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芳心OL》 楔子 ktv包厢里,五彩灯光闪烁、音乐、笑闹交杂地吵成一片。 “卡卡卡,给我卡--”一名女子拿着铃鼓走到银幕前用力拍击,大声叫人按下切歌铃。 两个坐在最边边,口里还叼着鱿鱼丝的女子很配合的伸长手臂,同时朝着台面上的按钮“啪啪 啪”一阵乱按,像打地鼠地的切掉正在播放的歌曲。 “大家注意,我们的寿星有话要宣布了。”有人帮着唤起大家的注意力,并且递上麦克风,方 便寿星发言。 寿星敲了敲麦克风,测试音量后,开口了—— “我,黎真希,今天满二十八岁了。” “我们知道。”六、七个女人异口同声地回答,大家瞄了眼摆在桌上正中间那个坑坑洞洞的小 蛋糕和吹熄的蜡烛,笑成一团。 这群好朋友今天相约帮黎真希过生日,却很恶劣的买了一个小不啦叽的蛋糕,还故意不用“? ”或“”造型的蜡烛,而是在上头插满了密密麻麻,整整二十八根细长的蜡烛,存心开她玩笑, 讽刺她的年龄。 “所以我再次宣布,从今天开始,本姑娘再也不接受任何人的拜托,在任何一场婚礼上担任伴 娘了。”人家都说当多了伴娘就当不成新娘,她现在总算相信了。 数不清的伴娘经验,八成就是导致她始终没啥男人运的主因,否则她明明就长得还不差,认真 打扮起来就算上不了杂志封面,好歹也挤得进dm封底,但怎么就是不见男人上门追求呢? “啊……不行啦,那我怎么办?”一名戴着眼镜的女子立刻惨叫,因为她下个月底就要结婚了, 正准备趁着今天见面邀请黎真希担任她的伴娘。 “哎唷,你只是缺伴娘而已,有什么好担心的,真希连个男人都没有,她才应该着急好不好。 ”名叫阿芳的女子跳出来“仗义执言”,更是引起众人一阵狂笑。 被取笑的黎真希一点也不生气,早就习惯这群女性友人私底下不加修饰又没什么良心的毒舌作 风。 “没错,该担心的人是我才对。所以我一定要在三十岁之前找到我的mr.right!“她握拳大喊 ,表情无敌发狠,动作却相对的具有喜感、害人发笑。个性有些大而化之的她,一向还挺懂得自 嘲娱人的。 “那要是到了三十岁还没男人怎么办?”嚼着鱿鱼丝的小佩出声发问,她和阿芳都是黎真希的 同事,三人任职于同一家金融机构,平常感情特别好,跟黎真希的其他朋友也都混得很熟,所以 今天一起出来帮她庆生。 “那我就豁出去了。到时候随便买张机票飞到国外去,在酒吧里找个看得顺眼的男人大搞一夜 情,摆脱处女的身分,开始当个欲女,彻底解放我往后的人生。”黎真希当众宣布她大胆的计划 。 “好主意,我支持你。”阿芳率先声援。 “我也是。”小佩也力挺到底。 “我们也是……”在场的熟女们群起赞成,拍手鼓噪,还有人助兴地摇起铃鼓。但其实大家都知道黎真希是个思想开放、行为保守的女人,常常雷声大、雨点小,敢说不敢做。所以就算她在三十岁时还找不到她的mr.right,会去一夜情的几率也是微乎其微的低。 “好的,好的,谢谢大家的热情支持,那么接下来就由我来为大家献上一首‘我要男人’,期 许我在三十岁以前桃花朵朵开,早日觅得良缘。”黎真希清清嗓子。 “有这首歌吗?谁唱的?” “不知道。”众人都摇头。 “不必猜了,这首歌是本寿星的创作,在五秒前才刚刚谱曲填词完成,是热呼呼的旷世钜作哟 !”黎真希煞有其事地为大家解惑,然后正经八百地开唱-- “我……要……男……人……我要男人,我要一个男人--” 黎真希一脚跨到垃圾桶上,表情夸张地唱起那首荒腔走板的自创曲,而且从头到尾就那么一句 歌词不断重复,老派又瞧不出有任何意义的肢体动作,博得全场一片爆笑及掌声。 黎真希唱到忘情之处,一手紧握着麦克风,另一只手直指着包厢的入口处。“我要你--”啊咧 怎么多了一个男人?他前一秒不在这吧! 刚推门而入的男性服务员,站在包厢门口与黎真希四目相望。 学生模样的年轻脸孔上明显浮现被这位“大姊姊”吓到的神情,但很快又以受过训练的礼貌问 她:“请问您需要什么服务吗?” 坐在最边边的两个女人对看一眼,很有默契地想到一定是她们刚才除了“切歌”钮之外,也不 小心按到了“服务铃”,但包厢里根本没人注意到他的敲门声。 方才被人点播却又完全忽略掉的流行歌曲,此时突然变得万分清晰,回响在沉默的包厢里,成 为可笑的衬底音乐…… 黎真希觉得眼前好像慢动作地飞过一只“啊啊啊”的乌鸦…… 她尴尬地放下那只跨在垃圾桶上的脚,缩回举直的手,降低前一刻还引吭高歌的嗓子说:“麻 烦你,请帮我……拿些热毛巾来。”她规规矩矩地站着,微笑僵硬,当下多希望能有个像电影 “mib”里那种可以在瞬间消除对方记忆的神奇工具。 “好的,请稍等一下。”服务员点了下头,转身离开。 一关上门,众人一阵无情的爆笑…… 看吧,她就只会在熟人面前搞笑,在陌生人面前却很放不开,还敢说什么要去国外大搞一夜情 咧。 “我待会儿一定要装醉,闭着眼睛离开。”黎真希懊悔地坐回沙发上,完全没料到自己会在一 个陌生人面前自毁形象。 “我的外套可以借你蒙脸。” “我也是。” 两个不小心唤来服务生的女人都很乐意提供帮助。 “谢谢,你们真是太--好心了。”她刻意拉长语调,用力瞪了她们一眼,最后却忍不住跟她们 一起大笑。 “看来你真的要开始走‘男人运’喽!”小佩大喊。 “是啊,你们等着瞧吧,接下来就换我表现了。”她气势十足地拍拍胸脯,一群女人又哗啦啦 地笑闹开来,继续开唱。 她,黎真希,今天满二十八岁,刚干了一件吓到年轻弟弟的蠢事,还立下一个很有志气的目标 -- 未来两年内,她一定要找到她的mr.right! 第一章 两年后,香港-- 为了庆祝黎真希的三十岁生日,阿芳和小佩特别规划了一趟三天两夜的香港自由行,三个姊妹 淘一起到这座号称“购物天堂”的诚市来买东西、吃东西,尽情玩乐一番。 “生日快乐。”阿芳与小佩隔着餐桌,同时向黎真希举杯祝贺。 “谢谢,”黎真希举杯回敬,一口气喝了半杯香槟酒。 啊--真过瘾,还是和好朋友出来玩最开心了,要是听母亲的话回老家去过生日,现在一定是边 啃猪脚边听训-- “怎么不谈恋爱?” “怎么不快找个好对象结婚?” “怎么不听你妈的话去相亲?” “怎么不……”叭啦叭啦…… 人到了一定的年纪,如果还保持单身,没有固定交往的对象,似乎都免不了要被身边的亲友问 到这类话题,尤其容易引起长辈们的高度关心。 以女性而言,这个像病毒般的问题通常会在二十五岁左右开始作崇,并且随着年龄逐渐扩散, 加剧,约莫在年届三十时达到第一波高峰。 黎真希就是其中之一,她从二十五岁开始就不断被这类问题“攻击”,耳朵被念到都快长茧了 ,哪里还敢回老家去和那些叔、伯、姨、舅、三姑六婆吃饭啊! 是啊,当然,如果有适合的对象,她也想找个男人谈场恋爱,或许有一天再和他步上红毯,生 几个小孩……但那个令她心动的男人一直没出现,她能怎么办?挑个不是很爱又不怎么讨厌的男人 ,跟他合演一出符合世俗标准的人生大戏吗? 不,她不要。虽然知道自己的年纪已经不小,偶尔也会羡慕别人成双成对、甜甜蜜蜜的恩爱模 样,但她还是不想为了恋爱而恋爱,也不想为了结婚而结婚。 “怎么样,好姊妹特别请假陪你到香港来过生日,够意思了吧。”小佩邀功地说道,她可是连 同居男友都狠心抛下了呢! “就是说啊,我少上一天班都不知道会少做多少业绩咧。”阿芳是每个月业绩至少百万起跳的 理财专员。芳龄三十五的她经济独立、思想前卫、最大的兴趣是赚钱和花钱,身边从来不缺男人 ,唯独对婚姻敬谢不敏。 这么一比,黎真希就逊色了。她既没男人,钱也不多,偏偏还很有骨气的拒绝相亲,因此常被 母亲唠叨,说她都快三十岁了还不懂得要为自己的后半辈子打算,趁着还有几分姿色时找张稳定 、老实、孝顺三合一的长期饭票定下来。 但黎真希总是不听劝,一心只想找到一个真正聊得上话,让她打从心底喜欢的男人共谱恋曲, 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通通都滚一边去! 这个想法对一个三十岁的女人而言或许有点天真,但她坚持忠于自己的心。 “好好好,两位美女的大恩大德我会谨记在心。容我在此先干为敬,谢谢你们特地拨空相陪, 让我不用一个人孤伶伶的窝在家里对着蜡烛黯然垂泪。”她笑着饮尽杯中酒,内心真的很庆幸自 己身边还有她们作伴。 随着年纪渐增,朋友们一个个都找到了自己的人生伴侣,大家的生活重心不是转移到家庭就是 工作,能像现在这样三五成群的相聚机会已经不多了。 “何止如此,今年我们肯定会帮你过个毕生难忘的生日,包你日后回味无穷。”小佩的语气中 带着藏不住的兴奋,还和阿芳交换了个眼神,笑得有些神秘。 “真的?”还有其他礼物不是陪她来香港过生日而已吗? “保证。”她们异口同声地说道,分别从皮包里拿出一张a4大小的纸张,和一个小盒子交给她 。“这是我们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黎真希看着小佩递给她的那张纸,上头列印着一页以她的名义预定房间的详细资料,但不是她 们昨晚住宿的三星级饭店,而是一家位于中环的知名五星级酒店。 “豪华五星级住宿?”没必要在回台湾的前一晚还多花钱让她改住宿地点吧。 “错。”小佩郑重地摇摇手指。“是豪华五星级住宿……里面的男人。” “我们决定帮你实现两年前立下的宏愿,送你一个浪漫的夜晚。”阿芳补充道。 黎真希马上回想自己二十八岁的庆生会…… “你们!”她看着两位绝对又疯狂本质的好姊妹,心脏扑通扑通地跳。“该不是为了带我来香 港找一夜情,才计划这趟旅游的吧?”她几乎肯定地猜测。 “都是好姊妹,别跟我们客气。”她们很谦虚地挥挥手,不愿居功。 黎真希有种被五雷轰顶的感觉! “别开玩笑了,我怎么敢去跟陌生男人搭讪啊。”她坦诚自己的没用。 在两性关系上,她可算是个保守派。而且不管怎么努力,她就是无法成功说服自己跟一个完全 没感情的男人上床,潇洒地“做”它一次。 她并非特别看重”第一次“的意义,也不是想将它视为证明伟大爱情的神圣仪式,但至少对象 也该是个让她有感觉的男人吧。 她想谈一场情投意合的恋爱、想和自己喜欢的男人上床,如此而已。 月老公公,你可有听见小女子这一千零n次的祈祷呀? “我们知道。”两人代替月老公公回答。“所以早就帮你想好一个既可以享受一夜情,又不用 向陌生人搭讪的方法。”阿芳体贴地说,料准了对感情保守、被动的黎真希绝不敢主动出击,所 以就直接帮她准备好“套餐”,她只要乖乖躺下-- 喔不,是乖乖收下就好了。 “什么方法?”她怯怯地发问,又怕又想听。 “首先,我们帮你在五星级酒店里订了一间灯光美、海景佳的客房。”阿芳说。 “然后,我们也帮你在网络上约了一个风评好、技巧佳的职业牛郎,让他用专业的温柔陪你度 过美妙的初体验……”小佩双手合十地枕在颊边,一副陶醉不已的模样。 黎真希坐直身子,喝了口开水,又看了眼拿在手里的那张纸…… “你们真的帮我订了一间房,和一个男人?”她再三确认,实在不敢相信她们会想出这么另类 的生日礼物,真是太看得起她的胆量了。 “我们连住宿费都帮你付清了,你以为我们会拿钱来开玩笑吗?”阿芳眨着长长的假睫毛,以 亲切的微笑和不容拒绝的气势,诚心地希望她接受这份大礼。 身为一个现代女性,她觉得女人也该拥有享受鱼水之欢的权利,不该再被传统道德观的“贞操 带”所束缚,只要活得自信、自主,保有一点“节操”就够了。 “对啊,真希,你就去嘛,我们真的帮你挑了一个评价很高的男人耶,网友们都说他温柔体贴 ,技术一流,价格实在,用过的都说赞哦!”小佩像在形容附有保证卡的商品一样,只可惜这毕 竟不是什么适合光明正大公开的交易,所以她们只能在网站上浏览到关于那个牛郎的形容与讨论 ,却看不到他的真实相貌。 “可是……”黎真希陷入天人交战,在好友的大力鼓吹下,真有点被动摇了。 的确,放纵自己一夜又何妨?她已经三十岁了,感情一片空白,男人毫无着落,既不甘心被年 龄的枷锁铐进相亲、婚姻里,又无法彻底蜕变成一个新女性,好像一直卡在一个不上不下的关卡 里,不愿退步,也不敢前进,但她究竟站在这里等什么、守什么呢? 其实她心里也很希望能有个男人来爱她、疼她,只是…… “别再‘可是’了,点头吧。”阿芳每次看到她在那边蹉跎青春、浪费生命,就打从心底替她 惋叹。其实黎真希的条件并不差,只要她肯稍微调整一下保守的心态和裙子的长度,要找男人真 的易如反掌。 “是啊,反正我们一切都安排好了,不用你操半点心,安啦安啦。”连小她两岁的小佩也帮着 劝进,反正黎真希现在又没有交往中的对象,跟男人上床也不会对谁不起,只要自己开心就好了 。而且职业级的“情人”不仅能满足女人的需求,银货两讫之后也不会留下什么拖泥带水的后遗 症,真是一举两得。 黎真希看着两位好友,想想自己长期萎靡不振的男人运…… “好,这份礼物我收下了。”她把那张纸对折到名片大小,收进皮包里。 去就去,上床而已,有什么好不敢的!a片都看过几部了,没在怕的啦! 今晚她想要有所突破,既然迟迟找不到soulmate,索性先来个ymate好了。 “你想通就好了。”阿芳很高兴她总算开窍了。“别忘了这个。” “这又是什么?”黎真希马上打开那个手感很扎实的小方盒一瞧究竟。 眼前“唰”地一下,盒子里的内容物全散落出来,凌乱地掉在桌面。 “抱歉,盒子有点小,只好硬塞了。”阿芳道了声歉,喝了口香槟。本来想买个美美的盒子来 送礼,谁知道尺寸没抓准。 “这,这些是……”她拿起其中一个方扁包装。“保险套” “嗯,虽然对方应该会准备,但多带几个也无妨,有备无患嘛。”阿芳边笑边眨眼,意有所指 的对她说道。 “这哪叫‘几个’!根本是‘一堆’吧。”黎真希张大眼睛看着桌前那堆包装。 “才一打而已。”阿芳明确地指出。“里头有一般、超薄、螺纹、颗粒四种类型,看你喜欢哪 一种、自己选,全都试一遍也没关系。”她提供了很人性化的选择。 “哇,阿芳姊好贴心喔。不过真希,第一次还是别玩太凶,免得体力负荷不了。记得我们明天 还要搭飞机回台湾喔。”小佩好心地提醒她。 “我知道。”她盯着小佩,用力咬字。这么多哪用得完啊!她随手拿起几个不同款式的保险套 ,顺口表示:“那个男人的体力有这么好吗?就算我今晚想一次用光它们……”她顿声,余光瞄到 餐桌边似乎多了一双眼。 她倏地抬头--看到一个身着黑白两色整齐制服的男人正站在她身旁,目光闪烁了下,很快地从 她的手上移开,放眼至三人脸上。 “请问,三位的餐点还要继续使用吗?”那位服务员很有礼貌的指着桌上闲置已久的餐点,微 笑询问。 “不了,谢谢。”阿芳和小佩也很有礼貌的微笑、摇头,让他收走面前的盘子。 黎真希则是无言地放下手中的小包装,低头不语。直到那名服务员离开,她才敢把头抬起来, 忙着把那堆银色包装全丢进皮包里…… “我毁了……”黎真希一边收拾,还不忘喃喃自语。 “真希在这方面的‘男人运’真的很强耶!”小佩故作惊讶地揶揄她。 “哎呀,你不用在意啦,保险套就跟卫生棉一样普通,没什么大不了的。”阿芳熟女一脸无所 谓。要是她没在窃笑的话,黎真希一定会觉得她的安慰更中听。 她喝了口白开水,把视线移到窗外的大街上,决定明年生日一定要挑个没人“外人”的地方安 安静静地度过,以免再度出包。 叹了口气,她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男性面孔,脑子里忍不住猜想起晚上那为牛郎先生究竟是啥 模样? 希望他千万别是个肌肉发达、胸部比她大,没事就爱抖两下,还自以为这样很迷人的那种猛男 ,不然…… 恶--想起来就倒胃口。 入夜后的香港,仍然以它融入传统特色与高度现代化的绚丽风貌,吸引着世界各地的游客驻足 ,欣赏它荟萃东西文化的特有风情。 今晚,黎真希也会是这片美景的一部分,她在两位好友的大力赞助下化身一位明艳照人的女子 ,穿着一身火红色连身衣裙,走进这家五星级酒店…… 热情张扬的眼色立即掳获不少以往只会擦身而过的目光,大家都注意到她身上抢眼的色调,仅 在腰间系上一条黑色长丝带,突显出女人的纤腰盈臀。直亮的长发以金、红两色交叠的发饰高高 扎起,俐落地展现优雅又别具风格的韵味。协调的彩妆均称地呈现细致的肤感,将她原本就不逊 色的五官修饰得更加鲜明动人,成功散发出熟龄女子的自信光采,而非那种浅薄无力的弱质美。 经过大厅里的镜面反射,她对自己鼓励性地一笑-- 对,就是这样。先到柜台领房卡,然后在一楼酒吧里靠近吧台的位置找到身着白衣、白裤、带 着玫瑰花的男人,共度一夜春宵后直接赶往机场,离开香港…… 噗--好老套相认戏码,害她光是想象那画面就忍不住发笑,真不晓得她们怎么会和对方共谋出 这么“瞎”的情节来。说什么一身白色衣裤加玫瑰花,要不要再来匹白马啊?这样就能成为架势 十足的“白马王子”了! 哈哈哈……感觉好蠢哦…… “小姐,这是您的护照和房卡。酒吧只要往前直走到底,右手边就是了。”酒店的服务人员亲 切的将证件递还给她,并且热心地为她指引前往酒吧的方向。 “谢谢你。”黎真希收回资料,准备揭晓…… 走进酒吧,黎真希一眼就看到那个男人,因为吧台前的那排位子只坐着他一个人。他一身白衣 、白裤、椅背上挂着一件棕色外套,旁边的空位放着一束红玫瑰…… 环顾整个酒吧里,再没有任何一个符合这类打扮,或带着玫瑰花,身边却没有带着女伴的男人 。但尽管如此,在她一步步走向那个男人的过程中,还是忍不住怀疑地问自己:“真的是他吗? ” “嗨。”辛维克转过头来看着这位站在他斜后方,很明显是在打量他的女子,打了声招呼。 这位红衣女子有着一张漂亮的鹅蛋脸,收净发丝的额下缀着浓黑的眉、深明的双眼皮,棱形的 唇……她很明智的选择以适量的化妆品展现出一种自然却不马虎的美感,而不是强烈的突显她的五 官,或者过度粉饰她的年龄。 红色很适合她,容易将别人的目光吸引到她秾纤合度的身材上,甚至会将眼前的她视为一个系 上黑色缎带的美丽礼物…… 短短几秒内,他已经对这位陌生女子的外表作完一番评估--迅速分析面前的资料,是他在工作 中养成的习惯,而赏心悦目,则是他对她下的结论。 这女人,很对他的味。 “你好。”她回了声。盯着他看了很久,还是很难相信像他“这种长相”的男人竟然会是个牛 郎?! 一对内双的眼里镶着掺入深琥珀色的瞳孔,凛直的眉间接着直挺鼻梁,厚薄适中的嘴唇泛着红 润的色泽,一直延伸到微微上扬的唇角…… 他额前的头发有些长,但经过抓整后乱是有型,发梢顺着眉毛拨至脸侧,衔接耳际前两道不算 粗犷却极富个性的鬓角,与饱满的下巴构成一整个风姿潇洒的俊朗轮廓…… 极品啊!这般丰神俊美的外貌,应该去当明星才对,怎么会来当牛郎咧! “你好。”见她一直站着不动,辛维克很有风度的问了声:“要坐下来喝杯酒吗?” 很简单的邀请,却是陌生男女试探彼此的第一步,答不答应皆取决于第一眼的印象,而一杯酒 ,一个眼神,都可能决定接下来的发展。 “好。”她同意,因为今晚她完全没有理由怕这男人占她便宜。 辛维克微笑,不意外她的回答。因为从她盯着他不放的美眸里,就能感受到这个女人对他的欣 赏与好感,应该不亚于他对她的。 这是个好的开始。看来在彼此的第一印象里,他们都得到了好分数。 黎真希拿起放在座位上的那束玫瑰花,在他身边坐下。 “谢谢,花很漂亮。”她真心夸奖这些美丽的花朵,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一大束玫瑰花朵不仅具 有辨识的功能,也是送她的见面礼。 不过,从一个牛郎手中收到象征爱情的红玫瑰,真是讽刺又心酸呐!为何她三十年的人生都遇 不到一个像这位牛郎先生这么“有心”的男人呢?真是无语问苍天…… 辛维克看着她,眼中掠过一抹不外显的讶异。 虽然他并不介意将这束花送给这位对自己充满自信的红粉佳人,衬托她光采亮眼的装扮,不过 她收花的态度……好像有些自然过头,近乎自以为是了。 那束玫瑰花是他稍早在走回饭店的路上跟一位驼背的老婆婆买的。当时他对那年迈的身影起了 恻隐之心,还多给了不少小费,沿途上却想不出该怎么处理这束花。 他这趟出门没有携伴,纯粹是想趁着休假一个人造访亚洲各国风光,而且对从曾祖父那一代就 举家移民美国定居的他而言,虽然自小就取了中文名字,并被规定在家中一定要说中文,但实际 上他在亚洲可没有任何亲戚朋友可以拜访,所以他只好带着它逛了几处景点,最后又将它拿回住 宿的酒店里。 他习惯性地到酒吧里喝杯酒,突然,这位红衣女子就出现了,而且她还表现得很像他们早就约 好了要在这见面似的,自动自发收下这束玫瑰花…… “请问小姐要喝点什么?”酒保走过来问她。 “啤酒,谢谢。”她直觉地回答,豪爽的答案令身旁两个男人同感意料之外。 一般来说,打扮得漂漂亮亮走进这家五星级酒店充满时尚感又设计新颖的酒吧里,仪态优雅的 坐在吧台前的小姐们,通常会点杯葡萄酒或调酒,写意地品尝,而不是像坐在路边吵杂的大排档 里一样豪迈地畅饮啤酒。 “啤酒是吗?马上来。”虽然意外,但顾客至上,酒保立刻转过头去准备。 等待的时间,黎真希看了眼身边的男人,媚眼一弯、浅浅一笑,充分展现熟女的自信与魅力。 没错,她不能紧张,也没必要紧张。今晚她要表现得落落大方、从容自在,彻底跟“老处女” 这个不礼貌的形容词划清界线。 一切都会很顺利的!她只要心平气和的跟这个男人走进房里,脱光衣服…… “您的啤酒。” “谢谢。”她立刻拿起杯子灌了一大口……不紧张才有鬼! 放下玻璃杯,她的手指轻轻敲着杯身,心想是不是该再开口跟身边这个男人聊上几句,彼此熟 悉一下,待会儿“做”起来比较不尴尬。 但转念一想,她又不是出来跟这男人约会、交朋友的,干么要了解对方他们根本连彼此的名字 都不需要知道,只要上床办事就行了。 对,别拖拖拉拉的、痛痛快快“做”就对了!况且能跟这样一个长相超优、技巧又好的男人进 行第一次亲密接触,她还有什么好挑剔的。 “那个……”她侧过头看他。“我们是不是该进房间了?” “咳!咳咳--”辛维克被岔进气管的液体给呛到,捂着嘴咳嗽,一手摸索着身上的口袋想找出 手帕来。 “你还好吧?”见他咳得厉害,她赶紧将打开手提包,连忙从里头找出面纸,一把抽出递给他 。“拿去。” 辛维克接过她递上的面纸,却眼尖的看到台面上多了两枚银色小包装。 她的目光顺着他诧异的视线降下--天啊天啊天啊!黎真希在心里连喊三声老天爷,飞速盖住那 两枚二度“肇事”的保险套,神乎其技地将它们扫进包包里。 “嘿……嘿嘿……”笑,变得很尴尬,熟女的镇定出现严重裂缝。 她假装若无其事的别开视线,拿起啤酒,又灌了一大口。她紧张就会觉得口干舌燥,就像走进 沙漠里一样慌渴。 “你常做这种事吗?”辛维克顺了气息后,好奇地问她。 之前他一直以为亚洲女性的两性观念比较保守,但这几天他待在香港却常遇到主动向他搭讪示 好的女人,有些在言谈间还带着强烈的性暗示…… 不过到目前为止,就属她做得最直接,居然准备好了保险套,直接走上前来找他开房间。 虽然他对她挺感兴趣的,但她大胆的行径还是令他有点措手不及。 “不是的。”她急于否认。“那是因为今天是我的生日,所以……”她以为他是在问她是否常常 花钱买男人,但她又不便跟他说明构成这桩桃色交易的详细始末,也不想让他知道,她是因为身 边一直没男人才来光顾他的生意。 “所以,我是你的生日礼物吗?”他笑问。这个搭讪理由还挺新鲜的,但更有趣的是她的表情 看起来居然不像在说谎。 “算是啦。”她也不能否认。双手握住啤酒杯,轻轻转圈把玩,晃动着。 “把你的证件拿给我检查一下。” “蛤?”她差点打翻手中的杯子,吃惊地盯着他。 上床还要检查证件那不是临检才会出现的场面吗? “跟你开玩笑的。”他轻笑一声,化解她僵拧的表情。 “你很无聊耶!”她狠瞪他一眼,免不了又灌下一口啤酒。 这不客气的眼神,丝毫没有动摇他脸上的笑容。他举杯浅尝,完全承认自己在休假的时候不会 严以律己,而是将整个神经、思绪调整至最放松的状态,诸事随性而为。不过对一个陌生女人做 出这么“无聊”的举动,他还是头一次尝试。 辛维克噙着一抹淡淡的笑容,再次打量眼前这抹火红色的倩影…… 她的妆扮热情艳红、言语单刀直入,然而现在的肢体动作里又透露着一点无措的心慌…… 这女人很有意思。尽管她的外表看起来既不轻浮也不随便,但想跟他上床的企图却十分明显, 甚至已经准备妥当,只等他点头。 生长在民风开放的美国,一休假就四处旅行……老实说,他很常遇到这样天外飞来的艳福,也 不是没玩过这种纯粹满足欲望,不带任何感情的成人游戏,但几次经验后,他觉得自己并不是很 喜欢这种关系。 跟一个没有交集的陌生人上床或许很有新鲜感,但除了一时的快感也找不出其他价值。他从不 记得一夜情的对象长什么样子,反正她们一上了床都同样如狼似虎,脱衣服的速度比他还快,狂 野饥渴的程度令他大开眼界。但隔天醒来,再多的火辣激情都剩空白,让他觉得这种性爱关系比 一段速食爱情还索然无味,所以他从很久以前就不再玩这种乏味的性游戏了。 然而坐在他身旁的这名红衣女子,她给人的感觉很不同,不仅第一眼就让他留下好印象,言行 举止更是频频引起他的注意,挑起他的兴致…… 既然她都主动开口要以这么直截了当的方式作为开场了,或许他也该大方的把自己“送”出去 ,满足寿星的要求。 “等你喝完,我们就上楼。”他语气斯文地说道,笑容浅浅挂在嘴边,迷人地上扬。 “喔!好。”她心里怦然一声,紧张的情绪卷土重来,更甚以往。 一改先前的豪气,现在她喝得很慢、很小口,像在浅酌一杯很有情调的鸡尾酒…… 第二章 站在一楼大厅的电梯口,黎真希三番两次以余光瞄向酒店大门,心里产生一个很要不得的想 法,想说现在临阵脱逃还来得及,她甚至不需要跟身边的男人解释什么,只要当只跑很快的乌龟 ,低着头往大门外冲就是了。 她挣扎地握紧手提包的把手,很快地,电梯“当”一声停在他们面前。 面对笑容相迎的电梯员,她也只好跟着身边的男人走进去。 “三十六楼,谢谢。”辛维克报出楼层。 她一愣,想告诉他刚才拿的房卡不在三十六楼,可是碍于静谧的电梯里什么声音都会被放大 ,她只好先保持沉默,出了电梯再说。 不过他为何会顺口说出三十六楼呢?是他习惯与客户进行交易的楼层吗? 嗯……有这可能。因为挑这种高级酒店“工作”不单隐秘行高、风险低,对那些光顾他生意 的有钱女人来说也比较有保障,而且他的外表相貌堂堂,看起来还真像一位高社经地位的知识分 子,跟这种五星级酒店的感觉也很搭哩。 她不自觉地盯着他看,那张俊俏有型的脸庞也温柔地回笑…… 唉,好可悲啊,她跟这种“极品”的关系居然是用金钱换来的。 也对啦,在普通的情况下她的命运是不可能会跟这种一表人才的型男扯上关系的,就算她天 天吃斋念佛的祈求上苍,恐怕也求不到与他相遇的好运气…… 不、不对,她在瞎想什么?!他可是个牛郎耶,她怎么能对他产生“非分之想”,一见到英 俊的男人就流口水,乱发花痴! 当! 电梯到达三十六楼,她的理智也同时归位。 电梯员很有礼貌的送他们走出电梯。 “我订的房间不在这层楼。”电梯门一关上,她马上对他说。 “到我房里,你不介意吧?”他微笑问道。原来她也住在这家酒店里。 “你住在这里?”听他的口气像是这样,但怎么可能?!阿芳明明说他们谈妥的“酬劳”是 三千港币——这笔钱基于“使用者付费”原则,由她在完成交易后自行支付。然而这家酒店一晚 的住宿费至少得从四千元港币起跳,要是他自己付住宿费就赔本了! “对、我大概会在这里待五天。”之后再飞往亚洲其他国家,继续旅行。 所以算算还有两天的时间,或许他们还有机会在酒店里巧遇。 “五天?!”她惊愣了下,以这里的房价来算……“你的工作很赚钱喔?” 难道他一天不只接她一个客人,所以才能以量制价、薄利多销? “还可以接受。”他一边说,脚下的步伐也没停下,领着她往房间的方向走。 照理说他没必要跟一夜情的对象多说什么,不过这女人就是给他一种很特别的感觉,让他不 介意对那双真诚的眸子多聊聊自己。 “我常常得忍受冗长的工作时数、不时通宵熬夜,有时候还得离家数周甚至数个月到外地去 工作,如果不能获得相当的报酬,恐怕早撑不下去了。”他以轻松的口吻述描自己的工作情形, 但其实“把磨练当训练”正是他们公司文化的一部分。 辛维克目前任职于一家国际策略顾问公司,该公司专门为各式企业组织提供问题诊断、经营 策略、有效对策等服务,目前在全球设有近八十处办事处,雇用了世界各国约六千多名专业人员 ,多数都是毕业于顶尖商学院的mba——辛维克便是其中之一。他从哈佛毕业后就投身于这家公司 ,与一群菁英份子共事,接受高难度的工作挑战,当然也领取相对优渥的薪资,否则谁能长期忍 受可能得接二连三离家数百或数千哩的出差行程,以及一周平均工作八十小时以上的工作条件。 “这么拼喔!”黎真希悄然咋舌,将他单纯的说明作了另一番解读。 原来他的工作这么辛苦,还要到外地“出差”……这指的应该是被贵夫人包养的意思吧。 看来“外包”才是他的主要财源,难怪他住得起这样的高级酒店。 “你这样卖力工作,不觉得很操劳吗?”毕竟青春有限,他这样没日没夜的压榨自己的体力 ,日后可能会未老先衰,把赚的钱全拿去买补药了。 “是挺累人的,不过工作起来也很有挑战性,而且想拿高薪,当然也要有所付出才行。要是 没有高度的配合、全心全意的投入,坚持达成最佳的工作品质,也很难让每个客户获得满意的服 务,心甘情愿的掏出钱来吧。”他半开玩笑地说。 习惯了这个高手云集还附带无尽压力的工作环境后,解决棘手的问题反而成为高度成就感的 来源。而且这份严苛的工作也能让他解除到许多平常不会涉及的专业领域,丰富他的职场历练, 没什么不好的。 看他没有丝毫委屈,还对这份工作颇为热衷的模样,黎真希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反正人各有 志,只要他开心,不觉得被糟蹋,这也算是份助人为乐的服务业啦! “我的房间到了,请进。”言谈中已经走到他房前。他打开房门,颇有风度的邀请她进入。 她秉持着熟女风范,优雅微笑,步伐从容地往房里走。 事到如今,她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一进这间色调柔和,以木材及丝质布料混合布置出富有欧洲风情,又融入点现代感的豪华客 房里,黎真希心中立刻发出“哇呜——”的惊叹声。 不愧是五星级大酒店!看看这挑高房顶的气派格局,还有那一大片可以尽情欣赏维多利亚港 和九龙海景的广角玻璃窗…… 她放下花束,走到窗前眺望那片被各色灯火点缀得熠熠生辉的美丽夜景,朦朦胧胧地映照在 海平面上,随波荡漾……美呆了…… “要先冲个澡吗?”他挂上外套后,朝她走近。 她回头看着他,上一秒的绮丽灯火全数熄灭,换上一阵紧促的情绪。 她摇摇头,来赴约之前已经洗过澡了,而且姊妹们还慎重其事的帮她做了一点小保养呢。 往回走了几步,她将手提包放到床头旁的小柜子上,然后打开包包,一双手在里头东摸西摸 的忙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 大概是镇定吧,她现在急需要用呢。 辛维克站在她身旁,偏头看着她很忙碌,又瞧不出有何目的的动作,神情还认真到不太自然 …… “先喝杯水吧,你看起来很紧张。”他回头帮她倒了杯水,递给她。 “我有什么好紧张的!”她虚张声势地顶了一句,但还是一把接过水杯,咕噜咕噜地喝光。 “我去一下洗手间。”她把空杯塞还给他,抓起包包便往浴室走。 他盯着杯缘萨哈那个的红唇印,扬起嘴角,没想到这“一吻”居然会先落在这个杯子上,而 不是他身上。 明明是她主动搭讪,邀他进房的,怎么一踏进房里,她反而变得放不开了? 矛盾的女人。 黎真希在浴室里洗了手、补了妆、深呼吸、跟自己说话、在干湿分离的淋浴间与厕所之间来 回走动,甚至翻出皮包里的三千元港币看了好几眼…… 能做的都做了,终于让她再度稳下浮动的思绪,抬头挺胸走出浴室—— 耶?!他在干么? 辛维克坐在小沙发上,靠着抱枕、拿着遥控器,一派轻松地看着电视。 这种“居家”的画面好像不太适合跟“一夜情”摆在一起,不单没有半点情调,更感受不到 任何浪漫气氛。 这是一个“专业人士”该做的事吗?! “我打扰到你看电视了吗?”她走向小沙发,不太高兴地盯着他。 他抬头看她,两颊斜着明显的笑纹,琥珀色的眼中潋着柔光。 “我想你可能要在浴室里待很久,总得找点事情做。”见她不洗澡却在里头磨蹭半天,他猜 她可能真的退缩了,说不定出来以后就会说她要走人了。 不过现在看来,她的气势又跟进去前大有差别,好像是在怪他冷落了她似的。 “你该做的不是看电视。”她抢过他手中的遥控器,关上电源,丢到一旁。 他一愣,随即恢复笑容,伸手拉住她的细腕,将她往下一带—— 她斜倒在他怀里,半边臀部都压在他的大腿上。 “你气焰高张的模样,跟这身衣服很相配。”他夸她,用很挑逗的语气,害她措手不及。 “那么我们现在就来做点‘该做’的事情好了,怎么样?”他很有礼貌地征询她的同意,但 这话本身就很暧昧,再配上那张饶富个性的俊脸,就变得更加诱惑人…… 她凝视他的眼,注意到他额间落下一小撮乱发,已经她臀下感受到的体温…… “好啊,那就来吧。”以为她会害怕吗?这根本没什么! 她扶着沙发,自他身上离开,走向床头,放下手提包,还从里头拿出一枚保险套,很有气魄 的“押”在小柜子上—— “脱衣服。”她很干脆地说道,背对着他解开自己腰间的黑丝带,扔到床上。 她踮起脚尖,踢开脚下的高跟鞋,同时伸手拉下背后的拉链,一并卸除身上的连身洋装…… 不一会儿,她身上只剩一套内衣裤,和满腔魄力,转身面对他—— “吼!”她惊惶失色地瞪着他,发现他身上的衣物一件也没少! “你干么不脱啊?”不仅没脱,一双眼睛还直溜溜的盯着她看,真是狡猾、不要脸! 她赶快捞回床上的洋装挡在身前,多少遮掩一点。 辛维克看着她总是前后不一的行为,觉得这女人实在“怪”得很吸引人。他还没遇过这么逗 趣的一夜情对象,到底是真的害羞,还是在欲擒故纵? “我脱衣服的速度总是没女人快。”他轻笑道,走到床边。这才开始动手松开领口的几颗钮 扣,脱掉身上的圆领面衫,露出精实的胸膛和劲瘦的腰…… 黎真希眼睛愈睁愈大,从没见过男人在她面前脱衣服,而且身材好、脸又帅,随便看哪里都 有“赚到”的感觉,舍不得多眨眼。 他一点都不在意她目不转睛的目光,继续慢条斯理地解着他的皮带,松开裤头的铜扣,拉下 拉链, 脱掉长裤……只剁一件窄窄小小的三角裤,包裹着那微微凸出的…… 她吞了口口水——快流鼻血了!这种临场感比偷看a片还震撼千百倍。 他走到她面前,取走她怀里的洋装,抛至一旁。 “现在,我穿得比你少了。”他对她说。 “嗯。”她看得出来。 “那多出来的这件……”他的手指轻划过她的肩带,滑过胸前的曲线,再绕到背后轻抚她的 内衣后扣。“要我帮你脱吗?” “不用,我自己来就好了。”她用手臂挡掉他的手,然后爬上床,钻到被子底下去,在被子 里脱掉内衣,还拿在手上让他看清楚。 “我脱了。”她不甘示弱地对他说,接着若无其事地把内衣摆到洋装下,从头到尾都维持一 副很镇定的表情。 哼,她可不是个黄毛丫头了,脱件内衣只是小事一桩。 “还有一件。”他提醒她。 “你也穿着啊。”她立刻瞄了眼他的下半身,又迅速收回视线。 “那就一起脱喽。”他二话不说的扣住身上仅存的三角裤,弯下腰…… 她不以为意的撇过头—— 他真的脱了!全身上下一丝不挂的站在她面前,大方地展现他阳刚味十足的健美体魄。 她瞠目结舌地盯着他腰部以下……咽下一大口惊讶,缓缓转正脖子,拉紧胸前的被子。 活了三十年,这可是她第一次看到一个“活生生”的大男人在她面前脱得精光。虽然来这之 前已有心理准备,但此时看来显然还准备得不够多,害她刚启用满三十年的心脏,被这“香艳刺 激”的一幕电击得有些严重…… “你还不脱?”见她坐着不动,他又提醒她。 真好笑,这女人干么满脸通红,好像没见过男人裸体一样。以她的年纪,不可能还没有性经 验吧,而且都敢主动找他上床了…… 黎真希的闹中还有幕惊人的画面在打转,但她同时也流着不服输的热血,心想她才不会被一 个没穿衣服的男人给吓到。 她张口咬住被子,双手伸到被子底下脱掉内裤,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它塞到层层叠叠的 枕头后,重新拉平挡在胸口的被子。 “我也脱了。”她抬高下巴看着他,目光当然只敢锁定在他的脖子以上。 辛维克扬唇一笑,跨上大床,朝她靠近。他只手撑肘,侧躺在她身边,动手拉扯她的被子, 想一窥刚才无暇仔细欣赏,就被她藏进被子里的曼妙身材。 他轻扯,她却不肯放,于是他改而轻抚她露在外头的藕臂,顺势而上来到她的颈侧,轻轻搔 弄耳下那片细致肌肤,撩拨她的情绪,帮助她进入状况。 他低头亲吻她浑圆的肩头,沿着那道横卧的锁骨往中间游走,嘴唇在她喉咙上轻轻磨蹭,时 而以舌逗弄、轻舔,慢慢扫向她跳跃的颈动脉…… 她略偏着脸,感觉到他的气息在她颈间亲密移动,没有听到影片中那种“啧啧”作响的激吻 声,但她确实能感受到他正在吻她…… 一个陌生的男人,加上一股陌生的感觉,她竟然不觉得讨厌,反而渐渐融入一种如云似雾的 飘渺中,淡化了原本紧张、凝滞的情绪。 她感觉到他的唇贴上她的,移动得既轻又慢,像要把她的口红一点一点地全辗转到他的嘴唇 上似的…… 她很自然地闭上眼睛,感受他温热的唇、湿润的舌……轻轻撬开她的棱唇,温柔地探入,碰 触她软嫩的香舌…… 黎真希一怔,有点被口中那股过于棋迷的触感给震撼住了。过去她一直觉得“舌吻”应该是 两个感情很深的人,用来传达彼此的情意的一种方式,透过唇舌的交缠,恋人们陶醉在彼此的气 息里,呼应着内心那种弄到化不开的爱意…… 可是她现在居然在跟这个她不熟也不爱的男人舌吻,并且再次发现自己还不排斥这样的解除 。虽然没有经验,她却很自然的想回应他,用拙劣的舌头回应他热切的勾缠…… 辛维克察觉到她迟钝的反应,和不怎么高明的吻技。但他不介意扮演调教她的角色,熟练地 挑动她、卷住她,灵活的引导她渐入佳境…… “等一下。”她缩回勾住他脖子的手,重新揪住胸前的被子。 她眼中水雾氤氲,棱唇轻启:“关灯好吗?”她不想在明亮的灯光下曝露在一个陌生男人面 前,感觉很难为情。 “我想看你。”轻抚着她的颈肩,他从来都不喜欢在黑暗中抹黑做爱。 他对这个女人的欲望,比过去任何一次都要来得强烈。 “我想关灯。”她不想被他看得一清二楚,也不想把他看得太清楚。一切在黑暗中进行就好 ,比较不尴尬,不然跟一个陌生男人做爱,感觉很像自己在演a片耶。 “不关灯你就不防守?”他冷睨着她,心想她如果要当个保守、矜持的女人,当初就不该来 搭讪男人,找他一夜情。 现在衣服都脱光了,她才开始表现得像个不经人事的处女,会不会太多余了? “关了灯也可以做啊。”这对他来说有差吗?进房前还口口声声说这份工作要有高配合度, 让每个客户满意,现在他的“顾客至上”到哪儿去了?有没有敬业精神啊? “我不喜欢跟一个黑影做爱。就算要忘掉对方的长相,也是明天以后的事。”他很明白的告 诉她。难道她以为他会一辈子记着这个一夜情对象吗? “可是……凡事总有第一次嘛,你现在配合我一下会怎样?”因为面对着他那双炯亮的眼神 ,她连放开被子的勇气都没有,还怎么“做”得下去。 而且他这个人也很奇怪耶,反正事后有钱拿就好了,干么跟她坚持这点小事啊? 莫名其妙! “那你也配合我一下。”他扯唇一笑,冷不防地扯掉她胸前的被子——这样可省事多了,双 方都不必再浪费唇舌。 黎真希没想到他会突然来这一招,但她的反应也不慢,立刻就举起双手护在胸前。 他笑着,索性把整件被子都掀开。 她倒抽口气,整个人像触电似的缩起身子,紧抱双膝,侧过身去背对着他。 这么一来虽然背部全裸,但至少挡住了正面。 “你干么啦?!”她几乎尖叫。 辛维克从容不迫地靠近,轻抚她光滑的裸背,满意地微笑。 “转过来。” “把灯关掉。” “不需要。” “我需要。”她大喊。他习惯在陌生人面前宽衣解带,她可不。 他没作声,手倒是开始从背脊往下滑…… “……拜托啦。”她的音声减半,缩紧脖子,整张脸都快埋进枕头里了。 唉,她的三十岁生日,为什么要这么狼狈的缩在这里,低声下气的哀求这个她花钱买来的男 人啊?好心酸哦—— 看这女人缩成这幅模样,辛维克实在觉得有些夸张,又有点滑稽。 以她的身材、长相,和刚走进酒吧里跟他搭讪的那股自信,谁会料到她上了床居然缩得跟只 虾子一样。她到底在怕什么? 嚓—— 房里的灯熄了,只剩角落里一盏立灯,还亮着微弱的光芒,将房里的摆设衬得昏黄不清。 黎真希感受到明暗的变化,终于舒开脖子,抬脸望向天花板。 “过来。” “……”她盯着角落那盏立灯,不说话。 “各退一步,还是你要我过去?”他淡撇着唇,表明自己已经作出让步。 这女人是他至今遇过最麻烦的一夜情对象,不过这也强化了他想得到她的决心。 他想要这个女人,想让她心甘情愿的交出自己。 黎真希偷偷往后瞄了一眼,眼看已经没有再杀进的空间,而且她自己都说出了“凡事总有第 一次”这种话。既然他都释出诚意了…… 好吧。她动了动身子,慢慢转正、伸腿、松手……全然平躺在大床上。可是她的脸一直面向 另一侧,根本不敢转过来看着他。 “不要紧张,你很美。” 黎真希听到他温柔地低语,也感觉到他贴在她面颊上的鼻息,然后她又被包围在一股与先前 相似的蒸汽中,随着他的吻、他的每个爱抚、体温渐升…… 他的触碰渐往下走,在颈部以下煽得越来越火热…… 她仍然闭着双眼,因为她不敢正视他的赤裸,也不敢看清楚他是如何在她身上做出那些彷佛 带着小小电流般的动作,害她的身体被撩拨得兴奋不已,但心里却始终延续着一缕挥之不去的紧 张。 随着两人之间愈来愈多的肌肤之亲,她不仅心跳得快,胃也阵阵抽动。 她曾经想象过这一幕的发生,当她爱上一个男人,她会在爱情的基础下与他共赴云雨,需索 彼此的激情。他们所得到的每一分欢愉,都是来自彼此相爱的共同意识。 但是这个正抱着她、吻着她、抚遍她身上每一处脆弱,惹得她轻喘不止的男人…… 是谁? 第三章 黎真希睁开意乱情迷的眼眸,低头凝视那个趴伏在她身上的男人…… 他有宽厚的肩膀、结实的上臂、伟岸的背部线条、窄挺的臀部…… 她别开视线,心头涌上一阵陌生的心慌。 尽管这个男人长得很帅、技巧很好,但她心里那份生疏,却让她连跟他裸裎相对,碰他一下 的勇气都没有,只敢被动的躺着,不敢妄动。 没想到她真的跟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上了床,只因为三十年的寂寞芳心始终等不到一个可以 解读它的男人,就赌气魄的花钱买个男人来陪她一夜…… 然今夜过后呢?除了作过这场昙花一现的春梦,她的生活又会有什么改变?还不是一个人过 日子,桃花不开半朵,也不会中乐透…… “你不专心。”他突然眯眼,情欲高涨的身体绷得又热又紧,却无法忽视她的心不在焉,好 像他还不足以引起她的全副注意。 “……”她一时哑然,没想到他会察觉她的分心。 “你现在应该只想着我才对。” 他稍微移动身躯,伸长手臂取来她刚才放在小柜子上的保险套,准备撕开。 她在恍眼间瞥见他手中的银色包装,忽来一阵紧张,握住他的手! 他不解地盯着她。 “……洗、洗澡。”她突然喊出。 “洗澡?” 辛维克怔了下,轻皱起眉,盯着她问:“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她摇摇头,乘机抢走他手中的保险套。 “等你洗完澡我们再做。快去啊,我等你。”她紧咬住这灵机一动的说辞,因为就在这紧要 关头……她后悔了! 这一刻她突然清楚地意识到自己还是想跟一个喜欢的男人做爱,想体验那种因为爱着对方而 想与他紧密相拥、合为一体的感觉……那才是她想要的性爱经验,而不是缺乏感情的性关系。 因此她决定中止这场交易,不想跟一个陌生人上床,糊里糊涂地交出自己,可是她又没有勇 气当面告诉他“我不做了”,所以才想先找理由支开他,再行开溜。 黎真希的一脸认真,很成功地——将他的满身欲火,转为满腔怒火。 “我看你是在耍我。”他撑起上半身,冷视着她,下半身胀痛的欲望已经将他逼得有些沉不 住气。 这女人不可能不知道,在这种时刻喊停,对一个蓄势待发的男人会造成多大的杀伤力。可是 她居然挑这时候泼他冷水,分明是故意整他! “给我。”他几乎咬着牙,要她交出手中的保险套。 她当然很不合作的将它握在胸前,顺道掩护赤祼的胸部,然后对他摇头。 “拿来。” “你快去洗澡。”她趁隙转过身去,正面朝下,将手压在身下。 不过……他为什么要一直跟她要手中的保险套?身为职业牛郎,难道他自己没准备吗? 这也太不专业了吧!但这下倒是有利于她了。 “放手。”他抱住她,一手钻入她身下想掰开她的手指。 她极力抵抗,两人在床上扭成一团,顿时形成一场画面全祼,感觉却一点也不煽情的争夺战 …… 在一抢一躲中,还得护住胸口的黎真希很快便败下阵来。 她看着他从她手中夺走的小包装,脱口而出—— “你想强暴我吗?”他夺取保险套的目的是为了跟她发生性行为。她不给,他还硬抢到手, 这么强烈的企图不叫强暴是什么? 辛维克僵住,看着她,忽然有股怒火攻心的愤慨冲进胸口。 强暴?!她竟敢用这么不名誉的词汇来污辱他的人格? 他看起来像是那种会对女人耍肮脏手段的人吗?他又不缺女人,只是接受了她的搭讪,与她 温存,连这保险套都是她自己准备的,可是这反反复覆的女人现在竟然指控他…… 辛维克别开那双像冒着金色火焰的瞳孔,侧吸了口气,把那枚保险套丢回床上,起身离开。 他决定拿出最好的教养,维持他最后一点风度,走进浴室去冲个冷水澡,冷却自己炽热的欲 望,和破口大骂的冲动,以免自己的手在下一秒掐住她! 冷静、冷静……再棘手难搞的案子他都碰过,不可以败在一个女人手上…… 黎真希看他不发一语地走进浴室,对他前后几秒的态度落差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真的去洗澡了耶?!真听话,怎么突然拿出敬业精神来了?刚刚还一副要跟她拚到底的冲 劲咧…… 哎呀,不管了,她现在可没时间想那么多。一听到浴室传来哗啦啦的水流声,她马上跳下床 ,火速找回自己散落各处的衣物,匆匆穿回身上。 她急得没想到要先找开房内的灯光,便直接在昏昏暗暗的弱光中摸向放在小柜子上的手提包 ,不料却一个小小心地将它挥落在地,里头的东西全掉了出来。 这样也好,她要找的钱包就在眼前,不需要费心寻找了。 她马上从钱包里抽出早准备好的三千元港币放在小柜子上——虽然他们没做“全套”,但这 半套也耽误了他不少时间,而且是她自己突然反悔的,所以当然还是该把说定的钱付给他。这么 一来,就算她不告而别也不会太对不起他了吧。 她半跪在地,几乎是在摸黑的状况下匆忙收拾散落一地的物品,在触手可及的范围胡乱瞎摸 ……只要确认钱包、护照、手机、房卡都在包包里,其余的东西就抓一样是一样,反正落下的也 不会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丢了就算了。 黎真希听到水声渐歇,立刻暂停动作,三秒内便抓起包包往房门外跑,就怕在离开途中被他 撞见,制造另一幕尴尬! 她走出房间,不敢稍停地到达电梯口,如今的心情可比刚才上楼时轻松多了。 告别了那个陌生帅哥,这一晚的慌乱与刺激也终于告一段落。不过这件事要是被阿芳和小佩 知道了,一定会骂她浪费钱吧? 嗯,绝对会。那她现在还要这么快回去找骂挨?还是…… 她低头翻出包包里那张五星级客房房卡,拿在手上笑了笑—— 还是留下来好了,这里的夜景真的好漂亮呢。 辛维克从浴室里出来,拨着刚吹干的头发,走向空无一人的大床。 她离开了,他一点也不意外。冷静下来想想,她突然叫他去洗澡,还坚持要求他洗完再做, 不就是为了把他支开,好乘机走人嘛。 呵,虽然不晓得那女人是哪里有问题,做到一半突然分神又临时喊卡,但既然她不想跟他上 床就应该明说,干么还想出那种惹人发火的烂借口,难道他会把她绑在床上,不让她走吗? 哼,今晚真是遇到了一个怪女人。 辛维克点亮房内的灯光,稍微整理凌乱的床铺,摊平绉起的被子…… 床上还留着刚刚那枚未拆封的保险套。他顺手拾起,轻撇了下嘴,放到一旁的小柜子上—— 怎么会有钱摆在这里? 他拿起柜子上的三张千元纸钞,皱眉思忖,满腹疑惑,直到他不疑难问题瞄到另一只手里的 保险套…… 钱……保险套……不是吧?!难不成那个女人把他当成…… 他闭上眼睛,脑中浮现那名红衣女子刚出现在他面前的画面—— 她顺理成章的收下他的花,问他是不是该进房了…… 他睁开眼睛,双眸再度点燃两把金色烈焰,将深沉的琥珀烧成滚滚熔岩—— 奇耻大辱!他竟然被当成男妓看待?那女人居然敢用这种方式来羞辱他,把他耍了一顿! 辛维克愤然丢下手里的纸钞,觉得自己遭受了此生最大的屈辱,但可惜他又对那女人一无所 知,就算知道她是住在这酒店里的房客,也无从找起,除非他要二十四小时守在大厅里碰运气, 否则可能再也遇不上那个该死的女人。 他恼怒地坐回床边,气得跺地—— 脚下感觉踩到了什么东西!他低头一看,从脚下捡起一个跟火柴盒子差不多大小的红色扁袋 ,上头还绣着金色花朵与藤蔓…… 这也是那个女人的东西吧,因为之前住在这个房间从没看过。 他往床的另一头看去,发现更角落的床角下还露出一小截白色的东西。他弯腰拾起,发现那 是一张被折叠成名片大小的白纸。 他摊开手中的纸张,看着上头的文字…… 唇边的笑意逐渐回流,他想连上帝也在替他打抱不平吧,所以才让那个女人粗心大意的弄丢 这张订房资料,落到他手里。 原来她只在这里留宿一晚,而且还是为了跟男人约在这进行“交易”。怪不得刚刚出了电梯 ,就马上跟他说她订的房间不在这层楼。 这下可好,也许五星级酒店基于保护客人隐私不会轻易透露她的房间号码,不过单凭这张纸 上留下的几项线索,他就有足够的把握能查出她的资料,而且…… 很快! “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了,黎真希……”他揉紧列印着她名字的一角,笑得极有自信。 不知怎么的,这女人的一举一动好像是注定要引起他的兴趣似的,对他产生一股莫名的吸引 力,促使他追上她…… 事情愈来愈有趣了。看来他接下来的旅游计划有了一点点改变,因为他预定前往的下一站, 已经改为那个女人的所在地。 听她以中文对话,应该也是亚洲的某个城市吧。 究竟会是哪里呢? 他自己也好期待啊…… 台湾高雄 黎真希销假上班的第二天,气象报告今天会是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 银行的玻璃大门从营业后就不断开开关关,很少停下来喘口气,而柜台内的行员也是一会儿 跟客人交淡、说明,一会儿又忙着回头盖章、填表、送文件…… “欸欸,真希,快抬头!”小佩突然靠过来,压低音量对正低头工作的黎真希说道。 “干么?”她抬头看她。 “不是看我,叫你看那边,那个站在服务台前说话的男人。”小佩指指前方,用力使眼色。 “长得超帅的。” 黎真希转过头去,见到那个男人的侧脸—— “不会吧?!”怎么会是他? 她立刻把头压低,下巴差点没“叩”到桌子上。 “怎么了?有帅哥还不看,机会难得耶。”小佩提醒她,这种“好康”可不是天天有的。 “眼花。”她说,并且动手揉揉眼睛,再次抬头确认。 “什么?” “眼花缭乱。”她失望地低头,开始按摩两眼周围的穴道。 太可怕了,她竟然没看错,这也不是幻觉。那个曾经看过,摸过她全身的男人,现在真的站 在她工作的地方,离她不过几十步的距离。 为什么?!为何那个极品牛郎会出现在这里,而不是待在香港,或者世界上任务一个她看不 到的地方?所谓的“异国”一夜情,不就是指两人在共度一夜后天涯陌路、永不相逢吗?哪能有 才回国第三天就遇上的?运气真背…… 小佩没空理会黎真希的不知好歹,只顾着伸长脖子欣赏前方的好风光。 刚好那个身材高硕、外表英挺的型男也往柜台这边看过来,目光好巧不巧就停在她们这个方 向。 “欸,真希,他一直往我们这边看耶。”小佩兴奋地说,还用手肘顶了她两下。 “是吗?”黎真希抚额叹息,提心在口。这辈子头一次这么不想被一个帅哥给“青睐”到, 只求他快点离开,省得两人见面尴尬。 “真希。” “干么?” “微笑。” “为什么?” “他走过来了。”小佩清清喉咙,拉拉背心,笑容加倍。 什么?!黎真希忍不住抬头偷看——目光却很幸地跟直走而来的辛维克对个正着,这下想躲 也躲不掉了。 辛维克照着从服务台问到的指示走向柜台,不出几步路就看到那张令他“朝思暮想”的脸孔 ,正鬼鬼祟祟地探出柜台…… 逮到你了! 辛维克俊唇扬起,朝着预期中的结果前进,一步步踩在她紧绷的神经上,把她的心晃震得七 上八下。 看见她一脸惶惶然的神色,他心下感到一阵痛快,笑容也随之加深。 她在紧张,这绝对是个好的开始。 “嗨,我们又见面了,黎真希小姐。”他瞥了眼柜台上的名牌,笑着跟她打招呼。 乍见她梳起包头,穿着银行制服的端庄打扮,还真有点不适应。 虽然粉妆玉琢的面容依然姣美秀丽,但她这身保守的感觉却跟那晚的艳色装扮大有落差,看 起来更不像是个会花钱找男人寻欢作乐的女子。 看来“人不可貌相”一词,就是用来形容她这种人。不过这倒还不至于让他对她心生反感, 反而觉得能见识到这女人不为人知的另一面是件挺有趣的事,更好奇她接下来会作何反应…… 他直挺挺地站在柜台前与她对望,气宇轩昂的挺拔身形自然引来更多同事、客户的注目,也 一并把黎真希的肾上腺素激得更高。 她站直身子,睁亮双眼看着眼前这个英姿焕发的极品— 如果是在其他地方遇见他,她可能还有闲情欣赏一下他英俊潇洒的外表,但在这众目睽睽之 下望着他,她却只感觉到一阵心虚,就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很怕被周围的熟人看穿。 “是啊,真巧。”她硬是凑出一句,其实心里却有些责怪他的不识相。 这个男人很不懂得替客户设想耶!明明知道两人的关系“见不得人”,这里又是她上班的地 方,认识的人一大堆,他干么还多此一举的走过来跟她打招呼,应该装作没看到或不认识才对嘛 。 她好想直接开口赶人,但碍于有主管在后头盯着,她还是面带微笑,不敢造次。 “其实这并不是巧合,我是特地来见你的。”他诚实地告诉她,更正她的说法。 这次,他可是有备而来,不会再被她耍着玩了。 黎真希听到“特地”两个字,又在心底尖叫一声! 特地?!这男人在说什么?那晚他们又没自我介绍,她连他姓啥、名为何都不知道,他又怎 么可能知道她在这里上班,然后特地来找她? 她不安地盯着他看,猜测他何出此话,也开始担心这个她摸不清来历的男人会不会一不小心 就提起那晚发生的事,害她当场无地自容…… “请问这位先生,您特地来找我有何贵事呢?”心念一转,她笑容可掬地问他,决定先顺着 他的话往下接,以不变应万变。 反正他嘴巴上说的“特地”,应该只是用来讨好女人,想让每个女人都觉得自己很特别的习 惯性用语而已,她不必真的放在心上。 况且他再笨,也不可能在这么多人面前公然提及那场可能泄漏他特殊身分的交易吧,否则岂 不连他自己都要跟着丢脸了。 嗯,愈想愈有道理。她在心里肯定这个结论。 所以她现在千万不能自乱阵脚,自己吓自己。只要暂时忘掉心中的尴尬,勇于面对这个男人 ,把他当一般客户接待,然后速战速决地把他送出银行大门就好了。 免惊啦! 辛维克轻松地欣赏她脸上由惶惑不安转为故作镇定的微妙变化,暗处运用工作上的分析技巧 ,将她的心境转折拆解至最细微。 他猜想,这女人肯定是对他突然造访大吃一惊,想不透他怎么会找到这里来,又很怕他把她 花钱打男人上床的事说溜了嘴,所以现在就想用粉饰太平的态度来应付他,早点打发他走人…… 呵,有趣、真有趣。她那脸作贼心虚又强作镇定的表情,让他暗笑在心底,想想了她那天晚 上走进房间后,也差不多是这样的反应。而她那带着点好强的自信美,与局促难安中流露出的娇 憨,正是引起他注意,促使他想得到她的主因。 他注视着她那双又圆又亮的眼睛,勾唇一笑。 看起来,这女人的脸皮也挺薄的,还懂得要在人前替自己留点颜面、维持形象。 不过话说回来,他的脸皮也没厚到可以任人羞辱还默不吭声的地步!这女人害他无端背了三 天“污名”,如今他怎么可能让她紧张个三分钟就善罢干休。 即使原本就不打算太刁难她,但至少也得让她多紧张一会儿,再要回一个合理的道歉才行。 “是有点事情要麻烦你,我想存一笔钱。”他彬彬有礼地回答,眸中闪动亮金色的光芒,脸 上的笑容也不比她逊色,可算是虚假得很自然。 “好的,请问您在本行设有往来帐户吗?”如果有,最好也是设在其他遥远的分行,千万别 与本分行有太多往来。 “没有。” “那您可能需要先开立一个新的帐户。”她苦笑着给予建议,心底冷汗直流,很怕他开了帐 户后会常常来这家分行进出,那岂不换她要请调去其他分行了。 “不需要。”他微笑婉拒。 蛤?!她怔了下。虽然很高兴这男人不打算在这里开户,但又不懂他如果不开户要怎么存钱 ? “贵行接受外币存款吗?”他问。 “请问您持有的是哪国货币?”本行的外汇存款是有提供多种币别选择,但她还是需要先确 认他持有的外币是否在承办范围内。 “港币。” “呃!是,港币有。”她顿了一拍。听这男人提起港币,难免又是一阵心虚。怪了,他人不 待在香港赚钱、存钱,大老远跑来台湾搅和什么! “黎小姐在贵行应该有往来帐户吧?”他又问。 “我有。”问这干么?她是行员,当然有自家银行的帐户。 “那就好了。”他维持着俊朗的笑容,自外套口袋里掏出皮夹,从夹层里拿出三张千元港币 ,放到柜台上。 “请帮我把这些钱存到黎真希小姐的帐户里。” “蛤?!存到……我的户头里?”有没有搞错! 她疑惑地盯着他,愈看愈害怕,因为这三千元港币,只能让她产生一种现在绝对不想提起的 联想…… 他要把这不多不少的三千元存入她的户头里是啥意思?!这些钱不是她那晚付给他的吗?为 什么他现在又拿回来? 这男人到底在想什么! 连两旁听到他说话的同事和正在输存汇款的客户,也纷纷对他投以好奇的目光,想说这个看 起来相貌出众又风度翩翩男人是怎么了?难道是新型态的诈骗手法? “对,我想把这笔钱存到你的账户。”他肯定地表示。 黎真希瞪着柜台上的三千元港币,胸口有种被一群狂牛踏过的感觉—— 她往两旁各瞄了一眼,堆高笑容。“这位先生,您可能弄错了吧,这又不是我的钱,怎么能 存到我的户头里。”她按捺飙高的情绪,把钞票推还给他。 她很“使劲”地对他微笑,意示他别再拿这种敏感的话题来开玩笑,不然她就要抓狂了! 辛维克看着她蕴含杀气的笑容,当然明白她的暗示,也知道她此刻的心情有多么惊惶不安, 但他还是忍不住要提醒她—— “这当然是你的钱,你忘了?这是你那天留在——” “小佩!”她大喊。 正坐在一旁拉长耳朵想偷听的小佩,差点被黎真希这声“呐喊”吓得跌下椅子。她摸摸领巾 ,仰头看着黎真希。 “如果有电话进来,帮我接一下。”她交代小佩。 “你要去哪儿?” “我想花点时间跟这位先生详细说明一下本行的存款作业。”黎真希薄面含嗔地看着他,随 便从档案架上抽出一份表格。 “先生,请您跟我往这边走好吗?”她很客气地请他“离开”,跟她一起到旁边的会客室里 谈谈。 辛维克很配合地点点头,收起柜台上的钞票,随着黎真希往旁边移动,等她绕出柜台后,一 同走向会客室。 小佩伸长脖子望着黎真希和那位帅哥的身影走远,柜台内的手立刻拿起话筒拨内线—— “阿芳姊,我跟你说哦,刚才有一个长得很帅的男人来找真希,看起来不像普通客人……” 第四章 黎真希将辛维克请进会客室里,轻轻带上玻璃门,一转身—— “喂,你这个人,到底有什么目的啊?”她的语气急转直下,态度截然不同,什么客气、礼 貌、微笑全关在门外了。 “辛维克,我的名字。”他很有风度的报上姓名,好让她知道待会儿该向谁道歉。 况且听到他的名字,她应该就知道自己搞错对象了吧,除非他还“走运”到跟那个和她约上 床的男妓同名同姓。 她一听,果然怔住,眼中流露出一丝疑惑。 “我并不想知道你叫什么名字。”这男人很“脱拍”耶,她有叫他自我介绍吗?“我只想问 你究竟想干么?”上班时间,她可没空跟他在这儿穷蘑菇。 辛维克内心一叹,马上就发现自己不能对这个女人抱有太大的期望。 “黎小姐,我看你的记性真的是不太好,我刚刚不是说过,我是特地来把这笔钱送还给你的 吗?”他的语气很温和,但诚恳的表情看起来却反而像在暗讽她的愚蠢,不长记性。 她不太高兴的“瞧”了他一眼,又想到—— “你怎么知道我找这里上班?”她终于相信他们的重逢不是巧合了。 辛维克从口袋里拿出那张被她遗落的订房资料,交给她。 她摊开一看,马上皱起眉头,责怪自己的粗心。但是……这上头并没有她的公司地址啊? “你调查我?”她惊讶地问。 “我必须设法将这笔钱物归原主。”他的态度很磊落,不怕她知道实情。 她瞅着他,对他的行为感到不可思议,一般人就算在路上捡到钱都不一定会送到警察局了, 更何况从香港追到台湾来? 他……长得人模人样的,该不会是个变态跟踪狂吧? “那三千元是我留给你的酬劳,不用还给我。”虽然心里有些怕怕的,但她的表现还算镇定 。 他双眉一凛,随即恢复平静,缓缓地,琥珀色的眸子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撇嘴一笑— — “黎小姐,陪我睡一晚,你的价码是多少?” 黎真希睁大眼睛,作梦都没想到他会这样问,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震惊之余,心头火起——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她立眉嗔目地怒喝,感觉受到严重的侮辱。没想到这个厚颜无 耻的男人居然说出这么下流的话来! “这正是我想问你的。”他收起笑容,亮出手中的钞票。“黎小姐,或许你很习惯拿钱消费 男人,但我可没那么廉价。”他将三千元放到她身旁的桌子上。 现在,她应该能体会他当时看到这些钱的心情了吧,居然一个晚上连续诬蔑他的人格又践踏 他的尊严,把他当什么了! 黎真希努努唇,圆眼半眯,睨着他。搞了半天,原来是嫌钱少啊! “辛维克先生,如果你对这个价钱有意见,应该要在交易之前就提出来,而不是在事后千里 迢迢跑来找我抱怨。” 她提了口气,以冷却过的语气跟他讲道理—— “况且,那晚我们又没真的发生关系,你收下这三千元也不算吃亏吧。”她既没耽误他太多 的时间,也没消耗他的精力,这笔钱应该算很好赚了,他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还嫌少?!以为她赚钱很轻松啊。 听完她几句话,轮到辛维克火冒三丈。他万万没想到自己非但没得到预期中的道歉,反而还 被这女人多羞辱一次! “岂止吃亏,这是我一辈子受过最大的羞辱。”他咬牙强调。 “黎真希小姐,你喜欢花钱找男人是你的自由,但是我还不至于需要靠着出卖自己的身体来 赚钱,所以你最好立刻收回这笔侮辱人的钱,并且为此向我道歉,以后别再随便把人看轻了。” 难道她在花钱“消费”前,从来不会先弄清楚对方的姓名和长相吗? 她的脑袋足足愣了好一会儿,前后排列他所说的每句话,怎么想都不对…… “哈,听起来好像是我把你误当成牛郎一样。”她不以为然地笑着,觉得自己听到一个很离 谱的说法。 “没错,你是认错人了,我不是你想的那种男人。”他想她口中的“牛郎”就是男妓的意思 ,于是很正经、严肃地澄清自己的身份。 见他说得义正词严,黎真希心里还真的冒出了一丁点儿不确定,因为当初第一眼见到他时, 她也曾怀疑过自己是不是看错人了? 他给人的感觉实在不太像个牛郎。不过,她也实在想不出任何“他不是”的迹证,而且连她 问起他的职业时,他不也回答得很顺口,还一副很有企图心,挺乐在其中的模样。 “证据呢?”她问他。 他不解地挑眉。 “你说你不是牛郎,证据呢?”若是没有合理的佐证,休想她会相信他的说法,更别妄想她 会低头道歉。 “我都站在这里亲口证实了,还需要什么证据?”这女人讲不讲道理啊? “口说无凭。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突然改口否认,不过如果你不能提出令我信服的证明 ,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你不愿意收下这些钱也没关系,我还省了一笔。”哼,以为她会怕有钱没 处花啊。 她倒是等着,看他能拿出什么合情合理的证据来说服她。 辛维克抿唇拧眉,凝视她的瞳里怒光烁动…… 她是不讲理的。他想。 “那请问你又是凭哪一点,认定我就是你口中说的牛郎?”他反过来问她,自己也很想知道 她到底为何如何咬定他的身分,一直贬低他的人格。 “时间、地点、穿着,每一点都能证明你就是。”她很快地回答,殊不知她所以为的天时、 地利、人和,正是构成这桩大乌龙的完美组合。 他蹙眉,大脑很理性的分析她的回答,推敲出其中的逻辑。 “你的意思是,我穿了跟你约定好的衣服,按照约定好的时间,坐好约定好的酒吧里……等 你?”他道出心中臆测的结果。 “还有,你也带了玫瑰花。”她很有信心的补充这一点。 他盯着她一脸认真的表情…… 荒唐!这绝对是他遇过最匪夷所思的旅游经验。谁会想到他日行一善跟老婆婆买下的玫瑰花 ,居然会为他带来这种“奇遇”?! 这些水落石出的“关键”,还真是巧合得离奇,荒谬得可笑。 再看看眼前这个坚持己见的女人,他突然觉得这整件事已经让他从气愤难平,转为啼笑皆非 的新局面。 “黎小姐,你不觉得光用这些条件来判断一个人的身份,实在太冒险了吗?如果那天同时出 现好几个符合条件的男人,你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要如何确认哪一个才是你要找的人?”他 半是好笑地问她,觉得她这种得过且过的认人方式实在太过草率,难怪会出错。 站在一个专业决策顾问的立场,他判断“这家公司”极有倒闭的风险。 “我那天只看到你一个人,没有如果。”对既成的事实,她只以结果论定,才不作多余的假 设。 回想那晚,全场就他一个人的条件“全中”,哪来的其他男人?根本是在强词夺理嘛。 他听了,也不急着跟她争论,从来就知道要说服一个有“先入为主”观念的人很不容易,因 为大多数的人都不喜欢花脑筋思考自己不感兴趣或不愿相信的事情,特别是当人们本来就对这个 提案人不具信心或好感的时候,更会下意识地排斥对方说提出的任何意见,影响本身的客观判断 。 这种意识失衡的人,他在工作时见多了。不同的是,这次他不想花太多功夫来说服她接受他 的所有想法,只希望她用耳朵挺清楚事情的真相,弄懂他在这整件事里的“清白”。 “好,我们不谈如果,那就来说说我好了。”他扯了扯嘴角,用比较温和的表情澄清当时的 情况,还是试图跟她讲道理。 “黎小姐,我是不知道你跟别的男人之间出了什么状况,但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我,只 是一个单纯投宿在那家酒店里的房客,每天晚上都习惯到酒吧里坐一会儿、喝杯酒;那天穿的衣 服是出门前才随机挑选的,而那束玫瑰花则是我心血来潮买下,还没决定要如何处理它,然后… …你就出现了。”说明至此,他相信看起来并不笨的她可以听得出这整件事全是一场纯属巧合的 误会。 那天晚上,他并没有在等她。 黎真希不是笨蛋,当然明白他要表达的意思,但问题就在于她要不要相信这世界上竟有这么 鬼扯的“阴错阳差”。 如果这个叫辛维克的男人不是牛郎,那真正的牛郎到哪去了?她那天明明是准时到达酒吧, 又坐在那里喝完一整杯啤酒,但从头到尾都没再看到另外一个像他这样一身白衣、白裤又带着玫 瑰花的男人啊? 她左思右想,就是不曾怀疑过这场假手他人的交易本身就出了问题,反而搞不懂眼前这个明 明已经依约社会的男人为何要在事后矢口否认,而且…… “如果你不是牛郎,为什么会答应跟我进房间?”当时他脱得一丝不挂,还差“一步”就跟 她做了耶,现在还狡辩什么? 这个问题显然简单得惹人发噱,而他也毫不隐藏的笑出声。 “我以为,我只是接受你的搭讪而已。”他想,不管哪个男人站在他当时的立场,都会这么 想的。 “我哪有跟你搭讪?!”她惊声反问,感觉被诬赖了。 “那天是你主动接近我,收下我的花,邀我进房,还带了保险套,不是吗?”他微笑问道, 对她那晚在酒吧里的言行举止还留有深刻的印象,一如那抹鲜艳的红光,简洁有力。 她滚了滚喉咙,觉得自己当初表现的自信经过他的口述之后,听起来还挺不像话的…… 不过,她可不是在跟他搭讪,只是去赴约而已,这两者是有差别的。 “我们本来就约好你要带着玫瑰花在那里等我的,我拿了房卡去找你,叫你进房间有什么不 对?”她理直气壮,自认站得住脚。 “还有那个保险套,我只是以防万一,你咧?居然没准备!要是我们那天真的要用怎么办? 根本一点都不专业,还敢跟我说你全心全意投入,坚持达成最佳的工作品质,真好笑。”她反唇 相稽,才不让他占便宜。 这会客厅里没有别人,她说起话来毫不拘谨,愈来愈有私底下快人快语的作风。 “保险套跟我的专业能力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强力声明,突然懊恼起自己出门旅游没有随 身携带工作名片的习惯,害得他这份正正当当,还被众多mba列为求职首选的顾问工作,被她曲解 成那种……“床上”顾问。 他满心无奈,完全不想再回想他们那天的对话内容。 “总之,我们之间是误会一场,我去那家酒店是为了度假,不是‘工作’,你弄错对象了。 ”此行的重点,就是澄清这件事。“所以,请你快收回这侮辱人的三千元,并且为此向我道歉, 因为你的行为已经对我的人格造成伤害了。” 他只要求一句道歉,别无所求。以一句中文来形容他这种处处讲人权、强调自我的美式价值 观,就叫“士可杀不可辱”。 听他说得煞有其事,黎真希脑中二度闪过不确定的念头…… 可是要她全然采信这个陌生男人的片面之词,相信那个好友挂保证的牛郎会平白无故放她鸽 子,实在也不容易。而且他开口闭口就叫她道歉,一副指责她做错事的态度,教她看了更不爽— — “我看,不如请辛先生快收下这三千元,就但帮我个忙,快点离开这里,别再耽误我上班了 。”她决定不向这个男人低头。 辛维克没想到她会这么执迷不悟,他都已经将整件事说明过一遍了,她还是坚持不肯认错吗 ?! “在得到合理的答复前,我不会离开。”他也决定捍卫自己的尊严到底。 她拧起眉心,用最贴切的台语来形容这种人—— “澳客。”虽然他不是本行客户,但他的行为和那些赖在柜台无理取闹的人也相去无几。 “什么?”他听不懂。 “我说你像个‘澳客’。”她很带种的重复一遍,当然平常在客户面前,她可不敢说出这么 “不敬”的话。 “什么意思?” “就是你很‘卢’。” “请你用我听得懂的字解释。” 她怀疑他是从外星球来的,居然连这么“通俗”的话都听不懂?! “我说你现在的行为,就像一个站在玩具店门口,吵着要爸妈买玩具,否则就蹲下来大声哭 闹,赖在地上不肯走的任性小鬼。以上,请问有哪个字是你听不懂的?”她不但举例说明,还揶 揄了他一顿。 如果他会说台语,应该会很想骂她一句“白目”! 可惜他不会,而且不习惯对人口出恶言的他,一时间还想不出要用什么强而有力的字句,来 回应她这番非常不友善的言词。 “黎小姐,你不觉得自己愈说愈过分了吗?”这一切明明因她而起,她现在却反过来指责他 任性,好像是他缠着她不放一样。 “不会啊,刚好而已。比起你偷偷摸摸的调查我,不远千里追到公司来找碴,还莫名其妙地 硬要我向你道歉,到底是谁过分?”她睁大眼晴回视这个存心找架吵的男人,提醒他自己才是来 者不善。 而且人家都说“吵架首重气势,音量只是其次”,她当然得表现得强势一点。 辛维克挑眉瞪眼,动了动下巴,嘴唇一张一合,对她不可理喻的程度简直哑口无言,不晓得 该用什么话来形容他心里的“惊讶”。 “你这个女人,根本是有理说不清。”在此之前,他还真没料想到她会是一个这么不讲理又 牙尖嘴利的女人,不仅听不进别人说的话,态度还嚣张得很。 “那就麻烦你快带着你的‘大道理’离开,去别处做点有意义的事情吧,辛维克先生。”她 重新拿出面对客户的笑容,十分恭敬地请他“滚”。 他盯着她脸上虚伪至极的笑容,突然想起刚踏进职场时,某位老前辈曾在一场频频遭受女客 户质疑、刁难的简报会议之后,对他说过的话—— “不要试图跟情绪化的女人讲道理,据理力争只会让情况恶化,让你变得更惹人厌。” 没错,他现在面对的就是一个显然已经在用“情绪”处理事情的女人,她正蛮不讲理地在维 护她所认为的“道理”,将他视为眼中钉。 而他若是傻到随之起舞,白费力气跟这种人斗气,岂不坏了自己的修养,变得跟她一样丧失 理智,黑白不分了。 思考后,他释怀的笑了声,决定转而遵循前辈的告诫,认定这个女人已经没有“沟通”的可 能性。 “的确,跟你讲道理是一件毫无意义的事,因为你这个人根本没有理性可言。”他半笑半叹 ,英俊的脸上看得出无可奈何的心境。 “这些钱你留下吧。我就当作自己倒楣,遇上一个不明究理的女人,无端受了一顿侮辱。” 他拿起桌上的钞票塞进她手里,此时心里对她这种是非不分、固执己见的态度觉得有些“感冒” 。 “不过我还是要劝你一句,下次在找男人寻欢作乐前最好睁大眼晴,认清楚对方的身分。还 有,既然三千元都愿意花了,一个保险套就不必省了。”他眼眯嘴笑,和颜悦色的回以一击,暗 讥她在最后一刻的临阵退缩。 这招果然正中要害,马上激起她那天晚上落荒而逃的狼狈记忆。 她脸色大变,气恼地“瞧”他…… “那么,我就不耽误你上班了。”他恢复潇洒的笑容,先行告退。 黎真希握紧手中的钞票,看着他走出会客室。 “欠揍的家伙,就算是一个保险套,我也不会浪费在你身上。”她气得低骂,还朝他背后的 空气猛挥拳,真想拿高跟鞋扔他后脑勺。 哼,以为自己是谁啊?居然这样跟她讲话?! 她收起那张订房资料和刚拿进来的表格,踏着高跟鞋,气愤地往外走。 而她的脚步才跨出门口,又被一道迎面而来的力量推回会客室—— “你们干么啊?”黎真希看着一左一右架着她手臂的阿芳与小佩。 她们俩带着贼兮兮的笑容,贴近她的脸颊。 “从实招来,那个帅哥是谁?和你是什么关系?”小佩眼中迸出好奇的火花,在外头等得都 快心急死了。 “对啊,有男人就要承认哦。”阿芳威胁她坦白。 刚刚一收到小佩的“出动”通知,她立刻从二楼的理专谘商区冲下来,刚好看到那男人走出 银行大门的侧影。 虽然是匆忙的一眼,但阅“男”无数的阿芳,还是给他的外表打了不算低的评价,就不知道 他的内在如何了? “哎唷,你们想到哪儿去了,他……”她实在不太想再提起那个惹人生气的男人,不过也没 必要瞒着她们俩。“他就是生日那天,你们帮我约的那个牛郎啦。” “什么?!”她们同声问道,互看一眼,心里又惊又喜又担心。她们很高兴黎真希的初夜对 象正如她所言,是个“极品”,但他的来历…… “他怎么会来找你?”阿芳问出两人心中共同的疑惑。 莫非黎真希在事后还跟那个男人保持联络? “说到这儿我就有气,那个男人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了……”逮住机会,她立刻向姊妹淘大 吐苦水,迅速把她刚才和辛维克的对话内容重点陈述一遍,完全忘了自己还瞒着她们一件事…… “你们说,他是不是有毛病?”黎真希双手叉腰,气呼呼的问她们。 小佩和阿芳同时眯超眼盯着她:“你是说,你根本没跟他上床?” “对呀,我们——”她噤声,心虚地看了她们一眼,笑—— “那你整晚跑哪儿去了?”阿芳问她,那天她彻夜未归耶。 “就……在酒店里过夜啊。”她别无选择的承认,继看到辛维克手中那张订房资料后,第二 次觉得自己很笨。 “一个人?!”小佩惊问。 黎真希咬咬嘴唇,点头承认。那天晚上她离开辛维克的房间后,又搭电梯回到她原来订好房 间里,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在柔软的大床上安稳地睡了一夜…… “哦!我的天啊,我看你没救了,居然放着那么帅的男人不用,真是暴殄天物……”小佩搥 胸顿足。比起她跟来路不明的男人上床,更难接受她竟然白白吐掉这块已经含进嘴里的“顶级牛 肉”。 怪不得,那天她们在机场追问黎真希的初夜心得时,她老是支吾其词,交代得不清不楚,当 时还以为她在害羞咧。 “是啊,你真的太不懂得把握机会了。”阿芳也很感叹地拍拍她的肩膀。心想以那个男人的 等级,要她付三千元港币,她也一千个愿意,加码都没问题。 “你们在胡说什么?!那个男人只是长得好看而已,脑袋根本不正常。你们看,他为了这三 千元追到台湾来耶。”黎真希亮出手中的钞票,试图导正她们这种“偏差”的想法。 “莫名其妙,明明是牛郎还不承认,一直跟我‘卢’个没完。”愈想愈气,枉费他的相貌那 么俊帅有型,让她在初见面时还小鹿乱撞了一下,现在都撞到气血逆流了啦! 阿芳和小佩瞬间惊醒!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四目相觑…… 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真希,其实我们也有一件事没告诉你。”阿芳先开口,准备向她坦白。 她们俩昨天早上才决定要暂时对黎真希保密,以免她保守的大脑受到太大的冲击而已,岂料 才事隔一天…… “什么事?” “就是我们从香港回来的那个晚上,我上网收到了一封信……”小佩接着往下说。 那封电子邮件的内容很简单,就是那个牛郎说他那边临时有状况,不能如期赴约,所以来信 问小佩要不要另外改时间见面。 因为对方事先并不知道她们只预计在香港停留两晚,而发信的时间又刚好在她们出发的那天 …… “所以,刚才那个男人……应该……真的不是牛郎?”黎真希多此一问,好希望她们能够反 驳她。 友情温暖的握住她颤抖的双手,给她力量,两人用力地点了下头。 此时无声胜有声,一切尽在不言中。 黎真希头昏昏、脑沉沉、眼花花…… 奇怪?她的三十岁生日明明已经过了,为什么一切事情还在余波荡漾,没完没了。 呵,呵呵……她走的这是什么男人运啊? 第五章 晴、天、霹、雳—— 自从黎真希由小佩口中听到那封“迟来的邮件”内容后,那声响雷便不断回荡在她耳里,干 扰了她半天一夜。当晚她还作了一个如临实境的恶梦,梦到同一个男人、同一个场景,而她与他 身分对调,站在会客室里忍受“她”有理说不清的“青番”…… 隔天早上醒来,她对着镜子想起自己在梦境中那副言之凿凿、得理不饶人的嘴脸——连她都 好想呼自己一巴掌! 她没怪好朋友的善意隐瞒,也无暇多想那晚搭讪成功的自我突破,满心懊悔的都是自己昨天 对辛维克的跋扈态度,和那番毫不留情的唇枪舌剑…… 回想一下,其实他的态度从头到尾都不算太差。虽然一开始在柜台拿出三千元摆明是故意的 ,其中也说了几句让人觉得很不中听的话。但整体而言,他的态度、气度可都比她好太多了。 瞧瞧她自己,一开始像个心虚的小偷,后来又表现得像个蛮横无礼的刁妇……她平常的侠女 心肠、公平正义都到哪儿去了? 唉,真希望他今天也能出现在银行里,那么她一定会负起责任,好好向他道歉的…… 一整天下来,她的心情都不太好。虽然小佩和阿芳都有安慰她,而且她的懊悔已然于事无补 ,但到了下班时间,她的情绪还是无法彻底转晴,完全泯除自己对别人造成“伤害”后的罪恶感 。 晚上她外出用餐,吃完东西后又走了一大段路,步行到附近的商圈闲逛,打算到书店里买几 本杂志来打发时间,分散一下愁云惨雾的思绪。 她站在展示柜前,拿出一本当月发行的女性杂志,随意翻阅内容,然后停在感兴趣的一项, 默读其中一篇专栏…… “……00座,幸运数字是3和8。红色和金色会为你带来好运。本月工作运普通,要小心因情 绪化而引起的口舌之争,可能影响我的工作表现……桃花指数五颗星,恋爱运极佳,是告白的好 时机……” “你也信这些?”突来一道声音出现在她耳边。 她回神抬头,发现身旁多了一个人—— 是他! 辛维克撇唇一笑,不经意地挑了下眉,随即掉头离开。 他下榻的饭店就在这附近。虽然前一天有过不愉快的经历,但“既来之,则安之”,他还是 决定在台湾停留几天,四处走走。所以在用过晚餐后便外出散步,想到邻近的书店里买本旅游指 南来看看,没想到却在这里遇见她。 对于这个昨天才气了他一顿饱的女人,他其实是该视而不见,避免和她狭路相逢的,不过他 的双脚却自有其意识的将他带往她的方向…… 没有理由,他就是想走过来看看她在读些什么,随便说句话,让她知道他的存在……他莫名 地就是不喜欢被她忽视的感觉。 今天她放下一头几乎探及腰际的长发,任它们无所拘束地披散在背后,像一片裹住她肩颈的 丝绸,让她的身形显得有些娇小,面薄腰纤。搭配上一条紧身牛仔裤,看起来十分休闲,比她在 上班时的标准ol打扮年轻不少。 他站在她身侧,瞄了一下她手中的杂志,一眼就看到那颜色醒目的标题里写着“星座运势” 这几个大字。 一句话就这么脱口而出。他直觉地认为那些星座、血型、命运都是女人们的话题,他连往下 阅读的兴趣都没有。 打过照面后,他转身就走。 她怔了会儿,马上将手中的杂志放回架上,朝出口追去…… 她的个性一向好恶分明,把“是”与“非”分得很清楚。如今既然认定自己做错了,那么亲 自向他道歉,就是摆脱良心不安的最好方法。 “辛维克。”她一口气冲到他面前,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拦住他。“辛先生,我们谈一下。 ” “我们有什么好谈的,你还想羞辱我一次吗?”他的口气比昨日冷淡许多。 “不是啦,那个……我们别站在大街上说话,找家咖啡厅坐下来谈谈好吗?”她轻声细语的 建议,满心歉意,只想找个安静一点的地方,郑重向他赔不是,不想站在街上随口说声“歹势” 就了事。 “还是算了,跟你喝杯咖啡,等会儿不知道又要闹出什么事情来。”有了前车之鉴,再领教 过她昨天的野蛮行径,他觉得他们俩的接触还是点到为止,不宜深入。 他往旁边跨了一步,继续高视阔步地向前走。 见他离开,她又拔腿追上。 热闹的街道上人潮不断,两旁一直有人擦身而过,她跟在他身后左探右探都无法超前,只好 心急地拉开嗓门—— “辛维克,我知道我误会你了,我不该拿钱给你,不该把你当成靠身体赚钱的牛郎,还以为 你是嫌价钱太低才找我麻……烦。”最后一个字草草收尾,因为前面的男人突然停住,害她差点 撞上那堵铁背。 辛维克顿住步伐,因为身后的女人突然不顾面子的大喊,害他收到不少路人异样目光,不得 不顾及颜面,停下来请她“稍安勿躁”。 “咖啡厅在哪里?” 她粲然一笑,指指后头。 “跟我来。” 咖啡厅里,隔着两杯香味四溢的咖啡,黎真希很有担当的承认自己的错误,诚心诚意地向他 赔罪,请求他的原谅。 “为什么突然想通了?”她突如其来的道歉令他摸不着头绪,他想知道她突然一百八十度的 大转变的理由为何。 “呃……其实……”她有点犹豫,挣扎着要不要把“幕后花絮”告诉他…… 经过一番思量,她还是决定要展现道歉的诚意,向他说出她之所以把他视为“生日礼物”的 原因,是因为她接受了一个异想天开的计划…… “……事情就是这样。”如今她已经有所省悟了,“那你,愿意接受我诚心的道歉吗?”如 果不能获得他有原谅,她的心情恐怕还要持续走低好几天。 唉,良心的谴责比什么都要可怕。歹路呒通走…… 辛维克听完事情的始末,更加确信这整件事跟“荒唐”脱不了关系,而这个女人还真是荒唐 得有趣,就像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感觉—— 她很有意思。从他们初识的那一夜,到她述说这整件事情的过程里,他都能从她的言行思维 中观察出一点可爱的矛盾与反差。 她接受了朋友的大胆安排,却在最后一刻临时怯场;她在他面前表现得成熟自信,好像想证 明自己很放得开,却又难掩些许慌张与不安;她前一天还理直气壮的数落他,骂他像个耍赖的小 孩,今天却追出来向他道歉,非要得到他的亲口原谅…… 这个意外闯入他假期的女人,似乎总会在他打算“放过她”的时候,再度引起他的兴趣…… “这是可以接受你的道歉。” “谢谢你。”她的良心在欢呼,幸好这个男人很明智。 “不过,前提是你得证明你有道歉的诚意。”他加了条但书,决定利用她发自内心的愧疚感 来满足自己的“旅游乐趣”。 “我已经在向你道歉了,还要怎么证明?”她高亢的情绪瞬间下滑,原来自己高兴得太早了 。 “口说无凭,光是动动嘴巴谁都会。”他沿用她昨天的说词。“如果你真的有心,就拿出实 际行动来,趁我还待在台湾这段时间里,尽点地主之谊吧。”相信有她作伴的假期,应该会比一 个人来得有趣许多。 “例如?”地主之谊是啥意思?她不懂。 “介绍一些好吃、好玩的给我,负责陪我吃喝玩乐。”他简单说明。 “蛤?!陪你……”他说啥?她又不是伴游小姐。 “不愿意啊?那算了,就当我们今天没见过面,你也不是真心的想跟我道歉。”他作势要走 人。 “嗳,等一下啦,我又没说不要。”她急喊。 其实出声留住他的,是她充满正义感的“良心”。 辛维克暗自窃笑,表现上却装得风平浪静,一脸“好吧,再给你个机会”的善良表情。 个性耿直的黎真希对他的“好说话”信以为真,见他愿意留下,还很高兴自己的道歉有望。 “我不是不愿意,不过你也知道我还要上班,所以只有下班后和周休二日才有空哦。”总不 能叫她请假来“赔罪”吧。 “放心,我不会强人所难,其余的时间我会自己安排。”他一副深明大义的口吻。 “那好吧。”其实吃吃喝喝的也不是什么难事,高雄好吃的东西多的是。 “你会在这里待多久?”她好有个心理准备要怎么安排时间。 “不一定,最短几天,最长三个星期。”他的假期大概就剩这些时间,目前还不确定要不要 前往其他国家。 “哇!你到底是做什么工作,可以休这么长的假?”她很好奇是什么样的职业福利那么好, 性质又跟“牛郎”那么吻合。 “我在管理顾问公司上班……”这次他不敢再轻描淡写,清清楚楚地向她介绍了自己的公司 和职业。 十几分钟下来,他们化干戈为玉帛,从工作聊到生活,意外的相谈甚欢。 她这才知道,原来他是个道地的“abc”,只是中文标准得让人听不出来。 而他也发现,少了步步为营的戒心,她比前两次见面还健谈,一颦一笑都显得落落大方,流 露出一股自信的光彩。 眼前的她,没有光华耀眼的打扮,但依然能攫获他的目光…… “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食物,或者想去的地方?”她想作点参考。 “没有,就带我去吃你平常喜欢吃的东西,去你觉得好玩的地方好了。”他对这个女人有股 自然莫名的好感,驱使他想了解更多与她有关的事。 “这样啊……”她自顾自的思考,认真想着自己平常都吃啥、做啥,又有哪些地方是值得一 游的。 她用心思索的表情,在他的心里漾起一阵愉快的涟漪。 他扬唇轻笑,喜欢她全心全意为他一人“着想”的专注神情,看着就觉得开心。冥冥这中, 命运正在他们头顶上悄悄运作…… “你真的没意见?” “嗯。” “完全不挑食?” “对。” “食量大不大?” “应该不算小。” 好,就这么决定了。在确认过这三个问题后,黎真希在第一天“伴游日”里选定的目的地即 是俗搁大碗的—— “夜市。这里是最适合体验当地民情,品尝道地小吃的地方。”她信心满满地对他说道,因 为夜市里既有得吃又有得玩,现成的熟食一大堆,简直是平民美食的天堂。 “我在书里面看过。这里是不是‘六合夜市’?”他闲来无事,先在饭店里做了点功课。因 为在美国很难看到这种热闹滚滚的夜间市集,所以他觉得很新鲜,满心期待。 “那是给观光客去的。”观光夜市的特点就是场地经过规划、名气响亮,但好吃好玩的东西 可不保证比其他夜市多,所以不在她的考虑之列。 “这个夜市比‘六合’大,吃的东西更是一眼望不完,走吧。”她领着他往人潮汹涌的夜市 里走。“这里人很多,你跟紧一点,别走散了。”她提高音量对他说,边走边伸长脖子观看两旁 小吃摊位上的“打棒”,考虑该从哪摊吃起。 走在骈肩杂沓、人声鼎沸的环境里,两人很自然地缩短彼此之间的距离。她的手臂常常俟在 他身侧,轻拉住他的衣袖。嘴唇不时靠近他耳朵说话,向他介绍各项小吃的特点,形容它们的美 味…… 辛维克的嘴边始终带着一抹笑,听着她在耳边忽大忽小的声音,看着她不时指手划脚的动作 。 连他自己也没察觉,在这样充斥着各式新奇事物的环境中,他的视线却更常停留在她身上, 欣赏她眉开眼笑的解说,附和她的对话,凑近她耳畔…… “你想吃什么?”他停下来问她。顺势揽住她的腰,将她往内侧带,免得挡住人群,造成交 通阻塞。 她注意到他搭在她腰上的手,感觉有股暖意、有点亲昵,但怪的是她似乎从来不曾讨厌过这 个男人的碰触,只是觉得小小紧张、心慌,身体隐约记起那夜赤裸的肤触——他的每个抚摸都令 她心荡神驰,几乎迷失在那阵销人魂魄的情欲中…… “很难抉择吗?”他笑问,看她似乎考虑到呆掉了。 “呃!”她轻唔了声,双颊微微发烫。 哎唷喂啊,她真是个思想龌龊的大色女,只不过被一个帅哥搂一下,头壳里竟马上浮现那些 下流的画面,还有点“茫酥酥”的感觉! 难道她对男人已经到了欲求不满的饥渴程度了吗? “我想吃花枝羹。”她快快接口,真想重重捏自己一把。 “好。”他看着她脸上讨喜的粉润,觉得可爱极了。 “那我们过去吧。”他护着她穿越人潮,走向前方卖花枝羹的摊位。 他爱这个拥挤的夜市,因为它让他能顺理成章的搂着她、贴近她,一不小心就会轻碰到她的 腰臀——不是故意的喔,是无法避免的推挤…… 他的唇边藏着笑意,不晓得是不是那晚没有被满足的欲望在作崇,每次亲近她的身躯,他就 会像偷偷舔过一口蜜糖似的,获得一种微妙的满足感。 也许,他想得到她的念头从来没有消失过,心里的某个角落也一直期待着能有机会再像这样 与她亲近,触碰那曾令他腹热心煎的美好,所以才会不假思索的追到台湾来,为了见到他…… “这家的花枝羹分量十足,我们合吃一碗好不好?这样待会儿还可以多吃几样东西。”她在 摊子前向他提议,脸颊还泛着未褪尽的淡粉色。 他点头,没有意见。暗自收敛自己脱缰的绮想,回到正轨。 他们找了一处空位坐下,等着店员送上一大碗花枝羹,开始大愉朵颐。 两人围着小圆桌边吃边聊,有说有笑。店员又托着四碗羹走到他们身后,端给坐在他们后面 的那桌客人。 黎真希低头吃了口花枝,后头却出了状况—— 其中一名女客人可能是因为说话时的动作太大,一挥手就打翻了还留在店员手上的最后一个 碗。 “啊——”众人同声尖叫,因为那碗羹有一大半都飞洒在辛维克的右肩背上。 他动作敏捷地护住黎真希的背部,挡掉那个大碗,却闪不开倾斜而下的羹料。 黎真希看了吓一大跳,赶紧帮他脱掉身上的外套,好险他还穿了件薄外套,浓稠的羹汤又渗 透得慢,否则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对不起,先生,你有没有怎么样?有没有烫伤?”那女人和她的朋友们都靠过来向他道歉 。 “我没事。”他的手臂上沾了些热烫的羹汤,但没有灼痛感,应该不碍事。 常常一个人赴外地出差、旅行,培养出他在面对突发状况时的临危不乱,处之泰然。即使真 的受伤了,他也不会表现得太慌张。 “真的没事?你确定?”问话的是黎真希,她看着他的眼神比那个害他无故遭殃的女人还担 心。 他朝她笑了笑。“真的不要紧,我看我的外套比较严重。”他从她手里拿回沾了半边花枝羹 的外套,稍微抖了抖。“这老板用料真实在。” 她面露嗔色地瞅了他一眼,没想到他这个时候还有心情说笑。 “先生,对不起,我赔你清洁费好了。”那女人拿出钱包,表示愿意负责。 “没关系,我自己处理就行了。”见那女人态度客气,他也不想跟她计较这点小钱。 从他待人接物的小地方,就能看出这男人的胸襟与气度。 “这样太不好意思了,我对你会很过意不去。” “真的没关系……”他再度推辞,但那女人还是想把钱塞给他。 “我看这样吧,小姐,清洁费就不用了,不然我们这碗花枝羹就让你请好了。”眼看他快顶 不住台湾人的热情,黎真希便主动站出来帮他“乔”一下,也让那女人有机会减轻对他的歉意。 “没问题,这是应该的。”那女人马上答应,又向他们道了一次歉,这件事终于顺利落幕。 而后,黎真希带辛维克到附近的加油站里清理他手臂及外套上的羹汤,又找了个袋子来装那 件弄脏的外套。 她站在洗手台旁边看着他俊朗又有个性的侧脸,心里有着第一次见到他的赞叹,也有一份意 外的感动…… “维克,你刚刚为什么要靠过来帮我挡?”若不是他及时出手,那碗羹一定会直接淋在她的 背上。 “看你有危险,我能坐视不管吗?”他边冲水,回答得很理所当然。 “可是你也可能会受伤。” “当时担心你都来不及,哪有空想这么多。”他微微一笑。当时连“想”的时间都没有,身 体就直接作出反应。 无庸置疑的,他想保护这个女人,即使说不出个具体理由,但他下意识里怕她受伤还胜于关 心自己,所以不能容许她在自己的面前受到任何一点伤害。 听他这么说,黎真希反而更受感动,因为她知道并不是每个人在遇见危险的第一瞬间都会这 样出手相救,况且她前天才毫不客气的数落了他一顿而已,他现在还愿意为她挺身冒险…… 短暂的相处中,她已经在他英姿迈往的外表下看到随兴旷达、宽宏大度、见义勇为等优点, 对他的印象分数很难不急遽拉高。愈看愈觉得他真是个内外兼备、名副其实的“极品”。 “这件外套我帮你拿回去洗吧。”她想帮他清洗这件代她受难的衣服。 “不用了,我回饭店一起送洗就可以了。”他都不肯收那位小姐赔给他的清洁费了,怎么可 能要她回去帮他洗衣服。 “没关系啦,我住的地方洗衣服很方便,你不让我对它负责,就换我对你过意不去了。”她 的良心又出来喊话了。 他看她一脸诚恳,就知道自己如果不答应,肯定又要在这里耗时间了。 “那好吧,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她笑咪咪地回答,有机会“报恩”,她还挺高兴的。 看着她喜眉笑眼的模样,辛维克炯炯有光的眼底也蓄满笑意,因为她笑起来很真、很美,散 发出一种自然又迷人的魅力,让他移不开目光。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女人,她的美丽就像一道颜色丰润的彩虹一样,每次见面都能释放一层新 色,呈现出不同的风貌,让他过目难忘。 他欣赏着她的美好,又忍不住想探索更多。对她……总是不满足…… “接下来要吃什么?” “你还要继续逛夜市吗?”她以为他的兴致都被那碗羹给浇熄了。 “当然,我的胃还空得很,你不是也没吃几口。”他们刚刚才合吃了半碗花枝羹而已,根本 没有半点饱的感觉。 “是没错,不过我们还可以去别的地方吃,这样就不用再进去人挤人了。”她所这个“外国 人”没法适应这种处处纷杂喧闹的夜市文化。 “没关系,我喜欢逛夜市,我们回去吧。”别傻了,他怎么可能舍弃这种可以光明正大亲近 她、又不会遭人白眼的大好机会,就是“人挤人”才好啊。 “喔,你高兴就好。”现在她是主随客便,完全尊重他的意见。 他们走回头,再度挤进比肩继踵的夜市进里“续摊”,边走边吃了蚵仔煎、葱抓饼、大肠包 小肠、卤味、烤玉米、烧酒螺、拔丝地瓜、糖炒栗子、包心粉圆…… 拜这个不挑食又好胃口的男人所赐,黎真希一口气尝遍了众多平常不可能一次塞进胃里的美 味。 他们在灯火通明的夜市里走走停停,笑闹不断。纵然周围的环境混乱吵杂,但两人的笑声却 始终维持在同样的频率上,不时交会着彼此的目光…… 她承认,她喜欢跟他在一起的,聊起天来无拘无束,嘻闹时也不必太顾忌形象的包袱。所以 她也相信他们在这段期间里一定可以相处愉快,让他快快乐乐地度完假,她也顺利赎回自己的良 心。 晚上,他们站在她家楼下道别,她第一次体验到单独被男人护送回家的感觉,心里升起一阵 轻飘飘的喜悦,甜甜的……大概是女人的浪漫意识在作祟吧,她想如果真的跟男朋友恋爱约会, 八成就是像这样的感觉了。 望着手里那包各分一半的糖炒栗子,他们在各自的归途上不约而同地微笑着。没说出口的, 两个人都对这个夜晚感到意犹未尽…… 第六章 星期六—— 同样的黑夜,同样的人声鼎沸。 黎真希站在一盏路灯下,开口问辛维克:“你确定要这么做?” “嗯。” “真的要进去?” “当然,我都来了。” “好吧,反正准备的钱够多,加你一个也没差。”她从皮包里拿出红包,走向收礼金的红桌 ,签下自己的名字。 今天下午,她带着辛维克一起搭火车到屏东参加朋友的喜宴。 本来他并不在她的计划之内,但当他前一晚听到她隔天要去喝喜酒,不能陪他出游时,他立 刻就发出不平之鸣,并且要求要跟她一起来,对于这种坐在路上吃饭的“流水席”表现出相当浓 厚的兴趣。 一开始,她还有些犹豫不决,但后来想想,其实有他陪着一起来也好,因为这场婚宴里她只 认识新娘一个人,自己坐在这里吃饭也挺孤单的。 “这里跟我之前看过的一模一样耶。”入席后,辛维克一边磕着桌上的瓜子,一边跟她分享 他曾在高雄市见过的景象。 红色棚子、红色桌巾、没有靠背的铁椅,几十张圆桌上都摆着零嘴、饮料和排成圈的杯碗筷 ,一群人挤在同一边忙碌烹煮…… “流水席差不多都是这样吧。”她也吃起桌上的开心果,等待“开桌”。 “待会儿还有表演看吗?”他见到宴席的另一头搭了一座金光闪闪的绚丽舞台。 “呃,对,有时候主人家会请歌舞团来唱歌,跳舞,炒热气氛。”这种歌舞团在南部的喜宴 上很常见,至于歌舞女郎们穿得是多是少,通常愈到乡下,尺度愈宽。 一会儿后,外头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侍者们开始上菜…… “这是什么?”辛维克动筷子挟了一片黄澄澄的薄片,低声问她。 “乌鱼子。你没吃过吗?” “我只吃过鱼子酱和鲑鱼卵。” 哦!她忘了他是“美国人”。 “那你尝尝看,可以配上蒜苗,或沾点酱油一起吃。乌鱼子可是流水席里的固定班底,通常 第一道冷盘里都少不了它。”她吃了一口,顺便向他说明。 他也尝了一口,味道的确不错。 接下来,美味佳肴陆续端上桌,海鲜羹、红蟳米糕、焢肉……道道都是色香味俱全的宴客料 理,每道菜他都吃得津津有味。 同时间,远处的歌舞女郎也开始在台上载歌载舞,随着快节奏的电子音乐扭腰摆臀,在五光 十色的霓虹灯下愈唱愈起劲,愈跳愈清凉,掀起台下一阵鼓噪,男性宾客纷纷拍手叫好,连老阿 伯都吹起响亮的口哨。 可恶的是,连辛维克也看得目不转睛,两只眼睛发出亮晶晶的光芒,直盯着台上仅套着薄纱 的比基尼女郎…… “呵,你们在喜宴上的表演都这么火辣吗?”这样意想不到的表演内容令他目瞪口呆,大感 惊讶。 在美国,这种喷火撩人的余兴节目通常是安排在结婚前夕的单身派对上,不会在婚宴里上演 ,考验新娘的肚量。 “是啊,很好看吧。”她酸不溜丢地说,筷子大力“凸”起碗里的那块炸物,塞进嘴里,用 力咀嚼。 经过几天的相处,她原本还觉得他这个人虽然偶尔会耍耍嘴皮子,使点小无赖,但大致上还 算是个嵚崎磊落,行为刚正的人,结果—— 哼,食色性也,这条定律大概没几个男人能例外,包括他在内。 不知何故,他大大方方观赏清凉秀的举动就是令她莫名不爽,心头冒火。 明明全场的男人都看,前几桌的男人还站起来和女郎共舞,伸出咸猪手直往她们身上塞钞票 ,可是她却只想动手遮住他的视线,挡住他看“热闹”,而且—— “喂,你干么一直吃我剥好的虾子啊?”她小声质问,口气超差。 刚端上桌的虾子她剥一只,他吃一只,比嗑瓜子还顺口。 “虾子剥好就是要吃的,别那么小气嘛。”他笑嘻嘻地回嘴。 “卑呷后醒,嘎里哈。”她送了一句台语俗谚给他。意思是“要吃苍蝇,自己捕”、别指望 坐享其成,占人便宜。 “你说什么?”又是他听不懂的话。 她暗叹一声,又忘了他是“abc”,只有中、英文灵光,还因为工作需要学了一点德、法语, 但台语拢总听呒。 “我是说,要吃虾子自己剥,不然就连壳都吞下去,顺便补充点甲壳素。”她“笑”着解释 一遍。心想改天若面带微笑的用台语骂他,他可能还会跟她道谢呢! “我不会剥虾子,”而且不喜欢沾手。“不像你剥得那么漂亮。”他还想用赞美来笼络人心 ,配上朗朗笑容。 “少来,难道你平常只吃龙虾吗?”最好有这么富贵命啦!一下子鱼子酱,一下子又龙虾, 一边看着前面的养眼书面,一边吃她剥好的虾子…… 哪有这么“好康”的事! “那倒不至于,不过我通常只吃剥好壳的虾类。”他实话实说,真的不擅长剥虾壳,也很少 吃带壳的海鲜。“而且你剥的特别好吃。”他眨了下眼,又奉承一句。 她轻哼了声,正想再回话,却被邻座的欧巴桑抢先一步—— “素啦,小姐,帮男朋友啵几猪虾住没关系啦!” “嘿咩,唛为这弯啦!肖年仔,啊不然你嘛帮女朋友装一碗汤,互相一下啊。” 两位带着孙子的欧巴桑说着不太标准的台式国语,跳出来帮眼前这对斗嘴的小情侣打圆场, 还要辛维克哄哄女朋友,帮她盛一碗刚端上桌的热汤。 “不……你们误会了,他不是我男朋友啦。”她尴尬地澄清,睇了他一眼。 “好,我马上舀。”辛维克很上道的拿起汤勺,立刻动手帮她舀起一碗热腾腾的鲜汤,还不 忘带点香菇、鸡肉…… 黎真希呆若木鸡,没想到他居然完全不否认,还乖乖地帮她舀汤? “这只鸡怎么是黑色的?”他不解地看着碗里的鸡肉。 “那素乌骨鸡啦,初了以后,皮呼会变得白白嫩嫩,水当当,比白色的鸡还要补溜。”欧巴 桑热心地提供答案。因为刚刚看到他的女朋友一直交头接耳的跟他解释菜色,听起来他好像是从 国外回来的,所以对台湾的的东西都不太了解。 “嘿啦,偶你儿说后,那个欧固鸡里有荀么……胶沿蛋白,又可以皇紫外线,对女人浑好, 口以养颜美龙啦。”另一位欧巴桑也把她之前从女儿口中听到的“科学证明”搬出来分享。 “哦,原来是这样,我知道了,谢谢你们。”他悟性很高的听懂了欧巴桑们的国语,并且很 有礼貌地向两位欧巴桑道谢。 “真希,那你多喝一点,小心烫。”他把汤端给她,还不忘贴心提醒。 辛维克脸上堆满笑容,一点都不在乎被人误会,心里反而有股说不出的欣喜。他想,如果能 跟这么有趣的女人谈恋爱,或许这场恋情会跟她一样充满乐趣。 她有时很女人,有时又带点孩子气,在生人面前脸皮薄,一混熟了却可以不计形象搞笑,偶 尔还会闹点小迷糊。不管从哪个角度看,她身上都具有一种奇妙的吸引力,总令他感到兴致盎然 。 难得遇上一个这么合得来的女人,说不定,他们俩还真具备了当恋人的资质呢! 这个突然跃进他脑袋里的想法,莫名地停留了好一会儿都不曾消失,更柔化了他看她的眼神 …… 而辛维克这一谢,一叮咛,立刻获得欧巴桑们的一致好评,连同桌的其他长辈见了也频频对 这个有教养的年轻人点头赞许。 “小姐,你男朋友浑体贴溜。”欧巴桑又帮腔。 咦?!怎么忽然间,他又跟同桌的宾客打成一片了? “我们真的不是……”看他不帮腔,她只好自立自强的跟大家解释。 “小姐,你免歹势啦,年轻轮谈恋爱混正常,你们一个帅哥,一个美女,两人轮配在一起刚 刚好ㄋㄟ。”欧巴桑认定他们是一对了。 “系啦系啦,有速配啦。啊你们将来卢苟孙了小孩,一定也会跟偶们家这个囝仔一样古锥, 偶看轮混准,不会错的啦。”另一位欧巴桑还摸着孙子的头跟她挂保证。 哇哩咧?!现在是怎样! 她红着脸,盯着他看…… 他应该有听懂她们说的话吧,可是为何他一点也不反驳,就像默认似的? “快喝啊。”他温柔地微笑,自己也盛了碗汤,挟了块鸡肉,尝尝“黑色的鸡”是何滋味。 黎真希低头喝汤,温热地鸡汤顺着食道流进胃里,暖的却是她的心。瞧着他看似倜傥不群的 外貌,却有着恭谦有礼的内在和温柔的眼神…… 他们在别人眼里,真的很“速配”吗? 她不自觉地弯起唇,突然觉得,被人误当成他女朋友也不坏。毕竟他的外表称头,说起话来 也言之有物,还有让人羡慕的正当职业,这种男人在女人眼里应该算是“上上签”吧! 不过,她可不敢期望自己有这种签运,只希望找到一个像他这样好“逗阵”的男人,随便什 么话题都可以跟她聊上几句,有时候谈谈现实,有时候天马行空。有时候到郊外走走,有时候在 附近逛逛。有时候什么都不做,只因为想到他就觉得快乐…… 她不黏人,也不需要一个二十四小时形影不离的贴身情人。她只想在心里放入一个名字,一 个在她偶尔强烈意识到寂寞时,可以思念,在乎的对象。 何时,她的寻觅才会看到终点,让她遇见那个…… “这鸡汤里还放了干贝耶!”他喜出望外地对她说。 她看着他开心的表情,笑着想…… 那个,跟他很像的男人。 忙里偷闲的午餐时间,黎真希和阿芳坐在员工休息室里吃便当,边吃边报告她在过去这一个 星期里和辛维克相处的情形。 “平常下班我们会先找个地方吃饭,然后我再带他去一些像文化中心、城市光廊、星光公园 、真爱码头等地方走走。”晚上能参观的风景名胜真的不多,去了美术馆也看不到大片绿地,又 不能放风筝。 “上周六我们去看了场电影,顺便在百货公司里吃点东西,逛了一会儿,然后下午就去屏东 喝喜酒。星期天我们搭渡轮去旗津那一带吃海鲜,骑自行车,最后再回到英国领事馆喝下午茶、 看夕阳。”结果星期一上班时,她的大腿酸痛不已,还贴了好几块运动贴布才去上班。 阿芳边听边笑,最后问了她一句—— “所以,你们是热恋中喽?” 黎真希放下正要咬下的鸡腿,很明确地说:“你想太多了,我们只是一起打发时间的普通朋 友。” “吃饭、逛街、看电影、这不就是谈恋爱做的事?!更何况你还带他去吃喜酒,不就代表你 们的关系非比寻常。”一般会带着出席婚宴的异性不是恋人、配偶、就是小孩,少有例外。 “不,我们的关系很‘寻常’,就跟我和你的关系差不多。”她肯定的声明两人间的纯友谊 。 “哇!那已经很好了耶。不然你干脆跟他交往好了,我看你们俩挺登对的,正好你也喜欢他 。”阿芳顺水推舟的建议。这些年里,她还没看过黎真希和哪个男人走得那么近过,说不定他就 是她的真命天子喽。 “他长那么帅,谁不喜欢他。”她一笑带过,不去设想自己会有发生异国恋情的可能性,更 何况还是跟辛维克那种“极品”…… 怎么可能?!就算她真的愈来愈喜欢他这个人,常常觉得他器宇深,谈吐不凡,举手投足都 充满男性魅力,但对于两人间的关系,她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她的桃花运连在国内都岌岌可危了,哪还有余力去开拓海外市场?这种不切实际的痴心妄想 只会让自己徒增失望而已,别傻了。 “你管谁喜欢他,重点是让他喜欢你就好了。换作是我,才不会白白放他逃出我的手掌心呢 。”阿芳握起拳头,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黎真希笑而不答,把握时间吃便当。 她的掌心,好像只能握住手中的鸡腿,还没办法握住一个男人。 感情的事,再说吧。她对辛维克的好感,依旧收入最心底…… 喜欢归喜欢,不可能的还是不可能。 几天后的下午,黎真希在下班前拨了通电话给辛维克—— “抱歉,我今天有点累,想早点回家休息。”她道歉,但不得不爽约。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辛维克敏锐地猜道,觉得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 “头有点痛,不过睡一晚就会好了。” “那就好,你好好休息,我们明天见。”他们每天都会碰面,不差这一天。 他放心地结束通话,重新安排今晚的行程…… 但他错了,感觉有些糟。 晚上,辛维克一个人定在热闹的街道上,逛着曾和黎真希一起来过的那些五花八门商店,吃 着曾和她一起大呼美味的小吃…… 但感觉不对,味道也不对。少了她,什么都有点乏味。 于是,他体会到了这“一天”的差别。见不到她的这一天,既无聊又漫长…… 平常他独自在白天出门,总是会因为想到晚上与她有约而心情愉快,有所期待。 夜里他送她回家,心里固然有点依依不舍,但同样能将当晚的快乐延续成隔日的动力,期待 明日的到来。 可是今晚的十点零六分,他呆躺在饭店的大床上,连打开电视的欲望都没有,完全提不起劲 。 这从不曾在他独自旅行时发生过的状况,点出了一个已经存在的事实—— 他爱上她了,不再是一股莫名存在的好感而已。 他想念她的心情,面对她的快乐,没有她的空虚,全是因为爱情。 短短半个月的时间,这个意外闯入他期假的女人,也闯入了他的心…… 辛维克欣喜若狂地翻坐起身—— 他等不到明天,也忘了她可能已经入睡,心里只有一股兴奋的冲动催促他拨电话,即刻向她 倾吐自己澎湃的情意…… 什么时候爱上她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现在爱着她,他得让她知道…… 电话没有响很久便被接起,但当他兴奋地喊了她的名字,却没听到半点声音。 “真希?”他又唤了声,从无声的安静里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他握紧手机,凝神谛听…… “你在哭吗?”他似乎听见了一缕啜泣的喘息。 “……” 没有回答,仿佛不敢呼吸地忍耐着。 “我马上去找你,等我。”他满心担忧地挂掉电话,飞也似地冲出房门。 “……不——”不用了。 电话这头,她拿着手机,含着来不及说出口的话,掩面哭泣。 不该接电话的,但一看到来电显示是他的名字,她就忍不住按下通话键。 不想让他发现她在哭,可是一听到他声音,湿润的眼眶却泪如泉涌。 她觉得自己好没用…… 约莫十分钟后,黎真希住处的对讲机响起。 她抽了张面纸按在严重堵塞的鼻子上,头昏脑胀的走过去帮他开门。 辛维克等不及电梯,一口气往上冲了八楼,踏进门时,还大口喘着气。 “你……怎么了?家里怎么这么乱?!”他边喘边问,发现她的住处比之前看过的模样凌乱 。几本杂志、书籍东倒西歪,三双拖鞋都散落在离床铺不远的地方。 而她,一头乱发,脸色苍白,只有眼睛和鼻子又红又肿,一脸哭惨的模样,手里还捏着面纸 ,可怜兮兮地蹲在门边抬头望他。 “其实,你不用过来。”她带着浓浓的鼻音对他说。实在不想麻烦他跑这一趟,但心里却又 因为看见他而感到一阵轻松,仿佛在瞬间注入一股快乐的能量。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黎真希吸吸鼻子,伸手指向梳妆台与衣橱中间的墙壁。 “那里有什么?”他望了一眼,什么都没有。 “刚刚……有一只蟑螂在那边爬来爬去,还会飞……”她皱起脸,一双核桃似的眼睛眯成缝 ,像又要拧出水来。 他傻眼,愣了两秒,从喘气变叹息…… “那它飞去哪儿了?” “呜……被我打死了。”她委屈地抿了抿嘴,抽泣了几声。 “所以你现在是喜极而泣吗?”他蹲下来关心她,心里既对她的狼狈模样感到心疼,又有点 想笑。 这女人怎么连大哭的理由都这么逗趣。刚刚在电话里听到她一反常态的安静,还以为她出什 么大事了,没想到一只小虫子就能让她哭成这副惨状。 “才不是呢。”她对着面纸,用力擤鼻涕,没心情跟他开玩笑。 “那你为什么要哭,蟑螂有这么可怕吗?”他知道很多女人都怕蟑螂、老鼠,但她既然都敢 动手杀它了,何必还哭成这样? “不是可怕,而是讨厌。人家都快难过死了,它还跑出来吓我……存心欺负我一个人……呜 呜……”一想到它的可恶行径,她又悲从中来。 对她来说,蟑螂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它出现时所带给人的“感觉”。 对一个独居的单身女子而言,光是一只蟑螂就能让人深刻感受到孤立无援的处境,身边连个 可以求救的对象都没有,凡事只能靠自己。再加上生理期第一天惯有的头痛和腹痛,眼前的状况 简直是身、心上的双重打击。 这只卑鄙无耻的“小强”,就像一根长了脚的细针,乘机爬上她寂寞的心灵,刺破了那颗灌 满孤单的气球…… 突然,她的独立泄气了,一屋子的寂静,熏得她流泪…… 当手机铃声响起,萤幕上闪着他的名字,她淹没在寂寞洪流中的心灵忽然好渴望听到他清朗 的嗓音,温和的语气、诙谐的话语…… 她捂着嘴忍耐,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但他语调里急迫的关切,却熨烫着她的心,让她感动得 更想掉泪。 电话断线后,她嚎啕大哭,讨厌自己的没用,也疑惑自己为何会对他的关心感到万分激动。 他们相识不过半个月左右的时间,她对他的感觉却是如此熟悉而信赖,好像只要想到他,她 便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好像只要想着他,她的头痛欲裂就能获得纡解…… “头还很痛吗?”他温柔地问。 她吸吸鼻子,点头道:“肚子也好痛。”她擦干泪水,不自觉的跟他撒娇。 其实在他出现后,她的心情已经好多了,情绪也逐渐回稳,但还是想从他身上得到更多温暖 的关怀。 “这么严重!”他摸摸她的额头,体温有点高。“我陪你去挂急诊好了。”他急忙扶起她。 “不!不用啦……”她阻止他往外走,苍白的脸色添了两抹嫣红。 “可是你病得很厉害。” “我……不是生病,只是……”她用面纸捂住口鼻,口齿非常不清地说出了答案。 “你说……生理期?”他纯粹想确认自己没听错。 她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他看着那双目露窘光的眼睛,瞬间松了口气,但心里又为她如此不适的症状感到不舍。 “你每个月都这么不舒服?”他没半点尴尬地问,看她气色真的很差,一定很难受。 “嗯,不过只有第一天,睡一觉就会好多了。”所以才说那只不知死活的“小强”来得不是 时候,存心惹她发脾气。找死! “那我扶你上床休息吧。”他温柔的将她扶向床铺,盖上薄被。 她躺在床上,望着他俊尔的笑容,心里感觉和风拂拂……像在一阵兵荒马乱后,重归和平的 宁静。 原来,偶尔依赖,也会使人快乐。她好喜欢这种可以赖着他的感觉…… “你要回去了吗?”她撑着昏昏沉沉的眼皮问他。大哭一场后真的好累,眼睛肿得快睁不开 了。 “等你睡了我再走。”他轻柔地说。她这惶然无助的模样,他怎么走得开? “备用钥匙在紫色抽屉里。”她浅浅的打了个哈欠,指着电脑旁那座六层式的小置物柜。 “知道了,我离开的时候会把门锁好,连一只小蟑螂都不会放进来。”他笑着保证。 她浅扬棱唇,闭上眼,疲倦入睡。 辛维克在床边静坐,凝视着她有些虚弱的睡容,内心满是怜爱……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的脆弱,也窥见她隐蔽在开朗笑容底下的寂寞阴影。 他想,她真是被“孤独”给吓哭的。因为当她听到他会暂时留下来陪她时,她苍白的脸上马 上露出安心的表情,而且刚才还哭着说蟑螂是存心欺她一个人。 她期待有人陪伴的神情,深深牵动了他的心,让他透过心里那股浓浓的不舍与疼惜,再次确 认了对她的情意。同时,他也看到了自己与她之间存在着多么遥远的距离。 再过一个多星期他就要会美国了,以后她在台湾,他在美国,两个人再也不能像这样每天聚 在一起谈天说地,面对面分享彼此的快乐与难过,以及其他数不清的话题…… 他的爱,如果说出口,就成了自私。如果她接受了他的情意,那么将来的日子里,她或许还 会被远距离的思念折磨得更伤心,更常流泪。 他怎么忍心让心爱的女人受这种苦,怎么说得出口…… 漂亮的她有很多迷人的表情,宜喜宜嗔,唯独不适合哭泣。所以她需要的不是他,而是一个 可以陪在她身边对她好,让她畅怀大笑,不再感到孤单的男人。 “快点找到那个男子好吗?看你这样,我觉得好心疼……” 琥珀色的眸子黯淡凝视,辛维克自我安慰地微笑着,在心里默默祝福她早日找到属于她的幸 福…… 天空破晓,他起身离开她的住处,带走说不出口的爱意。 心,痛着。情,不得不舍…… 第七章 三天后的傍晚,银行大门早在三点半准时拉下,但行员们却还留在公司里核帐、跑报表。 今天正逢月底,银行业因为结账的关系会忙到比较晚,无法预估几点下班,所以黎真希就和 辛维克约好下班再联络,如果时间不会太晚就一起出去吃东西。 晚上六点多,黎真希和小佩自告奋勇到附近的烘焙坊帮大家拿订好的点心,路上经过一家咖 啡屋,走在外侧的小佩突然拉住黎真希,躲到柱子旁。 “真希,你看,那个男的……不是你男朋友吗?” 黎真希往造景窗里看过去—— 真的是辛维克,他和一个顶着俏丽短发,打扮入时的女子同桌谈笑。 “那个女人是谁?” “不知道。”或许是跟他搭讪的女人。他白天一个人出门的时候偶尔会遇到这样的情形,他 也不讳言地跟她提过。 他还说,他在台湾只认识她一个人,所以要一直赖着她,每天都要看到她…… “太过分了,居然带别的女人来我们公司旁边喝咖啡!他有而没有把你放在眼里啊?”一听 到是“来路不明”的女人,小佩立刻替好朋友抱不平。 “……”黎真希心里紧紧的,不是生气,而是一种比见到他盯着比基尼女郎看还不舒服的感 觉,像是突然被人从心里抽走了某个很重要的部分,也像似被人从美梦中摇醒…… 或许是因为她这半个多月里太享受他的关心,太习惯他的注视,太常觉得他就是自己一心期 待的那种心灵伴侣…… 不知不觉中,她对他的好感滋长得太快、太多,甚至冲散了她自以为是的理智,让她混淆了 “辛维克”与“男朋友”这两个角色,以为自己真的在谈恋爱,假想自己能永远跟他在一起…… 但现实是,他们生活在两个遥遥相距的地方,用不同的步调过日子。她只是他假期里的过客 ,等他的假期结束,他们之间也结束了。 所以,她不该对他产生情愫,不该对其他女人吃味,更不该再把“理想情人”的形象投射在 他身上,让自己在浪漫幻想中愈陷愈深,难以自拔。 “真希,你还好吧?要不要我帮你进去泼他咖啡?我保证不会失手的。”小佩见好友一脸“ 呆掉”的难过表情,好不忍心。第一次谈恋爱就遇上这种花心萝卜,打击实在太大了。 “不用。”黎真希一脸无所谓地笑着。“我们快去拿东西吧,不然大家都快饿死了。”她拉 着小佩往前走。 “你就这样放过他?” “不然咧?”黎真希笑嘻嘻地问道,将心里那股酸酸涩涩的感觉一并埋入最心底……不能碰 、不能想,她要振作! “小佩,我再说一次,他真的不是我的男朋友,所以你们千万不要在背后偷骂他喔。”她知 道小佩一定会把这件事告诉阿芳,然后她们就会一起帮她打抱不平,所以她早一步为辛维克澄清 ,不希望害他背上“花心”的骂名。 他没错,他很好。错的是她不该偷偷爱上他,让自己的心变沉重…… 为什么?她偏会对他心动…… 晚上九点四十二分,黎真希提了一堆食物回家准备好好大吃一顿,用这些美食来填饱自己的 胃,抚平心中的不快。 可是才吃了三颗水饺,两口盐酥鸡就没了胃口,食不知味。 过去这半个多月来她天天都和维克一起吃饭,只有生理痛的那一天例外。现在少了他,突然 觉得一个人吃饭好可怜,而且一闪神就会想起他坐在咖啡屋和那个女人谈笑的模样……不知道他 们咖啡喝完,还会不会去别的地方继续“聊”? 唉,好烦哦,为何她愈不想猜测,大脑里就愈出现令她郁闷的联想,严重干扰她的食欲。 她咬着筷子发愣,门边的对讲机突然“哔——”了长长的一声。 这么晚了谁会来?她看了眼快指到十点的时针,走过去接起对讲机。 “喂?” “是我。” 辛维克!他怎么会这时候过来? “你什么时候到家的?” “大概二十分钟前。”问这干么? “帮我开门。” “喔。”她按钮,挂上对讲机,觉得他的口气听起来怪怪的,不似平常温和。 不一会儿,门铃响了,她马上帮他开口—— “我不是叫你下了班就打电话给我吗?你为什么没联络又不接电话?”一进门,他的态度有 些不善。 她定神了三秒,立刻冲去翻出皮包里的手机…… 九点以后有七通未接来电,都是他打的。 “啊!对不起,我没注意到来电震动。”她整个晚上都怅然若失,根本没看过手机。 “要回家也不先告诉我一声。我一直等不到你的电话,又联络不上你,心里有多着急你知道 吗?”他的语气渐趋缓和,担忧胜于责备,就怕她又出了什么事。 “你一直在等我?”她讶异,又不禁有些开心。 “对,我从下午五点多就坐在你公司附近的咖啡屋等你下班,结果续了好几杯咖啡都没等到 人,刚刚去公司才发现你们早就下班了。”他从黄昏等到黑夜,为的就是想随叩随到,早点看到 她,其间还不敢打电话去影响她工作。 好不容易挨到晚上九点多,还是没消没息,他才终于忍不住地拨电话给她。 岂料不但电话没人接,走到公司门口一看还人去楼空?! 他纳闷地重拨,愈拨心愈慌,索性直接拦车到她的住处来找人—— 好险她已经平安到家了。 他卸下心口的大石块,下意识地想伸手碰她,又及时打住这个念头。 不,不可以。从决定放弃她的那一刻起,任何过于亲近的动作都该被禁止,他不能假装若无 其事靠近她,卑鄙地占她便宜。 他知道自己爱她,所以更不敢逾矩,就怕一点肢体上的碰触会挑起更多渴望,让他再度起了 觊觎她的心念…… “五点多……”她喃喃地重复,想起下午经过咖啡屋时见到他坐在那里…… 原来他是在等她,坐在那里等了她一个晚上,又不放心地过来确认她的安危。 想到他的等待,他的关心,黎真希闷了整晚的情绪立刻照进一道曙光,马上反应在她放晴的 笑容上。 此时,谁还管那个女人是谁,她的眼里只有这个男人,只在意这个男人,他的心意比什么都 重要。 “你还没吃晚餐吧?” “还没,本来想等你下了班再一起去吃的,没想到会拖到这么晚。你应该吃过了吧?”他一 心期待着要跟她共进晚餐,所以一直空着肚子,只喝咖啡,胃都有点痛了。 “我也正要吃而已。”她笑着把他往屋里拉。 “你来得刚好,我买了一堆东西,正愁吃不完。”她撒了个小谎,掩饰真正令她发愁的原因 。而桌上那一堆冲动行事的结果,一个人肯定是吃不完的。 “那你干么不打电话给我?”明明约好要联络,她居然狠心丢下他一个人先回家,让他空等 。 “就……想说太晚了嘛,我以为你吃过饭了。”她自圆其说,赶紧走到厨房里帮他多拿了副 碗筷。 他在桌边坐下,也不再往下追究。 离别在即,他只想把握跟她在一起的每分每秒,用眼睛珍惜她的每个表情,牢牢记进心里。 这么做,不知道日后是会因为这些记忆而开心,还是更难过? 眼前看着她,好像已经有点离情依依了。 “吃东西啊,干么一直看着我?”她发现他没吃多少东西,倒是常常盯着她看。不像她现在 胃口大开,一下子就吃掉半碗海产粥。 “看会不会比较下饭啊。”他似真似假地说。 “喔,这样啊。”她笑睇道。 “好,那我们就来对看,看是你下饭还是我下饭好了。”她玩心大起,故意端起碗坐到他身 边,睁大杏眼盯着他看。 辛维克被她这突来的“幼稚”给逗笑,真拿她没辙。 “喂,‘3’后面的‘0’到哪儿去了?你这样很想三岁小孩耶。”跟她愈熟,就愈常见识到 她的淘气基因,跟在陌生人面前的形象真是大相径庭。 “是啊,叔叔,你不觉得我三岁的样子粉可爱吗?”她变本加厉的装可爱,眨着浓密的睫毛 ,用娃娃音问他,存心惹他发笑。 他唇线上扬,细细凝视她桃腮带靥的面容,将这娇俏可爱的神情刻划入心坎里,悄悄收藏。 “三十岁的你也很美。”他以指背轻触她粉嫩的脸颊、圆润的下巴,俊眸中的澄金色调逐渐 转沉,想起第一次吻她时,她唇上醉人的甜美。 那愉快的记忆在心中诱惑着,动摇着……只要一个吻就好,他不会要求得更多…… 一瞬之间,她有些迷惑,有些微醺。因为他一句话凝神赞美,她却失了神。 四目相接的距离里有股说不出的吸引力,凝聚了两人的眼神,拉近了暧昧的气息…… 他吻上她的同时,她连呼吸都静止,只感觉唇上的温度起了变化。被一阵温柔的力量厮摩、 轻吮着,擦出旖旎的情调,令她心荡…… 这个吻不深,却比上一次来得真切、深刻,撩人心弦。 他压抑着对她的感情,吻得很轻;她固守着不敢释放的感情,吻得被动。 这个吻,是个令人陶醉其中的意外,让他们都挟持着一点自制力,又忍不住投入在两唇相依 的亲昵感里,探寻着彼此…… 铃—— 室内电话突然响起,没人离开这个吻。 铃——铃—— 他们厮守着彼此的唇,甚至更为急切。 铃——铃——铃—— 不约而同,他们充耳不闻。 铃——铃——铃——铃—— 铃声转述来电者的意志,响个不停。 辛维克睁开眼睛,清醒了,不得不结束这个吻,让她去接电话。 黎真希恍惚了下,匆匆起身去终结那阵电话铃响。 “喂?” “小真,你这个周末回来一趟……” 一听到母亲的声,黎真希立刻垮下脸来,有点后悔刚才没直接拔掉电话线。 “妈,我不会回去,你别再帮我安排相亲了。”母亲每次打电话来的内容都千篇一律,有几 次劝不成还想用骗的。 “……是,我知道对方家世清白,做人老实,学历又高,是我自己人老珠黄配不上他可以吗 ?”她有些恼了。母亲老爱把她的年龄挂在嘴边,从二十五岁后就常念着“快三十、快三十”这 句话,还四处向亲友宣传,到处要人帮她作媒,她简直快疯了。 “对,我就是想当一辈子的老处女,时间到了会自己搬去老人院,现在趁着我还能动,要先 去洗澡睡觉了,再见。”她挂上电话,吐了口大气,走回餐桌边。 他递了杯水给她,知道她有点生气。 “谢谢。”她喝了一大口。 迷幻氛围彻底消失,她用竹签插起一块鸭血问他:“喂,你说,我不嫁人到底惹到谁了?没 有男人很可耻吗?”她把鸭血塞进嘴里咬咬咬。 “相亲可以先过滤出一些基本条件,为什么不去试试?”他也嚼了块鸡肉,为提出这个问题 的心痛,找个发泄的出口。 建议心爱的女人去相亲,多认识别的男人,感觉就像打自己一巴掌,狠狠地,不能喊疼。 就算是处罚他刚才越线吻她的冲动好了。他该挨的。 “才不要咧,相亲是去寻找结婚对象的,我现在又没有很想结婚。要是真的跟相亲对象交往 ,可想而知很快就会被家长逼着结婚,生小孩了。”她不是不愿走入家庭,只是在那之前,她也 想体验一下甜蜜的两人世界,有充分的时间和心爱的男人谈场恋爱,而不是被赶鸭子上架,人生 突然往前跳了一大段,谈没几天恋爱就直接被赶去当妈了。 “找个顾家又会照顾你的男人有什么不好?”他衷心希望能有个男人好好对待她,珍惜她, 让她免受寂寞打扰,幸福得使人嫉妒。 “我才不需要男人照顾”她是想找个伴,但可没想过要依靠男人过日子,否则她早就积极相 亲结婚了。 而且她认为女人不管单身或已婚都要经济独立,保有一点自己的想法才行,如果只想着靠别 人过生活,找个男人吃一辈子,很容易就会被当成男人的附属品。 许多女人就是这样走入婚姻后,渐渐从“家管”变成“管家”,还全年无休,不支薪的。 “但是有个人陪在身边也不错啊,至少能在你无聊的时候陪你打发时间,在你生病的时候就 近照顾你,在你高兴的时候陪你庆祝,在你难过的时候安慰你……”他细数着自己无法为她做到 的事,任由隐藏起的爱慕之情潺流过他隐隐作痛的心脏,仿佛训练自己承受痛苦的忍耐力,坚定 着自己放弃她的意志。 “你怎么突然关心起我的生活来了?”听他说得语重心长,她反而觉得有些奇怪。况且她并 不是不想有人陪,只是寻寻觅觅都找不到那个让她感觉“对”的男人,而唯一一个有感觉的…… 黎真希看着眼前的男人,心里的好感遇上现实的考量,立刻变得退缩。 她能期望跟一个“外国人”谈恋爱吗?等他回去以后,她还能在他心里存在多久而不被遗忘 ?时间加上距离,连友谊都很难维持,何况是爱情。 她真的不敢奢望…… “因为我在台湾也没别人可以关心啊。”他咧嘴一笑,恢复了平常的幽默,把气氛化作轻松 ,不想在她面前泄漏太多情感。 离别的时刻愈近,他的心情和表情就愈呈现出反方向的落差。愈在乎的,愈不能表现出来, 他不想让她受到一丁点困扰。 “说得也是,那真难为你没得挑喽。”她俏皮地回嘴,最后也跟他笑在一块儿,两人继续清 空桌上的食物,接着聊起其他话题。 那个情不自禁的吻就这样被淹没在轻快的笑语中,沉入心底…… 表面沉寂了,漾动却扩散至更深处…… 幽静的夜,清朗的月,凉风在空中呼啸,摇晃着高雄港里的点点船灯,以及这座缓升的摩天 轮。 辛维克放松心情地欣赏远处的海港风光,看了一会儿夜景,又掉过头来望着对面那张神情凝 重的容颜。 “你怕高吗?”他记得她之前在香港从九点的三十六楼看夜景还挺开心的,怎么现在览厢才 上升到一半的高度,她就显得有些紧张,不但话少了,表情也僵了。 “还好。”黎真希绷着脸回答。“只是……不太喜欢它晃。” 今晚的风好像特别大,强劲的风速将览厢吹得轻微晃动,而且愈高愈晃,让她觉得有些不安 。 “那你为什么提议要来搭摩天轮?”他好笑地问,觉得她这么做根本是自找罪受,刚才在排 队买票的时候,她还一脸兴奋呢! “我怎么知道它会晃,上来之前又没人告诉我。”她以抱怨的口气说,但身子可不敢乱动。 这小小空间的摇晃,让人特别没安全感。 如果搭电梯的时候突然地震,看谁敢站出来说他不怕啦! 辛维克轻笑着,觉得她偶尔的胆小也很可爱,漂亮的脸蛋像很不甘心的冷凝着,瞪着窗外的 夜空。 高度即将升到最顶端,他突然起身换位置,迅速地坐到她身边,览厢因而晃了一下。 “干么?!”黎真希疑惑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坐过来。 “所以我不是叫你快找个人陪吗?”他坐低身子,握起她的手,将她的头压到他的肩膀上, 也偏头靠着她的额际。“找个对象,像这种时候就能派上用场了。”他搂住她的肩头,重复几天 前说过的话。 他的心揪着,因为这已经是能靠近她的底限,他实在忍不住要把握这最后一次抱她的机会… … 黎真希眨眨眼,怔了下,才意会过来他这么做的用意是为了安抚她的心绪。 她浅笑着,静靠着他硬实的肩膀,像倚着一道立定的支柱。 感觉是踏实多了,但是内心却反之迷惘,她不晓得自己为何总是抽离不了想跟他在一起的欲 望,如此容易受这男人的影响,明明不该爱的,却戒不掉他…… “这种事又不一定要男朋友,你就做得到啦。”她刻意模糊掉其中区别,不想分得太清楚, 如此才能享受这片刻的浪漫,偷偷感受一下跟情人共乘摩天轮的感觉,真有些飘飘然的……像热 恋般的甜蜜。 这就是她提议要来搭摩天轮的原因,她想和他像恋人一样体验这一切。 辛维克苦涩地闭了下眼,真希望自己还能为她做得更多,但时间却不能通融。 “真希,我明天晚上要离开了。”他忍到现在才说,是不想让离别的愁绪太早破坏他们每次 见面的气氛,与她一起倒数这难过的时刻。 但他想,她对这一天的到来也心里有数。 三个星期过了,其实他还多待了两天,真的得走了,真的得放手…… “明天?回美国?”她的声音里有些慌,不是不知道他会离开,而是消息来得太突然,她的 心都乱了,从前一刻的愉悦跌进谷底,散开…… “对。”他听得出来她的情绪有些波动,知道重感情的她一定会对他的道别感到不舍,毕竟 他们这三个多星期来天天在一起,她对他就算没有爱情也有友情。 “哦,那……祝你一路平安到家,我不太喜欢离别的场面,明天就不去送你了。”她很困难 才能逼自己说出这些话,面对这不能逃避的别离。 眼里有些湿意,但她强忍着,努力眨动眼睛,想在下摩天轮前搧干这些水分。 不能在他面前哭,她不想让他看出自己有多难过,竟暗自把他当成“假想情人”悄悄恋慕着 …… 振作点!她可以笑着跟他道别的。 “好。”他可以体会她的心情。“这段日子谢谢你,我每天都过得很快乐,也吃了很多好吃 的食物。”他笑着,心却拧着。 分离的心情一如预期,真的满痛的…… “不用客气,我早就说了,我的道歉是很有诚意的。”她声音愉快,心却不然。 没谈过一场像样的恋爱,却先尝到失恋的苦,真的好惨…… “是啊,我现在完全感受到了。”他轻轻地说道,搂着她的手不敢更用力。 离别的夜晚,两个人心中都有些说不出口的话,和不想被对方看穿的思绪。 摩天轮绕了一大圈,他们离开这个圆,也离开命运的缘…… 最后,他们都微笑着,结束了这场短暂而美好的假期。 他们,就到这里了。 隔日,黎真希向公司请了假,过了中午还赖在床上。 今天的心情像感冒,快快不乐。她不想下床,不想动,不想出门,只是久久换个姿势,静躺 在床上,像在适应他要离开的这一天,复习自己原来的生活形式…… 三十岁的心,比脆弱的少女心强壮一点,不至于一撞就碎,所以她没有歇斯底里的大哭,只 是伤心地掉了一阵眼泪,静静地难过,默默地调适,相信这些令人感伤的愁绪,终会被时间淡化 …… 下午五点半,她关掉看了整个下午的电视节目,出门买东西吃。 回家时,她顺手收了信箱里塞满的广告刊物,信件上楼。 她先换回轻松的打扮,接着走到桌前打开便当,一边无聊地检视那堆杂乱的宣传单,分出要 丢和要收的…… 一个米白色的横式信封吸引住她的视线,因为上头写着她的名字,还印着某家饭店的标志— — 是他住的饭店!这是他写给她的信吗? 她急忙拆开,从里头拿出一张折起的信纸和一个红色的…… 这是引怎么会?! 她展开信纸,上头只写着简短的几行字—— 这是和那张订房资料一起捡到的,之前想还给你却一直忘在行李箱里,现在将它物归原主。 黎真希看着手中那个红色御守,内心被一波始料未及的巨浪所撼动,濡湿了眼眶…… 这个御守里装的,是她从月老庙里求来的红线。她一直将它摆在包包里,却没发现它不见了 。 看着辛维克留下的字迹,她握紧手中的红线,惊醒般地站起身子,立刻拨他的手机——对方 已经关机。 她失望,却不放弃,立即又拨了通电话到饭店去询问他退房的时间,猜测这封信应该是他搭 车去机场的途中特地送过来的…… 挂上电话,她得到一个很惊险的答案,所以无暇多想,她直接抓了钱包,钥匙就往外冲—— 急欲奔向他的心情,就跟那晚他奔到她家时一样…… 第八章 高雄小港机场—— 黎真希拉长脖子在各家航空公司的柜台前搜寻辛维克的身影,一一看清楚每张排队的脸孔… … 月老公公,求求你再帮我一次! 走遍了各家柜台都没看到他的身影,她心乱如麻又不肯死心,继续往周围的礼品部及用餐区 找,边找边祈求,希望缘分不要抛弃她,让她有机会告诉他心里的话,她想对他说—— 她看到了!他拿着护照正走向出境关口…… 她三步并作两步跑,以最快的速度向前狂奔,刚好在他递出护照时抓住他的手—— “真希?”辛维克一脸诧异地看着她,前后验证、排队的人也直盯着她看。 她喘到说不出话,先把他拉离队伍,站到一旁去。 “你怎么会来?突然改变主意要来送机了?”他笑着问她,看她的穿著就知道她很赶。 宽松的棉t、短裤、夹脚拖鞋,头上夹着一个歪到耳后的鲨鱼夹……平常她绝对不会这样出门 。 “不是……”她摇摇头,大吸一口气。“我是来问你,可不可以跟我交往?” “啊?”他怔然。 “我爱你,想跟你在一起,想和你谈恋爱。”活了三十个年头第一次向男人告白,她连紧张 的时间都没有,只想将积压在心底的感情全告诉他,让他听到她最真切的情意。 在焦急寻觅他的几分钟里,她比任何一刻更能看清自己的心有多么渴望与他紧密相连,多么 害怕就此失去他…… 辛维克没料到她和他竟有着同样的心情。看着她那脸既期待又怕受伤害的表情,他的心中仿 佛进出一道狂喜的电流,嗞嗞作声地跃动着…… 但一想到她无助哭泣的表情,他的心情又转为黯淡…… “真希,我要回美国了。”他说着无可改变的现实。 “我知道。”所以她才拼了命地赶来。 “回去之后,会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见不到面。”下次的长假,肯定在很久以后。 “我想也是。” “我不能常常陪你聊天、吃饭、约会、也不能在你感到寂寞或需要我的时候,马上赶到你身 边。”他将心中的苦处说得更清楚一点。 “这我也有心理准备。”她想跟他谈恋爱并不是为了排遣寂寞,而是因为他能走入她的心, 触动她的心弦…… 爱情本来就是一种再近都不够近、再远都不嫌远的心灵牵绊,所以即使必须面临远距离的相 思之苦,她还是想和他相爱,还是想受这可预见的苦。 “而且不能帮你打蟑螂。”他沉着气说。 “我家才没那么脏。”她嘟喽地噘起嘴,又带点羞怯地看着他。“那……你愿意跟我交往吗 ?”她觉得他对她的印象应该也不差,但不知道他是否愿跟她再进一步…… 辛维克偏着英气十足的俊脸,唇边带笑地打量她。 “哪有人穿成这样来跟人告白的。”他故意轻皱眉头。其实见她特意追来机场向他告白,还 态度坚定的表明要跟他在一起,他的一颗心早就快乐地飞上天去了。 她低头看看自己,摸摸头,才发现自己夹起的头发早就松散成一片。 “人家赶着出门,来不及换衣服了嘛。”她拆下发上的鲨鱼夹,顺了顺长发,不好意思地缩 缩脚趾头。 见她面露窘态的可爱模样,他再也忍不住喜欢地在她的嘴唇上轻啄了一下,如获至宝的护在 怀里。 这一刻,他喜不自胜地笑着,终于能全心拥抱心爱的女人…… 刹那间,她又惊又喜,说不出的开心…… 她想,这代表他答应了吧。 黎真希笑眯着眼,假装没看到旁边那些好奇的眼光,也伸手回抱着他,感受着自己好不容易 才追到的温暖。 一对俊男美女不顾旁人侧目的深情相拥,还真让路人们怀疑这到底是在拍广告还是在演偶像 剧?怎么没看到摄影机呢? “谢谢你赶过来,不然我今天的心情真是糟透了。”他感谢她拯救了他一整天犹如陷入荒境 般的心情,让他知道他们是心意相通的。 今天他把自己关在饭店里,人很闲,心却很忙,因为他必须不停压抑自己泛滥成灾的情感, 不停告诫自己不许再拨电话给她,多见她一面,以确保自己完全留在不能对她倾吐爱意的安全范 围内。 傍晚站在她家楼下,他的手数度举起,犹豫了几次,最后才按下对讲机…… 她不在,应该还在下班回家的路上。 他有些失望,却松了一口气,将信封投入她的信箱里,转身离去。 刚才看到她,他差点以为自己产生幻觉了。 “为什么?发生了什么事吗?”她拉开一点距离,关心地问道。 “对,因为我爱上了一个女人却不敢告诉她,所以为此受了好多天的苦。”他牵着她的手, 走到几步之外的位置坐下,不像站着那么醒目。 在飞机起飞前,他们还有点时间聊一下。 她吃惊地睁大眼,本来心急地想问他那个女人是谁,但见他一直对着自己微笑…… “我?!”她指着自己。 “除了你还有谁,你都不晓得我每天在你面前装得若无其事有多痛苦。”他摸着她光润嫩红 的脸蛋,眼中柔光烁动,映着毫不掩藏的情意。 “为什么不敢告诉我?”他应该早点说的,那她就不会一直认为自己在自作多情了。 “记得我在你身体不舒服的那天晚上打过电话给你吗?”他问。 “嗯。”她点头。 “当时我刚想通自己对你的感情,立刻就想打电话告诉你。不过后来看到你为了一只蟑螂大 哭,一个人在家里伤心掉泪的模样,我又觉得你需要的不是我,而是一个可以随时留在你身边照 顾你,保护你的男人,所以就忍下来了。”回想起当时决定放弃她的心情,心里还是有点酸,幸 好现在已经能握紧她的手,对她尽诉心中的感情。 原来能把爱说出口,是这么快乐的事, 黎真希一听,真想再痛骂那只“死小强”一顿,要不是它杀出来瞎搅局,她也不会平白无故 哭得那么惨,害自己白白错过了一个被他告白的大好机会,又让两人同时为情所苦,多受煎熬。 气死了,回去非立刻大扫除不可。杀光它全家,灭它九族! “那你呢?一个人吃晚餐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爱上我,所以赶紧追过来?”他幽默地问她, 觉得她的举动大出他意料之外。 “怎么可能。”她笑睇了他一眼,从口袋里拿出那个红色御守。“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我猜应该是护身符之类的东西。”他从几处庙宇里看过类似的东西。 “有点接近。”她打开层叠的袋口,拿出一小捆红线给他看。“这是我从月老庙求回来的红 线,它的意义跟丘比特的弓箭很相似,是掌理男女姻缘的神明用来帮人撮合爱情的姻缘线,听说 把它放在随身携带的包包里,等它自然消失,我的好姻缘就会出现了。” “东西摆着怎么会凭空消失?”他很科学地说。 “所以才有人说缘分是天注定,千里姻缘一线牵啊。”她不算是很迷信,但喜欢命运的浪漫 。 “那你是因为我捡到这条红线,才觉得我是你命中注定的另一半吗?”这种想法也太宿命论 了,他可不希望她对他的感情只是建立在星座、血型的占卜结果上。 “当然不是,它只是适时的点醒了我,缘分跟机会一样,都是需要好好把握住的。”她想起 他们乌龙的相遇,觉得那场歪打正着的一夜情,可能就是月老公公替她安排好的“另类相亲”吧 ,呵呵—— 辛维克扬唇而笑,搂住她的肩膀,紧靠着她,同意她这次的说法。 茫茫人海中遇到一个让自己如此心动的女人,的确是不容易。如果当初她没有误认她的身分 ,而他也没有追来台湾,那么现在这份幸福的感动就不存在了。 “我来追你的原因,是因为一直以来我只想跟一个自己真正喜欢的男人谈恋爱,跟一个真心 相爱的男人上床,而现在,我深深地觉得你就那个人。维克,我爱你。”她握住他的手,感性地 说出心里的声音,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他听到她的深情示爱,心里既是大喜过望,又忍不住哀怨地抗议—— “太过分了,竟然在我上飞机前说想跟我上床,待会儿我要怎么搭飞机啊。”他闷哼一声, 将脸埋进她香肩里。 她却安慰地摸摸他的头,“残忍”地轻笑:“我说了那么多话,那句你就当没听到好了。” “怎么可能没听到……”他痛苦低诉,闻着她身上淡淡的果香,觉得耳朵里好像只剩那一句 话在回荡着。 “假装一下嘛,不然怎么办?飞机快起飞了,美国很远耶。”她笑咪咪地逗他,觉得这个大 男人靠在她肩上撒娇的模样真是可爱又有趣,被他赖着的感觉实在甜蜜极了。 “不用你提醒我也知道。”他抬头,放手,痛下决心远离她撩拨人心的温软香气,否则要是 现在冲动地吻了她,待会儿的长途飞行肯定更加心痒难耐,坐立难安。 他拿出纸笔,在上头写下自己的电子邮件等联络资料。 “会不会天天写信给我?”他边写边问。为求保险,还在她手掌上多谢了一次。 “不一定,看看我有没有话想对你说。” “喂,你是真心要跟我交往的吗?”他觉得她的诚意有待加强。 “当然啊,可是也得有内容才能写嘛。” “谈恋爱的时候什么内容都会觉得很有趣。” “哦,那我干脆每天打篇社论给你好了。”她顽皮地吐吐舌头。 “你敢!”他用眼神威胁她,一边收起笔,站起身。登机的时间差不多到了。 她也笑盈盈地站起来,准备送他出关。 “社论不必了,今天先交篇心得报告。”他拿着护照,向她交代。 “什么心得?” “跟我吻别的心得。”说着,他的唇已经压下,在她微笑的唇瓣上转印着离别的不舍与浓烈 的情感。 他以真心描绘美好的棱形,记下她的每处细腻,热舌探入贝齿轻扫她的香软嫩舌,热切地吮 弄,诱惑她与之缠绵…… 他无所顾忌的吻她,再不管待会儿将面临何种煎熬,只想向她索求更多的浓情蜜意,以填补 日后无法触及她的空虚。 黎真希被吻得目眩神迷,明明知道四周开始有人围观,频频对着他们窃笑耳语,但她渴望他 的心情却如此强烈,迫切地想融入他灼人的气息里。 她索性闭上眼,不看也不听,豁出去似的与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忘情热吻,生涩却本能地回应 他炽热的激情…… 离别之际,他们只想在对方身上寻找爱情的气息,留下更多思念的凭据,不然任何人打扰这 命定的缘分…… “喂,真的没看到摄影机吗?” “对啦,他们可能是来真的。” “说不定是整人节目,现在正在偷拍我们的反应。” “有可能。你看那边哪个人像不像工作人员?” “她好像是机场的工作人员耶。” “装得真像……” 机场里,围观的继续围观,接吻的继续接吻…… 恋人的热情,谁也挡不住,因为命运的红线,将他们牢牢相系、圈成圆…… 半年后,二月十四日。 台湾—— 黎真希在情人节这天顶着新发型来上班。她剪去一头长及腰际的黑发,换上经过挑染,长度 不及肩膀的中短发型出现,一进公司就引起同事们的高度关心,想问又不敢太直接。 “我没有失恋。”她看着阿芳和小佩带点担忧的眼神,主动声明。 “真的?”她们也像其他同事一样不太相信,毕竟她“落发”的时间点太敏感,而且异国恋 情要长期经营的成功率本来就不高,半年算很有“冻逃”了。 “真的,我们没有分手,我只是想换个新发型,不是因为被男人抛弃。”她觉得她们很妙耶 。当初她说他们没有交往,她们偏不信。现在她说他们没有分手,她们也怀疑…… 其实她剪头发的原因刚好跟大家猜的相反,除了看腻了原来的发型,还有想庆祝情人节的用 意。 说起来有点蠢,但她以前之所以想留长一头乌黑秀发的原因,其实是为了吸引男性的目光, 听说男人都比较喜欢长发飘逸的女孩。 不过后来证明效用不大,而且辛维克也不是因为发型而爱上她。 于是乎,她在第一个有男朋友的情人节里很大胆地剪掉了一头长发,换了个轻盈的发型,她 想辛维克应该不会,也没有权利对她自己喜欢的发型有意见。 到了下午,黎真希“没有失恋”的说法终于获得大家的一致认同,因为她收到了男朋友送来 的玫瑰花—— “黎小姐,请你签收。”花店人员请她签名,然后走到门外挥挥手,请同伴将花送进来…… 一束、两东、三……三十一束?! 黎真希看着那些从柜台内堆到柜台外的鲜花,自己都傻了。 “黎小姐,请你点收后在这里签名。”一家手工巧克力店的店员挪开鲜花,请她签名,然后 从他的手推车上搬下两个大纸箱,让她在警卫伯伯的协助下拆封点收—— 一盒、两盒、三盒……三十一盒?! 看着大概每三盒重复一种包装,林林总总共有十多种不同大小的巧克力礼盒摆满眼前,她二 度傻眼。 “黎真希小姐,请你在这里签名。”国际快递的送货员闪过鲜花,避开巧克力,请她签收一 件包裹。 这会儿同事,客户纷纷停下手边的事情,引颈期盼地等她拆包裹。 “快拆呀。”里理也凑一脚来催促她。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打开,里头装了一叠用金色缎带捆齐的卡片和一个心形的小纸盒。 小佩很热心的帮她点算完那叠卡片,马上公布:“三十一张。” 黎真希笑了笑,拿起那个心形纸盒打开一看,里头装了一张折起的小纸片,她稍微换了个较 隐蔽的角度,把它摊开来看上头写些什么—— 情人节快乐。我想一次帮你补足三十个没有情人的情人节,让你知道第三十一个情人节的情 人非常爱你,我成功了吗? 短短几句话,加上那叠想必也是他亲手写的卡片,已经教她感动得红了眼眶,喜笑颜开。 她完全没想到他居然如此用心的安排这个惊喜,还算准时间送到。 “怎么了?!他跟你求婚吗?”小佩好奇地追问,眼前这根本是求婚的排场。 黎真希摇摇头。“他祝我情人节快乐。” “噢——真浪漫。”小佩羡慕地说。有哪个女人看到这么多玫瑰花和巧克力会不快乐? “对啊,你男朋友对你真好,人在国外还记得你过情人节。”另一位同时也用羡慕的眼光看 她。 黎真希望着眼前的花海和巧克力山,心里确实是被他的心意感动得不得了。 这半年来因为距离、时差的阻隔,他们大多只能将感情寄托于文字,靠着一来一往的电子邮 件互诉情衷,难免都会感到不能紧紧相依偎的寂寞。 不过她向来简单的生活却因为多了他的情话绵绵,嘘寒问暖,增添了不少快乐与甜蜜,就像 今天一样—— 这份出其不意的情人节礼物,让她开心到忘了两人之间的遥远,只感觉到心在咫尺的温暖… … 好像哭哟! 美国—— 喜欢我的新发型吗?此刻我的心情就像短发一样轻飘飘的,高兴到不知该如何形容。我好想 抱你三十次,亲你三十下,说三十遍我爱你,还有我们的第一个情人节……超想跟你上床的想念 着你。 辛维克看完女朋友写来的电子邮件,还附上一张撅嘴献吻的大头照,心中无限欢欣,却又无 限感慨。 “唉,我也是。”他对着萤幕叹气,眉头深锁着不能马上抱住她的痛苦。 这肯定他最难捱的一个情人节,明明有情人,却不能相依相偎。 好想哭…… 异国恋情真是场折磨人的“相思恋”,让人望着爱情的甜美,却尝尽苦涩的滋味。而且这半 年下来,他好像还有受虐成瘾的趋势,不仅觉得自己愈来愈爱她,也愈来愈常在工作的空档想着 她的倩影,幻想着吻她、抱她的美好感觉,恨不能立刻飞到她身边…… “时间差不多喽。”同事敲敲他的门,提醒他要出发去客户的公司开会了。 “好。”他迅速收起笔记型电脑,拿着公事包与同事一起离开。 “那是什么?”同事指着挂在他公事包上的红色御守。 “我的命运。”辛维克笑着说。想起刚刚看到她噘嘴献吻的俏皮表情,心里一阵春分拂过。 “命运?” “对,只能绑住我的命运。”为了不让这命运的红线绑到别的男人身上去,他决定将它带在 身边贴身看管,妥妥当当地收着。 同事还是满头雾水,他却笑得十分开心。 不足为外人道的酸、甜、苦、乐,只有恋人才懂得。 尾声 两个半月后—— 辛维克拼尽全力,硬是缩短了一天的出差行程,开了六个多小时的车提前回公司整理汇报资 料,又推掉了一群朋友的邀约,才能在生日这天准时下班回家,等待他盼望已久的生日礼物。 “你的生日快到了,想要什么礼物?” “什么都可以?” “太贵的不行,摘星星捞月亮也办不到。” “可是我想要的东西很有价值,恐怕比星星月亮还珍贵。” “想乘机敲诈啊?!” “对啊,我就是想乘机跟你要一个‘黎真希’,因为她太稀有了,就算我每天晚上抬头也看 不到她。” “好肉麻哦,正经一点好不好!我又还没羽化成仙,你当然不可能在天上看到我,快想些能 塞进包裹里邮寄的东西啦!” “那……你的睡衣?性感照?还是我们来用视讯……” “够了够了!我自己另外想好了,你那天乖乖待在家里等礼物就行了。” 整个晚上,他不时回想起这段一个半月前的通话内容,每隔几分钟就检查一次电子信箱、msn 、电话有没有挂好…… 万事俱备,可是表上的时针已经快定到“11”的位置,所有通讯方式依旧毫无动静。 期待的心情渐渐被时间蒸发殆尽,油然而生的是一股被人遗忘的失落感…… 当然,他并不是真的想从女朋友那里得到什么实质的礼物,可是连一句问候也没有,实在太 令人感到挫折了。毕竟这是他们交往后他的第一个生日,他又是她的第一个男朋友,她怎么能把 他忘得一干二净?! 难道……心爱的女人变心了? 难道她已经被家人说服去相亲,认识了别的男人? 难道她已经准备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逐渐与他疏远? 仔细想想,她后来除了一句“你好好在家等就对了”,几乎不曾再提过有关他生日的话题, 而且这两天完全没跟他联络,也不回他的信,只有大前天发过一封简短的邮件告诉他:“台湾的 天气很好,邻居养的狗长大了,我现在正在整理家务,改天再聊。” 字数已经够少了,从头到尾还没提到他,这内容怎么不让人愈想愈寒心,不得不怀疑情海升 波的可能性…… 他倏然拿起电话,决定直接拨电话给她“联络感情”—— 叮咚叮咚! 越洋电话还没接通,他家的门铃倒响了。 他拿着无线话筒走到门边,丝毫不想放下刚接通的电话,拉开门—— 熊! 一只棕色的小熊抱着小礼盒斜靠在门边?! 可爱的小熊把怀里的礼盒推给他,他顺势收下,发现那小熊是有人躲在门框外操控的手偶。 “收了礼物,不请我进去坐吗?”小熊摇头晃脑地说道,旁边跟着探出一张芙蓉出水的笑颜 ,秋波微转地看着他。 黎真希整个人站到他面前。 他诧然放下耳边的话筒,直愣愣地看着眼前娉婷袅娜的倩影,腾出一只手轻拂她薄削的刘海 ,及肩的发梢,杏脸生春的娇容,内心思念不止的情感沸滚成翻腾的雀跃…… 是真的,她真的站在他面前。 “好看……本人比照片漂亮多了。”他嘴里说笑,目光却深邃迷人,像两颗含着金沙的琉璃 珠子,流转着这段日子里对她的思慕与爱恋。 八个多月了,真不敢相信他熬过了这么长的时间……然而这一眼,他觉得所有的苦都值得了 。 “什么嘛,你应该说我本人跟照片一样漂亮才对呀!”黎真希佯装怒色地瞅着他看,很自然 的在情人面前展露出女人的娇媚。 见到他的这一幕,早在她心里预演了无数次。自从在一个半月前听到他说他想要的生日礼物 是“黎真希”之后,她的心就像着魔似的对这句话产生共鸣,胸口涨满蓬勃的思念,耳边不断大 喊着想要见到他的声音…… 每天每天,她何尝不是跟他一样想念着对方,好想投入情人的怀抱。 于是她开始筹划这次的旅程,一次用调半数的特休,准备在他生日这天飞到他身边,亲自送 上一份惊喜和一句没有昼夜相隔的祝福。 “不,我还是比较喜欢看到‘本人’。”他在她脸颊亲了一下,笑咪咪地替她拿起一旁行李 箱,满面春风地将她带进屋子里。 黎真希笑盈盈地跟在他后头,顺道打量他住的地方。 之前听他说过他和父母及两个妹妹都各自居住在不同城市独立生活,只有重要节日才会回到 父母的住处一家团众。 目前他一个人在公司附近租了间小公寓,若是被调派到其他分公司就会跟着搬一次家,所以 家里没有太多累赘的装潢,陈设都很简单。 不过……这公寓到底哪里“小”了?! 一眼看过去,光是客厅加厨房就比她那个十多坪的小窝大多了。小个鬼咧! “要来之前怎么不先告诉我一声,我可以去机场接你。”东西一拿到客厅,他立刻走过来抱 住她。 幸好他提早一天结束工作,今天也没跟朋友出去庆生,要不然她就要扑空了。 所以,为了庆祝他们没有错过,他决定先来个火辣辣的热吻—— “怎么能事先通知你,我是来突击检查的耶!”小熊毛茸茸的嘴巴堵在他唇上,她没让他称 心如意。 “突击检查?”他轻皱着眉,取走套在她掌上的小熊手偶……没收。 “对啊,交往了一段时间,我当然得抽空来检查一下,验证我这个看起来既帅又专情的男朋 友过去跟我讲的话是否句句属实,说不定你只有e-mail是真的,工作和地址都是捏造的,而且早 在美国娶妻生子,小孩都长大了,我还傻呼呼地被蒙在鼓里,成了介入别人家庭的第三者。”她 一气呵成,对爱情骗子的典型印象被电视媒体教育得很清楚,完全不用打草稿。 辛维克听着女朋友这段极富戏剧张力的说辞,不禁失笑。 这女人明明就是特地来帮他庆生的,还不好意思承认啊。 “好吧,那你就仔仔细细地检查一遍,爱从哪里开始都行。”他莞尔而笑,很乐意接受她的 检查,因为他的真心绝对经得起考验。 她杏眼一瞟,转过身朝左右随意张顾…… “你的房间在哪里?” “呵,真的怕我在房里藏了女人吗?” “那当然,我连衣橱都要检查,要是让我搜到一根女人的头发,你就惨了。” “噢,我真的好害怕哦。”他吓得马上搂紧她,硬是抱着温香软玉磨蹭了一会儿,才甘心拉 着她的手往卧房走。 一进房,黎真希真的煞有其事地检查了他的衣橱、浴室、cd柜,不但翻开了他摆在桌头的书 籍,还将他铺平的被子掀开来看了几眼,仿佛要把房间里的每样东西都摸过一遍才过瘾。 “大侦探,找到什么蛛丝马迹了吗?”他笑着问,看她还打算演多久。 他这屋子大半年来除了定期清扫的钟点女佣,和母亲曾偕同父亲来住上几天以外,根本就没 别的女人进出。 她状似满意地点着头,走回他面前,笑吟吟地对他说:“房间是没问题,不过我还得检查一 个非常重要的地方。” 英挺的眉峰微微挑起,等待着她公布下一个地点。 她轻仰着脸,笑笑地望着他,纤指拨开他额边的发丝,抚摸他豪迈的鬓角,挺直的鼻梁,俊 秀的唇,饱满的下巴…… “这里,没有藏着别的女人吧?”荑手停留在他左边胸口,清楚地感受到他每下强劲的心跳 。 她最在意的,只有这里——他的心。 “直接问我,不担心我说谎?”他压着她的手,紧紧握住。 “那也只好让你骗一次喽,谁叫我傻,迫不及待地花钱买机票,请了一个星期的假,搭了十 几个小时的飞机赶到这里……也不知道人家心里有没有我。”她嘟起嘴,别开脸,埋怨的神情中 带有几分撒娇的意味。 看着她柔媚可人的表情,不仅在他心花怒放,连一向压在最心底的情欲都开始蠢蠢欲动,搔 上心口…… 从第一次见面就产生的欲望,真不敢相信自己能忍这么久,现在他好想一口吞掉她…… “当然有你,不信你检查看看。”他很有“诚意”的拉开v字领口,露出半边结实的胸肌,将 她的手贴在紧实的肌肤上。 她羞红了脸,手却不是很想移开。 在触碰他的同时,她的心里也漫起一股隐隐约约的兴奋感,在朦朦胧胧的刺激间,蕴酿着更 深的渴望…… 她抬起粉润的娇容,款款深情地凝视着他,目若秋水,双颊如霞。 “我相信。”她献上朱唇,轻轻吻住他,一下又一下,诉说着心中的爱意与信任。 她爱他,一次又一次地……爱着他…… 他不可能拒绝如此美好的礼物,于是呼应着她的气息,漂亮的唇瓣与她甜蜜嬉戏,传递着恋 人间的亲密爱语。 “维克……我……我想要……”她仰着头,气息微喘地说道,玉指不意地拨动他颈后浓密的 发根。 听见她的软声要求,他更是陷入欲罢不能的亢奋中,加速解开她牛仔裤上的铜扣,急欲扒开 她身上的所有障碍物。 “我想要……先洗个澡。”她好不容易将整句话说完。刚刚本来只是想吻他而已,没想到他 的“进度”会进展得那么快。 辛维克慢半拍地顿住,内心真的非常、非常……非、常、痛、恨在欲念高涨的时候听到“洗 澡”这两个字,不晓得她为何总要挑在紧要关头,对他发出致命的一击! “先让我去洗个澡,我们再做好不好?”她稍微推开他的脸,再说一遍。虽然身体被他撩拨 得发烫,心里也想与他欢爱,但她还是不想在经历了风尘仆仆的长途旅程后,连澡都不洗就直接 跟他上床。 她的第一次,至少该把自己弄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才行呀。 辛维克绷着俊容,硬是逼自己从欲海中抬起头,像被迫投降似的举起双手,往旁边移了一步 ,背对着她比了个“请”的手势,请她自便。 此时咬紧牙关的他,实在不方便说话,也无话可说。 黎真希看着他僵直的背影,好像真的很痛苦的样子…… 虽然她知道男人在“性”致勃勃的情况下中断动作,应该是件很难受的事,但实际上他们到 底有多不舒服……这大概跟男人永远无法真正体会女人的经痛一样,是种无从了解的苦。 不过看到心爱的男人一副苦不堪言的模样,她还真不忍心丢下他一个人走进浴室。 于是她很害羞,又有同情心地问他—— “你……要跟我一起洗吗?”她对男人的情欲了解有限,其实不太确定这样做会不会让他好 过一点。但既然已经打算把整个人都交给他了,自然也不排斥和他袒裎相见,反正待会儿出来还 不是要跟他做更脸红心跳的事…… “可以吗?”他飞快地转过身,口气有些激动,琥珀色的瞳中燃起熊熊欲火,炯亮如星。 跟她一起洗澡……那活色生香的画面,光用想象就令他血脉贲张了。 “嗯。”她毕竟没有经验,面对男友的热情,还是有些羞赧,点了下头后就转身走向浴室。 “我马上来。”他原地动作,用最快的速度扒光身上的衣物,冲进浴室。 这个生日实在是太快乐,太美妙了! 虚掩的门内,白茫茫的水雾轻轻飘出门缝,不时传出几声暧昧,掠晃着一抹旖旎春色…… 她很快地知道,邀他共浴的后果,就是轮到自己受折磨—— “啊,讨厌……”这个过分的男人,根本不值得同情。 可是……谁叫她爱呢! 爱情啊,总是在喜欢与讨厌之间微妙的存在,让人难以拿捏,无法自主。 命定的缘,相守的心,在他们之间打了个漂亮的结,缠系着解不开的情…… 月下老人的杰作,又添一桩。 谁说不灵的? 等着瞧吧!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