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忘光源氏》 楔子 蓝芽耳机是很好的发明,让莫喜青可以双手搭着方向盘,嘴里还能交代亲爱的小花千万不要被坏人骗了。 “小花,你有没有听我的话,裙子穿长一点、衣服穿多一点,还有衬衫要从第一颗扣子开始扣?听二姊说这几天家附近有偷窥狂出没,你要时时提高警觉,看见陌生男人就离远一点知道吗?” 一脚踩煞车,在黄灯刚转红灯之际,莫喜青将车子停下。 “小花,网络上那些聊天室里的人都是骗子,你无聊就打给我,不要跟流行,学人家交网友,知道吗?”听到对方乖乖的应好,他嘴角高高扬起,一副很满意的样子。 他想,他的源氏……不,是小花养成计划就快要到最后阶段了,经过这些年的努力,他确定小花对他已经有很深的依赖感,等再过几年他大学毕业后,他预计两人会有更浓厚的感情,再来呢,当然是看小花为他披上嫁纱。 一想到小花穿婚纱的样子,他嘴角上扬的弧度就收不回,也许……养成计划提早完成也不错。 “……嗯,大概再一个礼拜吧,你要记得到机场来接我。”事情已经有些眉目了,再一个礼拜应该没问题,他不想再拖了,他想早点看到他的小花,“那你想要什么礼物?不知道啊……我前些日子瞧见一组很漂亮的水晶娃娃,买回去送你好不好?” 红灯转绿,他顾着说话,比较慢启动车子,有些车已经超越他,却有两台奔驰没有超前,让他觉得有些奇怪,于是他故意放慢车速。 “……小花,先这样,我坐哪班飞机再打给你……不用了,你帮我跟大姊她们说一声就好,我还有事要先挂电话了……好,我知道了,掰掰。”结束通话,他透过后照镜看身后的车子。 果然没错,那两辆车是在跟踪他! 莫喜青评估了一下,情况对他实在很不利,两辆车夹攻他,加上不晓得车上载几个人,怎么说他的胜算都太小,唯一有利的是,对方还不知道他已经发现被跟踪的事,他应该要镇定的将车开回市区比较保险。 打定主意,他也不慌张,继续悠闲的开着车,在下个弯道利落的转弯,很好,再十五分钟的车程,就能回市区了。 只是两辆奔驰车的司机似乎发现异状,加快车速跟上,可莫喜青也不是省油的灯,既然主意被人发现,他当然得加快车速,再加上虽然违规但很流畅的蛇行技术,他的车跟后面两辆车渐渐拉远。 不一会,手机铃声响了,他看一眼屏幕,忍不住漾开笑容—是小花。 才打算接起,却发现不对劲。 对面来车已经越过中线,几乎是直直朝他冲来,他立即转动方向盘想避开,不料却还有另一辆车从另一边朝他开来。 妈的,这些人是一伙的! 来不及了!再高明的驾车技术让人前后四辆车夹攻,也没有胜算! 猛烈的撞击声响起,车子高速打滑。 当血从莫喜青额头流下时,他的手机屏幕还闪着小花的来电大头贴,耳边是熟悉的来电铃声,在意识跌入黑暗之前,他仍在懊悔……该死的,他没有接到小花的电话! 第一章 “小花,你笑起来太甜、太可爱,所以千万不要再笑了,现在有很多变态叔叔,最喜欢欺负像你一样的小女生。” “喔好!我不笑。” 缺了两颗门牙的小女娃连忙闭上嘴巴,装出一副很严肃的小老太婆表情,由着听说很爱照顾邻居的大哥哥每天牵她的手上幼儿园。 同学都说能跟这么帅气的大哥哥感情好,是很让人羡慕的事,可是才五岁的她不懂有什么好羡慕的,她只想知道为什么别人是妈妈带他们上学,她却是大哥哥带。 “小花,你的头发又直又亮,衬得你的脸蛋更可爱了呢,可是这样就得小心点,有些高年级学姊最喜欢欺负长得可爱的学妹了,你应该要把美美的头发绑起来,人家才不会嫉妒你。” “喔好!我绑辫子。”低头,她发现现在的自己穿着白衣蓝裙,是小学制服的样子。 奇怪,她刚刚不是才五岁? 一抬头,邻居哥哥好像也“大”了点,只是嘴巴还是唠唠叨叨个没停,“小花,你的眼睛又大又有神,活灵活现好像镶了两颗黑水晶,发出宝石般的光芒,不过你要上国中了,那些国中生很坏,看你长得漂亮,会故意找你麻烦。” 国中?“喔好,我戴眼镜。”她还是习惯性乖乖的应答,即使心里很疑惑。她什么时候换上国中制服的啊? 然后,大哥哥……不,她都叫他小喜哥哥,小喜哥哥的脸也摆脱稚气,五官越来越深刻帅气,害她不小心心跳漏了一拍,不过,小喜哥哥的嘴巴还是一张一阖的说着由“小花”起头的字句。 “小花,生理期喝冰水会肚子痛,快去吃三姊的红豆汤,温热顺口。” “小花,青木瓜炖排骨补胸,你要多喝点造福我。” “小花,天气变了,要记得带伞。” “小花,脚疼了吗?我背你好了。” “小花,睡觉不要踢被,瞧你又感冒了。” “小花,不可以学三八四姊噘嘴,不然我会受不了,变成野兽扑向你。” “小花,我是世界上对你最好的人,你要牢牢记在心里,永远都不能忘记。” “喔好,我会……啊,小喜哥哥你要去哪?等等我……”好不容易她终于找到机会插嘴,却发现本来拉着她手的小喜哥哥松了手,一个人径自往前走,无论她怎么叫都不回头…… 抬高手,杨冰倩紧紧握拳,然后扎扎实实的握紧……空气。 幽幽转醒,收回手,她失望的侧转过身,抚着微微脱毛的小熊娃娃,暗叹一口气。 几年了?她都从大学毕业,那是……八年了吧。 都八年了,时间过得好快,记忆中那个总带着阳光般笑容的大男孩、始终在她身边打转的大哥哥、有着温煦笑脸和良善心性的人,就这样从她的生命中消失了。 ……小花,先这样,我坐哪班飞机再打给你……不用了,你帮我跟大姊她们说一声就好,我还有事要先挂电话了……那是他失踪前跟她说的最后一句话,爽朗的笑语彷佛还在耳际,如今却音讯全无,他没有再打给她,也没有人知道他发生什么事了。 那年他才二十一岁,一个自愿从台湾到英国的短期暑假交换学生,很单纯的身分,还说好一个礼拜后就要回国、说要带礼物给她、要她去接机的,最后,她却没有等到人。 她不懂的是,就算……就算死也要见尸,怎么会是这样凭空不见? “小倩,你起来了没?” 一听到继母不耐烦的叫唤,杨冰倩迅速抹去眼角泪滴,习惯性的戴上平光眼镜,快速步出房间,下楼。 “起来了,妈,有什么事吗?”尽管继母像往常一样没有好脸色,她还是好声好气的询问。 “没事不能叫你呀!瞧你可真是好命,一觉睡到正午也不晓得起来帮忙,想累死我不成!”许月美眼睛一瞟,尽是嫌弃。 “对不起,我不小心睡晚了。”她乖乖的道歉。 她知道这不是自己的错,晚班员工因继母尖酸刻薄的嘲讽愤而离职,害她昨夜得顾柜台,又得招呼投宿的客人,忙到凌晨四点多才上床,况且现在……说正午也太夸张了,其实还不到十点。 但如果认错能省去很多麻烦,她不在乎跟继母低头。 “不用跟我说对不起,我承担不起,反正这间旅馆又不是我的,有话去你父亲的灵前说去。”一脸假笑的许月美满口泛酸,尤其是提到旅馆时,更是指着挂在大厅口的丈夫遗照大发牢骚。 “妈,你别这么说,旅馆是我们的。”她的语气有些无奈。 “偷欢”汽车旅馆是她父亲开设的,开张至今已有二十多年,虽然外观略显陈旧,不若现在的旅馆奢华又有变化性,可地点兼具隐密和方便性,因此客源相当固定,以熟客居多,想让一家温饱,赚点小钱不成问题。 也因此才会父亲一过世,继母就眼红,每每都要计较这件事。 “啧!怎么会是我们的?房子、土地都登记在你名下,你那『孝女』老爸大半遗产也是留给你,我们母子俩连个渣渣都得不到,还得看你脸色才有饭吃,你可真是神气呀!” “妈……”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却不知道怎么让对方不再开口,就怕一说又要引来继母一阵呼天抢地的咒骂。 其实,她很不喜欢讨论遗产的事,遗产是以一个人的生命换来的,她不觉得父亲的死换来土地房子是很值得庆幸的事,这道理难道继母就不懂吗? 当年,父亲曾在母亲面前信誓旦旦的说不再二娶,必定一心一意培育她***,绝不负母亲所托,没想到,不过几年时间,父亲便再迎继母进门。 她曾经很不能谅解父亲、不能适应要叫别人妈妈,更不愿意叫许月美带来的女儿姊姊,直到有天晚上,她半夜起床喝水,听见父亲在母亲灵堂前低泣道歉,说他身兼二职还得顾着旅馆,时常疏忽对她的照顾,百般思索下才决定再娶,望母亲谅解。 隔天,她第一次开口唤继母一声“妈”,其实,继母当时对她还不错,就跟对自己的女儿范丹露一样,也能将家里整理得一如母亲生前,丝毫不见马虎,又能帮着父亲管理旅馆,的确让人无从挑剔起。 不料,当继母替杨家生下第一个男丁之后,一切就变了,开始会计较自己跟儿子能从杨家得到什么,对她这个前妻的女儿也不再有好脸色。 “哎呦,幸好你还喊我一声妈,没翻脸赶我们出去,要不然我和小煌就得流离失所,靠乞食为生了。”她一直很不满,杨冰倩算什么东西,凭什么和他儿子争产? 越想越不甘心的许月美是一肚子火,对丈夫的偏心不认同到了极点。 女儿养大了便是别人的,凭什么分得财产?她儿子才是杨家唯一的男丁,丈夫却把大半家产都给“别人”,她怎能不气“妈,我不会做出这种事,你和弟弟都是我的家人,我一定会照顾你们。”她忽然觉得好累,好想逃开眼前的一切。 不是她受不了继母的尖酸刻薄,而是不想让继母在她心中所剩的最后一点美好也腐蚀光了……每当这个时候,她就会更想念小喜哥哥,他总是能在她烦躁时握住她的手,让她感觉到温暖,让她觉得烦恼可以在下一秒就消散。 “最好是这样,可别一张嘴皮说两面话,一转身就忘了自己说过什么。” “我当着爸的面允诺过你,绝不会赶你走,你不用担心……”她话还没说完,母鸡般高亢刺耳的声音便扬起。 “要是真有心怎么不把旅馆的产权移交给我……呃,给你弟弟?毕竟他才是杨家唯一的男孩子,最有资格继承你父亲的资产,女儿是外人,你实在不该私心霸占小煌的东西。”越说越气,话也越讲越难听。 “我……”杨冰倩想解释,声音却压在喉咙出不来,她本来就不是擅长口舌之争的人,才会每每都让继母占上风。 忽地一道娇声在她身后响起,让许月美明显退了一步。 “因为杨诚一能白手起家,用的是妻子娘家的钱,一穷二白的他当年是靠岳父资助才有本钱开创事业,而你脚下的地是小花母亲的陪嫁品,杨诚一身后的遗产是小花母亲生前一点一滴攒下来的私房钱,还有大半是她娘家给的『小钱』。” 杨诚一本身比较没有金钱观念,习惯将钱给妻子管理,正好他的妻子身为商人之女,用钱比一般人谨慎,当省则省,当用则用,一家生计一手捉,不浪费一毛钱,因此户头数字年年增加。 再加上其妻出身不错,颇受父兄们疼爱,私底下也塞给她不少现金、土地,从结婚到过世这段时间,她所拥有的财富远胜过丈夫。 真要说,杨冰倩继承的遗产大半是来自生母,许月美一家才是无权分一杯羹的人,况且要不是许月美一家太会花,杨冰倩应该能继承更多。 “你……你怎么又来了……”端着长辈气焰的许月美顿时口气一变,半是畏缩半是憎怨,振振有词的“训言”当下萎靡,化为气音。 “我不能来吗?杨、妈、妈,大门开不就是做生意,难道你要贴上狗与莫家人勿近的标语?”她要有胆子贴,她莫随红第一个鼓掌叫好,赞她勇气可佳,毕竟这附近可还没人敢惹莫家人。 艳光四射的莫家老大依旧美丽如昔,明明“年岁已高”却娇艳如花一般,看来不过三十岁,低腰短裙下的一双美腿依然勾引十七、八岁少男为她小鹿乱撞,至少能再祸害十八年。 “大姊。” 杨冰倩一唤,让原是一脸鄙夷神色的莫随红极快变脸,一转身又是和善大姊姊面容,泼辣的夜叉和慈眉善目的菩萨落差极大。 “乖,还是咱们小花有礼貌,懂得规矩,不像某些人都一大把年纪了,连做人都不会,逼得我要时常来教她。”她意有所指地瞟了某人一眼,对方脸色顿时变得更难看。 “大姊,找我有事吗?”继母的态度数十年如一日,她已经不想改变了,也不希望莫随红为她在这件事上费心,杨冰倩随即拉开话题,“是不是小喜哥哥有消息了?” 莫随红扬手一挥,状似嫌弃。“呿呿呿!别提那个不知死到哪里去的浑小子,路死路埋,沟死沟葬。” “大姊……”虽然莫随红每次提到弟弟都是一脸厌恶,但她明白其实就是因为太在乎才会放不下,莫家没有人相信莫喜青出事了,只当他贪玩不回家,藉此让自己好过一点,这点心思,她懂。 “不说他了,你不是毕业了吗?最近还没空找工作是吧?”说完,她立即瞪了许月美一眼,很满意对方剉了一下,“你别找了,大姊帮你挪了个肥缺,明天就可以上班了。” “大姊?”一愕,杨冰倩一头雾水。 这工作的事,怎么事前没听大姊提过,这么突然? 不等她开口询问,许月美当下反对,“等等,谁说她可以出去做事了?难道这旅馆不用人顾?”她可不想当老妈子,没日没夜地帮别人赚钱。 “杨妈妈,你不是很喜欢掌大权,这么大间的汽车旅馆交给你管理不就称了你心意,坐着就有钱收的好事你还不满意吗?”莫随红杏眸一横,扬笑的唇畔带着一丝冷酷。 “可是……”钱收了又不是她的。 “别可是了,不然叫范丹露来坐台,喔不,是坐柜台。省得她整天无所事事,只知道拿名牌包包逛大街,拿小花的信托基金养小白脸。” “你……你……”她当她是谁,居然管到她女儿头上! “你什么你?话都讲不清楚是老人痴呆的症状,你先去看医生,我跟小花有事就不奉陪了。”嗟!这种人不必白费口舌。“走吧!小花,大姊有话和你聊聊,顺便买两件称头的衣服,去吓吓你的新上司。” 吓她的新上司?大姊不是安排她到莫氏船运工作吗?怎么听起来好像跟她想的天差地远?而且“吓”这个字叫她隐隐不安,顿时有一种要被人卖掉的感觉,而且卖她的人特别兴奋和……不怀好意? 瞧着眼前神情亢奋的火爆美女,杨冰倩有种刀抵在身后,被人押着上梁山的惊悚感。 糟糕,大姊这表情很……不祥啊! 一迭厚实档迭放进口欧式办公桌上,一双指形优美、修长的手拿起最上层的一份文件,仔细而严谨地翻阅,严肃的面容透着一丝不留情的冷酷。 那是一张十分出色的脸,眉目有神、鼻梁高悬、双唇微厚,理应富有丰富感情,然而丰姿俊逸的外表始终蒙上一层冷厉,让人不由自主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威仪而心生慑意。 尤其是没有温度的双眸彷佛长年浸淫在冰层里,既寒且冷,似乎少了人类该有的情感,宛如一具冰封千年的躯壳。 “这是什么东西?”语气没有上扬,但听力没有受损的人都知道,他现在极度不悦。 地一扔,上百份履历表成骨牌效应,倾成斜坡,哗啦啦散落一地。 “副……副总裁,这、这是……应征秘书的名单,全照……您的要求由外面召聘,请问您有、有什么……不满?”人事主任冷汗直冒,身体抖个不停,暗自埋怨上级主管将烫手山芋丢给他。 “有什么不满?”他冷冷一瞟,眸光竟带着骇人寒意。“我要找的是能在工作上辅佐我的左右手,不是新娘学校毕业的妻子候选人。” “呃!副总裁,我可以跟您保证,她们全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人才,人品才貌皆是上上之选,绝对是您的好帮手。”别的他不敢讲,但“专业”这项他绝对没有骗人。 某企业家的掌上明珠,留学以仪态教育出名的教会学院;知名品牌企业的千金是长春藤大学食品科系毕,重点是烧得一手好菜;十大上市公司董事的小女儿毕业于奥大利音乐学系,气质没话说,还有一堆从新娘学校毕业的天之骄女可供选择。 说实在的,没得挑剔了,精心挑出的上上之选,要学识有学识,要容貌有容貌,家世好学历高,个个谦恭有礼,温顺听话,完全符合上面下的指示。 “专业?”面色冷峻的男子笑了,只是这一笑,人事主任的汗水就流得更凶。“王佳文,专长烹饪、插花;许嬿嬿,专长社交舞、长笛;张凤仪,专长园艺,喜欢养小动物……很好,我欣赏她们的专业。” 闻言,人事主任马上松了一口气,“当然,这都是精挑细选—” “明天中午前给我数据数据,我要事实证明喜欢养小动物的人外语能力很强,或者专长烹饪的人,也擅长文书处理。”唇角上勾的弧度回到原点,眼神透出的寒度不变,“如果我明天看不到左证,就要看到你的辞呈。” 他很清楚这些名单是谁安排的,但还不打算跟对方摊牌,所以杀鸡儆猴是必要的,牺牲一个对他不忠心的人事主任,没什么好心疼的。 “不……副总裁,我再找……再找过,一定叫您满意。”人事主任很紧张,他一点都不想离开厉氏。 厉氏企业原是美国最大的华人药厂,除了研制各种低价的药品外,还设立了专门研究室,以开发出新的抗癌特效药。 到目前为止,全球共有三十一个厉氏据点,一百多间分公司。由于台湾人民的用药量一向居高不下,因此厉氏也在此设立不下纽约总公司的子公司,准备等时机成熟再将药厂迁回台湾,以更大的竞争体系扩向全世界。 这么一家健全又有前景的公司,他可是好不容易才爬到这个职位,薪水福利更不是外面的小公司可以比拟的,他不想递辞呈啊。 “不必了,我说过我很满意,你……”一阵吵杂声传来,厉旭阳微拧起眉。“外面怎么回事?” “是业务部经理在召募行政助理,搞得像菜市场一样实在太不得宜了!”人事主任说得有点酸,趁机说说死对头的坏话。 沈浩天有张比偶像明星还出色的脸蛋,比起副总裁又更常在电视上露脸,所以这次一听业务部有缺,不说外面的人挤破头,连自己员工都来应征,人数还多到要排到走廊,挤不进百来坪的征才会场。 比起啤酒肚又眼小嘴尖的他,沈浩天实在太吃香,不仅长相好身材好,还是个领高薪的空降部队,怎么说都比他这干了二十五年还是小小主任的老头有女人缘,他越想就越讨厌。 “征才是吗?”厉旭阳沉吟了一下。“我去瞧一瞧。” “什么,您要去瞧……呃,副总裁您别误会,我不是要质疑您的决定,若是觉得太吵,我想办法就好,不劳您费心。”他可不希望副总裁去征才现场顺便带个秘书回来,那他对上面就更不好交代了。 其实这次副总裁征秘书,事前就先说只要新人不要公司内部提升,他呢是半点风声都没走漏,偷偷安排上面给的名单,不然场面搞不好比沈浩天征才更轰动。 “不必,你还有事要忙,不用你跟了。”厉旭阳站起身,长脚一跨,很快就越过人事主任,“记住,期限是明天中午。” 不理对方瞬间垮下的脸,他已走出门外,路过的职员全自动让路,低头回避,不敢直视他的傲人神采。 征才会场其实是借会议室暂时一用,距离副总办公室只有一个转角,不到五十公尺处,他大约只需要走几步就能瞧见大排长龙的队伍。 诚如人事主任所言,几乎千篇一律是女性应征者,寥寥几个男的被挤到角落,非常可怜的自成一个小圈子,形同弃夫。 厉旭阳大步走进会议室,众人忍不住侧目,一时间喧嚷声也变小了,只剩下窃窃私语,他旁若无人的在沈浩天身边坐下,当然,一旁的小主管会自动让座。 “喂!冷面的,你不会是来这跟我抢人的吧?”沈浩天一脸戒慎,生怕刚刚看上眼的漂亮妹妹不保。 凭他跟厉旭阳的关系,多少猜得出他现在的臭脸是哪来的,肯定是之前说要征秘书的事不顺利,才来这抢他的美眉。 他冷道:“你面试你的人,不用理我。” “不用理你……”才怪。讨厌的家伙把美女的目光都分散了,抢了他的光采,叫他怎能不在意!“下一批。” 这次参加征选的人数众多,为了精简人事和时间,沈浩天采用集体面试的方式,一次七人,而七个面试者为了吸引注意,无不搔首弄姿,企图脱颖而出。 忽地,一个面试者锁住了厉旭阳的目光,正巧,对方也睁着一双水汪汪大眼,眨都不眨的看着他。 “你,出列。”他抬手指着对方,一双厉眼眯起来打量,试图从她身上找到谁的影子。 其余六名面试者则是用着耻笑又鄙视的目光瞪向被选中的人,耻笑是因为预计对方会当场被骂,鄙视则是因为这面试者比谁都还要夸张,脸上的彩妆大伙不分轩轾,但那双大眼画上眼线、睫毛膏,实在抢了太多人风采。 一头柔顺黑长发如瀑而下,几丝落在胸前、滑过细肩,增添性感;更叫人妒恨的是,她穿了一袭细肩带大露背洋装,一点都不像来面试的人,还比较像参加名人晚宴的宾客。 这么一个不看场合装扮的人,肯定会被骂得很难看,大伙也等着看一场笑话。 “我叫你出列。”看她还傻愣着,厉旭阳语气稍显冷硬,周围的窃窃私语更频繁。 “喔,啊……好。”杨冰倩终于回过神,一点都没注意四周讪笑的人,乖乖踏前一步,但眼睛还是盯着他,一样试图在对方身上找到谁的影子。 “你是企管系毕业的?”拿起有着她的照片的履历,厉旭阳眼神还是很冷,却没有如众人预期般口出恶言。 平常他可能会鄙视不知羞耻直盯着他的女人,但很奇怪的,这个叫杨冰倩的女人也是这样直勾勾看着他,却不会让他觉得不舒服。 “呃……对。”她很想专心面试,但每每看着面试官的脸,就忍不住恍神,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有人会这么像? “转过身,把头发撩起来。” 话一出口,先讶异的人是刚刚一直没说话的沈浩天,他着实吓了一跳,原来他一直以为冷清寡欲的好友真的是“裸背控”? 继“那个女人”之后,这次竟然这么直接的要求面试者把背给他看,还指定动作哩!杨冰倩不疑看他,乖乖照做,只是她一转身撩起头发,后面就传来浑厚的声音,“你录取了,今天开始上班。” 众人惊呼一声,有些人更是不甘心的大喊,“要露背我也可以,怎么可以只看她?不公平!” 厉旭阳不管其它人的抱怨,径自站起身,对着沈浩天说:“我要的选好了,剩下的你慢慢选。” 他的话让激动的面试者又安下心,虽然失去一次机会,但看来这场面试还会继续下去,至少她们还有第二次机会,即使不敢置信那奇怪的女生会当选?也不敢再出声,免得给面试官留下不好的印象。 跟来时一样,厉旭阳几个跨步就要走出会议室,只是他出门之前他发现,有人没有跟上来。 他回头,“你还傻愣着干么?怎么不跟上?” 杨冰倩很想跟上,想离开这场合,想更看清楚他的脸,但是……大姊的话她又不能不听。 “那个……我参加的是这场面试。”不行,任务没有完成,依她了解莫随红的程度,回去之后大姊绝对不会骂她,但也绝对会想办法逼人家再办一次征才,叫她再参加一次面试,到时候事情会更麻烦。 闻言,他沉下脸色,“你就这么想当他的行政助理吗?” “什么?你说什么助理?这不是面试秘书的地方吗?!不对啊,柜台小姐不是叫我填填基本数据就可以进来等了?” 她一进厉氏,才说完“我要应征”四个字,柜台就丢给她一张表格叫她填,她还以为是什么大姊都“打点”好了。 难道,她误会了? “秘书?你想当哪个部门的秘书?” “副总裁的秘书。” 这次,厉旭阳的口气转为严厉,“你怎么知道厉氏的副总裁要征秘书?”一看到人事主任提给他的名单,他就很清楚,这次的征才肯定没有对外宣布,那这杨冰倩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是那老头知道什么了? 一提到这,她同样不解。“我不知道,大姊叫我来我就来,她说我若不来,姓厉的小鬼会抱着枕头大哭。”虽然她是不知道为什么啦,但大姊眼一眯,她连为什么都不想问了。 她没发现自己一说完,数道惊惶的抽气声便同时扬起,接着,一声极细微的噗啡声由沈浩天口中逸出,直到接到瞪视的眼光,他才稍加收敛不庄重的行为。 “你知道我是谁吗?” 杨冰倩一摇头,厉旭阳倒是松懈了心防。这妮子眼睛太清澈,实在不像老头会派来的人,他比较好奇她口中一直提到的大姊,他应该找个机会认识。 “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现在要跟姓厉的小鬼应征副总裁秘书,你知道面试的地点吗?”希望不会太晚,不然……她真的很为厉氏企业担心。 难得的,厉旭阳笑了。“我就是你口中的小鬼。” 这一笑,让沈浩天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杨冰倩则是立即涨红了脸。 她刚刚说的话,好像不适合当着本尊的面说是吧?! 看她脸色一红,厉旭阳眉头立即蹙起,纠得死紧,她红扑扑的脸实在太……太可口,让他的话不经思考脱口而出,“你应该戴上眼镜才对。”闻言,无预警的,原先还一脸尴尬的杨冰倩,眼眶快速蓄满泪水,一眨眼,一串串晶莹泪水便沿着脸颊往下掉。她哽咽着喊了一声,“小喜哥哥……” 第二章 隔着浴室的门,哗啦哗啦的水声传进厉旭阳耳朵里,他竟意外的有了安心的感觉。奇怪的是,他有什么好安心的?难道就只因为找到大型广告牌上的那个女人了? 半年前,他人还坐镇美国总公司,商场如意的他,在情场上也无往不利,更有一个论及婚嫁的女友,无关爱情,至少对方各方面的条件都很符合他的要求。 原以为一切都会照着他的计划进行,不料,在订婚前夕,计划却偏离轨道,而亲自毁了婚宴的人,是他自己。 后悔的原因很可笑,就只因在他回家的路上,正好抬头看到一幅大型广告牌——一个女人的裸背照,一头至顺黑发一分为二,各自披散在肩上,后颈有个像花一样的胎记,没有任何商标、电话甚至公司行号,完全看不出在广告什么,只有短短的一行字“find me” 为此,他毁了婚约,一心一意寻找广告牌上的女人,他甚至不确定黄皮肤会是哪个国家,一头黑发有没有可能是染的,只管一直循线往上找,终于在三个月后确定广告牌上的女人是台湾人。 只是……自此线索就断了,像是有人可以不让广告牌上的女人曝光,不管他怎么找人查都查不出,一个月后,他交接完美国的工作,不顾家里老头的反对,亲自坐镇台湾分公司。 当然,目的就是为了那个女人,他不得不承认,他都觉得自己疯了,这么做的后果可能毁掉老头对他的信任,偏偏他就是管不住自己的行为,竟然认为只要在同一片土地上,就有可能遇见那女人,他甚至有自信自己能认出她! 当时跟他一起回台的沈浩天曾经问他是为了什么而疯,是想把广告牌上的那个女人带回家?还是纯粹为了挑战广告牌上那句“find me”? 他记得自己只说——我想找到她,告诉她把头发绑起来,衣服穿多一点。沈浩天还以为他在开玩笑,但他比谁都清楚自己有多认真,他脑袋里仿佛有个声音在指引他,那个因为胎记而被自己昵称为“花”的女人是他的!所以他非得找到她不可。 现在他真的遇见她了,他不后悔,甚至一更确定自己想要她的决心,他也不明白,今天只是两人第一次见面,偏偏他的心却管不住。 “呃……我好了。”一道怯懦的声音打断厉旭阳的思绪。 走出浴室的杨冰倩已经脱掉洋装,换上简便的t恤长裤,脸上的彩妆也完全洗掉,唯独疑惑的表情还在,照样直勾勾盯着他。 “还没确定够?”老实说,他已经受够她从他脸上找别人的影子了。 走近他,她忍不住伸出手指往他脸颊上戳,状似可惜的幽幽叹了口气,“你怎么了,怎么都不笑了?” 记忆中的小喜哥哥是个阳光男孩,不仅会读书,还是个运动健将,而且对人很好,所以朋友很多,加上生长在众人都很疼爱他的莫家,因此非常爱笑,笑起来好灿烂、好有朝气,连阳光都比不上他……“我不是莫喜青。” 一句话拉回她的思绪、硬是把她从甜美的回忆中抽出,这个人是标准的厉旭阳。“可是……好像……真的好像……”几乎一模一样,怎么可能会是不同人呢? 杨冰倩失神地望着不曾在记忆中淡忘的脸。 “像,就代表不是同一个人,你该清醒了。” “可是……你跟小喜哥哥一样,都会叫我戴上眼镜。”才会害她忍不住当着众人的面掉泪。 在面试会场上,她努力要自己镇定一点,如果厉旭阳就是小喜哥哥,怎么可能会不认得她?所以她想看清是不是两个人长得太像了,她误会了什么。 但是……他最后那句“你应该戴上眼镜才对”,让她瞬间撑不住过重的泪水。 太像了!厉旭阳当时说话的语气太像小喜哥哥了,虽然现在的个性又不太像……啊,对了,他一定是……“小喜哥哥你是不是失忆了?”就跟电视上演的一样,因为失忆所以不记得以前的家人朋友,还以另一个身份重新生活。 “我有出生证明、有身份证、有从小到大的生活照,有很多的证据可以证明我不是你口中的小喜哥哥,你想看吗?”说着说着他都有怒意了。面试时,他的确如自己所说的,一眼就认出她是广告牌上的女人,还当下让她转过身,等看到她后颈上的小花胎记之后,不多做考虑就决定录取她。 他很确定他要她,她是他的。 但她呢?只在意他这张脸和她口中的小喜哥哥,跟他从面试会场离开后,就频频说着那个莫喜青的事,他讨厌这种感觉,堂堂厉氏的副总裁,绝对不是谁的替代品。 “可是……” “我是独生子。”光看她的眼睛,他就能猜出她想说什么了。 她难掩失望,“这样啊……”看来是她真的误会了,那么小喜哥哥到底去哪了呢? 明明两人才初次见面,他却能从她的眼神表情知道她现在在想什么,尤其是那股强烈的失望,极度碍眼。 他拍拍身下坐着的大床,“坐下。” “哈?呃……不好吧。”杨冰倩脸颊上微微泛红,一想到他真的不是小喜哥哥,突然觉得不自在,从小到大,除了小喜哥哥之外,她不曾跟别的男人这么亲近。 “你放心,这是办公室旁边的小套房,外面还有人,我不会对你怎么样。”要真怕他,这没戒心的傻妞就不该跟着他进来,现在才在担心,会不会太晚了。 这个性怎能叫人不担心?他若是她的家人,肯定打小就顾着她,片刻不离视线范围……突然,他觉得这样的想法很熟悉。 “可是……” “你怎么有这么多‘可是’?”看她还是一脸犹豫,他叹了口气,“你坐下来说那个莫喜青的事,或许我会有印象……说不定我真的像你说的是失忆了,被人骗了,以为自己是厉旭阳。” 杨冰倩当下眼睛一亮,一点都没想到这跟他说的话前后矛盾,只是不想放弃这一点希望。她一坐下,他立即扳过她的身子,让她背对着他,像是两人很熟稔一般,很自然的拿梳子帮她梳顺一头黑发,接着分成两束,熟练的帮她编起辫子。 这梳子是他刚刚叫人去买的,连同裤子衣服发束,因为他总觉得她面试时的装扮很不适合她。 “刚刚不是有很多话想说,现在怎么又不说了?”背脊这么僵直,活像怕被他吞了似的。 “……嗯,我在想,以前小喜哥哥也会这样帮我梳辫子。”现在才发现,以前不觉得特别的事,在两人分开之后,竟意外觉得想念。 想念梳子轻轻划开发丝、想念他手指卷着她的发时的温柔,还有他嘴巴一开一阖说着“小花”开头的字句,想起来心又觉得涩涩的。 “你们认识很久了吗?” “我出生多久就认识他多……不,是他就认识我多久,我不记得小时候的事,但小喜哥哥很聪明,什么都记得,每一个我开心不开心的事情他都会帮我记得,我开心的事,等我难过的时候他会说给我听;我不开心的事,他会帮我埋得很深不让我发现。”说着说着,她的眼眶红了。还记得母亲上天堂的时候,小喜哥哥抱着她,把她的头埋进他的胸膛,无关男女,那是像家人一般温暖的拥抱,她还记得他说的话——小花不哭,以后小花妈妈做的事由小喜哥哥做。 他从来没有食言,直到他失踪前。 “你们是青梅竹马?”厉旭阳手顿了一下,忍不住嫉妒起那个没见过面的莫喜青。 “不,我们是家人。牵我的手去幼儿园的人是小喜哥哥,在我的毕业典礼上鼓掌到手红的是小喜哥哥,我初经来的时候,帮我买卫生用品的人还是小喜哥哥,他不仅是邻居跟青梅竹马,还是我的家人。”他远渡重洋那次,是他们分开最久的一次,没想到,一次就隔了八年。 听她这么说,他心里的酸意满溢,原来他半年来一直在追逐她,而她却一直在追逐别人。 “你们感情可真好。”说话的口气也是酸溜溜。 “嗯!大家都说我是他的小新娘。”而他也没否认,只是一径地笑,不许旁人欺负她。 她当年没多想,由着大家说,以为日子就会这么过下去,如今回想起,很多以前不懂的事,现在都有些明白了,可惜她了悟的太晚,没办法真正去感受那份用心,才会让它如沙粒般从指问流逝。 “小新娘……”听她甜蜜的说起以前的事,厉旭阳虽然心里不高兴,却不想阻止,没关系,毕竟现在有机会的人是他,“如果你们的感情真的那么好,他怎么会放你一个人在这,让你有机会怀疑我是莫喜青?” 闻言,她眼神为之黯然。“他不是故意放我一个人,实际上……小喜哥哥失踪了,下落不明。” “失踪?” “嗯,八年前他到国外当短期交换学生,却没有再回来。”害她一直等、一直等,等到眼睛都哭红了。 “这么久没回来,肯定是……” “太贪玩了。”她替他接下话,眼神是坚定的,“大姊说小喜哥哥最好皮绷紧一点,这回捉迷藏玩这么久不回来,等被找到的时候,肯定要刮他一层皮,所以我希望先找到小喜哥哥的人是我,至少能帮他说点好话。” 这段话让他蹙起眉,有种寒意上心头的感觉,连忙扯开话题,“我看履历上你是长女,怎么还有个大姊?” “啊!大姊不是我大姊,她是小喜哥哥的大姊,我跟着小喜哥哥喊的,她就像亲姊姊一样照顾我。”没有大姊的帮助,她可能早被继母扫地出门,连个栖身之所都没有。 “她为何敢肯定我一定会录用你?”感觉上,这个被杨冰倩唤作大姊的女人,应该知道些什么,可是,除了沈浩天之外,他从没跟任何人说过他想找广告牌上的女人。 连家里的老头都不知道他毁婚的原因,只当他对未婚妻没兴趣了,近来才会频频帮他找新对象,那么那个“大姊”是瞎蒙中,还是真的有自信他会录用杨冰倩? “这要问大姊才知道,我不是很清楚。”凭她的脑袋瓜绝对猜不出大姊的想法,她不必白费工。 “说到这个,你真的要录用我?”她偷瞄过其它人的履历表,说真的,她不差,但跟刚刚那群人比却一点都不出色。 确定辫子绑好了,厉旭阳站起身,“我像在开玩笑的样子吗?以后你的工作是帮我过滤电话,整理文件,和安排日常行程表,目前先熟悉这些,其他日后安排,现在则是先出去帮我泡杯咖啡。” “是的,副总裁。”若要说她有什么别人没有的专长,那应该算这项吧……她很会乖乖应答。 杨冰倩往门口走了几步,才旋开门把,就听到厉旭阳的声音响起,“先提醒你,厉氏给的薪水不低,我不喜欢员工还在外兼差。”应该说他不想要再从广告牌上看到她的裸背。 兼差?现在是在提醒她以后别兼差是吧?“喔,好。”反正点头就对了。 “很好,你去忙。” 再走两步,这次是杨冰倩自己走回头,因为她突然想到一件事,只好一脸窘色的转过身。“呃……副总裁,我不会泡咖啡。” “不会?”他挑起眉,很怀疑现在还有人不会泡咖啡,就算难的不会,三合一咖啡包也应该知道怎么用吧。 怕被怀疑能力,她连忙补充,“可是我很会泡老人茶喔,小喜哥哥都说我泡得很好喝。” 少年老成,是大家给莫喜青下的批注,而小喜哥哥也毫不在乎的喝着她泡的老人茶,总是一脸满足的样子……唉,又不经意想起他了。 厉旭阳的声音扬起,有些刻意打断她的思绪,“以后你只能帮我泡咖啡,我不喝老人茶。”他要从现在开始把她莫喜青留下的余影拔除。 他是商场上有名的战将厉旭阳,向来决定要争取什么,就绝对不会退缩,至死方休,他倒要看看那个“贪玩的莫喜青”能跟他战多久。 “我知道了,那我现在去……”一道奇怪的声响骤然扬起,让杨冰倩顿时脸红得说不下去。 他听到了,也笑了,“你肚子饿了?” “呃……我本来有带早餐,可是路上有一只很凶的大狗追我,所以……所以……”可恶的肚子,早不叫,晚不叫,偏偏在这快退场的节骨眼搅局,简直跟她过不去嘛! “所以你用早餐扔狗,喂饱了它?它就不会再追你了?这真是好主意啊。”嘴里说着称赞,但上扬的眉线明显说明他正在笑。 杨冰倩头垂得很低很低,好不羞愧地低声痛骂不肯好好和她合作的肚子。 “走吧!员工餐厅里应该还有些菜,足以喂饱你。”主动牵起她的手,厉旭阳带她走往电梯。 突然,她又小小的觉得这举动很像小喜哥哥,但她不打算说出口,因为可能猜得到,这不是他想听的。 原本打算带新上任的“行政助理”出去用餐,顺便培养一下同事情谊的沈浩天忽地停下脚步,双眼视焦主动转了六十度,停格定在脖子左侧,眼角斜睨的最极限。他看到一幕比耶稣诞生更能称为神迹的画面,先是难以置信地睁大一双风流又多情的桃花眼,而后花了足足一分钟的时间才确定眼见为实,又浪费三十秒把掉了的下巴慢慢收回,最后画了三秒把他的美人助理打发掉。 还有什么比和漂亮美眉聚餐、饮杯小酒重要呢?有,没有事情比看厉旭阳的笑话更重要了! 他随即鬼鬼祟祟的在员工餐厅行进,试图无声无息接近“案发现场” “洋葱不吃就搁着,没人强迫你一定得吃它。” 举箸维艰的杨冰倩二话不说,喜滋滋地将洋葱炒蛋中的洋葱挑到盘子另一头,只吃饭和蛋花。 “青椒的营养成分虽高,但是不喜欢吃就算了,用不着勉强。” 一双筷子夹走一片几乎小到看不见的青椒末,放入口中咀嚼,另一双筷子的主人则很高兴的咀嚼起牛肉。 “下次不吃苦瓜就给我,你夹小鱼干就好,何必瞪着它像吃药似的?” “等等,你怎么知道她不吃洋葱、青椒、苦瓜?”在旁边观察一阵子的沈浩天,终于很不识相的出声。 这两个人也太夸张了吧!早上才在面试会场认识,这会就熟得像老夫老妻,不管怎么看都有问题! “看她打结的眉头就知道了。”一只扁汤匙压住炒得过黄的苦瓜,早某人一把舀起,大口地嚼成苦瓜泥,吞咽。 也许,他会开始相信所谓的命中注定,因为很自然的,他对她一点都不生疏。 打结?“我没看到她皱眉啊。”他看她倒是一副饿死鬼的样子,吃饭无敌专心又迅速,连跟他打招呼都没空。 “那样很好,如果你也看到了,我会揍你一顿,连带调你去衣索比亚分公司。”他想成为了解她的那个唯一。 “……最好是我们在衣索比亚有分公司啦!” 厉旭阳眯起眼,希望他有自知之明,“现在没有,但如果你继续不识相的打扰我们,过两天就会有了。” 可惜,沈浩天很白目,继续打破砂锅问到底,“你不觉得很怪异吗?为何你刚好晓得她喜欢吃什么?” “巧合。”夹起一块无锡排骨给她,的确看到她嘴角上扬,多扒了两口饭,他又猜对她的喜好了。“不然,你想听到什么?” “哪有这么凑巧啊。”沈浩天嗤哼一声,随即又压低音量,“我就觉得毛毛的,你们是不是以前认识啊?” 厉旭阳也学他压低声音,“不可能,除非你说的认识是我看到广告牌那次。” “啊--就是她喔!” 沈浩天突然指着杨冰倩大喊一声,吓得她筷子都掉了,只能傻愣愣看着他。 “我……我怎么了?”她是不是太专心吃饭,让人以为她看不起人,被人讨厌了?可是,她真的很饿嘛。 “没、没事。”死定了,有人在狠瞪他,他明天就会收到调职通知了,调职的原因肯定是因为嗓门太大,很适合去空旷的衣索比亚,那多丢人啊。为了弥补罪行,沈浩天连忙帮她夹了一块排骨,也讨好的顺手帮厉旭阳夹了一块--“他不吃大蒜,怕蒜味。”一看到他的动作,杨冰倩不假思索的说出口。 “我不吃大蒜,拿开!”厉旭阳一脸嫌恶地以筷子拨开。甜美的嗓音和低沉的男音几乎在同一个时间点扬起。 一股毛毛的惊悚感由颈椎窜到头皮,相仿的话语让两个大男人瞬间凝住神色,也显得慎重,他们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心里浮起诧然的疑惑。 “这样也叫巧合?她也能事先看到你皱眉吗?”最好全世界的巧合都被他们俩遇上了啦!“你一点都不怀疑到离奇的可能性吗?会不会是你那次……” 沉默思索片刻,厉旭阳斩钉截铁的说:“不可能,老头的证据很完整,你知道我不是会轻易相信别人的人,该查的我都查过了。” “可是我怎么想都觉得毛……” “我不知道你在外面欠了多少风流债,你觉得毛,说不定是背上背了什么东西,跟我没关系。”他不想做没有证据的怀疑。 “你……我有没有说过你很不讨喜啊!”他怎么会跟这种没感情的家伙当这么久的朋友啊!真是一步错步步错,错在他也喜欢风帆。他跟厉旭阳同是风帆爱好者,虽说念不同校,却因兴趣成为少数得到他信任的朋友,更有一起驾驶帆船绕行欧洲大陆一周的情谊。 后来厉旭阳回台湾前力邀他进公司,虽说在公司里他们以职务称谓,但私底下则是无话不谈的好哥们,尽管个性南辕北辙,情谊却很深。 但改不了的坏习惯就是很喜欢吐槽对方! “有,现在。”将大半碗白饭拨给杨冰倩,厉旭阳示意好友可以闪人了。“沈经理,你在确定完我很不讨喜之后,没有别的事可以做了吗?” “好好好,我们再试一次,若再中,就绝对不是我的风流债作祟了。”他的第六感向来很准,就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沈浩天伸出手,想套用以往的公式,先将人迷得晕头转向再套话。 可是,很显然的,有人不欣赏他灌迷汤那一套,在他手快摸到人家小姐细白小手前,一只大掌就像拍蟑螂似地打肿他的手。随即哀嚎响起,“厉……副总裁,我也有感觉神经的好吗,有痛觉的!” “那你最好也有视神经,可以感觉我对你的行为十分不快,你如果不想断掌去衣索比亚的话,就把你的咸猪手收起来。”这次他握紧的是筷子,很明白告诉对方,他不介意当场挑断色胚的手筋。 “我这是习惯嘛。”他要让女人讲心事,通常都是先来这招的,怎么能怪他? 本来他是打算问清楚杨冰倩是不是还能猜出厉旭阳喜欢什么,但换个方法也行,干么急着打他的手,真是兄弟不如女人啊。 突然,他灵光一闪。 “咳!秘书小姐,能不能麻烦你剥只虾子给副总裁,他最爱吃白虾站酱。” 正在喝汤的杨冰倩不假思索的回道:“他可以吃虾吗?他不是对海鲜过敏,除了现捞的新鲜龙虾外,连贝壳类食物都不能碰才对……” “你怎么知道?”这次开口的是厉旭阳,因为她一句话都没有说错。 “啊--对不起,我说的是小喜哥哥,你们不只长得像,连很多习惯都像,我才会又搞混了。” “我帮你剥虾吧,你又不是小喜哥哥,怎么会不能吃虾呢?”她连忙陪笑,真糟糕,她又把小喜哥哥的习性套在他身上了,看她拿起一只虾子剥壳,厉旭阳却没了吃虾的兴致。 不,应该说他的确对虾过敏,这也让厉旭阳不得不怀疑,难道他真的是莫喜青? 当然,除了他之外,沈浩天也露出震惊神色,要说这两个人今天才认识会不会太牵强了? 第三章 “我真怀疑你的品味。”沈浩天看着杨冰倩离开的背影唏嘘,这个杨冰倩顶多称得上清秀佳人,跟他身边围绕的高挑美女相比,实在逊色不少,真没想到能让好友这么着迷,从他进来到现在,只顾着目送他的秘书离开,看都没看他一眼,实在是厚此薄彼。 “彼此彼此,我对你的审美观也很不解,那种把自己家当牧场,养了一堆乳牛的嗜好也不是一般人做得到的。” “你这个人实在很……” “不讨喜。”他无所谓的将话接下。“沈经理,你究竟查到什么数据了?可不可以长话短说。” “我很辛苦的,喝口茶可以吧。”他不急,可以慢慢来,先是十分有明星架势以脚勾椅一坐,笑得满面春风地想拿起桌上唯一的一杯咖啡,展示他英国风的绅士格调。 谁知他手指尚未碰到杯缘,另一只手便抢先一步拿起,并当他的面一口饮尽,让他顿时瞠大眼,有种气势不如人,矮人一截的压迫感。 “喂,不过是一杯咖啡而已,厉副总裁有不要这么计较吗?”厉氏是快要倒了吗?一杯咖啡也请不起喔。 厉旭阳不仅一口喝光咖啡,还特地将咖啡杯收好,小心翼翼得像在收什么宝贝似的。“你刚刚说要喝茶就乖乖喝茶,要整壶带走我也不会报警抓你,但我的咖啡只有我能喝。” “原来如此,我不知道你除了裸背控之外还有咖啡控--” “衣索比亚很热,衣服少带点,行李也可以收拾得快点,下午的飞机可以吗?沈经理。” “好好好,你有点耐心好不好!”沈浩天嘴里都督嚷嚷,还是乖乖聪l夹抽出资料递上,他一点都不想去衣索比亚管理一人公司,多无聊啊。“喏,都给你了,莫喜青先生。”他是故意的,果不其然看到上司脸色一变,“你我都很清楚,我不可能是莫喜青。” “你要是这么肯定,干么叫我去找莫喜青的资料?”口是心非。 “不,这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杨冰倩很重视他,我只是想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他承认,餐厅那次,他是有点怀疑什么,但随即就否定自己的想法,因为……为了证明自己是谁,他已经下过功夫了。 所以,他只是想确切掌握情敌的动向而已! “但你不觉得很巧吗?我看到资料的时候也吓了一跳,资料上有莫喜青求学时的照片,简直跟你一模一样,这还不说,更巧的是,你几年前不是出了一场车祸吗?同时,莫喜青也出了车祸。”这剧情太像连续剧了,怎么都不像是巧合。 厉旭阳翻看资料,静默不语。 “莫喜青那场车祸只找到他的车子、手机,还有车上的血迹跟被追撞的痕迹,但他本人却像平空消失般,到现在都没有消息,附近医院也没有接到任何像他的病患,这太不合理了。”人怎么可能在空气中消失?又不是水会蒸发,太扯了。 “然后有这么刚好吗?长得跟莫喜青一模一样的你正好在医院醒来,而且……失忆?”虽然他本人没有参与到那段,毕竟两人是后来才认识的,但他曾经听厉旭阳提起过那段什么都是重新开始的日子。 “那是巧合。”重重将资料夹在办公桌上合上,厉旭阳躺进沙发椅,“……我验过dna了,千真万确是厉家人没错,老头没有骗我。” 他不是一个会轻易相信别人的人,即使当时从医院醒来,他身无分文又失去过往的记忆,即使他只有自称是他爷爷的厉刚可以依靠,他都没有马上信任厉刚的说辞。 他假装乖巧的接受新身份,花了一年的时间复健,让断掉的手臂和左腿尽快恢复正常,同时也在厉刚的安排下,学习各项所谓的接班人课程。 所幸,车祸只让他失忆,却没让他失去才能,他的智商很高,加上学习力强,很快就达到厉刚的要求。 厉刚越满意,对他就越松懈心防,不再时时刻刻盯着他,他也开始有机会确定自己的身份。在老家,他找到厉旭阳完整的成长过程,从出生时坐藤椅上吸吮大拇指的照片,到幼儿园的入学照,毕业大头照,直到中学六年,升上大学为止,每一阶段都留有凭证,他还特地请人看过,没有一张是合成的。 本来最让他觉得奇怪的是,他对家里有没有熟悉感,虽然家里大多是佣人,但就连厉刚对他来说都像是陌生人,不过自从他进厉氏工作之后就知道为什么了,几乎每个商场上的前辈都说他做事的手腕和狠劲跟厉刚如出一辙。 他回头去看那些照片,每一张照片上的他,脸上神情都十分严肃,甚至是紧锁着眉,证明他打小就不会笑,这就是为什么他觉得厉刚陌生的原因——从小在这样的环境长大,就算是亲人跟陌生人也没有多大的差别。 最后一次证明,他想办法跟厉刚做了dna鉴定,事实证明,他跟厉刚有血缘关系,至此,他已经没有什么好怀疑了,除了……“那你觉不觉得奇怪,为什么车祸之后你要改名?”向来视第六感直觉为天之音的沈浩天还不打算放弃,反正他就是觉得有隐情。 “老头说算命的跟他说,如果我继续叫厉旭日,往后还会有车祸。”这是他唯一怀疑的一点,他不觉得厉刚是这么迷信的人,但他也的确找不到其它解释了。沈浩天随即不屑的冷哼,“别说你比我还不了解你家老头,他那种人只相信自己,怎么可能因为算命仙说的话就改名?再说,你之前都待在国外,取中文名字是家庭传统罢了,有没有改这个名有差吗?” “我当初也跟你一样怀疑老头的说辞,怀疑我跟厉旭日是不同人,所以我查过厉旭日的数据了,基本上……我就是厉旭日。”为此他还回去学校探查,虽然他对过往的人事物没有印象,但别人对他倒是印象很深。 沉默寡言不善交际,但成绩名列前矛,跟现在的他几乎没有什么不同,再说,就算他不相信老家的照片,那么从所谓的同学手中拿到难得的合照上,也的确是他本人没错。 所以……他是厉旭阳不是莫喜青! “那你知不知道有人传闻厉旭日死了?”第六感先生还是不放弃。 “我活得好好的,沈浩天先生你看不到我吗?如果你很不想看到我也没关系,我多的是方法让你一辈子不必看到我。”例如去衣索比亚或者直接让他尸沉太平洋。 “我当然知道你现在还活着,我又不是在演‘见鬼’……呃,算我错,你不要太急着踹我,先听我说完。”妈啊,一时口误,他差点要成为第一个在厉氏跳楼的白目鬼,“我这次查了厉旭日的资料才发现……” 闻言,厉旭阳蹙起眉,“谁要你多事?我只叫你找莫喜青的资料。” “呃……反正就是顺便。”实际上,他就是因为觉得巧合太多才去查的,没想到好友之前就怀疑过了,“基本上我查到的东西跟你差不多,但我听到一个跟厉旭日有关的传闻。” “传闻?” 有兴趣了吧!“听说厉旭日不晓得因为什么原因得罪美国三k党老大,早就让人毙了。” 厉旭阳随即狠瞪了他一眼,“你需要靠心电图才能确定我活着吗?”传言跟八卦一样,不是口耳相传的误会就是好事人的编派,十之八九不可信。 “可是……算了,你都这么说了,我说什么都是多余的。”管他要当厉旭阳、厉旭日还是莫喜青,反正他们还是死党,厉氏的员工还是得叫这种长相的这家伙副总裁。 “很好,你发现自己是多余的了,我已经拿到莫喜青的资料,你怎么还不走?” “副总裁,你好狠的一颗心啊,怎么把人家利用完了就叫人家走。”沈浩天一个人演了起来,“至少让人家喝杯咖啡嘛,你没听过‘再忙,也要跟你喝杯咖啡’吗?” 刚刚杨冰倩说要帮他泡杯咖啡,所以他决定在这里耗到喝完,毕竟他最近最大的娱乐就是观察好友跟杨冰倩,然后找个缝隙嘲笑。 “没有!” 厉旭阳斩钉截铁的拒绝,“我说过,以后我家秘书泡的咖啡只有我……” 叩叩——两道敲门声打断他的话,泡完两杯咖啡的杨冰倩,端着托盘走进办公室,面有难色,“副总裁,我……啊,沈经理,这咖啡……” “我喝光了。”沈浩天动作十分迅速的一口干光其中一杯咖啡,没有啊,又没什么特别的,厉旭阳干么宝贝得跟什么一样。 “沈浩天——” 叫全名耶,太夸张了,不过是一杯咖啡罢了,“喂,我们是死党吧?如果厉氏撑不下去了,你可要事先跟我讲。” 没有回答,厉旭阳瞪了他手上空掉的咖啡杯一眼,视线往上,看着沈浩天的时候,有种欲除之而后快的狠劲。 杨冰倩完全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她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报备,“呃,副总裁……那个……咖啡啊,我本来照你教的方法泡的,可是,我到茶水间去的时候,大家一听说我的方法就……” 忽然,变脸极快的,厉旭阳挂上笑脸询问她,“就怎么了?没关系,你说。” “就……争先恐后的帮我试了。”虽然他再三强调他不是小喜哥哥,但她还是忍不住觉得,他这变脸的技术跟莫大姊好像啊。 他的微笑转为张扬的笑,“没关系,下次记得自己来就好,我看沈经理真的很口渴,你手上那杯再给他吧。”闻言,杨冰倩一脸感激,她才刚上班两天,却能感觉厉旭阳对她真的很好,是继小喜哥哥之后对她最好的男人。 反观沈浩天,倒有些笑不出来了。他怎么觉得两人的对话怪怪的?“那个秘书小姐,我能不能知道所谓的‘帮我试了’是什么意思?”他的第六感很准,这次是不祥的预感。 “喔,那个啊……就是我不太会泡咖啡,副总裁就说,以后我泡完要先试一口看看,觉得没问题了,再端给他喝。”她觉得这方法不错,就像做菜的时候要试吃一样,就不怕出错了。 “难怪啊。”他贼兮兮的瞄了好友一眼,原来是为了间接接吻才不让他喝咖啡的,难怪刚刚收杯子跟收宝贝一样,可是……“那公司同事帮你试的意思就是……” “就是他们一听到我的方法后,就抢着要替我试味道。”要不是她制止得快,这一人一口抢着试,她哪还有咖啡可以送啊。 “……你告诉我……试的人有谁?”让他有心理准备,不要太糟他都能试着接受。 “啊,你放心,我有挡,只是……”她不确定后面的话该不该说,尤其是沈浩天现在的脸色越来越青。 “只是?” “哈哈——这个应该没关系吧……就是企划部的吴经理小喝了一口。”她不敢提吴经理试喝的表情有多让人毛骨悚然,“你们都是男生,像我们女生也常一起喝果汁,没什么的。” 沈浩天的脸顿时抽动,厉旭阳则是很高兴的看笑话。厉氏公开的秘密之一——企划部的吴经理是gay。 “……居然是上次偷摸我屁股的色胚……我一世英毁了,我、我……宁愿去衣索比亚!” “副总裁,咖啡。”杨冰倩的声音扬起,让凝望窗外的厉旭阳回过神。头一次在工作中分心,他面无表情地走回座椅,端起冒着奶泡的咖啡啜饮一口,随即将眉隆起。 “我要黑咖啡,你有先试过吗?”味道太腻了,是女孩子口味。 “有啊,黑咖啡又苦又涩,根本不是给人喝的,我每次喝一口都苦得舌头麻掉,我觉得我们下次换这种好不好?”她兴致勃勃的说:“这种比较好喝,甜甜的好入口。” “我们?”他一怔,随即勾起唇角,一时间,口中的咖啡味似乎变得甘馥了,多了一些回韵,“好啊,甜一点好。” 他差点忘了,现在他喝的咖啡都是两人共享的,也得为她着想才行。 “你今天心情很好吗?”她平常不笑的样子,看起来好严肃。 “怎么说?”他有让她觉得心情不好的时候吗?和面对会议上的高层主管比起来,对她,他算是和善许多。 “你今天有笑,虽然你平常也常对我笑,但大多时候都是这样——”杨冰倩学他把眉一扬,再用两拉指拉高眼角,摆出不苟言笑的表情。 “这样很累,不好看。” “我天生长相如此。”看到她逗趣的一面,他压抑的心情轻松了许多。 闻言,她凑近观察他的五官,没有防备的伸出手指,抚了抚他的眼角,“怎么会?你有爱笑纹耶,应该是爱笑的人啊,我看是喝太多像中药的咖啡才会变这样。” 她没说出口的是,他连爱笑纹都跟小喜哥哥一样的,小喜哥哥是擅长笑的人,她不觉得他是天生严肃的人。 “有吗?”他从来没有仔细看过自己的脸,他应该是爱笑的人吗?但生活在厉家这样冷漠的环境,实在很难真心笑出口。 “其实努力在工作上不是件坏事,可是不用太拚,身体是自己的,要好好珍惜,一旦拚垮了,很难再恢复原有健康。”她偷偷地将咖啡换掉,以为没人发现。 虽然她多加了两块方糖,但想想还是不好,决定把刚刚端进来的另一杯跟他的调包。 “这是你的有感而发?”他一天花在公事上的时间超过十四小时,而他仍嫌不足。 几乎不管在任何一个国家,都有医药弊案的存在,来台设立子公司时他便已发现拿回扣的现象相当普及,若未先上下打通关节,很难流入市场。 相对地,药品价格也在无形中提高,以便符合里局利益的营销策略,鱼帮水、水帮鱼,共创互利社会。 他并不担心竞价问题,产品做得精良、药效奇佳、回流率高,他锁定的目标是中高收入族群,他们有足够的知识判定药品优劣,并舍得花大钱保养自己的身体。严密把关为第一要件,他以此警惕着,对同行的削价竞争,便不足以为虑。 比较令人担忧的是药材来源,在不断恶劣的污染环境中,很多自然资源渐渐萎缩了,取而代之是人工合成的化学成份,短期内或许看不出影响性,但潜伏体内的毒素会发生何种变化,无人可预测。 从事药物业者当谨慎行事,稍有疏忽则全盘皆输。 “没错,婆婆几年前生了一场病后,从此健康状态日益走下坡,常常这里不舒服,那里痛的把医院当成家,连想出国走走都不行。”痛风让她的膝关节退化,必须拄着助步器才能行走。 “婆婆?” 杨冰倩很小心的盯着他的表情,明明他已经说过他不可能是小喜哥哥,但每天看着他的脸,她还是忍不住存下希望,“婆婆是小喜哥哥的母亲,和他差快六十岁,所以大家都要我喊她婆婆。” 她口中的大家指的是心怀不轨的莫家人,婆婆在一般人的称谓有两层深意,一是对年长者的尊称,一是指丈夫的母亲,也就是公婆之意。 早就被内定为莫家媳妇的她毫不知情,只晓得大姊、二姊她们都很疼她,把她当莫家人看待,从来没让她受过一丝委屈。 这也是日本有名的光源氏计划,男子自行调教出适合自己的完美妻子,让她日后只能百依百顺地爱上他,不会有其它人介入。 只可惜计划进行到一半,正要开始收网之际,整个行动却宣告中止,努力耕耘的土地只见发芽,却无法结出丰硕果实。 “她……身体很不好?”厉旭阳忽觉胸口发闷,像有块大石压着似的。见他没有发怒迹象,她便大胆地说道:“婆婆因为找不到小喜哥哥而忧心过度,一场小感冒并发肺积水,转变为急性肺炎,差点就救不回来。” 真的严重到连最强悍的大姊都哭了,准备好要处理后事,住在英国的四姊也连夜搭机赶回国,哭得站都站不稳,需要四姊夫在后搀扶着。 二姊向来冷情,却也能看出她的满脸忧伤,三姊曾走过生死大关,对人生无常较为豁达,但是也同样愁眉不展,几次有流产现象。 幸好在高伯伯、高大哥高明医术下合力抢救,这才化险为夷,从死神手中抢回一条命。 不过在那之后,婆婆的身子骨便一日不如一日,不论下了多少重本来补身健体,还是不见丝毫起色。 “年纪大了总会有些病痛,婆婆老是笑着这么说,可是我们都很清楚小喜哥哥一天不回来,婆婆就无法放宽心,忧虑郁结在心,怎么也开心不起来。”她想念着疼入心坎的小儿子。 “你们都没想过他可能……死了吗?”消失在海外的华人,很少能活着出现,多半遭逢不测了。 “你又说错了,小喜哥哥只是玩捉迷藏玩到迷路罢了。”只要没有找到尸体,她宁可相信大姊说的,“只要有一天小喜哥哥找到路了,他一定会舍不得大家,一定会回来的。” 只是时间长短而已。 “你确定他一定会回来?”他很难理解是什么样的信念,能让一家人坚持这么多年。 “当然,小喜哥哥很聪明,没什么事能难得倒他,大姊说他只是聪明一世胡涂一时,多拐两个弯就会回来了。”尤其是最近,二姊、三姊、四姊也说他快回来了,害她心口直跳,期待着。 她很紧张、很兴奋又很怕失望,最后半夜睡不着觉爬起来向流星许愿,祈求天上众神保佑迷途的游子。 “但你每次提到那个大姊,对莫喜青好像都不是很好,你确定她真的希望莫喜青回家?”每次听到杨冰倩提起莫家的事,大多是莫家大姊又怎么骂莫喜青了,他们一家的关系好像就是这样。 “那当然,其实大姊是很疼小喜哥哥的,不,应该说所有人都很疼小喜哥哥,还记得有一次……”突地,她有些失神地盯着他的脸,喃喃自语,“奇怪,你眼尾这道疤怎么来的?” 他抚着已然淡忘的疤痕,“这是车祸留下的痕迹。”是老头说的。 “是喔,跟小喜哥哥的好像,可是小喜哥哥的疤是因为教我溜冰时,被几个不良少年打伤的,当时他流了好多血,我都吓傻了。”要不是还在当里长的二姊及时赶到,他可能会被打得更惨。 每每想起,杨冰倩便一阵鼻酸,经过那件事后,小喜哥哥反而更常跑道馆,每日都练得很勤地学空手道、合气道、柔道,还拜一位武馆师父为师,让陪在他身边看他练的她都备感辛苦,什么都没做也累得直打盹。 “溜冰……”忽有模糊影像隐隐浮现,厉旭阳没来及得捉住便一闪而过,一座坐落公园旁的小型溜冰场……喧嚷的人声……“副总裁,你怎么了?”他眉头拢好高,看起来头很痛的样子。似近似远的声音传入耳中,短暂视线一空的厉旭阳在惊呼声中发现他又习惯性的揉额,“还好。” 他刚刚不晓怎么了,脑袋里跳出一些混乱影子,有小小的人影,有破口大骂,却不知在骂什么的美丽女子,有时是背影孤寂的妇人,有时竟是鬼鬼崇崇的偷窥望远镜。 不管是哪一个画面,总有种令他感到亲切又熟悉的感觉,仿佛他曾亲身经历过,被一群内心充满温暖的人所爱着。 但……他不记得自己认识这样的人,那些影子到底是什么?难道是他最近太累了吗? “所以说咖啡喝多了对身体不好,瞧你动不动就头痛的毛病就是咖啡因引起的,你要开始饮茶清肺……” “你总是这么聒噪、这么喜欢训人吗?”但他更犯贱,居然觉得被骂很有家人的感觉。 “嗯……副总裁觉得我很烦吗?其实——我也可以话少一点。”大概是他太像小喜哥哥,害她忘了身分,忍不住对他敞开心防。在家里,她几乎没有一个说话的对象,继母一见到她,谈的都是钱的问题,她怕说不出“不”只好赶紧闪,而弟弟太小,不能聊大人的心事,除了问问功课外也鲜有交集。 至于年岁和她相差不多的继姊却是满脑子名牌,以及如何交个上相的凯子男友,早出晚归根本难碰到人,对与己无关的事向来漠不关心。 厉旭阳倏地放松脸部表情,安抚她的不安,“没有,我觉得你做得很好。 “谢谢副总裁。”杨冰倩这才松了口气。 一开始她不是很确定自己能做好这份工作,毕竟她没有别的工作经验,不过在工作一个多礼拜后,她发觉自己还挺有这方面的天分,而且同事们都很好相处,对她照顾甚多。 只是有一件事她实在搞不懂,副总裁明明是个正常人,可大伙儿怎么暗指他是吃人怪兽,一有需要批示的文件丢给她就慌忙走开,一步也不肯靠近副总裁办公室。看她眉头舒展,他也放宽心,只是才喝了一口咖啡,这次连脸都皱起来了,“你换了什么东西给我?” “咖啡。”她小声地说,脚步往后一移。 “你要不要改变一下说词,毒死上司是有罪的。”他难得幽默地勾起唇。 “才不是毒呐!是养生鸡汤啦!我拜托三姊教我炖的,足足花了我四个多小时喔。”一只老母鸡和三十多种中药材熬炖而成,营养价值高。 “为什么炖给我喝?”听到辛苦,他尝试地饮了一口,突然觉得味道还不错,又多喝了几口。 “因为……”她不想说……“因为什么?” “是你要我说的喔。”看他点头,她才小声回答,“因为小喜哥哥也喜欢喝,以前都会叫我跟三姊学,所以……”他的脸色果然沉下来了,知道不是她的错,但仍忍不住嫉妒,嫉妒那个叫莫喜青的男人能得到她的关爱,又忍不住怨恨,怨恨那个叫莫喜青的男人,在她身上种下的毒太深。 可恶,他不会退缩的,他这辈子跟莫喜青杠上了! 第四章 “我送你。” “不,……不用了,有人会来接我。” “是谁?” “呃!一个朋友。” “什么样的朋友,男的女的,是你男朋友吗?” “……副总裁,我没有男朋友啦,你真的不用送我。”看来不说出个理由,他就没打算放过她的样子,杨冰倩只好无奈的说:“我怕人家说闲话。” 早上出大太阳的天气,到了下午时分反而阴雨霏霏,雨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地面一片潮湿,人在雨中淋久了也会湿露露的,像只落汤鸡。最近,她本来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她神经再怎么大条也还是发现了,厉旭阳对她的好,已经超过同事、甚至是朋友的情分了。偏偏她看不清自己的心,偶尔会偷觎那张严肃的侧脸,一瞧便面红耳躁,跳动飞快的心脏几乎要停止,直到他若所思地侧过脸看她,她才赶紧装忙的低下头。 可是她说不清楚,这感觉到底是因为他是厉旭阳,还是因为他长得像小喜哥哥。 越是理不清,她就越没办法真诚的面对他。 所以这些天她一直借故避开令她心口慌慌的男人,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和他接触,即使同事又把公文往她桌上一丢,她也会赶紧把人拉回来,让对方自己去送。 大家都说杨秘书变得怪怪的,刚进公司的新人便拿乔,耳语不断地多了些怪责的声浪,但她尽量充耳不闻,当作没听见,装聋作哑地做份内的事。 反正她现在就是想不清,能避就避。 “有什么问题吗?小花,这个人骚扰你是吗?”雨中走出一位伟岸男子,壮硕的手臂上方持着一把丧礼用的大黑伞。小花?乍闻这小名,如被雷击中的厉旭阳蓦地一惊,全身僵硬如石。他车祸醒来后唯一记得的名字,就是十分通俗又好记的小花。当时他以为那不过是残存记忆中最后见到的事物,因为印象深刻,不容易忘记,连同他的心理治疗师也用相同说话说服他。 小花,小花,一朵小花,真的不具任何意义,他应该很快就能遗忘,毕竟那不是什么重要讯息。 可是奇怪得很,八年来他一直没忘记这两个字,它一如生出细根的藤蔓紧紧缠绕他的心,让他想忘也不能忘,牢记在心底。 当初他看到广告牌上的她有着花样胎记时,也才会第一直觉以“花”来昵称这个让他心起波澜的女人,但他真没想到,原来杨冰倩真有个昵称叫“小花”? “没事,他是公司的副总裁,陪我等雨停。”杨冰倩脸色不自在地说起蹩脚的谎言。 看出她一脸慌色的男子伸手揽住她肩头,“没事就好,我们回家吧!” 嘴上说着要带她回家,但笔直的长腿却一动也不动,微微勾起的唇角似乎在等着看一场好戏。 “咦?大姊没来吗?”他们一向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感情好得令人羡慕。 “在车上。”男人故意将头俯向矮他近二十公分的女孩耳边,由某个角度看来,似在亲吻。 “大姊为什么没下来?”杨冰倩满肚子疑问,一向是大姊来接她,说是顺路。 男子神秘地一笑,“我怕这里会发生凶杀案,有人会被活活打死。” 基于人民的身家安全着想,这是顺带的,重点是避免妻子去坐牢,他会义不容辞地限制武力暴行的发生。 “谁会被打死……”杨冰倩忽地喔了一声,明了他的暗示,“可是他不是小喜哥哥啊!虽然他们长得很像,但如果是大姊,一定分得出来。” 大姊已是两个孩子的妈了,脾气还是一样火爆,老是喜欢以拳头和人家聊上一聊。 “你确定他不是?”多单纯的孩子,难怪家里那几个女人把她当稀有生物保护着。 “对啊,我问过很多次了。”厉旭阳说的证据,每一样都很完美的打击她的希望。男子大笑着抚抚她的头,疼爱地一搂,“小花,你真是可爱,要一直保持这么无邪的心境哦!” “咦……”无邪?什么意思,她是不是被取笑了? 她始终搞不懂这些“大人”的想法,在他们眼中,她似乎是永远长不大的孩子,有些话老是说到一半让她猜,然后再一副“儿童不宜”的表情摇着头,仿佛在说知道太多对她没什么好处,只会残害她幼小的心灵。 “真的要走了,小心别被雨淋湿,靠近我一点,雨势好像越来越大了。”男人刻意扬高音量,提醒某人要把握机会。 “好,雨淋不到我……啊!谁拉我……”有色狼? 手腕忽被往后揪住,惊惧不已的杨冰倩连忙回头一瞧,怕不长眼的雨夜恶狼会被扁成一张狼皮。 “咦!副总裁,你还没走吗?”快放手啦!不然待会会死得很惨。她焦急地想抽回手,不断以表情催促拉着她的人快走。只可惜人想死的时候通常不会挑时辰。 “我说过要送你回去。”那句“我要”说得霸气十足,厉旭阳冷冽地瞪着持伞的男人。 他不知道,原来除了莫喜青之外,他还有别的敌手,虽然对方有点年纪了,但他不得不承认,这男人还满有魅力的。 杨冰倩紧张地直甩手,“不用啦!接我的人已经到了,你快走……”她突然有种以前掩护小喜哥哥落跑的感觉。 “走到哪里去呀!敢对我的心肝宝贝乱来,你看先折断他一只手臂,还是一掌劈断他的脚好?”小伙子胆量不小,现在居然敢瞪他。 以前多乖巧呀!叫他往东就往东,叫他往西就往西,小脑袋瓜聪明伶俐,小小年纪就懂得识时务为俊杰的道理,堪称为可造之材,现在不晓得是被谁教坏了,竟敢用这种眼神瞄他,实在是……太有挑战性了。 “不行、不行,他是我上司,你不能动手啦!杀人是犯罪的行为。”曾经担任过国际刑警的他不能知法犯法。 “放心,小花,我会布置成意外,绝不会牵连到你。”看似四十出头的男子摩擦拳头,似要挥出重击。 劝不了兴头上的男子,杨冰倩只好改向上司喊话,“副总裁,你不是他对手啦!不要拿宝贵的性命开玩笑,快点把手松开,逃命去。” “逃命?”她没说还好,这一大声嚷嚷,是男人都不可能退缩,除非他贪生怕死,是个懦夫。 “没较量过怎知输赢,好歹我也比这位中年阿伯年轻多了。” 厉旭阳冷然地挑衅,坚持不肯将手放开。 “中年阿伯?”男子的脸微微扭曲,上下两排牙齿登时磨得嘎吱作响。 完了!副总裁居然喊他中年阿伯!杨冰倩的心凉了大半。“不要生气,不要生气,副总裁是无心的,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最酷的超级英雄。” “乖,小花,这句话说得真中听,待会记得闪远些,别让无眼拳脚伤了你。” 男人轻轻将她推到一旁,呵护的语气像慈蔼的父亲。 “不可以动手,这是不对的,你会教坏小孩!”想到他的小孩:……天啊!是那对从小就舞刀弄枪的宝贝男女,她这番说辞还有没有用啊?想了一下,男人表情故做严肃。“也对,你把眼睛蒙起来,天真的小女孩禁止血腥画面。” “我不是……”小女孩。 她总是没机会说完话,才要起个头反驳,肩上又传来几下轻点。 “你让开,我不需要你为我出头。”连个不良糟老头也应付不了,他也不配当个男人,又凭什么跟人家争女人! “吼!怎么你也这样,你们天生是斗牛呀!不斗上一斗很痛苦吗?”想一想又深觉不妥,她再度以肉身挡在厉旭阳前头。“副总裁,你千万要想清楚,他曾经空手搏倒十几个法国佣兵,你别仗势着年轻力壮就以为胜券在握。” “女在不中留喔!一心偏袒情郎。”看她以身相护,他哪下得了手。 带着诽色的腮帮子用力一鼓。“胡说什么,他是我的上司。” 心思归心思,当众被人说出来还是很尴尬的。幸好现在时间比较晚,没有太多人,不然她自己挖个井给自己跳。 “既然不是小花的男朋友,那打死也没关系吧?”男人目露狠戾,嘴角微带嗜血的残酷。 “他是!他是我男朋友?”闻言,杨冰倩几乎是不经思考,话就脱口而出,显然这番话很有用,让两个男人都停手了。 “你……” 厉旭阳才开个头,杨冰倩立即往下接,“对了,这次正好趁这个机会跟你介绍一下大姐夫。” “大姐夫?”他神情一变,眼底冷意消去一半。 “就是‘那个’大姐的老公,你知道我指的是谁吧。”三天两头听她提,应该很有印象吧? 他一点头,眸中寒光尽散。“幸会了,大姐夫。” 望着伸出的友善之手,秦狼笑着大力一握。“小子,你长脑了。” 不愧是集众人之力教出的孩子,果然有点头脑,能在他卖力演出后看出端倪,顺水推舟捞了个现成便宜,果真是狡猾的小滑头。“多谢赞美。”能得他夸耀,应该是种荣幸吧! 秦狼一挑眉,给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既然你是我们家小花的男友,我就不抢着送了,现在我把小花交给你,你得把她平平安安送回家,,不能有一丝闪失,知道吗?” “我明白。”拥着被卖了犹不自知的小女人肩头,厉旭阳回以会意神色。 虽说是“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厉旭阳对他的感觉却不陌生,能轻易地明了对方的想法,心意相通,仿佛相识已久的忘年之交。 一种相知相惜的信赖感油然而生,即使他不知道他是谁,却能感受那股释出的美意。 “好吧!好好去约个会,午夜十二点前让她到家即可。”他能帮的就到这里,希望这小子以后会“记得”感恩。 “我又不是灰姑娘……”被人“托孤”的杨冰倩小声咕哝。 “我尽量不让她失身。”这是他的保证。 “什么失身?!你不要乱说话……哇!你要带我去哪里,别拉……你土匪呀!强抢民女……”叽哩呱啦的声音逐渐远去,噙着笑意的秦狼撑着伞,回到停放在一旁的银色宝马,手未碰到门把,车门便自动由内而外打开,他坐进副驾驶座。 “没事的,他看起来比想象中有脑。”没让人失望。 “哼!谁叫你把我扣在方向盘上,你不晓得我想狠狠扁他一顿吗?”可恶,让她掉了一缸泪水。 车子的雨刷左右摆动,刷出一张张狂的艳丽面孔,莫随红忿忿的眼中泛着苦尽甘来的泪光。 终于找到臭小子了,看他还能往哪里跑,莫氏船运的执行长该换人了,她独立扛了二十几年,是到了交棒的时候,她要提早退休享清福,陪母亲周游列国。 “就是怕你出手不知轻重,要是真把人打残了,你拿什么向丈母娘交代?”他也是用心良苦,生怕一桩喜事一经她手,很快沦为丧事。 她重哼一声,拍着仪表板要丈夫解开手铐。 “打残了总比音讯全无好,没拖具尸体回红颜楼就该偷笑了。”没打上几拳,真的很不甘心。 “好了,老婆,人没事还怨什么,起码你知道他人在哪里,以后不愁找不到沙包。”嘴硬心软,口是心非,最疼那小子的非她莫属,连他这个正牌老公都吃味。 “今天先饶过他,改天,哼哼哼,休想有好日子可过!” 自动档一拉,油门一踩,最美艳的辣妈不减年少轻狂,车子倏地如风冲出,溅起雨滴无数,抹着玫瑰色唇彩的嘴角越扬越高,随着飘高的车速发出轻快笑声。 乌云散去,雨过天晴,彩虹就要出来了。 “……副……副总裁,我们可以不用演戏了,大姐夫不会一直跟在身后监视。” 脸红红的杨冰倩止不住发烫的热度向外扩散,眼神左顾右盼,像对两旁的霓虹灯感兴趣,始终不敢对上那双深如大海的黑瞳。 虽然他跟小喜哥长得很相似,却不是一直牵着她的手,走过童稚和青涩年华的大哥哥,不是那个总是温柔待她的小喜哥哥……可是,面对他占有欲极强的举动,她的心口又会升起小小的悸动。她到底该怎么面对? “谁说我在演戏,你要我吻你来证明吗?”如果需要的话,他会以他的方式说服她。 连着几天,他能明显感觉她在避着他、却找不出原因。 一听他想做坏事,杨冰倩连忙捂住嘴,模糊不清的发出抗议声。“你不要老是欺负我,我又不是你真的女朋友,你……你……你好过分。” 她想不出骂人的话,只能用慎怒的语调稍微扬高音量,藉以掩饰内心的不安和惶然,她突然很怕小喜哥哥的影像会在回忆中逐渐模糊,换上另一个成熟男人的脸孔。 但说害怕又不是……甚至有些期待,她到底是怎么了? “你是。”他表达得还不够清楚吗?还是她领悟力太差? “我不是。”厉旭阳忽地以不伤她的力道捉住她双肩,顺手取走她的眼镜,往上衣口袋放。 “小花,你是我的女朋友。” “你……你……”她咬到舌头,痛得脸皮发皱。“你干么叫我小花?” “我不能喊你小花吗?”他俯近她的脸,轻轻吐气。 背脊一阵战栗,她抖着唇,难掩赧色。“我……我已经长大了,不适合小时候的乳名。” 小花向来是给“家人”喊的,她不习惯听到别人喊,又或者该说,如果厉旭阳也这么喊她,她会更分不清楚他跟小喜哥哥的差别。 “好,那我喊你倩儿。” 对,“小花”不好,她大姐夫也喊她小花,他不想,他想有一个专属于他的名字。 “嘎?”她不是那个意思,怎么老是被曲解。“我们只是上司下属的关系,你喊我杨秘书不就好了。” “不,我们以后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他霸气却不失温柔,以指尖轻抚着她的玫瑰色唇瓣。“以后喊我旭阳或者单字阳,才不会显得生疏。” 他本来不想这么急着要她接受他的感情,想等她慢慢习惯他的存在,可是她最近疏离的动作让他急了,他不想失去她。 “可是!” “在公事上,我们是上司下属关系,私底下则是交往中的男女朋友,你有什么事可以直接告诉我,不用担心我会生气,明白吗?”他连谈感情都公事化,用交代的口吻吩咐。 像受到吹笛手的蛊惑,加上太习惯应答,杨冰倩表情木然地点点头。 “明白了,我和你是……等等,不对,我们什么时候开始交往了?你刚有问过我吗?” 若非她太沮丧,太过专注突如其来的转变,定会瞧见厉旭阳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 “那我现在问,杨冰倩,你愿意跟我交往吗?” “……”真要应她所求,她反而一脸错鄂,怔愕当场,久久不语。 “你不回答我就当你答应了。” 她……好哪里是答应,她只是需要想一想。糟糕,她的心蠢蠢欲动?很想答应,她不能否认自己的确对他有好感,但……但她又放不下对小喜哥哥那份宛如亲情般的感情。 到底该怎么办? 杨冰倩心里百般挣扎为难,水嫩的唇瓣张了又张,却一个单音也发不出口,欲言又止地慌在心头。 如果她现在答应了,是不是就背叛了、心里那个阳光男孩?他的笑、他的神采飞扬、他洒脱的身影、他牵起她的手、由手心传送来的温暖,她怎么能轻易遗忘? “倩儿,你是在等我印下表示誓言的吻吗?”当女人默默无语地凝视男人叶,意味着索求。 “不……”她不习惯藏心事,这几天已经是极限了,她想,事情还是得说清楚才行。“我承认我是为你心动的,可是……” 闻言,厉旭阳先是一喜,听到“可是”时心陡地吊高,“可是什么?” “我不能骗你。”她幽幽地说:“我心里还有小喜哥哥的影子,不可能为了你……忘掉他。” “那就记得吧。”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只要你是为我心动的,我可以接受你在心里为他留个位置。” 暂时的接受。 听她说她出生多久,莫喜青就认识她多久时,他就有心理准备了,他跟莫喜青将是长期抗战,尽管莫喜青现在失踪了,也不能抹煞这二十多年来,他在她心中的地位,但没关系,他会用未来的二十多年、甚至一辈子,来换取第一名的位置。 能听他这么说杨冰倩很感动,但她心里还有不安,“可是我长得很平凡,没什么优点,你真的喜欢我?” 厉旭阳头一低,在她唇上轻啄。“喜欢不是用长相跟优点来决定的,如果我要什么条件,可以直接在我爷爷给我的相亲名单上挑选,但我就是喜欢你,即使要因此得罪他老人家也无所谓。”毕竟,老头的反对是可预期的。 “呃!这个……你爷爷很严厉吗?”她脑海中马上联想到严肃精铄的老人形象,对子孙疾言厉色。 “我是他铁血教育下的范本,你觉得呢?” “喔!那一定很可怜……”她小声地说给自己听,对他的鲜少笑容感到忧伤。从不去算计别人的杨冰倩没想过这是诱她入壳的小伎俩,先让她放下抗拒之心,再消弥迟疑,一步一步引诱她主动跳入陷阱里。 捕猎防心重的猎物要有耐心,不能操之过急,它们胆小又谨慎,没有致命诱惑绝不轻易涉险,保守地采观望态度。 “你说什么?”他眼含兴味地问。 “没……没什么……”纤柔的细肩若非大掌按住,大概又要大受惊吓的往上跳。“我是说副总裁……” “旭阳或阳。”看她似乎心软,他想他的苦肉计有成效了。 事实上,厉刚的确推崇铁血教育,总是严厉地鞭策他每件事,不过他也不是省油的灯,基本上那老头的要求对他而言,都只是小事。 “副……旭……旭阳,你别动不动就……呃!碰我,我不习惯。”她想用力蹬他,怒责他的无理,可是到最后只能无力一瞅,娇喷地抿起唇。他又是一吻,还轻咬她发颤的耳肉。 “多做几次就习惯了,不用太在意。” “我……”她还是没自信的又问一次。“你真的要跟我交往?” “是的。”第一眼看见她时,他就想把她拉到身边,用双手拥抱她。 “我能拒绝吗?”她“斗胆”冒犯。 低笑地热异常似有若无地飘散。“最好不要。” “喔。”习惯地,她又点头,但其实心里也是高兴的。“……那……那现在要干么?” 她从小到大最接近的异性是小喜哥哥,从来没有跟别人交往过,那么现在正式交往了之后呢? “傻瓜,顺其自然就好,我现在送你回家,你指路。”她真的是很单纯,这样很好。 “喔,对厚。”她差点忘了他是要送她回家。 半个小时后,厉旭阳来到她家,仰望霓虹闪烁的招牌,他果然……很错愕。 “倩儿,你不用逼自己做什么,我们的关系慢慢来就好。”虽然他也不介意她打算一举跑回“本垒”。 “不、不是啦,你误会了,我家是开旅馆的。”她尴尬的连忙解释,接着顺口问:“呃!呵呵……你要不要进来坐坐?” 基于礼貌,她顺口一问,却没料到他会当真将车子停入车库,大大方方地走进旅馆。 糟糕,她还没跟继母说一声,若是临时带客人回来,不知道她会不会生气。 不过,等不及她先通报,高昂的声音就先响起。 “你这死丫头,居然敢鬼混到三更半夜才回来,不知道今天客人很多吗?”气死人,她要操劳到什么时候才能清闲? “我……”杨冰倩想说她有客人,而且她也上了一天的班,可是对方根本不听她解释,硬是将一大串钥匙丢给她。 “别以为这间汽车旅馆是你的就可以偷懒,我命苦,不像你那么好命,放着一大家子不养,跑到外面公司上班,成天穿得体体面面地招蜂引蝶,丑话说在先,要是你弟弟没钱念书,你最好自己知道该怎么做。” “妈,冰煌的学费我会负责。”回到家,她总是得这样再三保证哪一部分的钱她会负责。 “你最好有诚意再说,别空口说白话……”此时的许月美才发现柜台前站了一位体面男人,眼睛一瞄,马上看出对方身价不凡,她脸上堆满笑的上前招呼。“要过夜吗?需不需要找个小姐陪?” 真俊呀!要人才有人才,要钱嘛!应该也不少,瞧这一身名牌,没个上百万也有六、七十万,是头好宰的肥羊!她算计着,等着大把大把钞票上门。 不过,这人看起来有点眼熟,怎么好像……莫家那小子啊。 “我要她。” “喔,好,你要她……什么,她……” 顺着男客视线瞧去,谄媚不已的笑脸顿时凝结。 第五章 “你真的要住下?不好吧!我们这里不是大饭店,而是……呃!‘那种’过夜的汽车旅馆,对你的名声会有影响……”她不是真要赶他,但这真的对他不好。水果报社记者无所不在,最爱报导这类不实新闻,他刚来台坐镇子公司不久,是年度最有价值的十大单身贵族之一,要是传出负责消息真的不大好。 “旅馆的隔音设备好不好?” “喔!还不错,我们旅馆讲究隐秘,前后五个出入口全天影像监控,不会有不相干的人任意走动,嗓音品管绝对令顾客满意。” 一谈起从小生长的环境,杨冰倩脸上便泛起骄傲光彩,滔滔不绝地介绍店内设施,浑然忘却她不该是招揽客人,而是力阻包下整层楼的大金主别太冲动。 “睡到半夜会有张着血盆大口的大婶,带着穿着清凉的女郎来敲门吗?” “呃……这个……”她尴尬地笑,脸上的窘然已说明一切。 “好,就住这间,我的要求只有一个,那就是除了你之外,我不希望有人来干扰我的睡眠品质。”其实他故意包下这旅馆也是为了她。 他原先以为能养出这么单纯的女孩,肯定是很温馨的小家庭,没想到,亲眼所见加上她支吾的说明后,他才了解,原来这个家已经不是她的家,也许她口中说不停的莫家人更像她的家人。 为了不想让她继母有机会使唤她,他打算这个假日在这住下来,以后则是让她尽快习惯他,让他有机会早点成为她的家人。 “可是……” “怎么,做不到?”他挑起眉,似在说,贵旅馆的素质差到不能住人。 “不是。”一扯到父母留下的旅馆,她硬着头皮也要说好。 “那好,就由你负责我这一夜睡得安稳,不受骚扰。”随手将西装外套脱下,挂在内设的吊衣架,厉旭阳一副准备就寝的模样。 “可是我……” “有问题?”床还满干净的,没有异味。 一听“有问题”,怕旅馆的质量被人质疑,杨冰倩又习惯性的摇头,“当然没问题,我们的服务态度一流……啊!等等不对,你有二十四小时警卫系统的豪宅可住,干么不回家?” 不想他之后落人把柄,她执意想赶他走。 “少了温暖。” 他话一出,原本想求他快走的杨冰倩忽地一愕。“你没和家人同住?” “我不以为我有家人。”他说得很轻,却让人感觉他的不快乐和压抑。“我跟你说过我爷爷……” “那你……就住下来吧!要住多久都没关系,我会为你开盏灯。”一看到他没有笑容的脸,冷沉地失去温度,她胸口骤然一紧,挽留的话忍不住脱口而出。 “谢谢,我的确需要一个人为我开灯。”他微扬唇,抚摸她披于背后的直亮黑发。他就知道她会心软。 感觉到一股暧昧情绦流窜,还不习惯太亲密的杨冰倩慌乱地退到门口。“我拿我爸的衣服让你换洗好了。” “倩儿。” 正当她要离去,身后传来轻柔地低唤,她不敢回头,怕心从此沦陷。 “欢迎你来陪睡。”厉旭阳轻语微送,一点也不意外她会慌乱得抽气连连,惊惶而逃,差点还撞倒摆在走廊的盆栽,模样可爱得让他差点笑出声。 对居家环境十分严格的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能一夜无梦睡到天明,不像以往,车祸之前的事他不记得,车祸之后他时常一个晚上醒来好几次。 这次,他竟是因刺目的光线而幽幽醒来,惺忪的睡眼一揉,活似无忧的大男孩。 刚一清醒时,他还有些困惑,不知置身何处,陌生的室内摆设非他所熟悉,直到看到床边放了一只空碗,他才想起昨夜有个害羞的小女人送来宵夜,怕他饿着。 “真是令人疼惜的傻女孩呢!”幽然一叹的厉旭阳抚过绘有禅境的陶碗,慢慢掀被起身,稍做梳洗,换上自身的衣服站在窗边。三楼的高度望去实在看不到什么美景,四周高楼大厦林立,能见的空间不大,可奇怪的是他视线一转,望进一条十分寻常的小巷子,居然看见一幢古色古香的西洋楼房,屋顶砌着红色石棉瓦。 红颜楼。 没人告诉他,脑海中便自然而然浮出这三个字,同时有不少奇怪画面闪过,一股莫名的激动由胸口窜向四肢,他竟有种近乡情怯的酸涩。 “为什么我会感觉有人在叫我?”他越来越不能理解,每每理智都告诉他,他不可能是莫喜青,可是……又隐隐有些羁绊在牵引他。 没有理由地,他感到难过,望着仅能瞧见一半的屋子,像在寻找什么,却又怅然若失地发现无人走动,只有几只雪白小狗在院子内追着皮球玩。 心头失落地将视线拉近,楼下一抹提着菜篮的身影引起他的注意,没多想,他立即拉开房门下楼,想追上令他心湖波动的人儿。 “厉先生,你醒了啊,要不要吃点什么,我可以帮你准备。”柜台旁站了一位面容姣好的娇美女子,眼影化得很浓,突显双眸明亮,两腮淡抹粉彩,看得出精心打扮过,低胸的细肩带洋装隐约还可看见若隐若现的乳沟,原本她是慵懒地托着下巴打盹,一副睡眼不足的样子,但是一听见下楼的脚步声,立即精神抖擞的睁大又圆又亮的眼,摆出最撩人的模特儿站姿。 “不用。”如果要吃东西,他有尽责的秘书兼女友能帮忙。 “那……我们这附近有不少人文古迹,我今天刚好有空,可以当当导览,陪你四处走走看看。”顺便谈谈心。 浓郁的香水味扑鼻而来,厉旭阳拧鼻一避。“不用了,我不需要人陪。” “厉先生别说客套话,这是我们旅馆新增的服务项目,不额外收取费用,你用不着担心。”好一条大鱼游到家门口,她不赶紧捞起来怎么对得起自己。 “我是杨冰倩的客人,不用你招呼。”他觉得没必要在“外人”面前交代两人关系,以免引来一长串询问,谁知——“我是冰倩的姐姐,我叫范丹露,我们姐妹感情一向很好,我母亲昨晚已经说过你的事了,你是冰倩的上司是吧?那你喊我丹丹就好了,咱们也不必生疏。”她刻意接近距离,朝他妩媚的笑着。晚归的她第一眼瞧见停在车库内要价上千万的劳斯莱斯名车,当下两眼发亮,急着入内许多询问母亲车主是谁,她好借机攀附。 她没想过来投宿的男人通常都会带着女伴,身价越高的富豪越是可能携美同行,自身一点机会也没有,只想着钓个金龟婿,当当贵妇,享受有钱人的生活。 “既是姐妹,为何不同姓?”要不是昨晚倩儿跟他说过家里状况,他还不得不佩服范丹露的演技,说得就像是这么一回事。 范丹露也不怕他问,脑筋转得很快,顺势装出好心人的样子,“因为我母亲看她死了妈没人照顾很可怜,因此一时心软答应嫁给她父亲,我们是父母再婚后的异姓姐妹。” “原来如此。”照顾?他不以为然。 光看她母亲昨夜酸言酸语的刻薄样,他便难以相信她们母女俩会善待前妻子妇,若未加以苛待,只怕也不会太用心。 “厉先生,听说你很厉害啊,年纪轻轻就能当上厉氏的副总裁,真是少年得志,就不知你有没有女朋友?”她吹捧了一堆套话。 “有。”令妹。怔了怔,她笑得僵硬,因为自身条件不错,照她的经验,就算对方有女友,甚至是老婆,也会骗她说没有,她没有想到有男人会回得这么直接。 所以她又换个方式问:“那不知道厉氏最近缺不缺人,小小秘书也无妨,管理旅馆的挑战性太低,我一直想换个工作。” “我有秘书了。”令妹。 又是一僵,范丹露脸上有着被人拒绝的难堪。“你是副总裁嘛,一、两个秘书怎么够,要多找几个才能为你分担繁忙事务。”眼睛眨呀眨的,频送秋波。 “我的秘书能力很好,一个就够了。”还是令妹。“目前厉氏只缺清洁厕所的阿婆,请问你有兴趣吗?” 一再遭受挫折,又被侮辱,范丹露也有些恼火了。“冰倩的能力实在不够辅佐厉副总裁,不是我要吐她槽,她真的很糟糕,常常丢三落四,瞻前不顾后,店里的财务管得一塌糊涂,前帐不对后帐,我妈怕她把旅馆搞垮了才让她出去上班,害别人总比害自己好。”范丹露太急着推销自己,忘了站在面前的男子便是她口中的“别人”。 “据我所知,她组织能力很强,精通英、法、日、德四种语言,负责认真不诿过,文件整理和公事上的调派利落又明快,完全看不见一丝你所指的缺点。”当初征选她进来时,的确是因为她是广告牌上的女人。 但那只是为了留住她,让两人有交集,如果她不能胜任,他自然会换过,没想到她的资质倒是出乎他意料的好。 “呃!那是……她擅长做表面功夫,博取你的信任,其实她私底下问题一大堆,还乱搞男妇关系,彻夜不归在外厮混……”她极尽所能地丑化阻碍她幸福的继妹。 “你在影射自己吗?”不恼不怒的厉旭阳面带冷意,语句带锋。 “呃?”她怔住,脸上明显写着被人抓包的心虚。 “你口口声声说你们姐妹感情很好,你非常照顾她,可我却听见你句句毁谤,字字恶毒,似要将全世界最邪恶的字眼加诸在她身上,你真是爱护妹妹的姐姐吗?”灰姑娘总有个爱嚼舌根的继姐。 “你别被她骗了,我……” 厉旭阳冷眸一厉,她倏地噤音。“很不凑巧的,我昨晚在窗边吃宵夜时,正好瞧见你衣衫不整的从一辆重型机车上下来,还依依不舍的和嬉皮打扮的男友吻得难舍难分,若非狗吠声惊扰了你们,只怕你们会当场上演活春宫。” “你……你看错了,那个人不是我。”真是天都不帮她,太可恨了,居然让他亲眼目睹她和纸厂小开火热的一幕。 要是早知道昨儿夜里会来个真正有钱的极品男,她老早一脚踢开那个只会耍帅,不事生产的二世祖。 “我想你应该知道,你口中万般不是的妹妹是我的女朋友,我不希望有人刻意中伤她。” 对女人最大的打击,不是夺走她的美貌或日金钱,而是当面告知她想要的就在眼前,可是她永远拿不到,只能眼睁睁看别人拥有她想要的。 “什么?”她……她自导自演当了一次小丑。 “听明白了吗?”不需加重语气,厉旭阳仅冷冷一瞟就令人望而生畏。 “听……听明白了。”有什么了不起,她就不信他能和杨冰倩走得长长久久。酸葡萄心理,她在心里诅咒两人的感情,唱衰人家的恋情,怨恨加深。 “倩儿,你可以出来了,我想令姐已经非常清楚她不具勾引男人的魅力,你大可放心,她抢不走你的男人。”精砾和原钻他还不致分不出。 一道粉绿色的身影吓得从墙角跌出,手中的空菜篮飞得老远,含着鲁蛋的声音模糊不明,狼狈又凄惨地连忙挥手撇清。 “我没有偷听!真的,只是忘了拿钱包又折返,看到你们在聊天不好意思打扰!” “不打自招。”厉旭阳好笑的弯下腰,不急着将她扶起,反而弯下腰在她唇上深深烙下一吻。 烙印,私人专属,旁人休得觊觎。 胸口热热地,像要涌出温液,一波一波温暖的浪潮涌进心的最深处,暖了僵化的四肢,赶走失亲的孤寂,注入新的生命。感动不足以形容杨冰倩此时的心情,她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愉快的感觉,仿佛天空豁然开朗,不再阴霾,一道鲜艳的彩虹横挂太阳底下。 除了莫家人外,从来没有人为她挺身而出,以相护的心挡下令人难过的言语,并有如天降英雄般不用重话,便能造成威力惊人的杀伤力,伤人于寸尺间。 她一直以为和继姐感情不算和睦,但也不致伤了和气,早些年还有说有笑的手牵手上街,近几年才渐走渐远,少有交谈,没想到不经意的发现才更叫人痛心,原来姐妹情深的假象全靠她一人维持,而她始终当真。 不过最让她料想不到的是,厉旭阳居然不为女色所惑,还藉机会给爱慕虚荣的继姐一个教训,让她知道她的短利近视有多可笑,打压别人不会使自己更耀眼,而是摊出心底的污秽。 唉!真要命,她明明已不是情窦初开的少女,怎么还会有英雄式崇拜,不知不觉多了一些躁人的迷恋,好像除了喜欢还有点……爱上他了。“你在傻笑什么?”呆呆地,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 “哪……哪有在傻笑,你看错了。”杨冰倩眉也弯弯,眼也弯弯,小巧的红唇同样往上弯,所有的心事全写在脸上。 “好吧!我换个方式问,你在高兴什么?”看着她了无心机的微笑,人也会受到感染,感觉这世界上没有可忧虑的事。 “我……秘密。”她本想冲动地说出心中感受,可话到嘴边又往回缩,表情充满不能说的腼腆。 “对男朋友隐藏秘密?”他不以为然,垂目一睨。 她没否认他自称男友让他有点窃喜,灿笑如花的挽着他的手。“就是男朋友才不告诉你,你一定会笑我。” “坏女孩。”他假装轻哼。 “我才不是坏女孩,从小到大我拿的是品学兼优的奖状,每个人都说我乖巧得过分。”她轻声抗议,娇瞋地微撅嘴。就是太乖,才不知人心险恶。厉旭阳眼中盛满她娇俏的一颦一笑,深深满足于此时的平静,在远离无情老人的掌控下来到台湾、是他做过最对的一件事,因为在这里,他找到遍寻不着的归属感。 而遇到对的那个人,心境上的转变也有迹可循,向来不懂笑为何物、严谨过日的他也慢慢学习放松,在纯然无垢的眼眸中,他看见最美丽的笑容。 “哎呀,这不是莫家那个小子吗?你几时回来的,听你大姐说你被老虎叼走了。”真是幸运呀,还能活着回来,肯定是天公囝仔。 “老虎?” “阿珠呀!你听错了,里长太太明明说他被 外星人捉走了,你瞧瞧他脑袋有没有被剖开过。”猪肉摊老板挥动着锋利菜刀,半截香烟抽得猛。 “里长太太?”他被外星人抓走?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见他不解,杨冰倩拉下他的肩膀,在他耳边解释。“里长太太是小喜哥哥的二姐,以前当过三任里长小姐,后来她老公不许她‘抛头露面’为民服务,而把老公丢在一旁不闻不问,他一个火大出面竞选里长,还财大气粗的光明正大贿选,开放和平里里民投他一票者,可以到他开设的‘风花雪月’冰店免费吃一个月冰品。”现任里长叫风浪云,有人拱他当镇长、议员,他都不屑,偏偏只当个小里长,还十分神气的扬言只要他还活着,和平里里长绝不会换人。 至于里长太太更有名,她是唯一能制住爱说大话的里长先生——红颜楼女主人之一的莫绿樱。 听说她曾一脚踢破六寸厚的新门,还把老公过肩摔。 “咦!我记得他在亚马逊河流浪。”太厉害了,居然没晒黑,不对,是居然没被鳄鱼吃掉还回得来。 “谁说的?!”大家像在吵架似的,大声一吼。 市场补鞋的阿伯大气不喘一声的吼回去。 “四丫头呀!她说她弟弟是探险家,正在丛林里和迅猛龙搏斗。” 迅猛龙?众人面面相觑,心想着恐龙不是灭种了,莫家男孩上哪斗龙? “各位,各位,听我说最正确,紫苏丫头人老实,不会说谎,她偷偷地说给我老婆听,要她别告诉别人,其实小喜他出家当和尚了,在大陆五什么山修行。” “五华山。”一声轻柔女音提点。 “对对对,五华山,他将来要当神仙的。”说不定过阵子就塑成金身,供人参拜了。 传统市场向来人声鼎沸,你嚷过来,我吼过去地,摆摊时间一久,大家熟得像一家人,谁家母鸡下了几颗蛋,谁家媳妇肚子圆,怀了个小千金全都一清二楚,一边做生意一边闲话家常。 家里没菜了,一毛钱也不出的许月美便使唤不得她缘的继女到巷子口的市场买肉,还特别嘱咐她挑只肥嫩小母鸡,她要熬鸡汤为她女儿补身。 瞧!多么没良心的话,还当着人家的面讲,存心让人感觉亲疏之别。 不过杨冰倩秉性善良,一点也不在意继母的偏心,早就明白了一件事,与其改变别人,不如由自身做起,不是每一个人都该无条件爱着无血缘关系的女儿,只要能和睦相处便是一家人。 只是她稍微耽搁了一下上市场的时间,因为走到一半发现钱包没拿,又绕了回去,才会刚好遇见范丹露“色诱”男友一幕,只能进退两难的蹲在墙边,想等他们说完才进去。让人开心的是,偷听不见得是坏事,虽然她不晓得怎么被发现的,可是厉旭阳的一番话的确深深打动她的心,让她有了被眷恋的感觉。 “呃!旭阳,我们和平里的人都很热情,你……你不要太惊讶。”她其实想说不要吓坏了,老一辈乡亲对别人家的事特别关心。 “莫喜青在这里很出名吗?”这些街坊都是看到他的脸才热络的,他想大家都把他错认成莫喜青了。 她一听,笑得岔气。“不是小喜哥哥出名,是他的四位美女姐姐,大姐清艳动人,二姐冰灵水媚,三姐出尘脱俗,四姐娇妩可人,她们是我们这儿津津乐道的名产,包含她们所住的‘红颜楼’,都并列为地方上一大特色。” 不少人包车来欣赏美景,视为定点景观,让几个老婆美色被看光的男人们大为光火,居然异想天开地想筑十层楼高的围墙,将人和房子包在墙内,使人无从窥见。 想当然耳,那是不可能的事,不是他们办不到,因为他们个个钱多得足以买下几个东欧小国玩玩,而是老婆们不允许,骂他们无聊。 “年纪一大把了,不能再说出尘脱俗。”红颜易老,娥眉转眼满头银丝。 “莫喜青在这里很出名吗?”这些街坊都是看到他的脸才热络的,他想大家都把他错认成莫喜青了。 她一听,笑得岔气。“不是小喜哥出名,是他的四位美女姐姐,大姐清艳动人,二姐冰灵水媚,三姐出尘脱俗,四姐娇妩可人,她们是我们这儿津津乐道的名产,包含她们所住的[红颜楼],都并列为地方上一大特色。” 不少人包车来欣赏,视为定点景观,让几个老婆美色被看光的男人们大为光火,居然异想天开地想筑十层楼高的围墙,将人和房子包在墙内,使人无从窥见。 想当然耳,那是不可能的事,不是他们办不到,因为他们个个钱多得足以买下几个东欧小国玩玩,而是老婆们不允许,骂他们无聊。 “年纪一大把了,不能再说出尘脱俗。”红颜易老,娥眉转眼满头银丝。 人群中走出一位清妍娟丽的美妇,手里牵着八岁大的漂亮小女娃,眼带笑意地走向他们。 “三姐!”一道低不可闻的男音忽地由厉旭阳唇边溜出,他失态的盯着已嫁作他人妇的莫紫苏,眼眶莫名湿润。 “三姐,你也出来买菜呀!嘿,小猪。”杨冰倩没发现身侧的男人的异样,笑着和轮廓有八分像的母女打招呼。 “是小纾啦,姨,你不要老是念错。”小女孩用力地纠正她的发音。 “小纾,小猪不都一样,别太计较了。”拍拍她的头,以为小孩子好打发。 “哪里一样?大树高过天,小花矮冬瓜,小花阿姨,你要当大树还是当小花?”小纾一副小学究的模样说。 “啊!这个……”杨冰倩吱吱唔唔地答不出来,连忙向某人求救。 现在的小孩子都这么精吗?还会引用双关语消遣大人,未免太人小鬼大了,将来肯定不得了。 “花矮才能吸收地面养分,让每个人都看见它的美丽,树长得越高越寂寞,因为它找不到朋友,还要替人遮荫,如果是你,你要当寂寞的大树,还是美丽的小花?” 厉旭阳一说完,马上感觉到崇拜不已的炙热目光停留在他身上,只差没鼓掌叫好。 他勾唇莞而,手指像挠狗肚子般挠着身边人的一头乌溜发丝。 “恩,这个相当有深度的问题,我要回家好好想一想。”小大人似的小女孩摸着下巴,状似思考。 大人们一听见小朋以天真的童言童语,忍不住回信一笑。 “小花,到家里吃饭吧,假日休息一天,别像老婆子似的忙和,对了,请你的朋友一起来,大伙热热闹闹地吃上一顿。”莫紫苏对着杨冰倩说话,可眼睛却略显感伤地看着另一个人。 杨冰倩犹豫了一下,“可是我妈说家里没菜了,要我买一些回去。” “不打紧,待会我会吩咐菜贩送菜去,鱼呀虾的绝少不了。”她微笑着,眼底闪过一抹利光。 “还要一只母鸡……” 轻拍她小手,莫紫苏打断她的话。“吃太油腻容易血管堵塞,肝指数上升,还有可以并发心脏方面的疾病,你可别当谋害家人的凶手。” “有这么严重吗?”她骇到了。 “别担心,只要节制饮食不会有事,以后你别事事顺着许女士,为了家人的健康,你一定要严密把关。”她们姐妹看着长大的小女孩怎么能随便受人欺负,但她要是直接说,心性善良的小花总不以为然,若换个方式,就能解决了。 “好,知道了。”对一向照顾她的莫家三姐,她从未怀疑她说过的话。 厉旭阳暗自佩服眼前女子的圆滑手段,让人信之如磐石,不易动摇,简单的几句话便改变一个人的认知,并加深他对此事后认同感。 “你是小花的朋友吧?她喊我三姐,你也喊我三姐吧。”莫紫苏恬雅笑道,但微颤的指尖看得出她内心的不平静。 “三姐。”他喊得顺口,连自己都惊讶竟无一丝勉强。 她眼眶微红的低下头,似拭泪后又抬起头。“我可以摸摸你吗?” 他该拒绝的,可是身子有意识地往前一站,腰微弯,刚好让她摸到脸部。 “真好,迷路的孩子要回家了……”她喃喃自语,轻如蚊呐,除了自己,并没有其它人听见。 第六章 “你们是怎么办事的,我要你们定期回报他的现况,可你们给我的是什么东西?随便拍几张生活照就想敷衍了事吗?” 一叠照片如雪花般从半空中洒落,拄着拐杖的厉色老人满脸冷凝,两道恍若深壑的法令更具威仪,令人一见顿生畏惧。 那是一双没有温度的眼,缺乏感情,阴冷深沉得看不到一丝属于人的生气,冷冰冰且透着寒冽,鲜少人敢直视他眼而不被冻僵。 他将近八十岁,看起来却相当硬朗,除了一些不常犯的老人病外,身体状况尚佳,没什么立即丧命的大病痛,众人预言他起码可以再活十年甚至熬过百岁,当个无人奉养的孤僻人瑞。可他真正使人恐惧的,是那六亲不认的残酷手段,即使是流有他血液的亲骨肉,只要敢稍有反抗,他性格中的强硬面绝不轻饶。听说他曾亲手扭断妻子的颈子,切下她全身的肉腌成肉干,每天切一小片吃下肚,整整吃了一年,而骨头则熬成汤和着牛肉末,做成牛肉汤包,一餐一笼,从不间断,直到吃完为止。 “我们尽力了,总裁,他好像知道有人跟拍,故意挑几个远镜头让我们拍摄,如果靠得太近又怕他发现,我们也很为难。”能拍得到几照已经算不错了,他们躲得很辛苦。 “无能,废物!我一年上千万养着你们干什么,你们敢拿这种垃圾应付我,是瞧我老了不中用,还是嫌钱给得太多!”真要不行全部换掉,有钱还怕找不到好的征信人才! “总裁,你先别气恼,你再仔细瞧瞧这张照片,看能不能瞧出端倪。”他不会平白拿钱不做事,若无真凭实证,他也不敢往上呈。 厉刚草率地看了一眼。“有什么不一样,不就是他带着秘书出席慈善晚会。”要是他手里挽着名门闺秀,也许他会感兴趣些。 “总裁,我要说的便是这位秘书。”她才是重要的关健人物。 “秘书?”他双眉一拢,多看了一眼。 “你瞧副总裁的眼神,是不是和以往不同?”这可是他冒着差点被车撞的危险抢下的镜头。 “他的眼神……”老人眯起一双厉眸,盯着神情冷漠的孙子。 他对自己的教养方式深具信心,铁的纪律、钢的淬炼,的确磨出他所要的钢铁男儿,他深感满意。 征信人员小心地指出他的盲点。“他眼中有爱。” “爱?”他当下沉了脸,拿起照片反复端视。 “总裁,你再看这张,是否察觉不对劲之处?”征信人员又挑出另一张照片,指着两人的互动。 不懂爱,也不屑爱的厉刚看都不看,怒目横视。“你直接告诉我,用不着兜圈子!”因为看上千遍也看不出所以然,爱情距离他太遥远了,他甚至不晓得那是不是爱。 妻子是他用蛮横手段抢来的,她恨他,恨得想杀了他,而她也几乎成功了。抚着胸口一道十公分长的陈年旧疤,他的眼神更显深沉。当年的事他不认为是他的错,而是妻子太不知好歹,他肯娶她是她的福气,她居然企图摔死他甫出生三天的儿子,直说他是恶魔之子。 哼!那个妇人疯了,将她关在只有一扇窗房间算是便宜她了,要是她肯安分守已,乖乖地为他生儿育女,她还能多活几年。 “好吧!总裁,我分析给你听,这张是他们刚走出宴会,准备去取车,副总裁让他的秘书走内侧,明显在保护她…还有这一张,两人靠得很近,表面上是商讨事宜,可暗影下的小点显示他们的手是交握的。” 听出端倪的老人再看个分明,果然瞧出不对处。 “他居然在笑!” 多么不可饶恕!冷酷无情的教育究竟哪里出了错,他刻意培植的继承人竟然有了人性化的一面,岂不意味着他失败了? 不,他是不败强者,不可能发生失误,一定是他松懈了掌握,才会出现些许漏洞,只要稍做补强,他动用大笔人力和财务塑造出的孙子会再度完美。“我们还查出这秘书跟姓莫的一家人走得很走,而副总裁似乎也藉由她的穿针引线,和这家人共度好几次晚餐。”以他不喜与人亲近的个性来说,实在不寻常。 “姓莫…”精铄的眼透出利光,隐约闪动着肃杀之色。 “不过我们查到这里就断线了,之后好像有人刻意阻拦,我们有几位同事先后发生一些事,面露惶恐纷纷请辞,因此才没法定期向你报告。”人手严重不足,后补人员又来不及训练,偷拍手法太生涩。 如果是身上挂彩,或是摔车,断手断脚,也许还会以为是遭受恐吓,可离职人员一点伤也没有,摄影器材和配车也都安然无恙,就不知道他们到底在怕什么。 “旭阳有这等本事?”不是他怀疑孙子,就是因为知道他的能力,所以他一直防着不要给他太多资源,目前只让他碰到商的部分。 征信人员摇头。“不是副总裁,应该是另有其人。” 此人手法之高应属专业人才,若非佣兵,便是秘密情报组之类的国际组织,擅于使用特殊手段使人产生恐惧,继而慑于其淫威而屈服。 “不是他—…那会是谁?” 厉刚不做多言的以拐杖拄地,面前的征信人员便悄然退下,不打扰他的沉思。一张张姿态各异的照片洒遍他脚边,他也不费心拾起,目露凝肃的看着,他引以为傲的杰作也从照片中冷视他。 这是一场意志之战,他不打算输,由锐利的冷眸看来,这匹难驯的野马意图冲破栅栏,奔向野草丰沛的大草原,真是太过天真了。 蓦地,有双黑亮皮鞋出现于视线内,鞋子的主人安静而优雅地拾起照片,再以拍摄日期排烈整齐,轻放老人面前,全部动作流利而迅速。 “老魏,你认为我该继续放纵他吗?”养大了幼虎,有可能返过来食人。 六十开外的老管家发鬓已白,拥有一半日本血统的他对主人特别忠贞,即使他所为颇受争议。 “老爷,橡皮拉得太紧会疲乏,可不拉它又起不了作用,我想一点点刺激应该是不错的选择。”他恭敬的一倾上身,表情全无。食指一点。“这个女孩是很好的目标。” “那就杀了她。”厉刚眼中多了血色的兴奋,好像杀个人不过是捏死一只蚂蚁。 “不,老爷,得先轻伤她,让小少爷知道你无时无刻不在关心他。”死,很简单,但也会惹出一些麻烦。 毕竟不是在他们所处的欧美国家,跨海杀人的确有点难度,而且台湾警方也会介入调查,到时处理来恐有不便。 如果再和莫家人扯上关系,此事会更棘手,对老爷有所不利。 “真可惜,我以为可以见血。”他话中不无惋惜,可见其心性残忍。 “老爷不必心急,见血是必然的事,但要更谨慎,不闹出人命?!”小小的死亡游戏才能勾起玩家的兴趣。 “哼!不过是个小丫头,你紧张什么,当年的狠劲哪去了。”越来越没用,胆子全给老鼠啃了。 老魏的中文名字叫魏伯文,但他还有一个名字西川五郎,父亲是流亡日本的中国留学生,母亲则是舞盯的艺妓,他们的结合是一个时代悲剧。在华人的圈子,他被取笑为日本狗,没人肯靠近他,而在日本人的世界里,他样样遭到排挤,中国猪三个字跟了他十五年。 而后他再也受不了,开始逞凶斗狠,加入帮派,以年轻之躯血战各方好手,甚至成为当时轰动一时的血影杀手,杀过的人不计其数。 但是再厉害的杀手也有失手的一天,他遭受朋友的出卖而全身浴血,最后倒在泥泞的路旁等死,周遭的人无一肯伸出援手。 要不是路过的厉刚救了他,并医好他的伤带他回美国,给他一个足以见人的新身份,否则他这条命早就没了,无处埋骨。 因此他感念其恩,挂怀在心,不管厉刚做了什么龌龊事,总有他一份。 他是智囊,他是军师,更是任务执行者。 “老爷,你不想引出莫家人吧?当年他们可坏了你不少好事。”牵一发而动千军,划不来,这事得在莫家人阻止前先解决,所以一开始的动作不要太大,若能让小少爷有警觉,自己收手,也算是是省了麻烦。 怒眸一燃,老人眼中的布满阴郁。“厉家的子孙,他们也敢来抢?!”他没忘了那群难缠的家伙,像饥饿的蝗虫似的紧追在后,咬着他的尾巴便不松口,三番两次阻碍他布置好的计划,一度还差点寻到他的老巢穴,逼得他不得不出面。 要不是他预先布下暗桩,买通了见钱眼开的华人医生,哪能采迂回战术,顺利地全身而退,利用私人名义将人带走。 这些年,莫家人安分多了,不再像早些年那般烦人,省下他不少应付的功夫,这才将副心力集中在他失而复得的孙子身上。 “不是抢,老爷,小少爷已年满二十,法律赋予他自主权,要是他重拾以往记忆……”后果就不是他们能预料的。 他冷哼,“那又怎样,他还是我的孙子,我要他往东他就要往乐,我要他往西他就往西走,没有第二种选择,一如他父亲。” 父子两代都是他的骄傲,成就斐然,野心十足,有脑有心计,善于谋略,对事业的侵犯心大过守成,统合医药界指日可待。要不是那个贱女人不守妇道,勾结情夫谋害了他儿子,如今他也不致落得晚年凄楚,唯恐无人送终,连唯一的子嗣都得小心翼翼的守着,以防有心来偷。“老爷,你说得我都晓得,可是不能不预防万一,当初我们为了带回小少爷费了多少心思?我想他也不愿一生心血毁于一旦。” “这……”他低吟着,霸气的眼中出现一丝深意。“老魏,你应该想好下一步计划了?” “是的,老爷。”狭长凤眼跃出一抹精光,恍若地底的合暗。 “你想怎么做?” 魏伯文不多言的退下,又过了一会儿,身后跟了一位曾经是德州小姐选拨第二名的金发女子,肤白得宛如牧场盛产的牛奶。 “她是……”厉刚表面上不动声色,但内心略感震惊,瞳孔微缩。 “希薇亚。”魏伯文说道。 他讶了一声,“那个希薇亚?” 印象中有这么惊人吗?那对巨乳……他忽有反胃的感觉,巨大乳牛的形象跳了出来。 “是的,老爷。”史上最恐怖的美女杀手——曾经。 “你,—…你要她做什么?”捂着嘴,厉刚忍住腹中食物由喉咙愤出的冲动。 “派她去担任小少爷的贴身管家,无时无刻照料他的饮食起居,不让小少爷和身分不符要求的女人走得太近。”要绝念,先断情。 希薇亚只是一枚棋子,也是最佳的狱卒,她锁上的目标鲜少有失误。 拄着拐杖的老人不耐烦的一挥手。“去,带她下去,别让我看到她,你想怎么做就放手去做,我信得过你。” “是,老爷。”和以往一亲,定不负的托。 “不行。” “为什么不行?” “因为我们才刚开始交往,我不想落人话柄。”她才对自己能力有点自信,不想被人说公私不分。 “我是公司的副总裁,这里我最大,谁敢说一句不是,我立刻开除他。”绝不容情。 “哎呀!你怎么这么霸道,员工是公司的资产,企业体系运作的能源,怎能说开除就开除,那不是一位上位者的表率。”杨冰倩努力说服。 一张不满的冷脸冷扬嘴角。“那又如何,我要的是认真工作的员工,而非一天到晚爱嚼舌根的碎嘴八婆。” 因为有些心动,也为了想爱的心情,向来胆小懦弱的杨冰倩决定向前跨一大步,尝试投入一段陌生感情。 而且,她最近很少再梦见小时候对也呵宠有加的大男孩,反而有张令她心慌意乱的男人面孔,常常出现梦中,慢慢地占据她全部思绪。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爱,酸酸地,甜甜地,甜甜地,带点不知所措的羞赧,好似全身的毛细孔都染上一层想笑薄蜜,甜入心坎。 梦里的他让她害羞,心乱如麻,好像她胸口的破洞被植一满,不再有遗憾和失落,只要有他在身边,她会变得很勇敢,勇于追爱。对或错没有答案,她只明白一件事,眼前的男人令她有爱的感觉,虽然不是很深刻,可是他正一步步蚕食她的心,让迷惘的她一步也不想逃开。 “我也是你的员工,你要一视同仁。”特别的待遇只会让她难做人。 像要不到糖吃的厉旭阳冷哼一声。“别忘了,你也是我的女朋友。” “私底下?是的,可不能和公事混为一淡。” 她一点也不想公开两人的恋爱,毕竟她对他的了解不深,要是交往过后发现彼此不合,他们还能悄悄分手,不用闹得众所皆知,突增困扰。 杨冰倩的想法很正确,考虑到未来,可是那位“见不得光”的副总裁可是不满到极点,认为自己的“福利”被忽略了,怨气难消。 “堂堂一个副总裁却像偷偷摸摸的小贼,这像话吗?”他不过是想抱抱她,亲亲她,和她正大光明的走在一起而已,她在顾忌什么? 她抱歉地挤眉,想逗他开心。“就当是为了我嘛!你也不愿见我遭到排挤,最后连公司都待不下去而必须请辞吧?” “你不必工作我也养得起你。”当然,他很清楚这只是玩笑话,他家的倩儿单纯归单纯,但绝不是愿意当金丝雀的女人。 “我可以养我自己。”多亏他的认可,她现在对自己可是越来越有自信了。“如果我真要人养,相信大姐他们个个都愿意养我。” “是,莫家人最厉害了。”比起她那继母继姐,莫家更像是她的娘家,看来他以后想娶她,还得经过那奇怪一家人同意哩! 但说来奇怪,但一方面确定自己不是莫喜青,一方面跟莫家人接触后,又觉得疑点重重,他们对待他的态度不像外人,那刻意表现出生疏的模样,其实比较像是在……整他! 不知是有意或是疑心暗鬼,他一直见不到莫家大姐,以及坚称人在国外旅游散心的妈妈,她们在他心中留下极特别的位置,好像这两人在他的成长过程中始终都在,带领他走过灰涩无知的懵懂时期。 大家都说他像莫喜青,至少有八成模样,可是古怪得很,所有认识莫喜青的人却拿不出一张他从小到大的照片,连学校毕业册上的照片也被挖空,独留四角方框。 “知道就好,大姐他们最挺我了。” “比我更挺你吗?”因为嫉妒,厉旭阳微恼,不顾她的抗拒而将人搂入怀中。 “我要你永远快快乐乐的笑着,你明白我是多么在乎你吗?” “旭阳……”瞧他认真的神色,杨冰倩的心似乎多爱他一分,心软地容许他霸气下的温柔。 “倩儿,你太善良了,不了解人心险恶,我想保护你是因为不想失去你,不是想锁住你,你能体会一个男人急迫的心情吗?”他想拥有她,却又怕伤害她。 她动容地抬起头,眼中映着他的脸。“我不是土捏的泥人,虽然看起来很没用,可我的心是坚强的,不用你为我担心。” 这么些年她也熬过来了,接连失去对她很重要的人,她没被击倒,反而站得更稳,像风雨中的小草,不畏艰辛地长得更翠绿。 “怎么能不为你担心?瞧你傻呼呼的,人家说什么就相信,被人恶意锁在茶水间还真以为锁头坏了,狼狈不堪地等人来修门。”老实过了头。 要不是他察觉她去的时间过久,特地过去瞧一瞧,怕是下了班还被锁在茶水间,只孤零零地度过一夜。 一想到此事,他就心疼,忍不住腔火,可她坚绝不吐实是何人所为,让他想为她讨回公道也无从讨起但他更担扰的是真能护周全? 公司内部有许多他看不见的死角,万一有人想对她不利,他思及此,厉旭阳因心寒紧紧拥住怀中人儿,藉由彼此的体温温暖他的结霜的心,暗生闷气地恼怒自己未护她周全。 “呃!那是意外,她想替难得交到的好朋友解释,可又怕说多了引起误会陷人入罪。” “意外?” 瞧他不悦的神色,杨冰倩立即反手揽环他的腰。“好啦!我以后会小心点,绝不让你操心。” “直接公开我们的关系更好,没有敢动副总裁的女人。”至少在动手前会稍有顾忌,怕饭碗不保。 她抽了口气,面露惊恐。“你……你不要乱来,我人缘已经够差了,你还要我死得更惨……” 她猜测这些日了的不顺心,兴许是因为她之前为了躲他,让人传言她高傲导致的,等过阵子大家看到她的改变就没事了吧。 “唔—死得更惨?”厉旭阳一沉音,表示还有未说的下文赶紧招供。 “没——…没有啦!我的意思是说,我想好好地做好份内的工作,不要因男友是上司而分心,你让我有学习的机会嘛 !” “这是在撒娇?”说实在的,感觉还不错。 “咦!撒娇……”怔了一下,她愕然发现自己在他面前突然变成天真的小女生。 弯起唇,他好笑地一点她鼻头。“不必害躁,我喜欢你小女孩似的娇羞。” “啊!”她两颊倏地暴红,耳根子热得快要着火。厉旭阳取下她不具美感的平光眼镜,低头吻住鲜嫩丹唇。“你是我的,你的美丽也属于我。” “我,—…我不美啦!”她羞怯地不敢直视他的眼,心口小鹿乱撞。 这是爱情吧?不然她怎会因他的吻而全身发热,手脚虚软得想紧紧攀附他,让这美好的吻永无结束的一天。 动情的杨冰倩气息紊乱,春潮泛滥的娇颜上布满情欲波动的羞色,晕散开来的桃腮是动人的诱惑,让人不由自主的受到引诱。 在不断落下的吻中,她只能感常驻自己爱着这个拥抱她的男人,这双强悍的臂弯带给她无比安心。 “不,你很美,在我眼中你是一块不染尘的美玉,纯白无瑕,澄澈透明,完全不沾一丝杂质,你是人世间最美的清泉,洗涤我污秽的心。”她让他恋上了,永远不想放开手。 听着他宛如诗般的低音,澄净双眸浮上淡淡爱恋。“你把我美化了。”她并不完美,也有瑕疵斑点,只是她习惯隐藏自己,不让别人看见她的负面情绪,尽量让周遭关心她的以为她过得很好。 母亲过世时,她痛苦得想把自己藏起来,父亲再婚那一日,她怨妒他的新妻子和即将出世的新成员,而父亲阖上眼那一刻,她冲向雨中咒骂老天的无情,怪他瞎了眼,夺走拼命让妻儿获得幸福的男人。 “倩儿,你要相信自己,我爱上的女人不只是容貌美丽,更有一颗很美的心,我爱你的善良,爱你的迷糊,爱你眼中只有我的模样,那便是我爱上的你。”能让他动心的只有她。 蓦地,厉旭阳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一棵老树下,一个穿着国中制服的女孩睡在草坪上,留着三分头的男孩一脸爱怜,低头吻了睡梦中的公主。 微微一凛,他想捉住更多,可以那模糊影像却渐渐淡去,像被拨掉插头的电视,瞬间失去画面。 那是他记忆的一部份吗?不经意的头疼又来侵扰,他倏地缩紧双臂,狂野而放肆地吻住那诱人的双唇,似贪婪的野兽般欲汲取她全身的生命力,让她融入他的身体内,成为他一人所有,为他趋走恼人的头痛。 “旭……旭阳……不行……不可以……这里是办公室……”她嘴上说着拒绝,可颈部却下意识往后一仰,让他一口吸吮空虚不已的锁骨。 “不会有人敢擅闯副总裁办公室,我要你,一刻也不想停。”他想要占有她,想要感受到她是他的,想要藉此驱散记忆中那模糊而捉不住的部分。 厉旭阳一手抚向她柔嫩大腿,顺着优美的线条探入裙子底下的深壑,隔着底裤揉搓逐渐发硬的嫩核,再勾起底裤的蕾丝边缘,抚摸捻弄充血花壶。 他是贪心地,也是不满足,宛若花儿一般盛开的女体就在眼前,他气血愤张,血脉逆行,眼里看的是她娇媚低吟,心里想着是如何埋入她体内,让内心的饥渴尽情采撷甜蜜。 感觉她已经准备好,他粗鲁的扯破她小而轻薄的底裤,将自己置身她两腿之间,蓄势待发……“不妙了!旭阳,恐怖的希薇亚来了!你赶快想个法子应付她……噢喔!抱歉,抱歉,请继续,我只是走错房间……” 一只笔筒瞬间飞了过来,头一低的沈浩天干笑不已,只能尴尬地转过身,让缠绵徘侧的爱情鸟收拾一下“残局”。 唉,完了,他真的有种自己要回家收拾行李,立即飞往索比亚的碧…… 第七章 “恐怖的希薇亚?”希薇亚到底有多恐怖呢?以东方人的眼光来看,这是一个迷人的美人儿,身材高眺,约一百七十公分,体态秾纤,上身丰满,腰身纤细,蜂臀俏翘,曲线惹火,完美的九头身美女,让男人趋之若骛,欲一亲芳泽。 而她的五官更是上帝的杰作,有几分神似安洁莉娜裘莉,热情而充满女性魅惑力,浅眸一笑时有如魔界女王,勾着蠢动人心,不自觉朝她靠近。 一度,她是男人眼中的性感女神,女人怨妒的对象。 但是——美人的娇性使然,越美的女子越容易自负,而且眼界越高,越不能容忍受到次等对待,她对物欲的要求是女王级,不能打一丝折扣,和她交往的男人一开始恋其美色,自然对她有求必应,只要她开口,从无异议的奉上,但求她一展欢颜。 可是一段时间后,他们便再也受不了她的挥霍无度,骄纵任性,过度的挑剔行径让人由衷生厌,美丽的女子不只她一人,何必自找罪受呢? 恐怖的是她每次一受到失恋的打击,便会毫无止境的暴饮暴食,不管是汉堡还是热狗,再高热量的食物也往嘴里塞,即使睡着了,嘴巴还是动个不停,猛吃特吃。 她最高体重曾达两百三十二公斤,连出道门都很困难,出租车拒载,服饰店老板跪着求她别再上门,以免坏了门面,连双合脚的鞋也找不到,胖到叫人以为那是一颗人球。 可有趣的是,一旦遇到好感兴趣的男人,她马上拼命的健身、减重,利用各种瘦身器材,在两个月不到的时间内恢复窈窕曼妙身材,自信满满地等人追求。 如此周而复始,像是一种变态的瘾头,时胖时瘦引来侧目眼光,她却深以为傲自己对体形的控制自如,同时认为自己的美是具有毁灭性,她能令男人为她生,为她死。 “她……她就是希薇亚?!”这……这也太……太震憾了。 以为会瞧见一位体态健美,身体丰盈的西方美女,可金发碧眼的希微亚的确出人意料之外,让人在初见她的第一眼突打冷颤,不敢相信正常视力的双眼。 感觉地面在震动的杨冰倩低下头,小心藏起不礼貌的瞠目结舌,让计算机屏幕遮住脸上震惊的表情,以眼角偷觎那超大件的连身裙。 这…呃!到底是怎么“灌溉”的,居然能养出肥硕的成果,和沈经理口中的美女差如天地,根本是一场骗局,有诈欺的嫌疑。 虽然这样想很过分,但她真的没有威胁感,尤其是看到厉旭阳对希微亚的态度之后,她仅存的一点点嫉妒心也烟消云散了,现在她只担心厉氏的办公大楼会撑不住,如果地层下陷,她跟厉旭阳都逃不了,枉死了。 “杰利,你好狠的心呀!一离开美国就忘了我的存在,你知不知道我想你想得都憔悴了,足足瘦了二十公斤。”腰带都松了。杰利不是一只老鼠的名字?英文程度不错的杨冰倩暗抽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因“贵客”往放满文件的桌子一坐,可怜的木制桌面因而倾斜三十度,桌上物品跟着微微移动、下滑。 她很想跑过去整理一下,习惯整齐划一的摆放,可是怕动作太明显伤了人家的自尊而作罢。只是安于现状当个小偷窥狂。 “希薇亚,把你的肥屁股抬高,你压到年度生产进度表。”不带一丝感情的厉旭阳头也不抬,冷颜相对。 “什么肥屁股,你这话太伤人了,我也不过比先前丰满了一点点。”瞧她这对巨乳有几人比得上,哪个男人不看得目不转睛。 “只有一点吗?你多久没照过镜子?还是镜子已经装不下你了?”待宰的母猪都比她瘦。 他对胖子没有意见,人有美丑胖瘦是自然的,但他对希薇亚自以为是的行为很反感! 当作没听到嘲讽,她自得其乐,“呵……我还是美得像朵盛开的玫瑰是不是,你瞧我这双长腿细嫩光滑,仿佛你们东方人的上等瓷器。”她的美不分胖瘦,同样迷人。 有着南方美人的豪气和热情,不以为胖得难看的希薇亚大方秀出一双象腿,还拉着他的手往在腿一摸,咯咯咯地笑声仍带着女王般的骄傲,恍若她的垂青便是荣幸,他该欣喜若狂的接受。 “请自重,这里是办公室,不是你淫乱的巴黎香闺。”倏地抽手,他以厉言苛责。 他曾和她短暂交往过三个月,有肉体关系的那一种。 一度,他曾深深迷恋她高超的性爱技巧,以及绝美容貌和魔鬼身材,那一段时间他甚至动了结婚念头,并准备戒指求婚。 但最后那婚宴成为广告牌下的牺牲品,至今,他不曾后悔,不,他是感恩的。 “哎呀!咱们是什么交情,你还怕我吃了你不成。”抛着媚眼,希薇亚企图以一对丰乳引诱他。 眉头抽了一下,他脸色难看地握手中的笔。“希薇亚,现在是办公时间,没事请你离开,不要来扰乱别人的工作情绪。” “咦!我没说吗?”她微讶地一呼,故意眨眨又长又翘的睫毛。 “说什么?”他顿然有不祥的预感,明白她的出现绝非偶然。 希薇亚从丰硕的胸脯缝隙中取出一份盖了章的文件。“老爷子要我来协助你拓展台湾的业务,以特助的身份,即日生效。” “什么啊”她? “我晓得你很开心我的到来,咱们又能再续前缘,你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一步不离的紧黏在一起。”他可是她少数满意的情人之一。 希薇亚兀自的自说自语,拖着将近一百二十几公斤的庞大身躯来回打量办公室的布置,浑然不觉锐利的黑眸正迸射出骇人怒意。 “你——…那个探头探脑的你,给我进来。” 谁探头探脑了?我只是在捡掉在地上的zb铅笔……好啦,她刚刚是当作在马戏团看特技,毕竟能从乳沟中抽出文件的,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但这回人家都瞪着她了,她只好起身。杨冰倩从秘书座位站起,以崇畏地眼神走到那座山面前。 “这组沙发要换掉,你联络意大利家具公司送组加大尺寸的缇花丝绒沙发,还要豹纹的古典单椅,亨利十四的办公桌椅,英国贵族专用的羽毛笔……嗯 !就先这些了,命你一天之内准备好。”她等着用。 “一天之内?”她为之咋舌。 “怎么,办不到吗?效率真差。”希薇亚埋怨地转头看向厉旭阳。“瞧你用的什么秘书,一点小事也办不好,早早请她走路,别丢人现眼。”有了她还要秘书何用,碍事。 “我不是效率差,而是你的要求根本不可能办到,就算飞机准时从意大利起飞,装货、卸货、出入海关,至少要两天才能到达。”被人当面质疑能力不足,杨冰倩往前一站为自己辩解。 她就“这些”起码有二十余样,窗帘样式要换,壁纸、瓷砖的花色要换,墙上的田园风光画作也要换,除了人不换外,看得到的一切全部换新。而大部分的东西要从国外进口,这笔额外的花费该向谁请款?何况她未表明身份,谁晓得她是谁,秘书也是很忙的,不是每天晾在一旁等“闲杂人等”差使。 “听听呀!她竟敢顶撞我,简直目无上司,杰利,立刻开除她!我要她为她的无礼付出惨痛的代价!”没人可以冒犯她。 “开除我?”语气困惑的杨冰倩看向男友,不解何时她又多出一名上司。 合情合理的范围内,她是不介意被调派,毕竟都是为公司做事,做多做少不算是折损骨气,顶多心里不舒服罢了。 可凡事也要讲求公道,起码来份正式公文宣告,提早知会一声,不要莫名来个空降部队,叫人措手不及,秘书也是人,并非全能超人。 “希薇亚,这里没你发号命令的资格,既然爷爷任命你为我的特别助理,那你就得遵守公司的制度,先向人事部报到。”厉旭阳端出副总裁身份,以强硬态度喝止她的蛮横无理。 “干么这么麻烦,直接找你不就得了,我又不是一般人。”她埋怨未受尊重,横扫外貌不起眼的秘书一眼。 在公事上,杨冰倩一向中规中矩,如瀑乌丝绾成老气发髻束于脑后,古董级的厚重眼镜遮住迷人星眸,除了自然唇色鲜润得像抹了唇蜜,外观看起来绝对不具任何威胁性。 加上她行事向来低调,怕成为别人眼中焦点,因此和上司谈起办公室恋情也小心重重,绝不让第三人发现她就是副总裁的亲亲女友。 而希薇亚天生是发光体,不论胖或瘦,总是有办法吸引他人的目光,继而将所有人的视线聚集在她身上。 换言之,她是个不甘寂寞的人。 “规定就是规定,没有人可以违反,若你觉得不便大可原机回美,我亲自送你去机场。”这样更好,省了他赶人的麻烦。 其实,他也可以不理会希薇亚,直接把人轰走,但他很明白老头派人来的用意,这个轰走了,老头只会拿其它名目安排下一个,但如果是希微亚自己走了,他会比较好讲话。 没有想象中的大排场和受欢迎,希薇亚也不太高兴。“你未免太冷淡了,人家千里迢迢远从美国来到这个小不溜丢的小岛,你不能给点热情吗?” 反观她的主动示好,他的反应可就伤人了,冷漠得近乎冷酷。“晚一点会帮你办个接风宴。”他心里盘算着,黑幽眸光反射出利芒。 “嗯,这还差不多。”她满意的一点头,三层下巴迭至喉口。“咦!公司的空调是不是坏了,好像有点热。” 挥着手,体胖的希薇亚感觉到一股热气,空气特别沉闷。 厉旭阳若无其事的瞧瞧送风的冷气口。“我倒觉得冷,想调高温度。” “什么,你想热死我不成啊。”她一惊,连忙阻止他调温。 “怕热就回饭店,你想调多低就有多低。” “我没订饭店,老爷子要我住你那里。”她姿势摆得很高,一副别人不得拒绝的倨傲样。 眉一挑,他露出不以为然的神情。“可以,你找门房拿钥匙。” 汗水直冒的希薇亚一达到目的,立刻横送飞吻,说了一句极其煽情的话。“今晚我等你喔!”然后边走边抱怨台湾天气,扭着肥臀卡进限载十人的大电梯。 她一走,忽见冷着脸装忙的厉旭阳从座椅上起来,动作极快的收拾桌上文件,该锁的、该盖章的全扫进抽屉,顿时桌面一片洁净。“走。” “走去哪?”一头雾水的杨冰倩不懂他葫芦里在卖什么药,只觉纳闷。 “约会。”他欠她情人晚餐、摩天轮观景、玫瑰花束和悠扬的小提琴演奏。 “现在?”她吃惊地想说是上班时间,不应该溜班。 “不趁现在趁何时,他根本是逃命。”有谁受得了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希薇亚。 一派悠闲的沈浩天倚在楼梯口,故作帅气地一撩额前短发。 “逃命?”本来要问为什么,后来想通了,她也忍不住笑了。 被好友泄了底,厉旭阳没好气的瞪他。“希薇亚的接风宴就由你负责,一定要让她[宾至如归]。” “什么,你把她推给我?”他大叫。 “能者多劳,沈经理,还有,谢了。”他比比空调,意在不言中。 不会吧!他是这么答谢他的恩人?额头斜线三条的沈浩天一脸呆样,不敢相信自己好心暗中动了手脚将副总裁办公室的温度调高十度,所换来的回报竟是下地狱。你...你好样的,他有仇必报,最好别让他找到机会,否则...哼,走着瞧! “希薇亚是谁?” 当杨冰倩毫无心机的问起,思路九拐赶十八弯的厉旭阳只简单地回答一句:“祖父派来卧底的间谍。”他不想她得知太多豪门秘辛,以免被丑陋的真相吓走。 他未让希薇亚下不了台并非难忘旧情,而是觉得能利用她传递假消息,好让祖父的戒心减到最低也不乏是个好点子。 虽然他想摆脱长久以来的桂桔,开创属于自己的天地,但血缘至亲抹灭不了,他能做的是尽量不让任何人受到伤害,以平和的手段达成共存。 以前,他想的是自己,希望能尽快脱离祖父的掌控,成就独立个体,而今,他有了想保护的对象,处事作风要更谨慎,因为没有踏错一步的机会。 “旭阳,这里好热闹喔!人也很多。”到处是人声,充满欢乐气氛。 “喜欢吗?”看她笑得开心,一切都值得。 “嗯!我很久没来游乐园了,很多设备都更新,看起来很好玩。”第一项都很新奇,刺激又具有挑战性。 厉旭阳笑着将一顶米老鼠造型的遮阳帽往她头上一戴。“你喔!像个小孩子,本来想带你去吃大餐,上阳明山摘海芋,结果你就挑了个最不浪漫的活动。” “你没听过每个大人体内都住了一个孩子,意思是要我们保有赤子之心,而且,当个孩子有什么不好,我就不想长大。”大人的世界复杂又烦心,不若孩童无忧无虑。 “不想长大的彼德潘?!”他打趣地问。 “不,我是温迪,虽然不想长大?可我选择长大,因为我要遇见你。”茫茫人海中,她知道有个人等着她,在春夏秋冬的替换中等待她的到来。 “我要遇见你。”是多简单的一句话,却包含着无数情丝,让人由心底动容。 “幸好你长大了,我才能与你相遇。”他感性的说,眼中流露出对她的柔情。 “旭阳,我们都是受上帝宠爱的孩子对不对,他让我们没有错过彼此。”她不需要轰轰烈烈的爱情,只要有个真心相伴。 杨冰倩自认心很小,小得几乎没什么奢侈的愿望,她只求平平凡凡地当个普通人,与世无争的过日子,富贵荣华是捉不住的浮云,求来求去全是一声空。 因此,她也很珍惜眼前的这一段感情,虽然她偶尔还是会想起小喜哥哥...但不要紧的,她并没有刻意遗忘,只是藏得更深而已。 “是我没错过你,和上帝无关。”他不信神,力量掌握在自己手中。 “什么嘛!真自大。”她嗔笑地捶了他一下。“咦!有气球耶!好可爱....” 一大串飘浮于半空的五彩气球随风轻晃,穿着超乎人体尺寸大鞋的小丑一边分送着气球,一边扮鬼脸逗大人、小孩开心。 旋转木马布满欢笑声,情人咖啡杯笑语不断,急速快转一百八十度云霄飞车尖叫连连,还有那高速降落的自由落体,不时听见凄厉地狂吼和抽噎声。 游乐园里,处处可见一张张脸上带着笑的男男女女,有情侣同行,有一家人出游,有三五好友结伴,共同在这无情世界寻找有情天地。 “你想要?”不好意思点头的杨冰倩红着脸,但笑不语。 “在这等着,我去买。”他要满足她每一个愿望。 她拉住他。“不要啦!都几岁了,人家会笑。” 厉旭阳笑着偷亲她。“是谁刚说要有赤子之心?笑就笑吧,我陪你,反正这里本来就是让人大声笑的地方。” “我....”她又拉了他一下,欲言双止。 “怎样?”红通通的脸蛋真像苹果,可口又诱人,若非时机不对,他真想一口吃了她。 “我...我还想吃冰淇淋,一球香草,一球草莓。”一说完,她羞得不敢抬头见人。 小孩子才吃冰淇淋,她是大人。 “冰淇淋?” 闻言,他先是一怔,继而仰头大笑,以指挑起她的下颚便落下一记深吻,对四周的鼓噪声听而未闻,只是深情拥吻他所爱的人儿。久久方歇,两人都带着意犹未尽的低喘,怕羞的杨冰倩推了推想直接拉她去motel的男友,他才一脸笑意地暂时离开她几分钟。 但也奇怪,明明就在不远处的小丑忽地走远,看得见飘在空中的气球,可是转来转去居然找不到人。 跟着气球走的厉旭阳不肯死心,他不信就在眼前的东西会追不到。 蓦地,他听见很轻很轻的哎哟声,照理说他不会去注意谁发生了事帮,可坐在前方公园椅上,捂着胸口的银发婆婆却让他莫名停下脚步,胸口像有什么迸裂似的,好热、好热窒息感浮了上来。 “婆婆,你没事吗?” 美丽的皱纹横在眉眼之间,看得出少女时期是美人胚子的老人家难掩痛楚地微仰起头,笑得令人心酸地说了一句。“没事,人一上了年纪就毛病多。” “你...呃!一个人吗?没有家人陪你吗?”不自觉地,他坐了下来,不想放她一人孤孤单单。 “女儿女婿去帮我买水,一会就回来了。”老妇人吃力地说着话,不时发出两声咳嗽。“喔!”一听她有家人陪同,他应该立即离开,可是不由自主的手却笨拙地轻拍她的背。“不要紧吧?你有带药吗?” 他也觉得自己的行为反常,或许是跟倩儿在一起久了,感染她一点心慈,他竟关心起陌生人。 “有,有,好孩子,懂得关心老人家,你的父母一定以你为荣。”她笑着拍拍他的手,慈蔼的面容带着一丝释怀的宽慰。 这孩子长大了,还是那么乖巧体贴。 “我没有父母,而且我也不适合再被喊孩子。”他是祖父一手养大的,没有见过生父生母。 妇人感伤的轻慨。“在每个父母心中,不论孩子长得多大永远是个孩子,每个都是他们的心头肉。” “婆婆,你....”听出她话中的伤心,想安慰她的厉旭阳张开口,却不知该说什么,不陌生的熟悉感在心底漫散开来,他眼眶发热,有种想偎在她怀中撒娇的异样感。 “孩子,你长得很像我走失的儿子,他也差不多你这个年纪,可是却一直忘了回家的路,也忘了疼他、爱他入骨的妈妈。”说着、说着,她低头拭去眼角溢出的泪水。 一见到她落泪,厉旭阳心口揪得发慌。“婆婆,你别难过,你儿子如果知道你在等他,他一定会回来。” 他没想过高龄七、八十岁的老婆婆能否生得出他这般大的儿子,只暗骂着那个不孝孩子,竟让年近花甲的老母亲如此伤心,实在太不象话了。 “是呀!他会回来,我看他健健康康,长得又高又壮也就安心了,这孩子一向让人放心。不管走到哪里都会好好照顾自己。” 他没听出语病,只想她放宽心。“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不用替他担心,总有一天他会知道自己错过什么,跪在你面前忏悔。” “呵...好孩子,好孩子,你让我很开心,活这反岁数了还有什么想不开,你真的很乖,很乖....”她忽地哽咽,微颤的枯瘦手臂举了又放。大女儿说现在还不是时机,没关系,她可以再等等,都等了这么些年了。 “婆婆,你要是不嫌弃的话,暂时就把我当成你儿子吧!”看见她眼中的期盼,厉旭阳冲动的脱口而出,双手紧握妇人不再美丽的老手。 “可...可以吗?”她问得很轻,就怕他拒绝。 轻轻颔首,他松开手。 “孩子,我的孩子...”颤抖的手抚上年轻的脸庞,老妇的泪夺眶而出,她低喃着令人听不清楚的悲切声音,一次又一次地抚摸,思念着迷路的小儿子。 她的孩子,她的孩子呀!这些年究竟吃了多少苦,怎么会有这样落寞的神情? “外婆。” 一声稚嫩的叫唤,让老妇人不舍的收回手,轻叹了一口气,泪中带笑地看向最爱管她的小外孙,心中的缺憾得到满足。 即使心中有道声音牵绊着,厉旭阳还是选择忽略地迈开大步,人遍寻不着的小丑就在前方,而卖冰淇淋的摊子便在旁边。买了气球和冰淇淋 ,他回过头,目露羡慕地看着祖孙和乐的一幕,心头微微泛出酸意。有一天,他也能有这样的快乐吗? “外婆,他就是小青舅舅吗?”舔着棒棒糖的男孩目送离去的背影问。 “嗯!”她的孩子。 “小青舅舅看起来好蠢好呆喔!我可不可以登报作废?”一副傻傻不知道在发什么呆的样子,有这种舅舅很丢脸耶! “我先把你登报作废,再将你丢进到处是野兽的深山里,任你自生自灭!”国语考六十分的人也敢嫌人呆。 一记风火轮拳头,落下。 “啊--妈呀!你不要一天到晚都想谋杀你可爱的儿子,以后替你送终的人是我耶!”搞不清楚状况,老是暴力相向,他没变坏算她运气好。 “不必,因为我会先掐死你,让你早日投胎,等你下次学乖了,我再让你送。”养个太聪明的儿子绝对是父母的不幸。 “你怎么可能活这...”接下来的话,聪明如他是不会说的。 “那你正好来试验看看。”真是不肖子! “哇!爹地,快救命呀!你老婆发疯了,快送她去精神科住院。”人家的妈很温柔,他家的妈是母老虎。 高大的男人噙着笑,一手拎住儿子的后领,一手拥住爱逾生命的妻子。“随红,这小子你要是不要了,我送他去北海牧羊不就得了,何必为他气呼呼。” “爹地...”好偏心喔!他要抗议,他要离家出走,他是爸妈不爱的孩子。 莫随红趁机拧起儿子耳朵。“喊爹也没用,你是我生的,我要把你捏成肉丸子也成!” 一旁的老妇人看着女儿一家子逗趣的画面,不禁开怀的哈哈大笑。 她的五个孩子都回来了,怎能不开心的笑出声呢? 第八章 当年莫喜青出事时,莫家一家老小急坏了,几乎全员出动,全力打听下落不明的他,就怕他遭逢不幸,已不在人世。 为了此事,心力交瘁的甘春柳病倒了,雪上加霜的让家中成员埸为心急,蜡烛两头烧地忧心劳力,家里气氛降到最低点。 后来四个姊妹协议一个医院照顾母亲,一个待在家里等候消息、整理家务,一个坐镇公司,另一个则找出小弟。 幸好她拉的丈夫都能体谅,也愿意分担一些生活上的琐事,让嫁了人的姊妹们无后顾之忧。 头一年,他们完全没有莫喜青的消息,后来秦狼介入了,他藉由昔日国际刑警的人脉进行追踪,而后终于在一间医院查到病历,进而急起直追地挖也一些内幕。原来厉旭阳就是莫喜青,但他们不解这个身份从何而来,最后在警方的帮忙下,他们得知厉刚有个孙子厉旭日,个性跟现在的厉旭阳很像,但后来却爱上黑社会老大的女人,不计代价最后换得尸骨无存,被对方杀了。 失去一个孙子,厉刚固然心痛,可失而复得的另一名孙子却比原有的孙子更优秀,更自律,更有可塑性,于是他很快地把从小抚养长大的厉旭日抛诸脑后,一心栽培具有商业天分的厉旭阳让其顶替厉旭日。 但莫家人还不知道,为什么厉刚会这么刚好知道莫喜青的存在,毕竟莫喜青到二十一岁前,厉家人都没找上门。 “爸,妈的心眼好小,害外婆难过那么久。”不孝女,要打屁股。 “嘘!小声点,要是你妈听见了,别怪克不救你,皮肉疼痛是你自找的。”怨不得人。 “哼!妻奴。”人小鬼大的男孩不屑地咕哝着。 “唔!你说什么?”果真欠揍。标准妻奴、女儿奴的秦狼给儿子一颗爆粟,明显偏心地重女轻男,完全符合莫家人的第一条家训。其实他的妻子一得小弟的下落,简直是拚了命地赶去,费尽千辛万苦才摸进小弟复健的医院。 谁知莫喜青...应该说厉旭阳,竟一脸看陌生人的表情,十分疏离地请她离开,还因复健不顺而将怒气发泄在她身上,趄她丢掷一只点滴瓶。 从没想过向来“逆来顺受”的小弟竟敢给她脸色看,气极的莫随红也火大了,以为他找到亲人就不要原来的收养家庭, 一气之下就撒手不理,谎称他被大海怪给吃了。 当然,莫家人不可能相信这番鬼话,暗地里再拜托大姊夫继续查下去,至少让大家知道他是否活着,过得好不好。 由于厉家有个厉害的老爷子把关,还有杀手级的管家封锁住消息,秦狼前后花了三年时间布线,这才得知厉旭阳不是不当莫喜青,而是当不了莫喜青,因为他失忆了。 那时,他已经在厉家展露锋芒,并且深信不疑顶替的身分,纵使想拉回原来的他也来不及了,他根本不记得莫家任何一个人。为此,莫随红更气了,气他轻易地遗忘爱他二十多年的家人,因此不许秦狼向莫家人透露一丝一毫,她也要忘了无情无义的他。 事实上,莫家大姊是心细的,她怕小弟适应了厉家而不愿回来,母亲若得知此事肯定伤心难过,病情更为加重,何况他脑子里并无他们的记忆。 另一方面,她也是被收养的孩子,知道如果可以的话,她也想找回自己的父母,当她得知厉旭阳是厉家唯一仅剩的子孙时,当下放弃带他回家的念头。 母亲有四个女儿孝顺,不差一个儿子,而厉老头除了有钱什么都没有,她怎么不舍也要放手,让他回到厉家克尽孝道。 虽然她常说就当莫家死了一个孩子,可是她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借口公事飞往美国,偷偷探望,并不时打探厉旭阳近日动静。 说穿了,她还是放不下,又不敢靠得太近关心,只要他过得好,她再怎么想和他相认也要忍住,不破坏他安定的生活。 直到她发现,她家小弟的生活越来越偏离幸福,越来越势利,厉刚对他也不像对家人,让她开始怀疑,这真是小弟要的生活吗?所以,她开始介入,想要让小弟恢复记忆。 “哇!小舅妈又跌倒了,她走路不看路吗?”真笨,配呆呆的舅舅正好。 “是有人绊了她一脚。”这是第几次了,她一点警觉性也没有吗? “咦!是那个戴鸭舌帽的阿伯吗?”男孩兴奋地一比,差点泄露行踪。 “不,是位年轻的阿姨!”视力二点零的秦狼一眼看出逼真的伪装。 “什么,有这么坏心的女人?”真过分,居然敢欺负他的小舅妈。 男孩跃跃欲试地磨着拳头,想冲上前给人一拳,冲动的个性和母亲如出一辙,习惯以武力解决问题。 要不是父亲的铁臂一伸,将他拉回藏身处,这会他早冲过街,让人知道他是秘密的小保镖,悄悄地尾随其后,保护神经大条的杨冰倩。 “心恶不分男女,越美的花儿毒性越强,你要牢记这一点,不要看到漂亮的小女生就跟人家走。”这叫机会教育,从小教起不嫌晚。 男孩呕了一声,扮扮鬼脸。“爸,我还小,不懂这些啦!等我十八岁再说。” 秦狼笑道:“小孩子的成长期很快的,我和你妈结婚时,小舅舅大你没几岁。” 爱屋及乌。 因为莫喜青的缘故,莫家人对他喜欢的人自然多一份关心,在他成为厉氏药厂分公司副总裁的同时,莫随红便把他最在意是小女孩送到他身边。 她也是有私心的?想藉由杨冰倩唤醒他的记忆,母亲的老迈和日渐虚弱令人忧心,她想在老人家有生之年还能一家团聚,不致留下遗憾。 当然,事前她做过多方试探,甚至哄骗杨冰倩拍背部全裸的照片制成广告牌,高挂纽约经贸公司,确定了她家小子确实仍然有感觉,才故布疑阵,一步一步诱使他走向台湾。 如果连个裸背都能引起他的注意,那么当上他的贴身秘书更是毫无问题,两小无猜的缘分不是时间和距离能有所阻隔的,而结果也果然正中她下怀,而后的发展也在她预料之中。 只是她忘了一件事,权力欲望强悍的厉老头不可能坐视不理,放任这一对小情侣甜甜蜜蜜,于是不该有的小意外陆续发生。“爸,小舅妈是不是很笨?”?他以后的女朋友绝不交这一型的,笨死了。 “怎么说?”秦狼有趣的问。 “你看她小时候和小舅舅在一起、长大后又跟小舅舅谈恋爱,两次都跟同一人耶!不会烦吗?”小舅舅又没他帅,她怎会看不腻。 他轻笑。“因为小舅妈是纯情的小女生,她的心单纯又干净,一旦动了心便是一生一世。” 没说出口的是:小花儿的桃花缘全被莫家姊弟给斩断了,他们像守财奴似的守着她,让其他有心者没机会出手,心里只容得下一人。 很卑鄙的做法,打群战,不过他也必须佩服他们一家子的耐性,竟能一路守护小女娃到成年、还帮她压制贪得无厌的继母。 “可是小舅妈为什么认不出小舅舅,她也失忆了吗?”真奇怪。 面对爱发问的儿子,为人父者有问必答。“爱情是一门高深的学问,它会令人盲目,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她认出来,却又不敢确定,在不知不觉中,她爱上男人的厉旭阳,将男孩的莫喜青埋在心底,绝口不再提起。 “吼!每次都这样,人家八岁了耶!骗小孩也要骗得有技巧,”他又不是笨蛋小舅。 “好,你想听实话,回家问你妈妈,她一定没有一句假话。”坦白得叫人头疼。 一提到火爆娇妻,秦狼脸上便挂满温柔的深情。 “是喔!好让妈揍我一顿,再丢进冷水桶反省反省我为什么这么笨。”这就是他母亲,十足的暴力分子。 男孩不满地咕咕哝哝,让秦狼好笑在心。 不远处的杨冰倩浑然不知有一大一小一对父子跟踪她甚久,毫无防心地走在东区街头,手提着两人份的小餐盒准备走回公司。 原本公司楼下有员工餐厅,可美国来的“特别助理”也“特别”挑剔,一下子嫌菜太油,一下子埋怨肉片太老,还因全天候供应中式料理而大发雷霆,立即宣布关闭餐厅,进行整修,只要有她在的一天,摆盘菜色一律是五星级,,而且偏重西式饮食。 不用说,五星级的菜一定贵得吓人,除了少数高层主管外,一般职员根本吃不起,明明有自家员工餐厅却得吃外食,不少人怨声载道。 唯一觉得满意的,大概只有嚷着减重却没减几两肉的希薇亚,她扛着厉老爷子这块亮晃晃的金牌横行无阻,把公司搞得乌烟瘴气。 不过有传言云,听说她有意将台湾据点搞垮,好让厉旭阳返回纽约,放弃亚洲市场。 “你,不知道走路要靠右边吗?” 忽地肩膀被撞了一下,离公司问口不到一百公尺的杨冰倩吃痛地一眯眼,她怕餐盒掉了,把它们紧护在胸前,一口鲜红的槟榔汁差点吐在她鞋上。 “我……我走的是右边。”她小声地回答。 “x,你说林北走错了是不是?生得水水地也敢跟我呛声!”穿着宽松的花衬衫,一脸;流气的男子踩着三七步,恶狠狠地斜睨。一看就知是个流氓,口中的包叶槟榔嚼个没完。 “我……我没有……”她瑟缩地退了两步,想绕道而行。 “等等,撞了人不用赔医药费,你想逃到哪去?”凶恶的男人挡在她面前,一副不肯善了的模样。 她一怔,表情显得错愕。“明明是你撞到我,为什么要我赔偿?” 恶脸一横,口吐红汁。“你是不想赔喽?没见过坏人是吧!” “我……我……”她是没见过坏人,所以才不晓得如何应付。 “xx,先扁你一顿,不信你不拿出钱……啊……啊……我的手……要断了……” 男人凶狠地举起手臂,正要朝惊慌的杨冰倩一拳挥过去,谁知拳头没有机会落下,中途便遭到拦截,对方只用两根手指头就让他痛得直不起腰。 “要扁人之前先把拳头练硬些,别出来丢人现眼。”上不了台面的小角色,他胜之不武呀!秦狼面带笑容,像在谈论天气一般悠哉。一声闷哼传来。一口红液喷喉而出,抱着肚子的男子连声惨叫也未呼出,随即倒地不起。 “大姊夫,你怎么……”呃!刚好出现。 “路过。”知道她要问什么,他先一步开口。 “喔!”杨冰倩没疑问的接受。“小狼不用上课吗?” 小狼是小名,指莫随红和秦狼的长子。 “我……”男孩兴匆匆地想报告“战情”,父亲的大掌却往他头上一压。 “他牙痛,我带他去拔牙。”秦狼笑着,但语气含着警告,要他家小儿少多嘴。 可恶的老爸,欺负小孩子! “呀!牙痛很可怕呐!我上次的根管治疗足足痛了三天。”一想到都会害怕,嘶嘶嘶的声音超骇人。 “快去上班吧,要迟到了。”他提醒了时间。 看了看手表,杨冰倩惊跳地拔腿就跑。 “大姊夫再见,小狼再见。” 秦狼父子站在原地,看着她快跑到透明玻璃门前,一位留着长发,瓜子脸的女孩迎了出来,和她很熟似地接过餐盒,一同走回公司。 只是他们注意到了,那女孩又回头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眼神看向昏迷不醒的流氓。 “你怎么又受伤了?”上一次是手,上上一次是脚,再上上上一次是脸——这一个月来,大大小小的伤口不下数十个,虽不严重却教人怵目惊心。 说是意外,未免太密集了,可若是有心人所为,那会是谁?她离开他视线的时间并不长,为何每一次都多少带点伤回来? 厉旭阳不是苛责,而是担心,他怕再有下一次,不知她还能不能完整无缺的出现在他面前,因为她对一些小事向来漫不经心,不会往不好的方面联想。 有时无知也是一种伤害。“一点点小伤而已啦!不要太紧张了,不小心撞到门……”是有点痛,但还好撞得不重。 “额头都肿了还说小伤,你想脑壳撞破才叫严重吗?”一点都不懂得照顾自己,叫他如何安心。 “你……你不要过来,我自己擦药就好,你是副总裁耶!”办公室内要避嫌。 一见她抗拒的神情,不免有气的厉旭阳大掌一拨。“你在搞什么鬼,我连碰都不能碰你吗?” 她是他心爱的女友,他想怎么碰她就怎么碰她,她敢不让他碰试试! “希薇亚……”她一直不安的看向门口,怕又有人闯进来。 “不用理她,当她是空气。”老是破坏他的好事,他的容忍快到底线了。 杨冰倩语涩地笑得牵强。“很难忽视空气吧,几乎无所不在。” 说是如影随形一点也不为过,只要有他的地方,重重的脚步随即而到,让人感受到极大的压迫感。 庞大的体形的确不具威胁性,在感情方面,但是看到她毫不掩饰的热情和邀请,难免还是会有些不舒服,尤其是她若无其事地勾引自个的男友上床,那种心口刺痛的感觉真的有口说不出。明知他不为所动,百般拒绝,但心与理智无法同步,忍不住小小的吃味,希望她肥胖的身躯跌个四脚朝天。 她是有些责怪男友对希薇亚的纵容,任由她为所欲为地假借各种名义满足个人私欲,公司不是她一人所有,总该有个规范。 “再忍耐一段时间吧,倩儿,我会想办法把她送走。”希薇亚再待下去,恐怕他会是第一个发疯的人。 “可能吗?你不是说她是令祖父派来的人?”用意是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而她也做到了。 他苦笑。“所以我要先对付的是我祖父。” 迟迟不出手是顾念祖孙情,盼他能及时收手,不要弄得两败俱伤,非要小辈低头不可。 能避免的尽量避免,若不行,他也无能为力,祖父的专制已到了六亲不认的地步,他的退让只会令其变本加厉,永不知错地以为自己才是别人生命中的主宰。 “什么,你要对付你爷爷?”有这么严重吗?不知情的杨冰倩始终认为一家人能聚集在一起便是福分,是百年修来的,没想过有朝一日会亲人变敌人的伤害彼此。 “你以为你不时受点小伤真是你不小心吗?”他不想告诉她是怕她不安,胡思乱想。 “我当然……呃—不是吗?”好像多灾多难点,她连蹲马桶也会刮伤嫩臀。 这件事她还不敢让他知道。 叹了口气的厉旭阳将她额头的发丝拨开,长指温柔的上药。“有那么多意外发生在你身上吗?” “我想……我比较倒霉吧!”她干笑,以此自我安慰。 “那你说,这个伤怎么来的?”他指指她额上新伤。 药的刺激性让她脖子不自觉地一缩。“是我上厕所没注意,刚好若兰把门打开。” “若兰?”没等她说完,眸子一利的厉旭阳似想到什么。 “不是她的错喔!我们一个要进去,一个要出来,谁晓得会凑巧地撞在一起。”怕他误会她的好朋友,她赶紧解释。 “那她有没有受伤?”巧合一次是巧合,巧合两次是意外,巧合三次……那就是蓄意。 “那倒没有,因为门是由内往外开,所以才打到我的头。”好在是她,换成别人大概就晕了。 杨冰倩犹自庆幸伤的是自己,而非其他跟她一样倒霉的同事。 “那女人在哪个部门工作?”先调出她的资料好好查一查,看有无可疑之处。 “什么那女人,真没礼貌!人家有名有姓,姓秋名若兰,她长得很漂亮喔!是我在公司里最好的朋友。”当她有事时,只有若兰会帮她。 秋若兰……秋若兰,是了,祖父那张新娘候选人名单之一。 “她在业务部做得有声有色,能力不差,还说升了级要请我去猫空喝下午茶。”她从没同性朋友,若兰是第一人。生活圈很小的杨冰倩很少有机会出去认识新朋友,在莫家人刻意保护下,除了和平里的老邻居外,她很难交到志趣相投的姊妹淘。 “不准去。”厉旭阳忽地一喝,惊得她捂胸一抽。 “嘎?” “不准跟我以外是人‘约会’,你是我的,要喝下午茶我陪你去。”知道吓到她,他语气趋于和缓。 表情一松,她嗔恼地撅起小嘴。“吓了我一跳,我以为你莫名其妙凶我。” “自个胆子小还怪我。”他笑着一啄红唇,眼底却蒙上一层阴霾。“不过你还是别和她走得太近,尽量保持一点距离。” “为什么?”她不解。 犹豫再三,他决定透露一些,“你仔细想一想,你每次发生事情时,她是不是都正好在附近?” “若兰是我的好朋友,她来帮我……”是帮她吧?她一有危难,若兰总是会出现。总是会……“业务部离这里虽然不远,可各有独立的盥洗设备,为什么她要舍近求远呢!”若无居心,任谁也不相信。 “这——…”是啊,她为什么要和她抢唯一一间的秘书专属厕所? “还有,你不是猫,走路一定有叩叩叩的鞋跟声,尤其是那间厕所的回音甚大,连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你真认为她听不见你的脚步声吗?” “……”忽地,杨冰倩觉得一阵寒意袭上背脊。 厉旭阳轻拥着她,给她温暖。“为我保重自己好吗?不要再让我看见你身上有伤,我会心疼。” “旭阳……”好宽大的胸膛,她无悔地依靠。 “倩儿,记得我会为你担心,不管何时何地,你永远是我的牵挂,我爱你。” 她是他的指南针,指引他不再迷路……咦!不再? 为什么脑海中会浮现这两个字呢?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游乐园中遇见的老妈妈,不知她儿子是否回家了?她是不是还深锁着眉头,思念着远方的那个人。 “我也爱你,旭阳。”发自内心的爱他,没有迟疑。 “我的倩儿……”他笑着吻她,眼中布满浓得化不开的深情。 只是好事多磨,每当有情人互诉情衷之际,总有个不识相的配角贸然闯进,夹带大量飞沙走石,让人视线陷入模糊。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还不给我分开!副总和秘书搂搂抱抱成何体统,你们眼中还有我的存在吗?!” 超大型的战车横冲而来,马力十足地将两人拉开,还以占有者的姿态熊抱神色铁青的厉旭阳,却对杨冰倩毫不留情的推开,害她差点跌倒,撞到置放公文的铁柜。 ”希薇亚——“不知是不懂看人脸色,还是故意视若无睹,希薇亚居然还小发顿脾气。 “杰利,你怎么可以背叛我,做出对不起我的事,和个小秘书私通,枉费我这么爱你。”她始终对他念念不忘,盼能重拾旧情。 “放、开、我。”他冷着音。 “不放,不放,你是我的,老爷子说了,只要我能将你带回纽约,他就亲自为我们主婚,我们会幸福的。”她要当他的妻子,当个上流社会的名女人。 啪地,一条无形的线绷断了,厉旭阳颈边的却脉浮动着。“希薇亚,你让我忍无可忍。” 即使体型相差两倍,但他终究是个男人,他胳臂往后一顶,正中肥硕的胸房,再用力一推,整座肉山往后一倒。 希薇亚真的该减肥了,落地的重击声竟让人有往上一弹的感觉,整层楼的员工都能感受到瞬间震动力,心惊胆跳地以为发生九一一攻击事件。 “你……你打女人……”爬不起来的希薇亚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他毫无愧色。“我试图和你讲道理,把你当人看待,可是你却不领情。” 手有点痛,但是很痛快。 “老爷子不会高兴的,你等着一无所有吧!”她试了好几回才翻过身,两眼燃烧着怒火。 “我不在乎。”有能力的人,处处都能拓展手脚。 “好,你尽管不在乎,我倒要看看你能倔强到几时,今天你给我的羞辱我记下了!”以后别想她会再爱他。 “不送。”他下了逐客令。 “你……” 气呼呼的希薇亚挺起笨重的身躯,怒不可遏地迈开肥胖双腿,一如倨傲的女王扬起下巴,走时不忘维持高人一等的气势。 砰! 一个人形体被撞飞出去,重重地呻吟着由墙上滑下,扶着腰起身的沈浩天蹒跚地缓步走着,哀怨不已。 第九章 “既然他不听话,就给他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远在海洋的另一端,一位惯于掌控的老人如此说道。他面前散落了一堆男女亲密照片,有深情凝望,有十指相扣,还有穿着浴衣互喂早餐的画面,在在显示两人的关系已到何种程度。 不能容忍别人背着他私下谈感情,尤其是他寄予厚望的孙子,厉家唯一的子嗣,他更不会允许他飞出手掌心,毫无上进心地跌入爱情海。 毁了他,不可能,他太重要了,但是能毁了另一个人,那个令他展颜欢笑,布满幸福光彩的女人,她会是他的绊脚石。 阴狠的冷笑阴恻恻地扬起,让人有如置身阴冷地穴,寒栗阵阵。 “不……倩儿,倩儿,你不可以有事,求你……别让自己有事。” 白色的墙壁贴满各种保健标语,淡淡的双氧水味道弥漫一室,高耸的教学医院门口奔进一名神色慌乱的男人,急促的脚步声让宁静的环境响起重重的嗓音。 他焦急地推开乳白色的门板,入目的是一张调高的病床,床上躺着头上缠着绷带,手,脚也被木板固定的人儿,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一如失去生命力的洋娃娃? 惊慌不已的厉旭阳屏着气,不敢大口呼吸,脸色比病床上的女人还要惨白,甚至全身冰冷,失去温度,让人以为他才是快死的人。 “旭……旭旭,你……你怎么满头汗……”发生什么事了,瞧他像受到什么惊吓。 “倩儿,你……你没事吧?”他喉头一哽咽,不敢轻易触碰她。 杨冰倩一脸狐疑。“我能有什么事,你在瞎紧张什么?快把汗擦一擦,免得感冒了。”原本她想替他擦,可是不知为什么特别累,没力气将手举高。 “痛不痛,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喝点水?”她的脸好小,小得不及他巴掌大。 “旭旭,你好奇怪,不要吓我,今天怎么忽然对我特别好?”好到令人不安。 他想对她笑,却发现单单扬唇的动作就变得好困难。“对你好不好吗?你是我想疼一辈子的人,当然要对你好。” 居然有人敢伤害他爱的人,他绝不饶恕! “可是你眼中为什么有泪……” “是汗,汗流进眼睛里。”怕她发现异样,他连忙假装擦汗,顺手抹去眼角珠泪。 是吗?怎么她还是感觉一丝不对劲。“旭旭,我们今天不用上班吗?” “对,分区限电,公司刚好位处限电区,所以你赚到一天休假。”她吓傻了吗?还是受惊过度,竟然还没想到发生在她身上的事。厉旭阳才这么想,杨冰倩已感到一丝怪异。“旭旭,我的手好重,你帮我看看是什么压着。”她有那么累吗?好像四肢全无知觉了。 “别动,这样躺着就好。”他好怕她再弄伤自己。 “旭阳……”她不安地看着他,想从他眼睛里找到答案。 深吸口气,厉旭阳才轻轻抚向她面颊。“你受伤了,还记得吗?” “受伤?”她……好像……呃!有这回事吗? “我接到消息就立即赶过来了,我怕……”来不及。 赶过来……“这里是?” “医院,你现在在医院接受治疗。”她的脸也有遭灼伤的痕迹,那绷带下的伤口岂不是……他没法往下想,心痛如绞,要是没人及时救下她,她还有命在吗? “医院啊……医院?”她先是听听而已,继而瞠大美眸。 杨冰倩这才注意到四周的墙壁都是白色的,右手边有一扇窗户,滴!滴!滴的声响来自头顶上方的仪器,一条点滴管子由上而下插入左腕血管里,不断地输送着透明液体。忽地,全身一阵恶寒,一些模糊的影像慢慢清晰,她看到自己在尖叫,还有……还有……“倩儿别怕!我在这里,不要怕,不要怕,你没事的……”一见她露出惊恐神情,厉旭阳立即轻拥住她。 “……包……包裹,一个邮寄包裹,我不知道谁寄的,它……突然爆开来……”好大的爆炸声,震得她双耳隆隆作响。 一幕幕惊悚的画面如潮水般涌来,她站在家门口,有一位压低帽檐,戴着道奇队棒球帽的男孩送来快递,指明要她签收。 当时她也没多想,烈日下一个十七、八岁大的大男孩,踩着单车,一户一户送传单,送快递物品,看起来十分辛苦,她还倒杯冰茶给他解渴,名字一签就接过包裹。 没有寄件人姓名,地址也很奇怪,可是她想也没想过有人会害她,先看看内容物再说,若与她无关再由快递公司收回,找出原始主人予以退还。可当她用剪刀剪开密合的透明胶带时,隐约听见唯地一声,接着有人高喊‘快扔掉它,’吓得她赶快脱手一丢,轰隆的火花便在面前炸开来……“……等等,有没有人受伤?!我有看见路人走过……冰煌,我弟弟,他在我后面!”他在哭,哭得好大声……“别慌,别慌,没人受伤,除了你。”她是唯一的受伤者。 “真的只有我吗?没有别人……”她只顾着关心其他人,浑然忘却先问自己的伤势。 “是的,只有你,你弟弟毫发无伤待在家里。”其实他并不知道是否有人受到波及,一接到通知他便匆忙赶来,未曾细问。 “那就好。”她松了一口气。 “一点也不好,你伤得全身无一处完美,叫我怎么能好得起来呢?”他无法不自责,她的伤是因为他而引起的。 瞧他面露悲情,杨冰倩反过来安慰他,“至少我还活着呀!除非我毁容了,变丑了,你不想要我。”也许她伤得很重吧!他才为她感到愤怒不平。 “胡说,你还是一样漂亮,眉是眉,眼是眼,就是唇色淡了一些。”完全没了血色。 她笑着,不见怨色。“还好嘛!五官都在,没有成为无脸人。” 她相信老天是心疼她的,没让她受太多苦,还让她爱的人陪在身边,夫复何求,她真的很感恩了。 “你还笑得出来……”厉旭阳抿紧唇,不同于她的笑脸。 “旭阳,我伤得重不重,四肢还在吗?我好像感觉不到它们的存在,连痛的知觉都消失了。”她现在才开始有点害怕,深恐这一辈子再也站不起来,变残废。 他不知道,他只看见她全身百分之八十包着纱布。“我去问医生,你等我,不要怕,我马上就回来陪你。” 才一起身,他便撞到一堵墙。 “医生在这里。”唉,盲眼人越来越多了,好医生难为。 “你是医生?”一身白袍,听诊器,袍上别着识别证-高穆仁。“没错,我是医生,刚才你冲进来的时候还一把将我推开,无视我的存在。”要不是有人扶住他,他一头就撞上墙了。 没有一丝愧色的厉旭阳马上将他拉到病床边。“告诉我,她的伤势如何?” “真是没礼貌的小鬼,以前多可爱啊……”高穆仁嘴里嘟嘟哝哝地,没人听得清楚他念什么。“住院三天就可以出院了。” “咦!”他一愕。 “咦什么,我是怕她有脑震荡才留院观察三天,不然这点小伤找护士擦药水就好了,不用浪费健保资源。”啧!没医疗知识也要有常识,人要快挂了会只住普通病房吗?一定直接送加护病房,大大小小管子插满一身。 “那她全身又是绷带又是纱布,没法动弹是……” 挑挑眉的医生一脸莞尔,眉宇间染上一丝趣味,直啾着他笑。 “那是高医生的小幽默,大可不必理会,他一向有疯颠性格。”老要捉弄病人。柔媚女音轻轻扬起,带着无奈的笑意。 “二姐……”厉旭阳不自觉地喊出声,宛如平常。“喂!绿樱妹妹,你怎么可以怀疑我的仁心仁术,本人郑重否认你的指控,并保留法律追诉权,我这么做全是为病人着想,谁叫她怕痛,我把她手脚都包住,一来避免细菌感染,二来减少伤口的摩擦……” “简单来说她只有一些皮肉伤,扑倒地面所造成的小擦伤,其它并无大碍。” 另一道男音简扼描述。 不过,这倒引起医生的不满,抗议他的‘越权’ “姓秦的,到底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医生在解释患者病情时,病患家属只要闭嘴,乖乖听。”那种自以为比医生厉害,处处挑毛病的家属最令人厌恶。 秦狼无所谓地耸耸肩,对眼前这位医术高明的医生毫无敬意。 “很乖嘛?高医生,要是莫随红那个疯女人也来了,你敢叫她闭嘴?”他有几颗恶胆。 声音略沉的男音讥诮地说,不难听出对医生品性的不屑。“又来一个莫家丫头的男人,二妞,管管你老公,别让他的嘴太臭。”真是,又不是年轻小伙子,脾气和当年一样幼稚。 “你说谁错,姓高的,看我把你扁……成半残,正好有现成的医院不愁没病房住。” “别闹了,浪云,待会吓到小花。”瞧着认识许久的男人,莫绿樱笑眸微掀。 正所谓百炼刚可化作绕指柔,一物克一物,一句云淡风轻的柔语,霸气十足的风浪云就像老鼠遇到猫,冷瞪医生一眼便安静地回到妻子身边。 “哇!世界奇景,野兽遇到驯兽师,难得见到熊也有不张牙舞爪的一面。”果然啊!人都有自找麻烦的物质,专找治得住自己的伴侣。 高穆仁想到自个老婆,虽然她不温柔不贤慧,但起码不会把他打得鼻青脸肿,外加过肩摔。 “你……”风浪云抡起拳头,一副又要开扁的模样。 “高大哥,少说一句,你不想医院被拆了吧?”都几岁的人,还这么不安分。 他笑着。“无妨,反正你老公是土财主,叫他再盖一幢新的医疗大楼还我。” “哼!”谁理你,他家有钱是他的事,一毛钱也不施舍给庸医!“你们爱闹到一旁闹去,我和小花说两句话。”莫绿樱一手一个男人轻按腕部,两人同一时间露出痛苦的神情。 “小花,你还好吧?” “二姐。”杨冰倩点点头,表示她很好。 “乖!别怕,高医生喜欢跟人开玩笑,你不能动是因为他绑住你,怕你乱动,你真的只受一点点小伤而已。”瞧她吓得脸都白了。 立于一旁的厉旭阳闻言,立即掀开薄被,果然在手脚下方发现弹力束布,他表情一阴,动手解开,杨冰倩的手马上开心地举高。 “咦!真的没事耶!谢谢二姐。”手指头也能动,手动自如。 “谢我干什么,是你福大命大。”她这条命算是捡回来的。 “是二姐救了我对吧?在危急之际我听见二姐的声音。”那一句惊慌的‘小心’犹在耳旁回绕。 微微一笑,她并未否认。“不光是我的功劳,还要谢谢大姐夫,是他英勇飞踢,爆裂物才没炸到你。” “嗯!谢谢大姐夫。”她好幸运有他们在身边保护,她是朵幸福的小花。不习惯接受别人感恩的秦狼微颔首,一臂勾着厉‘小弟’的脖子。“你们女人家聊女人的事,我们男人变男人的话题。” 原本厉旭阳不打算离开心爱的女人,坚持要陪她,但见到众人眼中的严肃和忧色,叫他不得不放下固执,随着秦狼走出病房。 一出房门,秦狼劈头便是一句,“你该知道这不是意外,而是蓄意谋杀吧?” 厉氏企业副总裁要结婚了,他的对象不是田氏药厂的田文韵小姐,也非广成医院院长的千金郦丽儿,传闻已久的大荣货运老板之女秋若兰更非幸运佳人,那新娘究竟是哪家小姐呢? 那是一个跌破众人眼镜,叫人讶异到不行的名字,政商各界没人听过她。 小花,有人名字叫小花吗?不要怀疑,发出的上千张喜帖上,明明白白印着新郎:厉旭阳,新娘:小花,小花下头多了个括号,注明:杨冰倩。 一时间,众人都十分好奇这个小花是谁,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地纷纷询问,却又不得其解,因此更加热中地炒热这声婚礼。 小花是谁?花落名家。 斗大的标题刊登在各大报头版,一张留白的照片空位画上一个大问号,下面是密密麻麻的小问号,显示神秘佳人正受大众注目,热烈讨论着。 此桩婚礼不只台湾闹得沸沸扬扬,连纽约时报都专程来台采访,虽未得知第一手内幕,不过经由当事人透露一点秘辛,竟然在当地造成轰动,报纸一上市立即被抢购一空,人人争睹华人药厂龙头之孙如何掳获佳人心。 至于小花这位不露脸的新娘则成了记者笔下的现代版灰姑娘,十二辆漆金的宝马为前导车,引喻着十二辆黄金马车,六名小公主,小王子当花童,坐在车上沿路洒花瓣,洒金箔,还洒巧克力糖。十二名司机全穿上全白的制服,头上戴着白色礼帽,脚上是崭新的白皮鞋,而嘴颊边画上几道须须,意味着是老鼠车夫。典礼盛大而隆重,媲美皇室婚礼,工商各界大老几乎无一缺席,政界人物也送上贺礼花篮,直道非来不可,还有影视红星也赶来共襄盛举,让人引颈以待。 在这热热闹闹的当头,却有一位最重要的主婚人被遗忘了,他不仅没有接到通知,而且未受邀请出席婚礼,仿佛昨日黄花般遭到漠视。 “我真的很想扁你一顿你知不知道啊?”总会让她找到机会的。 “看得出来。”她一脸凶恶,虎目耽耽地握拳挥舞,充满戾气,厉旭阳心想着他该不该多保一份意外险。 “在我扁你之前顾好自己,保留完整的身体让我扁得痛快。”好的沙包难找。 “是的,大姐。”他一掀嘴角,看来有几分男孩的调皮。 莫随红略显一怔,随即面露激动。“你喊我大姐?” 没让她开心太久,一桶冷水当头淋下。 “倩儿喊你大姐,我跟着她喊,有何不对?”在他的认知中,她是照顾心爱女人的火爆大姐。 “你……你……可恶,我现在就想扁你!”这浑小子,无情无义,枉她白痴他一场。大伙儿暗地里费了多少心思,就为了让他那颗坏掉的脑袋恢复正常,谁知他脑壳硬得很,怎么敲都敲不醒,叫人,愤怒又气馁。 可是真的让人很不服气,他什么都没想起来,唯独一眼就认出自小订下的新娘,即使他也忘了她是谁,可心意变不了,还是执着要那一个。 这叫专情还是好色,真有点搞不清楚了,让他主动接近莫家人不是出自自觉性,而是刻意被她包在重重伪装下的一朵小花。 “扁不得呀!老婆,你没瞧见他穿得帅气英挺,准备迎娶新娘。”少了主角,戏就开不场。 “娶什么娶,娶空气呀!” 这馊主意谁出的,她非把他捶成肉饼不可! 见到一大票小美女的沈若天正乐得左拥右抱,忽地打了个寒颤,感觉气候变凉。 “小声点,老婆,小心隔墙有耳。”这事越少人知情越好。 “知道了,罗嗦什么。”莫随红没好气地斜瞟丈夫一眼。 一场没有新娘的婚礼?没错,的确不寻常。 此时应该穿上美丽婚纱的准新娘在莫家二姐、三姐的陪同下,前往英国的四姐家度假,名义是探望多产的莫苔色又生下一个女儿。 而耗资上亿,大手笔的浪漫婚礼上,新娘是唯一的缺席者,她不仅不能亲自前来当个受众人羡慕的灰姑娘,甚至对婚礼事一无所知,根本不晓得今天要结婚了。 为什么呢? 因为没有婚礼,这是一个局,诱人入壳的大骗局。 “小子,别太逞强,逞凶斗狠的事给你大姐夫,一见到危险赶紧躲,推他去送死也无妨,最重要的是保住自己。”不能再让母亲伤心了,她年事已高,禁不起大起大落的情绪。 “咳!咳!老婆,你老公的命这么不值钱吗?”这么狠心的话居然说得出口,她又不属狼。 她冷笑一睨。“你的身手有什么好让烦心的,昨天是谁叫自己的儿子从三楼跳下来,还鼓励他绝对摔不死?” “呃—…呵!呵!我会接住他嘛!摔不着。”真要命,还是被她瞧见了。 “少嘻皮笑脸——这小子给我看牢点,要是出一丝差错,看我不剥你一层皮。” 她还没老到可以帮人送葬。 瞧见老婆又愤怒又忧心的表情,秦狼无奈地掀唇一笑。 “大姐。” “干么?”莫随红恶狠狠一应。 “我会照顾自己,你不要担心。”看着眼角出现细纹的美艳女郎,厉旭阳了解她嘴上说得凶恶,但是内心比谁来得柔软,无怨无悔的像只老母鸡,全力护住她的弟妹们。 “哼!谁在担心你了,别自做多情,我是怕小花用情太深,非你不可,不想她当活寡妇才出手帮你。”可恨的死小子,莫名其妙说出感性的话语,让人鼻子发酸。活寡妇……好狠的一句话,一箭身亡。 “我明白,大姐,谢谢你一直为我操心着。”她一定很辛苦吧。 闻方,铁娘子蓦地红了眼眶。“去去去,别烦我,少来这一套肉麻话!” 推着他,她努力不让眼泪成行,拼命的吸气,背过身将泪水挤回眼眶里。 时间差不多了,走向豪华礼车的厉旭阳拉开车门,正欲上车前,望了湛蓝的天空一眼,再看看发长披肩的莫随红背影,突然冲动地一喊。 “其实我是莫家失踪已久的男孩吧?” 声音一落,所有人都停下动作,屏气凝神地看着这对无言的姐弟,好一会儿才听见莫随红略带哽咽的怒吼。 “想当我弟弟你还不够格!撒泡尿照照你的丑样子,小喜青又乖又听话,还会帮忙做家事,哪里像你狼心狗肺地忘了姐姐和所有人?!”他们的痛,他知道吗? “大姐……”原来他真的是莫喜青,莫喜青就是厉旭阳。那为何又冒出一个亲爷爷? “别喊我大姐!等你想起来自己是谁,你就把脖子抹干净点,等死吧!”她绝绕不了他。 莫随红一说完便走向婚礼会场,大声吆喝工作人员快点布置,百来张桌子中央都得用水晶花瓶插上一朵黄色海芋,饭店的接待员一律白上衣,黑长裤,胸口系上红玫瑰,排成两列准备迎接佳宾。 她在这一头忙碌着,另一头的男人也没空闲,一长列的迎娶车队缓缓驶出车道,鞭炮声沿路响个不停,花瓣雨直落,宣告着一桩喜事就要开始。 当然,也有不少媒体想要随车采访,但是前后共九十九辆的车子排得长长的,根本排不进镜头,还险象环生地差点撞上对面来车,所以媒体跟了四、五公里后就决不跟了。 “记得听你大姐的话,遇到危险别抢着出头,由我来挡。”他才是受过严苛训练的专家。 第十章 新郎旁的驾驶座,赫然是画着老鼠胡子的秦狼,前国际刑警组织的精英。 “这是我个人的私事,没必要牵连别人。”同意他们的协助是为了确保万一,凭他一已之力怕无法全身而退。 秦狼好笑地看了他一眼,继而严肃的说:“别再让你的家人担心,他们真的为你寝食难安。” “我是莫喜青?”百分九十九的肯定,他了然在心。 “不要问我,家里那几个女人严令我们这些男人不得泄露半点口风,说是你忘了他们的惩罚。”他什么也没承认,但已“说”得明明白白。 闻言的厉旭阳,笑了。“我一定被她们凌虐得很惨,是个小受虐儿。” “是满惨的,像个全年无休的男佣,不过她们都很爱你,把你当亲生弟弟看待。”他从没见过感情这么深的一家人,有时深到他忍不住嫉妒,虽然一家五口姓莫,却没有一点血缘关系。 “知道就好,你大姐的哭声真的很难听。”秦狼打趣,不想再听妻子揪人心口的抽泣。一个从未为自己哭过的女人却躲在厕所偷偷呜咽,怕人晓得还故意打开水龙头,让水流声盖过痛哭失声,伪装坚强,一肩担起长姐责任。 唉!那段时间水费惊人,连水公司的主管都上门询问是否哪里水管破裂,造成水量大量流失。 “你不怕我打小报告?”厉旭阳会心一笑,眼中多了温煦暖意。 “你敢!”他假意威胁,但不到一秒钟又仰头大笑。“坐稳了,小老弟,好戏要上场了。” 秦狼按下黑色盒子的收发器,前导的车子忽地因红灯,或其它因素渐渐拉开距离,后面的车也慢慢落后,只剩两、三部车还跟着他们。 大约又行进了约五公里,天空出现盘旋的直升飞机,而后有七、八辆未悬挂车牌的黑色车辆急驶而来,前后左右包夹厉旭阳所坐的车子。 忽闻子弹啸而过的声响,接着是轮胎爆破,倾斜一边的车子无法保持平衡,冲向一旁的护栏,下一秒,打滑的礼车整个翻覆于道路中央,造成严重大塞车。 “呵……呵……羽翼刚丰的小老鹰能飞到哪里,还不乖乖回我手掌心,凭你想跟我斗还差得很,你想飞翔的天空只有我能给。”阴森森的笑声阴寒而深沉,带着一丝冷酷的得意,幽幽响于黑暗之中,恍若手持巨镰的死神,趁着夜色前来收集将死之人的魂魄。 微亮的床头灯照出一张面带死气的年轻脸庞,他的呼吸平顺而稳定,维生仪器规律地闪动波纹,看起来安详的面容像正在作一场好梦,睡得好沉。 浅蓝色的床铺前出现一根镶着红宝石的象牙手杖,老人痴褛的身形从阴影中走出,布满皱纹的脸上尽是得势者的傲慢。 他已经很老了,老得没几年好活,剩下的时间在倒数中,以他的年纪是该看破世事无常,放下一切赡养天年,与儿孙同堂欢乐。可是,他还是放不开对名利的执着,无法舍弃掌控的欲望,在他看似顺遂的一生中,他惯于发号施令,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变老、变虚弱,甚至死亡,他一向自认是命运的主宰。 主宰妻子的一生、主宰儿媳的命运、主宰和他息息相关的血脉。 “旭日,你走得太快了,没见证爷爷为你安排辉煌世界,不过你可以安心瞑目,你的双胞胎弟弟将替你走完你的生命。” 厉旭日、厉旭阳不是同一个人,而是相差半小时出生的孪生兄弟,他们的兄弟父母并非因相爱而给合,一手主导两人婚姻的便是厉刚。 但是他以为的天作良缘却是另一场悲剧的开始,沿袭上一代的宿命,这一对夫妻始终貌合神离,不得善终,惯以暴力服人的丈夫最后一刀死于瘦弱的妻子手中。“果然厉旭日有其人,你一直在骗我。”而且一骗长达八年。 躺在床上看似重伤的男人缓缓睁开眼睛,一把拨掉注射的生理盐水,目光如炬的凝娣眼前老人。 “你……你没昏迷?”老人一骇,有些惊愕他的清醒。 “如果我真的不省人事,是不是又要任由你摆弄我的未来,将我当成毫无主见的傀儡,听你编排可笑和滑稽的故事?”相同的手法若再使用一次,那就太愚蠢了。 “你怎么可能没事?”他眯起眼,不相信他能绝处逢生。 他自嘲,“我命大,命不该绝。” “车子连翻了好几圈,整个车头都撞歪了,你从破掉的车窗逃出…”有照片为证,拍摄的人全程摄录画面。 “我的身世都能造假了,为何其它事不能是预先策画?这场戏是演给你看的。”为求逼真,他在车内翻滚,让玻璃碎片刺得他一身。 闻言,厉刚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谁说你的身世是假的!你确实是我的孙子,确实是厉旭阳,我绝不可能找外人来弄脏我的血脉。” “如果我真的不省人事,是不是又要任由你摆弄我的未来,将我当成毫无主见的傀儡,听你编排可笑和滑稽的故事?”相同的手法若再使用一次,那就太愚蠢了。 “你怎么可能没事?”他眯起眼,不相信他能绝处逢生。 他自嘲,“我命大,命不该绝。” “车子连翻了好几圈,整个车头都撞歪了,你从破掉的车窗弹出…”有照片为证,拍摄的人全程摄录画面。 “我的身世都能造假了,为何其它事不能是预先策划?这场戏是演给你看的。”为求逼真,他在车内翻滚,让玻璃碎片刺得他一身。 闻言,厉刚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谁说你的身世是假的?!你确实是我的孙子,确实是厉旭阳,我绝不可能找外人来弄脏我的血脉。” 他原本以为他死了,才会全力培植另一个孙子,没想到他会主动送上门,让他知道他的存在。 “可我不是在厉家长大,我是被台湾母亲收养的孩子,我叫莫喜青。”他是倩儿口中的小喜哥哥。 “你想起来了?” “我也很意外,这应该感谢你。”如果不是为了将计就计,也许他还不会这么快恢复记忆。 当时车子翻覆,他后脑勺不小心撞到一旁的护栏,曾眼前一黑,昏厥了好一会,再睁开眼,他看到稍微老了一点的大姐夫,本以为他被大姐操得一夜变老,吓了一跳。 后来,才又慢慢想起这些年的事。 厉刚一哼,显得不屑。“恢复记忆又如何,你是厉家子孙这点不会改变,要不是你低贱的生母抱着甫出声不久的你逃走,你根本不会被收养!” 白白让一个孙子流落在外,是个二十多年才又寻获,这笔帐他还没找他母亲算呢! “我母亲并不低贱,她只是性子太烈、太刚强,不肯当你手中的一颗棋子。”脾气太硬的人通常会吃很多苦头,不愿轻易低头反而更苦,他心疼他的生母。 “你又知道什么了?你根本不认识她。”一个孩子能记住多少,他连生母的脸孔都毫无印象。 “我认识。” “你认识?” “不然你以为我为何在英国时会突然溜往美国寻根,意外地和你碰上面?”因为母亲辗转寄来的信,一封字迹泛黄的书笺。 厉刚不掩得意的说:“你怎么可能有机会见到她,她现在……” “在最污秽肮脏的贫民区里,,每天被不同的男人奸淫凌虐,还不得三餐温饱,更过分的是你还要人全天候监视她。”怜惜她不堪遭遇,他才决定暂离台湾两个月,看能不能趁机救出她。 厉旭阳…不,莫喜青二十一岁生日那天,接到来自远方的书信,信上的字迹潦草,有些泪水浸泡过而晕开的痕迹,字里行间诉说着对亲子的思念,以及自身处境的难堪,还有深到骨子里的恨。但没有一句求救的话语,只期盼再见儿子一面,只说了对他很抱歉,未能克尽母亲之职,望他在遥远的国家能过得安好,能拥有她所得不到的自由。看过后,他震撼也不舍,事过这么多年了,母亲想跨国找到他、想送信到他手中,不晓得要花费多少心力,但她还是办到了,他又怎能弃她不顾? 不过养母待他如亲生,恩情深过海,为避免她多做错误联想以为他要离开,所以他未将此事告知其他人,自己偷偷策画一场寻亲之旅。 不料,他打通关系快要救出生母前,却让厉刚发现他的存在,他猜想,那场车祸就是他主谋的。 “哼!那种女人罪有应得,我还觉得对她太仁慈,应该再割下她几块肉,让她清楚何谓切肤之痛。”让她活着就是要折磨她。 这番残酷的话令人愤怒。“是你逼她弑夫的,从头到尾都是你造的孽,你居然还把罪过推给别人,你简直是邪恶又可悲的老人!” “我可悲?”他恼怒地以手杖重重击地,面容浮起阴残。 “不可悲吗?觊觎好友的女人强占为妻,逼使她为你生子,可是反被她持刀所伤,差点毙命,我母亲则被你用相似手法算计,你在她果汁下药,脱光她的衣服送上我父亲的床,让他一连数天蹂躏她,在她身心俱乏之际强迫她嫁给我父亲。”这就是他父母婚姻的由来。 厉刚惊骇,也震怒。“谁告诉你的?你不可能知晓这些陈年往事!”就算他母亲有在信中告诉他一些,也不能知道更久以前的事。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认为你做过的丑事不会留下证据吗?”他掀被下床,走到柜子前取出一本破旧的日记。“这是在厉家工作超过五十年的厨娘所写的,她是奶奶的姐妹淘,也是奶奶挚爱男子的妹妹。” 她一五一十地记下半世纪发生在厉家的大小琐事,以写实而悲切的心情想让后代子孙知道厉刚的恶形恶状,继而同情被迫嫁入厉家的可怜婆媳。她一生未嫁,终老厉家,还是厉刚命人安葬了她,说来着实讽刺。 原来是她……“那又怎么样?在这个家,我说的话就代表一切,她们要是肯安分守己,乖乖听话,该给她们的我绝不会少给,包括你。” 他暗示着,妄想以权势和财富掌控看穿他卑劣手段的孙子。 “因为我不肯顺从你的安排,多次逃开你的掌握,所以你派人追撞我,让我没办法逃出你的手掌心。”他的人已经被黑暗占领,不再是个人。见他一副疏离的模样,厉刚冷笑。“没错,八年前是我叫老魏带人撞断你的腿,让你想走也走不了,一辈子待在厉家。” “没想到老天送我一个大礼,在你车祸重创后居然丧失记忆,忘记二十一睡以前的自己,于是我顺理成章地让你顶替死于非命的旭日,而旭日则重新复活,我给你看的照片其实是旭日。” “谢谢你将实情告诉我,让我明白你是多么残酷的人。”当所有事都水落石出后,厉旭日反而觉得轻松。 听出他话中的释怀,厉刚的双眸凌厉地眯起。“旭阳,不要意图激怒我,做出令我痛心的行为,你知道意外随时都在。” “你老了,祖父,脑袋也不灵光,若是折了你的手脚,你还能猖狂吗?”毕竟是至亲,他不想欺人太甚。 “你敢伤害我?”他举起手杖,作势要鞭打不孝子孙。“不,我不伤你,但……”他不再开口,深幽的黑瞳望向门口。此时,病房内的灯光大亮,一名男子被上了脚镣手铐,狼狈地被拖了进来,后面跟着四名荷枪的国际刑警。 “老魏啊!” 为什么是他?厉刚握着手杖的手忽地一紧,脚下微微一颤。 “我想我学不会你的残酷,你的年纪也不适合在狱中等死,而他,我就不需多一层顾虑,再过三天,他便能逃过法律的追诉期,真是可惜。”杀手西川五郎,罪无可恕。 他以为他不晓得他在他身边安插了两颗棋子吗?一颗明棋是希薇亚,用意是绊住他想高飞的脚步,一颗是暗棋秋若兰,暗中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狡猾的老人给予两人相同的承诺,意即她们肯跟他配合,嫁入厉家的希望便极大。 “你……我要你立刻把老魏放开,跟我回美国,这辈子永远不许再踏上台湾一步!”他才是强者,谁都不能违逆他! 看着祖父犹自挣扎的强横嘴脸,厉旭阳忽然咧嘴一笑。“他犯的是杀人大罪,我保得住他吗?还有,我亲爱的祖父,趁你还有一口气在,赶紧找个听话的经理人保住你的江山,我不回厉氏了。” 一说完,他洒脱离开,留下面如死灰的老人,震惊不已的老眼仍留有狠戾,不相信有人胆敢从他手中飞出。 厉刚的事情解决之后,厉旭阳第一件事就是让秦狼帮忙救出生母,虽说两人还陌生,但毕竟是亲母子,看她的样子,他也鼻酸,对不认错的厉刚更无法同情,最后全权交给秦狼处理。 他透过关系帮生母办移民,想将她安顿在红颜楼附近,以便就近照顾,再过阵子应该就会有下文了。 目前只有一件事很麻烦,他还不能‘认祖归宗’。 “小花,你裙子穿太短了,小心着凉,换上长裤比较好看。”不要脸的男人故技重施,想让有本钱露的女人穿着保守些。 “不会呀,大姐说这长度刚刚好,村托出我修长的美腿。”短裙是四姐挑的,她不好拒绝人家的好意。 “小花,这件上衣会不会太v领了,一弯腰,风光都让人看尽了。”太性感、太撩人了,有勾引男人犯罪的嫌疑,他非常不喜欢。 “不会呀!大姊说今年流行这种这种款式,满街的女孩都这么穿,我要是不穿,人家会笑我土。”三姊买的,透气又通风,穿起来很舒服。 咬牙的男人有些想暴走了,“小花,你的眼镜呢?我不是要你戴着眼镜吗?这年头色狼超多,你一定要懂得保护自己。” “不会呀!大姊说我们和平里要成立‘守望相助巡守队’,以后出入就不怕有坏人。”真好是吧!一群可爱又善良的里民。 “小花,那你把辫子绑起来好不好?你知道头发太长不好整理,风一吹就散了。”想固守最后一座城池的男人妄想做垂死挣扎。 “不会呀!大姊说……” 受不了的男人终于高举双手投降,求她别再说了。 他打算换个方式重新教育他的小花,“小花,你爱不爱我?” 偏着头的杨冰倩露出有两个小酒窝的微笑,“爱呀!可是你为什么一直喊我小花,以前你都叫我倩儿。” “因为你小小柔柔的,像一朵纯净的小白花,我爱你与世无争的恬静,你是我的小花儿。”清雅而散发属于自己的美丽,他打小就有眼光,所以才这么帮她取小名的,当然,有一部分也是因为她后颈的胎记。 他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当初失忆,看到广告牌上的她时,会以“花”来昵称她了,因为记忆会忘,感觉却是潜意识的反应。 “你想起来了吗?”她眼睛一亮,但随即又叹口气,“可是大姊说你还没全想起来,肯定是还没。” 得知他确是莫喜青且恢复记忆时,她的心情很复杂,不知道该怎么定义她爱上的是厉旭阳还是小喜哥哥,曾经很困扰、很挣扎。 最后是大姊开导了她,说她是自寻烦恼,所有事情有因方有果,没有莫喜青的付出,她不会这么快接受厉旭阳的感情,没有厉旭阳的霸道,她不会认清对莫喜青超出了依赖。爱一个人是爱他的全部,她又何苦去划分哪个部分是厉旭阳的,哪个部分是莫喜青的?终究,她爱上的就是对面这个深情款款看她的男人。 “小花,你听我都叫你小花了,怎么会还没想起来呢?”他循循善诱。 “但大姊说没有就是没有。”没办法,她就是没办法违抗大姊的话,“旭阳,你得赶快想起来,你知道大姊说……” 后面的话她不好意思说出口,但他应该知道。 大姊说她是莫家的人,迟早会成为莫家的媳妇,这是公开的秘密,但如果厉旭阳一天没有恢复记忆,就一天不能叫“莫喜青”,当然也没有资格娶她,因为她不能当厉家的媳妇。 “又是大姊……”那个巫婆,她存心挟怨报复多久?“小花,我们私奔——” “吧!”字还来不及说出口,暴力的拳头一落,正中想诱拐良家妇女的恶男左脸。 “私奔去哪里呀,问过我的拳头了没?”大胆狂徒,光天化日之下也敢偷、抢、拐、骗。偷心、抢人、拐情、骗婚! “拳……拳头在这里……”他指着歪了一边的脸,好不甘愿。 “那叫轻轻一抚,疼爱你的表现,失忆的小孩还没找回记忆吧?”呵着拳,莫家大姊一脸狞笑地准备击出致命一拳。 他不爽的抱怨,“我就说我什么都记得了。” “喔,是吗?那你说说你想起来什么了?”这家伙居然有种跟她顶嘴,真是不要命了! “我肯定那广告牌上的照片是你骗小花去拍的。”他是莫喜青,很清楚会做这种事的人是谁,“你还故意放线索让我找到台湾,却又不让我真的找到人,要我心焦了半年才让小花来找我。” 大姊也真敢赌加没良心,如果他什么感觉都没有,照常娶希薇亚,她们是不是打算一辈子都不认他,然后把他家的小花嫁给别人? 想起来,他立即打了个冷颤,如果他恢复记忆之后是看到小花的孩子,亲切的喊他一声小喜舅舅,他的心一定会凉到骨子里。 “你这死小鬼,那是什么质疑的态度?”说完,莫随红迅雷不及掩耳的又踹了他一脚,“如果不是我,你现在还有办法对小花搂搂抱抱的吗?” 厉旭阳抚一抚被踹的小腿,“万一我七老八十才想起来怎么办?你跟二姊她们根本是故意不告诉我!” 她一笑,笑得无比灿烂,“你如果七老八十才想起来,我就叫小花带她丈夫小孩去给你送终!” “我就知道你们是故意的!”说到这,厉旭阳的声音也高了,“我还没想起来的时候就常回家作客,我就觉得奇怪,你们干么每个人都说我长得像莫喜青,又故意不给我看照片。” 他这群姊姊们也太爱记仇了吧,他会忘记又不是自己可以控制的,居然故意这么整他,他用脚趾想也知道她们想干么。 肯定是要他跟小花之间隔着“莫喜青”,让他吃尽自己的干醋,到头来才发现他跟白痴一样,竟然还立誓跟“莫喜青”势不两立、决战到底。战什么战?自己打自己跟白痴一样! “你这小子越来越不……”话没完,一道男声帮她把话接下,“不讨喜。” 厉旭阳一看来人,眉头纠得很紧,“你来干么?”这家伙怎么阴魂不散? 沈浩天一开口就没好话,“我就说这你朋友真不讨喜,你是不是忘了什么?我们是麻吉耶,你离开厉氏,怎么不通知我一下?”他好可怜,被丢下了。 “我现在不是厉旭阳,当然不回厉氏,你还是叫沈浩天,干么不去领高薪?” 还专门来坏事。 “你就算换个名字还是厉旭阳啊,毕竟你这么不讨喜是不会变的。” 莫随红发出吃吃的笑声,听起来很不祥,“看来终于有人发现事实的真相了。” “你是说我吗?这位美丽的姊姊。”以他多年职场经历是不会看错的,现在掌握现场的人是眼前散发一股肃杀气息的美丽女子,他知道跟谁才不会错。 “小花啊,”莫随红转身唤观战到快要睡着的杨冰倩,“我觉得我们家小喜回来了。”杨冰倩顿时眼睛一亮。大姊要认小喜哥哥啦?莫随红却指着沈浩天说:“我就记得我们家小喜识时务、说话讨喜又听话,我看这家伙挺像我家小喜的。” 闻言,杨冰倩一脸尴尬,沈浩天莫名其妙,厉旭阳则是当下脸绿。 他就知道大姊在记仇,她早就知道他恢复记忆,纯粹是满他在外几年后,不再是随传随到的莫喜青。 拉开笑脸,他不得不跟着谄媚,“啊,我想起来了,我有四个姊姊,大姊清艳动人,二姊冰灵水媚,三姊出尘脱俗,四姊娇妩可人,是吗?” 莫随红点点头,“嗯,好像有点像我家小喜了。” “我记得我热爱打扫家务,非常非常热爱。”他说得咬牙切齿。 没关系,他忍,小不忍则乱大谋,他得恢复莫姓才能娶小花,为了小花,他打落牙齿和血吞了! 莫随红开始有点笑容了,“嗯,越来越像了,等会家里扫一扫,衣服洗一洗,我就暂且叫你厉旭青。”厉旭阳脸更臭了,但硬是拉高嘴角,即使看起来更狰狞,“对,我超级喜欢帮一家人捶腿,千万要让我来。”他很后悔小时候一直没找机会把四个姊姊卖掉,现在一失足成千古恨。 很会观脸色的沈浩天闭紧嘴巴,平常他很爱说话,但现在他很懂沉默是金,开玩笑,要是被美丽大姊点到名,还要不要命? 杨冰倩在心里为她的小喜哥哥默哀三十秒后,便打算去看莫氏船运的资料。 其实她很想说,但大姊不让她说,其实大姊已经打算让小喜哥哥接下莫氏船运,也打算让她继续当秘书,甚至通知国外的四姊,找个空档可以回来,想必也是讨论婚事吧。 所以……大姊真的只是在整小喜哥哥而已。 “小花,你要去哪?”厉旭阳哀怨的声音扬起。 接到眼神提示的杨冰倩,听话的说:“等你从厉旭青变成莫喜青的时候,再来找我吧。” “小花真乖,你三姊在煮东西,你去帮忙。” 莫随红得意得很,转头继续对多年没折磨的小弟吩咐,“厉旭青先生,你还有没有话要说?” “有。”厉旭青、厉旭青,念太快就变成沥青,难听死了!“我的兴趣跟专长是当沙包……” 听见这话,沈浩天默默的退场。他想,要找工作,还是等厉旭青先生改完名再说吧。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