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抱流浪汉》 楔子 “该死!” 望着远去的船影,站在岸上的人咒骂了一声,背着旅行背包蹲在码头边唉声叹气。 他不过是多睡了一会儿,有必要接受这么大的惩罚吗? 但是说也奇怪,他今天明明比昨天早起很多,怎么还是赶不上船班呢?每次目送船只离开,他只能捶胸顿足。 “又要等三天了,这个鸟不生蛋的孤岛,我当初怎么会胡里胡涂的跟人家下船呢?”三天才一班船,唉! 无奈的摇摇头,安烆转过身,准备离开这个小码头。 这里是临近日本的一座私人岛屿,不过每年会开放一段时间让一些观光客前来,享受一下无人打扰的清静。 这时,一旁的私人游艇上,上了年纪的船长走下来,对一位从远处走过来的年轻人行了个礼,之后道:“少爷准备开船了。” 闻言,安烆转头一望,倒不是对那位少爷好奇,而是老船长说的是一口流利的中文,他在这里待了将近十天,还是第一次听见家乡的语言呢。 “他们都上船了吗?”钱澧淮步至老船长身边,望了一旁的游艇一眼,问道。 “是的。” “那就走吧。”见老船长点头,钱澧淮便准备上船。 “等,等等……”安烆抓紧背上的背包,迈步朝他们走去。 “有事吗?”钱澧淮停足,等了他一会儿。 “我想搭便船离开这里,方便吗?”安烆看看那艘游艇,挺大的,应该不差多他一个。 “你不问我们上哪儿去吗?”钱澧淮轻扬微笑,没有拒绝的意思。 “这是最不重要的问题。”他们上哪儿去,他才不在乎,反正他四处旅游惯了,最怕的就是待在已经让他心生厌倦的地方,比如这个小岛。 “你会游泳吗?”钱澧淮再丢出一个问题。 嘿!想吓他吗?“会。” “怕死吗?”钱澧淮又问。 “怕。”安烆不假思索的回道,“谁不怕死啊?不过更怕无聊!如果因为搭船而没命,我认了,但要是闷死在这座小岛上,我会死不瞑目。” “哈哈……”钱澧淮朗笑一声,“上船吧。” “多谢。”安烆松口气,在错失了三次船班之后,终于能离开这个地方。 “不必客气。”钱澧淮轻轻点头,领着他朝游艇走去。 “金福号?”安烆看着船身道。呵,这么气派的游艇,怎么会有这么俗气的名字? 钱澧淮一边走上游艇一边说:“这是我妹妹的游艇,我父亲送给她的,当然以她的名字命名。” “妹妹?金福?”这是个女孩子的名字?安烆要自己忍住,绝不能笑出来。 上了游艇后,钱澧淮朝他伸出右手:“我姓钱,钱澧淮。” “我姓安,安烆。”他也礼貌地伸出手与钱澧淮交握。 “安?”钱澧淮脸上依然挂着微笑,“挺特别的姓,和安耀有关系吗?” “安、安耀?”安烆额头上多了三条黑线,不知道该不该认自己的大哥,“呵呵,你们很熟?”最后他还是以傻笑带过。 “曾在聚会上见过几次。”说熟,其实也还好。 “那就好……”安烆心虚地轻喃。 “嗯?”钱澧淮没听清楚。 “没,没事。”安烆转头随意望了想下四周,转移话题,“这艘游艇要开往哪里?” “现在才决定要问这个问题?”钱澧淮脸上堆满了笑。 那是因为他不想再讨论关于大哥的事了。“虽然不重要,但还是得知道啊。” “台湾。”钱澧淮爽快的回答。 “嗯,也好。”安烆点点头,他确实很久没回去了。 他们上船后没多久后,船便驶离码头。 船身的另一侧,一个男人靠着围栏,手持着酒杯望着海平面。 “他还带了一个人上船。”男人身边的另一个人偷偷瞄着钱澧淮的一举一动。钱澧淮带上船的人和钱澧淮身形差不多,连气质都些相似,只是比钱澧淮多了些放荡不羁的神态。“那个人不是他老爸在外头生的儿子吧?”一个钱澧淮,已经够他们头大了。 酒杯被抛下海里,围栏边的男人转过头,“把他们全都解决了,剩下钱金福一个,就好应付多了。” 第一章 安烆没有想到,在外头流浪了几年,再度回到台湾这块土地,竟然是被人从海中捞上来,然后运上岸的。 “喔……”他从不会顾及形象,所以一觉得痛,当然大声叫出来。 他刚清醒,望着简陋的医疗设备,张大眼眸注视天花板上那台随时可能落下的风扇,他全身酸痛,且有几处伤口,虽死不了人,但就是不舒服。 钱澧淮呢? 安烆张望四周,没见到他的人影。 他们两人是一起落海的。 他们碰到海盗了,在对方人多势众的情况下,船上没人敢乱动,不怕死且挺身而出的,就只有他和钱澧淮了,然后,被丢下船的,当然也是他们两个。 这个钱澧淮还真是乌鸦嘴,上船前问他怕不怕死,结果他真的历尽九死一生才回来。 “人呢?”外头传来一阵嘈杂声,然后在一道女声响起后平息。 “在里边。”然后,两个人像讨海人的男人领着她走进来,“昨天,我们捞……呃,救上岸的人就在那里。” 安烆早已合上眼,静待对方接下来的动作。 闻言,钱金福朝病床上的人走去。 “哥?”她不确定病床上的人是不是她哥哥,但从远处看去,侧面及身形都很像。 “是阿淮吗?”跟在她身后的钱亦展伸手就往病床上直接扯下薄被。 随后,大家都失望了。 “大小姐,他……是吗?”渔夫们原本期待的神情,在见到她略显失落的神色后垮了下来。 昨天,他们接到通知,附近海域有艘游艇遭抢劫,有人落了海,要他们赶快去救人,谁救了人就有一百万可领,所以附近的渔船都立刻放下手上的作业赶过去。 钱亦展再一挥手,指着后头的两名手下,“你们,去把那个人丢进海里。”然后转身朝两名渔夫道:“这样‘善后’行吗?” “你们……”渔夫们很生气,却又无话可说。 钱金福望向钱亦展,叹了口气,“算了。”她不想再浪费时间。 “算了?”这道高亢的男声是从病床上传来的,“你们想算了,我还不想算了!” 安烆坐起身,看向想把他丢下海的那对男女。 男的看起来就是一脸獐头鼠目,不是什么好东西的样子,至于女的嘛……很漂亮,但个性让人不敢领教。 “你想怎样?”钱亦展回头朝他道。 “两百万。”安烆伸出两根手指头。“呃,不对,一个人两百万,两个人四百万。” “什么意思?”钱亦展望着他,露出正等着听笑话的不屑表情。 “他们是我的救命恩人,拿这些钱是应该的。”他的命可不止四百万啊。 “那你自己给他们吧。”钱亦展一哼。 那是当然啦,安烆点头,“我给。”然后望向她,“钱金福,你哥哥跟我提起过你,不知道我有没有记错名字。” 她一走进来就朝着他叫哥哥,想必她找的人正是钱澧淮。 而钱澧淮的妹妹有个“很好记”的名字,哈哈哈……老天爷,希望他猜得没错。 “哥哥他……”想到兄长到现在仍然下落不明,她的心便无法冷静。 “我是落海前最后和他在一起的人,呃,应该说,我是和他一起落海的……”倒霉人。 “然后呢?”钱亦展还是不明白他的意思。 但钱金福听得懂。“好,我付给他们四百万,你告诉我这一切是怎么回事,最好能尽快找到我哥哥。” 嗯,钱澧淮的妹妹还真是个聪明人呢!安烆点点头。 “供吃住吗?”他接着问道。 “啊?”这会儿她就听不懂了。 “我刚清醒,脑袋里一片空白,肚子饿,又没地方能好好休息,我连自己是谁都记不得了,哪还记得发生了什么事?”安烆一个劲儿的倒回床上,“哎呦,痛——”差点忘了自己身上有伤。 “你……”这个人根本是无赖,“好,供吃住。”也只能这样了。 只能有一点线索,她都不会放弃。 “金福!”钱亦展不认为这个是好主意。 “差人把他送回我家。”她制止钱亦展说下去,“还有,继续找寻哥哥的下落。” 随即,她头也不回的离开,那神情冷漠得几乎没有一丝温度。 “她一向这么酷吗?”安烆看向钱亦展,扬起笑问道。 这跟她那可爱的名字一点都不搭。 当然,他也从没奢望过这个獐头鼠目的男人会响应他半点声音。 “哎呦——”安烆的呼痛声从钱家大宅的花园一隅传来,“汤叔,你轻一点,痛啊!” 一名年约六十岁的老人家直按着他的颈项,“年纪轻轻,连这点痛都挨不住?不好好的推拿,你接下来还要痛上几天。” 呜……泪水已经在他眼眶里打转了呢!“你确定这样推拿之后,我明天就不疼了?”这个汤叔说他年轻时是开国术馆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汤叔再替他转了转手臂,“你的伤根本不重,我真不明白,这样的轻伤,你怎么还大呼小叫?”多亏这小子长得英俊挺拔,不然他绝对不把他当男人看。 “我这叫作情愿大叫出丑,不愿忍痛攻心。”痛当然要叫啊!忍着多难受,况且他也不认为自己是什么英雄人物。 “这小子。”汤叔闻言不禁笑斥道。 他今天早上整理花园时,就听见安烆坐在角落哀哀叫,一问之下,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几句话后,他发现这个年轻人挺健谈的,两人就这样聊起天来,最后他还拿出年轻时的看家本领,替他推拿。 汤叔终于放下安烆的手臂,在他身边坐下来。 “你是和少爷一块落海的,那之后呢?你到底知不知道他的下落?”汤叔忍不住问。 “不知道。”这是实话。 不过,昨晚了他想了想,这件事的确怪异。 他和钱澧淮一块落海,两人在海上飘浮了一会儿后,有人丢了艘橡皮艇给他们,明明他们两个人都爬上去了啊,怎么最后只有他获救?钱澧淮呢?不可能无故消失吧? 他还记得钱澧淮在橡皮艇上跟他说了一句话,至于内容嘛……当时情况危急,他还真的忘了。 “你不知道?”汤叔张大眼眸,“那你还跟小姐要四百万,住进钱家,结果却什么都不知道?” “不然我能怎么办?我的随身物品和皮夹都弄丢了,难道真的要让他们再把我丢下海吗?”他也有他的无奈啊。 除了一身衣物,所有的东西全和他一块掉进海里了,现在他可是名副其实毫无“身分”的人,一不小心还会被人再丢进海里呢。 汤叔气愤地站起身,“你这小子,什么玩笑能开不能开,你不清楚吗?小姐为了少爷的事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你竟然……” 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安烆一点也看不出来。 “在我看来,她这个人冷冰冰的,还真感觉不出她的着急,要不是钱澧淮是她的亲哥哥,我还因为她根本不想管这件事呢。” “你了解小姐多好?别胡说。”汤叔摇摇头,“小姐外表是冷漠,但她的心比谁都火热,就是没有人了解她……”他真是心疼这孩子。 安烆只能装傻赔笑。 说真的,他对这个钱金福真的没什么兴趣了解,他现下是比较想知道钱澧淮是怎么消失的。 为了知道答案,他得继续厚着脸皮留下来。 因为,没有人能在把他安二少丢下海之后,还留给他一堆问号! “汤叔,出事那天,我记得船上还有几个人,你知道他们是谁吗?”安烆提出想知道的问题。 “他们都是钱家的人。”汤叔又在他身边坐下,小声地道。 “既然是亲人,为什么看钱澧淮落海,却没有人伸出援手?”他们全都是冷眼旁观,好像落海的是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陌生人。 汤叔望了望四周,然后神秘地说:“这事你听听就好,其实老爷不是钱家的亲生子孙,是领养的。” “喔?”这么说,他们俩兄妹跟钱家的人并没有血缘关系了? “不过老爷能力强,过去钱家的事业数度陷入危机,都是老爷化解的,加上夫人这位贤内助的帮忙,久而久之,钱家的事业也渐渐变成由老爷领导,老太爷的两个亲生儿子虽然不服,又不能说什么,大家表面上相安无事,其实他们恨不得老爷一家从钱家消失。 “两年前,老爷真的出事了,他在回家途中车祸身亡,那天,小姐坐在老爷身旁,受了点轻伤,醒来之后得知老爷过世了,她没有掉半滴眼泪,但也从此鲜少再看见她笑了,少爷很担心她,却又问不出原因,没想到这会儿少爷又出事,小姐她一定很无助,加上夫人自从老爷过世之后,精神状况就很不好,小姐连能谈心或给她意见的人都没有,唉……” 听着,安烆神情一黯,骤失亲人的痛楚,他也受过一回,当年老三安威突然过世,整个安家顿时陷入哀戚之中,至今他一想到都还是会心痛,因此对钱金福的遭遇颇能感同身受。 但是,他还是对汤叔一笑,“呵呵,放心吧,我觉得钱澧淮不是短命相,我见到钱小姐时,会好好安慰她的。” “小姐的确是需要人安慰,偏偏她又不让人安慰,连她的母亲都……”汤叔还是忍不住直叹气。 钱金福暂时处理完手边的事后,便抽空回家找安烆。 “快说吧。”她教人将他找来,一见到他便这么说。 安烆一笑,跟着在沙发上坐下来,“说什么?” “我没心情跟你打哈哈。”她现在只想弄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的哥哥现在又在哪里。 “呃……”他露出有点痞、有点顽皮的笑意。 “我就知道从你这里问不出什么。”这一点她早已心知肚明,只不过既然有点希望,她当然不愿放弃。 咦,这倒让她好奇。“既然这样,你还收留我?” “我没打算收留你,你待会儿就收拾一下,准备离开。” 收拾?他全身上下就这套衣服啦。 “前后不一,很难让人猜透。”不过安烆也懒得猜,“还是你已经找到你哥哥了?” 钱金福摇头,直视着他,“我会收留你,是因为你是唯一站出来帮我哥哥的人。”她从那些“钱家人”的口中得知,那时唯一帮哥哥的人只有他。 “所以,我的命因此值四百万?”之前,他以为自己对这个女人没有兴趣,现在可能要改观了。 “我是最后见你哥哥的人,他跟我说了些话,只是……我忘了,如果能想起来,也许对你是哥帮助。”而且他也想找出把他丢下海的人,到时他也要找片广阔的海洋把他往那儿丢,海里最好还有几只大白鲨。 “我说不用了。”她不想多拖个人下水。 “你真是……”很难沟通。 安烆话还没说完,突然有名妇人从楼梯奔下来,从他的身后将他抱住,像是用尽所有的力气紧紧圈住一他。 “阿淮!” “妈。”钱金福看见母亲突然跑出来,连忙靠过去,试着把母亲从安烆的身上拉开。 “夫人。”汤叔正好走进屋里,也看见了,连忙帮忙钱金福。 硬是被他们从安烆身上拉开,钱林梅开始落泪,“阿淮明明回来了,他们是骗我的……” “他们又跟你胡说什么了?”钱金福将母亲扶到沙发上坐下。 钱林梅不放弃,仍伸手扯住安烆的袖子,“阿淮,他们说你掉进海里,找不到人……他们胡说,你明明在这里……” 安烆没有动作,任她拉着,然后望着眼前的两人,不知道自己该开口说什么。 这位老妇人的精神状况看起来不太好。 “妈,他不是哥哥。”钱金福试着让母亲松手,无奈她越是试着将她的手拉开,她的手便捉得越紧。 “他是!他是阿淮!”钱林梅望着安烆,神情坚定。 “夫人,他只是少爷的朋友,您看清楚,他不是……”汤叔加入说服的行列。 “你们为什么要这样?阿淮明明在这里,为什么要说他跌倒海里去了?他明明在这里……”钱林梅越扯越紧,最后更将安烆整支手臂紧紧抱住,“阿淮……” 安烆见状,在心里叹口气。 “我在这里。”他在钱林梅身边坐下,“妈,我没事,你放心。”然后伸手轻轻圈住她的肩,“你吓到金福和汤叔了。” “阿淮,”钱林梅的泪水缓缓止住,关心起儿子的伤势来,“你真的跌倒海里去,受伤了吗?” 他摇头,安抚道:“没有、没有,他们是骗你的,以后别相信他们,嗯?” 钱林梅探探他的额头,“可是,你怎么会叫你妹妹金福?你明明都叫她福福的……是不是头摔伤了?快跟妈说,不然妈会担心……” “福福?”安烆头一抬,对上钱金福的眼眸。 她假装没看见他眼眸里的笑意,只是朝母亲扬起笑容。 “妈,哥没事,你现在可以放心了吧?我请汤叔扶你上楼休息。” 钱林梅点点头,“嗯,阿淮没事就好,你记得跟厨房说一声,炖些鸡汤让阿淮补一补,你看,他都瘦了……” “夫人,我等一下就吩咐厨房,现在我先扶你上楼。”汤叔马上尽职地搀扶钱林梅。 直到钱林梅上楼后,客厅里剩下的两人才看向对方。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钱金福不懂他为何要在她母亲面前说自己是她哥哥。 “不想让她失望。”他认为她这么聪明,应该猜得到,“况且我的是你哥哥的朋友,朋友有难,我当然得帮这个小忙。”虽然只是认识没多久的朋友。 “这些事情都与你无关,你快点离开吧。”说完,她准备转身离去。 “你母亲还好吧?”安烆望着她的背影问道。 她脚步稍停。“我说过,与你无关。” “我不希望看见老人家失望。” 闻言,钱金福回过身,“你到底想怎样?” “留下来。”他可是难得认真啊。“帮你找哥哥。”也为他心里那一大堆的问号找答案。 “不需……” “我上去问问你母亲好了,她一定很希望我留下。”安烆已经猜出她会如何回话,于是抢先一步这么说。 “你……”钱金福发现,这个男人好像不如他表面看起来这么吊儿郎当。 “哎,拜托你也有一点人情味好吗?我说过了,我是你哥哥的朋友。”他将笑容挂回脸上。 她无语,不置可否,只是继续迈步往门口走去。 “喂!” 望着她倔强且冷漠的背影,安烆的心底浮上的竟不是即将冒险的刺激,而是另一种他也不明白复杂的情绪…… 第二章 刚走出会议室,钱金福便含怒地抬望向身后一起走出来的男人。 他们是最后离开会议室的,见所有人都已走远,她才扯住他的手臂。 “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是哥哥最好的朋友,不是吗?”她气得几乎对他大声吼叫。 洛鸿桥往一旁的玻璃帷幕靠去。 “属于钱家的,就全还给他们吧,别争了。”他无奈地轻叹。 “别争?”她不敢相信这是他说出来的话,“爸爸死了,哥哥下落不明,着全是什么原因?” “就因为这样,我才不愿让你再蹚这淌浑水。”他要保护她啊。 “我和哥哥还有妈妈的股份加起来有百分之四十,和他们一样,如今我们只能靠你了,百分之十一的股份不多不少,足够让我替哥哥将董事长的位子保住,哪知你却不表态,选择中立?” “我这么做是为了大家好。” “好?”不,一点都不好。“枉费哥哥跟你交心,你竟然一点都不帮他。” “就是因为和你哥哥交心,我才要劝你放弃。”钱家的那些人虽没有作为,却不好惹。 “我不会放弃的。”为了保住父亲毕生的心血,为了保住哥哥的一切,她不会放弃的。 “金福……”洛鸿桥知道劝不了她,只能叹息。 “只要拿到北区那片地,就能得到德国‘尼斯集团’的赞助,到时候,我还是能拿下‘钱观’的董座,在哥哥回来后交还给他。” 这段期间,她替哥哥暂代董事长的位子,和她的大叔叔钱锦冠竞争,谁拿到北区那块地,谁就能将董事长之位坐稳。 洛鸿桥点点头,“我不会鼓励,蛋也不会再劝你放弃,也许经过这一次,你才会明白你哥哥有多辛苦。” “辛苦?”她直摇头,“那是爸爸的心血,就算辛苦,他也得把钱观撑起来。” “你还执迷不悟吗?钱观是钱家的,他们接手名正言顺啊。”不是他要泼她冷水,而是有些事选择放手反而更开心。 “但也是爸爸辛苦一辈子得来的。”这些才是她看到的。 “你父亲一向最疼爱你,你觉得他会希望你往后在争夺里辛苦的过日子吗?”洛鸿桥动之以情。 “我不知道。”她只知道当下应该这么做。“反正以后的事,与你无关了。” 说完,她转身离开。 “金福。”他在她身后唤了一声,她却没有回头。 一路往前走的钱金福紧咬着下唇。她觉得好无助,好希望有人能陪陪她,偏偏这些烦心的事无法跟母亲说,哥哥又失踪,她根本毫无依靠……如果不是他听错,就是见鬼了! 他来到钱家已有一段日子,还是第一次在夜晚的花园里听到这道声音。 安烆往花园的角落走去,本来是出来看看月色,透透气,却听见哀戚的声音,他还是生平第一次听见爱你叹气声如此凄凉。 才走过围着蔷薇花的矮墙,他就发现钱金福娇小的身影。 “福福?” 呵,这位大小姐、大忙人,竟然躲在这里唉声叹气。 听见说话声,钱金福抬起头。 “请称呼我钱小姐。”她不认为他们俩已熟悉到可以让他唤她的小名。 安烆没有表示意见,只是轻轻地走过去,头一抬,正好看见天空中的皓朗明月。 “来赏月?”这么晚了,她应该不是来赏花的吧? 她没有心情理他,茫然的眼神望向远处,心想只要不回应,他便会识相地走开。 偏偏他不是这种人,别人越冷淡,他就越想拿更多热情让她糟蹋,不行吗? 他在她身边坐下,开口便问:“在心烦什么?” 闻言,钱金福冷淡的眼神往他脸上射去。 “怎么了?”安烆望了望自己的身躯,觉得似乎快被她的眼神射出两个洞了。 “我习惯一个人静静的思考。” “习惯是可以改的。” 钱金福有些呆住。这个脸皮厚到家的男人!“麻烦你到别处去,行吗?” “福福……” “钱小姐。” “干嘛这么计较?”不过是个称呼罢了。 她没了声音。 “你看起来就是有心事的样子。” 四周依然沉静。 “你说来听听,我可以胜任聆听者的角色。” 钱金福拒绝开口。 “是担心你哥哥吗?放心吧,他看起来不是短命的样子。” 她仍没有说话。 “福福。”为了引起她的注意,安烆再次如此唤她。 “钱小姐。”她只在意这个。 “妈允许我叫你福福的。”这是他手中的王牌。 “妈?”听他叫得多顺口。 “没办法,叫了这么多天,一时之间改不过来。”他笑嘻嘻地道。 “你要说什么,请一次说完,然后回你房里睡觉,行吗?”她真的不想再和他啰唆下去了。 “你母亲很寂寞,你应该多陪陪她的。”这是他这段日子和老人家相处之后的心得。 “钱家有哪个女人不寂寞?”钱金福喃喃地道。 母亲自从她父亲过世之后,便从原本精明干练的女人,变成一个天天期盼不可能再回家的丈夫归来的女人,她的精神状况因为想念丈夫而每况愈下,现在只能用药物控制病情,这也是她为会将他错认为儿子的原因。 “你的意思是,你也很寂寞?”安烆自动举一反三,“不早说,不然我就早点下来陪你聊聊天了。” “以前有爸爸在,不寂寞,爸爸死后,还有哥哥在,不寂寞。”现在呢?她寂寞吗? 突然听她冒出这句话,他唇角扬起的弧度更大了。 接着,他突然转过身背对着她。 “你干嘛?”她完全看不懂他在做什么。 “今晚气氛太哀伤,我怕万一我哭出来,会被你看见,这样安全点。”相对的,她若哭了,他也不会看见,避免尴尬。 “你?哭?”钱金福翻了个白眼,嘴角不经意地轻扬起笑意。 发现嘴角竟然笑了,连她嘴角都有些吓着。 “你不相信我会哭?”拜托,他也是人,有感情的好吗?“我弟弟过世的那时候,我是全家大小哭得最惨的一个。”他从早哭到晚,从头哭到尾。 “你弟弟过世了?”原来他也失去过亲人,那种痛她知道。 “看,流星。”安烆忽然指着天空。 钱金福一抬头,果然看见流星划过天际。 “你不许愿吗?”女孩子不都相信这一套? “哼!”她却轻蔑地以笑。 “很多人说,生命要像流星,虽然短暂,但是灿烂。”这话他听了很多回,“屁话!”每回他都这么说。 闻言,她不禁望着他的背影,期待他说下去。 “弟弟过世的前一天,我还陪着他和他的未婚妻去挑礼服呢。”那一幕还似昨日,常出现在他眼前。“他要结婚了,全集爱都开心地忙着他的婚事,可是,一场车祸就这样夺走了他的生命,原本喜气洋洋的家里,转眼间只剩下哀戚。”我“我弟弟他什么都好,办事能力又强,为人和善,长得也英俊,还有个漂亮贤慧的未婚妻,我父亲常说,他是他最骄傲的儿子,可是,他却像流星一样,仅仅在瞬间划过天际,随后就消逝了……” 听着、听着,钱金福的鼻子突然涌上酸楚,不是因为他弟弟短暂的生命,而是她想起了父亲。 父亲过世的前一天,她刚以全校第三名毕业,父亲很高兴,还说要陪她去挑部钢琴送给她当礼物,谁知道这样的承诺,父亲永远也兑现不了了……“好啦,今天就聊到这里。”说完,安烆忽然站起身,“我累了,要回房休息了。”接着他便迈步离开,没有再面对她,连道别也是仅是背对她随意一挥手。 他走后,钱金福发觉自己的眼眶湿湿的。 突然,她发现自己的手竟然定在半空中,这个举动是为了什么? 她是想叫住他,请他别走,再陪她聊聊吗? “这就是和‘安展’交涉了一整个越的成真?”钱金福拿着一迭数据,一遍又一遍地看着,然后抬头望了眼各部门的经理。 北区那块地已经被安展拿走一半,想争取另一半又不得罪安家,便必须说服安展合作,对方有北区的地,钱观手中的筹码则是南区这一块,不过,这一点钱锦冠也想到了,接下来就凭个人的手腕。 偏偏企画书写了一本又一本,派出的人员与安展谈了又谈,安展始终没有什么表示。 “这……”经理们个个都低下头去。 最后,终于有人站出来说话,“安展好像已经得知我们内部的争斗,他们可能正等着坐收渔翁之利,等着这块地被我们的斗争炒热。” “帮我约安展的负责人,我必须亲自去一趟。”现下她已没有别的办法,希望对方不会因为她是女人而选择和钱锦冠合作。 “这个……”各部门经理面有难色。“说真的,我们约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那就再约啊!”不然呢?等着输吗? “但是安展已经答应和钱总见面了。”这是最新消息,他们一直不敢告诉她。 听了,钱金福挫败地垂下眉,“你们去忙吧,我再想想法子。”不过,能有什么法子可想呢? 看来这场仗想赢,不仅是靠实力和运气这么简单。 各部门经理离开后,钱锦冠便从外头走进来。 “怎么,还在忙吗?”他装出一脸诚恳的模样,但怎么看都不怀好意。 她抬起头来。“叔叔。”辈分上及礼貌上,她仍得如此唤他。 “早点回去休息吧。”他状似好心地叮咛,“女孩儿家就乖乖待在里等着嫁人,争什么?” “争一口气。”她也不客气地回道。“让你们知道,没有爸爸,没有哥哥,还有我。” “钱金福。”他神色一凛,“你们只是入侵钱家的外人,凭什么争,又有哪口气能让你争?” “要是没有我父亲,钱家的人早就去乞讨了。”她说的是实话。“你说,我该争什么呢?” “那又如何?你爸爸已经不在了。”已管不了这些事。 “听说你和二叔最近也相处得不是很融洽。”她转开话题,却是变相地提醒他,“小心,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凑来不易,心平气和要紧啊。” “你……”钱锦冠眼一眯,“这不需要你操心。” “二叔虽然只有百分之十六的股份,不过加上我们这里,可就远远超过您了,如果不是怕您和二叔兄弟阋墙,其实我该考虑拉拢他,毕竟我们这儿利多,两个女人和我失踪的哥哥,根本成不了气候……” “你这是威胁我吗?” “那天你也在游艇上,我想整件事都和你们脱不了关系,总有一天,我会找到证据……” “要我说,钱澧淮都斗不过我,我还怕你一个娃娃?”哼,他才不看在眼里。 “你怕不怕与我无关,但我要你知道,我会做我该做的、守住我该守的一切。”这是她的责任。 “那你就小心守着吧。”说完,钱锦冠转头离去,狠狠地甩上门。 外头,钱亦展看见父亲从钱金福的办公室走出来,立即上前问道:“爸,你找金福做什么?” “怎么,怕我吃了她吗?”这个没出息的儿子! 钱亦展摇头,“我只是好奇。” “接下来,该轮到对付她了。” “为什么?” “这个丫头已经让我忍无可忍了。”再拖下去,他已经没那个耐性。 “爸,你要对金福做什么?”钱亦展显得忧心忡忡。 “怎么,你还没打算放弃?” “我对金福……” 钱锦冠瞪了儿子一眼,“想要娶她,就从我的棺材上踩过去。事业、金钱和一个女人相比,孰轻孰重?” “可是……” “等到拿回我们钱家的一切,你要多少女人没有?”他真是快被这个儿子气死了。“我现在交代你一些事,你去给我办好。” “好。”钱亦展只能轻轻叹口气。 没错,金福是漂亮,但不受控制,与金钱、地位一比,她好像就没那么重要了。 钱锦冠在儿子耳边低声说出计划。 “这……”钱亦展的眼缓缓地睁大,面有难色。 “不许出半点差错。”钱锦冠交代道。 他已经等了二十几年,不想再为了这个女娃娃继续等下去,起先他是想笼络安展,把这件事解决,到时候拿到钱观的董座,这小女孩根本就成不了气候了,但没想到安展对这件事不但不急,且一拖再拖,他实在等不了了。 何况日后的变量还很大,他无法确定钱澧淮的生死,他随时有可能会回来。 因此,他得在钱澧淮回来之前把钱观弄到手。 安烆在远处就发现那个又躲在角落的身影。 待在钱家,他发现日子过得很快,但看见她的时间却少之又少,她很忙,而且总喜欢把自己藏起来。 “走吧。”他走过去,见钱金福抬起头看他,便一把拉过她的手。 “你做什么?”她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一吓,才发现原来这个人还待在她家。 “绑架你能卖很多钱吗?”安烆没有放手,反倒施了点力,紧紧拉住她的手腕。 “你到底想干嘛?”她的力气比不过他,只能让他拉着走。 不久后,他将她塞进车里,然后发动车子离开。 “你怎么有这辆车的钥匙?”这是她哥哥的车子。 “跟汤叔拿的啊,这阵子我都用这辆车代步,你不知道吗?” “你的脸皮真厚,到现在还留在我家里就算了,连我哥哥的车你都站为己用?”她现在应该想想办法把这个人赶走才对。 “在你家吃得好,住得好,又没有人赶我,我当然不走啰。”这个理由很正当。 钱金福无语,望着车窗外。其实她若硬是不上车,他根本也拿她没办法,可是她最后还是半推半就地坐上车了。 见她无语,安烆露出爽朗的笑,“想听歌吗?还是广播?” 其实,让他留下的是钱澧淮。 他已想起落海那天,钱澧淮跟他说了些什么话——“麻烦你无论如何留在钱家。” 坐上橡皮艇后,他大气都还来不及喘,就听到钱澧淮这么说。 “我……”他的意识仍有些混沌,接着又听到一句话。 “还是你想要我再把你丢下海?” 拜托,听到有人如此威胁,只要想活命的人都会摇头吧? “那就是答应了?” 天啊,这种话钱澧淮也说得出口? “等我回到钱家后,会支付你所要求的一切。” “为什么?”他不懂。 “因为金福,因为你是安烆,安家的老二……” 然后,安烆发誓自己绝对是被人一拳打昏的。 因为他是安烆?这是什么跟什么啊?看来他小看钱澧淮了,他根本从头到尾都知道他是安耀的弟弟。 至于因为金福,这句话他现在已经明白了。 钱澧淮最担心的是妹妹,在敌人眼中,也只剩她这个眼中钉了。 不过,他倒不是因为期待钱澧淮会给他什么好处,而是他对这女人越来越好奇,越来越感兴趣……安烆载着钱金福来到某个港口。 她一下车,便因为冷冷的海风吹拂而瑟缩着身子。 “有点冷。”他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 背上的外套传来暖暖的余温,她抬头看他一眼,并没有拒绝。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走吧。”安烆没有回答,只是领着她走在前头。 直到一艘游艇出现在他们面前。 是金福号。 “那天游艇被送到港口时,有船商来家里询问,是否要将它卖了,还是要重新整修,妈……呃,夫人见到我在,就交给我决定,我联络不到你,于是自己做主托船商重新整修,希望我没有作错决定。” 毕竟钱金福有可能因为不想回忆起钱澧淮落海的意外,而想卖了这艘游艇也说不定。 望着眼前的游艇,她的心不由得黯然。 “谢谢你。”这是她父亲送给她的礼物,却也是哥哥失踪的游艇,对她而言意义复杂。 “谢谢我,就拿出实际行动吧。”听到她道谢,安烆嘴角上扬。 “实际行动?”她转过头,大眼瞅着他。 “我已经在游艇上放了钓竿和鱼饵了,陪我去海上夜钓吧。”他开口邀约。 闻言,钱金福没有多想,直接点点头,“嗯。” 然后,她轻扬起笑容,忘了前不久她还想把他赶走。 她现在心里好乱,暂时静一静也好。 第三章 “你居然会开游艇?”船停下后,钱金福靠在船栏上问道,看着安烆忙碌地准备着钓具。 不过,她觉得他对弄那些钓具好像挺不顺手的。 安烆总算缠好了鱼线,“凡事只要肯学就会,哪天你会开飞机,我也不意外。”这种事有什么好惊讶闻言,她又望了他忙碌的身影一眼,心想,没想到他还挺幽默的。 “我不会开飞机。”除了开车,她什么交通工具都不会,连脚踏车都不会骑。 “我想也是。”他点头道。 钱金福的目光紧紧注视着他的身影,“你跟我哥哥,感觉很相像……”无论身型、气质,连侧边脸庞都有几许神似。 安烆听了,抬起头,“是吗?”他本人倒是没什么感觉,“难怪我那天在游艇上听到有人问你哥哥,我是不是你爸爸在外头的野种。”也难怪她母亲一直把他当成钱澧淮。 “有人?”其实想也知道是谁,只有钱锦冠才会毫无遮拦地说这种话。钱金福抬头看着月色,又轻轻地叹了口气。 安烆将鱼钩投入海里,架好钓竿,之后便随便找个地方坐下来,和她一块赏月。 “我常常听见你叹气,年纪轻轻的,怎会有那么多气好叹?”听见她的叹气声,他忍不住跟着皱起眉头。 钱金福转身与他对望,在灯光的照耀下,他那灰色的眸子熠熠发亮。上回,她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但这次如此近距离地看着,绝对不会错。 安烆看见她直望着他的眼眸,便道:“没错,是灰色的,遗传自母亲。”他明白她的困惑,因此主动解答。 得到答案后,钱金福并没有继续问,只是又望向远方。 “说真的,那种随时随地面带愁容的样子,挺令人心疼。”他望着她的侧脸,见她没有反应,接着又说:“也挺令人讨厌。” 闻言,她从远处收回目光,“讨厌?” “这世上不只是你有烦恼,多少人烦恼着没得吃、没得住,蛳反而……” “那不一样。”真是的,什么都不懂就别多嘴。 “我当然知道不一样。”谁都看得出她吃得好、穿得暖,只是心中沉郁。“钱小姐,事情不是皱眉叹气就能解决的,就算叹再多气,你那个你们母女丢下的哥哥也不会马上跑回来。” “你胡说什么?”听见他这么说哥哥,她眼神一怒。 “对,我是胡说的。”不过,他这个明眼人怎么看,都觉得钱澧淮是预谋将她们母女抛下,这家伙可真狠。 “你叫什么名字?”钱金福这才想到,这么久了,她对这个男人仍一无所知。 安烆露齿一笑,“怎么,终于对我有兴趣了?” “我只是不懂,为什么你执意赖在我家,看你好手好脚,也不像是来混吃骗喝。” “别把我想得太高尚,我的确是来混吃骗喝的。”他索性爽快的承认,“对一个“流浪汉”而言,钱家真是一个舒服的落脚处。” 他的确是流浪汉,在世界各地四处流浪,走累了才会停下来歇会儿。 钱金福撇开头。哼,白痴才会相信他是流浪汉。“你不说就算了。” “你可以叫我阿烆,其余的一切乏善可陈,我既不是英雄,更不是伟人,所以没本事自吹自擂,不然吹破牛皮反而有我受的。” 他可没有骗人,总不会有人觉得不过是受点小伤就哀哀叫的男人是英雄吧?至于伟人,那是看死后的功过而论,他又还没死。 “嗯。”钱金福并不打算探究太多,就算他是钱锦冠暗中派来探消息的,她也不怕。 “福福……”安烆才开口,就见她抛来愠怒的眼神。“我就是要叫你福福,你提醒再多故也没用,就福福吧,很顺口。” “你真的很没有礼貌又难以沟通。”钱金福愠怒地回了句,但这次倒没有再纠正他的称呼。 “你真的很没有热情又难以亲近。”他照样造句。 有流浪汉像他这么难缠的吗?“看好你的鱼饵。”她不想再和他东拉西扯。 “放心,有鱼上钩的话,钓竿会摇晃,不需要一直看着它。” 闻言,钱金福手一指,“像这样吗?”那钓竿看起来晃得挺厉害的。 “没错,就像这样。”安炻点点头,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她所说的是什么,连忙起身拉起钓竿。“鱼上钩了!” 她定坐在原处,看他吃力地动作着。 “快帮忙啊!”见她还端坐在那儿,他连忙挥手唤她过来。“这鱼力气这么大,肯定是条大鱼!” 是吗?钱金福存疑,不过倒是很听话地过去帮他。 “用点力,我要收线了!”见她靠过来帮忙握紧钓竿,他放声大喊。 “好。”她认真的点头,有了参与感,她还真觉得水里那头拉扯的是条大鱼呢。 经过一番拉扯,他们赢了,但是……“就是它吗?”钱金福蹲在一旁,看着刚被钓上岸还活蹦乱跳的“东西”。 安烆点点头,“真没想到啊……”他们花了好大力钓起来的“鱼”,竟然……他看看自己的手掌,嘿,不到他手掌的一半大。 “是谁说会是大鱼的?”钱金福抬眼瞄瞄一旁的人。 “啊?呵呵……”安炻傻笑,“我跟它又不熟,怎么知道它长大了没?不过它长大后一定是鱼中之龙,才这么小,力气就这么大……” 她伸手将鱼抓起,往海中一丢,“那就等斗也长大一点再把斗也钓回来吧。” 却没发现自己的唇角竟大弧度的上扬,那轻快且无忧的笑容挂在她脸上,比今晚的月色还美。 “好吧,那我们再加加油,等一下钓一条肥美的章鱼来做生章鱼片。”安烆再度把鱼钩抛往海里。 “连这么小的鱼都拉不上来,你还想钓章鱼?”钱金福一副藐视他、看轻他的神情。 听了,安烆爽朗地大笑,“你以为每只章鱼都很大吗?我专钓章鱼宝宝,不行吗?” 对于她的藐视,他根本无所谓。 “章鱼宝宝?”钱金福不禁失笑。这种话亏他说得出口不过,她的笑容却因为他的话而更为扩大,甚至露齿而笑。 安炻随地躺下,枕着手肘。 “笑一笑,其实豪不费力,对吧?”他望着天上的月亮,再回眸望向她的笑容。 听了,她笑容一僵,然后收起了笑意。 “你……”是存心看她笑话吗他却直指着前方,像是没有注意到她僵硬的神情。 “钓竿……好像又动了,对不对?” 钱金福往钓竿望去,“没有。” 再看钓竿一眼,安烆点点头,然后煞有介事地道:“生平第一次钓鱼,它们竟然都不给我-面子,净派些小喽罗给我。” “你是第一次钓鱼?” 他连忙捂住嘴,“该死,连这个小秘密都守不住。”他笑了笑,再道:“我今天花了一天的工夫和汤叔学缠鱼线呢。”算了,索性自己承认。 “你已经确定今晚会来海钓了吗?”这样,她算不算在他的算计之中。 “没有,原本只是有这个打算而已。”安烆摇头,“不过总是有备无患嘛,没先作好准备,我今晚不就真的出糗了?” “你总是这么从容的过日子吗?”钱金福突然觉得有点羡慕他。 “不然呢?”他通常随心所欲,随性自在,“就算天塌了,还有高山顶着啊。” “顶着?哼。”她的神色充满无奈。 “像你父亲过世了,不是还有你哥哥帮你撑着吗?”安烆刻意轻轻地碰触她的伤心处。 “哥哥?”这会儿,连支撑着她的人都失踪了。 “你放心,你哥哥不在,我先替他顶一下。”安烆说得淡然轻松。 “为什么?”钱金福又觉得心头有暖流流过。 “因为我是他的朋友啊。”呵,这个理由从头到尾部很好用。“我喜欢交朋友,如果你不介意,我们也可以当朋友,谈谈天,聊聊心事。” 朋友?钱金福没有响应,只是转开眼眸。 “跟我做朋友好处多多,首先,我能送你三个拳头。”他伸出自己的大掌,然后紧紧握“拳头?” 她要这个干嘛“你哥哥回来时,我可以帮你教训他,谁教他让你担心。”也顺便替自己出口气,“三拳免费友情奉送,其它再另开价码,我会算你优惠些的。”安烆说得煞有其事。 “哥哥真的会回来吗?”钱金福虽然表现得很坚强,其实为了这件事,她几乎夜夜无法成眠。 “我以最后见到他的身分担保,他绝对没事。”安烆拍拍胸脯。 如果钱澧淮真的出事,也没道理在海上打捞这么久仍没有半点收获。 “谢谢你安慰我。”说着,钱金福的唇瓣又上扬了些。 安慰?不,她一点都不需要安慰,她只需要人疼爱……咦,疼爱?安炻发现自己脑海里竟然冒出这个词。 转眸看她一眼,那些徽的哀戚映入他的眼帘,他的心里竟然感到有些不舍。 “钓竿……”钱金福忽然指向前方。 安烆立即坐起身,“又动了!” 天亮了,钱金福在摇晃的甲板上醒来,身上覆着一条厚被,头颅枕在一个宽阔的胸膛上。 安烆则枕着自己的手肘,宽大的厚被另一头覆在他身上,平稳的呼吸声持续着,另一只手则横放在她身边,且任她抱着。 见状,钱金福完全清醒了,连忙跳起身,丢下被她抱了一整晚的“抱枕”。 安烆随着她的动作皱了下眉,随即转身将被子往身上一卷,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继续呼呼大睡,一点也不受影响。 “喔……”她气恼地咬紧下唇。 昨天她陪他再钓了几尾小鱼上来后,眼皮便觉得沉重,什么时候睡着的,她根本不知道。 阳光渐渐投射在海平面上,金色的光辉随着玻璃闪了闪,她抱腿坐在安烆身边,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他连睡相都很优雅,若像他所言,他只是个流浪汉,那么他绝对是这世上最俊美的流浪汉了。 明明动作和言谈都高雅得很,有时候连不经大脑的话都能说得振振有理,浓密的鬈发让他显的一身贵气,她不得不想想,这个男人到底是怎么会忽然冒出来的只是想着、想着,她突然发现架在船头的钓竿狠狠地晃了几下。 经过一晚的训练,她知道这是鱼儿上钩了。 她连忙站起身,伸了脚踹了睡死的人两下。 “阿烆,钓竿又动了!”虽然钓了整晚的小鱼,不过乐趣却不是在鱼的大小,而是……她深吸口气,望着被她踹醒的人。 她的乐趣竟然是因为——他“唔,痛啊……”背上被痛踩两脚,安烆很不客气的呼痛。 “快起来,又有鱼上钩了!”再踹、再踹。 为了不再被喘,他心不甘、情不愿地张开眼睛坐起身,然后望了晃动的钓竿,“还真的在动耶!” “快去把鱼拉上来。”她推了推他的手臂,催道。 “喔,好!”他挽了袖子,迅速走去将钓竿拉起,“这次一定是大鱼!” 这句话让她刹了白眼,“你已经讲了一整晚了。”而他们则钓了一整晚小鱼。 “哎,快来支援,我拉不动了!”现在不是讨论这个话题的时候。 “好。”她靠过去,脸上不自主地漾笑。 又经一场奋战,猎物终于在海面现身了。 “这……”边动,安烆面露兴奋。 “章鱼?”她也看见了。 “对,而且还不是章鱼宝宝。” “是大章鱼!” “哈……” “好厉害啊!”她望着被捞上来的“渔获”。 “哇……”他狂呼。 她则雀跃地拍手,“好大,这……”简直不敢相信。 他得意地扬扬下巴,“你想煮汤还是热炒?做生章鱼片好了……”开始打它的主意。 “红烧好了。”她也认真的想着点子。 两人笑成一团,兴奋一块,差点要一起跳舞了。 他们带着大章鱼回到家。 然而原本轻松的气氛,在踏进门后,便消失殆尽。 “叔叔。”钱金福看着坐在客厅里的男人,“你怎么有空过来走走?” 钱家的豪宅分为三幢主屋,她住的这一幢位于中央,钱锦冠住的位于右侧,而另一名叔叔钱锦伯的则在左侧。 原本毫无阻隔的三幢房子,在她的爷爷过世之后,两位叔叔便提议以围墙隔开,从此成为三户,各自生活,互不干涉。 “你们聊吧。”安烆手中拎着那只大章鱼,很识相地回避。 他们的事,他在汤叔那里听了很多,不过,那是钱家的家务事,他没有资格管。 见安烆转身,钱锦冠也从沙发上站起身。 “若没有要紧事,我才没空过来。”他的脸色不太好看,“要不是安展要我转告,请我们在下星期各送一份最终的台作企画书过去,让他们内部作裁决,我也不想过来。” “这样啊。”钱金福的表情仍没有变,“叔叔可以随便派人过来说一声就行了,大可不用亲自走这一趟。” “我只是顺道来提点你。”钱锦冠不屑地转过身,“你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企画案,还是少拿出去献丑,安展可不是没经过大风大浪的小公司,你别让他们看笑话了。” “谢谢叔叔关心。”她轻松地应道,“我送去安展的企画书不下十份,若真的上不了台面,相信安展也不会多此一举,让我和叔叔竞争,倒是叔叔,脸色似乎不太好,怎么,怕了?” “怕?”钱锦冠冷哼,“我是怕你丢了钱观的脸。” “咱们彼此彼此。”她没有动怒,“对于叔叔,我也不曾有多大的信心。” “你……”好个尖牙利齿的女娃娃,“嘴巴上争输赢是得不到好处的,我原本还想提供点讯息让你参考、参考。” “谢谢叔叔的关心。” “怎么你就是学不会放弃呢?”再争下去,对她一点益处也没有。 “那么叔叔比我年长,您又学会了吗?”她嘴上立即回了一枪。 “钱金福,我还真是小看你了。”没想到钱锦善不仅有个能力卓越的儿子,连女儿都这么难应付。 “我会把这句话当成夸奖,一定不让叔叔失望,以答谢叔叔看好。”她心中替父亲感到悲哀。为了钱家做牛做马大半辈子,养出的竟然是这样的兄弟。 “没关系。”他摇头,“我会让你知道,嘴巴不甜的孩子是讨不到糖吃的。” “我也会让叔叔知道,我钱金福不是讨糖吃的臻子,而是挣糖吃的孩子。”在钱家,没有什么是只要乖就能拥有的。 “你……哼!”吵不赢她,钱锦冠只好摸摸鼻子走人。 望着钱棉冠远去的背影,她颓然地叹了口气。 安烆见钱锦冠离开后,马上走出来。 钱金福看见他,脸色依然沉重。 “你家里会这样吗?”她突然问道。 “嗯?”他抬眸一望,不知道该怎么合宜地响应她的话。 “你的亲人会为了这些身外之物而彼此争夺,不惜恶言相向,甚至了结对方的性命吗?”她,从小就生长在这样的环境里。 安烆摇头,实话实说,“不会。” 他父亲是独子,没有这方面的问题,而他们几个兄弟彼此也兄友弟恭,感情很好,从小到他所看到的只有“让”,没有“争”。 钱金福点点头。想也是,有多少兄弟会像她的叔叔们这般无情“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要争?”这是安烆不明白她的地方。 “因为不能不争。”她也很疲累,但不这么做又能如何“没有什么事是“不能”的。”说真的,安烆实在不懂,就算离开钱家,以她的才能,即使带着母亲,也不至于饿死。 “福福……”他想再劝。 “我还得到公司去,没空再和你聊了。”说完,她便转身上楼。 看着她的背影,安烆微微一叹。 接着,他忽然想到,如果他刚才没听错的话,好像曾听到“安展”这两个字。安展集团是安家的事业,再怎么样他也不可能记错。 “因为你是安烆,安家老二……”钱澧淮的话又浮上安烆心头。 该死的!那个钱澧淮到底在玩什么把戏?把他耍得团团转,偏偏他最讨厌这种感觉了! 第四章 安烆端着热粥走进钱澧淮的书房,果然看见钱金福坐在桌前翻看文件,一边核对计算机上的数据。 “汤叔说你晚上没吃什么东西。”他将粥放在她面前。 “拿开。”钱金福连抬头看他一眼的时间都没有。 他将大掌往她眼前的文件上一放,“你这样没日没夜的工作,大家都很替你担心。”三天了,他几乎没看见她休息。 “别闹,我已经没有什么时间。”她手一推,将他的手掌推开。 “把粥喝了。”安烆强硬地道,心里挺担心她的。 “你再继续干扰我,我就把你赶出我家。”她眉心一拧,神情不悦。 “走开!”钱金福手一挥,直接将桌面上的热粥往地上推去。 哗啦一声,碗摔碎了,粥洒了一地。 安烆没有望向地上的粥,只是冷冷地道:“你都是这样对待别人的关心吗?” “你只是个外人,还轮不到你来关心。”她将桌上的文件数据迭好,“出去,然后将门带上。” 外人?怎么听到这个词,他的心里头很不爽快? “我还以为我们是朋友了呢。”那天在游艇上,他们聊得满愉快的啊。 “你也赖在我家够久,该走了吧?”朋友?哼,她连他是不是敌人都还不清楚,当什么朋友。 “女人翻脸确实跟翻书一样快。”他果然见识到了。 钱金福没有响应,继续忙着手边的工作。 “依我看,就算你赢得这次的董座,你叔叔还是不会放过你。”怎么争都是她吃亏,难道她不知道? “与你无关。” 嘿,她每次说出口的话一定要让人生气才甘心吗? “你……”安烆正要开骂,眼神却被窗外的些微异状吸引。 下一刻,他忽然将她所坐的椅子往一旁推,让她离开原本的位置。 “你在做……” 砰一声,一颗子弹疾射而来,打破了窗子,子弹就这么嵌入木制厚桌,如果他没将她推开,那么子弹打中的就是她的脑袋了。 见状,钱金福惊慌地抬头,却望进安烆冷静的眸子,然后看着他靠向她。 “往角落走,快。”他拉着她躲进角落,同时,子弹依然一颗颗地从远处疾射而来,打得书房里的摆设纷纷掉落。 安烆护着她移开角落的铁柜,把她塞进铁柜后头,然后将她护在怀中。 “别怕,也别乱动。” 一阵混乱过后,远处狙击的人发现情况不利,于是放弃狙击。 四周终安静下来。 “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安烆低头问着怀中的女人。 钱金福摇摇头,除了受到惊吓,她身上并没有疼痛的感觉,应该是没有受伤,可是,她的手感觉触碰到温热湿滑的液体,她将手抬起,望着上头鲜红的血液。 见她惊恐的看着他,他一笑,然后点点头。 “可能要继续在你家多待一阵子了……”天呀,疼死他了! “小姐!”汤叔赶来,看着躲在角落的两道身影。 “汤叔,你终于来了。”安烆看见他后,才放开怀中的女人,然后开始放声哀叫,“我受伤了,快找医生,疼死我了,快啊——” “你受伤了?”汤叔连忙扶着他,然后吩咐一旁跟着一块来的佣人,“快先去请刘医生来,快去啊!”刘医生是钱家的家庭医生。 “痛死人了啦——”原来枪伤是这种能让他“惊天动地”的疼痛啊! 他刚才应该更小心一点才对,怎么让自己受这种这么痛的伤? 而钱金福久久无法从震惊里平复,那样的震惊,不是被这场枪击吓到,而是因为他。 他竟然为了保护她而受伤? 她心里像是缓缓出现一道漩涡,最后将她卷入漩涡中……“呜……啊……”床上人仍努力地哀号着。 汤叔忍不住赏他一个白眼,“男子汉大丈夫,哪有像你这样的?” 是啦,他的伤口是不小,但也不大啊,子弹从他腹间划过,血是多流了一点,但绝对死不了人的,而且连卧床休养都不用,过两天他又能活蹦乱跳了。 “汤叔,你不安慰我,想办法帮我止痛,还这样笑话我,真没有同情心。”他是真的很疼耶! “想当年从军时,正值混乱的年代,所受的伤比你严重十倍不止,我可从来没吭过一声。”想当年,他老汤可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那是你说的,谁作证?”安烆完全不给面子,“不一定你那时候哭得呼天抢地,现在死无对证,当然说得这么英勇了。” “喂,你这小子!”汤叔伸手便往他的伤处拍了一下。 还好安烆闪得快,“哇!你下手可真狠毒。” “我一掌把你劈昏,也省得你继续哀哀叫。” “哇,这是谋杀耶!”他煞有其事地张大眼睛,“亏我跟你交情不错……” 正说着,他发现房门外站了一道身影,于是他马上中断与汤叔的对话,别开眼缓缓地往床上躺好,将被子往身上盖,像个别扭的孩子。 看见他的动作,汤叔先是一愣,才望向房门。 “小姐。”原来是看到小姐来了啊。 她走进房里,“你还好吗?”朝着床上耍任性的人问道。 “你放心,他没事,只是被子弹擦伤,刘医生已经把他的伤口处理好,他休息两天就没有问题了。”汤叔帮他回答。 “嗯。”她点点头,眨眨幽郁的眼眸。 “小姐,你看起很疲倦,脸色不太好。”汤叔看看她,觉得心疼,毕竟小姐是他看着长大的,就像他的孩子一般。 钱金福摇头,“没事,可能是刚把事情处理完,有些累了。”警察刚走,她便赶着过来看安烆了。 “累了就快回房休息吧。”安烆的声音插进两人的对话中,不过依然没有看向她。 “你们聊一会儿。”汤叔见状,很快的把这里留给两人。 汤叔离开后,钱金福在刚才他所坐的椅子上坐下,静静地不发一语。 气氛不对劲,安烆全身也跟着不对劲。 “说吧。”他转过头看着她,“说出来会比较舒服。” “我能相信你吗?”这种时候,她还能相信谁? 闻言,安烆嘴角扯起一道不自然的笑,心情一闷,又把头转回去。 “算了、算了!”他干嘛每次都拿热脸去贴冷屁股啊? “我明明知道是谁,却不能说。”她心底好苦。 事关钱观的声誉就算了,对方还是她的亲戚,这真是……安烆无言地望着她憔悴的脸庞。 “难道哥哥的失踪真的与他们有关?”他们会这样对付她,想必也是这样对付她哥哥的,“怎么办?再这么下去,我还能保护妈妈,守住爸爸的一切,等哥哥回来吗?” “福福,来。”安烆坐起身,拉过她的手腕。 她随着他的动作坐到床边,“对不起。”这句话,才是她该说的。 他伸出手臂将她拥入怀里。 “放心吧,有我在。”安烆决定,从现在开始,她就由他来守护。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听他说出类似的话,她的心就好像被温暖全部填满一样,疲惫的心好像也能松口气了。 安烆让她的头轻倚在他的颈项上。“你可以哭的,无谓的坚强只会让你更脆弱。”他情愿她将一切不快全都哭出来。 “可是……” “哪有那么多可是,教你哭,你就好好的哭,别有意见。”他双手合抱着她,让她以最舒服的姿势靠在他怀里。 钱金福终于忍不住轻轻地啜泣。 “是你哥哥要我来帮你的,在他没有回来之前,我绝对不会把你丢下,放心吧。”现在,让他留下的理由好像渐渐转移了,慢慢地变成了——她。 “是哥哥……要你来的?”她的声音中有着浓浓的哽咽。 “嗯。”算是吧。 “那哥哥人呢?” “不知道。”他要是知道,早就将那家伙拖出来斩了! 接下来的日子,钱金福和安烆亲近了许多。 她每天从公司回到家后,就是与他待在书房里一块研究企画书的内容,他也提出许多中肯的建议,是她在忙乱时没有想到的。 渐渐的,她开始习惯在他面前展露笑容。 那是因为他带给她心安和温暖,还有,他始终带着柔和的笑容,慢慢的也感染了她。 钱林梅发现女儿的转变,心里欣慰许多。 “金福也快回来了吧?”她端起安烆倒给她的热茶喝了口,望着正在沏茶的他问道。 安烆点头,“快了吧,我教她不许加班。”而她也很听话。 “我还没有谢谢你救了她。”钱林梅将茶杯放下。 闻言,他稍微一愣,“谢谢我救了她?”这是母亲跟儿子说话的口气吗?还是一个精神状况不太好的母亲说的话? “我知道你能改变她的。”她扬眸一望,看进他那灰色的眼眸。 “钱夫人……”安烆觉得钱家的大大小小还真是一个比一个更难搞定。 “如果我不想拖累儿女,唯一的办法就是保护好自己。”除了转移敌人的焦点,她没有别的办法,装疯卖傻是最容易的。 安烆点头,了解她的意思。 “我知道阿淮总有一天会放弃钱家的事业。”钱林梅沉重的声音显得苍老,“但他不会放弃报复他们。” “所以?” “那一天,是你说会留下来帮金福的。”她浅笑,“金福那孩子,明明脆弱,却事事不肯服输,这两个孩子,我都不知道该担心谁。” “所以,你帮我,让我留在钱家,却也观察着我?”这个钱林梅太厉害了,他待在这里这么久,竟从没怀疑过她是装疯卖傻,她和钱澧淮果真是名副其实的母子啊! “你会原谅一个做母亲的私心吗?” “你怎能确定我帮得了福福?”安烆端起茶杯,啜饮一口。 “我不确定。”她实话实说。“不过,我在你身上感受到一种殷切与热情,就像当年金福她父亲看到我时一样。” “噗……”热茶忽地从他嘴里喷出,抬起头,正好看见钱林梅望着他,眼中带笑。 他那时候才认识钱金福不久,会有什么殷切和热情?她是老眼昏花吧? “呵呵……”钱林梅呵呵轻笑。 “钱夫人,我真不该小看你。”正确来说,钱家能小看的,好像只有钱金福,那个原本以为最难缠的女人。 “金福的父亲替她取这个名字,就是希望她能当个憨傻福气的女人。生在钱家,有很多无奈,这些无奈会让人个性变得极端,他疼爱女儿,希望她是钱家的女人中最幸福的一个。” 原来是特别取的啊,安烆一笑。 “除了这些,我还能知道更多吗?”他希望自己别再被当外人看待了。 钱林梅望着他,顿了一会儿,“我丈夫的死因不单纯,这是每个人心知肚明的事,不过,他死前和金福说了什么,没有人知道,只是从那时候起,我们就再也没有看见金福笑过了。” 闻言,安烆沉吟道:“钱老爷若是想让福福成为钱家最幸福的女人,就不可能会要她替他报仇,也许是他的死带给福福太大的打击了,加上她很清楚父亲的死因不单纯,才会如此吧。” “也许是吧。”钱林梅点点头,“我丈夫最疼爱金福了,可说是将她捧在手掌心,金福小时候还曾吵着说长大后一定要嫁给爸爸。” “那么,我大概可以猜出钱老爷那时对福福说了什么。”才会造成钱金福一直以来那么不快乐。 “嗯?”钱林梅闻言直视着他,等着他说下去。 “钱老爷应该是要她别报仇,更要她忘了仇恨。”安烆猜测道:“依她的个性,明明知道疼爱她的父亲是谁害死的,她却不能报仇,还得忘记仇恨,所以她不快乐,看着仇人开心的活着,那颗被迫忘记仇恨的心就更沉重,从此忘了该怎么笑。” 听了,钱林梅忍不住掉下眼泪,“看来我的决定是对的,你能帮金福,能让她快乐。”一双儿女,总算有一个是不必再让她担心的了,因为从此以后,该替女儿操的心,就留给眼前的男人吧。 “妈。”安烆朝她唤了一声,“把福福交给我吧。”他想,那个令人心疼的小女人,除了他,也没有人能拯救了。 “好。”钱林梅毫不迟疑地点头。她知道,他这声妈,是以女婿的身份称呼丈母娘,而不是儿子。 “怎么了?”钱金福望向一旁趴在桌上枕着手臂的安烆,“有心事吗?” “我算算时间,你已经整整一个钟头没有理会我了。”唉!在她心里,他永远比不上面前那份企画书。 “明天就得将企画案交出去了。”她必须赶紧作最后的总结及整理。 “这份企画案之前是你哥哥处理的吗?”安烆偏着头问道。 钱金福点点头。 “那么,他也知道和安展合作是最快的方法,且双方得利啰?”这个钱澧淮,看来他“认识”的人还不只是安耀,安家几个兄弟,想来他都摸透了吧? “当然。”她依然点头,然后问道:“我总觉得你跟哥哥其实不熟,你们真的是朋友吗?” “你现在才怀疑也太慢了。”安烆没承认,也不否认。 “其实我早就怀疑了。”她才不是笨蛋,“只是不想问,你若真想说,就会自动说明,不然我逼问而得到的,也不会是真正的答案。” 就像他说自己是个流浪汉一样,白痴都知道那是骗人的,所以,她不再问,就是不希望他编出一堆谎话来搪塞她。 “嗯,福福真聪明。” 他会说的,只是还不是时候,何况这时候说出他是安家的人,住在隔壁那两幢屋子里姓钱的人不采取更激烈的手段才怪。 “没错,我不是笨蛋。”钱金福正视他的眼眸,“所以你最好别骗我,否则……”说真的,不害怕是假的,偏偏她心里仍期待着知道真实的情况。 “怎样?”安烆问下去。 “我也不能对你怎样。”她绝对没那个能力拿他如何,“但我会恨你一辈子。” “呵,果然是福福,不管爱恨都这么强烈啊。”所以才容易受伤。 “除了恨,我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从你为了我受伤之后,我的心就开始摇摆不定,偏偏这个时候不应该……不应该……” 安烆缓缓靠近她,伸手轻扳她的肩。 “有件事,我一直想做,不过我觉得必须先问你答不答应,不然我可能会被你劈了。”生命安全要紧,他还是先做好万全准备。 “什么事?”钱金福大大的眸子眨了眨。 “我想……”他望着她嫣红的唇,“吻你,可以吗?” “啊?”她小嘴一张,愣住了。 “不行?” “不……不是……”也不是不行啦……“那就是行了?”安烆得意的一笑。 “我……唔……”她的唇在未表示任何意见之前,已经被他主动占据了。 他深深吻着她,引导着她,直到她开始试着回应,他才更进一步,直探入她的芳口中,放肆着这份隐藏很久的渴望。 她深深的迷醉了,被吻得天旋地转,直到他放开她的唇,她还忍不住轻舔唇畔,回味他留下来的激情。 “没有不应该。”安烆捧着她的脸庞,“金福、金福,福福,你要像你自己的名字,憨傻纯真且无忧快乐的过一辈子。” 钱金福想到父亲也曾这么说过,每个人都希望她快乐、无忧,连他也是。 “想做什么就放手做什么,没有什么是不应该的。”从现在起,他会替她顶着一切。 然而她却轻轻的笑了,“你好像我爸爸,老人家一个。”她以为只有像父亲那样的长辈才会说这种话。 安烆的胸口忽地一闷。 说他是老人家?这可真是个严重的打击。 “三十岁算老了吗?”还没有吧? 他的表情让钱金福不禁笑了开来。 “我只是随便说说,你这么在意干嘛?” “因为在今天之前,每个人都还称我是年轻帅哥呢!”这个当然要计较了。 “阿烆,我能吗?”她能爱吗?钱金福收起了笑,认真地问。 安烆捂着胸口,故意道:“哇,又是一次严重的打击。” “以后……”她吞吞口水,难以启齿的话到了嘴边,却说不下去。 “以后怎么样?” “以后可以不用问。”她深吸一口气,把话说出口,“我不会……不会劈了你……” 听懂了她的意思,安烆终于笑了。 “那就实验一下。”他很有冒险犯难的精神。 “啊?唔……”钱金福才开口,唇又被吻住了。 她发现,自己似乎太早答应不会劈了他…… 第五章 给安展的企画书,总算如期交出去了。 钱金福松了口气,连日来的疲惫也像排山倒海般袭来。 “你还好吧?”骆鸿桥走过她身边时,停下脚步关心地问。 她抬眸望了他一眼。 “还在生气?”他知道上次董事会时他没有支持她,她还在生气。 “算了。”她摇头,“你是哥哥最好的朋友,既然选择这么做,一定有你的道理。”他是哥哥的好友,骆父也是钱观长老级的人物,认识他这么久了,她知道他的行事风格。 骆鸿桥淡然的一笑。“你要不要先回去休息?”她的脸色看起很不好。 “我是有这个打算,你放心,我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她还得留下体力打接下来的仗。 “需要我送你吗?”听她这么说,他放心多了。 “不用了,我知道你很忙,而且我也还不至于累到连家都回不去。” “好吧,既然你拒绝我的好意。”他的确很忙。 “鸿桥。”她突然抬头唤他,“哥哥以前都是这样过日子的吗?”每天像打仗一样,不但要应付外敌,更要严防内贼。 才短短三个月,她已经快受不了了,而哥哥竟在公司里整整待了七年,光是想,她就替他觉得辛苦。 骆鸿桥只是淡淡地一笑,没有任何表示。 “你早点回去休息吧。”他伸手轻拍她的肩。 “嗯。”她点点头。 目送骆鸿桥离去后,她站在原地,轻声叹了口气。 “他是谁啊?”安烆突然出现,走到她身边。 她转头看向他,“你怎么会来?” “汤叔说你今天一大早就出门了。”他眉头一皱,“你昨天那么晚睡……”他担心她,所以特地来看看。 “我只是早点来把事情处理完。”发现他如此关心她,她的心头淌笑且暖和,“对了,你是怎么上来的?”这里可不是随便能让人走进来。 “楼下的保全在打瞌睡。”安烆随口扯道,其实他是趁保全人员没注意时大方的搭电梯上楼。 “正经一点。”她觉得自己总被他弄得哭笑不得。 “我随便跟一位小姐进来,问她你在哪个楼层,她就大方的告诉我了。”这次是实话,不过他没说自己是摆出完美的笑容,才让那位小姐松懈心防。 她无奈,拿他没辙。“其实我正准备要回去。” “你看起来很不舒服,要不要先去看医生?”他发现她的脸色真的很苍白。 “不用麻烦了,我回去休息一会儿就好。”被他这么一说,她也觉得自己的头颅越来越沉重,还隐隐作痛。 “那快走吧。”安烆决定尽早把她送回家,让她好好休息。 “你等我一下,我拿东西。”说着,钱金福转身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见她走进办公室后,安烆转身往走廊的转角处走去,然后停了下来。 “钱澧淮人呢?”他问向一直靠着墙站在转角后头的男人。 “呵呵……”骆鸿桥低低地笑了,“被你发现我躲在这里?”果然不是个普通角色。 “你刚才不也发现我躲在那里吗?”彼此彼此。 “嗯,真是爽快。”棋逢敌手。 “少废话。”他才没时间跟这家伙啰唆,“钱澧淮躲到哪里去了?说。” 骆鸿桥扬眸,“你确定我知道他的下落?”之前他们可从来没见过面。 “你既然是钱澧淮的好友,没有理由在面对他妹妹提到失踪的哥哥时表现得那么冷静,除非你确定他没事。”这一眼就看出来了吧。“下次记得至少要露出一点哀戚的神色,可不是每个人都像福福这么相信你,而且这么好骗。” “不愧是安家二少爷。”精明的安家人啊。 “果然,连你也知道我的身分?”这个钱澧淮……“我不知道阿淮的下落,不过,我有我的责任。”此时还没到说开的地步,所以骆鸿桥三缄其口。“你也记得自己的责任,这个责任是你自愿揽上身的,不能怪别人。” “多谢你提醒。”这一点安烆非常清楚,他的责任就是最近揽上的麻烦——钱金福。 “那就各自做好份内的事。”骆鸿桥眨了眨眼,神情颇耐人寻味。 “自己报上名来。”没道理说了这么多话还不知道他是谁吧? “骆鸿桥。”他大方地道出姓名。 安烆向他伸出大拇指,“我生平最讨厌落入别人的圈套,你和钱澧淮真行,佩服。”竟然能将他胡里胡涂地赶进圈套里。“” “谢谢。”人家都说佩服了,他当然得道谢。 “不过,我可不是能白白被利用,需要代价的。”至于代价高低,就看他们的诚意有多少。 骆鸿桥的眼里掠过一道光芒,随即恢复笑容。 安烆这颗棋是险棋,却也是最好用的棋,至于代价,他们早就想过了,心中已有准备。 “阿安烆?”钱金福从办公室走出来,看见他站在走廊的转角。 “嗯?”安烆闻声,转过头回应,当他再回头时,只见骆鸿桥的背影已远去。 他轻地咧嘴一笑。算计?谁玩得过他安烆呢? 安烆将车停好后,拍了拍身旁钱金福的肩。 “福福。”他轻唤一声。 在他的呼唤下,她张开眼睛,“到家了吗?” “你的脸色更苍白了。”他看了很心疼。 “我没事。”她伸手打开车门下车。 安烆跟着她动作,下车后随即往她身边靠去。 “我真的没……”钱金福才开口,便传来一阵晕眩。 没事才怪,他总觉得她快昏过去了。“我抱你进去。” “不用。”她伸手阻止他的好意,要是被人看见了还得了?她一定会羞得只想躲进地洞里去。 “那你快点回你房里休息。”安烆眉心一皱,有点想痛扁这个明明身体不舒服还要硬撑的女人。 “好。”钱金福点点头,再逞强地走两步,却抵不住一阵昏眩,眼前一黑,整个人往地上瘫软。 “福福!”安烆眼捷手快地将她接住。 他连忙将她抱进房里,再教人把刘医生请来。 这女人,这笔帐等她醒来再和她算清楚吧! “她只是太劳累了,体力透支,有点感冒、发烧,吃过药,休息几天就好了。”刘医生说明钱金福的病情。 安烆替她将被子拉好,神情终于放松许多。 汤叔跟着刘医生走进房间,聆听医生交代注意事项。 “明明就不舒服,还一大早就去公司,这么不会照顾自己,还不如直接把你掐死,省得让人担心。”安烆对着熟睡的钱金福念道。“哇咧,我真的老了吗?竟然开始啐啐念?” 这女人真是有本事,竟然让他“老化”得如此之快。 汤叔再度走进房里,“我没让夫人知道,怕她担心,以夫人的病情,不能再为这种事着急了。” 闻言,安烆抬头哼笑一声。 原来钱林梅连汤叔都瞒过去,可见钱林梅对他安烆的信任不比一般,唉,肩上的担子更重啰! “你怎么笑得这么怪异?”汤叔问道,他说错了什么吗? “刚才刘医生有说要注意什么吗?”安烆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 “他说,今天晚上要好好照顾小姐,她有可能再发烧。”这是汤叔唯一担心的事。“万一她再发烧,可能就没这么快康复了。” “今晚?”这个钱金福,她要累死自己就算了,也要累死别人吗? “嗯,我今晚会再这儿……” “你去休息吧,我来照顾她就可以了。” “啊?”汤叔望了他一眼,“你该不会……”对我们家小姐……“我是体贴你。”安烆转过头,翻了个白眼,“你年纪一大把了,我不想让你这么操劳。” “什么年纪一大把,我可不认老,别看我这样,我还可以……” “你不认老,但我认为你老了,行吧?”安烆强忍住笑意道。 “你这小子……”汤叔自知吵不过他,但还是想替自己争口气。 “嘘——”安烆伸出食指抵在唇上,“小姐正在睡觉,你不想让她的病好得快,就再大声嚷嚷,把她吵醒吧。” 听了,汤叔马上噤声,但表情依然不服气。 “好啦、好啦,我开玩笑的。”安烆拿出哄小孩子的招数,“谁不会老,不过能像你汤叔这样老当益壮的可没几个。” “这才像句人话。”老人家果然像小孩一样好哄。 “你尽管去忙吧,福福我会照顾的。” “那你可得照料好喔!”虽然信得过他,汤叔还是不免多交代几句。 “好——”安烆应了长长的一声,终于让汤叔放心地离开。 他拿下钱金福额头上的湿毛巾,再换上新的。 唉,这女人已经被她带给自己的压力压垮了。 看来为了她,他得会安家一趟才行……一早,钱金福醒来就发现有人正跟她抢棉被。 她转头,看见了安烆,他正舒舒服服地睡在她身边,占据了床的另一半。 见状,她惊得赶紧起身下床。 “喂!你醒醒……”她推推他的肩。 他怎么可以趁她身体不舒服,睡得不省人事的时候这样明目张胆地睡在她的床上? 安烆张开眼,双眸无神地望着前方五秒后,才伸手把掌心覆上她的额头,一会儿后,他嘴里咕哝一声,又拉起被子往身上卷,接着闭上眸子,呼吸恢复沉稳,熟睡得好像完全没醒来过。 虽然他只是咕哝,但她已听清楚他说了什么,他说:“没事了、没事了……” “这……”钱金福愣了一会儿,才放声轻笑。“喂,起床了,你不能睡在这里。”这是她的房间、她的床。 熟睡的人完全无动于衷,眼皮连动都没有动。 “阿烆……”她再推推他的肩和头颅,依然叫不醒他。 终于知道什么叫“睡死”,就像他现在这样,天塌下来都不会有感觉。 “小姐,你还是让他睡吧。”汤叔端了早餐进来。 她抬起头,脸儿微红,但还是佯装镇定。“他怎么会睡在这里?” “他才睡下没有多久。”汤叔把早餐放在床头柜上,接着道:“昨天刘医生说你夜里可能会发烧,阿烆就在这里守了你一夜,早上刘医生来替你看过,确定你没事后,他才睡的。” “他……”温热的暖流流淌过她心里,像是感动的热泪。“难怪他会睡得这么沉。”怎么叫都叫不醒,可见他累坏了。 “小姐,你看起来挺感动的?”看来好事近啰,钱家总算有喜事了。 “我哪有。”钱金福嘴硬地道。 “呵呵,小姐先吃早餐吧,待会儿把药吃了,休息两天就没事了。”汤叔知道她害羞,因此没再逼问。 “好。”她点头。 “那我先去忙了,有事再叫我一声。” “嗯,汤叔,谢谢你。” 汤叔离开后,钱金福再床上侧躺了下来。 熟睡的人除了胸前均匀的起伏外,动也不动,却让她看得入迷。 她伸手抚着他的鬈发。他的发色是黑的,颜色却不深,长度也有些过长,让他看起来有些颓废,立体且完美的五官好像是造物者刻意雕塑一样,充满贵气,但也有些孩子气,和他的个性完全符合。 “喂,天快要塌下来了,你还不起来帮我顶着?”她故意在他耳边轻喃。 他的响应依然是平稳的呼吸,但她已觉得幸福在她的心扉中流动。 “唔……”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安烆醒来时已经是黄昏了。 不过,他没有起身的打算,赖在被窝里,抱着软软的柔被,舒服地眨眨眼。 一会儿后,他才转过头,便看见钱金福正坐在床边看书,见他醒来,便抬眸直视着他。 他依然抱着棉被,“你的床和被子都好舒服。” “嗯,看得出来。”不然他也不会睡得这么熟。 接着,安烆伸手触碰她的额头,“呼,没事了。”没有发烧。 她拿下他的手,“这个动作,你早上就已经做过了,连‘没事了’这三个字也说过两遍了。” “嗯?什么时候?”他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听见他这么说,钱金福忍不住笑了。 原来那是他下意识的动作,连他自己都没有印象,可见那是他有多关心她,连在熟睡状态里都还为她担心。 安烆以为她是诓他。 “你啊,让人家担心有这么得意吗?”这会儿总算可以和她算账了。 “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以为只是有点累罢了……”她也不知道自己竟会昏过去。 “拜托你,那是你自己的身体,请爱惜使用好吗?”他就知道她会这么说。 “我下次不会逞强了,这样行了吧?”钱金福自知理亏。 安烆拿她没办法,本来还想和她算账的。 他坐起身,拿过她手中的书,是本散文集。“帮助睡眠用的?”他没兴趣,于是丢还给她。 “听说你昨晚照顾我一整夜?”她的心溢满了感动。 这个男人竟然轻易地让她早已冷却的心情重新发热。 “怎么,你要给我打赏?”他回问道,眼眸直视着她,透露出些许渴望。 “打赏?” 她还没想透,他自动讨赏的唇已经移了过去,然后他伸手往她腰间一搂,两人便一块卷进被窝里。 钱金福没有抗议,任由他封紧她的唇,她熟悉他给予的触感,忘情地回应他的热吻。为了这个肯守护她的男人,这样的奖赏根本不算什么。 在她唇里留下自己的味道后,安烆拥着她,拨弄她的发丝。 “福福,你已经做了你该做的全部,答应我,不管接下来情况如何,我不许你得失心太大,知道吗?”他看得出她已经尽力了。 “为什么突然说这些?”她不懂,但明白里头一定有什么含意。 “我只是不希望你难过。” “我很努……”她希望安展能看到她的努力,能响应她的努力。 “我知道。”这些日子,他都看在眼里。 “爸爸临死前要我别报仇,我明明知道是叔叔在车子上动了手脚,知道仇人是谁,却动不了他……” 安烆知道他之前猜得果然没错,“你父亲只希望你快乐,心中没有仇恨。” “爸爸说,我们从钱家得到太多,该是还回去的时候了。”想到父亲,钱金福的心就痛得难以言喻,“他说,如果没有钱家,就不会有我们,所以不应该恨……” 安烆拥着她,并没有打断她的话,他决定让她继续说,把心头的怨恨一次说出来。 “可是……他努力了几十年,到最后却连命都没了,你说,我们该还给人家什么?难道爸爸的一条命还不够吗?”她父亲已经付出了最惨痛的代价,所以她什么都不还,就是要把一切霸占着。 “你难道没有想过,也许你父亲正在天上心疼的望着你,他什么都不要,只希望他在意的亲人都能平平安安的过日子?” “我想过,我真的想过。”她也想让父亲安心,“但我不甘心,爸爸死了,妈妈病了,哥哥失踪了,他把我们害得那么惨,从来没想过钱观是爸爸用毕生心血换来的,那不是他们的,一直都不是,所以我不还就是不还,何况,就算还了,他们也不一定能把钱观经营好,我不希望爸爸的努力全毁在他们手中,他们已经毁了我的家,我不想再让步……” “我懂了。”安烆轻吻她的额际。 “所以请你别再要我放弃好吗?”钱金福望着他,“我当然知道自己没本事撑住钱观,但我相信哥哥一定会回来,等到他回来,我就不管了,什么都不会再管。” “别提你哥哥了。”提到这个家伙他就有气。 “啊?”她睁大眼眸,不明白他的意思。 “呃……”安烆以笑容带过,“我是说,等你哥哥回来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我怕你再累倒了,我会心疼。” “不会了,给安展的企画书已经送出去,现在就等他们作决定,只要通过了,就一切都解决了。”希望事情能如她想的那般顺利。 “那如果……”不是他要泼她冷水,“我只是说,如果不顺……” “没有如果。”她一定得成功,“要是安展驳回我的企画书,我就直接去找他们的负责人,我会说服他……” “福福。”安烆打断她的话,“安展注重的是利益,他们只会针对企画是否有利于己,并不会管钱观内部的问题,因为这与他们无关。”他不希望她把一切想得太天真。 “你也觉得我赢不了吗?”钱金福的心不禁颤抖,殷切地等待他回答。 “不是输赢的问题,而是……”能不能让她赢,该不该让她赢。 “而是什么?” 安烆摇摇头,“就算企画案通过了,面对这么多复杂的公事,你能负荷得了吗?”他随便提了一个问题,却也是她该考虑的。 “我……”她无法辩驳,“你不是会帮我吗?你会帮我顶着……” “福福。”他摇头,“我不是钱家的人。”无法替他扛这个责任。 “那,你不帮我?” “会,我会。”毫无疑问,但是怎么帮,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那就好。”有他这句话,她安心许多,总觉得有他在,她就变得好脆弱,而这样的脆弱却是幸福的,因为一切有他顶着。 真是个容易满足的小女人。安烆心底轻轻叹息。 第六章 钱金福早上醒来后直到要出门时,一直没有看见安烆。 “汤叔,阿烆呢?”她问向正在庭院里打扫的汤叔。 闻言,汤叔停下手中的动作,“今天早上有人来找他,说了几句话,他马上就跟那个人走了。” “喔?是他的朋友?” 他住在这里的这段日子,从没看过谁来找他,更没听说过他有什么朋友。 原来,他对她而言仍一直是个谜,哪一天他突然离去,她可能就找不到他了吧? 这么一想,钱金福的心情不禁有些低落。 “不知道,我只知道阿烆见到那个人后有点惊讶,好像喊他老六。”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之后,他们没讲几句话,两人便匆忙离开了。” 老六?那是谁? “他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汤叔摇摇头,“没有。” “嗯。”钱金福只能点头,心里蒙上一层不安。 他从来没说过会永远留在这里,更没有保证过不会离开,那……汤叔看见她发愁,赶紧安慰道:“也许他晚一点就会回来了,以他的个性,不回来绝对会说一声,你放心吧。” 她勉强露出一笑,“我知道。”此时,除了这三个字,她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阿烆……除了这个名字,她还知道什么关于他的事呢? 他是哥哥的朋友,就只有这样了吧? 医院的休息室里坐了四个俊挺的男人。 “怎么今天才告诉我?”安烆望着在座的兄弟们,神色凝重。 安家老五安逸发生严重的车祸,他竟然在三天后才得知消息,还好安逸没事,不然要他怎么接受? “没人知道你在哪里。”安杰跷着长腿,语气中有斥责的意味,“当然,除了老大。” 老六安余坐在角落,静默地不发一语,通常这样的会议都没有他发言的份,他很认分的。 “当时没想到,等安逸情况稳定后,也才有时间教老六去找你回来。”安耀开口解释。 当时情况紧急,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了。 “你也该主动关心一下吧?”安杰仍气呼呼的,“踏出这个家,你就不姓安了吗?竟然两年没回来过?”那干脆别回来了。 “我以为我的弟弟们都长大了,不需要我操心。”看见安杰猛向他喷火,安烆很不高兴的回道。 还要不要回来替他们包尿布啊?谁知道会发生这种事? 他只是家中的老二,有什么大事还有老大安耀顶着,他不乘机做些疯狂的事,以后还有机会吗? 听着,安余低首轻笑。 安杰则撇开头,“外头说你是安家的败家子,一点也没错,没责任感又没良心。”离开这么久,一点也不担心家人吗? “那是外头说的。”安烆回道,朝安杰望去,挑了挑眉心,“但安家的人心知肚明,谁才是败家子?不用我明说吧?” 安余的头垂得更低了,为了掩示那咧得更大的笑容。 “你是回来吵架的吗?”安耀冷声开口。 安杰幸灾乐祸地扬扬眉尾。 “呵,没有,我和老四只是用这种方式表达彼此的思念之情罢了。”安烆往椅背一靠,优雅地笑着说。 “既然回来了,就扛起责任。”安耀淡淡地说,“接下老五的工作,先把安展内部安顿好。”这次安逸受伤,安展正愁没人能坐镇,安烆回来得正好。 “我……”就知道老大会这么说,安烆很不愿意,却不能说不。 “已经放任你两年了。”安耀提醒他。 “但是……”现在真的不是时候。 “难道你寄望老四吗?”安耀的语气很明显的认定不会有人认同这件事。 安杰闻言,微愠地扬扬眸子,却没有说出什么反驳的话,谁教老大说的是实话,他是没那个能耐,别说管理公司了,他连坐在办公桌前都坐不住。 安烆点点头,“我知道了。” “我已经吩咐公司里几个资深人员帮你。”安耀补充道。“你放心吧,等我结束了‘葵圣斯’的工作,我会回来接手,到时候看你决定是要留下或离开。” 闻言,其余三人皆抬头望向安耀。 “老大,其实你用不着……”安烆知道大哥在葵圣斯做得有声有色,那可说是众所皆知的事。 安耀摇摇头,“再不回来,老爸可能就要和我断绝父子关系了。”再怎么厉害也是替别人赚钱,放着自家的事业不管,老爸当然有意见。 “这个老古板。”也只有老爸不在场的时候,安杰才敢这么大声地开骂。 “对了,初期老四也会去,你派点工作给他,别让他闲着。”安耀接继道。 安烆点点在。既然大哥有他自己的打算,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嗯,我明白你的意思。”唇角微扬,安烆望了安杰一眼。 现在安杰也没那个心思吧?这个把感情看得比命还重要的家伙,应该是将所有精力都放在他的孪生兄弟身上。 “老大……”安杰出声求饶。 安全不理会安杰的哀号,安耀看看时间,两老也快下飞机了。“老六,去机场接爸妈和阿姨。” 这下终于轮到安余出声了,“好。” 为了安逸的事,安家的人可说是全员到齐。 “连老爸都回来了……”安烆摇头叹气。 看来他这次要再逃出他们的手掌心不容易啊! 安烆站在玻璃帷幕旁,从安展大楼的高处往下望。 底下是车水马龙的街道,此处视野极佳,但心情沉重的他却无暇欣赏。 “你们的意思是说,这两分企画案实际上大同小异,决定采用哪一份,其实都无所谓?”他问着立于办公桌前的三位资深经理。 “如果不考虑钱观内部的情况,是的。”营业处经理道。 “那如果把它列入考虑呢?”他回眸,问道。 “这……”另一名经理迟疑了一下,“钱锦冠很有野心,钱金福恐怕不是他的对手,不过,钱澧淮若是回来的话,钱锦冠似乎又不成气候了。” “我觉得,这件案子不必这么早下决定,再观察一阵子也可以。”第三名经理如此提议。 安烆没有想到,作这个决策的竟然是他自己。 唉,老天爷似乎是故意开他玩笑。 望着桌上两份厚重的企画书,他心底重重地叹了口气。他拿起其中一份,望了眼前的三位经理。 “就用这份吧。” “啊?”三位经理互看一眼。“安先生,你才刚接下这个案子,要不要再观察过钱观内部的动向再作决定?”其中一名开口建议道。 “你们放心,钱观内部的问题,我比你们更清楚。”所以,他不得不选择这么做。 安烆灰色的眼眸里渐渐染上不安。 由于安烆最近总是早出晚归,今天钱金福总算碰到他了。 “你最近到底在忙什么?”她一看见他便问。 “我也不知道。”总觉得一堆事就这么巧合的凑在一块。 “要不是汤叔说你每晚都会回来,我几乎以为你不声不响的走了。”她脸上的表情虽淡然,但心里却充满忐忑。 安烆拉起她的手,“我肚子好饿,陪我吃早餐好吗?”今天难得休息,他想暂时抛开烦心的事。 “你会突然离开吗?”钱金福忍不住问。 “不会。”答案坚定。 “最近,我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坚强了。”她缓缓地道。“失去的比得到的更多,好不容易,你出现了,可是我觉得自己抓不住你,一点安全感也没有。” 安烆停下脚步,“你想太多了。” 这个女人,再也不像他初遇害她时那般冷漠,她变了,因为他而改变,所以,他也得为她做些什么。 “也许吧。”也许直的是她多心了。 “小姐。”这时汤叔从门外领了个人进来。 她回过头,看见骆鸿桥。 “金福。”骆鸿桥微微朝他们俩点头。 “你怎么突然来了?”她问道。以前都是公司里有重大的事,他才会来家里找她哥哥。 “我刚从钱总那里过来。”他才刚踏出钱锦冠的住处。 “你去叔叔那里了?”她有种不祥的预感,“是不是安展那边有什么消息?” 骆鸿桥点头,毫不隐瞒地道:“本来是星期一才宣布,不过安展内部已经先回我消息。” “那结果怎么样?”钱金福急切地问。“不会是……”刚才他是先到叔叔那里去,难道……骆鸿桥点头,“他们选择了钱总的企画案。” 闻言,她整个身子几乎站不稳。 “福福。”安烆连忙扶着她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眼神在不经意间和骆鸿桥交会。 骆鸿桥朝他轻点头颅,然后给他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安烆很不高兴。这个家伙,这下好了,对错全都由他来背负。 “你没事吧?”骆鸿桥走到钱金福身边,关切地问道。 她无语,只是低着头消化刚才的消息。 怎么办?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先扶你回房里休息好吗?”安烆在她耳边轻声问。 她抬头看着他,心头像被重击一般难受。“我输了吗?” 骆鸿桥在一旁听了,眼神也微微黯然,“你别想太多了,你已经尽了力,真的,我们看得到。” “可是,你们看到没有用,安展看不到,他们还是下了这个决策。”所以她全盘皆输。 “福福!”安烆语气一沉,“我说过了,你不要有太大的得失心,你已经尽力就够了。” “不够!”她守不住这一切,“我去找安展的负责人,鸿桥,你快替我联系安逸。” “安总经理出了车祸,所以下决定的不是他,而是他的二哥安……”骆鸿桥正要说下去,有道愤怒的眼神在这时候疾射过来,让他闭上了嘴。 “福福,我说过了,安展看的是利益,他们不会管钱观的内部问题,你别去了,就算去也得不到你要的响应。”安烆安抚着激动的她。 “阿烆,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哥哥回来后,我该怎么向他交代?” “别管他了。”该死的钱澧淮。 “我只是想坚守爸爸留下来的一切,为什么这么难?”她好自责。 “你没听到我们说的话吗?你已经尽力了。”这样就够了。 骆鸿桥注视着他们两人。看来金福留给安烆去安抚就行了。“那么,我先走了。” 安烆瞪他一眼。哼,如果不是福福此刻状况不佳,他一定卷起袖子把骆鸿桥扁得满地找牙! 惹了一场风波,拍拍屁股就想走人? 读出他眼里的讯息,骆鸿桥朝他点头一笑,“好好的开导她吧。”然后他转头便走,连再回过头看一眼也没有。 哇咧!安烆眼神一凛,心里诅咒这个家伙总有一天笑不出来! “不行,我还是得见安展的负责人一面,我想知道他为什么作这个决定,我可以亲自再跟他说明企画的内容,有任何问题,我可以马上修改。”钱金福着急地道。 “福福,你冷静点,这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 “可是……” “他们的企画案只是暂时通过,你现在去安展,而反让他们对你反感,这么做会比较有利吗?冷静一点。” 她听了抬起眸,“难道我就看着钱观在我手中失去吗?” “不算推动。”见她终于冷静了一点,安烆继续道:“如果他们真的能把钱观经营好,那么怎么算失去呢?给他们一点时间,你也能趁这个时间作观察及准备,如果钱观真的在他们手中经营不善,你们再想办法夺回来也不迟。” 钱金福想了想,他的话也不无道理。 “休息一下吧,就当养精蓄锐,现在需要做的是对钱观好的事,才算不让你父亲大半辈子辛苦的一切白费。” 她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茫然且纷乱的心依然抓不到安定的方向。 钱金福一直静默着,安烆也守在她身边,安静地陪着她。 许久后,她忽然开口:“其实,我早该想到会这样了。” “嗯?” “我能力不及哥哥的十分之一,如果连哥哥都斗不过他们,那么我又能拿他们如何?”想想,她从头到尾只是不自量力罢了。 “别胡思乱想了。”安烆拍拍她的肩,让她倚进他怀中,“也许安展有他们的考虑,并不是你的能力不好。” 说真的,以一个千金小姐来说,她的能力已经足以让人刮目相看了。 钱金福低眉,掩不住忧愁。 “想想,这样不也很好吗?”身上背负太多,只会让人觉得沉重。 “我只是不知道哥哥回来时该怎么向他交代。”她该怎么跟哥哥说明这一切? “他现在说不定在哪里逍遥呢!替他担这个心干嘛?”安烆有些没好气地道。 “怎么我每次提到哥哥,你都很气愤?” “那当然。”他能不气吗?“我只要想到他把这堆烂摊子丢给你,害你深陷危险,不气愤都难。” “你心疼我?” “废话。这么笨的问题,以后别再问了。”这么柔弱的女人,钱澧准竟敢把她丢下,让她吃这些苦,真可恶。 “其实我早就知道哥哥没事。”钱金福轻声道。 “唔?”安烆问得有些小心翼翼,“从哪里知道?” “鸿桥啊。”她仰首,正好与安烆眼眸相对。 “他?他跟你说钱澧淮没事吗?” “不是。”她摇头,“而是他的反应。” 安烆心中一笑。哈,就说嘛,骆鸿桥根本不会演戏。 “他知道哥哥出事后,一直表现得很冷淡。照道理说,他和哥哥那么要好,如果发现是叔叔害了哥哥,他一定会支持我替哥哥报仇,但他没有,反而顾虑很多,我不懂他在想些什么,但我确定他一定知道哥哥没事。” 原来她也发现了,难怪能这么冷静的面对兄长的失踪。 “福福真聪明。”这个女人不能小看啊。 “难道你也看出来了?”但他和骆鸿桥根本不认识,不是吗? 安烆摇头,“这是钱家的事,我不多管。” “是吗?”但她是钱家的人啊,他为何撇得这么干净? “在钱家,我只管你的事。”见她眼神黯然,他补充道。“连钱澧准的死活我都不管。” “听你这么说,我的心情好像没那么糟了。” “福福。”安烆握住她的肩,“既然你也猜到钱澧准没事,那就把一切都丢给他吧,那是他该做的事,不关你的事。” “可是,我是她妹妹。”她有这个责任。 “那他就更不应该让你烦恼这些,妹妹是用来疼爱的。”那是安家一向奉为圭臬的法则,他唯一的妹妹安琳可说是他们兄弟们掌心中的宝贝。 “当你妹妹一定很幸福。”钱金福觉得当他的家人真好,从他的言语中,不难发现他对家人浓厚的感情。 “喂,妹妹我有一个,已经不需要了。”一个就够了,要那么多个干嘛? “啊?” “但我缺一个老婆,有兴趣吗?”这可是成为他的亲人最快的方法,“你放心,我给你的家一定会很幸福,不会像这里。” “我……”她一点也不了解他,对未来一点信心也没有。 “你明明有无穷的心胜心,难道不能分一点摆在我身上吗?”看她那是什么表情?如果她能拿出写企画案十分之一的认真和企图就好了。 对他,她就不能好胜一点吗? “好胜心?可是我还是从来没有赢过。”感情的事,她更没有把握。 “福福……”安烆真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我会帮你摆脱钱家的。”他突然发觉,这样是牢笼正是她不快乐的根源。 “你在胡说什么?”因为他那句突然冒出来的话,钱金福心一荡。 摆脱钱家?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说钱家的女人都寂寞吗?”他记得这句话,“我会让你成为例外的,给我一点时间。”不是现在,但未来一定会。 “你已经做到了。”她现在就不觉得寂寞,因为他在她身边。 “不,还不够。”他得彻底解决祸害的根源。 钱金福摇头,“不要。”和钱家有所牵扯的人等于沾惹上麻烦,想到父亲的下场、哥哥的失踪,她心中更慌。 “别担心。”安烆安抚道。 既然钱锦冠是用见不得人的招数害惨他心爱的女人一家子,那么他就回敬他一点吧。 “当身边的一个个离我而去,我没有不担心的筹码。”她不希望再有人出事了。 “我不是钱家的人,他不会算到我头上来的。”安烆知道她的担忧。 “但你还是为了我受过伤。”那一次的惊险,她永远无法忘记。 “恶人自有恶人整治,整治他的人,也不一定是我。”他不是恶人,不过必要时也不会太善良就是了。 “阿烆……”望着他温柔的眼眸,有那么一刻,钱金福好想抛下所有,但理智告诉她,那是不可能的,她是钱锦善的女儿,为了疼爱她的父亲,她一定得再做些什么。 “好了。”安烆在她额际落下轻吻,“接下来的日子,我会有点忙,我没有陪着你时,你最好别胡思乱想。” “忙?”钱金福疑惑地望着他,“忙什么?你不是流浪汉吗?有什么好忙?”她状似开玩笑地问,但希望他给她一点点真实的答案。 “家里出了一点状况。”他稍微吐露一些。 “家里?” 他点头,“等一切告一段落,我会带你回去见见我的家人。”但现在并不是时候。 “可是……”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不能告诉她吗? “再给我两个月的时间。”他会把一切处理完,安家的、钱家的,一次解决。 为了钱金福,他心里有一套完善的计划正在成型。 “我……嗯。”她没有资格说不,两个月,她能等的。 就傻这么一次吧,钱金福如此告诉自己。 “你这段时间就多陪陪你母亲,先别管钱观的事,听到了没?”他可不想她也扯进去。 “嗯。”她仍乖乖点头。 为了公司的事,她确实已经好久没有陪伴母校了,就好好利用这段沉淀的时间,陪陪寂寞的母亲吧。 “乖。”虽然她看来似乎不太甘愿,不过至少这是目前最好的状态了。 “谢谢你。”如果不是有他在身边,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的失败,是他让她觉得就算失去所有,至少还有他在,她可以依靠着他。 “谢什么?傻瓜。”安烆笑了。 第七章 这段日子,安烆十分忙碌。 但不管他多晚回来,都会到钱金福房里,亲吻她的额际,然后在她身边躺下,陪她度过长夜,也因此,她的夜晚特别好眠。 通常早上醒来时,他已经离去,她便陪母亲在花园里散步,有时打电话给骆鸿桥,询问一下公司的状况。 这时,她发现,不必与人争夺的日子很轻松,夜夜等他回来共眠是她最开心的事,她竟然越来越像一个憨傻的小女人。 今晚,安烆回来后,洗过了澡便往钱金福身边躺下,因为怕吵醒她,他的动作极为轻柔。 她却在他躺好后转身将他抱紧。 “怎么了?”原来她还没睡。 钱金福摇摇头,“只是想和你聊聊天。” “对不起,最近太忙了,冷落了你。”安烆知道这时候的她最需要人陪,偏偏他分不开身。 她头一仰,把唇凑向他的唇。 他当然乐得接受,以极为温柔、绵密的细吻响应她。 她热切地肆放自己的热情,将满腔的火烫经由两人的唇舌传递,随着他高超的吻技与他缠绵。 离开他的唇后,她还依恋不舍地亲吻他的鼻端。 “你真的受得了吗?”突然地,她问。 他眼眸一亮,“你指的是?” 她伸手往他身上轻抚,由胸前到腹间慢慢滑过他的大腿,然后深入……他的唇角不自然地牵动,欲火也轻易地被撩拨,谁教身下的是他心爱的女人,光凭这一点,他就当不成柳下惠。 难道她不知道他这么忍着都是为了她吗? 本来他打算等两人稳定一点、打算等时候许可一些、打算等事情都告一段落、打算……可见男人与女人之间,什么“打算”都是多余的! 他现在只打算吃了她。 “我还以为如果不是我没吸引力,就是你……”她的眼瞳里像是安心地微笑着。 不然怎么能夜夜拥她入眠而没任何动作? “我好的很。”男人就是有一件事不许女人怀疑。 “那……要继续,还是……想聊天?”她浅笑着问。 是她点火的喔! “一起吧,我们边聊!”话下,他抓了上那支顽皮的手掌,化被动为主,开始主导……“啊?”她还来不及反应,已经被身上的男人狂热的欲望吞噬了……早晨,钱金福在安烆点点绵密的细吻中醒来。 眼眸一睁,她便大方地回应他,在他唇上狠狠烙吻。 “你今天怎么还没出门?”以往,这个时间他早就不见踪影了。 “我在等你醒来。”他实话实说,“我不想在你和我一夜激情后,醒来时却看不到我。”这是他能替她保有的温柔。 闻言,她正好望见他颈项间的红点,脸一羞,“别再说了啦。”她昨天竟然主动勾引他,想想还真是让人脸红。 啾一声,他在她脸上亲下,“好可爱的红苹果,我喜欢。以后每天早上都想看见,可以吗?” “可以。”只要他喜欢。 听她回答得这么爽快,他眉心的笑意更浓了。 他永远忘不了第一次和她见面的情形,然而以后更不会忘记她今日的娇羞,这个女人,他收服了她,却也为她臣服了……这一天,安烆正忙着,桌上的电话响了。 他按下通话键,问了声,“什么事?”仍继续手边的工作。 “总经理,有位骆先生有急事找你。” “骆先生?”他的动作稍微停顿。 哼,终于来了! “请他进来。” 没多久,骆鸿桥就在接待人员的带领下走进办公室。 “什么风这么强,把你吹来了?”见他进来,安烆迅速将手中的工作告一段落,抬起头问道。 骆鸿桥自动走到沙发处坐了下来。 安烆起身走过去,跟着在单人沙发上坐下,“说吧,我没时间招呼你。”他忙得很。 “有一笔生意,不知道安展喜不喜欢?”骆鸿桥将手中的活页夹放在桌上。 “和我谈生意?”这可新鲜了。“钱观派你来交涉?”照说不会,这个骆鸿桥可是钱澧淮的好朋友,钱锦冠怎么可能放得下心? “安总经理不先看看?”骆鸿桥瞟了瞟桌上的活页夹。 安烆伸手拿来翻翻,才看了几行,便抬头望向他,“凭什么觉得我会愿意?” “我们的动作不一致,但目标一样,何不试着合作?”骆鸿桥笑了。 “一切都在你们的掌控之中吗?”这一点,他挺不喜欢的。 骆鸿桥摇头,“安总经理不觉得自己才是引路的那个人吗?我们只是跟着你的脚步走罢了。”不能说是由他们掌控。 “除了安展该得的利益外,我还要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如何?”安烆丢下活页夹。 骆鸿桥早已经猜到他会有额外的要求。“只要不过分,你要什么,他就答应给什么,因为他已经承诺过了,不是吗?”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叫不过分吗?他可就不得而知了。 “好吧,两天后给你答复。” 骆鸿桥从胸前的口袋中拿出一张名片置于桌上,“我先告辞了,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说完,他便起身离开安烆的办公室。 “合作愉快?”呿!他点头答应了吗? 安烆拿起他刚才放下的名片看了看。 “万福?”他笑了出来。 “可恶!”钱锦冠一把扫下桌上所有的物品,一迭厚重的数据随之飞扬,纸张在空中轻舞之后纷纷落地。 “董……董事长……”一旁的经理们见状,除了惊慌,也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 “我已经把钱观所有的资金都赌在这一局上头了,为什么安展会临时变卦?”他的额头上浮现青筋,气极地握紧拳头。 “有人以市值的两倍向安展购买那片土地,所以安展作了卖出的决定。”策略部门的经理道。 那片土地正好挡在前头的重要地带,如果没有那片土地,出入口被堵死,就算钱观拥有再多周边的土地也没有用。 “当初安展会和我们合作,不也是因为我们打算出资购买那百分之五十的地段吗?怎么我们的资金投入了,他们却……”钱锦冠已经慌了手脚。 当初因为安展打算在那一大片土地上作开发,所以他们购买时正是地价最贵的时候,没想到三个月不到,安展竟然下了卖地的决策。 “另外,贷款给我们的银行听闻此事后,纷纷请求提前偿还款项,会计部这里计算过了,资金缺口过大,已经没办法撑多久了,得快点想办法寻找资金来源。”会计部经理握紧手中的报表,不得不把事实告知钱锦冠。“还有,一前年前董事长钱澧淮所并购的子公司『远然』,也在上个月宣告破产,钱观占股百分之七十,清算资产后,钱观还得赔偿十二亿。” “你说什么?”钱锦冠怀疑自己听错了。“钱澧淮并购的子公司?”不好的预感忽然冒起,“为什么我完全不知情?” “远然方面的业务,都是由骆经理负责。”因为钱澧淮的关系,所以没有人敢质问什么。 骆鸿桥? “五鬼搬运法吗?他不会已经断了钱观的退路吧?”钱锦冠整个人几乎失去了力气,没想到他早就落入别人的陷阱,却还沾沾自喜,到头来,他除了一身负债,什么都没有得到! “远然结束后,另一家『万福』以公告市值购去了其所属几块值钱的地皮,还有……”会计部经理真的不敢再说下去了。 “还有什么?”一次来吧,还有什么更糟的? 会计部经理硬着头皮继续道:“目前只有万福愿意购买原本打算和安展合作的那块地,但他们愿意出的金额,只有市值的六成,但是,我们若不卖的话,恐怕也没有退路了……” 他们买进时高于市值,如今市值跌落,他们还得以六成卖出……“哈哈哈……”钱锦冠歇斯底里地大笑。 他算计了一辈子啊!却怎么都没算到安展竟和钱澧淮连成一气,怎么会?他连作恶梦都没想到过,他盼了一辈子的位子,却是敌人毁灭他的快捷方式! 很快的,钱金福在钱锦冠的咆哮声中得知安展毁了钱观。 得知消息后,她连忙去了公司一趟,但内部的凄惨可想而知,没想到才短短两个多月,钱观就这样崩塌了? “是安烆,他毁了钱观!”钱锦冠的咆哮还在她耳际回响,“什么合作企画?从头到尾,他只把我们当零嘴,耍得我们团团转后再吞下!” 此时,钱金福已经无暇思考和钱锦冠的恩怨,她只知道,父亲一辈子的心血就要毁于一旦了,然而,关键却是他们之前努力巴结的安展。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前天打电话问骆鸿桥时,他明明告诉她公司没事,风平浪静,怎么才隔了两天,却变成这样的情况? 而骆鸿桥更在事发之后不再接听她的电话,于是她当下就离开公司,前去安展。 她得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不能让父亲的心血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失去。 “总经理正要出去洽谈公事,可能无法接见你。”接待人员被钱金福“卢”了好一会儿后,已经打算赶人。 “不行,我今天一定要见到他。” “你再这么闹下去,我要请警卫过来了。”这是最后的方法。 “小姐,你行行好,十分钟就可以了,我不会打扰太久……”钱金福恳求道,但是没有用,两名警卫已经走过来“请”她离开。 她被两个警卫拖出安展的大门。 “我求你们让我见安总经理好吗?我不会打扰太久的……”她已经赶出大门了仍哀声请求。 警卫摇摇头,“小姐,我们真的没有办法。”他直指不远处正要驶离的车辆,“你看,那就是我们总经理的座车,他现在在车上,正准备……喂!小姐!” 警卫眼睁睁地看着钱金福往他所指的车辆冲去,然后张开双臂,试图挡住车子前进。 车子在她前方十多公分处停了下来。 “小姐,你这样很危险的,不知道吗?”司机探出头便开骂。 钱金福不理会他,连忙绕过车头,伸手拍着墨黑的车窗,“安总经理,我必须和你谈谈!” “小姐,别闹了,我们总经理有事要忙,没空理会你,你走远一点,万一受了伤可不是好玩的。”司机劝道。 她仍不肯放弃,继续拍打着车窗。 当车窗缓慢降下,她终于看清车里的人。 “阿烆?”她微张着唇,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他怎么会在安展总经理的车子里?他……随后,车门被打开了。 “福福。”安烆下车,朝她唤了声。 见她发愣,他心里想,看来要她消化这件事恐怕还需要一点时间。 安烆将钱金福带进自己的办公室,不让人打扰他们。 沉静一会儿后他才开口:“我该跟你道歉。”为他的隐瞒道歉。 钱金福光要是要接受这样的讯息已经让她耗尽了心力。 “驳回我的企画案的人是你?”没想到,她真的没想到会是这样。 安烆点头。 她闭上眼,深深呼吸,“你驳回我的企画案,却还能说出那些冠冕堂皇的话说服我?”她不是太蠢,就是爱这个男人太深、太相信他了,才会落到这样的下场。 “是我为了你好,才会……”安烆想解释。 她听不进去。“所以从头到尾你根本等着看我们钱家的笑话?”睁开眼睛,她努力压抑内心的激动与错愕。 “不是。”他只是无奈地身陷其中罢了。 “你竟然是安家的老二安烆。”她的心像被重击一般,“天呀,我到底在做什么?我竟然……”那不是她,这么愚笨的女人不会是她。 “福福。”他伸手轻扶她的肩膀。 “不要碰我!”她急急地闪开。 “这一切都是你哥哥……”认真算起来,他也是受害者之一。 “够了。”她无法听进他任何解释的话,“全都推给一个失踪的人,对啊,全与你无关,你很不愿意,却不得不欺骗我……” “我没有欺骗。”从头至尾,他只是隐瞒,这不算欺骗。 “你来钱家到底有什么目的?”她不明白,堂堂的安家二少,干嘛装得穷困落魄?“你和我哥哥根本不是朋友,对吧?”是哥哥的朋友,就不会这么对付钱观了。 “这……我跟他认识了四个多小时。”不知道这样算不算? “所以呢?”钱金福强忍着心中的激动,“你趁朋友落难的时候吞下了他的公司?” “我说了,这一切都是你哥哥……” “我哥哥失踪是不是跟你也有关系?”她想到了,他是在哥哥失踪后出现的,然后就以哥哥好友的身分赖在钱家。 哇咧……安烆无言。 “好,一切都算到我头上吧。”就算反驳了,她也不信,说这么多又有何意义? “你来钱家,用尽一切讨好我们,就只为了得到钱观吗?”什么企画案?谈什么合作?所有的事全都在他的算计之下,他们怎么赢得过他呢? “你公平一点好吗?就算你不相信这一切都是你哥哥搞的鬼,至少你该给我一点点信任,这段时间,我们相处……” 啪!一声,钱金福一巴掌落下,毫无预警的打在安烆脸上。 “呵……”颊上的麻痛感让他无奈地轻笑出声。 “你是想提醒我这段时间有多愚蠢吗?”她的怒火还比不上心中的痛,“我从来没有这么笨过。” 她竟然这么轻易的相信他,就这样被爱情冲昏了头。 “算了。”安烆知道此时说什么都是多余的,“等你冷静一点我们再说。”现下,他并不期望她能乖乖地听他说明他有多委屈。 “放过钱观。”她没有忘记自己来找“安总经理”的目的。 “来不及了,安展已经没有权利阻止一切计划的进行。”不是他不放过钱观好吗?在这个计划中,安展早就功臣身退。 “一切计划?”听到这几个字,她的愤怒就像炸弹瞬间炸开。 该死的,说什么计划啊?安烆突然好想打自己一巴掌。 “我解释的你不会听,你直接去问骆鸿桥吧。”他总得丢一些烂摊子给那家伙,不能都是由他来收拾善后吧? “连鸿桥都要拖下水吗?”她就是联络不到人,已经拨了好几十通电话,响应她的都是语音信箱。 钱金福眼里满是嫌恶。 天,她这是什么眼神?安烆直想哇哇大叫。 “你全世界的人都相信,就独独不相信我吗?”这太不公平了。 “相信你?”哼! “我除了隐瞒身分外,可没做出什么人神共愤的事,如果你不相信我,总有一天会后悔的。”他有这么不可信吗? “你毁了钱观。”这还不够吗? “我……”唉,这女人真是不可理喻。“最后重申一次,不是我毁了钱观,你不信的话,我们也不用谈下去了。”再怎么谈都一样,浪费时间。 “我会恨你一辈子的。”她不能拿他怎么样,但能恨他。 听见她这么说,安烆的心凉了半截,“等你哥哥回来,你自己好好问问他,明明是他丢下的烂摊子,我不想替他收拾。” “我哥哥?”钱金福愠怒地望着他,“也许连他也栽在你手上……” “闭上嘴。”这样的指控会令他很心寒。 “呵呵……”她苦涩地轻笑,“原来我们钱家不是毁在自家人手上,而是一个外人。”而那个外人,是她引进门的。 又说他是外人了,可恶! “钱金福,我们今天的谈话就到此结束,等到真相大白的那天,就算你道歉,我也不会接受了。”没想到她口中的“外人”两个字对他的打击竟然如此之大,好伤人呀! 安烆深深地吐了口气。看来,除了让彼此静一静之外,没有别的办法了。 唉,他的身分怎就在这种时间曝光呢?老天爷真的存心整他吗? “你……”钱金福不明白,她怎么会感觉到他话里有着无限沉重呢?难道她真的错怪他了? “我赶时间,没空陪你聊这些没有结果的事了。”他得赶着去和人洽谈生意,不能因为她而丢下公司的正事不管。 此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钱锦冠在挣脱身后几名警卫的拉扯后冲了进来。 “总经理,他要硬闯,我们拉不住他……” “总经理?”钱锦冠望着面前的两个人,“是你!”接着他转向钱金福,“哼!还真有你的,竟然能勾搭上安展的总经理……” 难怪他和安展谈企画案时,总经理总是不出现,他那时候就该觉得不对劲了。 安烆不禁苦笑,“很好,大家都来了。” “不,不是这样的!”钱金福直摇头,不希望钱锦冠把钱观凄惨的下场算在她头上。 “把他拖出去,再让他闯进来,你们全都回去吃自己。”安烆大手一挥。请这些警卫不知道干嘛用的,连一个人都拦不住。 之后,大声怒吼的钱锦冠便被五名警卫连抓带扛地带走。 “我让人送你回去。”安烆拿起话筒,准备与人联络。 “不用。”钱金福知道钱观的颓势是再也无法挽回了。“从今以后,我们是陌生人,走出安展之后,我会彻底忘记你……” 她已经不想再争什么,现在,她只打算带着母亲离开钱家,平静的过日子,等哥哥回来。 “你在说什么?”安烆心底像山洪爆发一般,一肚子的苦恼无处宣泄就算了,偏偏这个女人根本不愿给他半点信任……钱金福迈开步伐离去,头也不回,神情淡然,像是绝望,也似松了口气。含在眼眶中的泪,就像积满心口的苦涩,她一直忍着不让它落下。 她离去后,安烆只能抚着发昏的额际哀叹。 真是够了! 第八章 “可恶、可恶、可恶!” 安烆咒骂连连,丢下烦闷的公事离开公司,开车走在车水马龙的道路上。 钱金福这个女人真够狠的,果然说到做到,再也不让他踏进钱家半步,这几天他回到钱家,不是大门深锁,就是汤叔挡在门外无奈的朝他摇头叹气,请他别为难他。 害得他这几天只好回安家去睡,早上还得趁老爸还没起床就出门,晚上必须混到深夜才敢回去,因为他可不想被老爸逮着,吊起来打。 不过,让他更难受的是见不到钱金福。现在夜夜独自入眠让他难受至极,没想到一向孤身游遍天下的他。竟然让一个女人喂出了胃口了,没有她,还真是孤枕难眠。 车子驶离公司一会儿后。当安烆王一条小巷子开进去时,突然被一辆箱型车拦了下来。那辆车已跟了他一段路,直到他驶进巷弄,他们才堵人。 安烆只好下车,随后对方的车里也走下一个人。 “钱亦展?”不会吧?这个人不是和他老爸钱锦冠躲债去了吗? “安总经理还记得我?”钱亦展将神情装得很凶狠。 “根本忘不了,还记得你想把我丢到海里呢。”那天的情况他可忘不了。 “原来是这样。”钱亦展扬起难看的笑容,“说真的,我现在还是有这个打算。” 有这个打算?他安烆可不奉陪。“我劝你还是快点跑路去吧,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万一债主找来,别说是我害了你。” “我知道我们已经逃不了了。”现在债主和警方都追着他和父亲,他们想逃离台湾,比登天还难。 “恕我也无法帮忙。”说完,安烆转身想上车。现在唯一该做的事就是离开这里,他可不敢期望钱亦展纯粹只是来和他聊聊天的。 “不过,在我们落网之前,想先解决你。”他们会落至今天的下场全是因为安烆,除了钱观的债务外,他们父子主导的谋杀案也跟着被翻出来,那些人像打落水狗一样,要他和父亲永不得翻身。 所以在他们下地狱前,绝对要先拖安烆垫底。 安烆心中一叹,他就知道钱亦展来找他绝对没好事。 “你们有那个本事吗?”以他的身手,一次对上三、五、八个人绝不是问题,不过前提是对方没有带武器。这一点很难。 “对付你,根本不用我们动手,你自然会乖乖跟我们走的。”钱亦展敲敲车门,随后,钱锦冠从车子里押下一个人。 喔!老天……安烆伸手抚额。 “你这个笨女人,就不能好好保护自己吗?”他朝钱锦冠手中的人质放声大吼。 她不让他踏进钱家半步,至少要把自己照顾好吧? 钱金福嘴上被胶带贴紧,只能摇头挣扎,发出“唔唔”的声音。 “她想趁夜搬离钱家,一位逃到你的羽翼下,我就没办法了吗?”钱锦冠紧紧地押着钱金福,愤恨的双眸染满血丝。 “什么?”安烆忍不住又想咒骂,“你竟然……”她想离开,不让她知道,难道她真的打算不再见他了吗? 危急之中,她依然能解读他的疑问,也因此别开眼眸。 “你们想怎样?”安烆知道现在不是处理两人问题的时候,而是眼前棘手的反派父子二人组。 “想要你先下地狱为我们开路。”钱锦冠咬着牙,“我们没有活路可退,也要拉你来垫背。” 钱锦善的死、钱金福被狙击的事件,随着钱观的结束,也跟着一起爆发出来,他们父子俩已经逃不了了,更不会有好下场,这一点他们知道,但在受死之前,他们要替自己出口气。 他们找不到钱灃淮,这口怨气无处可发泄,现在,他们要把这口气发在安烆身上,谁叫他招惹他们。 钱金福听了钱锦冠的话,张大双眼,眼眸里被深深的恐惧掩盖,她直摇头,却无法发出半点声音。 钱亦展接着说:“我们只征求一名,如果你不愿意,可以离开,我们就拿钱金福……” “放开她。”安烆打断他的话。 一堆烂帐已经没时间算了,现在唯一的重点就是确保她安全。 “嗯?”钱亦展脸上笑容一扬。 安烆叹了口气,“我跟你们走,别伤害她。”除了如此,他能怎么样呢? “你放心,我们会留下她一条命,让她好好活着,让她在亲看见钱锦善死亡后,又看着你送命,这就是她争来的下场,哈哈哈……”钱锦冠难听的得意笑声扬起。 钱金福闻言,开始奋力得扭动,试图挣脱他们的钳制。 她不要这样的事情发生! 快走,你快走!她用眼神示意安烆离开,这是钱家的恩怨,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他不必这么笨,为了钱家的恩怨送死。 钱亦展将一副手铐丢给安烆,“你自己动手吧。” “如果我发现你们还是伤害她,你们的下场绝对会比死还难受万倍。”不,说错了,就算他们没有伤害钱金福,安家的人还是不会放过他们,到时候他们会知道,死,其实对他们而言是最好的结局。 “我们没有时间了。”钱亦展出声催促。 安烆用手铐将自己的双手拷至身后,转过让钱亦展检查后,便朝他们走过去,钱亦展立即拿出枪抵在他的腰间。 “可以放人了吧?”安烆见他们依然没有放开钱金福的意思,于是出声提醒。 钱亦展用枪托往他的颈项一击,“少废话。”人都落在他们手上了,还敢这么说话? 安烆闭眼承受痛楚,“你……” 哇,好痛啊!他会讨回来的! 钱金福看在眼里,泪珠不禁沿着颊边滑落,那份痛楚像落在她心里。 间她落下眼泪,钱锦冠在她耳旁道:“怎么,心疼了吗?看清楚,这就是每个爱护你的人的下场,不讨糖的孩子总是令人嫌恶,令人更想毁了她挣来的糖。”他就要她这么眼睁睁的看着。 “上车。”钱亦展将安烆推进车里。 上车前,安烆朝她望去,极为心疼。“别哭了,这些眼泪,等我回来跟你算帐时再流吧。” “哈哈哈……”钱亦展闻言放声大笑,对钱金福道:“若是这样你可以放心,因为他回不来了!” 她摇头,不断挣扎,一切都是她的错,不该算到安烆身上,她不要他为了她受罪,她不要……安烆被押入车内后,钱锦冠才将钱金福用力一推,让她摔得远远的,跌在地上。 “去通知安家和你哥哥吧。”钱锦冠上了车,从车窗再丢下一句,“总要有人来替他收尸,是吧?”这件事闹的越大越好,他要安展后悔下了毁灭钱观的决策,也要钱灃淮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唔……唔……”钱金福已经没有心思感受伤上传来的痛楚,直望着车子驶离,看见车里的安烆依然担心的望着她。 连到了这一刻,安烆都还放心不下她吗? 她真的错了……安烆望着深不见底的大海,他此时站的位置,只稍再向前一步,便会坠入万丈惊涛的海里,汹涌的海浪在礁岸上拍打,显得更加可怕。 他被押上车没多久,便有另一辆车来接应他们。钱亦展将他押上那辆车,而钱锦冠便跟着原先的箱型车离去。 之后,他就被钱亦展带到海边的悬崖上。 想来他们只是为了拖延救援的时间,这对父子不笨嘛,但相对的,他就更危险了。 “这……”安烆吞了口口水,光往下看就觉得昏眩,于是闭上眼睛,钱亦展站在他背后五步远的地方,“怎么,会怕?” “我很难形容此刻的感觉,你要不要站近点,自己体会?”只要是人都会惧高吧,他又不是神。 安烆再度扭转着双手,他已经一路这样试着挣开手铐,但无效,手掌仍然被紧紧拷着,而且因为用力过度,他手腕发疼,怕是已经弄出几道伤口了。 “你到现在还耍嘴皮子?” “转移注意力嘛!”安烆轻笑一声,“不然教我怎么提起勇气往下跳呢?” “你放心,眼一闭就过去了,不会痛苦太久的。”钱亦展看他如此“卒仔”,嘲讽的出声“安慰”。 “你跳过吗?不然怎么知道?”安烆真相骂出三字经。 白痴都知道跳下去一定粉身碎骨,而在粉身碎骨前一定先痛死他,偏偏他最怕痛了,呜……“你……”钱亦展气极了,可恶的是他竟然还吵不过安烆,“需不需要我帮你一把?”他不跳,根本是浪费大家的时间。 “好。”安烆一口气答应,“不过你的力道得大一点,至少把我推过下头那块礁石,我光看就觉得好痛。”怕怕啊! “现在到底是你要跳还是我要跳?跟我讨价还价?”这家伙忘记自己现在的身份了吗? “我跳,不然,你要替我跳吗?”想必这个忙他不会帮。 “别废话了,快跳啊!”钱亦展懒得继续和他东拉西扯。 “你不是要推我一把吗?”说真的,他还真的没有那种跳下去的傻勇,“还是,你不敢推?”哈哈……比他还孬。 “我……”钱亦展一时语塞。 可恶,明明该死的人是安烆,怎么他觉得自己的压力比整个要死的人还大? “我惧高,不敢跳。”安烆索性跟他耗。 钱亦展瞄了眼一旁的小喽罗,“把他推下去。” 小喽罗吓得赶紧摇头。 杀人不眨眼,他只是在电影里看过,现实生活里,要他亲手杀人,他绝对不敢,万一被他害死的人半夜来找他索命怎么办? 背对着他们的安烆笑得很得意。 这两个没有胆量的家伙。 “不然这样好了,你们来跳,我推,保证三秒钟搞定,如何?” 钱亦展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枪,“你跳下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要是让我开枪的话,你就别想活命了,还不快跳?” 安烆保证,就算跳下去也别想有“生机”。“好吧,那你开枪,在我被那些礁石折磨死之前,赏我个痛快吧。” “别以为我不敢。”钱亦展快要被激怒了。“是你自己找死的,要不是你从中作梗,我们父子早就得到钱观,既然你不给我们活路,我们就先送你下地狱。” 安烆心里想,难道坏人就没有别套说辞了吗?很老套耶。 “我现在就送你下地狱。”说完,钱亦展将枪举起。“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又来了,又是那套百年不变的台词,明明是他们自己做坏事,为何都要怪到受害人身上? 安烆沉重地叹了口气,望着远处那些美丽的浪花。 他真的没机会逃命了,看来真的要死在这里,算了,这样也不错,至少此处景色优美,蓝天碧海,光欣赏风景就不会寂寞了。 他还可以去陪伴老三安威呢! 安家还有那么多儿子,他倒是不担心父亲,反正他老人家也不常见到他这个儿子,再说还有那么多儿子在身边,老爸不会变成孤单老人的。 此时,他唯一牵挂的是钱金福,如果连他都将她丢下,她会有多绝望是可想而知的。 怎么办?想到她忍着伤心、绝望却不肯掉下半颗泪珠的模样,痛楚便在他心底泛滥。 如果他真的出事,她一定会自责,一定会把错全揽在自己身上,想象她那痛不欲生的神情,他心中不住翻腾。 对,不行,他不能如此乖乖等着受死,这太辱没他安烆的名声了。 想着,他转过头,背向悬崖迎向钱亦展,发现钱亦展紧握在手中的枪微微颤抖,他灰色的眸子随即闪过锐利的光芒。 钱亦展额头上满是冷汗,安烆只瞅着他因紧张而颤抖的手指缓缓扣下扳机。 最后一刻,安烆露出了笑容,轻轻的笑声飘散在空中。 “砰!” 钱金福有些呆愣的望着一一从车内拎出来的人。 直到车内三个人全数被警方拎出在场的人全都难掩激动的冲过去。 安家的人只花了不到三个小时就找到了钱锦冠。 “我二哥呢?”安杰拉住其中一名警察。 警察摇头,“他没在车里,恐怕已经被嫌犯送到别的地方去了。” “什么?”安杰一时之间脚下有些颠簸,他们好不容易逮住了钱锦冠,安烆却仍下落不明。 该死,他们中计了! 钱金福闻言,朝被警方压制在一旁的钱锦冠奔了过去。 “叔叔,阿烆呢?他人呢?”她激动的问,只求能得到正确的答案。 钱锦冠闷哼一声,然后放声大笑。 安耀并没有往钱锦冠走过去,只是拉过一旁跟着钱锦冠被捕的小喽罗,“你说。” “啊?”瘦小的小喽罗没想到安耀竟然把目标放到他身上来,“我……”他转头想瞄向钱锦冠。 “你再往那里看,我就先把你的眼睛挖了再问。”安耀心底正燃着一把火,为了知道安烆的下落,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瘦小的小喽罗被他的气势吓着,“被钱……钱亦展带……带走了,我不知……不知道他被带到哪去……” 听他说完,所有人的心又往上提。 “他到底把阿烆带到哪去了?你说啊!”钱金福拉扯着钱锦冠的衣服,“我们已经把钱观还给钱家了,这一切都和安烆无关,请你冲着我来好吗?不要伤害他……”泪水滴滴为安烆滑落,她着急、害怕,难道那一幕悲剧都得重演吗? 她已经失去了父亲,这还不够吗? “还?”听了,钱锦冠笑得更猖狂,“我现在一无所有,你们还了什么啊?我满身的狼狈吗?” 安耀向他们走近,“你最好把安烆的下落说出来,不然,你剩下的唯一的儿子……”他含怒一笑,“还想失去吗?” 听他提到儿子,钱锦冠果然神色一变。 “来不及了。”现在说什么、做什么都太晚了,“你们等着替安烆收尸吧。” “他到底在哪里?”安杰受不了了,抓起钱锦冠便一拳挥去,“快说!” “他从哪里出现,就该从哪里消失……”钱锦冠舔着唇边的血,落下这句话。 “什么意思?”安杰望向安耀,希望他能解读。 “海!”钱金福听得懂,“阿烆是从海里来到钱家的!” 他是那次和哥哥在海上落难,被渔夫捞上岸后才来到钱家,对钱锦冠而言,安烆是来自海里。 “不愧是钱锦善的女儿,真聪明。”钱锦冠大笑。“这段和你们耗着的时间,想必亦展已经把他处理好,你们快去打捞吧,再晚,可就连尸体都捞不到了。” “在那里的海边?”安杰真想杀了这个人。 “哼……”钱锦冠哼笑撇头,不打算说。 “快。”安耀当机立断,“通知所有人前往各处海边,我们得抓紧时间,可疑的人、车、渔船,全不能放过。”他不想再把时间浪费在钱锦冠身上了,此时安烆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安家的兄弟们离开后,钱金福无神的站起身,伸手往钱锦冠的脸颊狠狠地挥下,“这一掌,为了爸爸,为了哥哥,也为了阿烆……” 难道她真的得一再失去身边的人吗? “哈哈哈……”钱锦冠一点悔意也没有,“钱金福,是你吧安烆拖下水的,后半辈子你就在懊悔中度过吧!” “不!”她摇头退了几步。 她不要这样,这样的结果她无法承受。 “金福!”赶来的骆鸿桥正好看到这一幕。 钱金福无力地往骆鸿桥身上靠去,“如果阿烆出事,我……”她深深吸了口气,“我就去陪他们,陪我最爱的两个男人……”她的父亲,还有安烆。 一颗心逐渐往下沉,直到她无法呼吸的地步,那种痛,一回比一回更深,一次比一次更绝望。 如果这次的结局依然令人遗憾,那么,这个令她绝望的人世,她也不想待了,她回去找安烆,她一定要找到他……骆鸿桥扶着她,望着她绝望的神情,无言以对。 “你现在事想先上医院,还是警局?” 车上坐着两个男人,一个边说话边开车,另一个则是直视车窗,借着玻璃的反射将愤怒的视线落在驾驶者脸上。 驾车的钱灃淮收到了他的愤怒,“我赶到了……” 哼,他还有脸这么说?“是啊,再慢一秒钟,我就挂点啦,什么都不用玩啦!”安烆仅仅按着手臂上的伤,满腔怒火。 就在钱亦展开枪的前一秒,钱灃淮赶到了,一脚踢开他,加上幸好安烆利落的一闪,子弹只扫过他的手臂,没有性命危险。 最后,钱灃淮将钱亦展打得昏死过去,小喽罗一见老大都被打到了,自然拔腿就跑。 安烆双手被拷着,只能泄恨的踹了昏死的人几脚。 之后,钱灃淮从钱亦展的口袋里找出钥匙,打开安烆腕上的手铐,然后那副手铐便回到它的主人钱亦展的手腕上。 他安烆可真是福大命大,两次在枪口下都能安然逃过,不过,也还好他福大命大,不然他要真变成了冤魂,每天夜半都会记得去扯钱灃淮的脚丫。 “你们姓钱的都喜欢把人丢进海里吗?”真是怪癖耶。 他是这样,钱金福也是,连钱锦冠和钱亦展这两个大坏蛋都是。 钱灃淮闻言一笑,“也许吧。”他也不是很清楚。“先送你上医院好了。” 还是他比较了解钱锦冠,知道钱锦冠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安烆,所以早派人暗中跟着钱锦冠父子,这次才能顺利救人。 “待会儿你对这场灾难最好有合理的解释。”安烆没好气的道。 “是。”钱灃淮认命的点头。 一把火在安烆心头无处发泄——闷啊! “手机给我,我先向家人报平安。”他保证现在有一大群人正在找他。 钱灃淮将车停在医院外头,“你先进去包扎,我帮你打。”这点小事,他帮得上忙。 安烆没有异议,他现在伤口疼死了,绝对要先止痛,不然他又得费力的大声哀号。 他正想说什么,已经看见钱灃淮拿起手机拨号。 “你跟我家里的人很熟吗?”瞧他动作利落得很,好像是打回他自己家里一样。 “我打的是一一0。”该通知的、不该通知的全都会被通知,而且保证以最快的速度得知消息。 安烆撇撇嘴,随即走进医院里。 钱灃淮望着他的背影,对手机那头的人道:“鸿桥,福福呢……” 第九章 钱澧淮向医院说明事情的严重性,请医院安排一间空病房给安烆,因为待会儿会有很多人过来,这是不吵到其它病患唯一的方法。 “哇一一轻一点——”安烆大声呼痛,那叫声凄厉得连护士都强忍着笑,不敢出声。 这男人帅是帅,竟然这么孬,连一点小伤也哀哀叫。 “喂,你够了没?同样身为男人的我都为你汗颜。”坐在一旁的钱澧淮再也听不下去,忍不住出声嘲讽。 “奇怪,男人就该忍痛伤身吗?”有痛就该大叫,这是他一向的风格,他并不以此为耻啊,“喂,很痛耶,轻一点啦!”他又朝拿着棉花棒替他上药的护士吼去。 在场的两位护士再也没有心思留下欣赏帅哥,迅速地包扎完便连忙走人。 安烆将袖子拉好,靠坐在病床上,“还好只是轻伤,不然……”他利眼一抬,凛冽的目光朝坐在沙发上的人射去。 “没想到钱锦冠还是做出这么极端的事来。”幸好他事先有所预防,不然对安家无法交代是一回事,他更担心的是妹妹。 “他连谋杀都敢了,还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这个钱澧淮是真笨还是假笨?“而你竟然把福福丢在这样的危险里,你疯了吗?”安烆开始算帐。 “所以我引你去钱家啊。”就是为了保护妹妹。 “我挺不喜欢你这种说法。你从我上船的时候就知道我的身分了吧?为什么?” “那座岛是我买下的私人岛屿。”只是没有人知道他是主人。“我刚和那些钱家的人到岛上度假时,就听见你跟几个日本人说你姓安。” “就这样?姓安的得罪过你吗?这么注意干嘛?” “那趟度假之旅是钱锦冠提出的,我早就猜到他想利用那趟度假让我这个眼中钉消失,我只不过将计就计,在他还没出手之前,先请几位‘海盗’帮忙而已。”总之,钱锦冠的目的只是让他消失,海盗的出现不是正合他意? “可恶!那把我丢下海的人不就是你了?”安烆火气一冒,差点发飙。 “你不也没事?”他负责丢人,也负责救人,扯平了。“我除了见过安耀几次,在工作上也和安逸见过面,更曾耳闻令尊的大名,知道安家的人个个都不好惹,而你安烆的大名,只稍一问人就知道了。”只要是安家的人,哪个不出名?就算是败家子也一样。“我查过你到岛上的登岛记录。” 那时候,他就确定他是安家老二安烆,也因此更了原先的计划,有安烆加入,一切都能更顺利了。 “就算这样,你又确定我会按照你的计划,上你的船?”这总不会是巧合吧? “对于连续两次因为睡过头而误了船班的人,我只要算准他出现的时间就行了,那天,我故意让船提早二十分钟离开。”钱澧淮看得出安烆很想离开那座岛,所以一定急着上游艇。 所以,他从那一刻起就中计了。“可恶的脑袋,太久没思考了,连这种小技俩都会让我上当。”安烆只好认了。“难道连我爱上福福,也在你的算计之中?” 这次,钱澧淮摇摇头,“刚开始,我只能猜想你会为了把事情弄清楚而留在钱家,如果你能对福福有感觉那是最好的,如果没有,我会安排鸿桥保护福福,不过后来……” 后来的事,安烆全都清楚了。“我总算又遇到一个能让我佩服的人物了。”虽然可恨。 “别这么说,你也不差,跟传闻中的败家子一点都不符。”他在岛上见到安烆时,就已经确信这一点了。“其实我们的计划也是根据你的举动与决定进行,当你决定采用钱锦冠的企画书时,我也确认你爱上福福了。” “喔?”有这么明显吗? “你明白福福的企画案一旦通过,钱锦冠绝对不会放过她,所以你宁可冒着让她怨恨你的风险,选择接受钱锦冠的企画案,目的就为了让钱锦冠降低戒心,没时间找福福的麻烦。”钱澧淮看得很明白。 说到这一点安烆就有气,“你们明明是兄妹,处事一样冷静精明,可是你一眼就看得出我是为了她好,而她……她竟然一点也不相信我,还……”他伸手抚了下脸颊,她那一巴掌仍然让他觉得痛。 “我跟她不同的地方就是,她爱你。”所以在面对感情时会不安、会变笨。 “对,不信任就是她爱我的方式,那时候真想把她吊起来打,我长得就这么一脸不诚恳吗?还是我天生就是一副大反派的样子?她跟我相处那么久,不是只有一天、两天,她竟然还对我说出那些怀疑的话,脸你失踪也要算在我头上耶,什么跟什么……”呼!气死人了。 钱澧淮低首浅笑。看安烆这么生气,也知道他很爱福福,不然不会气成这副模样。 “算了、算了。”安烆不想再提这些,一提就有气,他才不想让自己变成气球。 “其实这件事情落幕后,每个人都得利,不是吗?”钱澧淮打了打心里的算盘,“那块地让安展赚了不少,更不用和钱观那岌岌可危的公司合作,万福将整块地收整,却没多花冤枉钱,你也可获得百分之二十的股份。” 闻言,安烆眸子一抬,“百分之二十,你答应?” 钱澧淮点头,“如果能因此得到和安展长久良好的合作关系,百分之二十很划算,更何况有你这么优秀的股东,也是好事一件。其实,我原本以为你会要求拿福福当奖励。” 奖励?这也不错喔。 “她……”安烆正要说话,外头忽然传来骚动。 “你们到了?”安杰发现一直站在病房外的一男一女,钱金福和骆鸿桥。 “我们……”钱金福连忙抹去眼角差点滑下的热泪。 他们接到钱澧淮的电话后就连忙赶过来,也清楚听见刚才病房里的对话。 她这时才知道,自己从头到尾都错怪安烆了……安家兄弟们赶来时,发现他们已经站在这里,好像正在听病房里的人聊些什么。 “进去吧。”安耀没有多说什么,直接推开没有完全合上的房门。 “老大?”安烆一见到来人,立刻起身下床。 安杰看见安烆精神不错,也没有受重伤,终于松了口气。他走过去,往安烆的手臂一掌掴下。 “你……”这个让人担心的家伙! “喔!痛——”安烆痛呼一声,“你这只猴子就不能安静点、斯文点吗?”他手臂上的伤口又传来阵阵痛楚。 安杰反而大笑,“哇,声音洪亮,可见得没事。” 安耀摇头轻叹,倒也放心了。 钱澧淮朝安家兄弟点点头,目光便朝他们身后的女人望去。 “福福。”他朝妹妹展露笑容。 钱金福有些幽怨地看了他一眼,“哥。”然后视线移到安烆身上,却见他别开眼,她的心头不禁涌起酸楚。 ?等到真相大白的那天,就算你道歉,我也不会接受了。? 想到安烆那时说过的话,。她心虚地低下头,忍着泪水默默地站在一旁。 他没事就好,她不敢再奢求什么了。 “走吧,爸还在家里等我们回去。”安耀没有理会这不对劲的场面,出声道。 “什么,老爸在家里等我们?”安烆闻言膛睁大眼,头皮开始发麻。 安杰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宛如大难临头,“都是你,要不就两年不回家,一回家就惹事……” 安耀首先转身离开病房。 “快走吧。”安杰朝安烆说了声后,也迅速走出去。 安烆则望了病房里的三人一眼,转头离开。 “阿……”钱金福原本想唤住他,却没有那个资格,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心头的难受更加剧烈。 “福福。”钱澧淮轻拍她的肩,试着安慰她。 骆鸿桥这时才开口:“我们也该走了。”还有很多事还没处理。 “哥,怎么办?我……”她好想哭。 “鸿桥,你先回公司等我吧。”他得留下来安慰妹妹。 等骆鸿桥离开,钱金福整个人便投入兄长怀中,“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不知所措……” “我知道。”钱澧淮安抚着她,“你想哭就哭吧。”事情是因他而起,他会陪着她度过。 不过,他确信安烆早晚会来将她带回身边的。 “我不……” “咳!”一道轻咳声响起。 兄妹俩抬起头。 “阿烆?”她没看错吧? 安烆走进病房,“我刚才……”他看着钱金福,心头又酸又甜,很难受,“忘记带走我的奖励了。”说完,他伸手拉过她的手,紧紧握着,带着她离开。 “啊?”手被紧紧拉着的钱金福回头看了兄长一眼,无法理解眼前的情况。 只见钱澧淮脸上有抹微带深意的笑,好像看见了妹妹幸福的未来。 “走吧,我家里的人都在。”走出房门,安烆没有回头看被他紧牵着的女人,只是淡淡地丢下这句话。 他说过,会带她回去见他的家人。 “阿烆……”明白了他的话后,钱金福的泪水中带着笑意,幸福的落下。 带钱金福回到安家后,安烆马上就后悔了。 因为他一进门就看见继母季珊和小妹安琳脸色沉重,想来老爸一定是发脾气了,所以,他在钱金福面前完美的形象只怕马上就要毁于一旦。 他本来是想先回家见过父亲后再去将钱金福带回来,可是当他看见她脸上那像是被他抛弃的神情,他就忍不住回头带走她。 他舍不得她再有一丁点难过,一点点都不行。 才走进客斤,严肃的气氛已经笼笼罩着,每个人都神色紧绷,钱金福看见安烆那么紧张,心里也跟着充满不安。 “全到齐了?”安震东见三个儿子回来,声音一扬。 安杰马上往爱人魏吉华身边靠过去,小声地问道:“怎么会这样?”怎么老爸忽然这么生气? 魏吉华摇摇头。她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敢说。 下午,他们兄弟瞒着老爸出去找安烆,因为家里每个人的神色都不对劲,老人家当然察觉了,所以一通来自警局的电话便让他们全部破功,在得知安烆已脱困后,安震东所有的忧心全转为怒气。 见父亲直盯着安烆,安琳看得出来,站在他身边的女人已经跟着被吓到了,于是她连忙走过去拉过钱金福的手臂,将她带往一旁。 “家务事,你别担心。”安琳以极轻的音量对她道。 “可是……”钱金福一双担忧的眸子依然停留在安烆身上。 魏吉华见场面不对劲,也很没义气地从安杰身边走开,往安琳身边站,跟她们靠在一块。 安杰盯着魏吉华的动作,强忍住咒骂。这个女人真是……只有裴心漾依然坐在安逸身边,准备跟他“同甘苦,共患难”。 “好了,别生气,都没事了啊。”季珊望了眼一屋子不敢出声的晚辈们,拍拍丈夫的背,请他消气。 “全都跪下!”安震东指着眼前的地板,对众儿子道。 话一出口,除了季珊和安琳,其余三个女人皆睁大眼眸。 跪……跪下? 五个儿子很有默契地在安震东面前跪下,从大到小,顺序没一个错乱,就像常常这么做一般。 季珊见状,赶紧劝道:“震东,别这样,他们的媳妇都在这儿……”这样让会他们很没面子的。 “娶了媳妇,我一样是老子。”教他们跪,没一个能多话。 “爸,你别生气了。”安琳跟着安抚道。 安震东望向老六安余,“没你的事,起来。”全部的儿子里,就小儿子安余最不需要人操心了。 “我陪哥哥们跪。”安余很讲义气地道。 安震动没有说什么,随即望向安逸,“你起来坐着。”他的身体刚复元不久,不能长跪。 “我没事。”安逸也不打算丢下兄弟们。 只是他话一出口,裴心漾便起身走过去,伸手扶着他,陪他跪下。 安杰见安逸他们那一对如此同甘共苦,瞄了魏吉华一眼,然而魏吉华竟然别开眼,当作没看见,他心里不禁一闷。可恶! 呿!这么丢脸的事,她才不陪他呢,相爱是一回事,这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像他这么容易犯错的人,每次她都要陪着他跪,多不划算啊! “生了这么多儿子,全是生来气死自己的。”安震东望着跪在地上的儿子们,心里的不满达到沸点。 季珊只能无奈地望着他们,帮不上忙。老伴的脾气就是这样,一生起气来,什么都不顾,不过这些孩子也贴心,这么大了,老爸一声令下,他们还是乖乖下跪。 安震东望向大儿子安耀,“一个是丢下自家公司,只顾着帮别人赚钱,”再二儿子安烆道:“一个是出了门就忘了回家,怎么,你觉得‘败家子’这个称呼很适合你吗?”接着是四儿子安杰,“一个无所事事,成天惹麻烦,你就不能安分点吗?”再望向五儿子安逸,“一个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让所人有担心。”至于六儿子安余倒很安分,所以他无话可说。 “爸,你别生气,好吧,我答应不再乱跑了。”安烆出声,暂时当个乖儿子,至于以后再看情况,他只说不乱跑,没说不到处走走。 他一出声,安震东便朝他望去,“你还好吧?有受伤吗?”说不担心是假的,这几个儿子是生来让他操心,不是让他享福的。 “没有。”此时绝对不能说有,还好刚才进门前他已经教安杰把外套脱下给他穿了。 看安烆还挺有精神的,安震东终于放心,“那就算帐吧。说说你这两年跑哪去了?为什么连家都不回?” 早知道他就别出声了。“没……到处走走而已。” “到处走走?走到连过年都不回来?你怎么不走到别人家去当别人的儿子算了?”他那句话惹得安震东更火大。 哇,英明的老爸,连这个都猜中,他的确当了钱林梅的“儿子”好一阵子,不过,他可没胆子如此回话。 安烆微抬起头,正好看见钱金福,见她正目不转睛的望着他,他真想把自己变不见。 这种情况下面对心爱的女人,比他受了伤喊得呼天抢地还孬。 钱金福当然接收到安烆的眼神了,她低头轻笑,那微微的笑意却让安烆更加后悔这时候把她带回来。 唉,他干嘛心软呢? 让她哭一哭,让她懊恼一下,让她后悔不该这么不信任他,本来就是应该的,他干嘛不给她这个机会?弄得像现在这样,他比落在钱家父子手中更狼狈……安震东把视线转向安耀,准备一个个开骂。 此时,安烆伸手从背后扯了扯安逸的衣角,待安逸转头看他,他连忙眨眼,生旧安逸不懂他的意思。 安逸轻轻扬起笑容,立刻明白他的意思。 而在场的人除了安震东外,几乎每个人都看见他们兄弟俩的动作及眼神,安琳甚至忍不住转开头偷笑。 钱金福见安琳笑了,也跟着轻轻笑开来,发现魏吉华也正偷笑着,全家人一块算计严父安震东,这个家庭好可爱呀! 接收道安烆的讯息后,安逸转头望了裴心漾一眼,温柔地靠在她肩上。 然后,安烆又朝珊眨了眼……“阿逸!”季珊唤了声,音调急切。 安震东闻声转头往安逸看去,发现他已经快昏倒在裴心漾身上了。 “快把他扶回房里去。”他一惊,着急地道。 安逸“虚弱”地跪挺了身子,“我没事,我可以陪他们跪。” “你们全部起来吧。”安震东摇摇头。此时只有这个办法让安逸不再跪下去了。 喔!安烆真想为老五的演技欢呼。 “我扶老五回房。”安杰马上自告奋勇,抓起安逸的手臂,和裴心漾一起将他“扶”往楼梯,并且不忘丢个眼神给魏吉华,接下来,魏吉华也消失在楼梯上。 “要不要请医生来?”安震东担心地看着被扶上楼的安逸。 季珊强忍住笑意,“没事的,让他休息一会儿,有小漾陪着他,不会有事的。”这个精明成功的商人,威严的老爸,其实只是个笨父亲。 “这个孩子,都已经这么大了还让人担心。”失去过一个儿子,让他不得不担忧,这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他可不想再经历第二回。 “做父母的,本来就会为孩子操心一辈子,他们再大,在你眼里都还是小孩,不然你也不会教他们罚跪了。”季珊轻笑,温柔的安抚着丈夫。 “说得也是。” “走吧,我们快回房里去。”安烆对钱金福道,声音很轻,但安静的现场听得很清楚。 “这样不好吧。”钱金福摇头。第一次来他家,总不能连招呼都没打就躲进房里,这不合礼数啊。 “你没看他们一个个都跑光了吗?”难消他还得留在这里被老爸念? 安震东一回头,“咦,人呢?”空旷的客厅,人全都不见了! “伯父,伯母。”钱金福见安震东转过头,便恭敬地朝两老道。 “呜……”只有安烆发出悲鸣。 他刚才应该把她扛了就跑才对。 安震东朝钱金福点点头后,便对儿子一吼,指着一旁的沙发。“臭小子!过来。” “是。”这下子想跑也跑不了了,安烆只好乖乖的在父亲指定的位子上坐下。 “来。”安震东随后朝钱金福招招手,声调瞬间变得和蔼许多。“过来一块坐吧。” “好。”钱金福点点头,朝他们走过去。 第十章 “你叫什么名字啊?”安震东让钱金福在沙发上坐下,他和季珊则坐在左右两侧,包围着这个女孩。 她轻轻垂首,觉得压力有点大,“我叫钱金福。” “金福啊。”安震东满意地点头,“一听就是是个多子多孙多福气的好名字,我当初怎么没想过这个名字呢?不然我们家安琳的名字也不会取得柔柔弱弱的,一点力道也没有。” 安烆强忍住,没有放声大笑。 安金福?安琳应该会从摇篮里跳起来抗议吧? 多子多孙多福气?钱金福陪着笑,想必这位老人家已经想抱孙子想很久了吧? 不过,这位原本的严肃的老人家竟然变得和蔼可亲,要不是刚刚亲眼所见,她一定不相信他会是个教所有已成年的儿子跪成一排的老父亲。 “刚才没有被吓到吧?”季珊笑问道。 这个……她该点头还是摇头呢?点头太老实,摇头又算说谎。 “没吓到才怪。”安烆替心上人回答。 “不肖子,我没教你开口。”安震东严厉的眼神往他一扫。 好,他闭嘴。安烆没有异议,在安家,女孩一向比男孩吃香。 “你放心吧,我只会对这些不肖子发脾气,你不用怕。”安震东轻拍钱金福的肩。在女孩儿家的面前,他就会露出慈祥的一面。 “不,不怕。”钱金福摇摇头,“我反而很羡慕他们,做错事,被父母骂本来就应该,那代表父母对儿女的关怀,如果我父亲还在,他也一定也这样关心我……” “你父亲不在了?”听了,季珊有些心疼。 “嗯。”她点点头,没有再多说。 “在安家,女孩是宝,你就把这里当成你家吧,家里所有人都会照顾你,我不介意多个女儿,还高兴得很。”安震东大方的邀她成为家人。 “爸!”但安烆抗议了,他要的是老婆,可不是妹妹。 安震东见儿子抗议,倒是笑了,“喔,我差点忘了,你是来当媳妇的,没关系,媳妇和女儿一样,都是宝。” “只有儿子是草。”安烆随口道。 安震东眼眸一扫,“你还想罚跪吗?”真是搞不清楚状况。“我两年没见到你了,我看再这样下去,你连安家的‘草’都别当了,我去登报作废算了。” “好,你们继续,我不说话。”安烆决定还是乖乖闭嘴得好。 “你们真是……”季珊忍不住笑了。 见状,钱金福低头浅笑。 季珊伸手轻抚她的脸颊,“瘦了点,下回跟着安琳她们一起进补吧,女孩子家,身体要照顾好。” “对对对,金福身上一点肉都没有,你好好帮她补一补。”安震东也点头,应和妻子的话。 钱金福感动地抬起头看着两老,“我……” “你跟着安烆是委屈了,我们疼你是应该的,所以不用这么感动。”安震东笑着说。这个女孩很顺他的眼,当媳妇很好。 媳妇一个个的进门,他都全当宝贝女儿般疼爱,只要她们能替他驯服这些难缠的儿子们就好。 “委屈?”安烆又不禁抗议。 钱金福瞬间被逗笑了,感动的望着安震东与季珊。 她真的可以加入这样美好的家庭吗? “爸,我累了一整天,想上去洗个澡休息一下,我们晚饭时再聊好吗?”安烆总算鼓起勇气,打算从老人家手里把爱人抢回来。 “要休息就上去,你在这里也碍眼。”安震东不介意。 “可是……”安烆一双眼落在钱金福身上。 “好了啦,把人还给他吧。”季珊轻推着故意刁难人的丈夫。 听了,钱金福双颊一红,头又垂了下去。 季珊才说完,安烆连忙靠近钱金福,搂过心爱的女人。“我们先上去,待会儿下来陪你们吃晚饭。” 说完,他马上带着人开溜。 这一次,就算扛也得把她扛上去,他们还有一堆帐还没算呢! 一走进房里,安烆便脱下向安杰借来的外套,那被血染红的衬衫便显露在钱金福眼前,让她心头一紧。 “很痛吧?”她清楚他一向最怕痛了。 “废话。”流了那么多血,当然痛,不过看见她眼里的自责,他又心软了。“其实也还好,已经看过医生了,上药包扎,现在不痛了。” 她走过去,往他胸前一靠,伸出双手搂着他的腰,“对不起,我真的很过分,很不应该,你跟哥哥在病房里的对话我都听见了,原来一切真的是因为哥哥和鸿桥,我……” 那天,她对他说出那么多过分的话,这样对待他,他竟然还为了她的安危去送死,此时,她的心被愧疚淹没了。 “你应该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吧?”他是该很生气才对,“我说,如果真相大白之后……” “我知道、我知道。我并不期望你会轻易原谅我,所以你可以打我、骂我,只要你消气。” “不要。”其实安烆是做不到,他要是舍得打她、骂她,就不会只能生闷气了。“我要你永远亏欠我,这样才会一辈子对我好。”嘿,他心机真重啊。 一辈子?钱金福抬头望进他灰色的眼眸里,“你还愿意让我陪你一辈子吗?”她还有那个资格吗? “不然呢?你有别的方法可以补偿我吗?”这个办法最好了。 “没有。”她摇头。 “所以,以后不许你说恨我,也不许再说我是外人。”这一点他很计较,“还有,不能再不信任我。” “那只是气话,我并没有这么想……” “气话也不行。”总之,他明令禁止。 “好。”她会乖乖听话。 安烆伸手抚过她的脸颊,滑至她的眼眸旁,在她的额头上落下轻吻。“没想到我能把你收服,真令人高兴。”见她如此乖乖听话,他都不知道该心疼还是该兴奋。 望着他伸出的手掌,钱金福忍不住举起手轻握,见着那缠绕在他手臂上厚厚的一层纱布,还有手腕上的伤,她的心又不禁发疼。 她将他的双手捧在心口,“以后不要这样好吗?我不要你再受伤,不要你再为了我有任何危险……” 他望了自己的手一眼,“唉,这只是一点擦伤,是护士们包扎得太夸张了。”手腕上的则是他试着挣脱手铐而留下来的伤痕,只是轻伤,谁知道纱布一包,看起来就很严重。 “不行、不行!”钱金福用力地摇头,“连擦伤都不行!” 那时候,她从钱锦冠的话中以为他已经遇难,那种比不能呼吸还难受的感觉纠缠得她无法思考,那样的慌乱让她心都冷了。 “福福。”安烆带着她到床边坐下,紧紧地将她拥在怀中,让她感觉他的体温。 她也因此稍稍让激动的心情平静些。 “不会再有人来伤害你了。”一切都过去了。“钱锦冠父子已经被捕,钱观的结束,把那些有心人的野心也结束了,现在的你,比我还安全呢,所以你放心吧!何况你哥哥也回来了,你父亲毕生的心血也从钱观转移到你哥哥的新公司去,所有的事情都圆满落幕了,不是吗?” 钱金福点点头。 “你怎么好象没有以前那么精明了?”要是他刚认识那钱金福,一定马上就想到这些。 她摇摇头,“也许是被吓傻了吧。”那时候,她只要想到安烆为了她差点没命,真的整个人都傻了。 安烆也想到那时候……咦,他好像还有什么帐没跟她算。 “对,我想到了。”所以气也冒了上来。“钱锦冠说你想趁夜搬离钱家?你真的想就这样永远摆脱我?” 当时情况危急,他来不及问清楚,现在,他就慢慢和她算清楚吧。 “我只是……”钱金福低下头,“我只想带着妈妈离开,我想这样对她的病情比较好吧,毕竟她会生病,也是因为待在钱家……” “借口。”而且是个很烂的借口。一气之下,安烆站起身退了一步。“你那时候根本不想相信我对你的感情,你想逃跑,丢下我自己跑掉,对不对?” “我……”她无法反驳,因为被他说中了。 “亏我为了你连命都不顾,你竟然……”他大叹一口气。“你有勇气面对钱锦冠,敢向他挑衅,却没有勇气相信我?” “我……”钱金福依旧无言。 “瞧瞧,我掏心挖肺,竟然得到你这样的回报?”实在太伤他的心了。 这会儿她抿起嘴,连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我为了你日夜伤心、伤神,却得不到你一点信任?在你眼中,我真的像大骗子吗?”真是令他心寒啊。 她扭绞着手指,头垂得更低。 “更过分的是,你居然这么轻易的想放弃我?不听我解释就算了,还打算永远离开我?”对于这一点,他最生气了。 “不……不是的。”钱金福直摇头。 “不是?那好,给你机会澄清,理由是什么?”安烆洗耳恭听。 “我没有勇气,想逃跑,是因为……我爱你。” 听到这句话,安烆心情好多了,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 “就是因为在乎你,我才不敢面对你的欺骗……” “我没有欺骗你。”他只是暂时隐瞒,总有一天会告诉她的。 “我知道。”她也放大音量回了一句,“我现在全知道了,可是那时候不知道啊,我根本承受不起这样的打击,那对我而言,比……比企画案输给钱锦冠还要伤心。” 嗯,原来他真的比那份该死的企画案还重要啊,心里终于平衡了一点。 “当时面临那样的情况,我傻了,呆了,不能冷静了……”所以她只能逃,生平第一次决定投降逃跑。 好吧,安烆承认她的回答让他心里有点乐。 “面对企画案的失败,我能忍受,但面对感情,我突然没有信心。”钱金福坦承道。 “那现在呢?你有信心了吗?”他最好先问清楚,免得哪天她又跑得不见人影,他连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 “有。”她点点头。如果经过这次的绑架事件,她还选择当缩头乌龟的话,那也太对不起他了。“当我从钱锦冠口中得知你可能被钱亦展杀死,我整个人都崩溃了,那一刻,我也不想活下去,要不是接到哥哥的电话,我觉得自己的心都快停止跳动了……”她才知道,原来自己根本不坚强。 安烆坐回她的身边,像拥着珍宝般抱紧她,然后在她耳边轻轻扬起笑。他将他往怀里搂紧,用真心密密地包裹住她。 “说真的,有那么一刻,我也认为自己死定了。”那时的情况的确很惊险。“当时,我只想到你一定会因为这件事难过、自责,那真的比死还煎熬。每次看见你强忍着泪水,我的心就像被掐紧一样难受……” “不,我不要你难受!”她不值得他为她难受啊。 “要我不难受也行。”安烆伸手抚过她的眼眸,“福福,哭吧,你的坏习惯要改掉,偶尔哭一下其实有益身心健康。”他不希望她总是忍着泪。 滚烫的泪水终于一颗颗从钱金福的眼中流下,落在他胸前,渗透他的衣襟,淌进他的心里。 “福福。”一会儿后,他出声轻唤。 “嗯?”她以浓浓的鼻音回应。 “以后不用再逃跑了。”安烆低首,以温柔的嗓音轻声道。 “啊?”他怎么会突然这么说? “不管你逃到天涯海角,都会被我揪回来的,因为我爱你,知道吗?” 闻言,钱金福终于破涕为笑,“嗯,我知道。” 从这一刻起,她已清楚的知道了。 望了眼前的小鱼一眼,钱金福抬头看向安烆,然后大笑出声。 “哈哈哈……第十八条……”小鱼! “可恶,下一条一定是大鱼!”安烆再度将鱼饵甩出。 “你已经说第十九次了。” “然后呢?” “你要不要改个说法?” “什么说法?” “说下一条一定是小鱼啊!”这样说不定就会有大鱼上钩了。 安烆无言。 “试试嘛!”偏偏钱金福仍不怕死的要求。 “下一条一定是大章鱼!” “哈哈哈……”他以为章鱼比较好骗吗?教牠上钩牠就上钩啊? 说到章鱼,安烆忽然想到一件事。 “对了,福福,我们上次钩的那只大章鱼呢?”他没吃到,那她呢? 她摇头,“你不是要做生章鱼片?” “可是我后来连动都没有再动过牠。” “我也是。” “记得我那时候把牠拿进厨房里,汤叔明明说要帮我冰好……” 接着,两人相视一眼,“不会是……” “汤叔!”那个嘴馋的老家伙,一定是他独吞了。 “哈哈哈……”钱金福忍不住再次哈哈大笑。 见她笑了,他也忍不住跟她一起扬起笑容。 之后,她缩了缩身子,“阿烆,我有点冷耶。” 今天的海风是有点冷。“来。”他比了下身旁的位置。 “嗯。”她乖乖地靠过去。 安烆伸长手臂将她紧紧环绕,“这样呢?好一点了吧?” 钱金福将手环上他的腰,“这样更好。” “你是真的冷,还是想吃我豆腐啊?” “都有。”她很老实的承认。 既然这样,他当然要把豆腐吃回来。 他微笑,低头吻上她的唇,然而当他正要好好品尝她的香甜时,她竟然睁大眼睛指着钓竿。 “动了、动了!”晃动的钓竿夺去钱金福的注意力,她连忙站起身朝钓竿走去,却见他没有动作。“快啊,说不定真的是大章鱼耶!” 安烆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又陪她经历了一场人鱼大战。 “有啦,这次的鱼大了一点。”她拍拍手。终于有只鱼是能留下来当战利品的了。 再度把鱼饵甩入海中后,安烆拉着钱金福在身旁坐下来。 “怎么了?”她问道。他干嘛不吭声?不高兴吗?发生什么事了?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安烆发现她真的只对那些在纸上操作的事聪明,其余真是……欠教导! 面对她诱人的红唇,他二话不说的立即吻下,可不想再让一些小鱼或者小虾夺去她的注意力。 通常只要他吻住她的唇,她便会收回所有的注意力,集中于他的亲吻年,然后随他挑逗,响应他的吻,当他认为够了,放开她后,她还会娇羞地舔去他残留在她唇上的味道。 他这次的吻持续很久,更顺着颈项一路往下移,在她脖子上轻啃细舔,逗得她心痒难耐。 渐渐地,安烆动手褪去她的衣裳,拂乱她的秀发,热吻更是激情地落下。 他的动作虽似带有魔力般吸引着钱金福,却仍敌不过当她张开眼的瞬间看到的情况。 “阿烆,钓竿又开始晃动了!” 天!那些鱼又来乱了吗? “别管它!”安烆从齿缝中迸出这三个字。 “可是,如果是大鱼……” “就算是鲨鱼也一样。” “唔……”就这样放过好可惜耶。 “你真这么想吃鱼的话,明天我带你去逛鱼市。”想吃什么、买什么随便她。 说完,安烆继续动作。 但怀里的小女人一点也不配合,眼睛直看着钓竿,心里想着,上钩的是大鱼还是章鱼?会不会又是条小鱼? “钱金福!”安烆将她的头颅扳正,禁止她再往钓竿望去。 她很努力的克制,也想好好的配合他,可是……“钓竿动得很厉害耶……” 这下,安烆发火也不是,继续也不是,只好忍着满腔欲火站起身。 “最后一次!”今晚他再也不会把鱼饵放下去了! “快,看看是不是大鱼!”钱金福像完全没有察觉他的欲火,开心地和他一起拉着钓竿。 他为了加快速度解决急着想被钓上来受死的鱼,卯足劲地收线。 安烆太努力、太认真了,没发现身旁注视着他的那个小女人唇上带着一抹得意的贼笑,眼中除了幸福,还有一丝顽皮的意味。 鱼的大小、是章鱼还是鲨鱼,谁在意啊? 哈哈哈……!!!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