也不会忘记。如遭雷击的僵坐在位,忙转身假意翻找身后的包包。手却抖呀抖的不听使唤。“特别保留席”的一家人已经落座,只听到那男人软着声音。轻女要点些什么。 “爹地,我要冰淇淋。”小女孩撒娇的喊着,极惹人疼爱。男人翻了翻彩旦笑道:“吃太多冰淇淋会变成小胖妹怎么办。是最爱漂亮?” “才不会呢。”小女孩嘟哝着。“人家喜欢吃嘛。” “先吃一个柠檬草鱼排。”男人引诱似的,意味着照着他的做,冰随后就会如愿到来。 “一个吗?太大了,吃完我可吃不下冰淇淋。半个如何?”小女孩灵敏的回应。 男人挑起飞扬的剑眉。“加上四分之一个法式迷迭香腿排。”这道菜是他的最爱,也是这家店的招牌菜,兼具营养跟美味,多一点是好的。 “成交!”小女孩开心的宣布,八、九岁年纪,却机灵得像个小大男人爽朗的笑了,那悦耳的笑声中有着宠溺跟骄傲,不难听出这小女孩的溺爱,以及对那遗传自自己的聪敏感到骄傲。 忽然之间,花茶的味道透着酸,还带着咸味,让她难以下咽。黎晏殊低着头,手无意识的搅动着杯子里的液体。脑子嗡嗡嗡着。 怎么会这么巧,竟在这儿遇上了她该叫“爸爸”的男人。她该怎么办? 千万个不愿意跟他以及他的“妻女”打照面。但相邻的两桌,出口在他们刚刚进来的方向。只要她一站起来,打照面几乎是无法避免的事。 那对她而言会是多么难堪的情状! 不,她不想遇到这样的难堪。 还好,不幸中的大幸是,父亲是背对着她的,他的妻子带着小女孩坐在对面,但黎晏殊相信她们不认识她。 这时,黎晏殊听到台上唱歌的人已经换成纪非凡,nilsson深情的《without you》在空间中回荡。 一抬头,她看到纪雅卓关心的眼神。 怎么了?他漂亮的凤眼传递着这样的疑问。 (我无法忘记今晚) (当你离去时的脸庞) 黎晏殊抬头望着他,带着些许求救的悲伤,她自己不自觉的。 这家人的笑语盈盈她隐约可闻,那么幸福的感觉,却像在凌迟她,心痛的感觉竟是如此熟悉。 她原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的。 这时又狠狠的被揪出来,那种心碎的感觉。 (但我想那就是故事的结局) (你一直保持着笑容) 小女孩抬起头,恰巧和黎晏殊视线交会。 两双神似釣漂亮眼睛就这么胶着着,再也分不开。 小女孩长得非常美丽,不同于黎晏殊仅仅平凡中见清秀,而是任何人看到都会觉得惊艳的长相。 集合了俊男美女父母在外型上所有的优点。 两人唯一的相似,也是几乎一模一样的相似,就是那双灵秀的美眸,相同承袭自父亲的美眸。 也许是血缘天性,小女孩自然的冲着黎晏殊灿烂一笑,一点也不怕生,像是直觉的喜欢后面那张桌子的大姐姐。 (眼里却流露着哀伤) (没错,那是哀伤)黎晏殊怔忡着,无法抗拒那天使笑容的力量,自然回应她的笑容,却觉得无比的哀伤,也无比的讽刺。 这时,小女孩的母亲也注意到女儿不停的看着后桌的客人,这是很少见的现象,几乎不曾发生过。 顺着女儿的视线望去,她看到了哪个气质娴静的女孩,然后觉得相当眼熟,像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难道会是…… (我无法忘记明天) (当我想到自己的忧伤) 美丽的少妇像是想起了什么,倾身向前,低声跟面前的丈夫交谈,然后男人惊诧的回过身。 “小晏!”黎竟宇惊喜的轻呼出声。 老天唑在这里这么久,他竟没有发现自己的女儿就这么近的坐在后面,和他仅仅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 今天是平安夜,在亡妻过世后,他就不曾和大女儿一起过节过,难道是上天安排了这个巧遇,要让他圆这个梦吗? (我拥有了你,却又让你溜走) (现在我只是想让你知道) (一些你该知道的) 那又惊又喜的表情刺痛了黎晏殊的心。 “你认错人了。” 黎晏殊难堪的轻声说着,然后飞快的抄起包包,迅速而低调的夺门而出。 “小晏!”情不自禁的跟着起身,中断了演唱,引起屋里所有人的侧目。 礼貌上黎竟宇不能这样一走了之,只好稍稍欠身向所有人致意。然后打个手势让台上的表演继续。 黎竟宇就耽搁了这么一下,随后跟着出去,却已看不到女儿的身影,只能站在原地,听着屋内清扬的歌声。 (我活不下去,如果生命中失去了你) (我无法付出,我再也无法付山) (我活不下去,如果生命中没有你) (我无法付出,我再也无法付) 第四章 跑出餐厅后,黎晏殊并没有马上离开。她知道以父亲的脚程,她要是直接往大门去,一定会被追上。 黎晏殊在花园里的钟塔后躲了很久,久到以为自己就要化成钟塔的一部分,然后滴答的伫立在花园里。 她知道爸爸会追出来找她,事实上她也看见父亲追出的身影。在遍寻不着她之后失意的回到餐厅。 为什么要表现出那么失意的样子?他明明有个幸福的家庭,不差她这个女儿充场。 咬咬下唇。倔强的不想再想下去。 即使表现出那么失意的样子,她也不会因此而同情他。 黎晏殊等了很久。直到她有把握,出去之后不会遇到任何认识的人为止,才悄悄的从钟塔后走出来,很低调的离开“向阳午后”。 沿着山路漫步而下。来的时候是坐纪雅卓的机车,但几乎像是在逃难的现在,根本无法等待他表演完毕,她只想离开那里,一分钟都不想再多停留,一心只想快回宿舍去。 就像蜗牛缩回自己的壳里,深深的躲起来。 不该来的。改变平曰的习性,果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啊,钥匙! 烦恼的时候总习惯轻轻咬着嘴唇,黎晏殊懊恼自己竟然忘了她的宿舍钥匙在纪雅卓那里。 犹豫了一下。她没有要好到可以借宿的同学,也不想回天母的外婆家。 这么慌乱的样子,怎么让两个老人家安心? 还是继续往下走,宁可今天住在旅馆里,明天去学校再找他拿钥匙。 黎晏殊加快速度往下走,隐约记得来的路上似乎经过公车站,起码可以搭车到山下,住的地方再作打算。 山上的风很强,黎晏殊瑟缩了下,在经过某一家温泉餐厅的时候,看到成排的应景圣诞红。 黎晏殊轻讶着,连土鸡城都放圣诞快乐歌呀! 纵使不是信教的人,也会愿意沉浸在这种幸福的喜悦氛围巾。 圣诞节是西洋的团圆节日,平安夜她终究还是一个人。 自嘲的笑笑,脚步没有停歇。 对面车道上山的车辆不断,黎晏殊尽量沿着路边走,不时身后也有下山的车辆从旁过。 即使是西洋的节日,台湾过节的气氛还是很浓,连在山路上都感受得到那热闹。 一辆辆双载的机车,一对对过节的情人,不得不承认,有伴真是一件温暖、令人羡慕的事。 身后又有车辆经过,黎晏殊稍稍再往路边移动,机车在绕过她后,忽然在她身前停住,让她不得不停下脚步。 有些防备的看向骑士,然后讶然轻呼:“纪雅卓!” “嗨,晏晏。”安全帽掀开,露出一张显然松了一口气的俊美脸庞。 “吃太饱哦?散步下山很远耶。” “你……”被吓了一跳,黎晏殊难以置信的眨眨眼。 这家伙怎么会出现在这儿?莫非是——“表演结束了吗?” 停下车。纪雅卓又摸出了一顶安全帽,然后嘻皮笑脸的说:“应该还没结束吧。”应该。 “那……”黎晏殊吃了一惊。“那你怎么跑出来了?” “找你呀。”理所当然似的。“上车,上车。”跨上机车重新发动,比比手势要黎晏殊上车,纪雅卓还是那今天下无大事的笑容。 黎晏殊反射性的退了一步。“我不回“向阳午后”了。”她可不想再遇见那个人了。不,是不想再遇见那“家”人。 纪雅卓看了她一眼,那眼神让黎晏殊有一种错觉,那像是会看穿人心的眼神,但她在回视他时,又是那嘻皮笑脸的痞子眼了。 “谁说要回去的,我也不回去了。”拍拍后座眨眼。“走吧。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黎晏殊半信半疑的跨上机车。“你不用回去吗?非凡姐会掐死你吧。” 以她跟纪非凡相处一个下午的认知,非凡姐应该会扭掉他的头。 机车顺着山路下滑,纪雅卓咕哝了一声什么,逆着风,声音不清楚,黎晏殊没有听懂,只能希望这家伙有跟他漂亮的姐姐报备过了。 才怪。他哪有时间报备! 在台上,他清楚的看到,本来挺开心在听歌的黎晏殊忽然变得很奇怪,转变发生在……在“向阳午后”老板一家子来了之后,明显变得非常怪异,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 他们认识吗? 纪雅卓跟老板也有几面之缘。说不上熟识,却也不陌生。姐姐他们倒是认识他挺久了,连他夫人跟小女儿都可以聊得热络。 老板叫什么来着? 纪雅卓努力想着。他总是记不得这种事,每次都混在团里动动嘴巴作数,其实根本搞不清楚人家叫什么。 姐姐他们好像都叫他“李董”,是吗? 晏晏跟“李董”认识吗? 纪雅卓回想着,“李董”一家人到了一会儿之后,“李董”转过头,好像跟晏晏说了话,然后晏晏就走出去了。 说“走”是客气了,晏晏根本是夺门而出。 其实在他看到晏晏跑出去的时候就觉得很怪了,但想说会不会是人家女孩子去洗手间? 但更奇怪的是,“李董”随后也追了出去,很焦急的样子。虽说他跟“李董”没多熟,但看到的时候都是风度翩翩的从容,还真没看过他慌慌张张的样子,更别说是在餐厅里大叫了。 这简直是今日世界奇观。 后来,“李董”一个人回来了,没有跟晏晏一起,落座后脸色一直很不好,看起来简直像忽然老了十岁。 纪雅卓虽然觉得奇怪,但因正在进行一个曲目,于是他又等了一阵子,等到去上大号、即使是便秘都该回来的时间,他确定晏晏真的走了,便开始心浮气躁起来。后来就找了个空档溜出门,就让姐姐他们以为他去大便好了。 出了花园,到处找不到晏晏,才确定她真的走了。 离“向阳午后”最近的公车站,起码要走上四十分钟,而且他没忘记自己了人家的宿舍钥匙,所以马上牵车追下山。 回想起离开之前,他低声跟姐姐说:“你顶着先。”然后一去不回,忽然觉得脖子冷飕飕的。。 下意识的转了转自己的头,觉得回去之后纪非凡扭断他脖子的可能性相当高,也许还会拿他的头当球踢。 啧!光想就起了一阵鸡皮疙瘩,但他怎么能让一个女孩子独自走路下山,最近的公车站远得要命,而且危险。 妙龄女子夜晚独走山路,这是多危险的一件事呀!很像是惊悚片的题材,变态狂随时会半路杀出来。 太认真专注在自己的思考,纪雅卓反应慢了好几拍才发现,后座的黎晏殊在点自己的背。 山上的风果然很大,纪雅卓费了好大的劲才听清楚那一句。 “你的车是不是快没有油了?” 咦? 纪雅卓低头,看到油针在油表上的红色警戒区一抖一抖的。 是,他的机车快没油了。 看看他们所在的位置,跟上方“阳明山第一停车场”的指标,还好,还好!这附近有停车场,纪雅卓说:“别担心,等一下左转一下子就有加油站了。” 左转? 黎晏殊一愣。心想大概是她记错了,本以为应该要右转的,但她来过这边没几次,应该是她弄错了。 “喔,。好。”继续安静的想事情。这样乘机车出游是她第一次体验,虽然有点冷,但感觉很好。 认路的能力跟来过的次数没有关系,跟方向感有关。 方向感好不好跟性别没有关系,跟人比较有关系。 当纪雅卓骑了好长一段路,还是看不到某大学附近的加油站时,他就开始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哪里怪又说不上来。 “喂!后面真的有加油站吗?”黎晏殊不得不出声提醒,她刚刚好像看到标示着“小油坑”的路标。 加油站盖在山顶上? “咿,”纪雅卓把车子停住,尴尬的掉过头宣布:“我们走错边了。’ 刚刚应该要右转才对。 俊脸泛上热辣的红。 可耻¨电果然是天字一号大路痴,一点进步也没有,还好是在骑车,而且有全罩式安全帽,不然他会觉得更可耻。 噗噗!噗噗!机车发出可笑的屁音。 “没关系,赶快掉头吧。”知耻近乎勇,赶快掉头才是上策,希望可以撑到加油站。 不过这台机车显然一点也不给面子。 再骑上一小段,机车就开始出现油路不顺的状况,然后很快的噗噗熄火,再也发不动了。 纪雅卓认真的催着油门,只听引擎闷闷的,却发动不起来。 “没有油了。”黎晏殊从车上跨下来,也把安全帽拿下来。 纪雅卓勉强再试着发了一下,还是不行。 左右张望了下,四周有点暗,不是很确定自己的位置,只知道在小油坑往上的“某处”。 而且,手机收讯零格的地方。 有点不好意思,拿下安全帽,纪雅卓搔搔头说:“对不起,害你跟我一起流落荒郊野外。” 黎晏殊看着他,先是微笑,然后越来越开心的笑了,这气氛沾染了两人,开始一发不可收拾的大笑,开心的笑得痛快。 “没关系,我不介意跟你一起推车。” 感谢他,让自己从今晚不舒服的情绪中逃脱出来:流落荒郊野外之后,让看到自己爸爸跟别人“全家福”的事情,变得好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 “奇怪的女生。” 把两人的安全帽收好,认命的开始推车。看黎晏殊没有不愉快的情绪,纪雅卓也跟着开心起来。 “这么喜欢推车喔,以后我都不要加油,常常给你推车好了。” 他第一次看黎晏殊那样开心的大笑,她笑起来意外的漂亮,一双眼睛亮晶晶,整个人都跟着亮起来。 这个女孩是一块“璞玉”,她的光芒不是用肤浅的角度就看得见的,纪雅卓不自觉的傻笑着,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视线始终没移开。 “你管我。”嘟哝的笑骂,黎晏殊开始觉得,这是她从小到大最特别的平安夜了。 虽然山上的风很大,她冷到快要变成化石了。 虽然不久之前她才觉得心又碎了一回。 但此时此刻,却像是一点也不重要了。她在这里呼吸着前所未有的自由空气,一种暂时遗忘种种不快乐的自由。 而且,难得的她不是一个人,有个奇怪的男生,一个不知道打哪跑出来的外星人,很温暖的陪伴着她。 两个人推着车子走丁好长一段路,身体渐渐的热了起来,然后在一个大转弯处,看到路边有个了望亭,可以鸟瞰台北市璀璨的夜景。 “坐一下吧。”纪雅卓忽然开口这么说。推车推了很久。男孩子无所谓,但黎晏殊应该累了,这里的夜景又这么美,是个等待的好地方。 看看手表。“我姐他们应该快表演完了,等一下打电话请她送油上来好了。”离加油站太远,这个时间怕是走到那儿都关门了,山下起码有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加油站。 虽然打电话叫姐送油来是死上加死,但为了黎晏殊,死十次都值得。 不过:话说回来,在表演中逃跑,还敢在阳明山上骑到没油叫她送,他姐会不会摔电话管他去死啊? 啧!希望他姐不要忘记,他们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弟,也不要在黎晏殊面前揍他就好,不然太损男人面子了。 “好。”让纪雅卓把机车架好,黎晏殊率先跳上石椅向下跳望。 这儿的位置够好,好到可以看见一大片辽阔的台北夜景,完全没有遮蔽。下面是一块茂密的树林,夜晚黑黝黝的看不清,只见到大片的林叶随风晃动。 纪雅卓和她并肩站着,好久好久,两人都没有说一句话,像是一起享受难得的宁静。也像是在无言的抵抗寒冷的山风。 直到黎晏殊再开口说:“如果从这里跳下去,应该会破碎到找不着吧?” 她的口气好淡。像是在说“今天晚上吃什么?”一样无关紧要的话题,让纪雅卓虽然吃了一惊,却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我妈咪是跳楼自杀的。”一样是那么淡的口吻,黎晏殊转过脸回视纪雅卓吃惊瞪大的眼。 纪雅卓在她眼中看到了很深很深的悲伤,那么巨大的伤口,划在她心上,直到此时此刻还汩汩地流着鲜血。 “他是你爸?”惊吓到下巴直接掉下来。纪雅卓知道自己的表情一定很愚蠢,但他无力制止。 等等! “李董”竟是晏晏的爸爸,这件事让他有点难以反应。 黎晏殊转过头,对着他轻笑。“哪需这么惊讶。这个时代已经不流行贞节牌坊了。女人没有男人更不用说,妻死续弦是一件很平常的事吧。” 续弦。然后有了新的小朋友。 想到这件事,心里总觉得怪怪的,说不上来的不舒服感。 “可是“李董”姓李呀。”这是最大的疑点。 黎晏殊瞪他,良久,终于禁不住的噗哧一笑。黎晏殊暗叹,真没想到这辈子第一次跟外人说起自己家的事。竟还能害她笑出来,这个奇怪的男人总让她忍俊不禁。 或许,是在天上的妈妈,不要她在巨大的悲伤里溺毙吧。 “他应该是“黎”董而不是“李”董。我想你可能误会了。” 纪雅卓呆了三秒,搔搔头。“我都混在团里跟他打招呼,还真没认真的弄清楚他到底怎么称呼,只知道他是一个成功的大企业家,开这间“向阳午后”好像是为了纪念一个故人。这样说?来,应该是你妈妈吧?” “或许。”嘴硬的不想承认。 “还有哪个故人这么巧的一样喜欢中古欧洲文物吗?”纪雅卓笑得一副天真无邪,引来黎晏殊一记白眼。 听到这里,黎晏殊的下唇轻轻咬着。她从没想过爸爸还惦着妈妈,即使父亲曾多次跟她强调他对她母亲的思念,但她从未放在心上,让父女每月一次的例行性聚餐气氛总是沉闷至极。 悲剧是他造成的,活该由他承受这样的后果。黎晏殊一直是这样的想法,捫所有的恨都记在他身上,并且从不听他诉说他的感受。 母亲过世后,父亲一个大男人带不了当时几乎是自闭儿的她,而且父亲的事业正值拓展期,每天忙得不可开交,于是外公、外婆就把她留在身边照顾。本来外公非常气父亲,根本不让他去探望年幼的她,后来是外婆从中缓解,慢慢的让父亲可以看她,然后演变成每月一次的餐聚。从她九岁那年开始,从没有一个月问断,即使她不是不说话的冷淡,就是冷言冷语的反驳,但父亲倒真的从没放弃过跟她吃饭的机会,即使他真的非常忙碌。 “这样会变兔唇。”纪雅卓伸出手,轻轻摩挲着她的下巴,吓了她一跳,不自觉的放掉轻咬着的唇。 气氛忽然变得怪怪的,纪雅卓只有硬着头皮找话题说。“你在烦恼的时候都会轻轻咬着嘴唇,这个习惯不好,万一把一片唇咬成两片唇不就跟小白兔一样了吗?” 黎晏殊瞪他。“兔唇是上唇的唇颚裂,又不是下唇的。”搞不清楚状况! “喔。”好像是耶。 “那会变成倒立的小白兔。”这样就对了。 “笨!哪有这样的。”被他打败了,怪人一枚,而且真的是怪到不行。 忽然想到一件事。“所以,你的怪病就是这样来的?” 黎晏殊又瞪他,跟这家伙在一起不变成“恰查某”很难,莫怪气质优雅的非凡姐总是得大声吼他。 “什么怪病!”胡说八道。 “厌男症呀。男生太靠近会吐,这么严重的问题还说不是怪病。”想他们刚认识的时候,她连保健室的床都吐得一塌糊涂。保健室阿姨看到的时候脸色多难看呀,而他开学都还没上到课,就被抓去保健室洗被单了。 “还好后来我靠近你就不会了,不然每次要跟你说话你都会吐,这不是很糟糕吗?” 黎晏殊白眼一翻。“是。” “现在其他男生靠近你还会吐吗?”他好像很少看到她跟男生说话,少到像她在上女校一样。 “不会像之前那么厉害,不过还是很讨厌。” “算你爸没有害你一辈子无法靠近男生,不然你怎么嫁人呀。”老公要亲热就吐一床怎么可以。 “我又不想嫁人。”所以会不会吐无所谓。 纪雅卓不赞同的叫道:“不嫁人总会生小孩呀!而且万一生到小男生,一抱他就吐不就惨了。” 黎晏殊想,她永远不会懂这男人的逻辑。 “我又不结婚,怎么会生小孩。”天!她头好痛。 “你不生小孩?不行!不行!那我的小孩谁帮我生?”直肠子的嚷完,看到黎晏殊睁大的美眸。纪雅卓的俊脸慢慢爬上热辣的红晕。 他刚刚说了什么? 这时真有想要从这边跳下去的冲动,他刚刚忽然说了什么蠢话! “这个玩笑不好笑。”黎晏殊只能这样回应了,搞不清楚他是说真的还是开玩笑的,他那眼神,她不会解读。 沉默在两人间持续了三秒。 “我也觉得不怎么好笑。” 干笑两声,然后纪雅卓又看向她。 “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纪雅卓,你再开这种玩笑我就不跟你讲话了!”心跳得很快,却不知道心跳这么不规律的原因是什么。 生气吗?或许。 但除了生气之外,还有一种什么怪怪的感觉。摸摸铜耳环降一下温,似乎他纪大帅哥这辈子第一次求爱就被打枪了,有人像他这么笨拙的求爱吗? 他真的忽然向这个冷到像山泉水的“好朋友”求爱了。 真是太悲惨了!难道自古帅哥注定多悲情吗? 为了不让尴尬的气氛继续下去,他只好转移话题。什么东西都可以“卢”到,但唯独爱情,强求的就没意思了。 “你恨他吗?”这也是他很想知道的,想知道黎晏殊将自己禁锢得有多深多重。 黎晏殊很庆幸他马上就恢复正常了,虽然跟平常嘻皮笑脸的他有些不同,但总算不再绕着令她难以招架的问题。 “恨。” 浅浅一笑,迎着风将飘飞的长发收在左肩侧,口气仍是那么淡,却隐约透露着坚定。 “我绝不会忘记六岁时的那个清晨。” 完蛋! 这时纪雅卓很清楚的感觉到,她心里的黑洞很难有填补的一天。 看着她清秀的侧脸,纪雅卓忽然想起一件事——两人第一次见面时,他觉得她相当眼熟的原因。 他想起在哪儿见过这张脸了! 想再说些什么,这时他的手机却凑巧的响了起来。, 该死!谁这时候打电话来? 拿起电话,没好气的“喂”了一声,彼端马上传来耳熟的狮吼,害他吓得差点把电话丢下山。 “姐……”乖顺的喊了声姐姐,任纪非凡在电话里开骂。 久久,纪雅卓都不敢吭上一声。 好不容易补了一句“没油”跟所在位置,然后又是一长串的狮吼。 看来晏晏的事只有再找机会谈了。 现在比较头痛的是,等一下他姐是会拿汽油来救他,还是拿油来泼他? 也许会顺便带打火机。 他长到这么大,第一次有很接近爱恋的感觉,但更接近的是失恋的感觉。为什么呢?他真的失恋了吗? 明明长这么帅耶! 第五章 你失恋了,人家不爱你。 就是这九个字让纪雅卓从平安夜昏睡到两天后的星期一。 恍恍惚惚的从床上滚到教室,再从教室滚到校园的长椅上,摊在阳光下等着变成咸鱼干。 日光刺眼,纪非凡残忍的笑容还在他眼前放大。那天晚上姐姐跟乐团的鼓手小古杀上山给他们送油,好在是晏晏的状况他们可以体谅,所以并没有追究他中途搞失踪的事情。只是回家之后他跟姐姐说了那段阴错阳差的告白。 “那应该不算是告白吧。” 纪雅卓一直这样安慰自己,这样感觉起来比较没有那么糗。 还记得纪非凡阴森的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斩钉截铁的说:“废话,当然算告白。天啊,我怎么会有这么愚蠢的弟弟!如果不是长得太像,我一定会觉得是抱错了。哪有人自己喜欢不喜欢都这么模糊的。模糊就算了,告白还随随便使的!” 当时真的被骂得狗血淋头,心情沮丧到极点。 “我要跟你生小孩。”纪非凡夸张的比了一个昏倒的动作。“这样告白。女生会答应你才有鬼。” “我哪有这样讲。”伤心小生很没种的小声嘟哝,却还是被耳尖的纪非凡听到。 纪非凡瞪他。“你那样讲就是这个意思!整天嘻皮笑脸的,现在冒出这种话,哪里有说服力呀。” “那现在要怎么办?”好无辜的小声问。鸡蛋都打破了,不如来煮个蛋花汤如何? 纪非凡又邪恶的笑了,一耸香肩。“不怎么办,你失恋了,人家不爱你。就是这样。” “fuck! 纪雅卓在长椅上躺下来,整个摊平的望着天空。 他姐一定是个恶魔,说得他心情超烂的。昨天晚餐买最爱的咖哩饭都没吃几口,害他浪费了八十五元……台北的咖哩饭真贵! 这时,一个超大的屁股在眼前出现,形成一个巨大的阴影,遮去所有的阳光,直接往他脸上坐来。 “哇!”纪雅卓霍地从长椅上跳将起来,差一点俊脸就要被那张大屁股坐平了。 来的是班上一胖一瘦的两个死党,看到他狼狈的样子,笑到滚到地上,纪雅卓忙挥拳过去。 “死胖子!”差点就被他的屁股毁容了。 胖男生圆圆的一张脸相当逗趣,更正确的说,他是全身上下无一不圆,所以班上同学都叫他“小叮当”。 瘦男生像一只小猴子,瘦小得可以给小叮当包馅,长得颇像小叮当里的反派角色,所以大家叫他“阿福”。 小叮当回了一腿,胖胖的腿晃了一下。 “你大白天躺在这里思春喔。” 纪雅卓不客气的搓揉他下巴的三层肉。 “你才思春啦!昨天偷看几部a片自己认啦!” “妈的!”三个大男生顿时笑成一团,不约而同的说:“超低级的!” 阿福朝纪雅卓一挥手。 “走啦,看美眉去。” 纪雅卓一副不相信的样子。“你当我瞎子喔。”这个学校有什么正妹才有鬼咧。 会念书的女生多半长得很爱国。 不,不能这样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他的晏晏虽然不是大美女,可是气质美可以抵过肤浅的皮囊美,不过晏晏的美好,他是不会跟这两个色狼说的。 “他的”晏晏,听起来好顺耳喔。 决定了! 黎晏殊是他的“神仙姐姐”,就像段誉迷上洞中的石像;晏晏也是冷冷清清,但对他来说可是旷世绝伦。 虽然她也不爱他…… 想到伤心处,纪雅卓灿烂的表情消失了。 “你吃坏肚子哦?”小叮当捶了他一拳。 一下笑一下悲伤,这家伙很怪喔。 摇摇头。“没有啦。不要理我,我不想去,你们去吧。” “这个不一样,超幼齿的喔。”阿福在一边起哄。 小叮当也接着说:“对呀!而且听说美到不行。” 纪雅卓意兴阑珊。“幼齿是多幼齿?”讲成这样,又不是在拉皮条。 “国小。”阿福跟小叮当异口同声。 纪雅卓瞪他们,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听说她穿着附近贵死人的贵族小学的制服,在我们校门口等这个世界疯了! “刑法规定,跟末满十四岁的小妹妹嘿咻是准强制xin交罪。”他认真念书,是刑法第几条他不知道啦,但至少仙知道这是犯法的。 “妈的咧。”胖瘦二人组一阵乱打。 纪雅卓像挥苍蝇一样挥挥手。 “好啦,快去看啦,我要在这里坐一下。” 胖瘦二人组高举着中指问候他,直到消失在视线之中。 唉!继续想他的“神仙姐姐”。 太阳下山了,气温开始下降。 纪雅卓把毛衣外套的拉链再拉高一点。 好冷!刚刚实在不该愚蠢得在长椅上睡着的;马上就觉得头痛痛了。 校门在不远的前方,纪雅卓加快脚步,决定去好好吃一顿,慰籍己受伤的灵魂。 失恋了,还是要吃饭的。 “等等。” 好像有个声音这样叫道。 纪雅卓停下脚步,左右张望一下,再回头看一下。“应该不是叫我吧?”没人,果然不是在叫他。 咕噜。肚子这时又叫了起来。 摸摸肚子。“这个真的是在叫我。” 正要往前走的时候,差点迎面撞上一个小东西。 正确的说法是,一个小女孩,不高,就到他的肚子上来一点。 “不好意思。”纪雅卓道歉,然后让开往左移,没想到那小女孩也 移动着,挡住了他前进的方向。 挡路小駟 纪雅卓低下头,与那张小脸对视。 再更正说法,这是一个美丽无比、娇俏可人的小妹妹,未来可以预期应该是个会引起轰动的大美人。除了他姐跟他妈之外,可以说没有见过比这个更美的女生,即使她现在还这么的小。 “小妹妹,你在叫我吗?”脸皮拉成自己不熟悉的弧度,天晓得纪雅卓多少年没有这样装可爱的哄小孩了。 他觉得自己的表情一定很丑。天!根本是假惺惺恶烂到不行。 小女孩瞪他,眼神让他觉得很熟悉,像是在哪儿见过? 脸也很熟悉,也像是在哪儿见过? 他有认识这么小的女孩吗? 女儿? 莫非多年前月黑风高的晚上…… 屁啦!” 目测这小女生大概八、九岁吧。 那他不就十岁乱搞出来的,切! 妹妹? 有可能。他那霹雳帅的老爸,在外面弄大人家肚子的私生女。 来认亲了吗? 那他该摆出什么表情? 欢喜相拥、一同哭泣…… 然后带回家被他妈砍死。不行! 装作凶恶,赶她离开? 这么美丽可爱的小女生耶。 纪雅卓看着她,她也瞪着纪雅卓,让纪雅卓多了一层体认。 这是一个美丽可爱却有凶恶眼神的小女生。 这时她开口了。 “小雅叔叔。”好乖巧的样子。 像变魔术一样,小女孩收起瞪人的眼神,好天真的o看着,但纪雅卓怀疑自己看到那双漂亮大眼里闪动着邪恶的光芒。 看错了?漂亮的眼睛很熟悉,疑似邪恶的光芒也很熟悉,唯一不熟悉的只有眼前的小女孩。 “我认识你吗?” 叫错了吧!老爸在外面生的应该要叫他“哥哥”才对。小女孩点头,甜甜的笑说:“认识呀,你是小雅叔叔。”特别加重叔叔两字。 叔叔?掏掏耳朵,这两个字听起来格外刺耳。深吸口气,纪雅卓抚平额上跳动的青筋。 忍着打小孩的冲动,纪雅卓知道自己不是小少年了,也已经被堂兄姐的小孩叫“叔叔”、“舅舅”,但他很确定自己没有老到让一个小孩叫“叔叔” 瞄一眼小女孩胸前……的学号。 更加肯定,他没有老到让一个国小三年级的小女生叫叔叔。 “我不认识你吧?” 小女孩好天真的说:“认识呀!我是念念,黎岁念。叔叔在爸爸的餐厅里唱歌,我常常去听呢。” 碎念? 这是什么怪名字。 不过照她这样说…… 纪雅卓瞪大眼,见鬼了!他是“黎董”的女儿,那不就是晏晏同父异母的妹妹吗? 果然是“妹妹”呀。 晏晏的妹妹也是他妹妹。 这层关系让他不由得对小女孩亲切起来,晏晏的妹妹理所当然也就是他的妹妹。妹妹,多么亲切的称谓啊。 他一定会当自己妹妹一样疼爱她! 这点无庸置疑。。 仔细看看眼前的“妹妹”,他还真是没认真看过这一家子。 “黎董”他勉强认得,夫人跟这个小东西,他只有模糊的印象,就知道是女的没错。弯下腰摸摸小女孩光滑的发丝: “好乖,叫雅卓哥哥。” 小雅叔叔,听起来好恶又好娘,而且,她是晏晏的妹妹,就算不叫他“姐夫”,也应该要叫哥哥。 “可是爸爸说要叫叔叔。”好无辜好无辜的样子。 纪雅卓摇摇手,也很坚持。 “不不,叫哥哥就好,我没那么老。” 小女孩为难的看着他,眨眨漂亮的大眼,像是马上就要眨出水来。 “可是爸爸说要叫小雅叔叔的。” 天啦!她不会是要哭了吧? 瞬间,纪雅卓全面投降。她最怕女人哭,这么小的也不行。 “好、好,随便你叫,高兴就好。” 小女孩破涕为笑,好恭敬的鞠躬。“谢谢小雅叔叔。”低下头时露出得逞的鬼脸,再抬起时又是一派天真无邪。 “你不回家在这里做什么?”纪雅卓问。如果他没猜错,下午小叮当跟阿福说的超美丽小女孩应该就是她了。 那么她已经在这里待了超过三小时。 这么冷的天,这么小的女孩,为什么在这里? 黎岁念抬起小脸看他,然后让他惊讶的说:“我来找姐姐。” “嗨。”修长的身影从围篱上跃下,咚的拦住专注向前走的纤细身影。 小小的被吓到,黎晏殊瞪圆大眼看向来人。 “你是猴子吗?”有门不走,爬什么墙啊。 纪雅卓有点不好意思的搔搔发尾。“对呀。我属猴耶。” “并不是在称赞你。”黎晏殊翻翻白眼。真是被他打败丫,绕过他继续往前行进。 “晏晏,等一等。”脚长的随即跟上她,想起他今天有重要的任务。 没有慢下步伐,黎晏殊知道他一定跟得上。 “找我干嘛?”圣诞夜后,两人只在课堂上遇到一次,算是从开学认识这家伙以来,他在她身边消失最久的一次。 少了他在身边吵,还真有些寂寞。 其实,黎晏殊本来有点担心,生怕圣诞夜在了望亭小小的尴尬,会让两人以后的相处变得不自然。但由今天的情形看来,是她多虑了,这个家伙完全不能用常理来推断。 最好笑的是,她确实担心了好几天呢。 后来以她冷清的性子,就觉得随缘不多想了。 纪雅卓笑得像只黄鼠狼。“你今天下午只有英美法导论对吧?”他可是摸得一清二楚呢。 黎晏殊侧过小脸瞥他一眼。“你的笑容真是不怀好意。” 她的确只有英美法导论一科,但那是大一共同必修科,这位先生不会忘记他也有修吧? “你也“只有”英美法导论一科呀。”黎晏殊学着他笑,。丫派高深莫测。 他好像又被吐槽了,嘿嘿干笑两声。 “那个不是重点。”反正他都没在上课,无所谓啦!从开学到现在他还不知道那堂课的老师是圆是扁。 “最好不是重点。” 黎晏殊不想理他的继续往前走,直接命中他的心眼—— “不要叫我跷课喔。” “啊?”她会算命是吗? 纪雅卓习惯性的摸摸铜耳环,心事忽然被拆穿,害他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晏晏……” “不行。”不用问都知道他在“卢”什么。 只是有些奇怪,不知道纪雅卓怂恿她跷课的理由是什么? “跷一堂课又不会死淖,不会被老师点到名啦……”他这个没去上过课的会挡在前面死的。 “不行。”没得商量,继续往前走。 “好晏晏,晏妹妹……”只有出绝招卢她了。 黎晏殊忽然停下脚步,害他差点整个撞上去。 “为什么?”真是拿他没办法。 听到她反问,纪雅卓眼睛一亮。 据他的了解,黎晏殊会要知道理由,就表示这件事有希望了! 于是连忙开口:“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其实是要带她去跟一个人见面,一个“小”人。 说到那个“小”人,他还真不知道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黎岁念问起晏晏名字的时候,莫非他脸上写着“我认识她”吗?为什么会被套出他们同班、交情还不错?就差没告诉她,自己在暗恋她姐姐了。 交情不错是他自己想的,不过放眼全班、全系,真的没有人比他跟晏晏混得更熟了,搞不好他是有史以来跟晏晏混得最熟的“同学”。 而后来更是见鬼了! 为什么会被她说服到答应帮忙约黎晏殊? 他简直像喝了小鬼的符水,现在才会在这里鼓吹晏晏跷课。 回家之后想了想,觉得小女生的“天真无邪”好像是假的,每次遇到他不答应就哭,哪有这么好哭的!还刚好中他的死穴。 昨晚他跟姐姐纪非凡谈到黎岁念这个小鬼、跟她要找姐姐的事,他姐就斩钉截铁的说:“你被耍着玩了。”或许黎岁念想找姐姐是真的,但他绝对是被利用了。 纪非凡认识“黎董”——t家子两年多,太清楚这个小鬼有极高的智力,并且跟“黎董”一样观察入微、反应迅速。。 那个在他面前哭泣的小东西,绝对不是黎岁念的真面目。 啧!厉害的小鬼。 如果不是他也觉得让这对姐妹见面是好事,他早就把那个小鬼的要求丢到墙角去了。 他才不在乎什么“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马追不到,开高铁去追好了。 “去什么地方?”黎晏殊奇怪的看着他的脸,该不会是要带她去跟人家打架吧? 以“没有必要”拒绝了。 黎晏殊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或许她是嫉妒?。 父亲的“掌上明珠”这个位置本该属于她,但没有了母亲,她也就不稀罕了。心中却仍有什么说不上来的感触,让她一点也没有跟。这个“妹妹”相见的欲望。 那么,忽然见着了,应该要做出什么反应? 大哭的温情相拥?呼天抢地的表示思念? 这种戏码似乎都不适合同父异母的姐妹相认。 太矫情。 勾起唇辦讽刺的笑了,觉得一切都很荒谬。她跷课来就是为了听这句“姐姐”? 承受不起。 “你约我见面?我不知道我们见面有什么意义。”黎晏殊望向小女孩。 “而你现在见到了,一切应该适可而止。” 真是太荒谬了。黎晏殊转身往回走。跑来这里姐妹相认?她都快要笑出来了。这又能代表什么?能改变什么? “晏晏。” 纪雅卓连忙跟在她身后,从她的眼神中,他知道晏晏受伤了。 老天!他真的干了一件蠢事,安排这什么姐妹见面。 这时黎岁念追了上来,拦在黎晏殊身前。 “你没有办法面对我这个妹妹吗?”还带着童音的甜甜嗓音,说起话来却有着奇妙的气势,隐隐逼着对方去面对她。 黎晏殊停下脚步,正视她。“我不需要面对你,因为你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骗人。”黎岁念大声的说:“我们身上有一半的血液是相同的,同一个父亲,怎么会一点关系也没有?” “你只是懦弱得无法面对,面对我这个父亲外遇后的产物,无法面对我抢走了你这个黎家干金的光环。”冷静的、一字一句的。说着超乎她年龄的话。 黎晏殊瞪她,感到不可思议。 纪雅卓愣了一下。这大叔是哪位?不用这么客气吧? 忽然想到对方口中的称谓,连忙回头看身边的女生,果然一张小脸忽然刷白。 “你们……”认识啊? “吴伯。” 黎晏殊强自镇定的跟对方点点头,把视线调向纪雅卓,大眼中有着被背叛的不可思议。黎晏殊冷着语气说:“不要告诉我你约了我爸。” 冤枉呀,大人。 纪雅卓连忙双手乱挥。“我没……”还来不及说完,黎晏殊就把小脸别开,直接转身往后走。 中年男子她当然是认识的,她爸爸的司机——吴伯。她跟爸爸吃饭的时候,常常看见他接送爸爸,每次见到她,总是恭敬的称呼她一声“大小姐”。 虽然她曾向吴伯说过,自己并不是“大小姐”,但这服侍黎家两代主子的忠仆,显然没有听进她的话,个性向来冷清的黎晏殊也就不再跟他多说,随他高兴吧。 “晏晏。”纪雅卓追上她,连忙拉住她的手肘。 “不是你爸,我没有跟他约!” 老天有预感,不说清楚,这辈子黎晏殊绝不会再理他。 “那为什么……”黎晏殊转过身,原本想回他的话,却看到那个眼熟的美丽小女孩。 “姐姐。”甜甜的童音这样叫着。 小女孩非常镇定,神态自若的看着纪雅卓焦急的跟她拉扯。 “是我请小雅叔叔帮我约你的。”漾开天使般的笑容。 这时黎晏殊的脑袋里只有一片空白。 她的“妹妹”。 一般来说,姐妹相见应该要有什么反应? 她们虽然在圣诞夜之前从没有见过面,却也不算是“失散多年”。 毕竟,透过她们共同的父亲,应该早就知道彼此的存在,只是没有见面而已。黎晏殊淡淡的想着。 从有这个“妹妹”之后,父亲就多次提起要让她们见面,都被她以“没有必要”拒绝了。 黎晏殊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或许她是嫉妒? 父亲的“掌上明珠”这个位置本该属于她,但没有了母亲,她也就不稀罕了。心中却仍有什么说不上来的感触,让她一点也没有跟这个“妹妹”相见的欲望。 那么,忽然见着了,应该要做出什么反应? 大哭的温情相拥?呼天抢地的表示思念? 这种戏码似乎都不适合同父异母的姐妹相认。 太矫情。 勾起唇辦讽刺的笑了,觉得一切都很荒谬。她跷课来就是为了听这句“姐姐”?承受不起。 “你约我见面?我不知道我们见面有什么意义。”黎晏殊望向小女孩。 “而你现在见到了,一切应该适可而止。” 真是太荒谬了。黎晏殊转身往回走。跑来这里姐妹相认?她都快要笑出来了。这又能代表什么?能改变什么? “晏晏。” 纪雅卓连忙跟在她身后,从她的眼神中,他知道晏晏受伤了。 老天!他真的干了一件蠢事,安排这什么姐妹见面。 这时黎岁念追了上来,拦在黎晏殊身前。 “你没有办法面对我这个妹妹吗?”还带着童音的甜甜嗓音,说起话来却有着奇妙的气势,隐隐逼着对方去面对她。 黎晏殊停下脚步,正视她。“我不需要面对你,因为你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骗人。”黎岁念大声的说:“我们身上有一半的血液是相同的,同一个父亲,怎么会一点关系也没有?” “你只是懦弱得无法面对,面对我这个父亲外遇后的产物,无法面对我抢走了你这个黎家千金的光环。”冷静的、一字一句的,说着超乎她年龄的话。 黎晏殊瞪她,感到不可思议。 “你妈叫你来的吗?”为什么要来跟她说这样的话? 纪雅卓连忙扶住她的肩。没有对女人吼叫的习惯,因此只能严肃的对黎岁念说:“够了吧。” 他真是白痴!怎么会相信她什么姐妹相聚的鬼话! 黎岁念看也不看他。“不干你的事。” 纪雅卓几乎瞪出眼珠来。这是什么世界? 他被一个十岁的小女孩呛声? “你一直在恨爸爸,无法面对过去。” 黎晏殊冷漠的瞥她一眼。“是又怎样?那也轮不到仇来数落我。”太好笑了。一个小她快十岁的小女孩来跟她兴师问罪? 黎岁念忽然从包包里抽出一本看起来颇为老旧的日记本。 “大妈的日记,我想你应该没有看过吧?” 一如黎岁念的预期,这本日记绝对可以造成震撼。 黎晏殊惊讶的表情说明了这本日记达到的效果。 她果然完全不知道有“日记本”存在这件事,更别说有好多本大妈遗留下的日记。 “你想怎样?” 黎晏殊让自己冷静下来,她知道这跟自己有着一半相同血液的女孩,绝不像其他同龄女孩那样单纯。 她今天会这样设计纪雅卓,安排她们见面,自然是有所图,但她想要的是什么? 黎岁念笑了。她姐姐果然跟她一样老奸,这样很好。 她想,这样“姐妹谈心”会容易许多。转向纪雅卓甜甜的叫道:“小雅叔叔。”却换来纪雅卓一个大白眼。 “干嘛?”可恶的小鬼,骗得他好惨。 “你会划船吧?”有点鄙夷的瞥视纪雅卓,好像不会划船的人是笨蛋的那种眼神。 “划船?”纪雅卓一愣,现在? 小船摇摆的漂上潭面。 “你会不会划呀?”黎岁念担心的瞪着掌舵的纪雅卓。 这个家伙看起来一点也不可靠,他真的会吗?不会就承认嘛!要充好汉,还拒绝踩看起来很蠢很蠢的天鹅船。 要她来看,天鹅船安全多了。而且还有屋顶。 “不要吵啦!” 他先搞清楚左转划哪支桨,右转又是划哪支桨再说。 好不容易,小船终于可以不用左飘右荡,仅仅有点摇摆的向潭中划去。 只见岸上的忠仆一脸担心的看着那条船,又碍于主子有交代,无法跟在她们身边,只能无助的站在岸边。 纪雅卓瞄了瞄岸上的吴伯。“喂,你搞什么鬼7没看到那伯伯担心得快心脏病了。”有这种小主人,算他三生不幸。 有什么话不能在岸上讲,要躲到潭上面来讲? 黎岁念用一记“你懂什么”的眼神瞄了他一眼。 “吴怕是爸爸的心腹,我们说的一字一句他回去都会报告的,我可不想今天说了什么,变成我明天挨罚的原因。” 况且她偷了大妈的日记,今天要是没有神不知鬼不觉的放回去,等爸发现了,吴伯可是会把她供出来的。 有时她真恨这个忠仆。 “你也有怕的人哪。”纪雅卓戏谑的说道,换来黎岁念一记白眼。 “有也不关你的事。”这人真是讨厌,总爱跟她唱反调。大男生长得比女生漂亮,真恶心! 这时,久久没开口的黎晏殊终于开口说话。“到潭面上了,你可以说你要做什么了。” 黎岁念一吐小舌,她这个姐姐真难呼拢。 “还没还没,再离岸边远一点。”心虚的轻嚷,争取一点思考的时间。于是她坚持着,非得要划到远远的一个岩壁的凹穴中。 “真难伺候。”纪雅卓咕哝着,怎么姐妹性情差这么多,大的是仙女,小的是恶魔,居然是同一个爸爸生的,啧! 天空灰蒙蒙的,风有点强,吹着会灌入外套里似的,冷意打皮肤沁入骨里,再从心里窜出来。。 整个潭面零星不到五条船,真是脑袋有问题的人,才会在这种天气跑来这里划船。 终于到了黎岁念指定的位置,纪雅卓让小船在山壁的凹穴里漂着。 这时倒不用人催促,黎岁念从包包里再将那本老旧的日记掏出来。 递给黎晏殊之前,她说:“这本日记是我从爸的书房偷来的,今晚我必须还回去。”她小心的看着黎晏殊表情的变化。 “我知道了,不会让你为难的。伹你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口气淡到听不出心绪。 黎岁念暗暗叫苦。原来遗传是这么可怕的东西,她这个姐姐跟老谋深算的爸爸简直一个样。 “我没要什么好处的。”手中日记本晾在那,一直递不出去。 黎晏殊山不急着拿过日记本。 听她的说法,爸爸应该是非常看重这本日记的,而她很好奇这个“妹妹”这样偷出日记是为什么? “没有好处何必冒这个险?”她很难相信。 黎岁念愣了一下,然后摇摇头。 “对我真的没有什么好处。如果真能说上是好处的,也是爸爸能获得你的谅解,但我想这件事情没有那么容易。” 她这个姐姐果然是黎家人呀,完全就不是可以让她捏圆搓扁、骗得团团转的笨蛋,跟划船那个长得太过漂亮的家一样。 “是没有那么容易。” 黎晏殊别开脸,淡淡的说:“如果这是你的要求,我可以告诉你,做不到。如果因此你不想让我看我妈的日记,我也不会怪你,那就直接回岸上吧。” 黎岁念叹了口气,乖巧的把日记本递上。 “不是要求。是希望。如果不能够达成,也只能说是爸爸运气太差了。” 黎晏殊伸出手,接过黎岁念递上的那本让她几乎无法呼吸的日记本。 妈妈的日记。 她没有想到妈妈居然有遗留下这样的东西。 颤抖着手翻开第一页,看到日期写着:一九八六年一月三日。 一九八六年呀。 母亲跳楼那一年的日记本。 一九八六年四月一日 今天早上在刷牙的时候,意外发现自己刷着刷着就刷出一口鲜血。那出血的感觉很不寻常,让我觉得十分不舒服。 牙病吗?我的牙齿没有这方面的问题,但我还是看了牙医。 医生说,这个出血状况跟牙齿没有关系,出血状况非常不寻常,建议我马上到大医院去做检查。 我是怎么了? 检查的报告没有这么快出来,这样的煎熬还要等到下星期二。 我该告诉他吗? 最近公司正在谈一桩大合作案,他已经常常忙得要睡公司的套房了,或许我不该拿不确定的事情去烦他。 今天是四月一日,希望这足老天爷跟我开的一个玩笑。 一九八六年四月七日急性白血病。 听起来很陌生,血癌细胞的分化原来有急性跟慢性两种,而我剐好是急性的那种。 要我配合治疗,医生是这样说的。但他也说了,这种病在医学上目前仍算是个挑战。 第一阶段以化疗控制癌细胞,然后视情况调整治疗方式。 虽然不是绝对不治的病症,但要根治仍需要经过骨髓移植。 下午竞宇回来了,我却说不出口。看他那么疲惫的样子,我无攘在这个情况下告诉他—— 亲爱的,我得血癌了。 一九八六年四月十二曰 今天跟医土敲定了第一次进行化疗的日期,就是后天。 由于牙龈出血的情况越来越严重,每次刷牙都是一口吓人的鲜血,医生说绝对不能再拖了。 下午吃饭的时候,小晏发现我的牙龈在出血,我只能跟小小的她说:“妈咪蛀牙了。” 看到她那么天真可爱的小脸,我竞有了流泪的冲动。 还是得鼓起勇气跟竟宇说我得病的事情,我想就明天吧。 后天就要作化疗,至少明天一定要告诉他吧,我想他的智慧跟沉着应该可以给我很好的支撑力量。 竟宇,我真的好害怕。 一九八六年四月十三曰 我想,可以不用告诉竟宇了。 在公司前面看到的景象,已经让我觉得癌症其实不可怕,可怕的是变质的爱情。 当初以为的天长地久,原来这样不堪一击。 也许,最近公司的忙碌,还不及你私务的忙碌吧? 你还记得生命中有我跟小晏两个人吗? 从小到大,我还不曾这样感到愤怒过,但现在的我,真的好愤怒、好愤怒! 一九八六年四月二十一日 今天又是化疗的日子,在病房里我吐得厉害,也许该用掏心掏肺来形容? 这样的疗程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连医生也没有把握。 最近下午频频外业,真抱歉把小晏托付给妈妈照顾。看着她疑惑的小脸送我出门,我就觉得无比的难过。 妈今天问起,说我憔悴了很多,我只敢以最近比较忙碌搪塞过去。 抱歉!妈,我不忍心告诉你我罹癌的消息,更不忍心告诉你,你一向满意的好女婿,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 就像拿癌症束手无策,对于丈夫有外遇,我也束手无策。 一九八六年五月三日 早上在煎蛋的时候,你在身后跟小晏玩耍。最近难得回家的你还是那么温柔,一切像是没有改变,你还是我的好丈夫、小晏的好爸爸。 如果可以,我宁愿相信,在公司前是我认错了人。 但忽然响起的手机,令你神色大变的电话提醒了我,那不是梦。 你匆匆的说要赶往公司,我没有阻拦,只是向来心思细膩的你,却对我近来人减的发量视而不见。 什么已经占据了你的心思?亲爱的。 一九八六年六月十四日 我想,我最近的疲劳不是来自于病症,而是那斑斑破碎的心。 小晏早上在你书房画画,意外抽出一张你不知夹塞在哪儿的诊断书。 妊娠六周,诊断日期是土星期四。 我想我再也无法露出更惊讶的表情了。 回想起这周末你在家时,那深锁的眉头,和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不难联想是为了什么。 我再这样裴聋作哑下去是不是已经没有意义了? 咚!咚! 什么东西打到了船板,引起沉默了好一阵子的三个人的注意。 “下雨了。” 纪雅卓伸出大手,承接了几滴雨珠。“雨势还不小耶。” 黎晏殊吃了一惊,从日记中抬头,连忙宝贝的要将日记本塞入背包里。 “等等。”黎岁念的小手及时拉住她。“你答应我的。” 两姐妹相似的眼在雨中对上,黎晏殊默默的将日记本递回给她。是的,她答应过。 看着黎岁念小心翼翼的收起日记本。黎晏殊在心中下了决定:她会再拿回来的,直接跟父亲要。 而且,她认为母亲应该是长年有写日记的习惯,她相信不止这一本存在。 其它的日记,她要一并从父亲手中拿回来。 “哇咧,雨超大的。”纪雅卓手忙脚乱的把桨架好,忙要将小船划回岸上,一着急,却只在原地打转。 “快点,雨下得更大了。”黎岁念捣住头,真没想到这种冷飕飕的天还能遇到倾盆大雨,运气真是好到不能再好。 “好啦!好啦!”火大。 臭丫头,划船的又不是你,出张嘴,不愧是家里有佣人的大小姐,真是会使唤人,他又不是她家的长工! 不理会倾盆大雨哗啦啦的泻下,黎晏殊转向妹妹湿淋淋的小脸。 “你就专程拿这本日记给我看?” 严格说来,这件事跟她没有直接的关系,这是上一代的恩怨,她大可安心做她的黎家小公主,没有必要搅进来。 另外,据时间计算,母亲自杀那年,父亲外遇对象怀的孩子并不是黎岁念。年纪不对,十岁的她根本来不及参与意外的发生。 “姐姐,我来是想让你知道,大妈会想不开,不单是因为爸爸外遇,也是因为她忽然患了癌症。” 拨开脸上的雨滴,漂亮的大眼睛几乎睁不开来,她看不清姐姐的表情,那么木然的反应,跟她预期的不一样。 姐姐在想什么? “那又怎样?”淡淡的,不怎么带情绪的开口,说的像是与她不相干的事情一样。 不,这跟她预期的姐姐该有的反应差太多了。 “而且,当时我妈妈肚子里的娃娃,也在大妈过世后。把他拿掉了。” 黎晏殊抬起手,止住了所有她想往下说的话。 “你不用跟我交代你家的事情,那与我没有关系。”一样的淡漠,一样的事不关己。 “你……”黎岁念语塞,这跟她安排的剧本不一样。 一命赔一命。 姐姐应该因此而释然,然后恩怨得以化解才是。 黎晏殊了然的看着她失望的表情。“你很聪明,但你太小了。”小得不懂感情不是一加一等于二。 很多事并不如自己想的那么容易。 绳子打结、当结解开的时候,就恢复原状,像是没有发生过;心结,不但不容易解开,解开后也不会归于原状。 小船这时慢慢的靠岸,吴伯已经紧张的拿着大黑伞到岸边等待,一看到小船靠岸,马上伸手扶起黎晏殊,然后紧张的接过黎岁念, 眼看黎晏殊转身就走,吴伯连忙叫道:“大小姐!先生马上就到了,你等他一下吧。” 黎晏殊的脚步在他说话时略微顿了一下,然后听完了这句话,便头也不回的加快速度离开了。 在转角处追上黎晏殊,纪雅卓连忙拦住她。 “晏晏。” 长到这么大,纪雅卓第一次觉得自己好抱歉,从没有过的歉疚跟心疼,狠狠的撞击着他的胸口。 “对不起……”想再说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 他做了一件蠢事。 黎晏殊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清秀的脸冷得苍白发青,一双灵秀的眼却空洞得没有生气,脸上满是水珠,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晏晏,”向来聒噪的纪雅卓忽然语塞,望着她好一会儿,只勉强的挤出一句:“我送你回去吧。” 黎晏殊看着他,勉强牵动冷得发青的嘴角。 “谢谢你,但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那样凄迷的眼神,纪雅卓只好侧过身让她过去,然后看着她纤细的背影消失在大雨中。 第六章 西餐厅中,优美的音乐声环绕室內,典雅而温馨的设计与摆设,让人感觉到舒适与自在。 餐厅里约莫坐了七成满,桌桌都是低声的笑语跟愉悦的气氛,几乎人人脸上都带着开心的笑容。 如此一来,角落靠窗雅座的两人,凝滞沉闷的气氛格外明显。 那一桌坐着两个人,一个年约四旬的中年男人,跟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年轻女孩,两人眉宇间很相似,看上去很容易让人觉察他们是一对父女。 中年男子英俊潇洒,气宇非凡,有着相当的自信,风度翩翩,非常吸引人。 他穿着英式剪裁的手工高级西装,举手投足充满优雅闲适的贵气。 这样的人应该要是意气风发的,可此时他却微微蹙着好看的眉,神情饱含怜爱与无措,一直看着对面的女孩。 用餐的气氛冷清已不是头一回了,每次要说话,男子都会斟酌许久,虽说这是他的女儿,却不同于一般的亲子关系。 “小晏……”中年男子黎竟宇轻轻开口,有着浓浓冀盼的语气。 女孩看向他,没有开口,只是用那双与他相似的眼,冷淡的、不带情感的回视他,像是在看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 十多年来,她都是用这种眼神去看这个她要叫“父亲”的人。 纵使她不喜欢这样子,却无法控制自己,也无法对他挤出一个笑容。 “啊……小晏……”被她的冰眸一扫,黎竟宇知道这一次绝对又不会成功的。但他仍是硬着头皮开口:“小晏,搬回家里住好吗?你一个人住外面我不放心。” 虽然现在已是学期末,而她已经自己住半年了,但天下父母心,他哪放心她一个女孩子独居在外。 这孩子应该是他的掌上明珠,跟小女儿一样,应该有管家、佣人跟司机照顾,而不是得要什么事情都靠自己,更不要说让她一个人在外生活。 他怎么会同意,只是也由不得他不同意。 无法以“父亲”的身份要求她,只能放下身段柔性劝说,这是他欠她的。 所以,每个月跟她固定餐聚时,就会不死心的再提一次,即使一再的被拒绝,或者女儿索性当作没听见,他也无法克制自己想要勉搬回同住的念头。 女儿小时候跟着外公、外婆住,而他忙于事业,真要说同住,也很难有亲子时间,所以只能向现实妥协;后来女儿长大,他的事业也如曰中天,开始把工作往下派后,他渴望多跟家人相聚,尤其是这个 他亏欠甚深的大女儿,但始终无法如愿。 接着,女儿一上大学,就搬出外公外婆家,连通知他这个爸爸也没有,他还是有一次去亡妻娘家要看女儿,才从岳母口中知道的。 “家?”黎晏殊看了对座的父亲一眼,不屑的抿抿唇。 “我以为从妈咪跳楼以后,那个东西就已经不存在了。” 黎竟宇又是伤心又是难堪。亡妻跳楼自杀,这件事他是主因,而他明白女儿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小晏。”他尴尬的开口,却完全没有辩白的辞语可用。 “若说要“搬回去”,那也是搬回外公外婆那里,跟你没有关系。” 维持着的冷调,黎晏殊努力忽视心中的痛楚。 这样的冷淡已经持续了好多年,但今天似乎有着加重的怨愤。 黎竟宇心里多少有数,应是小女儿前些日子做的事,让大女儿更加不谅解他了,所以更加的疏远。 黎竟宇多怀念当年那个在他膝上撒娇的小女孩,甜甜的叫着爹地,总爱在他怀里睡着的小宝贝。 想到过去,黎竟宇有点激动,语气不稳的叫道:“小晏,你打算永远这样跟爹地说话吗?你小时候最爱黏着爹地的,你——” “够了。”黎晏殊冷厉的打断他。 “小晏……” 她痛苦的合上一双清澈的眸子,半晌,睁了开来。 “不要老是跟我提以前,那在你选择背弃我们母女的时候已经结束了。 你想要天伦之乐。……回你家去。你现在有个“家”不是吗?美丽的爱妻、一个可爱的女儿,你拥有的够多了,做人不要太贪心。” 闻言,黎竟宇有些难堪。他在十年前与当初外遇的对象结婚,如今跟妻子有一个十岁的女儿黎岁念,这是他永远无法取得大女儿原谅的原因吗? “小晏,事情过去十四年了,你就不能有一点点的释怀、一丝丝的遗忘?你也是我的女儿,爹地爱你啊。” 老天!他真的不能够失去这个宝贝女儿,她一直是他最疼、最宠的宝贝啊!纵使他现在有了美满的家庭,但对过去是不曾或忘的,他一直放在心里,他的亡妻、他的亏欠跟他钟爱的大女儿。 “释怀?遗忘?’:黎晏殊惊诧的铁青了小脸,而后冷冷的笑着。“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你是这样看待吗咪的事情。” 郎心如铁,无情薄幸!说得真是对极了。 “不是的,我……”他不是这个意思。 已经没有再跟他对话下去的力气,黎晏殊干脆开门见山的开口。 “妈咪的日记还我,所有的。” 说出她今天答应与父亲吃饭的主要理由,她婪拿回所有属于母亲的东西。 闻言,黎竟宇的脸色忽地刷白。 他当然知道小女儿去找大女儿的事,但听司机描述那曰两人说完话后的情况,他根本就不敢在大女儿面前再提到那件事情。一来小女儿的莽撞显然伤害了大女儿,二来他就怕女儿跟他要他最宝贵的珍藏,没想到小晏仍是开口向他要亡妻的日记。 “小晏,你妈咪所有的日记,我一直都好好的收藏着,那也是我很珍贵的东西,我不可能让它们离开我。如果你想看,可以搬回家来慢慢看。” 黎晏殊冷冷一笑。“既然都“释怀”又“遗忘”了,又何必假惺惺的当宝贝留着?”。 “小晏!” 万万没想到女儿竟会这样跟他说话,一时间真令他头昏目眩。她真的这么恨他吗? “你不配当我的父亲。”黎晏殊让自己忽视他痛苦的神情。 黎晏殊一个字一个字、清清楚楚的说出,让黎竟宇灰白了一张俊脸。 她从没对他说过这样重的话,今天却不知怎么着,无法控制自己。 是嫉妒吗? 她想是的。 原来她这么嫉妒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可以享受完整家庭温暖的妹妹,直至u见到父亲的此刻,这个意向才清楚浮现。她竟是这样的在意,在意到已经不知该如何自处了。 她知道这样不好,对任何事情都没有帮助,但是她无法控制自己。 她的心很痛! 痛得想要不顾一切的去伤害什么人。 “我为妈咪的死感到更没价值,因为你一点也不值得她为你伤心。自杀,是她太傻。”顿了顿又道:“你爱我?”她苦笑着摇头。 “你的爱太廉价又太浅薄,还是留给你不幸的妻女吧,我消受不起。 妈咪的日记我要定了,如果你不给我,就永远不要想我再跟你吃一顿饭。” 这是撒手锏,她知道。 不想再看见他一脸难过的样子,黎晏殊抓起包包,迅速的离开餐厅,留下黎竟宇一脸颓丧的坐在位子上。 “小晏。”他轻喃着,有些鼻音。 他伸手进西装口袋,拿出放在里头的一个精美小礼盒。 紫色的包装纸上扎着金色丝带,还仔细的缠了个漂亮的小花。 这原是要给女儿当生日礼物的,他却连送都送不出去。 他低头,将额靠在小礼物上,疲倦的闭上眼,脑海中却一直浮现女儿方才气愤的小脸,和她说过的话。 ——你不配当我的父亲。 ——你的爱太廉价又太浅薄。 是这样的吗? 一步踏错,竟连累至今,女儿连认他都不肯。 如果能重来…… 黎竟宇摇头苦笑,生命里没有“重来”这回事。 “生曰快乐。”他只能跟自己说。 浑浑噩噩的走着,竟也回到学校附近的租屋处。黎晏殊抬头看看天空,是一片迷茫。她抹抹泪眼,超过公寓大门继续往前行。 她想要让自己很疲倦,于是选择不停的走下去,一直走一直走,走到她累得没有知觉,累得什么也记不起来。 她知道她说的话非常伤人,但她没有办法控制。 因为她恨,恨父亲背弃他的爱情、他的家庭:恨母亲选择自杀这样的决裂手段,惩罚了父亲,也惩罚了无辜的她。 她也怨,怨父亲有了幸福的新家庭、新妻新子:怨父亲积欠了她的家、她的幸福,这对她而言,又何尝不是另一种背叛。 浓烈的恨怨几乎将她淹没,也迫使她口不择言,因为疼痛刺骨铭心,所以她猛力的反扑、伤害。 母亲自杀后,父亲因为愧疚,也因为一个大男人不好带孩子,于是她就被接到外公外婆家,由他们照顾成长,安慰他们的丧女之痛。 但是母亲过世所造成的伤口,让外公外婆失去了笑容,也让她几乎成为一个自闭儿,纵使两老很疼爱她,也无法弥补忽然间失去母亲的痛楚。 伴随着年龄的增长,她慢慢明白很多小时候似懂非懂的事情;而越是清楚,她就越痛恨父亲。也越加明白,母亲死前一直要她记住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的厌男症也是这样来臥,越年长越严重。 泪水再度泛滥,淌湿整张小脸,她任它奔流着,累得不想擦拭,也不想去理会。 外人侧目的眼光向来于她无碍,真正有办法伤害她的人,今天已经被她伤透了心。 嚏! 一个高大的身影突然出现在眼前,黎晏殊在原地站定,不再向前,迷蒙的泪眼模糊她整个视线,让她一时看不清来人是谁。 “晏晏!”纪雅卓惊叫。 “怎么哭成这样?”他刚刚在马路对面看见她,像孤魂野鬼一样的晃荡着,好几次都差一点被车撞到。 “纪雅卓?”黎晏殊哑着嗓子喃道,有些讶异他怎么会出现,心中却是不知不觉松了一口气。 她觉得自己像是从孤独漂浮的异世界回到现实一样,终于有了点确实活着的真实感。 “是我!”他伸出手掏掏口袋,没有半张卫生纸,于是就直接用袖子在她小脸上抹一抹,把泪痕擦干净。 “舒洁面纸三包十块,便利商店都买得到,你省钱也不是这种省法。 看,哭得这么惨。” 黎晏殊的小脸被他擦得又红又痛,他袖口的扣子还几次磨到她的脸颊,但是在这样的时候有人在身边,感觉真的很好。尽管他是个男生。 “好啦。”纪雅卓擦完,笑看着她。“说吧,怎么哭成这样?是被狗咬还是被鬼吓到?” 黎晏殊瞪他一眼,这个家伙真是没个正经。 “都不是?”纪雅卓搔搔颈后,一脸苦思的样子。 “那是被怪叔叔搭讪还是被无赖纠缠?咦?不对啊,我现在才碰到你,应该没人比我更无赖才对。” 黎晏殊被他逗笑,突然觉得轻松多了。 他真是个怪人啊!说话做事都奇奇怪怪,有时还乱七八糟,但听他说话真的让她舒坦很多。 “啊,笑了。这样不是很好吗?”他揉乱她的长发,顺手牵住她往前走,动作非常自然。 黎晏殊有些不自在的看着两人交握的手,觉得怪怪的,却不想松开。 他的手很大,也很温暖,能让她浮乱的心绪平静下来。 真是不可思议……她思付着。 “心情不好不要一个人独处,会乱钻牛角尖的。” 他牵她来到他停机车的地方,打开车箱,拿出全罩式的那顶安全帽给她,自己扣半罩的那顶。 弄好之后,看黎晏殊还愣在那儿没动作,于是又拿起安全帽替她戴好。 “不戴要罚五百,还是戴着吧。” “啊?”为什么要这样?要去哪吗? 黎晏殊反应不过来,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纪雅卓把车牵出来发动,拍拍他身后的座垫。“上来吧,带你去一个好地方喔。” 黎晏殊笑。“又去一个好地方?” 听出她的挪揄。纪雅卓有点不好意思的说:“这次我把油加满了。” 指指油表,还真是满的。 被他逗笑,顿时轻松了一些。“大不了推车而已,没在怕的。” “那上车吧。”他眨眨眼,笑得像个温柔的天使。那天之后,两人没有再见过面,今天是第一次遇见,她发现自己其实很想念聒噪又黏人的他。 看着他纯净漂亮的笑容,黎晏殊觉得心中有些什么不知名的东西,正在发酵着。 “为什么我们要来这里?” 黎晏殊不明所以的指一指脚下。游目四顾,层层叠叠的山峦,而他们站在一座秃峰上面,前面是一道灰扑扑的石头陵线,周围没有东西可以抓扶,万一失足跌落,不管哪一边都是陡峭过七十五度角的山壁,绝对可以一路滚到阴曹地府去。 下午的风有点大,现在是十二月中,空气冷飕飕的,站在这种没有半点遮蔽物的地方,只有三个字可以形容——冷毙了。 “因为你心情不好。”他笑,说得理所当然。 黎晏殊更怀疑他的脑子里装的是什么了。 “我心情不好,所以带我来这里?” “是啊。” 往下瞥一眼,她发现自己想尖叫逃走。以前不知道,但现在她明白了,她除了有厌男症之外,还有惧高症。 “为什么我心情不好要来“皇帝殿”?”来找死重新投胎吗? 她心情很差没错,但还没有差到想去死。 “皇帝殿”是台北县石碇乡非常著名的景点,它由三条太陵绒傭数条小陵线组成,光秃秃的石头陵线惊险刺激,是喜爱登山探险尔人必到之处。 晏晏,心理学家说过。恐惧会使人的大脑产生间断性的空白,而空白会造成记忆的流失。所以,你走完这个,就会淡忘不愉快的李情了。” 纪雅卓认真的说。 “啊?”是哪个该死的心理学家这么说的? 真有学者这样说吗?她强烈怀疑。就算有好了,而他还真是“学以致用”到了极点!他长腿一跨,站上陵线,回头对她伸手笑道:“走哕。” 那样子好像只要她把手伸给他就真的会忘记一切的烦恼。不得不承认。‘这个笑容让她非常的安心,即使他怎么看都是一个不可靠的家伙。 真的滚下去就滚下去吧,握紧那只大手,让自己尝试遗忘再遗忘。 陵线上的风很大,专注着脚步的黎晏殊,心中真的莫名的舒坦起来,但她很快便发现一件事—— “喂!”她喊。 “啊?”没回头,纪雅卓专心得像在捡地上的黄金。 黎晏殊开心的笑了,像全身的细胞跟着笑起来似的颤动。 纪雅卓被吓了一跳,忙回头抱住她。 “小心!”怎么笑成这样,这里可是很危险呢。 “你真是一个疯子。”黎晏殊笑骂,口气却无比的亲密。 这是唯——个男生这样为了抱着而抱着她,没有引起她呕吐,也不会被她推开。她早该承认的,对她而言,他是特别的,一直都是。 纪雅卓瞪大眼,却不敢有什么大动作,只在嘴里嘟哝着:“我好可怜喔,带你散心还被你骂。” 黎晏殊反手抱住他宽宽的背,笑得快流出泪来。“傻瓜,你有惧。高症吧?”而且绝对比她还严重。 “哪有。”死不承认的逞英雄。没法子,刚刚上来的时候说得太好听了,现在不好意思漏自己的气。 黎晏殊握住他冷汗浸湿的掌心。“乖,别怕,我保护你。”她很感动,真的很感动,这个傻瓜呵。 “搞错了,是我保护你。”纪雅卓抱紧她。“你这样抱我,我可是会误会喔。”他真的真的会误会喔。 黎晏殊无辜的眨眨眼。“误会什么?” 没想到自己会意外发现她这么娇俏可人的一面,纪雅卓傻了好一会儿。 “会误会你对我……” 完了!他中毒更深了。 “对你什么?”黎晏殊直视他专注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她不想再遮遮掩掩的欺骗自己的感觉。’ “对我也有感觉。”是吗?他可以这样期待吗?: 上次的拒绝着实让他觉得挫败,但并没有让他真的死心,只是把感觉隐藏在她不会觉得不舒服的角落。 其实他没有忘记过“心动”的感觉。 视线忽然模糊了起来。黎晏殊眨眨眼,眨掉讨厌的泪意,她感觉得到他的屏息、他的小心翼翼,跟他的认真。 踮起脚尖,轻轻贴上自己偏凉的唇,看见他漂亮的凤眼惊诧的瞪圆。 “我也喜欢你。”泪水流过两人吸吮着的唇,她含糊不清的告白着,然后两人同时尝到那带着甜意的咸味。 黎晏殊忽地感受到腰间收紧的手臂,以及那颤抖。 漂亮的风眼性感的轻眯下来,有点笨拙的加深两人的吻。 带着点霸道的温柔,他喃道:“我这个人很死心眼的,一旦爱上了就永远不会放开。你说的我听到了,可不准你忘记或赖皮,我会一直一直提醒你的。” 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黎晏殊再没看到他一点嘻皮笑脸,说这件事的时候,他都是很认真的,不管是这一次,还是上一次。 “嗯。”她轻轻许诺,即使对爱情没有信心,但这一刻,她愿意放手一搏,就为了他愿赌上自己的心碎。 心里有个声音似乎说着:好好放手爱一回吧。 即使有一天会心碎,像从这儿坠落,但仍要去爱,她是这么舍不得错过他呀。 “晏晏、晏晏。”喃喃重复念着她的名字,纪雅卓发现这一刻竟比考上知名大学法律系更高兴。 黎晏殊轻轻拍拍他的背,没有想到自己竟对他有这样的影响力。 这就是爱情吗?让人欢喜让人忧。 不过—— “你要不要考虑走完陵线再来感动?”她不是故意要泼冷水,只是两个有惧高症的家伙在这陵线中间感动个没完,似乎很危险。 “啊!”像是从甜美的梦乡醒来,纪雅卓回头看向还很漫长的冒险行程,他需要小叮当借他们竹蜻蜒或任意门啊。 谈恋爱的男女应该是什么样子? 天天膩在一起?每天一句我爱你?还是鲜花巧克力外加精美小礼物? 连续剧都是骗人的。纪雅卓这样想着。 在一起四个多月,都放过一个寒假又开学了好久,但是他每天 差不多都是在这个状态中。 什么状态呢? 左右瞄瞄,他一如之前的每一天,被好学生军团包围着。 他纪大帅哥从国小到大学从没进过这个地方念书——图书馆,而他现在几乎每天坐在系图里念书,而且一念就像地老天荒那么久。 像今天。此时已经迈向k书的第四个小时。 他被那群损友笑死了,成绩突飞猛进得像是见了鬼,某科教授一度以为他作弊。下课还密召他到办公室去问答,才证明了他的实 力;而且他最讨厌的宪法还不小心考了全班第一高分,连他姐都说“妈祖显灵了”。 刚刚把轮到他做的共同笔记整理好,然后等一下要去上上学期从没去过、被教授当掉的犯罪学,这在以前应该都是花点钱拗别的同学帮忙做的。 被当掉的不是必修科目,本来应该就算了,当作没修过就是,但现在他却很认真的做了课前准备。下学期还要去跟学弟妹一起上课补上学期的学分。 重修这种科目明明很糗,但他居然觉得这么做很快乐。现在只要念书就很快乐,即便认真念书加上乐团团练搞得他累得像条狗。 偷偷瞄隔壁认真念书的“神仙姐姐”——他会突然转性的原因啊。 他这个女朋友很忙,不是在上课就是在念书,晚上还要去面包店打工,他如果不一起上课一起念书,晚上会被勒令不准云面包店,那他不就完全没有机会跟她在一起了? 拼了! 不过说真的,坐在她旁边念书上课真的很不赖就是了,而且本来以为低调的她,应该不会让两人的恋情公开,没想到在成为男女朋友的隔天,他居然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跟她牵手走在一起。 这种“妾身很明”的感觉他很甲意啦。 他才不管什么女性爱慕者减少,他本来就没什么好爱慕的,就像他姐说的——这家伙根本是个痞子。 现在跟晏晏一起上课、一起念书、一起吃饭、一起散步,然后送她去打工,再去接她下班回宿舍…… 他的愿望变得好小奸小,像小美人鱼那么小,这样就超级满足的了。 差不多要准备去上课了,纪雅卓暂停自己心里的一大堆0s,伸伸懒腰左右张望了一下,晏晏还是相当认真的在念书。 对于等她,纪雅卓有十足的耐心:坐在她旁边,他可以坐上好几个小时,不见得会持续念书念那么久,通常会有很多左右张望的时间,偷瞄一下系图里的书呆子都在干嘛。 十点钟方向,那个好像是大四的学长吧,每次都会在系图看见他,不过每次看见他都好巧的在挖鼻孔,难怪这家伙有对超大超漏財相的鼻孔。 啧!又把鼻屎黏在桌子下面了,超级恶心的!还好他都固定坐那,要是换别人坐了,难保不会一伸手就摸到一堆鼻屎。 一点钟方向,是他们系上成绩最好的女生,据说要拼应届考上司法官的。 难怪每次看见她都只能看到她头顶的发旋,因为她总是低头在念书,脸都快黏上桌面了,眼镜超级厚一副,都快把她的鼻梁压斷掉。 晏晏的成绩也很好,也很认真念书,但她念书的样子看起来就很赏心悦目,坐姿端正,面容安详,不疾不徐。 唉听比的“神仙姐姐”跟普通的凡大俗女就是不一样。 再掉转视线,偷偷往后面瞄瞄,这一瞄,却瞄到一个老爷爷,引起纪雅卓一愣;他们系上有这么“年长”的学生吗? 看起来像是个教授,不过,教授怎么会跑来这里念书? 看他桌上放的是法学期刊,纪雅卓又多瞄了两眼。这一瞄,却对上了老爷爷的视线,感觉到一股杀气。 惯性的对人露出笑容,纪雅卓出对这爷爷灿烂一笑,再眨眨眼,却被一对冰眼直直砍了回来。 哇塞!这爷爷的眼神好凌厉喔。 被那股杀气一遍,纪雅卓摸摸鼻子转过头,不好意思再偷瞄,却也藏不住话匣子。 凑近隔壁认真念书的女孩。“晏晏。” 头也没抬的,只是稍稍侧耳。“发现什么新大陆了?” 黎晏殊很习惯了,隔壁这家伙能坐这么久已属不易,她不能剥夺他爱看人的小小乐趣,而这乐趣包括跟她分享这一点。 “后面有个老爷爷也来念书,他该不会是学长吧?”小小声的说着,忍不住又瞄了一下。杀气又砍过来,老爷爷念书不认真喔,居然还在看他这里。 “既然是老爷爷,又怎么会是“学长”。”她不记得有听说系上有特别年长的学生。 “不然难道是个教授吗?”吃饱太闲来埋伏在系图里,看看学生有没有用功念书。有人这么无聊吗? 如果哪天仙当教授就有可能。 把自己看一个段落的部分做个记号,黎晏殊没那好奇,所以没回头看的兴致,只是搭腔说:“教授应该不会来这里念书吧。”他们有自己的研究室。 “我也这样觉得。不过,不是教授,也不是学生,这么老了跑来这里念书也很奇怪。” 再回头偷瞄,老天!那爷爷该不会爱上他了吧?居然还在看这边。 他纪雅卓没那么大的魅力吧?不过,那种眼神应该是厌恶的成分居多,他没欠这老爷爷钱吧? “更怪的是……那个爷爷一直在看我。”真的很怪呀,难道他欠了这爷爷的孙子钱? 没有吧?他不记得有欠人家钱啊。 一直看他?这样就真的有点奇怪了。黎晏殊收好自己的东西,然后顺势的往后一瞄,看看是怎样的奇怪老爷爷。 “外公。” “外公?”纪雅卓听到这称谓后愣了一下,然后下巴掉了下来。 这老爷爷是晏晏的外公?他刚刚做了什么?对着严肃的老人偷瞄,然后桃花笑、然后抛媚眼,完蛋! 听说,有人是被卤蛋噎死的,以前觉得这种死法听起来很蠢,但现在纪雅卓不这么认为了。 他想他可能会被鲜虾云吞噎死。 跟一个不会笑的老人对坐吃饭,是一件相当痛苦的事;而这老人除了不会笑,还很沉默,一沉默就是半小时,害他一碗鲜虾云吞面一直不敢吃完,因为怕吃完没事做要跟他对望,不用五分钟,他就会被老人凌厉的眼神杀死了吧。 而且,他还不能逃走,因为这老人好死不死正好是养大他宝贝女友的伟大外公。 他今天才知道,这位外公以前是检察官退休,在实务界是赫赫有名的人物,难怪这么威严。 外公很讨厌他,他心里很清楚,因为外公坐下来第一句话就是问:“你跟这家伙是什么关系?” “你”指的当然是晏晏,而“这家伙”就是指他纪雅卓。 外公在说“这家伙”的时候,口气是十分厌恶的;然后晏晏说了“男女朋友”之后,外公就“哼”了一声,沉默到现在。 虽然晏晏的回答让他觉得超级开心,不过他可没胆在老人面前笑出来,到时候可能真的会被他砍死。 是因为偷瞄吗? 因为他一直偷瞄外公,所以惹毛他老人家?不然他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事情好让他这么讨厌的。 第一次见面,就让人家讨厌到像要拿苍蝇拍揍他,这还是头一回。如果没有苍蝇拍,拖鞋他想这位爷爷也是会将就的。 忍不住再瞄瞄坐在隔壁的女友,他们祖孙吃饭时都这么沉默的吗? 沉默到他都可以清楚听到后面那桌情侣吵架的对话、左边那桌上班族在说老板坏话、跟前面那桌男生们低级的黄色笑话了。 终于,碗里剩下最后一粒云吞,再不吃完实在说不过去了,而再不说话,他也快闷疯了。 吃下最后一粒云吞,硬着头皮开口:“咳……外公有吃饱吗?” 问完这个问题,他发现祖孙俩都一起看着他,不用说外公又是两道凌厉的目光,而他的晏晏则是一个怪表情。就他对她的了解,这代表她快笑出来、却忍住了的意思。 他的问题很好笑吗?还是什么弄得她这么开心? 外公终于开口。“我昨晚听你外婆说你交了一个男朋友,所以今天来看看你,也看看你的男朋友。”说完这句话,凌厉的眼神又扫向纪雅卓。 外公真的很讨厌他,纪雅卓很确定。外公在说“男朋友”的时候,口气像在说蟑螂之类的生物。 从小到大都是人见人爱的纪雅卓,对这种“讨厌鬼”的角色还真是不太习惯,只是也不知道如何改变现状就是了。 “刚开始交往的时候,我就有跟外婆说了。外婆说等我们稳定一点再告诉您。”黎晏殊仍是不疾不徐,轻轻说着,无视她外公难看到极点的脸色,就像个没事人一样。 “哼。”外公并没有因为她这个解释而显得比较开心。“现在是很稳定了吗?”所以现在告诉他? “虽然不敢说非常稳定,但已经算满稳定了。”说这句话的不是黎晏殊,而是最不该开口的纪雅卓。 “我没问你话,小子。”警告似的瞪了一眼,就差没拿封箱胶布来贴住他的嘴了。 “咳,是。”差点被口水呛死。真不该开口说话的,纪雅卓提醒自己,别再白目了,这位伟大的外公真的很讨厌他呀。。 偷偷瞄瞄隔壁的女友大人,她该不会因为外公不喜欢他,就把他“放生”吧?没这么残忍吧?电视上不是说“爱它就不要抛弃它”? 纪雅卓乖巧的闭嘴,显然让外公终于有点满意,瞪了他一眼,然后转向孙女。 “从小我是怎么教育你的?看人不要看外表,皮相漂亮通常没有什么用。真没想到你给我交了这么一个男朋友,哼。” “外公,看人真的不要看外表,我会跟纪雅卓在一起,绝不是因为他的外表。而他除了外表,还有很多地方值得欣赏,相形之下,外表是他最引不起我注意的地方。您不应该在没跟他相处前就先下定论。”黎晏殊缓缓说着,没理会隔壁男友感动的傻盯着她看。 “这家伙会有什么优点?”老人十分不以为然。 “今天下午我在那儿坐了三小时,不时看到这家伙东张西望、打瞌睡,还一直吵你、干扰你念书,像这样不思进取。又没定性得像条虫,对感情会有多专注?” 冤枉啊,大人! 碍于先前外公要他闭嘴,纪雅卓没敢造次,只能在心中喊冤。 他是坐不太住没错,也很爱东张西望没错,可这并不代表他就会用情不专呀!苍天可表,他对晏晏是很专情的。 “外公,您对他的成见太深了。”黎晏殊淡淡的说。 深知外公的个性,也知道他这么紧张是怕她步上妈妈的后尘,被一个英俊的配偶拖累,所以她没有极力去说服。她相信时间会证明,纪雅卓跟爸爸是完全不一样的。 就一般人的看法,她爸爸怎么说都还是今有为青年,学历好、家世好,还把公司经营得好,然可笑的传统观念里,这样的男人出轨是可以理解的。 相较之下,纪雅卓只是个痞子,还有着比她爸爸更俊俏的外表,横竖感觉起来都比她爸更危险。 “哼。”固执的老人也感受到孙女的固执,看看表,孙女上课的的间快到了,于是说:“你明天晚上回家一趟。” 有什么事情回去再说。他绝不同意孙女跟这种痞子在一起。宝贝女儿的遗憾,他不容许再发生一次。 “明晚吧。”黎晏殊说道,在外公瞪她的同时,她解释:“我晚上要打工,现在才跟同事调班太赶了,不礼貌。” 外公轻轻的哼了一声,然后说:“打什么工!学生的本分就是好奸念书,经济有外公支援,又不怕没得花用。” 黎晏殊只是微笑,没有说什么。对老人家,她自有应对的方法。 “就明晚吧。”外公威严的说完,就起身准备要离开,临走前还瞪了纪雅卓一眼,然后说:“你外婆很想你,早些回来。” 每次他自己想念黎晏殊,都推说是外婆。 “晏晏……” 把一盘一盘面包排列整齐,黎晏殊抿着唇轻笑。 这家伙黏她一整天了,真的很像是被三秒胶沾上,黏得不得了,晚上还黏到面包店里来。 “答应那个有那么重要吗?”说来说去,都是为了同一件事。 纪大帅哥现在有“被遗弃妄想症”。对于搞不好会被放生这件事,在意得不得了,非要从她这边得到一点保证不可。 用力点头。“当然很重要啊。”这攸关他的幸福人生,怎么能说不重要呢。 “说不定先变心的人是你呢,要是我答应不放生你,岂不是没什么意义?”人心是最难说的,要她看,及时行乐就好。 两个人开开心心在一起,万一谁变了心,电不要太过执着,太执着的人总是痛苦的。 不是她不重视这段感情,而是她清楚自己跟母亲一样,是悲观又执着的人,所以先给自己打预防钊。这算是极度悲观之后的乐观吧。 听到她这么说,纪雅卓瞪大了一双眼。 “嗅、晏晏。”捧着胸口,好像吸血鬼被木桩敲到一样。 这个表情逗得黎晏殊很乐。 “晏晏。你该不会认为我会先变心吧?我可是旷古绝今的痴情种耶,我纪家的男人是绝不会风流的,这是我家的家训,你一定要相信我呀…… 唱作俱佳。 真的被他逗乐了,把正在整理的一盘小老鼠柠檬蛋糕夹了一个到他手里。“真入戏。这个姐姐请客。你要是走演艺圈一定会大红大紫。” 外型俊俏,还能自弹自唱,外加那演戏的天分,这家伙念什么法律系,他应该去念艺校的。以她看,现在的偶像剧男主角演技都有待加强,这家伙倒是天生的戏感十足。 “晏晏。”他都快哭了,低头看那只黄色的小老鼠,它上扬的嘴角简直是在笑他。 纪雅卓瞪着小老鼠三秒,然后一口吃掉半只。 “冲着你叫他一声“外公”,他不会这么狠心叫我们分手的。”淡淡的随口安慰。 “骗人……”他又不是三岁小孩,外公那种马上想去拿克蟑的表情,不会叫他们分手才有鬼。 他满了解外公的嘛。“你应该去当他孙子,我想你们会沟通良好。” “晏晏。”一张帅哥脸拉成了哭丧样。她还有心情开玩笑哦? “话说回来,如果我是你外公的孙子,他大概很早就回去卖鸭蛋了。” 活活被他气死。 被他的形容逗笑。这家伙真的会把一板一眼的外公活活气死,她外公一辈子就像一把尺,硬又直,跟他这种随性过人生的家伙,是完全不一样的。“你真的很了解他。” 中午吃饭的时候,他跟着她叫“外公”,害外公都快心脏病发了。看外公的表情,以她当孙女多年的了解,外公应该很想发作,但是碍于礼貌教养,只有忍了下来。她还想说外公会不会当面叫他不准跟着叫“外公”呢。 而这家伙也真是够有勇气的,那么臭的一张脸。他还是可以叫得出口,害她差点当着外公的面笑出来。要是她真的笑了出来,难保外公不会气得当场走人,老人家脸皮很薄的。 “晏晏,你别笑我了。” 沮丧得要命!怎么他人见人爱的特色,在这么重要的人物身上竟一点作用也没有呢? “好啦,你别担心啦,外公只是要我回去吃饭,他老人家也吸说什么呀。”实在不忍心看他好像流浪狗一样,摸摸他的马尾安慰一下。 好可怜的看她一眼。 “不用说都知道他老人家要做什么。“不准跟那个痞子交往!不然你就不是我孙女。”我想他应该会这样说吧。”模仿老爷爷说话的神情跟口气,用打蟑娜的表情表演了一下。 真像!黎晏殊忍不着噗哧一笑。 “噗哧?”难以置信的瞪大一双眼。 “晏晏,你居然噗哧的笑了,真是没同情心。” 完全不顾帅哥形象的在面包店里呜呜假哭了起来,还好已经快打烊了,店里没有其他客人,不然黎晏殊真想找洞钻进去。 “好了,你不想做人。我还要上班呢。”店里有监视器,老板明天要是有检视,她可就糗了。 “晏晏。”面子一斤值多少,他才不管咧。 女朋友比较重要啦! 真是被他打败了。“好啦、好啦。” 神奇的马上破涕为笑。“晏晏,你答应我了?” 黎晏殊没辙的点点头。“不过。我有但书。” 灿烂的笑容垮下来。“什么但书?” “我答应你,我不会因为外力的介入,像是我外公的要求或是别人的话而跟你分手:但是,不代表我们不会因为自己的因素而分手。” “自己的因素?哪有什么自己的因素。”管他这里是面包店,用力牵住她的手。让她感受到他的坚定。 今天才发现,其实晏晏是个想很多又悲观的人,表现得越坚强愈鹹鼠甜威“你喔,想太多了,跟我在一起有那么复杂吗?就简简单单的相“两个人在一起没有那么多但书。”俏皮的眨眨眼,他的严肃不会超过三秒钟。“晏晏,不要因为我们是学法律的,就要有一堆硬梆的方式,避开提到会让她想起不好回忆的字眼。 第七章 沿着红砖道闲晃,纪雅卓今晚第一千八百三十六次叹息。昨天伟大的外公一声令下,今天晚上晏晏就跟同事调了班,回外婆家吃晚饭去。 虽说昨晚被他拗到一个保证,但其实他心中还是七上八下的。长到这么大,还没有真的这么在乎过,他姐总说要是哪天世界,他应该也还是一个死痞子吧。但黎晏殊对他就是有种莫名的,他不知道自己是哪时候迷上她的。 也许,是在体育馆被她冷眼对待的时候,也或者是面包店里惊好身手,又或许什么都不是。就单纯的被她的气质所吸引。开,何,他从没回避过自己的感情。爱上了就勇敢又认真的去爱。 “唉啃!” 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 纪雅卓愣了一下,转回身,却看到一张气呼呼的漂亮小脸。 “你……”怎么会在这里? “走路都不看路的吗?”人小,气势可不小。 “我以为“大人”走路是不会这么瞎的,你说是不是?小雅叔叔。”还是这么讨人厌。 纪雅卓若无其事的转过身,完全当作没看到。 “喂!”黎岁念追了一步停住,直接对着那道劲瘦的背影叫唤,对完全没当一回事的迳自往前走。 “喂!纪雅卓!”被迫只能追人了,她今天来找这个痞子,是有个重务在身的。 纪雅卓瞪着身前的小小路霸,直觉告诉他千万不要相信这个的任何一句话。上次听她的话帮她约晏晏,害得晏晏伤心得不,这次一定也不会有什么好事。“做什么不理人?”害她追得要命。 “做坏事被你爸赶出来不要来投靠我。”他可没地方给她睡。不,就算有,也不要给她睡。这话气得小女孩杏眼圆蹬。丫我爹地才舍不得赶我出来咧!”那是什么天大的笑话,爹地多疼她啊。 主难说。”纪雅卓耸耸肩,一点也不认同。臭丫头要是他女儿,早被他断绝关系了。“你……”真是气煞人。“干嘛一见面就损人?”她今天可没得罪他。 真够理直气壮的,她得罪他可严重了。“还敢说。上次你骗我帮你约晏晏,你知道她那天有多伤心吗?你该庆幸我纪雅卓生平不打女人。”小女孩也包括在内,算她走运。 噘着嘴,黎岁念才不怕他呢。 只是上次的事情后来害她被爹地训了一顿,想起来也很不是滋味。好心没好报!她的出发点是好的呀,只是结果有点糟而已,她怎么知道姐姐对大妈的事还这么执着。 “我又不是有意要害姐姐伤心的。” 直接翻白眼以对。“是、是、是。”不知世情的大小姐,当什么人的想法都要跟她一样。。 不想再跟她闲扯,纪雅卓转身就走。 “喂!”怎么他都不好奇她要找他做什么? “谢谢,别联络。”她好像瘟神一样,他还是闪远一点。这种心机重得要命的小鬼,他还是不要太靠近。 “你都不好奇我找你做什么吗?” 可恶!她本以为不用亮底牌就可以达成任务的,这家伙变聪明了。 挥挥手。“拜托你不要告诉我。” 恶魔敲门会有什么好事? 嗨!我请你去地狱玩一玩?他一点也不想知道这家伙想干嘛。 “我爹地想见你!”几乎是大叫了,这家伙害她淑女形象尽失。 记雅卓停下脚步。“你爹地干嘛要找我?”黎董找他会有什么事? “我怎么知道。”她只是奉命请人回去作客。 纪雅卓眯起眼瞄了瞄她。 “你应该又在骗人了吧?”放羊的小女孩,自己去玩“狼来了”的游戏吧,别再拉他下水了。 “信不信由你。”真是把人瞧得扁扁扁。 “不信。”肚子饿了,懒得再跟她扯、今天晚上要吃什么呢?咖哩饭? 卤肉饭? 看不到晏晏,连食欲都没了。 “真的啦厂可恶!这个人真讨厌。黎岁念觉得自己都快尖叫了,她姐姐怎么会喜欢这种人! 停下脚步,纪雅卓看着那张胀红的漂亮小脸。 这次,她说的好像是真的。 “你爹地找我干嘛?” “我爹地想请你吃饭。”终于把今天的目的说出来了。跟这人周旋好累,她觉得自己珍贵的细胞死了好多。 纪雅卓半信半疑的看她。 真的假的?这么好康要请他吃饭? 老天保佑!希望她姐姐不会真的嫁给这个痞子。 未来的岳父大人?纪雅卓一愣,没想过这么远的事,不过听这小鬼一说,还满顺耳的感觉,他一点也不排斥。 中招了吧!看他真的往回走,黎岁念暗自得意。 “想清楚了?想清楚我们可以出发了吧?” “瞧你洋洋得意的。”真的好想拒绝她,不过对女朋友的爸爸还是要有礼貌,即使女朋友跟她爸爸目前关系不太好。 “走吧。”就当作去吃免费的晚餐好了。 黎家的厨子应该不会太差吧。 纪雅卓是个非常挑嘴的人。 纪非凡总说她这个弟弟挑嘴的程度,完全可以用“罪恶”来形容。 以至于他一吃到有好吃东西的店,就会万年永久似的重复吃下去,几乎可以不用换别问的。 宁可吃一样的,也不要吃难吃的。纪雅卓总是这样说。 吃这顿免费的晚餐之前,纪雅卓的最爱是“向阳午后”的厨子;但吃过这顿晚餐后,纪雅卓有种想去拥抱黎家厨子的冲动,真是好吃到让他痛哭流涕的程度啊。 真奇怪黎董怎么都找得到这么棒的厨子,还变成他家私用的厨子,真是太奢侈了。 不过话说回来,他还是记得女朋友的爸爸忽然找他吃饭,一定不只是吃饭这么简单而已,应该有什么事情要找他。宴无好宴,不是吗? 他可要克制自己,别因为好吃的菜就被收买了,否则怎么对得起他最爱的神仙姐姐呢。 “黎董,真不好意思让你招待。您这回请吃饭,是有什么事情找我吗?” 眼见整晚黎董一直迟迟没开口,他索性帮他打开话匣子。直肠子的人做不来迂回的事,看他似乎在盘算什么,这种感觉真令人起鸡皮疙瘩,他可没忘记姐姐说过,黎家的人都不是省油的灯。 他更没忘记之前被黎岁念那个丫头没计的事,下场惨痛得让他印象深刻!要是那件事之后晏晏不再理睬他,他真的会破例将那丫头吊起宋打。 黎竟宇笑了,那充满魅力的笑容,让纪雅卓这个男生也赞叹不已,真的是好迷人。 黎董年轻的时候一定非常有异性缘吧?纪雅卓在心中这样想着,即使是年近半百的现在,还是魅力十足。 “你以为我找你是为了什么事?” 这样不好吧?小绵羊遇上老狐狸,一定会被啃光扒净的。 纪雅卓不想迂迂回回,于是直接说:“我不知道黎董找我是为了什么,但应该不是专门找我“吃饭”吧?”打死他都不相信。 “如果我只是找你“纯”吃饭呢?”黎董笑得莫测高深。 纪雅卓摸摸铜耳环,也笑了。 “那我就谢诩黎董的好意,然后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睡觉了。”真的要这样谍对谍吗?他可是真的会拍拍屁股走人喔。 黎董拍拍手大笑。“好小于,你不像岁念说的那么单纯嘛。” “您客气了。令媛说的应该是“愚蠢”吧?”他用膝盖想都想得到,那个小鬼会在她老爸面前说什么好话。 “别这么说。”黎董站起身,示意纪雅卓跟着他移动位置来到客厅。 “那丫头没大没小,我已经说过她了。” “说”过她了?有钱人家说话都要这样文诌诌的吗?纪雅卓心想,要是在他家,应该是已经“揍”过她了。 “黎董找我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吧。虽说我们算不上熟,但也不用这样迂回,能帮得上忙的我会尽量,帮不上的我也会直说。” 开门见山说清楚,不然这样迂迂回回的说话,真这样讲下去,他怕要在黎家吃明天的早餐了。 “也好。”黎竟宇此刻开始有点欣赏他了。 本来从小女儿口中得知,大女儿竟跟在他餐厅驻唱的歌手交往,他其实是惊讶又不怎么赞成的。 这个孩子他见过多次,但两人直接对话的次数是零,因为他总是在乐团中一起打个招呼,然后就溜去做自己的事,连寒喧都没有过。 他对这个大男孩的印象,仅止于他过于俊美的外表,还有他惊人的异性缘。他知道这孩子的歌唱得很好,吉它也弹得很棒,但他不以为餐厅里的女歌迷只是为了听歌而来。 黎竟宇惊讶大女儿竟会交这样的男友,莫说是这样俊美的男生。晏殊愿意跟男生交往已经是大新闻,对象居然是这样痞子型的男生,更让他觉得不可思议,会反对也是因为这点。 说来讽刺,他也不希望宝贝女儿走上亡妻的后路,即使这意味着否定了自己。 男人是禁不起诱惑的,他必须承认。而受到诱惑所造成的苦果,往往会由另一半来承担。 像他们这种外型特别出众的男生,绝对是诱惑众多的高危险群。 实话说来。即便你不去招惹人家,还是会有人不断有意无意的主动黏上来。 他自己经历太多,心中自然有数。 而这男孩绝对比他更危险。 这是他直觉反对他们交往的原因。 今天晚上的饭局可以说是为了观察纪雅卓而设,以一个想要保护女儿的父亲的立场,也因为他太清楚,即使自己向女儿说反对他们交往。女儿也不会理睬他的反对,所以只能由纪雅卓这边着手了。 说他奸诈也好,本来他有两个计划。 第一个计划,要是纪雅卓真的像小女儿所说的,只是个带桃花的痞子,那他宁可冒着被大女儿厌恶的危险,也要促使两人分手,即使要用金钱收买的烂招数,也在所不惜。 第二个计划,要是纪雅卓通过他的评鉴,他倒是有件事想要央他帮忙。 现在看来,他该进行的是计划二,因为经过今晚的相处,黎竟宇认为,小女儿口中的纪雅卓,应是出自小女儿对他的偏见。这样相处下来,可以看出这男孩对小晏的用心,而且痞子形象只是因他这个人太过随性。 不得不承认女儿挑男友,确实有她眼光独到的地方,即使心中总有那么点不是滋味。 “你应该从小晏那儿听过关于我亡妻的事情吧?” 纪雅卓顿了会儿,然后直率的点头。“是听晏晏说过。” “那你也应该知道,小晏恨我的隋况。” 这问题真教人难回答。如果直接点头,未免太伤人的心,但这跟事实又很接近。纪雅卓沉吟一会儿,然后说:“黎董,您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吧。”不好回答,就用发问来替代。 黎竟宇微微一笑,感谢他的体贴,说这个确实让他面子很挂不住。“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帮忙?跟他猜的差不多。 有了上次的经验,纪雅卓装傻的笑笑,然后正色道:“假如我帮得上忙,我会尽量;假如不能,那只有跟黎董说声抱歉了。”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他没猜错,这个忙他是帮不上的。 虽说他很同情黎董。但他不想做会让晏晏觉得伤心或勉强的事情。 “这是当然,我不会让你为难的。”黎竟宇笑得诚恳。 纪雅卓相信晏晏的爸爸是今成功的商人,瞧他笑得多么诚恳。 不会让他为难?才怪。 芝麻酱草莓三明治加热薏仁浆。 肉松蛋不加小黄瓜三明治跟冰奶茶。 纪雅卓提着两人的万年早餐,在一幢旧式公寓楼下等着,这是他几个月来每天惯做的动作。 两人都是很有惯性的人,早餐店的老板看到他就知道要做什么东西,根本连问都不用问,因为吃的东西一定不变,他想哪天真的要改变了,老板反而会觉得很诡异吧。 喀。红色黑框略微生锈的大铁门应声打开。 “嗨。”黎晏殊一身清爽的打扮出现在眼前。 纪雅卓很快的发现,女朋友大人今天有点不同,马上捧场的吹了声响亮的口哨。“穿裙子!”而且是短窄裙,露出一双又直又漂亮的腿。 “水喔!”第一次,在面包店以外的地方,看到穿裙子的晏晏。 笑瞪他一眼。“不正经的家伙。”小小赧红了脸,虽然纪雅卓没个正经,但他真的表现得非常捧场。 顺手接过女友的包包,搂着她往前走。“真的水啊,平常就该穿了,多漂亮的一双腿,遮起来好浪费喔。” 什么表情啊,要不是了解他的为人,还真的觉得他是一个爱亏美眉的痞子。黎晏殊用力捏他的脸颊。“油嘴滑舌。” “跟自己女朋友油嘴滑舌有什么关系。”他本来就是一个痞子啊。 “是、是、是。”要这家伙正经一分钟都很难。 “对了!你昨天晚上去吃“鸿门宴”,外公有没有说什么?” 他可是担心了一整晚啊!要不是昨天离开黎家时已经凌晨一点,他早就打电话去问情况了。都是黎董讲故事讲太晚,害他晚上一直梦到外公叫晏晏跟他分手。” 黎晏殊挑眉。“什么“鸿门宴”!没礼貌,我要跟外公讲,他老人家一定剥你的皮。” 本来就是鸿门宴。纪雅卓咕哝着,没胆再造次。“别跟外公讲,他对我印象够糟的了。” 黎晏殊叹了口气,简单扼要的说:“其实昨晚吃饭吃得不大开心。” 外公真的叫她跟这痞于分手,祖孙俩为了这件事争执了很久,固执的两人僵持不下,还是外婆出来缓颊才停止。 “他真的要你跟我分手?”这么残忍! “嗯。”黎晏殊轻轻点点头。 真的被他料中。“后来呢?” “我们争执了一段时间,惹得外公非常的生气:怕他血压升高,后来就没有再说这件事。”黎晏殊神色忽然一整,漂亮的眼睛瞪向他。 “说到这个,我才想到。你昨晚跑去哪?手机还关机,我都找不到人。” 手机到深夜都是关机,她心情不好,想找他说话都不行。 纪雅卓一窒!他总不能说,我跟你老爸吃饭吧?包管晏晏马上甩头走人。“我手机怪怪的,最近常常当机,应该又是这样子。”老天爷,保佑他说谎的事不会让晏晏知道,不然他就完了。 “外公真这么讨厌我,这样怎么办?”仙更担心这件事。 黎晏殊的笑容暗了些。“再慢慢跟他说吧。”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一边是一手养大她的外公,一边是真的很喜欢的男朋友,真难取舍。“昨晚外公被我气得整张脸都红了,他有高血压,真怕气倒他。” 这样真的有豺糟糕呢。 “乖乖,别想这么多,外公一定没事的,你看他瞪我多有力啊。”吐吐舌头,逗笑宝贝女友。“而且我这么可爱,他老人家早晚会喜欢上我的。”虽然这么说,但还真是一点把握也没有。‘ 这时,黎晏殊的手机却响了。 听那铃声——“是外婆的手机。”连忙接过包包东掏西掏,直到找到手机。这么早打电话来,会是什么事情呢? “快接吧,这么早打来一定有事情。”怎么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电话那头传来外婆哽咽的声音。“小晏,你快回来,你外公半夜的时候中风了。” 好像平空乍起一记响雷,黎晏殊脑子嗡的一声。 平常这么硬朗的人,怎么会突然中风? 难道是被她气的? 听外婆说,外公是昨晚深夜的时候觉得不舒服,赶紧叫了救护车送到医院挂急诊的。 幸好发现得早,所以只有轻微的中风状况,多休息及配合治疗就好,并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后遗症。 两人到医院的时候,外公正熟睡着,只有外婆守在旁边。外婆看起来显然很疲惫,应该是整晚都没有合眼。 “外婆……”黎晏殊轻声唤着。觉得非常愧疚。 外婆回过神末。“你来啦。”接着看到跟在后面的纪雅卓,先是顿了一下,然后仍是微笑道:“你也一起过来啊。” “外婆。”纪雅卓觉得对老人家很抱歉,为了他跟晏晏交往的事,外公才会中风。 看出他的歉意,外婆了然的笑笑,然后亲切的说:“外公的脾气比较硬,不关你的事,多跟他相处,等以后就好了。” “外婆,谢谢。”感谢老人家的宽容,但还是觉得难辞其咎。 “别这么说。”忽然想起了什么,外婆转向黎晏殊。“小晏,你跟我去买些吃的东西吧。”再看看纪雅卓。“外公就麻烦你陪一下,可以吗?” “啊?”有点突然,但也只能这样了。“没问题,我留在这里。”拿出招牌笑容对外婆笑笑,让老人家放心。 应该还好吧。转头看看外公,仍然熟睡的样子,在她们祖孙去买东西这段时间,不像会醒来。最好是不要醒来,醒来要是看到他,怕会加重病情。 撑着笑容目送她们祖孙俩出门,然后在外公病床边坐下。 “连睡着都这么严肃喔。”没有人可以说话,纪雅卓只好对着沉睡的老人自言自语。“为什么这么讨厌我咧?难道一定要长得丑才能当孙婿吗?”太帅也是一个错误,但没办法,这是他娘生的。 “丑男也有可能花心的。”忍不住咕哝了一下。 仔细看着沉睡的外公,端正刚毅的长相很慑人,在当检察官时想必很有威仪。晏晏跟外公长得一点也不像,跟外婆倒是有几分神似。 他想,晏晏的妈妈应该也是像外婆,个性大概也是温柔的吧。 “还好不是像外公。”胡乱想着,没留心自己竟说了出口,冷不防对上一双严肃的眼。 “像我又怎样?”外公威严的瞪着纪雅卓,看那炯炯有神的双眼,似乎已经醒来很久了。 “外公!”不是中风在沉睡吗? 吓死人了!看恐怖片都没这么惊悚,这种感觉好像看到木乃伊从棺材里弹出来,还连带哇的一声。 “哼。”外公拿开棉被坐起身。“小子,你胆子不小,竟然还敢来看我。”口里这么说,但心里其实稍稍加了些分数,算他有这个心。 “嘿嘿。”干笑两声,没想到外公会忽然醒来,这时要怎么办? 而且——“外公,你不是……”中风?怎么还可以自己坐起来? 知道他要说什么。“哼,这点小病还死不了。” “是……”真惊人的生命力啊。 外公瞪向纪雅卓。“黎竟宇那小子昨天晚上有找你去吃饭吧?” 那小于?纪雅卓呆了一下,一个年近半百的男人被叫“那小子”,听起来真的有点怪。 对一个七十多岁的爷爷来说,是“小子”也没错,于是他还是乖巧的回答:“嗯。”但,外公怎么知道? “你一定很好奇,我怎么会知道。” 纪雅卓瞪大眼,莫非这老人家会透视人心哦?怎么总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哼,什么都瞒不过我的。”老人家有些得意。 思索了一下,唯一的情况只有:外公跟黎董约好了。一个约晏晏回家吃饭,一个找他去商量事情,只有这种可能性,否则他得怀疑自己被跟踪,但他认为不会。 外公瞪他一眼。“你还不算太笨。” 他被称赞了吗?纪雅卓没有被称赞的感觉,不过外公这样说就表示承认了。真没想到他们翁婿会有串连的一天。 “我以为外公跟黎董不太可能有交集……”毕竟女儿发生过那样的事。 外公顿了一顿,然后有些感慨的说:“本来是不怎么理睬他,但近几年看他这么有恒心跟诚意在悔过跟弥补,也就不再难为他。虽说小晏的妈妈因他而死,但他也不是故意的,发生那样的事,他也非常难过。” 外公淡淡的说:“更重要的是,我跟外婆年纪大了,再照顾小晏也不知道还能多久,要是我两老撒手人间,小晏只有弧身一个人,没人照顾,假使跟她爸爸的关系好了,也就不用担心了。” 人的年纪大了,心也会软一些。想当初事情发生后,大概三年的时间,黎竟宇每次到天母家,每次都被他吼出去。后来想想也难 为了他,堂堂一个大企业老板,每次这样难堪,却没让他打消每月探望老人家的念头。慢慢的,他对这个女婿的态度比较好了些,近年偶尔还会一起泡个茶、喝喝小酒。反倒像多了一个儿子。 “小子,”回过神,处理眼前的事情比较重要。“昨晚听说你拒绝了他的要求。”黎竟宇昨晚就跟他通过电话。所以才有今天的安排。 “是。”他怎么有种被设计的感觉? 外公瞪他。“怎么,没有胆子答应?” 偶然间,瞄到病床上的记事板,纪雅卓有些了然,于是说:“外公,要健康检查的人,必须空腹不能吃东西喔。” 外公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 纪雅卓拾起床上护士的记事板,“这个。您今天要做的是整套的健检,上面都有写。”这解释了为什么老人家会出现在这间贵族医院的头等病房,这招真是高啊[要是没发现板子,谁会怀疑老人家造假。“外公,您老是检察官耶,怎么也搞“脚尾饭事件”。”连温柔的外婆都当帮凶。 “这可不犯法。”为了宝贝孙女,说个谎算什么。原来是板子没藏好被发现,不过也无妨。“你知道了也就算了,不过小晏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他暗示。 纪雅卓也是聪明人。“外公是“轻微中风”。”见老人家点点头,纪雅卓问道:“外公这样做是“阴”我嘛。”害他跟晏晏两人多愧疚啊。 “你要这样说,我也不反对。不过你可以有两个选择。” 纪雅卓想了一下。“第一个,拆穿外公的谎言,然后必须跟晏晏分手。 第二个,答应黎董的要求,跟晏晏在一起?”真奸诈。 “第二个有些出入,应该是说完成我们的要求,可以让你有跟小晏交往的机会:”只是答应是不够的。 “外公,这太难了吧。”要完成,那万一失败不就完了?而且只是给机会,并不是答应两人交往,这条件太严苛了咆? 昨晚,黎董的要求是帮他们父女和好,最好黎晏殊可以搬回黎家团圆,但就目前晏晏讨厌黎董的状况。加上她的脾气也硬,这真的很难。 “就是难才找你。”以目前的情况,他是最适合做这件事的人,毕竟小晏好不容易才愿意交男友,这证明他在晏晏心目中,应该有特别的位置。 再说,不管成功失败,晏晏应该都会气设计她的人。 说他是老狐狸也好,但他还是不希望孙女儿交这样的男友。他做这件事的另一层用意,是猜想小晏要是知道跟父亲串通来设计她跟父亲和好的人,竟是自己男朋友,应该会?艮生气。假使这样还不能使他们分手,就算是纪雅卓厉害,那他这个外公也就不再说什么。不过在他想来,那是不可能的。深知孙女的个性,最讨厌人家背着她做事。 “之前,我跟她外婆也帮黎竟宇说过好话,但小晏只愿意一个月跟他吃一次饭,最多就是这样,态度也不会好到哪去,如果你能让他们关系改善,真的算你有本事。” 可是他不想当有本事的人,可以吗?“外公,你们这招太狠7。”等于是变相要他们分手。 外公嘿嘿的笑了。“好说。你也可以选择直接分手。”那和好的事情就交给小晏她爸爸自己去伤脑筋。 太狠了吧。“外公,不用这么讨厌我嘛。”真的像在打蟑螂。 “也许对你很不公平,但是我有丧女之痛,殷鉴不远,所以对这件事一:定要慎重再三。”虽然连小晏的爸爸都帮这小于说了话,但他仍无法放心。 这下子是说他只有一个选择吧? 够狠!不过他能体谅老人家的心情,假使换作他,搞不好更严格。 “看来,不答应是不行的了。”纪雅卓苦笑:能不能帮他们父女和好是一回事,他只希望晏晏到时候不要恨死他。 “我可没有勉强你。” “是。”只是威胁而已。 看看时间,晏晏跟外婆应该快回来了,于是纪雅卓把握时间说:“外公,我需要向黎董借一样东西。” “只要能帮小晏跟他和好,我想不管是什么,他都会乐意借你。” 死马当作活马医,纪雅卓盘算着如何制造双赢的机会。 第八章 缓缓将面包店的铁门放下来,黎晏殊留下走廊上的灯,然后设了保全。 今天晚卜行点不同,她左右张望了一下。每天晚上都会在她下班前准时报到的纪雅卓,今天到她设完保全都还不见人影。 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吗?往回家的方向走去,有些不习惯,以往的每一天,都会有人牵着她的手走这段路。 刚刚拨他的手机又没有回应,如果手机又秀逗,是时候该提醒他换一支机子了。 黎晏殊自嘲的笑笑。一直以为自己是今孤僻的人,爱静、爱独自一个人。在习惯有人陪伴后一个人独处,她这才知道,原来自己这么怕寂寞。 嚏!一个高大的身影从路边的围墙上跳下。 “吓!”反射性的退了两步。做出防卫的动作。:。 黎晏殊看清来人的脸后,拿起包包狠狠的k了钳方两下。“你吓死我了!你就不能有正常一点的出场方式吗?” 这样对他来说很正常啊。嘿嘿的干笑两声,然后解释道:“我从小公园那边过来,不爬墙要绕一大圈耶,到时候你都不知道走到哪儿去了。” 他可是算奸时间的,差一点就错过。 “是。”被仙打败了。“你去哪儿啦?”从没有迟到的纪录,今天是第一次。“手机又打不通。” “咦?”讶异的掏出手机,发现它竟是关机状态。“没电吗?怎自己关机了?” “你该换手机了。”黎晏殊咕哝。“我整晚找不到你,还想说你怎么了。” 纪雅卓感动的看着她。“晏晏,你真关心我。” 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关心你摸去哪鬼混了。”不正经的家伙。 “冤枉啊,我是去买礼物,明天我姐生曰。”老天,原谅他对晏晏说谎,他不想的。 那天从外公的病房出来,他想了很多。虽说他不喜欢两个长辈设计他的方式,但他认同晏晏跟父亲和好是一件好事。 也许还有很多的遗憾,但他感觉得出来,晏晏对父亲是又爱又恨。就某个层面来说,她是景仰这个爸爸的。那么厉害的一个人,但因为母亲的事,又恨他,复杂的情绪交织出今曰的情况。 假如打破了那个紧绷的僵局,接下来这对父女应该就可以渐惭恢复一般的亲子关系吧。他这样想着。 只不过,希望这次不要再弄巧成拙了。 “非凡姐明天生曰?”在他肩上捶了一记。“你怎么没有早点说,我都没有准备。” “啊。我忘光了,刚刚吃晚餐时才想起来。” “你喔。”看看表,时间有点晚了。“我明天满堂,没空挑礼物,都是你害的。”再捶上几记粉拳。 “那现在去挑啊。”两人来到纪雅卓停机车的地方。 “这么晚百货公司都关门了。”快十一点了,去到那边都不知道几点,谁卖东西给他们。 “不用啦,那个家伙,去夜市挑给她就好了。”他都是去夜市买的。 拉着黎晏殊上车,被她在背上捶了好几拳。“不然两串蕉送她也可以。” 不送也不会怎样。 “那怎么行。非凡姐对我多好,不送我心里过不去。”对没有姐姐的黎晏殊来说,一见如故的纪非凡真的就像一个大姐,或许是纪家人的豪爽直率,对她来说都是非常有魅力的。逆着风,好像背后传来几句轻声的叨念,纪雅卓笑了。这样很有老夫老妻的感觉,随口耍了几句嘴皮子,又被捶了好几拳。 原来,他的神仙姐姐也是很暴力的。他发现交往越久,晏晏越有人味,越像一个可爱的年轻女生,虽然捶入超级瘪,不过他怎么觉得这样很甜蜜,难道他有被虐狂? “晏晏,你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 听到他这么说,黎晏殊愣了一下才回答:“记得。”她以为她在体育馆遇到一个大痞子,差点就一拳挥过去。 真是奇怪的家伙,怎么突然提起这件事? “其实,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你很特别。” 怪了,现在这痞子是在真情告白? 他们这一对情侣,像恋人,更像朋友。 个性非常内敛的黎晏殊从不会说感性的话,那是她所不擅长的,真要说,大概会别扭得自己也听不下去。平时非常会耍嘴皮子的纪雅卓,在这方面又脸皮薄得不像他,说笑亏美眉他很拿手,但说真的却又害羞到极点。 所以他们通常都用说说笑笑来带过,其它就放在内心深处,像这样谈起几乎是没有过的事。 “特别不亲切?”黎晏殊笑应,从不觉得自己哪里特别。如果真要说,就是温度特别低吧。 “真有自知之明啊。”纪雅卓大笑,然后被捶了几拳连忙改口:“不是啦!是气质很特别。” “拗得真烂!”这个家伙。 “真的啦。当时我觉得你气质很特别,跟一般女孩子不大…样,而且非常的眼熟。”后来想起在哪见过这张清秀的脸,却又没胆跟她提起,这回故意挑这个机会说,天晓得他酝酿了多久。 “眼熟?”好像有这个印象,但当时她以为是他搭讪女孩子惯用的伎俩,根本不相信。 而且,从小到大没人说过她眼熟,因为这么冷淡的人,一方面人家不会多聊,另一方面,像她这么没表情的人应该不多。 “我后来有想起为什么觉得你很眼熟了。”心跳得好快!奇怪,他在紧张什么啊?虽然这很像是在地狱的审判自白,但不晓得为什么,他今晚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这个家伙今天晚上怪怪的。“为什么?”他至吐底想说什么?黎晏殊也感觉到他有点紧张的样子,但她不明白,有什么事情好紧张的? “就……”正要开口说,纪雅卓却发现对向的一辆汁程车行驶很不寻常,它竞以非常快的车速往这边冲过来,于是他大叫:“危险! 那辆对向的计程车,像是一头失控的野牛,直直冲向两人骑乘的机车,以飞快的车速迎面撞上,让人连反应都来不及。 发生什么事了? 黎晏殊头昏眼花的从地上坐起来,觉得全身都快散了。 痛,是唯一的知觉。 让自己镇定下来,黎晏殊发现自己坐在路边地上,竟还有蹄人在围观。 “小姐,你觉得怎样?”一个太太蹲在她身边轻声问着。“已经有人叫救护车了。” 救护车?为什么要叫救护车? “你动动看,有没有伤到哪里?”一个陌生男子这样说着。 黎晏殊慢慢移动手脚,发现自己身上擦伤多处,但都还可以移动,应该没有伤到骨头。 怎么会这样?仍然觉得头昏眼花,但已经慢慢的有些清醒过来。 看看周遭的环境,一辆汁程车打斜停在马路正中央,一辆眼熟的机车横倒在一旁,车头都撞烂了,地上长长的煞车痕煞是吓人。 撞车了! “纪雅卓!”顿时清醒过来,纪晏殊大叫他的名字,这辈子她还不曾这样失态的大叫过,左右张望着,都没有看到他的人。 一旁鄗路人似乎听出她找人的意思,连忙跟她说:“你找你朋友哦?” 扑黎量殊焦急的点头,于是又说:“他比较严重喔。” “他人呢?”为什么她都之看列他?比较严重是什么意思? 心脏几乎跳出喉咙,慢慢忆起他扑过来的身影。不要告诉她纪雅卓没救了,她这辈子最痛恨面对身边的人死亡。 “在那边。”路人手一指,黎晏殊看到另一丛围观的人群。 路人解释:“你们被那辆酒驾汁程车撞上了,那个男孩子整个人飞出去,大概有一层楼那么高,然后摔到前面豆花店的遮雨棚上,遮雨棚破掉再摔到那辆车顶上。” 黎晏殊觉得全身都冻结了,这样摔还有命在吗? 不顾自己全身都在痛,她爬起身撑着到那辆车旁,恰好路人们合力将纪雅卓抬下来平放。 “纪雅卓……”天啊!他的腿! 看到那左脚板外翻的情况,黎晏殊心中一檩,他的腿骨怕是断了。 “小姐,这是你朋友哦?”有人这样问。 黎晏殊点点头,几乎没有力气去试他的气息。 “还活着啦!”一旁的阿伯很豪爽的喊着,他刚刚有试过了。“好佳在他有戴这顶很贵的安全帽,要是戴西瓜皮的那种,他稳死的!” 慢慢的、轻轻的握住他的左手,生怕弄痛他似的,黎晏殊几乎要当场哭出来,还好,他还活着。 “你是给他载的那个女生喔?”阿伯问,黎晏殊点点头。 “小姐,你要感谢他喔,如果不是他顶着,现在躺这样的就是你哦。” 看黎晏殊一脸茫然的望着他,阿伯解释:“计程车这样撞过来,你们要整个闪开不可能啦,绝对被撞的。所以他骑前面的要是闪躲,不管是车子打斜或怎样,后面那个绝对会飞出去,他就是闪都没有闪,硬给他迎面撞上,所以才整个被撞飞。”这样解释有没有听懂? 笨蛋……黎晏殊在心中轻声骂着,将快流下的泪眨回去,跟自己说不可以哭,她要坚强,才可以照顾他。 这时,警察跟救护车赶到现场,医护人员帮他做了紧急的救护后。就将两人送医。 “快到医院了。加油。”一路握着他的手,非常不习惯这样安静的纪雅卓。 安全帽已经被医护人员取下,换上护颈保护。 黎晏殊看着那张苍白的俊容,第一次觉得,他的容貌是这样的温柔,剥除了故意搞笑的一面,这个男人的内心既细膩又柔软,他用他的方式在保护着她,一直都是。 目光来到他修长的腿,左腿已经被医扩人员用夹板扶正,黎晏殊心中一阵酸,希望他的腿可以治好,她不想看到这条劲瘦修长的腿是瘸的。 大医院都是这样吗? 送医后,纪雅卓已经在急诊室的走廊躺了三小时。 “护士小姐,请问医生什么时候才会帮我朋友开刀?”既然是送急诊,是不是应该尽快救治? 纪雅卓好像很疼痛,已经听他无意识的断续申吟了好久,黎晏殊心疼得要命。 被拉住的护士小姐似乎相当习惯这种情况,于是淡淡的说:“明天早上医师才会进来喔,现在没有可以帮他开刀的医生在。” “没有医生在?难道就让他这样躺到明天早上?”接到电话赶来的纪非凡觉得相当不可思议。 “小姐,现在在院的医生都不能动这个手术,您也不希望自己的朋友由实习医师来操刀吧。”护士小姐理所当然的说。 “可是到明天早上还有五、六个小时耶!”这会不会拖太久了? “不好意思,这是医院的规定。”护士小姐也不能说什么,这种情况她看很多了。 “不能请他赶来处理吗?”谁说医者父母心了? “小姐,我只是护士,你们跟我吵也没有用。”淡淡的说完,护士小姐就离开了。 “怎么办?真的要等到早上?”纪非凡有些懊恼,超级生气的,但是生气也无济于事。 “不行,不可以让他这样躺到早上。”黎晏殊坚定的说着,她知道有谁可以帮她们的忙,即使她很不愿意向他求助。 “那能怎么办……”纪非凡转过身,刚好看到黎晏殊在拨电话。 晏晏打电话给仇家吗?好严肃的表情。 电话似乎响了很久,终于接通。黎晏殊的表情十分复杂,像是松了一口气,又像是整个人紧绷起来。 “爸爸,我是小晏……” 有时候不得行承认,有些人脉关系是很管用的。 我是谁?” 黎晏殊吓了一跳,难道他脑子撞坏了?连自己都不记得了? “你是纪雅卓。”她轻轻说着,观察他的反应。 “纪雅卓……”像是在思索着什么陌生的名字,扶着头好像有点痛苦。 “我不知道。” 黎晏殊真的吓到了,完全没有预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况。医生明明说他恢复情况良好的,也没听说有脑震荡啊。“你不知道自己是谁?这个名字你没有印象吗?” 纪雅卓呆滞的摇摇头。“我不知道。” “怎么可能!医生说你状况良好的。”她真的快哭出来了。“不行,请医生过来看看!”伸手就要按护士铃。 这时纪雅卓却大叫了一声:“啊!好痛!”还差点滚下床,吓得黎晏殊赶紧回过身扶住他。 “你怎么了?”怎会突然这样? 纪雅卓伸手握住她的双手,气若游丝。“晏晏,我想起你了,你是黎晏殊,我的晏晏。” “你想起我了?你真的认得我?你觉得怎样?”天啊!现在是什么情况?他看起来很不好。 那些医生不是笑嘻嘻的说手术很成功吗? “我觉得……我快要不行了……”说着,还翻起白眼。 都是庸医! 眼泪在这时飙了出来。“纪雅卓!你不要昏过去,我叫医生!”黎晏殊想按护士铃,但是纪雅卓却紧抓着她的手。 “晏晏!”纪雅卓忽然猛一阵咳嗽。“你不要走。”紧紧的握着她的手,简直就像溺水求生的人。 “你觉得怎样?我赶快叫医生,你先放开我。”他怎么死抓着不放? 她这样无法叫医生啊。 “不用了……”纪雅卓简直像随时会断气。“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不用叫医生了。你听我说……” 怎么会这样? “纪雅卓。”这不是真的,她不相信!老天爷不会对她这么残忍的。 “晏晏……”纪雅卓轻唤着。 黎晏殊反手握紧他的双手。“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你爱我吗?”他问,好盼望的眼神。 “我爱你,我真的很爱你。”她快受不了了,谁来帮他们! 很满意这个答案。“我也很爱你。”纪雅卓虚弱的一笑,然后轻声的说:“你可不可以在我死前,好好的给我一吻?” “纪雅卓……”这个笨蛋,都这个时候了,还在想这种事! “拜托你了,这是我最后的心愿。” 怎么会这样?黎晏殊忍着泪,慢慢的倾身向前,要将唇贴上他的,却在这时发现他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光芒。 等等!是看错了吗?她怎么觉得有点奇怪? 黎晏殊在吻上他之前,忽然整个人瘫了下去,像是要晕厥过去。 这时,快要断气的纪雅卓忽然有力的扶助她。“晏晏,你怎么了?” 怎么整个人软了下来? “啊!”纪雅卓大叫一声,连带着侧滚到一边。 “好痛!”腰侧狠狠的被拧了一把,原来晏晏捏人这么痛,真是人不可貌相。痛到他这个打石膏的都差点要跳起来。 “纪雅卓!”黎晏殊生气的从他身上爬起来。 “你骗我!去死啦!”狠狠的一阵乱打,害她哭成这样。 “唉呀!唉呀!”真的要死掉了。“打到伤口了,快痛死了!” 没好气的放过他。“痛死活该啦!谁叫你骗我。太可恶了,害我多担心,还以为你真的怎么了。” “嘿嘿,别生气嘛。”纪雅卓笑嘻嘻的讨好,纵使身上纱布包扎多处,腿上还打着石膏,依然不改痞子本性。 “如果不是看在你是病人,看我不好好跟你算这笔帐。”看他好像真的恢复得不错,黎晏殊这才放下一颗悬了半天的心。 目光有点舍不得的在黎晏殊身上搜索,也看到那些大大小小的伤,难得的正经。“如果我再把你保护得更好一点就好了,一身的伤 “很痛吧?” 连脸上都擦伤了,女孩子最爱漂亮的。 “你已经把我保护得很好了,迕医生都说,你伤成这样,我只有一些外伤,真的很不容易。谢谢你,真的。”诚挚的道谢,这是她从事情发生后,最想跟他说的一句话。 “那么……你以身相许好了。”嘟起漂亮的唇形,纪雅卓好可怜的说:“你刚刚没亲到不算,再来一次吧。” “来你的头。”真服了他!怎么伤成这样还可以这么皮,她怀疑即使是世界末日,这家伙应该也是这副德性。 这时,纪非凡从门外走了进来。 “不错嘛,恢复力果然跟蟑螂一样好。”他们家不吃感性告白那一套,即使昨晚一样烦恼紧张到快哭,这时看他好些了,却只会用惯常的打闹嘻笑来带过。天知道她昨晚也几度差点哭出来,担心得不得了,打电话回家跟父母说这件事时,抖得差点说不出话。 “对啊,谁的弟弟嘛。”蟑螂家族的恢复力当然很好啦。 看到纪雅卓好多了,黎晏殊忽然想起昨晚骑车出去的目的。“啊!非凡姐,今天是你生曰,我差点忘了。”都已经晚上九点多了,只好歉然的说:“生日快乐喔,礼物只好之后再补上了。” 但纪非凡却一脸茫然。“我生曰?不是今天耶。”有点尴尬,不过还是要实话实说。 不是今天?黎晏殊转向纪雅卓。“你不是说……” 马上听出不对劲,她老弟是绝对不敢记错她生曰的。“纪雅卓,你搞什么鬼啊?不说清楚你就完蛋了。”就算有伤在身业一样。 “我……”死定了,干脆直接装死。“我头好痛喔,我都忘记了,啊……我要睡觉了。” 睡觉?一定有鬼! 黎晏殊相信仙会说谎一定有他的理由,虽说纪雅卓骗了她,但她一点都没有往不好的地方想。 “你为什么骗我?”她不会计较他说谎,但是她希望这时候他可以说实话。 看到黎晏殊一点业没有生气,纪雅卓觉得超级感动的。“晏晏,还是你对我最好。”不像他姐,好像要抓小偷似的。 “哼哼,影射我也没关系,不说实话你就完蛋了。”纪非凡在一旁双手盘胸,她的弟弟可不能是个骗子。 “其实我昨晚先去黎家跟黎董借东西”大声的一口气说完,然后把被子蒙上头,他都不敢看晏晏的反应了。 这个答案真是出入意料之外,黎晏殊跟纪非凡都是一愣。 “为什么要去跟我爸借东西?”黎晏殊轻声问,隐约猜着原因。 晏晏没被气走。纪雅卓把被单放下,然后诚实的说:“其实我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外公、黎董,抱歉了,他最不会撒谎了,现在这种情况,他只好不顾道义的一五一十说出两个长辈的委托。不过他还是很好心的略过外公假装中风的真相,这样也算是对得起外公了。 听完之后,黎晏殊不发一语的想着事情。 纪非凡追问:“你去找黎董借什么东西?”这个让她很好奇,有什么东西可以帮他们父女和好? 黎晏殊倒是想到一样东西。“妈咪的日记?” 纪雅卓摇摇头,那个东西要真管用,黎岁念拿出来时就该成功了。 “难道是……”纪非凡忽然想到,弟弟曾经跟她提起过的一件事。 “向阳午后”的那个房间。”他知道姐姐已经猜到,他去跟黎董借什么东西,也清楚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想,你们都已经知道是什么东西了,那么可不可以有人告诉我?” 不要跟她打哑谜好吗? 她相信这样东西一定跟她的母亲有关。 黎晏殊没想过自己还会再踏入这里——“向阳午后”。 今天是纪雅卓车祸后出院的第一天,从几天前他就嚷着要到这里来,现在终于成行。 其实,黎晏殊很害怕又很期待看到纪雅卓想要给她看的东西。为了纪雅卓跟她出车祸的事,父亲这段时间到过医院好几趟,来关切他们的状况。 她无法忘记,父亲第一次看到她的神情,那个充满喜悦、几乎要伸手抱住她的样子,若不是她已经太久无法跟父亲亲近,他应该会紧紧的把她抱进怀里吧。 她说不清自己心中的感受,她现在对父。的感觉很复杂 “你准备好要去看了吗?”纪雅卓拄着拐,在她身边站定后伸手握住她的手,给她一点支持的力量。 “我……”她也不知道。 “有我陪你啊。”纪雅卓眨眨眼,温柔的说:“不要害怕,不管怎样我都会陪着你。”“思。”点点头,有他在身边,她真的安心很多。 打开那扇“向阳午后”被长年深锁的门,一切的过去都将被封印在梦中。 这是一扇时光之门,黎晏殊在看清门内景致时就哭了,全赖纪雅卓牵住她的手来支持她。门内所有的事物都是她既陌生又熟悉的。 黎晏殊抚过一本本的作业簿,如数家珍。”这是我的习字簿。”还没翻都知道。“那一次我被老师罚写,我记得我哭得好厉害,因为我没有被老师罚过,所以边哭边写。”没想到这本本子在这里。 “这是我第…次代表班上去参加书法比赛的毛笔。”保存得真好。 “这是……”眼眶不争气的又红了。“那次老师出作文题目“我可爱的家庭”,我赌气在本子上写了没有两个字,后来被罚跑操场,我气得把本于丢到垃圾桶,没想到他居然也收藏了。” 帮她抹去泪珠。“你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你面熟吗?”看她摇摇头,于是说:“你看墙上的照片。” 难以置信的捣住自己的唇。“我的天。” 墻上嵌着无数的照片,里面有很多母亲的照片,业有更多她门照片,从小到大一点一滴,骑着脚踏车的晏晏、绷着小脸的晏晏、在外公家浇花的晏晏……数不清的她,从襁褓中的婴孩到亭;争玉立的少女。 “这里是“向阳午后”的禁区,黎董不准任何人进来。”看她哭得凄惨。他将她拥进怀里。 屯加入乐团比较晚,不知这个规定,所以曾经误闯过。当时我更奇怪,黎董怎会收藏这些东西。还有,相片里的女人是谁 “不是他夫人,也不是那小鬼。” “你对黎岁念有成见。”黎晏殊笑。听他说小鬼时的口气,出像在说什么害虫。 “哼哼,何只有成见。”他几乎想偷打她。“后来听说,这间房里的东西都是纪念黎董的一位故人,包括这整间“向阳午后”都是为此而存在。 虽然没人敢去问,但大家都猜是黎董的情人跟女儿,却没想到背后有这样一段故事。”女儿是猜对了,女主角原来竟是元配夫人。 静静听着纪雅卓的陈述,黎晏殊显得沉默,沿着房间的四周围走,眼前尽是她们母女俩的照片。 不知道该对此做何反应。纪雅卓很了解她,这间房间的存在,确实打动了她,也或许还有因为这次车祸全耪“齐帮忙,在她心中坚持多年的某些东西,她知道已经坍塌,但疏+丰子关系已经那么久,她不晓得该怎么去做出反应。或者说,她已经忘记怎么用疏离淡远以外的方式来跟父亲说话。 “晏晏,放下好吗?”纪雅卓看出她的矛盾,轻声的劝说:“原谅黎董,也放你自己自由,你已经把自己的灵魂禁锢得太久了。” “我不知道。”黎晏殊有些难过。“我真的不知道。给我一点时间去想想,好吗?”她真的该好好想想,该怎么重新定位父亲,又该怎么以女儿的身份面对父亲。 没有疏离,没有剑拔弩张的气氛,一个真正的女儿。 一句“给我一点时间去想想”,黎晏殊消失了一个月,到英国自助旅行去了。纪雅卓走进两人惯常吃的万年早餐店,老板看到他就主动的打招呼:“帅哥,肉松蛋不加小黄瓜三明治跟冰奶茶,内用。”内用两个字还喊得特别大声。。 从晏晏出国的第一天,纪雅卓自己来吃早餐,跟老板说女朋友出国,所以早餐只需要一份,而且要内用后,每天早上他来吃东西,老板就会复诵一次,外加一个过分灿烂的笑容。 老板八成以为他被女朋友甩了,纪雅卓这样想着。尤其晏晏迟迟没回国,总是他一千人“内用”,老板的笑容一天比一天灿烂。 真想赌气去别家吃,但凭良心说,这间早餐店的东西真的非常好吃,连不用上课的日子,他还是会每天来报到。为了不要吃到难吃的早餐,纪雅卓决定忍耐,大丈夫能屈能伸。 无聊的翻阅水果日报,看到某某女星跟某某男星又传徘闻、某某歌手要出新专辑了、某某女星跟某某老板共度良宵被狗仔拍到 真无聊!纪雅卓想着,这些人都没事做吗? 这时,有今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芝麻酱草莓三明治加热薏仁浆,内用,谢谢。” 纪雅卓猛地回头,果然看到一张清秀的盈盈笑脸,情不自禁的站了起来。“晏晏!”终于回来了。 怡然的走到他身旁,黎晏殊笑道:“这么厉害,我点个早餐你马上就认出我的声音。”纪雅卓反射性的先握住她的手,像是要确认她真的在身边,然后才得意的笑況:“当然,“芝麻酱草莓三明治”这么奇怪的东西。大概只有你会点。”他从不敢尝试。 黎晏殊瞪他,没好气的说:“哼,我还以为你是认出我的声音。”原来是因为这么奇怪的理由认出她。““芝麻酱草莓三明治”很好吃的,叫你吃吃看你又不肯。” 恰好老板将黎晏殊的早餐做好送了过来。 纪雅卓咧嘴露出超级灿烂的笑容,对老板介绍:“老板,这是我女朋友,她回来了!”他不是被甩,是女朋友出国玩,这下总该相信他了吧。 老板点头笑笑的回到餐台,纪雅卓不忘加上一句:“老板,以后不管是内用还是外带,都是两份早餐喔。” 爱情使人温暖,连吃早餐都不再孤单。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