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小心爱上你》 序 这是我同学羊小转 序的开端,首先感谢镜水小姐给予这样难能可贵的机会让我发挥。再次谢谢她,她证明了一件事情——想红靠朋友。 大家好!我叫小转,一个连续数年坐在镜水小姐旁边一起上课的小角色;认识她有十年之久,青春岁月过得飞快,疯狂哈啦的日子转眼间已经成为多年前的美好回忆,现在写起序言,居然还会感觉镜水小姐的笑声在耳边萦绕。我们除了同窗缘分,也有着同名的注定。看着她的大作在书店中被讨论,我也跟着骄傲起来。随着镜水小姐约新书,也推出小转人生中的第一段“序”。为了这段珍贵的序,我一定会购买十本以上镜水的新书,在每本书的序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发送给支持镜水小姐以及小转的粉丝。我一定不会忘记你们的爱护,谢谢大家。 爱情是什么?我不知道。是一种无限包容,或是一种相互依偎?只能容下一个人?只能容下一颗心?真心的爱情给一段时间,真的是一万年吗?科学家证实,男女恋爱的费洛蒙(pheromones)至多只能维持三年。那是什么力量让爱情继续下去?在我看来,爱情有很多种类,会因为遇到的人、事、物而做不同反应。是不是身体也会因为不同的人而分泌不同行为的动情激素?没有解答。很少看小说(当然,镜水小姐的小说我都有看),因为不大相信亘古不变的永恒爱情,认为感情会受到外在环境影响,生活现实、寂寞孤单或是刹那间的感觉,强烈主导每个人下一步感情的走向。当真的坠入恋爱,遇到强烈对的感觉,但是身边却已经有人时,又有几个人敢勇于挑战生活中的道德?我们都不是电视上〈sexandthecity〉剧中的女性,可以大胆示爱、速战速决,现实生活中还是有枷锁,只能偷来暗去,造就现在社会许多劈腿偷情现象。当然,这无所谓对错,只是为什么对于爱情还要有所顾忌,就不能敞开胸怀的勇敢去爱?一直倡导要努力爱、认真爱、勇敢爱,就算有时候可能是不道德的恋爱,或是烟火般短暂的热情,我仍相信还是要努力去追求,至少试过才知道真心。 很多次要求镜水小姐写有关multi-lovers——多个爱人、不专情、出轨的题材,她都回绝,实在感到可惜。我还是很想看看她笔下负心汉薄情郎会有怎样的下场,又或者感情出轨的结局应该是如何?想要看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不知道是镜水小姐艺术家的气质或是专情天分,让我很佩服她对事情的执着、对爱情的专一,感受她爱情可贵的稳定性;是因为这样才可以写出好的文章吗?再次,我为她感到骄傲。 序言的最后不免离情依依,希望下次还有机会再让我好好发挥,做个职业的写序达人,我就很满足了。虽然写序都要名人,我这样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现在不红没有关系,十年后,回首镜水小姐的这本书,希望大家会为我感到骄傲。 最后最后,给我点小空间发表感言。谢谢我最爱的家人,谢谢所有同学,我是爱你们的。最后最后最后,祝福所有读过这本书的人,都有很棒的未来。 作者注: 前面这位是我的老同学(我们两个的名字最后一个字相同哟),因为她说她其的很想写序,我就请她帮我写一篇。(因为她也是《我的金刚芭比》里面女主角行为设定参考者喔……每次我的同学看到都会说:“那个借笔记的不就是我吗?”然后再说:“那个不借人笔记的不就是小转吗?”,最后说:“为什么要把我们机车的事写出来?”像是这样,笑) 我想说的是,由于我同学全都是念理工出身的,所以纵然我多次强调我只是个无业游民,他们还是认为会写书的我实在很厉害……(为什么怎么解释大家都不明白呢……大家看着我啊,听我说明啊,不要自己在那边讨论啊) 他们每次当着我的面讨论起来,我真的觉得非常不好意思啊。(很想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啊,我就是觉得很害羞,我一点都不厉害)不要讲我的笔名,不要提到我的书,拜托什么都不要讲……像是这样惊慌。(我的笔名,是某个人泄露的,我说过不能讲的啊,你怎么装无辜,结果现在大家都知道了)请大家不要误含,我没又什么艺术家气质,真的只是个不怎么样的无业游民而已。(但我真的很感谢她会为我感到骄傲) 另外,不专情负心汉薄情郎我不是不写,只是还没有要写的打算。(因为我最讨厌这种人了,所以放心好了,这种人我一定会让他这样那样,下场超级惨,哈哈) 感谢她忙着念研究所还抽空写序。(你也加油喔) 对了,她真的会买十本给我签。是真的。(笑) 楔子 想要和不同的你混合在一起成为分不开的一体 所以拚命地摇晃、搅拌、翻滚 于是失去形象,在你面前变得乱七八糟、灰头土脸 然后对你说,我喜欢你 “啊。” 当打开门看见社团教室里坐著的“那个人”时,夏临君第一个念头就是再把门给关回去。 下意识地发出声音,连夏临君自己都吓了一跳。教室的正中央放著一张长桌,那个人就坐躺在靠窗的木椅中,交叉著双腿跨在桌面上,两手搁 在脑后,脸部朝上,盖著本书,状似在睡觉。 就算看不到对方的脸,但会用这么大剌刺的姿势在社团教室里休息的人,也只有那一位了。 因为她出声的小小错误,那个人将盖著脸的那本“平面几何高等解题技巧”拿下,一脸不高兴地往她的方向看来。 “学……学长好。” 由于对方已经清醒,就算想走出去也来不及了,她只得礼貌地问好。 “嗯。”被唤作学长的男生名叫曾浅日,制服上编著表示三年级的三条线。 学长看起来似乎心情不大好。夏临君低头缓慢走进教室,找到离学长最远的右边角落位置,很是犹豫地拉开椅子坐下。 她的对面是三个大型书柜,摆满各式各样的书籍、毕业纪念册和社团活动报告,还有漫画以及几本小说,但最多的还是数学相关的深入问题集。 柜子的上方展示著许多奖杯奖牌,那代表著历届学长姐辉煌优异的成绩。 学校规定学生必修社团,就算学分是零,但不修就是不行,总之一定得参加社团。她对于自己的体力完全没有信心,运动类的社团自然不在考虑之列;音乐的话,她也只有小学的程度;围棋她也不会;话剧、魔术那些她更不懂。 一直以来,她就是一个成绩还算不错,但却不晓得自己有什么嗜好或才能的那种人。 为什么她会加入数学研究社呢?就算她的其它科目可以经由用功读书而得到不错的分数,但就只有数学,只有数学她是怎么念都无法理解,仅能靠硬背公式取分,每每都因此而拉低她的考试平均。 人总有拿手和不拿手的事,就是这么回事而已。从小到大对数字理解就奇差无比的她,只是在新生入学时,负责社团招生的学长姐对她说数研社轻松又好混,天花乱坠的言辞加上略带强硬的拉人态度,最后她被骗在入社申请书上写下自己的名字,还幻想著这个社团能不造成负担就好了。 成为数研社的一员之后,她才发现自己错得离谱。 新生训练的时候,学长姐人都很好,虽然不大习惯,但团康游戏却十分活泼;不过,接下来正规的社团活动展开,面对著那些彷佛认识却又陌生的数字符号,她脑中一片晕眩;更在发现好像每个人都能够多少参与讨论,只有她半句话也插不上时,她明白自己选错社团了。 庆幸的是干部和高二的学长姐人都还算不错,就算她的程度跟不上,他们也不曾多说什么。 原以为可以就这样安然度过直到下学期,但是,这样的小小愿望全被这个叫做曾浅日的三年级学长给毁了。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啊。” 当打开门看见社团教室里坐着的“那个人”时,夏临君第一个念头就是再把门给关回去。 下意识地发出声音,连夏临君自己都吓了跳。教室的正中央放着一张长桌,那个人就坐躺在靠窗的木椅中,交叉着双腿跨在桌面上,两手搁在脑后,脸部朝上,盖着本书,状似在睡觉。 就算看不到对方的脸,但会用这么大剌剌的姿势在社团教室里休息的人,也只有那一位了。 因为她出声的小小错误,那个人将盖着脸的那本“平面几何高等解题技巧”拿下,一脸不高兴地往她的方向看来。 “学……学长好。” 由于对方已经清醒,就算想走出去也来不及了,她只得礼貌地问好。 “嗯。”被称作学长的男生名唤曾浅日,制服上绣着表示三年级的三条线。 学长看起来似乎心情不大好。夏临君低头缓慢走进教室,找到离学长最远的右边角落位置,很是犹豫地拉开椅子坐下。 她的对面是三个大型书柜,摆满各式各样的书籍、毕业纪念册和社团活动报告,还有漫画以及几本小说,但最多的还是数学相关的深入问题集。 柜子的上方展示着许多奖杯奖牌,那代表着历届学长姐辉煌优异的成绩。 学校规定学生必修社团,就算学分是零,但不修就是不行,总之一定得参加社团。她对于自己的体力完全没有自信,运动类的社团自然不在考虑之列;音乐的话,她也只有小学的程度;围棋她也不会,话剧、魔术那些她更不懂。 一直以来,她就是一个成绩还算不错,但却不晓得自己有什么嗜好或才能的那种人。 为什么她会加入数学研究社呢?就算她的其它科目可以经由用功读书而得到不错的分数,但就只有数学,只有数学她是怎么念都无法理解,仅能靠硬背公式取分,每每都因此而拉低她的考试平均。 人总有拿手和不拿手的事,就是这么回事而已。从小到大对数字理解就其差无比的她,只是在新生入学时,负责社团招生的学长姐对她说数研社轻松又好混,天花乱坠的言辞加上略带强硬的拉人态度,最后她被骗在入社申请书上写下自己的名字,还幻想着这个社团能不造成负担就好了。 成为数研社的一员之后,她才发现自己错得离谱。 新生训练的时候,学长姐人都很好,虽然不大习惯,但团康游戏却十分活泼;不过,接下来正规的社团活动展开,面对着那些仿佛认识却又陌生的数字符号,她脑中一片晕眩;更在发现好像每个人都能够多少参与讨论,只有她半句话也插不上时,她明白自己选错社团了。 庆幸的是干部和高二的学长姐人都还算不错,就算她的程度跟不上,他们也不曾多说什么。 原以为可以就这样安然度过直到下学期,但是,这样的小小愿望全被这个叫做曾浅日的三年级学长给毁了。 曾浅日以前是数研社的社长,升上三年级之后淡出社团,给二年级接手,这是学校的规定。他领导社团的那个时代,数次在有名的科展和大赛中得到奖牌,所以现在虽然因为准考生的身分而离开社团,但仍旧会时常过来指导。 就好像他已经发现她来社团只是增加人数而已,在大家讨论题目的时候,他经常叫她起来回答问题;她当然不会,总是哑口无言地呆站在那里。 她想起以前国中时也会被老师叫到台上做题目,那种做不出来的糗窘尴尬和丢脸记忆直到毕业之后仍难忘记。 仿佛找麻烦似地,只要曾浅日出现在社团里,那天她一定会被点名解题。 浅日学长的教导方式一点也不温柔,评论时总是会骂人或夹枪带棍地讽刺;和其他社员相比,程度几乎等于零的她,每个星期的社团活动变成最痛苦的地狱。她甚至开始讨厌这个学长,因为他每次都让她难堪。 悲惨的回忆让夏临君默默地望着自己带来的课本,她无法不去在意室内只有她和学长这个事实。 虽然觉得不喜欢,夏临君却又无法站起身逃跑,只能想着其他人怎么还不赶快来。明天有英文小考,可以的话,真不想来社团,早点回家念书还比较实际…… 推动椅子的声音让她回过神,她用眼角余光瞥到学长离开座位,并且朝她走过来。 “喂。” 一本问题集和欠缺礼貌的叫唤由头顶上方砸下。学长有点高音的声调令她胆战心惊,夏临君只能瞅住那本丢在面前的数学习题。 “我说,你在社团活动的时候老是心不在焉的。”曾浅日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下。 “其他人在讨论的时候,你也一副茫然的样子。” 因为我不会啊。夏临君没有回答,只是捏紧了自己的书角。 “你不要以为来这里随便混混就行了。”他对她道。 我没有,我只是选错社团而已。学长略带警告的讲法令她抿住嘴。 他伸手,打开她面前那本问题集,对她道: “你做做看这两道题目。” 为什么她要?夏临君不想听他的话,但是却更不能拒绝。这个社团里,除了现任社长外,最大的人就是他。说起来,其实学长比社长更大也说不定。 她深吸口气,一语不发地拿起笔来。 没关系的,这些式子她都看过;虽然这样告诉自己,企图厘清思绪专注解题,但是,她认得算式,算式却不认得她。 在写到第四行的时候就觉得怪怪的了。a是这样,b是这样,因式分解以后是……努力地写着答案,算式却开始变得混乱,她拚命地想从里面找出弄错的部分,想着干脆重新写一遍,结果问题集却突然被抽走。 “啊!”她惊慌地抬起脸,望着检视她那乱七八糟算式作答的学长。 “你到底来学校学些什么?”他在看过她的式子后皱眉道。“你真的有认真在上课吗?” “我……”不知该说什么,她嗫嚅着,只想赶快把本子拿回来。 曾浅日挥挥那本问题集,用一种她的那些答案相当诡异的表情,说道: “你写了十分钟,最后却导出根本不存在的式子,我看你根本就是在乱写吧。”他将书本放回桌面,在她面前转正,指着那可笑愚蠢、也根本不可能的算式给她看。“而且这是国中时就应该会的基本题型,你连这都不会,到底是怎么考上高中的?” 比起一般的男生,这个学长的嗓音听来总是比较高,虽然明明是天生的特质,夏临君却从一开始就认为那是他刻薄的一种表现。 “呃、哈哈……”那细高的声音在耳边回荡,已经不晓得是第几回听到学长对她这样的恶毒批评,原本想像平常那样干笑两声带过去,但,也许是已经忍耐太多次,她觉得自己再也没有办法顺利地笑出来了。“哈……啊。” 为什么……自己真的已经很用心很认真地写了……为什么他要用那种口气贬损她? 无论是谁,都有一两件不会的事情啊。 眼眶突然一阵酸,她斗大的泪珠在长睫边缘徘徊。夏临君飞快地拿起自己的东西,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勇气,她抢下学长手中那本问题集,低头喊道: “学长,我要早退!” 接着立刻起身,头也不回地跑出社团教室。 她恨死这个学长了! 再也再也再也──不想见到他! 第一章 填好资料交给人力资源部的小姐,知道稍后自己就要面试的夏临君,回到座椅上等候,不自觉摸了摸放在膝盖上的履历表。 大学毕业近两年半,她到现在还没找到一个像样的正式工作。 甫从学校脱离学生身分的时候,她悠闲地放任自己休息整整一个月,其间虽然有上网浏览人力银行的征才网页,不过却不是很积极。等到她准备开始跻身为社会新鲜人的时候,人家毕业生早已经卡位卡完了。 糟糕的是,最近几年景气不好,找工作本来就不是一件轻松容易的事。在面试过几个明明写说底薪有所保障的正职员工、实际却只是打工性质的电话访问员的奇怪公司后,她从只找自己喜欢中意的工作,变成能跟所读科系有关就好;等再经历过几个根本只是在打字、做完结束就找理由要她办离职的工作之后,她继续降低要求,妥协到只要投出去的履历表有所回应就可以的标准。 只要有公司愿意用她就好。 在尝尽社会现实冷暖的第二个年头,她已投出数不清的履历表,历经无数次的面试,最后只剩下这个微薄的要求。 这次这家保险业,是业界数一数二的美商公司,会打电话给她,连她自己都觉得很惊讶。 或许是她乱枪打鸟的策略奏效,就算前面失败了这么多次,也许今天就会成功了。总之,有机会就要好好把握。 虽然这两年来她找工作也找出了一些心得,但心里还是有些紧张。 回想起刚毕业时的自己,连妆都不会化,面试时讲话还会结巴,现在倒是进步到可以用深呼吸抚平紧绷的情绪,只是,那种教人害羞的自我介绍和推销,还是会令她觉得自己很厚脸皮。 “夏临君小姐吗?”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叫唤,她站起身,拿着手里那不知修改到第几版的履历表和自传,勇敢地进入面试的办公室。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接到电话的时候,夏临君正要死不活地躺在床上。 面试完的那天,她在回家途中买了没吃过的自助餐店便当晚餐,结果当夜她腹痛如绞,上吐下泻,因为和她同住的弟弟正处于大学期中考周,她不想吵到他,硬是强忍到隔日早上才去诊所看医生。 打完针领了药,拖着病痛的身体回到住处,她只做吃药和睡觉这两件事。 手机铃声响起,因为药效的关系,她蜷缩在棉被里半昏半醒,原本是不想接的,但忽然想到可能是面试有了结果,她这才勉强爬起身,虚弱地按下通话键。 “喂……我是。啊……真的吗?”那方说了几句话之后,她灰败涣散的眼神稍稍地明亮起来。在对方的指示下,她慌忙找出纸笔书写重点。“好的,我知道了。当然,明天就可以上班了。谢谢、谢谢!” 收线以后,她忍不住举高手机欢呼。 “太好了,终于……”终于找到工作了啊,就算肚子再痛她也要爬着去。 往后仰躺在床铺里,她感动得差点流泪,觉得身体的病状立刻好了一大半。思及明天就要去公司报到,她离开床铺,打开衣柜,看了半天,最后把前阵子趁百货公司周年庆时新买的套装拿出来。 选好衣服挂在衣柜外面,她想了想,又走到阳台,从鞋柜里选了最容易搭配的黑色鞋子,然后从旁边抓块布,把皮鞋稍微擦拭了一下。 双手一拍,将自认该准备的东西处理完毕,她走回室内。 弟弟已经打过电话回来说要在朋友家过夜,只剩她自己一个人;不在意自己还病着的肠胃,夏临君的晚餐偷懒地用两包零食打发。 洗了个热水澡后,她躺上自己柔软的床铺,期待明天的到来。 或许是感觉放心的缘故,她很快便睡沉,而因为睡得太沉了,以致早上闹钟叫了将近十五分钟她才有反应。 从窗台斜照到床前的阳光说明天已大亮,她半眯着眼伸手按掉吵死人的闹钟。平常她很少用这个闹钟的,因为她讨厌铃响的声音,那实在太刺耳了,几乎都是弟弟来叫她起床;所以,当她看清楚指针和分针的位置时,吓得马上从床上跳下来。 “糟糕!” 大叫一声,她慌慌张张地进浴室盥洗,匆匆忙忙地换掉睡衣。昨天躺在床上还在想今天应该要化什么样的妆才能让人家留下好印象,结果却只来得及随便抹个乳液,将散落在桌面的化妆品全扫进皮包里,然后套上鞋子就冲出家门。 一边等捷运,一边把粉底在脸上推开;上车找到位子坐下,趁捷运\\\\\\\\\\\\\\\\停站的时候,再赶紧画上淡色的口红,对着小小的手镜抓了抓头发造型。没办法在意路人的眼光,她一下车就开始奔跑,总算气喘吁吁地在最后五分钟赶到。 门口的柜台服务小姐一见她便礼貌地询问来意,夏临君回答之后,小姐微笑地对她指着电梯所在。 对照昨天写的纸条,她在电梯里调匀过快的呼息,当电梯门再度开启时,她已经恢复了正常的呼吸速度。 这层楼左右共有两个单位,她找到写着“精算部门”的暗金色牌子,下意识地拉了拉身上的套装,要进入那扇透明的大玻璃门,似乎得对着墙壁的机器刷过员工识别证,于是她按下旁边的呼叫铃。 “你是新来的助理小姐是吗?” 在向帮她开门的职员请教过后,一个三、四十来岁的大姐上前来。 “是的。”夏临君回答的时候,附近刚好有电话响起,稍微掩盖了她的声音。 “太好了。你……小陈,你等一下,这个也要拿下去。” 夏临君看到旁边一个男职员经过,大姐叫住对方,并且将一份文件交给他,再回过头来,大姐对她道: “不好意思,现在是年中,刚好是我们部门最忙的时候。” “不会。”她赶紧摇摇手。 “你跟我来。”大姐转过身,带她往办公室里面走,一边俐落地说道:“我们部门的老总……就是总精算师,他昨天因为一些突发的状况到南部营业区去了;我们还有一位主任,他出国参加研讨会,要后天才回来。主管暂时都不在,所以没办法帮你介绍。”她停在一个房间前面,伸手推开眼前的门。 夏临君跟在大姐身后,来到像是小型会议室的地方。 “抱歉,因为现在真的很忙,你的座位可能要先等等,请先暂时坐在这里好吗?” 大姐拉开一张椅子。 “没关系。”夏临君不介意这种小事。 大姐微微一笑,问: “你有把照片带来吗?” “在这里。”她从皮包里拿出昨天电话里叮嘱过要带的大头照。因为她面试经验丰富,其实照片几乎是随身携带了。 “你稍微等一下。”大姐接过照片,很快地走了出去,留下夏临君一个人在会议室里。 夏临君环顾着四周,然后把皮包放在桌上,肚子咕噜咕噜叫了起来,她才想起由于差点睡过头,她还没吃早餐。正要坐上椅子,臀部都还没碰到椅垫,门就从外面被推开了,她反射性地站直。 那位大姐抱着文件出现在门口,笑眯眯地向她道: “你准备好了的话,来帮我们吧。” “啊、好。”夏临君赶忙走到她身边,大姐将文件交给她,告诉她每个袋子里的文件都要印三十份出来,影印室在走廊底最左边的房间;俐落地交代完以后,就去忙了。 夏临君抱着牛皮纸袋,找到影印室,里面有其他人,她点点头礼貌性地打个招呼,然后使用没人在用的影印机。影印文件对于有过杂物工作经验的她而言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只是页数不少,她约莫花了二十分钟才完成。拿着还带有温热触感的纸张,她在偌大的部门里绕了两圈才找到那位大姐;接着被交付几份需要重新打字的资料,大姐给她一台笔记型电脑,让她能在会议室里作业。 因为键盘和输入法用不习惯,这个工作多磨了一些时间,不过还好也顺利完成。这回到外面要再找那位大姐时,却不见对方人影,于是她请问别人,那人指示她得先把那些文件送到别的部门去签名;等她办好回到办公室,之前的那位大姐把贴好照片的识别证交给她。 然后,跑文件、处理文书工作、认识别的同事,以及让别的同事认识她,时间在学习与工作中迅速流逝。已经在不少公司待过的夏临君,虽然没有厉害到立刻完全上手,但也算相当能够适应。到了中午,新认识的同伴友善地介绍她公司附近有什么好吃的,以及绝对不要去光顾的店。午休结束后,她很快有了新的课题,必须使用从来没接触过的计算软体,核对和修改文件里的项目,不会的就要请教……忙碌的一天飞快地过去。 隔天和再隔天,她也都处于这种适应新环境的繁忙状态。直到周末,她才放松心情得到休息。 虽然每日回到家几乎是倒头就睡,但是这家公司的气氛她很喜欢。处理好事情而回来部门的老总看来福气又和蔼,同事们也都不错;中午常吃的那家便当店又很便宜,对面那家卖蛋糕和简餐的咖啡店更是美味。 终于找到工作是件好事,她绝不会随便嫌弃。 星期一,她在小会议室里整理文件,这几天带她的小姐走进来,看到她,有些讶异地说: “你怎么还在这里?今天主任回来了喔。” “啊。”她愣了一下。当初应征工作的时候,她知道职称是助理,不过在上班第二天之后,同事告诉她,她的工作虽然是部门助理,不过部门里领导小组的主任工作最繁重,比起其他同事,她可能会跟主任有更多的公事接触。 因为前一位助理离职,年中人手又刚好不足,所以要尽快找人进来递补,由于不是什么大职位,只要请示主管即可,再加上时间有些急,所以她才会这么快上任。 夏临君跟着小姐走出会议室,小姐指着某个地方,对她道: “你的新座位就在主任旁边,他现在和老总在楼上跟经理做报告,等等才会过来。” 夏临君对小姐点头道谢,往自己的座位走去。 主任的位置靠窗,在整个部门最后面最右边的地方,是能够掌握所有下属的方位。不晓得本来就是这样规定的还是巧合,背后有上司监看,这样部属上班就不敢偷懒了。 夏临君停在自己的新座椅前,干净的桌面和一台桌上型电脑就是全部。看着这一小块属于自己的天地,她好像终于有了自己是正式职员的感动。 如果主任是个好人,那就更完美了。 她忍不住偷看一下隔板那边的主任桌子,却只瞥到成堆的报表纸和文件,没瞧见相框。听说主任很年轻,还没结婚,所以不会放老婆或小孩的照片。等一下她就要见到本人了,要怎么介绍自己呢……一边想着,一边把皮包放在自己桌上,一个不留神,皮包没放妥,掉到地上,里面的东西全洒了出来,她吃一惊,赶忙蹲下身去捡。 面纸、化妆品、记事本……她左右张望着,双膝跪在地上,把抓到的东西全塞回皮包里。惊觉生理期要用的物品很糟糕地掉在隔壁主任座位底下,她伸长了手要去拿,结果一双漆黑的皮鞋突然出现在她眼前。 “你在做什么?” 略微高音的男声在头上响起。夏临君僵硬地想,一定是办公室的地毯吸收了脚步声,自己才没听到有人走过来。原本应该立刻站起来,但是私密的物品还没捡到,她硬着头皮让手指再往前爬几公分,握住那个白色包装的东西,不想被发现,只能趁对方没注意时再收回来,脑筋已经乱到分不清哪样比较丢脸,她就用这样四肢着地的难看姿势,非常艰困地抬头往上看。 她先望见男人修长的腿,然后是挂在胸前的员工识别证,上面的职称让她心一凉,但是,她万万没想到,写在那上面的名字和照片,更是教她吃惊到脑袋一片空白。 那是她记忆中一个最讨厌、也绝对不想回想的部分。 哪会那么巧!怎会有这种事!不可能的……不死心地将视线继续往上移──这世上是会发生奇迹的,只是一个同名同姓又声音特质好像有点相似的巧合而已。 她拚命安慰自己,然而在和对方四目相交时,她张口结舌了。 或许,她在这里上班几天以来,从来未曾见过这个出国参加研讨会的主任,但是,她确定自己绝对看过这个主任穿着高中制服的模样。 男人皱着眉的样子、男人不耐烦等着回答的样子、男人那种高高在上往下看的样子,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和他一模一样了。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作了场恶梦。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如果这是在恶梦里的话,谁快来揍她两拳让她能够醒来?! 可惜眼前的男人并没那么容易让她逃避现实。 夏临君双手在身后交握,她不想让对方发现自己正因为感到焦躁不安而紧扭着手指。 小型会议室里,一个身材颀长的男人坐在那里,交叠着双腿对着她,一手支着颐,一手翻开她的履历资料,而她则像小学生在等训话似地站在他面前。 后进来的她原本带上了门,可是男人却皱眉瞥她一眼,又把门给打开了。 难不成……他想要在其他同事面前给她难堪?这种想法实在很难让她对目前的情况把持乐观心情。 “……因为不希望忙碌的状态拖累到工作进度,所以必须尽快聘请一个新助理。不过,就算再怎么匆忙,我相信部门的人应该不至于听漏了我所要的条件。我们这里是保险公司,所谓的精算部门是要负责确定公司的营运是否建立在稳固的财务基础上,教育背景多半以数学、保险系所为主,找来的助理最低限度至少要和这些沾上一点边,你——”曾浅日抬起眼来,瞅住她。“大学念的是什么系?说来听听看。” 履历表明明在他手里,为什么他要多此一举让自己告诉他呢?她抿紧嘴,半晌,低声道: “……历史系。” “你觉得所学跟这里的工作有什么相关吗?”曾浅日问着她。 她仅能老实回答: “……没有。” “那么你为什么会被录取……啊啊。”他看到履历表上的某一栏,挑起眉。“高中时参加过数学研究社,对数字了解一二……原来如此。” 夏临君只觉得自己无比难堪。在求职路上跌倒又爬起过多次的她,所学习到的就是:只要能够在面试时加分的己身条件,就要多加利用,稍微夸张或放大一点也是一种手段,这份履历表虽然还不至于说谎,但是,要她把高中时期参加过社团的事情在把她骂跑的学长面前拿出来当作一项才能,她的确无法抬头挺胸。 倘若学长没有认出她的话,那还不会这么糟糕,但是学长可能不认得她吗?虽然她很汗颜自己为什么会存有这种侥幸的想法,但她真的不想面对眼前这样悲惨的情况。 “我记得,你在社团里只待了不到两个月不是吗?”曾浅日放下手里的履历表,略带讽刺地说道。 明明仅有两个月,为什么学长会记得她呢?上一刻可笑的念头就此破灭。夏临君只能道: “虽然我不是读相关的科系,但是一切都是可以学习的。” “这里是公司,不是学校。你是在上班,不是来念书。”曾浅日支着额头,说话还是丝毫不留情。 “我会努力的。事实上我这几天来觉得自己很适应……” “那是因为我不在,而你所做的都是工读生程度就能完成的事情。” 你根本没亲眼见到,怎么可以这样说!我也学会了使用新的电脑软体了……夏临君不知道把这个说出来对他而言到底有没有意义,所以只敢在心里回应。 曾浅日直视着她,道: “你的这份履历,最大的优势是你有过多次助理的工作经验,帮你面试的人大概是认为这可以让你很快就上手。然而,录用你的人同时也是用我所要求的最低限度让你进入公司……前提是,如果你自认那个数研社的经历有让你学到任何东西的话。” 意思就是叫她不要得意忘形是吗? “我……”夏临君低下头,抿住嘴唇,这次没有任何言语可以反驳。 室内忽然响起铃声打破沉重的气氛,曾浅日也不管她的存在,直接从口袋里取出手机接听。 背后走廊外,工作的同事来来去去,她觉得低头呆站在这里被训的自己就像个笨蛋。 为什么这个男人一点余地都不留给她呢?夏临君瞪着地板,真的觉得自己好倒楣,怎么会又遇见这个学长!今天之前,她一直都为自己的新工作而开心,可是那种愉快的心情此刻却被他摧毁殆尽了。 当然,拒绝当他下属才是上上之策,可是、可是……她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不错的工作,她真的很不甘心……很不甘心必须为了她讨厌的人而放弃。 高中的时候,在数研社,当着他面逃走的隔天,她把退社的表格坚定地交给学姐,那是因为她根本不喜欢那个社团;可是,她现在所必须选择的,却是她盼望了许久才得到的工作。 她不愿离开,但也不想和曾浅日共事。离职或留下在她心里形成极端的矛盾,她也不晓得自己该怎么办才好。只是,在看到曾浅日讲完电话后那种“等她开口说自己不适合这里”的表情时,一股逞强的怒气就那样涌上胸口。 “试用期……三个月试用期,”好像不想在对方面前示弱般,她暗暗握紧拳头,用力地说道:“一般不是都有三个月试用期?如果我真的像主任所认为的什么都做不到,我会自己走路的。”她说,也算是给自己一个期限,如果当真忍耐不了,她就会辞职。”说完后,却不知为何下意识地将视线从曾浅日的脸上移开,或许是他从刚刚就一直在盯着她看的缘故。 曾浅日没有立刻答覆,只是在注视她很久很久、久到她感觉自己的胃都快要绞在一起之后,拿起桌上的履历文件,从椅上站直身,准备走出会议室。 夏临君沮丧地垂首,原以为从这一秒开始自己又要再度失业了,却在曾浅日经过身边时,听见他慢慢地启唇道: “那就看你这次能撑多久。夏临君学妹。” 那一瞬间,她吓了跳,彷佛又感觉到自己高中时代在社团里的时候,只要这个人点到她的名,她就会头皮一阵发麻。 第二章 “把这个资料处理好。” 隔壁飞来一包文件,随着命令同时落在她桌面上。 “咦!请问是要怎么处理……”抬起头欲询问,一枚白眼瞪过来,夏临君登时住嘴。 “我写在上面。”丢下一句根本不算指示的指示,曾浅日转开脸去。 牛皮纸袋上的确有张便利贴,上面注明应用软体的名称,夏临君打开牛皮纸袋,将电脑里的程式叫出来,虽然是一个相当基本的办公室软体,但她却不知道要怎么和手里的文件结合在一起。 “你已经来了一个多星期,还不会吗?” 冷淡的问句从隔板飘过来,夏临君想起曾浅日先前对她的评价,只好硬着头皮回答道: “我会。” 和萤幕对望半晌,她咬着唇悄悄起身,不想被曾浅日发现,掩饰似地带着文件到另外一边,找到某个资深的大姐,幸运地请教到应该如何作业以后,再回到座位上,用力地将数字敲入。 全部输入完毕,程式进行简单的归类计算,跑出一串表格,她请示旁通的男人道: “主任,我做好了。” 曾浅日甚至没有探头过来,只是做着自己的事,对她道: “你不印出来我怎么看?” 她一愣,赶紧连线印表机,把东西列印出来,然后交给曾浅日。 “主任,你要的东西在这里。” “你的动作不能再快一点吗?”他头也没抬,收下那叠文件后只给她这样的评语。 夏临君忍耐着准备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却又被他叫住。 “把上一季的财务分析资料拿来给我。” “啊,喔……”夏临君不晓得放在哪里,只是下意识地应声。 曾浅日就像是知道她的困窘似,下指令道: “你后面的左边柜子。” 夏临君连忙转身找到柜子。 他又说: “最上面那个抽屉。” 夏临君将抽屉拉开,在一叠长得都差不多的文件夹里翻找着今年数字的标示。这个是去年的,那个是上上一季的……好不容易匆匆忙忙地找到了,她抓出厚重的文件夹,差点要欢呼出声,却由于姿势过大,结果几乎被整个拉出的抽屉就要往下掉,她一惊伸手去挽救,旁边就先有一只手掌把掉出的抽屉给挡了回去。 夏临君愕然回头,只见曾浅日按住抽屉望着她,说道: “不如我自己拿还比较怏。”接过她手里的文件,他返身坐下。 那你就自己拿啊!夏临君真的很想回嘴,却又死命地忍下。暗暗深呼吸几次,她走回自己座位,原以为没事了,没想到曾浅日又开口道: “你去泡一杯咖啡给我。” 她又不是小妹,也没听说过要做这种事情。虽然不是没有被随便使唤的经验,但因为对象是他,夏临君心里特别不服气。在心中酝酿合理的拒绝理由,都还没启唇,就听见曾浅日接下去道: “我看那是你唯一能办得好的事。” 夏临君气得立刻转身,往茶水间大步走去。她伯自己要是再站在那里,就要因为意图殴打上司而被开除了。 “那家伙绝对是故意针对我!”痛苦的上班时间好不容易捱到中午休息暂停,夏临君在咖啡厅吃午饭,拿起手机打电话找弟弟诉苦。“这两个星期,他一直都用那种瞧不起人的态度,无论我做什么都不对,好像非把我逼到辞职不可。” “如果是那样的话,他一开始就可以不要用你。”电话那方的弟弟分析说。 “他变态啊!以前高中的时候,他就喜欢这么整人了,用那种高高在上的言语,专门摧毁人家的自尊和自信。”说到激动处,她不禁握住拳头。 “……我不清楚你的情形是怎样,不过只要把事情做好,你的主管就没有办法找你麻烦了吧。”话筒里传来中肯的建议。 是……是没错啦,但是……自己并没有把事情做到完美的能力。夏临君当然不会那样告诉弟弟,只是强调道: “才怪!就算我再努力,他也不会放过我的。他就像那种古代戏剧里从来不管百姓死活的领主,霸道又过分。你都不知道,他的眼睛又细又长,眯眯的,跟蛇一样;他的个性也像蛇,根本就是蛇蝎心肠。” “……我从你的话里找不到他特别敌视你的理由。你刚刚只是批评他的行为,现在连长相也批评进去了。”顿了一顿,话筒那方的青年道:“我要准备上课的报告,先这样。” “喂?持路!”气愤地喊着弟弟的名字,手机却显示已经断线,她只好不甘心地收起来。 她也不想找弟弟抱怨,但是她更不可能没常识地对着公司同事大说上司的坏话啊。 坐在明亮的落地窗旁,望见外面的晴空万里,她的内心却是乌云满布,打雷下雨。 她觉得自己快要忍耐不下去了。难道当真要主动辞职?可是那样不就刚好称了曾浅日的心?高中的时候就已经逃跑过一次,为什么到现在自己仍旧在他面前这么悲惨地落败? 她真的很喜欢这家公司,福利好,距她家的距离又近,薪水也相当合理,除了曾浅日外的同事也都不错,这间常来的咖啡厅的餐点相当可口,蛋糕更是一流……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满意的工作,为什么偏偏这么不凑巧地遇见高中时代的讨厌学长呢?看了看手表,午休时间就要结束,她叹息地站起身,在柜台买了两个蛋糕当作泄愤,拎着装有蛋糕的纸盒,拖着沉重的步伐慢慢走回办公室。 回到座位上,她打算把上午没弄好而留下的工作完成。没看到曾浅日,几个主管好像都去开会了。 “哼,不在最好。”才这么念着,一坐下就发现自己电脑萤幕上贴了几张纸条,都是交代她去做事的。虽然那可恶的人没坐在她隔壁盯梢,但是工作一样也没少。 她气呼呼地撕下纸条,虽然很想像弟弟讲的那样,在曾浅日开完会之前把所有事情完美办好,让对方无可挑剔、说不出话来。但实际上因为还有早上留下的文件没弄完,结果当然连其它的工作也被拖延了。 不同的数据要用个别的方式来做处理,但无论是她还算熟悉的简单办公室软体,或是以前根本没见过的应用软体,她要做的大部分工作就是把曾浅日给她的东西输入电脑里面,然后让电脑去执行或做计算。 因为她不懂那些代表的是什么,只是一而再地重复着枯燥的作业;她也明白自己无法负责什么重要的事情,且不是自己兴趣所及范围。工作就是这么一回事,但难免感觉乏味空洞,瞪着萤幕快两个小时,那些数字好像变得飘浮起来,她觉得自己的眼睛都要花了。 停下手上的键盘输入动作,她决定稍事休息,眼睛瞄到桌上中午带回来的蛋糕,她这才想起应该要赶快吃掉。打开纸盒,一个是粉红色系的草莓蛋糕,一个是朴素但扎实的起士蛋糕,两样都是她的最爱,无论是鲜艳的草莓还是黄澄澄的绵密感,都同样引人垂涎,吃下去心情一定会变好。 享用甜点必然要配饮料,于是她起身走到茶水间,为自己冲泡一杯不加糖的红茶。 端着杯子,优雅的红茶香跟随她的脚步回到座位,一走近,却看到隔壁的曾浅日已经开完会回来了,她吓了跳。 赶忙把茶杯放下,当然也不能吃蛋糕了。正打算把纸盒盖起来的时候,却发现草莓蛋糕上那颗大草莓不见了。 刚才她并没有开动啊。她紧张地弯腰,想说是不是掉到地上去了,但是怎么找也找不到。还是她记错了,其实已经被自己吃掉了? “你还有时间喝下午茶?我交代的工作呢?”隔板那方,曾浅日出声侧首看向她,一脸不悦的样子。 “啊,是!”她只能急忙应一句,很快坐下来处理电脑里的东西。 接下来的忙碌,让她没有机会再去想草莓究竟跑到哪里去了。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昨天明明是周日,好好地经过一整个周末的休息和放松之后,却还是在睡觉的时候作了恶梦。 一个人面蛇身的妖怪伸出长长的舌头一直讲些讽刺她的话,还死命地缠着她不放,议她呼吸困难,几乎要断气窒息。明明梦境很短暂,但当她好像鬼压床一般流着汗惊醒以后,却发现闹钟已经超过十分钟的赖床设定时间而停止铃声。 想起今天是上班族的bluemonday,她拖着疲惫的身体下床,走进浴室盥洗。唯一让她心情不至于更恶劣的,大概就是恶梦的最后她奋力一掌劈开了那妖怪的头,那妖怪还正巧长得很像她那讨厌的上司。 想到这里,她边刷牙边一手叉腰,得意地笑了出来。 弟弟昨晚住在朋友家没回来,今天早餐她决定吃外面,买个比平常丰富一点、贵一点的餐点,总汇土司或起士火腿蛋饼再加个大杯奶茶之类的,她会把那些高热量全部转换成和恶鬼上司厮杀的能量。 搭乘大众交通工具赶到公司,把身分识别证按上门口壁面的机器,她总是在快要迟到之前惊险打卡。 “你怎么现在才来?” 才踏进部门,忽然就有声音出现,夏临君登时吓了一大跳。一回头,只见曾浅日满脸不悦地昭着她。 “主任早。”夏临君很表面的问候了下,接着就要越过他,往自己座位走。 “你要去哪里?”曾浅日充满不耐烦的声音唤住她的脚步。 夏临君不解他为何要问,只道: “我要到自己座位……” “你忘记今天要开会吗?”曾浅日打断她。 她一愣,张大眼睛。 “嘎?” “上个周末放假前,我不是交代过了?”曾浅日拍拍手上拿的文件说道。 上星期,曾浅日的确说过针对下一季即将推出新产品而要开会的事情,不过她以为那是主管级的会议,和她无关啊。 “我……”她心虚的表情说明一切。 “你没准备吗?”曾浅日冷问。 “啊,那个、我……”她闭了闭眼,低下头,道:“对不起。” “你没有身为部门职员的自觉和认知吗?还是根本无心要工作?”他不高兴地看了看腕表,对她道:“我不管你有没有准备,你还是要把会议记录的部分做好。”语毕,他走向会议室。 夏临君只好赶紧回到座位,抓起笔记型电脑、录音笔和纸笔,总之一切可以记录的工具和资料,然后跟进去。 接下来的会议,简直就像是回到高中社团的地狱。 由于对会议内容所知不多,整整两个小时,她几乎无法进入状况。 他们精算部门的主要任务繁重,包括订定保单的保险费率、计算保单责任准备金以作赔偿准备,及解约退还金、保单红利比例之建议、费用分析,另外,更要与行销业务部门以及法务部门共同设计新保险商品、死亡率、生病率及保单持续率之统计研究,协助公司准备财务报表与各项报告文件等等。 这次的会议则是要讨论之后要推行上市的新保险方案,做事前评估准备。 曾浅日要她做会议记录,却没有给她其它有用的指示,所以她能做的也就只是把各个专员的对话打成文字,但因为有的部分太过专业,来不及或听不懂的,她就只能先录音起来。 曾浅日没有叫她起来回答问题或提出意见,可是,从头到尾,他都盯着她不放。在不甚了解的会议之中,她的精神已经很紧绷了,他在旁边所施加的压力更是无法形容的巨大。 他不时地看着她的记录动作,她忙着将专员说的话打入电脑,若是有所遗漏,他就会用笔敲她的电脑要她注意;有特别重要的地方,他也要她加注。但是她没办法一心二用,总是跟不上速度,这时他就会露出不好看的脸色。 偏偏她没有时间检查录音笔,录到一半没电了,导致她会议中途惊慌失措地分神,给果也不知漏掉了多少东西。 整场会议,她就像一匹跑不动的驴子,一直在曾浅日的催赶之下,连一件事都没能好好完成。好不容易终于结束以后,他也是那种完全不满意的表情。 “你明天把报告整理好给我。” 走出会议室的时候,他只用写满“无能”两个字的眼神对她抛下这句话。 她的胃像抹布似的纠在一起,早餐早已冷掉,面包软了,香味没了,她一早原本的好心情也随之毁灭。 “他绝对是个变态!”中午休息时间,公司附近的咖啡厅里,夏临君忍无可忍地拿着手机低叫:“他是变态啦!魔鬼!蛆虫!他就像那种古代戏剧里从来不管百姓死活的领主,霸道又过分!他的眼睛又细又长,盯人的时候还会眯成一条线,跟蛇一样,我最讨厌蛇了!” 因为弟弟没接手机,她只好打电话给还有联络的高中同学抱怨。 饿了一整个早上,气呼呼地吃完午餐,她一手拿着手机,一手端起餐盘走向垃圾桶,倒完垃圾又想买蛋糕发泄,在蛋糕植前面徘徊,却发现今天没有最爱的草莓蛋糕,这不顺利的一切让她不停地骂人: “自从遇上他之后就没有半点好事发生。在公司受他的气,晚上我回家连作梦都会梦到他。他一定是因人生中严重缺乏什么,导致心理不正常啦!根本就是变态虐待狂——什么?”话筒那方的友人像是没有进入状况,夏临君停下痛骂,对着手机说明道:“你不知道我一直说的学长是谁?就那个啊,我以前不是也告诉过你,我很倒楣地被编加入数研社,然后里面有个三年级的学长,就他啊,叫做曾浅日的——哇啊!” 因为好像感觉到有道视线射来而转回头,看见曾浅日的脸,夏临君登时吓得大叫一声,心脏差点停止跳动。虽然很对不起友人,她也只能飞快地把讲到一半的手机关掉,假装镇定。 “主、主任。”糟了,完了,他也来这里吃饭?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身后的?听到她骂他的话了吗?夏临君觉得自己今天一整天都不停地在冒汗。 曾浅日瞅着她,直到她全身不自在,才启唇问: “你在跟谁讲电话?” “朋友。”她心惊胆跳地回答。 “嗯……”他点点头,然后又问道:“我刚才听到我的名字,是怎么回事?” “啊、我……那个是——”虽然很想把刚才骂人的话对着他讨厌的脸痛快地复述一遍,但是她还没气到失去理智。如果想在这间公司工作,也不能这么做。“我只是……告诉我朋友,说我在公司里遇到了以前……尊敬的学长。”讲出违背自己心意的字句,她也知道自己很虚伪,但是她不能再增加曾浅日对她的反感;反过来说,如果他们的关系能友好一点,那么他或许会让她的工作变得轻松些。 拥有这样想法的自己实在太投机取巧,但是她更不想面对比现在更糟的情况。 曾浅日睇住她的脸,她却完全没有直视他。 半晌,他开口说: “是吗?”停了一下,又道:“午休时间要结束了,回去吧。” “喔……嗯。”在他回身朝门口走去之际,夏临君松了口气。 跟着曾浅日回到公司大楼,在坐电梯时,他还特别等她一起进入才关门按钮。虽然只是很小的动作,但夏临君不禁在心里想着:刚刚那句尊敬似乎发挥效用了;而悄悄在心里暗喜。 灯号往上爬升,电梯里只有他们二人,曾浅日忽道: “老实说,刚刚在咖啡店里听到你提我的名字,我原本以为你一定是在说我坏话。” 夏临君心一跳,险些迸出喉咙。 “没有啊!”她立刻摇手否认,就因为完全被料中,更加满心只想洗清自己的嫌疑,开始相当慌张地道:“我哪会说主任你的坏话!主任你这么厉害,不吝给后辈指导,从以前就是大家崇拜的对象,我、我也很喜欢你啊。”最后几乎是胡言乱语到达拍马屁和恶心的字句都出笼了。 似乎不小心讲了很奇怪的话,气氛变得莫名其妙起来。她偷瞧曾浅日一眼,只见他侧过头,没什么表情地望着她。 “你是在跟我表白吗?” “咦?!”没想到他竟然这样解读!她吃惊地喊出声音。看他一脸正经,正经到好像真的很诚恳地对着她的发言,她一时之间只得支吾其词又语无伦次道:“不、不!这个、那个、我……” “我不喜欢你。”他很干脆地说。 她先是一呆,随即才暗暗咬牙虚应道: “是、是吗?”我才不喜欢你咧!她根本没那个意思好不好,少在那边自恋幻想。她在心里大吼着,不知道为什么会演变成这样,自己生平第一次的告白就这样被拒绝,夏临君没有半分伤心失望,只感觉无力到极点。 到达目的楼层,电梯门打开来,曾浅日先走出去,然后对她道: “希望你不要因为我的缘故而尴尬或变得消极。” “嗄?”她的回应又令曾浅日认真地望着她,所以她只好道:“不、不会啦。主任放心。”她非常牵强地笑着回答。虽然很想修正这个乱七八糟的方向,但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瞎掰了。 只不过短短一个中午,为什么好像乾坤大挪移一般,完全走调了?进入办公室,她异常疲倦地走近自己座位,还没拉开椅子坐下,曾浅日就偏首过来道: “去泡杯咖啡给我。” “啊,是。”难道不会说声“请”吗?如果可以,真想弄杯“特制”的咖啡给他。 在心里愤慨地碎念着,正要走去茶水间,却听到曾浅日的声音继续不疾不徐地说道: “不要吐口水或扭抹布水到我杯子里啊。承蒙你这么怨恨我,不过我想,幼稚到打电话跟朋友抱怨的你,所能做到的报复大概就只有这种小学生程度而已吧。” 闻言,夏临君错愕地停顿住,不禁缓慢地回过头瞪着他。 “你以为我和你一样蠢,会相信你那些蠢话吗?啊,不过,你刚刚不得不顺着我一直撒谎的模样还满有趣的。” 曾浅日边说边拿起桌上的文件,在翻开资料后,抬起脸对她露出难得一见的亲和笑容,原本细长的双眸因此微微地眯起。 “上司是个变态虐待狂,还真是辛苦你了。” 第三章 “我再也不要去上班了。” 在弟弟第五次来叫自己起床的时候,夏临君把脸理在枕头里,做出这般可悲的宣言。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了什么理由不想去上班,但就算你不要这个工作,至少要先把离职手续办好。”性格冷静的弟弟,一向只会做出最理性的分析。 夏临君紧紧抱着枕头,只要想到昨天那不愉快的回忆,心里就好恨曾浅日。 他明明听到了她在咖啡厅里骂他,却假装没听到,让她自编自演了一出白痴戏,最后居然还嘲笑她! “啊……可恶!”一股比地心还深的怨怒无法消除,她愤恨地拚命槌着床铺。“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一定要……”把他讨厌的脸皮扯下,把他的脸从前面扯到后面,一拳一拳把他揍得扁扁的啊啊啊! “我第一节有课,要先走。你如果不想迟到,就快点起来。”弟弟在外面敲门提醒完后,就先离开了。 夏临君又在棉被里像虫一样挣扎扭动了五分钟,才终于肯离开床铺。走进浴室盥洗后,她套上衣服。虽然很不甘愿,但她仍旧出门了。 在尖峰时段搭上通勤的交通工具,挤了二十分钟到达公司,坐上自己的座位,她按下电脑电源按键,从还没显示画面的灰色萤幕中看到自己比没洗过的厕所还臭的脸。 今天要交会议记录给曾浅日,说不定等一下他来了就会马上跟她要,虽然她整理过文件了,但由于整个会议她都处在混乱状态,有很多细节和专业部分她因为不懂而还没处理好,只能拿会议时用的文件充数。把那种根本没有完成度的东西呈给他,他绝对不可能微笑着收下。 本来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弄好就已经很不容易了,他明知道她在内容方面的专业不够,根本就是在强人所难嘛。 难道他都没有失败或遇到困难的时候吗?真希望也能让他尝尝挫折的滋味。用力地敲着键盘叫出应用软体,旁边的曾浅日刚好也来上班了。 夏临君连表面上的礼貌问候都不大想跟他说了,端起杯子就要去茶水间,结果被唤住。 “我要咖啡。”曾浅日开启电脑,拿起茶杯交给她,头也没抬地道。 请别人做事的时候,至少该看着对方吧? “……是。”夏临君回应的语气掺杂了一些不悦。 走进茶水间,她很快地为自己泡了杯茉莉花茶,曾浅日一如往常,喝的是廉价的三合一咖啡。端着冒出热气的饮品回到座位,她将曾浅日的咖啡摆在他桌面的杯垫上。 “整理好的报告呢?”曾浅日在她来到时注视着萤幕问。 果然要钉她了。一切就如自己所料,夏临君已经有一种“随便怎样都好”的自暴自弃心态,在自己的座位放下茶杯,拿起桌面上的文件夹,然后走到曾浅日面前递给他。道: “在这里。” 曾浅日接下,很快地翻开审阅。 没多久,他抬起脸来,蹙着眉,用那比之一般男性稍高的嗓音质问她: “这就是你花了一整天做出来的东西?” 她微吸口气,道: “主任,应该说,那是我只有一天做出来的结果。”这么短的时间,她只能做到这样啊。 听见她的回答,曾浅日额间的绉褶很明显地加深。 “这里面毫无条理,连图表都放错位置,这样的东西你也交得出来?” 他说话总是毫不客气。原本就已经很差的情绪变得更加恶劣,夏临君已经不想再忍耐,至少现在无法忍耐了。她冲动回嘴道: “主任要我交我就只好交啊,不然怎么办?” 闻言,曾浅日双眸直视着她。 她有一瞬间的退缩,但思及他老是在为难她、找她麻烦,一阵压抑许久的火气就渐渐升上来。 她没有移开视线,也直瞪着他看。 曾浅日合上手中的文件夹,对她道: “你现在是在表示对我的反抗及不满吗?” 大不了就不要这个工作!她用一种自己最终必须对坏心领主起义的心情豁出去地讥刺道: “主任说的话一向都是很伟大的,事情没做好本来就要挨骂,被故意找麻烦也是理所当然的,就算被主任耍着玩也要笑着接受才对。我哪敢反抗和不满。” “如果你认为我找你麻烦,ok,你有本事把除了泡咖啡之外的工作都做好,欢迎你找我理论,否则只是你自我意识过剩。”他不改批评她能力的冷言冷语。“不过,你连咖啡都泡不好。” 他、这个人——就是这么瞧不起她! “那真对不起,我要学习其它更有用的工作,主任你以后也别要我做这些端杯子的事情了。”她气得不想再说下去,伸手就要拿回自己的文件。 由于她的动作太激动,没有注意到桌边的那杯咖啡,当文件从曾浅日手里被她抽出时,顺势带到了杯子,结果“喀褡”一声,那热腾腾的褐色液体就从翻倒的杯子径直接泼向放在桌缘下方的电脑主机。 事情只发生在一刹那间而己,主机立刻发出奇怪的声音,接着曾浅日的电脑萤幕就消失了,她吓了跳,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反射性地伸出双手想要挽救,但在她手指碰到主机之前,却听见曾浅日斥道: “不要碰!” 她一呆,动作停顿住,当场就被他推开手。 “走开!”他又喝道。 他并不是凶狠,但是语气里却包含着一种教人畏惧的严厉。 抚着被他推开的手肘,她不禁往后退了两步。 其他同事似乎察觉到异状,于是探头或走过来察看。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等等,小心有电!我看一下……主任,你的主机报销了。” “明天和其它两个部门会议要用的重要资料,只有主任的电脑里有最后计算统合的部分吧?” “早上十点开会,资料救得回来吧?不然就糟了。” 同事们交谈着,夏临君站在后面,知道自己似乎闯了一个大祸。 “……你们回去工作。”一直蹲在桌旁和电脑技师察看主机的曾浅日忽然站起身指示道。“资料我有备份。” 看他那轻描淡写的模样,同事们放心了,仅当成是一桩小意外,陆续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 夏临君只是愣站在原地,看着曾浅日和电脑技师交谈几句后,电脑技师拔掉插头,带着坏掉的主机走了,曾浅日则简单收拾桌面上的东西,拿起数袋资料和磁片也准备离开。 在他经过她身前时,她下意识地开口道: “那个——”事实上要说什么也不是很清楚,也许她是想要道歉吧。 只不过,曾浅日却连看她一眼都没有,更不曾停下脚步,就那样越过 她走出办公室。 她低下头,将肇祸的文件夹紧抱在胸前,沉默回到自己座位上。 之后,曾浅日一直没有回到位子上,她也不晓得他到底去了哪里。因为一直在意着被自己弄坏的电脑,所以工作也就心不在焉。 反正他都说有备份了,一定没问题的吧?虽然她不是非常懂电脑方面的事,不过应该有那种什么回复之类的程式吧,只要点一点滑鼠叫出来,一切就可以顺利解决了…… 即便心里这么想着,可是由于曾浅日始终没有再出现,她总觉得罪恶感挥之不去。 捱到下班时间,她浑浑噩噩地打了卡,走出办公大楼,恍神搭上捷运。望着车窗映照出的自己,脸色比早上更糟了。 对了……对了,或许曾浅日早就弄好回家了也说不定,让她一个人像个傻瓜似地想东想西,满怀抱歉与愧疚,这就是他的目的。一且说服自己事情就是这样没错,她就像逃避什么似的把这件事情丢在脑后。 总算可以想些别的事。考虑到今天的晚餐,她打手机确认弟弟不会回家,在掏包包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的钥匙不见了。肯定是掉在公司,因为她一整天都心神不宁的。 既然弟弟不在,她没有钥匙就无法进家门,只好匆匆忙忙在下一站出了车厢,再到对面搭反方向的列车回公司。 一个来回浪费掉近三十分钟,她拿出识别证,向大楼警卫打声招呼,便坐电梯上楼了。 将卡片按上门口机器,哔的一声,办公室的门锁打开来。 她本来以为没人的,因为大家都下班回家了。所以,当看到昏暗的办.公室,仅有最后一排、自己座位那个区域的日光灯是亮着的时候,夏临君着实怔愣了好一会儿。 推开门缓慢地走过去,只见曾浅日戴着平常没有戴的眼镜,坐在他的位子上。 桌面上多了台笔记型电脑,堆积如山的报表纸塞满其它空位,上头密密麻麻的都是手写的痕迹。曾浅日原本低头专注地在凌乱的纸堆里,在发现有人之后抬起脸,看到是她,皱眉道: “你怎么还没回家?” 这句话应该是她要问的才对。他怎么会在办公室?这样又是在做什么? “我忘记拿钥匙了……”莫非,这些是明天要用的会议资料?可是,他不是说有备份吗?应该只要动动手指把档案叫出来就可以了,为什么他却卷起衬衫袖子坐在这里加班?她忍不住道:“主任才是。你在这里做什么?” 他拉松领带,转着手里的笔,道: “你问我在这里做什么?你把我的电脑弄坏了,所以我要重新整理明天要用的文件。”他一脸“这还需要问吗”的表情。 “你、你不是说有备份吗?”夏临君瞠着眼睛问。“我明明亲耳听到的。” “最后的部分,组员才拿给我过目,原本今天会完成,所以没有来得及备份到,这种事我必须得跟你报告吗?”他通在笔记型电脑里键入数字,然后又在纸上写着一些她看不懂的东西。 “可是,那个……那不是很快就可以弄好的吗?”她不明白地问。 “遗失的资料是最后总结的部分,我用不惯其他人的电脑……”他停顿住,拿笔的手推了下眼镜,睇着她道:“你根本不知道我在做什么,所以就算我告诉你,你也听不懂。” “我……”她的确是不懂,但她至少知道这个错误是她造成的。“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毕竟是自己的过失,理应由她来补救,这点道理她还懂得。 “没有。”曾浅日像是连想都没想就回答。他盯着笔记型电脑的萤幕。“你能不能别和我讲话?我没空和你聊天。” 没想到自己准备负责任的态度居然被他这样糟蹋,她生气道: “我就是要帮你啊!” 他似乎蹙了下眉,道: “是吗?为什么?” “你说为什么……因为、因为这是我害的……”她说着,恼火的气焰消失了。 “你觉得愧疚或罪恶什么的都和我无关。”手指敲打着键盘,他道:“如果你真的觉得自己错了,一开始就应该把工作做好,而不是过后才站在这里忏悔。所以,你回去吧。” 她、她是真心想帮忙的——真的!夏临君道: “可是我……” “回去。”他再次命令,将椅子往后推,侧身在她的桌面上找到她遗落的钥匙,然后递到她面前。“我刚也说过,我现在做的工作不是你能插手的。你那最低限度的工作能力,是身为你主管的我所必须概括承担的。老实说你在这里只会妨碍我而已,我觉得很烦,你离开就是最大的帮忙。” 他翻弄着桌面上摆放的资料,连正眼看她都没有。 夏临君握紧了拳头站在原地。他的话丝毫不留情面,但她却是半句也无法反驳。 即使再不愿意承认,她的确是不会他正在进行的工作,也不可能再要他多费时间教会她。 她迟迟没有动作,曾浅日拿着她的钥匙,朝她比了一下。道: “快走。” 看见他那种真的觉得她很碍眼的态度,她这次没有犹豫,从他手中一把抓下自己的钥匙,头也不回地离开办公室。 鞋跟在空荡的走廊快速地敲响着,她的脚步异常急促。 为什么自己要被数落到这种地步?为什么自己什么事也做不成?为什么会这般无力和悔恨呢? 虽然早上的时候她还在想着能看到他受挫就好了,但当事情真的在眼前发生了,而那还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她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急急奔出办公室大楼,夏临君忍不住哭了。 为什么偏偏又在这个学长面前失败?!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结果,夏临君几乎一夜未眠。 曾浅日的言语和表情一再地在她脑海里出现;只要一想到,她就悔恨不甘心到几欲落泪,只能死抱着棉被,把头埋在枕头里,沮丧糟糕的情绪让她辗转难眠。 由于失眠,她天还没亮就已经坐在客厅里;虽然是九点上班,但她出门的时间甚至不到七点。 她也不晓得自己这么早到公司要做什么,只是……她也无法就那样待在家里。 好像距昨夜离开并没有多久,自己又站在办公室的玻璃门前。顶着一双红肿的熊猫眼,她打开门。 走到自己的座位,她望着旁边曾浅日的位子,桌面上还相当凌乱,不过他人不在。应该是回家了吧?不知道……他有没有把资料抢救回来? 感觉精神严重委靡不振,叹息着拿起杯子走到茶水间,才踏进门口而已,她便吓了一大跳。他们公司的茶水间相当宽敞且人性化,不仅仅只是给人泡茶或冲咖啡而已,就像那种美式影集般,具备桌椅还有电视,可以充当休息室使用。 靠墙的地方还有一组充满设计感的长沙发,而现在,那沙发上面就平躺着一个人。 曾浅日还是昨晚那件白衬衫,外套披挂在椅背处,领带已经被取下塞进上衣的口袋里,他的眼镜仍戴在脸上,胸前却抱着文件夹,就用这样毫无防备的姿势睡着了。 “主……”夏临君原本是要喊他的,不知道为何,又把声音收了回去。她悄悄走近他身边,只见旁边的长桌上散布着许多文件。 难道他没有回家,在公司熬了一夜? 心底的愧疚感又升起,她捧着杯子动也不动地站着,窗口忽然吹进一阵风,眼见桌缘有张纸就要掉落,她伸手去接,却听见沙发上的曾浅日低吟了一声: “嗯……”他从睡梦中张开眼睛,刚好和她四目相对。 她霎时僵住动作。他的脸色非常非常的难看,她想,也许是她又让他不高兴了吧。 “主任。”被他阴沉地啾住,一时之间,她只能挤出这两个字。 “你在做什……”他的眉头皱得好深,半晌,他眨了下眼,低头看向自己的腕表。“我睡着了?已经是早上?糟了!”他迅速地从沙发上起身,却又似乎晕眩还是怎地,扶了下桌子才站稳。 夏临君见他按住额头,又一脸超级不高兴的模样,不禁下意识地心惊胆跳起来。 他等了一会儿才放手,然后她看着他飞快地将桌面上的所有纸张收拢,接着,全部丢给她。 “把这些照页数顺序整理好,我十点开会的时候要。”说完就要走人。 “嗄?”因为实在太突然,她没有立刻接下,而是睁大眼睛望着他。 他原本越过她要走了,见状,回头凶巴巴地道: “怎么?难道你要告诉我你不会排页数?” 她回过神,急忙道: “不是的!没有!我只是——”今天,她是抱着会被开除、或准备自己提出离职的觉悟来公司的。 “不是就快点。我要回家换衣服洗澡,没时间跟你磨蹭。”他不耐烦地轻甩文件,示意她接过。 夏临君只能接下那些资料,他立刻往外走去。 “回来的时候我要看到东西整理好放在我桌上。” 留下这句话,他旋即不见人影。 她半句话都来不及讲,只能瞪着他的背影。 “怎么……”为何他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的样子?明明昨天他讲话那么难听……虽然有很多疑问,但是,好像不先把手里抱着的工作完成不行。“……真是的。”她匆匆回到自己的座位,开始把那一堆资料分类排序。 整理好后,她从第一页开始重新检查,确认无误才放到他桌上。接近十点的时候,曾浅日换了新的衬衫和西装回来,当然没跟她道谢,只是像平常那样把等着完成的助理工作丢给她,然后就拿着厚厚的文件直接上楼去和其它部门开会了。 也许等下结束回来,曾浅日就会要她走路了。不想再听到像是昨天那样的批评,至少,她希望自己在公司的最后一天要挺直背脊走出去,无论如何她都要把事情做好。 所以,明明昨夜一整个晚上没睡,直到早上都还思考着自己提出辞呈的决定,现在却又拚命地做着上司交代的工作,她一边觉得莫名其妙,一边又小心翼翼。 直到中午休息时间,她比平常还要快速地完成每项工作。自己原来是可以做到这样程度的,她不觉开始想着:倘若自己之前再努力一点,情况也许就不一样了。带着无法解释的气馁心情,她提不起劲地走出办公室去购买午餐。 虽然没什么胃口,但也许以后就没有机会再光顾这附近的店了,她包了好大一个便当,想要在自己的位子上吃这顿可能是最后的午餐。 拖着铅重般的步伐回到办公室,走近座位时,她吃了一惊,因为曾浅日已经回来了。 只不过他曲肘趴在桌面上,所以她直到靠近位子时才发现他的存在。 她不自觉地放低声量,轻轻拉开椅子坐下,要把午餐从塑胶袋里取出,会发出噪音,所以她只好很慢、很慢地动作。 “……你吃什么?好臭。” 隔壁传来问话,她一吓,看过去,曾浅日还是趴在桌上。 “……煎鱼便当。”的确有点鱼腥味,他连她的午餐都要不满吗?决定不跟他计较,她平板地道:“主任不吃吗?” 他没有回答,却问道: “你没有买草莓蛋糕?”他仍是维持同样的姿势。 “什么?”因为他将脸埋在手肘里,声音有点闷,她没听清楚。他不再回应,她以为是自己听错,停顿须臾,她还是问道:“主任……早上开会顺利吗?” “废话。你以为我是你啊。”他哼道,不过没有平常那样有精神。 她本来还觉得有愧于他,被他这样一说,又生起气来。 “打翻咖啡的事我很抱歉,但是,我不是没在工作。”他那种语气好像在说她只会败事似的。 “是吗?”他问道:“我要的会议记录报告呢?” 啊!因为昨天的突发状况,她差点忘记了。前一刻竟还说得这么理直气壮,夏临君非常汗颜道: “呃……还没弄好……” 他像是冷笑了一声,道: “你不是没在工作,而是根本不记得要工作。明天下班之前我要看到。”又是不容反驳的命令。 她承认,这份会议记录她的确没做好,但是他每次都是这种讽刺的口吻,也真的很令人反感啊,于是她忍不住道: “主任为什么一定要这样说话?”真讨厌。 “……因为我是古代那种不管百姓死活、霸道又过分的领主。”他挪动了下,侧过头,不过还是闭着眼睛。 闻言,她霎时胀红脸。原来那时候他根本从头到尾都听到了嘛! “你——”想到被他耍弄,她就升起一阵恨意。 “你要是工作做得好,也可以这样对我说话。”他缓慢地说道。 虽然知道他是趴着在说话,但她还是瞪住隔板那方。 “那是说我可以骂主任你喽?” “只要你把工作做好……的话。”他的声音模糊了。 她本来还想回嘴,却停住,先探头过去,只见他侧脸躺在交叠的手肘上,均匀地呼吸着。 “……我还在说话耶。”居然就这样睡着,真没礼貌!她死瞪着他的脸庞,好像想在那上面看穿一个窟窿。 啊……这个男人的睫毛还真是长……她瞅着他的睡脸,还是第一次注意到这件事。 所以才这么坏心吧。人家都说睫毛长的人脾气很差的。 看他这么累,抱着补偿的心理,她没有去吵他,只是扭过头收回视线,用力地啃着自己的煎鱼。 下午开始,他睡饱了以后大复活,丢给她一大堆算好的数字,要她键入电脑的数据库里。她根本找不到时间去处理那份会议记录,况且昨夜又没睡好,午休时间没补到多少眠,她感到比平常疲倦,不过在他的监视之下,她还是硬撑着。 只要把工作做好就可以骂他的话,她一定要骂他是魔鬼!蛆虫! 这么一想,心情便好转了起来,用力地敲着键盘,虽然平常她并不会偷懒,但现在的确更努力地工作着。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这样忘了之前想着要辞职或被开除的事。等她恕起来的时候,已经是在下班回家的路上了。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我不喜欢精算部那个曾主任。” 在公司附近的便宜自助餐店里,夏临君正拿着夹子取菜,意外地听见排在自己前面的两位小姐之一忽然这么说道。 “只不过是送文件的时候跑错楼层,稍微耽搁了几分钟而己,就被他瞪了一眼。” 说话的是一个看来相当年轻的小姐,夏临君好像见过她几次。是楼上某个单位的小妹吧,小妹旁边还有一个穿着套装的女性,两人都不是精算部门的人。 听见有人在评论自己的上司,夏临君下意识地不禁把放在口袋里的识别证塞进去一点,免得被看到,场面尴尬。 被讲的人又不是她,她却还要在意这么多,都是曾浅日的缘故,身为下属,也是要概括承受讨人厌上司所造成的恶果。她不服气地在心里想。 “还有一次,我忘记把文件拿给他签名,他居然打电话到我的分机骂我耶。”小抹不可思议地道。“只是做错一点小事情就会被他当成笨蛋一样,我真的好讨厌他喔。” 夏临君像是遇见了知音般,略微感动地暗暗点头认同。 小妹旁边那个看来比较资深的女性职员暧昧地笑了一下,提醒道: “不要在公共场合批评同公司员工比较好喔。” “反正他又不是我的主管。”小妹无所谓地道。 那女性职员伤脑筋地笑了笑,说: “不过,我们部门有几个人和他共事过呢。” “咦!”小妹疑惑问。“部门不同啊,怎么会?” “嗯,他做过业务啊,因为要了解我们部门工作的关系。那时候刚好有新人进来,就跟他一起做事,也是相当辛苦呢。”女性职员回忆道。“但是,他们现在都说服自己当成是一种磨练。” “怎么可能!”小妹不相信。 “就像那个啊,念书的时候,总是会碰到一个特别凶的老师,虽然被教导的时候感觉很不愉快,但是之后回想起来,会发现自己其实还是有学到东西。那个主任虽然会骂人,但是的确具备领导能力;有事去请教他时,他也都会指导,对工作上来讲,真的很有帮助,他就是这样的主管。” “不管怎么说,这种上司还是讨厌。”小妹做出结论。 包好便当的两人付帐之后要离开,那个女性职员发现了也在等着结帐的夏临君,不觉露出尴尬的笑容。夏临君愣住,明白对方认出她是同公司的人,只好僵硬地点头微笑,然后双方都很有默契地移开视线。 带着便当回到公司,她一边快速地吃着午餐,一边翻着那份已经算是迟交的会议记录。 曾浅日昨天说今天下班前就会跟她要,可是偏偏这两天工作比平常忙,她只能在家里整理,不会的地方本来是要请教前辈同事的,但是她整个早上都在处理曾浅日丢给她的工作,根本挪不出时间。 好不容易捱到中午,才刚要去找进公司时一直带她的大姐,结果没想到原来人家今天请假没来上班,她居然忙到完全没发现。 中午办公室里没什么人,总是要找到人问啊。 听见座椅拉动的声响,隔壁的曾浅日带着午餐回来了。他今天也是在办公室里吃。 察觉到她来不及收回的视线,他只是斜斜地瞧她一眼,结果被他发现她还抱着那份报告,她就是觉得他的眼神里带着轻视和看好戏的意味。 “你今天又吃臭便当。” “什么?”她瞠目。 他说完话便坐下,身影隐没在隔板之后,根本不理她。 她喜欢吃鱼不行啊?!干嘛老是讲这种让人没有食欲的话!她死瞪着隔板,最好瞪穿一个洞射死他。 早知道他中午会在,她就不买便当回来,而选择去咖啡店了…… 望着桌面上未完成的报告,她无力地放下筷子。 太过于专业的东西,就算能够在网路上找到答案,她也还是要询问做确认才行。那些缩写、符号、数字,有没有人可以教教她?只要教一下,告诉她那是什么就好啊……不知何故,她忽然想到刚才在便当店里那两个小姐的对话。 说起来,以前在学校数研社做问题,自己不懂的地方都是问其他的学长姐,好像几乎不曾请教过曾浅日。因为她原本就对那个社团没兴趣了,他还老是要她回答问题,不会的话还要听他嘲讽,只想躲他躲得远远的,哪会想问他问题。 现在,刚进公司时带她的人是部门里的一位大姐,由于她当助理还算有经验,并没有太辛苦,工作就上轨道。在曾浅日出现之前,她不会的事情都是请教别的前辈同事,在她知道主任就是曾浅日之后,非到必要,当然绝不会想要找他。 虽然常常接下他扔过来的工作,就因为是那种助理程度的公事,请教任何人都可以,所以其实去问他的机会好像几乎没有。 就算再怎么努力回想,也都只有把工作做好交给他后,他皱眉头说可恶话的画面。 连自己都觉得很不可恩议。她缓慢地转过头瞅住那块浅蓝色的隔板。 对面就有个可以帮她解答的人,如果只是一下下的话她还可以忍耐……她深深考虑着,虽然只是几分钟,却像是挣扎了几小时,最后还是把着破釜沉舟的心情,不容许后悔或退缩,她拔身站起。 “主——”勇气到了嘴边瞬间化为泄气,在他转过脸看她之际,她的身体彷佛起了排斥反应,反射性地立刻又缩回头。 她甚至没把视线正对着他的脸,结果瞄到他的午餐是三明治。 一定是在对面那家咖啡店买的吧……转回身面对着自己的桌子,她都想呻吟了!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心脏跳得很急。她莫名其妙地想着,原来勇士在面对魔王的时候心跳还是会加速的。 “你在玩打地鼠吗?” 高音的男声从隔壁飘进耳里,夏临君红着脸,道: “我才没有玩。” “那你干嘛?” 虽然没看到他的脸,不过她几乎可以想像他皱起眉头的表情。 ……不管了,就算被他贬低或讽刺也是很平常的,那样的确非常讨厌,但又不会死。闭了闭眼,她捏着手里的报告,启唇道: “我问你喔……现金流量是怎么计算的?” “你是在问我问题吗?” “是、是啊。”她扭捏地盯着自己的桌面道。这不是很明显的事实吗? “你还真有礼貌。” 凉薄的话语刺在她头上,她好像流了满脸鲜血般胀红颊。手掌一撑桌,她瞬间用力地站起来,大步离开座位走到他面前。 “请问主任!现金流量是如何计算的?”带着逞强的意思,她咬牙切齿地提出问题。 他抬眼望她,放下手里的三明治。道: “你开会的时候睡着了吗?” 他明明从头到尾都在旁边盯着她,居然还这样说!她吸口气,道: “开会的时候,现金流量的计算这部分,刚好录音笔没电了,所以我没记录到。” 他没有再问,回道: “现金流量,等于当期净利加上非现金费用,加上税后利息费用,再减去固定成本投资以及营运成本的增加。” 得到答案,她马上翻开手里的文件,用笔简写,将资料做记号,等会儿加进去整理。没想到这么容易,她欣喜之余又问: “那rbc是什么意思?” 他睇她一眼,缓慢启唇道: “rbc,风险基础资本额,就是指保险业经营风险所需之约当金额。” “嗯。”她在文件空白的地方写着。 “……在‘保险业资本适足性管理办法’里有规范,寿险业所面临的风险是资产风险、保险风险、利率风险和其它风险;产险业的话,则为资产风险、信用风险、核保风险、资产负债配置风险及其它风险……” 他怎么还没说完?她忍不住打断道: “主任,我只是问你那个缩写的定义。”方便她整理报告就好。 他瞥着她,说道: “如果你不能理解内容的话,问了很快就会忘记了。”顿了顿,又道:“还是说,你原本就打算只要能够弄好我要的会议记录交差而已?” 本来就是那样啊。 “工作完成就好了,不是吗?”虽然目的被拆穿,她仍旧理直气壮地反问。 他瞅住她。 被那样注视的感觉很怪异,夏临君不会解释,但绝非舒服的感觉就是了。 半晌,他忽然站起身。没料到他要离开位子,她还不小心退了一步。 “你吃完饭了吗?”他问。 “呃?嗯。”她点头。 “拿着文件跟我来。”他走向小会议室。 “咦!”她一头雾水。“要做什么?”不会是开会吧? 他侧首,对她说道: “特训。” 闻言,她愣住好久,才反应过来。 “……啊?” 第四章 倘若时光能够倒流的话,夏临君希望回到自己觉得只要忍耐一下又不会死而决定开口问曾浅日问题的那一秒。 这个男人不会让她好过的,她为什么会那么天真呢? 那天中午被叫去会议室,曾浅日要她把无法处理的地方指出,当然他也一一为她讲解;只是,他另外要她拿出纸笔,要她将他说的每个字都记下。 在这个只要敲敲键盘就会跑出字的时代,他居然要求她只能用手写。太久没动笔写那么多字,她抄得手快断掉。由于惯用电脑,有些字还忘记怎么写,结果被他白眼好几次。午休时间结束时,才弄好四分之一,剩下的,他竟要她下班时间留下来做完,结果她被强迫跟曾浅日单挑奋战,直到报告里的问题全部解决,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虽然会议记录终于完成了,但是没有加班费,右手也快半残,她的疲倦不甘远大于成就感。 而且,她直到现在才晓得,这份会议记录只是他要看的而已。拖着疲惫的脚步离开办公室时,他还像鬼一样跟着她;她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坐捷运上下班,但是到车站的一路上她累得完全不想跟他说话。 很不巧的是,他跟她在同一个月台上等车。夏临君真的非常不想理他,他也没有和她交谈的意思,只是车来之前,他才忽然从公事包里拿出一本笔记给她,道: “这是我刚进公司时的笔记,给你用。” 既然有这种东西,那又何必要她手抄?她一点都不感激他。 岂料,他又道: 从明天开始,你每天要读三页内容,我每天早上都会问你。” 登时,她拿着那本笔记傻眼。 “什么?” “车来了。”他点点头,没有要搭车,反而不知为何竟走出月台。 虽然走进月台却没有搭车的事情很奇怪,但是夏临君现在却只在意曾浅日临离去前所说的话。 他该不会真的要那么做吧…… 那本笔记被她丢在房间的地上,别说三页,她连翻开都没有。 晚上睡觉时,她又作了恶梦,结果睡过头,又是匆匆赶九点打卡。进到办公室,椅子都还没坐到,旁边的曾浅日就对她说道: “你是故意来晚的吗?既然早上没时间了,那中午再问你。” “问?”问什么?她茫然反应不过来。 他睇着她。 “你连三页都读不了吗?” 忆起他昨夜留下的话与笔记,她呆住。 她不是在自夸,因为这完全不值得骄傲,但大学毕业以后,她真的就再也没念过书了。午休一到,坐在曾浅日旁边的她根本逃不了,老实地回答什么也没看之后,她就只能低着头,听曾浅日对她说: “脑袋太久不用会生锈,该不会是这样,所以你才会连国字也快要不会写。” ……她真的好想用绳子把他倒吊起来,然后用皮鞭抽他,用蜡油滴他,再用高跟鞋后面那个最尖最硬的地方踢他的脸。 “相较于销售冷却的分红保单,现在投资型的商品大幅成长,公司下一季要推出的商品,就是你拖拖拉拉才勉强完成的那份会议记录。所讨论的也是属于投资型。由于定存利率减少,消费者会在银行保贷人员的游说下,转而购买优于定存的投资型保单,我们……你有在听吗?” 被曾浅日问着,夏临君虚弱地抬起脸来。 小型会议室里,只有她和曾浅日两人。已经连续一个星期,每天中午才吃饱饭她就被迫和曾浅日一对一上课。 也许不是自愿的缘故,她觉得好累好累。 那种感觉就像是回到高三考前冲剌班,一进到补习班教室她就想逃跑,但又因为逃不了,所以只好坐在那里。 和补习班不同的是,那时候有一群人同样痛苦,现在却只有她自己孤军战斗。会议室的门是打开的,每个经过的同事都会看到曾浅日在待训她,有的人报以同情的眼神,有的人会笑。 “主任果然是在整我吧?”她终于再也无法忍耐地说出口。不管怎样,她都只能这样想啊。 曾浅日站在写着重点的白板前,听见她的问话后,只是放下笔。 “我为什么要那么做?” “你讨厌我啊!”夏临君理所当然地指控道。“可能是以前高中时我惹你哪里不高兴,也可能是我上次弄坏你电脑的关系,又或者因为我骂你被你听到……我怎么会知道,这都要问你啊。” 他用一种“你很无聊”的口吻道: “上班时间好好工作就可以了,想这种事做什么?” 她有些恼了。 “就是因为你一直用这种态度,所以我才会这么想啊。”心里在意的事,她向来无法压抑太久,累积到了某个临界点就会爆发,所以她一古脑儿地道:“你不满意我,老是挑剔我的工作,现在又让我在这里让全部门的人……看笑话。”说到最后,她已经觉得有些委屈了。 曾浅日注视着她,道: “整个部门只有你是新人,当然要教你东西。你的工作还可以做得更好,但是你没做到,所以我才会说你没做好;我不满意的事,本来就要说不满意;如果明明不满意,还要说满意的话,那不就是在说谎?” 他的回答令她一时语塞,她支吾道: “那你可以用鼓励代替批评啊,说些我很不错、再加油之类的……” “我干嘛要为了鼓励你而说谎?”他皱眉道。 看他一副很注重诚实的表情,她竟不晓得自己要说什么。虽然他说的道理都没错,但他就是有本事让听的人一点都不认同。 她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话: “可是你老是把人当成傻瓜……” “那你很聪明吗?”他冷淡道。 她呆住。哪有人会那么厚脸皮说自己很聪明啊!从刚刚开始,不,应该说一直以来都是这样,他就不能用婉转一些的话或好一点的态度吗?夏临君快要被他弄得发火了。 “那你也不能只会批评而不赞美啊。” “谁说我不会赞美?”他反问她,并说道:“做得好的话,我当然会称赞。” 夏临君一愣,简直不敢置信道: “你会称赞人?我从来就没听过。” “你自己做不好当然没听过。”他回答得肯定又坚持,翻着摆在桌上的笔记道:“连关于工作的学习都不愿意,我怎么可能称赞你。” 她只是个助理而己,又不是什么专员,做好自己的工作就行了吧,他却塞给她一堆助理之外的知识,她当然会觉得莫名其妙啊。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感到一肚子气。 突然很想让他称赞自己,想要他那张脸皮上的那个嘴巴,亲口对她说出“你做得很好”这样的话语。只要这样,这样她就算赢了一点吧? 她不服气地望了一眼门口,想了想,最后还是闷声道: “你让门开着,同事都看到我这样……你知道这让人很难堪吗?” “你在胡说什么!”他斜眼瞥她。“你是女的,我是男的,只有两人共处一室,本来就不能关门。” 她一愣!好像到此刻才想到般,惊讶地睁大眼睛。 那么,他是为了避嫌,不给人说闲话的机会,所以才……这点常识她有,只是从没套用在她和曾浅日身上,因为她对他从未有过好感,当然不会意识到男或女,只会一直想到厌烦的事而已。 没想到他居然这么细心…… 彷佛纸门上忽然破了个小小的洞,看过去,发现他与平常形象完全相反的一个小小不同,像全黑的空间里有个小小的白点那般引人注目;她不会形容那样的感觉,只是突然之间很意外,却又不想轻易承认他身上原来还是有所谓的优点。 曾浅日看着腕表。 “午休时间要结束了。” 望见他就要走出去,夏临君不知哪来的冲动,脱口说道: “上次我弄坏电脑的时候,我一直以为你会开除我。”虽然当时就那样忘记了这个想法,但之后偶尔还是会颊起来,就像现在。 曾浅日停住脚步,回头看着她,道: “我还分得出来是故意或不小心。我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开除人。” 闻言,她有些讶异,虽然她那时候对他发脾气,但打翻杯子真的是无心的。 “小事?可是,你那时候明明很生气……还叫我不准碰。”她记得很清楚。 “有电当然不能碰。你连这个都不知道?!”他一脸诡异地说。 “有电?啊……”说起来,那个时候的确有其他同事提醒过。难道,她又误会了?“我差点自己提出辞职。”她喃喃说。 “辞职?你想反悔?”他相当不高兴地说道:“你自己开口要求三个月试用期的,没有做满就想走人,难道你在之前的公司都是这样没信用?” “咦!”还有这个原因啊。她更诧异了,因为自己早就不记得什么试用期了。“那……三个月后,你就会把我踢出公司大门?” “那当然要看你的工作表现来决定。”他回答道:“你有好好工作的话,我怎么可能那么做。” “是、是吗?”原来她一直视为恶鬼的上司,不仅拥有诚实、细心的优点,还是个很有原则的人啊……虽然完完全全感觉不到。 “问完了没?”曾浅日冷漠回应。“真受不了,你就只会想这种没意义又浪费时间的事。”他走出会议室。 为什么……这个人一定要这样讲话? 夏临君刚刚才发现曾浅日小小小小、比肉眼看不到的细菌还小的优点,马上就被他砂锅大的缺点给摧毁殆尽了。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虽然很不想承认,不过,每天中午的特训课程的确是有那么点帮助。 文件上的专业名词,不用问也懂了;资料里比较浅显的内容,也能逐渐明白了。这样,夏临君工作上节省了不少时间,多了的时间就拿来做下一项工作,效率自然增加许多。 其实那些东西在公司待久了也能学得到,只是曾浅日先强迫性地灌塞给她罢了……她真的很不想承认,毕竟她一开始还觉得很痛苦,因为太厌恶了,所以就算最后得到成功的果实,她也开心不起来,只觉得矛盾。 像是现在。 午休吃饭时间,明明曾浅日的特训已经在一个多星期前结束,她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竟然还会想到他也许等一下就会要她进小会议室了。 不知不觉养成习惯,习惯之后就会变为自然,这个时候没人拿着笔在白板上写着她看不懂的东西,然后逼她记起来,她还觉得有点奇怪呢。 可以确定自己是讨厌中午特训的,但是又当真得到了一些有用的东西,她的心情真的很复杂。 从纸袋里拿出买来当午餐的面包,由于前阵子中午都被抓去上课,所以几乎都是买回来吃比较多。当然,她可以去许久没去光顾的咖啡店,但不知为何,走到门口,又觉得倘若曾浅日忽然有事情找她怎么办?最后她只在柜台选了面包带回办公室。 不过……他根本不在。 瞄一眼旁边的位子,早知道,今天应该买便当的,那样会吃得比较饱,而且也没人会嫌味道不好。一边啃着面包,喝光一盒牛奶,她振奋起精神开始下午的工作。 隔壁的曾浅日一直没有回来,等她终于忍不住感到疑惑的时候,已经是接近下班一个小时的事了。 难怪她下午会觉得比较轻松,原来是他不在的缘故。 将其他专员给她的最后一份文件输入电脑,她按个键上传到内建的档案库,今天的工作就算完成了。还有半个小时下班,难得曾浅日不在,她移动滑鼠点出浏览器,正想上个网偷懒一下,手机却忽然响了。 上班时间,很少有人找她的。她奇怪地把手机从包包里拿出来,看到来电显示是不认识的号码。她停了停,还是狐疑地接起来。 “喂?” “是我。”高音的男声从话筒里传出。 “嗄?”她吓一跳,觉得好可怕,手心还出了冷汗。她只不过才正想要偷懒,反刚刚才开始行动而已,魔鬼上司就打电话来了。她脱口问:“你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号码?” 曾浅日的回应很冷淡: “那你说说看我为什么会不知道?” “……啊。”夏临君马上知道自己问了个蠢问题。她的履历表上一切基本资料都写得很清楚,他是主管,当然会有下属的号码。 曾浅日没理她,只交代道: “等会下班,你带着我放在桌上的那个蓝色文件夹下来,我在楼下等你。” “什么?”夏临君才拿着手机在他桌面上找到他要的东西,听到他最后一句交代,不禁重复道:“等我?” “就这样。” 说完这句,曾浅日就收线了。 什么嘛!她瞪着手机,心忖,最没礼貌的人就是他了。 虽然时间还很充裕,但是跟这个人约定好的话最好提早,就算准时也有可能让他不高兴,如果迟到就更糟糕了。她强烈地认为曾浅日就是那种人。 下班时间一到,她赶忙收拾自己桌上的东西,拿起包包和蓝色的文件夹赶下楼,站在人行道上左右张望,并没看到人,这时手机又响起,她紧张地打开包包捞出手机。是曾浅日的号码。 “啊、喂?” “后面。”曾浅日在电话里道。 “咦!”她不懂,随即听到背后有喇叭声。她转过身,望见曾浅日戴着眼镜,坐在一辆银灰色的车里,就停在不远处。她拿着文件夹走过去,副驾驶座的电动车窗往下移动,她便将东西递进去。“主任要的文件。” 曾浅日没有马上接过,仅在驾驶座上问: “你晚上没有事吧?” “啥?”夏临君一愣。 他像是在思量什么,稍微考虑后,指示道: “你上车。” “什么?”她愕然问道。“上车?要去哪里?” “去接待客户。”他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本来是打算到业务部带人,不过他们还有其他公事要处理。就改变计画带你。” “我……为什么?”要带她去?她满脸不解。 “上车。”他催促道。 她一头露水,最后只好坐上车。 才刚扣好安全带,曾浅日就放下手煞车,将车驶入车道。 “我们部门……不需要接待客户吧?”迟疑半晌,她趁在路口等红灯时提问。那应该是业务部门该做的事啊。 曾浅日看着前方,道: “我在业务部待过一阵子,这个客户认识我,这次他从国外回来,特别指定我去接洽。” “啊,是喔……那为什么要我……”她不懂啊。 “接待客户是一种必要的见识。”他将方向盘打转。 她一愣。道: “哪里必要了?我只是个助理,去见识接待客户对工作没帮助啊。”之前的特训还说得过去,至少内容她会接触到,而跟客户面对面,根本是不同的领域。 “就因为平常没什么机会,也许有一天你意外地必须独自面对客户,到时候你怎么办?”他瞥她一眼,说道:“还有,你现在是助理,等你三十岁、四十岁之后,你还只做助理吗?难道你要一辈子做打字或送文件的工作?” “我……”她怔住,似乎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了。也因为如此,她才更回答不出来。好吧,就算这是个可以让她学习的难得机会,她还是不知道要怎么做啊。“我不晓得要做什么……” “你以为我是因为期待你有所表现才带你来的吗?”他直接吐槽道。“你只要在旁边学习应对就可以了。” “原来是这样。”她僵硬地扯唇道。 老是这样!她早就该习惯这个男人了。交谈结束后陷入一阵沉默,大概是不曾在下班后和曾浅日相处过,不知何故,好像变得比较敏感,平常坐在他隔壁,不说话也不会想太多,但现在,坐在车里,都不开口的话,气氛好像很奇怪。 受不了这种安静,她抿了抿嘴,道: “这是主任的车子吗?” “不是,是公司的。”他专注开车,回答也简洁。 “是吗……”为什么你没买车?这样接下去问似乎没什么意义。停顿了好一会,她悄悄瞄他一眼,总算又找到新话题。“平常很少看你戴眼镜。”她恶质地想,莫非他上班的时候是魔鬼,下班以后就变身为普通人?上次看他戴眼镜也是下班以后的事。 他伸手稍微推了下眼镜。 “我近视很深,平常戴隐形眼镜,但眼睛比较敏感,不能戴太久。” 镜片好像满厚的。 “很深?有多深?”她好奇问。 “深到你要是打我眼镜的主意,那我们就要一起出车祸上新闻头条。”他眯着眼警告。 发现自己不小心直盯着他瞧,她连忙坐正,收回视线。 又没话讲了,明明他们都不是寡言的人。他让她生气的时候,她完全不想理他的,可是现在却又一直找话聊,还真是矛盾。 高中的时候,她也没留什么好印象给他吧……车窗外的景物往后飞逝,她很诗意地联想到光阴似箭,由于觉得太做作了,还偷笑了一下,也没什么特别理由,就这样不小心说出口: “为什么学长会录用我呢?”一听到自己的声音,她才惊觉怎么会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因而只能冒汗地死命盯着窗户。 “是我录用你的吗?”曾浅日非常冷地回答她。 不是,是其他人,因为那个时候他出国不在。讲都讲了,她只好硬着头皮修正道: “我的意思是……是……为什么你让我留下来了。” “你还在想这件事?”曾浅日的语气听起来有点不耐烦。 “我会在意啊。”她很小声地咕哝。 曾浅日道: “我回来的时候你已经在公司了,我能无缘无故要你走吗?我没道理那么做。”停了下,又道:“不论是怎样能力的人,肯努力有进步就好,有上进心就能提升自己,即便是犯了错,有心补救就可以,除非是行为不良,否则我不会随便开除人。” “哦……”夏临君傻愣愣地看着他。 “做什么?”他瞪她一眼。 “没……没什么。”她飞快地道:“我只是觉得,这样的话从主任你的嘴里说出来真的好神奇和不可思议。”真的啊。 他忽然停下车,她微微地心惊。只见他侧目扫过来。 “什么?”她吓得问。 “到了。下车。”他道,随即解开自己的安全带,先行开门下车。 “嗄?”她一看外头,车子停在一间高级餐厅前面。 “快点!”曾浅日回头催赶她。 “是!”她慌张下了车,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将车钥匙递给泊车人员。虽然车子不是她的,开车的人也不是她,但却是她第一次体验代客泊车这项服务。 有了新鲜的开始,她不免露出松懈的表情,结果在搭乘电梯的时候曾浅日提醒她道: “你不要乱说话,看着我怎么做,跟着做就可以了。” “喔。”思及和客户见面也是第一次经验,她又紧张了起来。 电梯门打开来,在曾浅日告知姓名后,服务生带他们进入一间包厢。原木色的宽敞房间,浅黄色的灯光,衬得木纹圆滑柔软,装渍别致,却没有过分奢华,一进入就感觉到相当的高尚典雅。 从来没来过这种地方,她忍不住轻轻地启唇: “哇……” “你想吃蚊子?”曾浅日斜眼对她说道。 “哪有。”她胀红脸低下头。 “哈哈!你来了。”房间的正中央是餐桌,坐在主位上的男人一看见曾浅日就笑着道。 男人穿着高级西服,有一头银发,但似乎保养得不错,脸上的岁月痕迹没有他的发色那样明显。 “常董,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曾浅日问候道。 “不会不会,我本来就是先过来开了酒在等你的。”银发男人笑道。 曾浅日先介绍夏临君是公司的新人,夏临君战战兢兢地鞠躬问好,对方却递手向前,她也赶紧伸出手与之交握,只是这样而已,她就满脸发热,掌心出汗。 在坐定位后,曾浅日随即拿出蓝色的文件夹,和银发男人讨论起新的保险续约事项。 原本,夏临君还觉得像曾浅日这样的人,怎么能够做业务的工作,毕竟当业务的人,要有张很会说话的嘴,曾浅日也许能言善道,但那多半只用来讽刺骂人而已,从没听过他讲什么好话。不过,在见到他和客户交涉后,她终于知道为何这个常董会指名要他了。 因为他能够将公司商品的内容以最简单易懂的方式让对方清楚明白,同时又可以解释得详细深入,不会特别夸大商品,让人感觉虚浮,只就内容进行讨论;倘若客户有什么疑问之处,他也能立刻回答,无论什么样的方案,他甚至能当场计算最适切的利率。 舌灿莲花八面玲珑的业务员很多,但也是有人喜欢办事能力强又能够予人信赖的业务吧。 或许是这个原因,那位常董一直在喝酒,好像已经把一切都交给曾浅日了。 “你不陪我喝一杯?”常董道。 “真的很抱歉,我还要开车。”曾浅日婉拒。 在合约得到结论之后,曾浅日道: “常董,您喝多了,我帮您叫车吧。”他拿出手机,但因为在包厢内,收讯似乎不大好,于是他离开座位,稍微往落地窗移动。 夏临君坐在位子上,肚子好饿,虽然这位常董叫了不少菜,但她总不能在重要客户面前大吃大喝吧。一桌菜,她只有三、四样碰了碰筷子而己,根本没吃饱。 除非自己有钱,否则这里根本没有想像中的美好。好想赶快离开去吃个卤肉饭什么的…… 忽然感觉到一道视线朝她而来,她抬起眼,就见坐在对面的常董直盯着她瞧,她只好露出微笑。 谁知常董慢慢地挪动位置,坐到她旁边来。 “你是新人?”他问。 “是的。”她一边觉得意外,一边不解地回答。 “嗯……不介意帮我倒个酒吧?”他将酒瓶拿给她,指着手里的空杯道。 “啊、好的。”她拘谨地接下,然后慎重地将看来相当昂贵的红酒倒进那只空杯。 “不对不对,你倒太快了,这样才行。” 常董握住她拿酒瓶的手,她吓了一大跳,差点松手,却又被握得更紧。 “那个……”她急忙看向站在落地窗前的曾浅日,他背对着这里正在讲电话。 “你还满娇小的。你的身高不到一百六十公分吧?”常董呵呵笑道。 男人愈靠愈近,她僵直背脊,忍住想退开的冲动,企图镇定回答: “是啊,我没有一百六十公分。” “那……这里呢?”男人的视线落在她的胸部上。“你穿得还挺多的,不过我看得出来,你虽然娇小,但却很丰满……” 男人的手轻贴在她的腰上,她惊得低喘了一口气。她知道自己遇到什么事了,但是,要怎么做才好呢?是要严厉地斥责对方,还是要坚决推开对方……可是,曾浅日说过这个人是重要客户吧?把对方惹恼了该怎么办?刚刚在谈的合约呢?还是忍耐一下让他摸几下…… 即使有着忍辱顾全大局的想法,但感觉到对方的手掌开始往下移动,在腰臀之间徘徊着,男人混杂着酒气的浓烈鼻息喷吹在她脸上,无论是哪个部分,都令她极度讨厌和恐惧到作呕反胃。 虽然愤怒,却也更害怕。她的眼眶聚集了不甘的泪水,低着头不知所措。 “啊!我……” 怎么办?她要怎么办? “常董,请你住手。” 忽然问,夏临君感到腰臀间恶心的抚触消失了,她抬起脸,曾浅日不知何时走近她身后,并反握住常董那只姿意妄为的手,没让对方再摸下去。 只听曾浅日不再用敬语,对那常董道: “我想你今天喝多了,我已经替你叫好了车,这顿饭我埋单,就到此为止了,如何?” 夏临君被他巧妙地带起,掩在身后。 有了保护,夏临君双手反射性地抓着他背上的衣服。 常董的目光扫射过来,她颤抖了下,曾浅日彷佛察觉到,立刻不着痕迹地用身体完全遮住她。 曾浅日这个维护的举动,令先前惊惶的夏临君在刹那间心安了下来,甚至从来不曾觉得这么需要过他,紧紧地黏着他不放,好像这世界上只有他直挺的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那常董似乎顿了顿,随即道; “呵呵,我好像真的喝太多了,那就到此为止吧。” “谢谢。”曾浅日点点头,低声对夏临君道:“走了。”两人随即步出包厢。 夏临君被他拉着往前走,感觉自己的步伐不稳,也许是有些脚软了。 望着前方曾浅日的背影,虽然这个男人对她而言平常是个跟恶鬼一样的存在,但此时他在她眼里却宛如英雄一般。不知为何,明明上一刻还觉得那样无措可怕,现在却感到心情平复多了。 “啊……哈哈,我刚还在想,就忍耐给他摸一下呢。”她干涩地笑两声,用自我调侃来转化先前的恶心感。 岂知,曾浅日非常生气地转过头来。 “你是白痴吗?!”他相当严厉地道:“这一点都不好笑!觉得厌恶的话为什么不躲开?!什么叫做忍耐给他摸一下?!我带你来是要和客户谈生意,不是要你陪酒,要你让人家摸!” 完全没料到自己会被指责,她仅能睁着一双眼。 “我……” 他又怒道: “你又不是小孩子了,遇到这种事情不懂得反抗吗?!” 她咬着嘴唇,好不容易才说出1: “我……我也想要打他两巴掌啊,但是,你跟我说那是重要的客户,要我不能出错,如果我惹他不高兴了怎么办?我是在为公司着想耶。” 他更火大了。 “你觉得我会认为损失客户比下属被骚扰重要吗?你以为我是那样的人?为了公司就要卖身?你是笨蛋还是猪脑!” “我哪有卖身!”她是、是想到公司,想到他刚刚和那个色狼谈好的合约,所以才会犹豫。 “你这样的行为完全不可取,难道你不会分事情轻重吗?!” 被他用前所未有的严厉态度斥责,她拚命忍住的两道眼泪终于扑簌簌流了下来。 “你、你干嘛一直骂我啊!”她“哇”地一声哭出来,再也不管是否有人在看了,就算泊车小弟在她旁边惊奇地瞪着眼睛,她也不理了。 “你……你哭什么?”他诧异道。 “我也是很委屈啊!只好假装笑一笑来掩饰,我又不愿意!但我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一下子反应不过来啊!我把客户弄不高兴了,说不定你要生气,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你站在那边讲电话,也不赶快来救我……”她抽抽噎噎地,讲到后来喘不过气,还咳了几声。 “我最后不是阻止了?”他反驳道。 “那你骂我做什么?”她哭泣控诉。 “你哭什么?不准哭!”他的口气完全没有缓和。 “先生,你们的车……”泊车小弟总算找到机会插话。 曾浅日抓了钥匙,就把她赶上车。 “哭什么?!别哭了,不准哭!”他重复说道,拿起车里的面纸盒粗鲁地塞给她。 夏临君坐在副驾驶座上,虽然不想这么难看,但或许是积压的情绪整个爆发,眼泪就这么哗啦啦流个不停。现场唯一可以安慰她的人又一点都不温柔,她终于迁怒道: “干嘛连哭也要你批准!”讨厌死了。 曾浅日的表情没有比她好到哪里去,他绷着脸将车子驶到马路上。 “好吧,别哭……拜托你,不要哭!”最后简直是在低喊了。 她略感奇怪地张开泪眼睨他一眼,朦胧视线中,只见他目视前方,额间隐隐约约冒出浅薄的一层汗意。 曾浅日道: “我也有疏失。常董喝阳多了,我以为没有走出房间就不会有问题,我应该要一直注意你那边的情况……为公司着想是没错,但那要视情况而定。你要分清楚,就算你因为这个原因把客户惹火了,我也绝对不会怪你。我认为这种事情很严重,以后若再发生,不舒服一定要当场明确说出来……让你遇到这样的事,抱歉。所以,不要哭了。” 她张大眼没动,好半晌,才记得眨了一下眼睫,跟着,她抽出放在腿上的面纸,擦干眼泪。 “嗯……喔。” 然后瞧见曾浅日彷佛松了口气,脸皮不再那么紧绷。 她就那样望着他好一会儿,直到他蹙眉问: “什么事?” 她摇摇头,低下头,很不淑女地着鼻水,然后带着鼻音说道: “原来,主任你怕女生哭啊。” 他没有回话,但脸色非常非常非常地难看。 第五章 眼皮好像有点肿起来了。 大概是昨天哭的关系吧。一大早,夏临君站在浴室里,拿温毛巾轻按着自己眼睛四周,待发现自己好像磨蹭太久了,才加快速度洗脸然后走出去。 换好衣服化完妆,她拎着包包穿上有跟的鞋子出门。 如同每一天,在人潮汹涌的捷运车站之中跟着上班族部队一起移动,摇晃二十分钟到达公司。 进入办公室,她走近自己座位,发现曾浅日已经坐在隔壁,她停顿一下,拉开椅子坐下后,启唇道: “……主任早。” “嗯。”他似乎头也没抬。 虽然没什么异样之处,但夏临君觉得有些不自在,大概是在他面前那样大哭过的关系吧。 昨天离开餐厅后,曾浅日送她到家,两人后来也没讲什么话,不过她回家情绪稳定下来以后,突然恢复理智和羞耻心,觉得自己实在满丢脸的,都已经是二十几岁的成年人了,居然还哭成那个样子……这都要怪曾浅日。 说到底,倘若不是他骂人的话,她本来是可以忍耐住的。夏临君用力地按下电脑开关。 不过……没想到他在那种意外的地方会有弱点。 思及他那张无比僵硬的脸皮,她本来上一秒还觉得有点生气,却又不禁忽然想笑了。 老实讲,以前学生时代,她也曾经遇过那种说自己很怕女孩子哭的男生,不过那时常都带着引起女生注意或博取好感的目的,好像只要表示自己怕女生哭,女生就会觉得这种男人其有趣之类的,但也没看过他们有多在乎女孩子的眼泪。 曾浅日是她所见过的第一个、真的表现出异常反应的人。 和平日那种说话恶劣又不顾他人心情的形象完全不同,他竟然会费那么多唇舌跟她解释和道歉,而又还用了“拜托你”这种字眼……是当真伤脑筋到极点,才会这么反常吧? “噗。”她忍不住笑出声音。虽然在餐厅里经历过那么糟糕的事,不过他在车上的言行,却足以令她忘记当时那浑身不舒服的感觉。 “你在傻笑什么东西?” 夏临君一回神,抬头只见曾浅日一脸奇怪地瞅住她,手中还拿着叠文件等着要她去做。 惊觉自己嘴角不小心笑得咧了,她连忙抿住唇。 “我才没傻笑。”她咕哝道。 他睇她一眼,把文件递给她,说: “这是算好的数据,用软体画出图表之后,再印出来给我。” “喔,好。”她接过,看着他又坐回去。 虽然昨天发生了一些事情,不过好像会感到在意的只有她。她还以为,他至少会稍微亲切一点。 不过……她现在可是握有他的弱点了呢。只要想到哪天或许可以好好利用这件事,这样子小小的奸诈想法,就让她心情愉快起来。 开始敲打键盘进行工作,在接近中午的时候完成了图表的制作,然后拿给曾浅日过目。如同以往的每一次,倘若没做好,他绝对会骂人,但若没有问题,他也不会特别表达任何感谢或鼓励称许之意。 究竟要怎么样才能得到他的称赞呢?每回站在他面前,她总是这么想着。他曾经对她说过,他也是会赞美人的,该不会根本就是在说谎吧? “中午了,去吃饭吧。”他对她道,随即站起身。 “咦!”他这样是打算要跟她一起吃吗?他的举动令夏临君不小心发出惊讶的声音。 “什么?”他正要离开座位,闻声诡异地望着她。 “那个……主任是要找我一起去吃饭?”她迟疑问道。 曾浅日微皱起眉头。 “我什么时候邀请你了?” “不,因为你突然站起来,我以为……”她脸颊发热,糗得赶忙解释,就怕他误会,以为她是这么希望的。 “你想和我一起吃吗?”他果然盯着她问。 “呃……”怎么可能!和他一同用餐绝对会胃痛的吧?而且他还会挑剔她吃的东西。夏临君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我也不想。”他将自己的想法相当直接地告诉她,接着就走出办公室。 夏临君当场愣在原地。 为什么每次都这样子……就在她还在思考怎样的答覆比较婉转礼貌的时候,就被他很不给面子的说法泼了一头冷水。说到底,她根本就连一点点和他吃午餐的想法都没有啊。 每次和他对话都觉得胸腔有一股怨气要爆炸,她气呼呼地收拾好桌上的东西,大步离开公司觅食去。 在常去的店里叫了简餐,吃完以后加点甜食,吃得悠闲又满足,度过一个美好的午餐时光。她已经可以不计较先前发生的糗窘,准备回到工作岗位;在公司大楼前,她看见一辆小发财车停在附近。 蓝色的小发财车,车里排放着一盒盒整齐的草莓,旁边用纸板写着“大湖当日鲜采,四盒一百”的大字。她的眼睛登时一亮。 草莓这种水果是有季节性的,现在已近产季尾声,没想到还能看到;更棒的是,四盒一百是她所见过最优惠的价钱了。想到自己之前在超市因为觉得有点贵而舍不得买,她开心地想着一定要把这个最喜欢吃的水果带回家。 掏掏口袋,她带出来的纸钞吃午餐时已经用掉了,因为她的皮包塞了很多杂物,颇有重量,所以她出来吃饭时不会带在身上。发财车上的盒数所剩不多,大概快要卖光了,她没办法等到下班,午休时间就要结束,她转身,赶紧小跑步回办公室,拿了钱包再下楼来。 “老板……”气喘吁吁地走近发财车,才开口,就见老板刚好将最后的草莓装入塑胶袋里,车上已经完全没有了。 肤色黝黑的欧吉桑笑着说: “歹势啦,小姐,卖完啦。最后的给这位先生了。” “嗄?”她眼睁睁地望着笑嘻嘻的老板将塑胶袋递给站在发财车另一边的……曾浅日。“咦!”她惊讶地出声。 付过钱的曾浅日似乎微蹙了下眉,拿着东西就转身,不忘道: “午休快结束了,还不回去。” 夏临君一愣,连忙跟上。走进大楼,有台电梯刚好停在一楼,她随着曾浅日的脚步快速踏入,站在他身旁,望着他按下部门所在的楼层钮。 她眼巴巴地啾住他手上的塑胶袋,为了自己最爱吃的水果,她启唇道: “主任,你可以和我平分吗?当然,我会给你钱的。” 他盯着灯号。“……不可以。” 没料到他竟会立刻拒绝,她一呆,随即反射性讨价还价道: “那一盒就好,好吗?” “不好。”楼层到达,电梯门开启,他走出去。 她却愣在里面,不敢相信他、他竟然这么小气……不对,他虽然说话刻薄,但平常在物质上并未给她吝啬的感觉,难道原因是在她?追上前,她问道: “主任是要买回去给家人吃吗?”居然一盒都不愿意让给她! 他仍是瞧也没瞧她,道: “我一个人住,哪有什么家人。” “难道主任你是要自己一个人吃吗?”她压根不信他的说法。 他彷佛停顿了一下,道: “我本来就是买来自己一个人吃。” “……什么?”她睁大眼。骗人的吧?分明就是针对她,不愿分给她的推托之词。 “我喜欢吃什么东西,难道还得告诉你?”他斜瞥她一眼,用卡片刷过机器,推门进入办公室。 是真的!她还反应不过来。回神走近座位,她忍不住想着,一个可恶的家伙,却喜欢这种可爱又甜美的水果……这个不搭调的事实,令她不小心忘了她想买的东西却被抢走的重点。 “你又在发什么呆?” 曾浅日的呼喊令她抬起脸,正想反驳自己哪有发呆,两大袋的文件登时落在她的桌面。 “这是这季整理好的资料,你把它做成报告书。” 沉甸甸的牛皮纸袋像砖头一般叠在她面前,那实在不是普通的份量。 “这么多……”她不禁开口道。 “你有什么意见?”曾浅日睨着她。 “没有。”她闭上嘴,偷偷瞪他一眼。她又没有那个意思,只是真的觉得很多而已啊。 “我下午开完会回来要。”交代完毕,他便离去。 由于新商品要上市的日期逼近,曾浅日和小组的专员时常要到业务部门开会,因为业务部负责推销,所以商品完成的过程当然要详细沟通。 瞅住那山一般高的文件,她想,自己大概要和影印机奋斗整个下午了。抱起份量十足的纸袋,她走往影印室,刚好遇见从里头走出来的总务小姐。 “啊,”擦身之际,小姐唤住她。“你要使用影印机吗?” 夏临君眨眼,道:“是。” “不好意思。”小姐抱歉地笑了一下。“好像是墙壁渗水的缘故,里面三台影印机都故障了,现在正要请维修人员来处理,你可能要到别的地方去影印喔。” “……是吗?”不妙。夏临君道:“我知道了,谢谢。”随即转身,很快地往办公室门口走去。 她手里的这个作业,一定得要用到影印机,现在自家部门里的影印机坏掉了,那就得到别的部门去借用才行。 抱着沉重的纸袋下楼,在取得同意并又道谢之后,她开始使用另一部门的影印室。要将文件制作成报告书,首先得将两张只有正面有内容的资料文件影印在同一张的正反两面,奇数页和偶数页要细心分辨正确,到时装订成书本,翻页才不会有错。 她之前也做过,不过只是薄薄类似笔记本的份量,没有像这次如此庞大的数量。一个牛皮纸袋里约莫有三、四百页,两个纸袋就是将近八百页,要一直占用人家的影印室把它们全部印完,实在有点不好意思。 她一边按下影印键,一边注意进来影印室的其他人。在印到一百页的时候,纸匣见底了,礼貌上她不敢乱动人家的东西,所以再和小姐报备,换好纸之后再开始,印到两百页的时候,连碳粉也没了,甚至还有人在排队等候。 造成人家不便让她觉得过意不去,提着还没影印和已经印好的文件上两层楼,又到另外一个部门借用。同样的,使用一段时间之后,她再度带着更多并且更重的资料流浪到其它楼层的部门。 机器不停运作,原本就狭窄的空间因此变得有些闷热,于是她开始冒汗。因为不想等电梯上来下去,所以她穿着套装窄裙、脚蹬高跟鞋爬楼梯以节省时间。曾浅日开完会是三点半,不在这之前弄好不行。 虽然影印机坏掉是意外,但做好工作是应该的,工具不能使用就该想办法,哪有什么借口和理由。那家伙一定会是这种反应和态度,她才不要被骂。 连跑了几个部门,好不容易全部印完,她还要打洞装订成册,千辛万苦之后总算完成。一看腕表,已经指向三点半,她抓起东西就直奔自家部门办公室。 在门口处恰巧望见曾浅日,心想绝对不能比他慢,她加快脚步越过他,领先一步回到座位。 拚命地喘着气,她将两本厚厚的报告书放在他桌上。 曾浅日走近,先是看向那报告书,跟着抬起眼睇她一眼,道: “你把公司当操场?” “咦!”她累得要死,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实在没体力回应他的调侃,只咬牙道:“反正……我做好了。” 曾浅日望着她一会儿,然后才拿起报告书翻阅。 “影印机故障的事,刚才我听说了。” “是哦?”由于跑上跑下以致发丝凌乱,混着汗水垂贴在面颊旁,她伸手撩开。 他合上报告书,道: “你去哪里弄的?” 会计部、理赔部、培训管理、还有客户服务部……她想了一下,最后道: “就是可以借用的几个部门。” 他又凝视着她半晌,随即点点头。 “我这里没事了。” 听见他这么说,夏临君呼出一大口气,拉开自己的座椅。坐下来之后才发现脚和腿真的好酸啊……有跟的鞋子穿着真难受,她往曾浅日的方向偷看一下,然后悄悄地将鞋子脱掉。 到下班之前,剩下的工作都很轻松,她可以稍微休息了。五点一到,同事们纷纷起身准备回家,她弯腰要将鞋子穿好,不料却听到曾浅日的声音: “你在做什么?” 她抬起头,曾浅日正拿着公事包站在她面前。由于光着脚,她当场僵了一下,赶忙将脚藏进桌下,支吾道: “我……东西掉了,捡东西。”她羞得满脸通红。 曾浅日将视线对上她的脸,道; “你今天跑了很多部门,我看你体力还可以,这个周末应该也没问题才对。” 什么东西?没头没脑的。她充满困惑。 只见曾浅日拿起堆放在文件上的一张纸,递到她眼前,说道: “你没看到吗?健行的通知。” “什么?”她拿下那张通知单,上面简单写着这个周末要爬山健行、要在什么时间地点集合等等的事项……今天星期五,周末,不就是明天吗?什么体力还可以……她最讨厌运动了啊。 “记得穿球鞋。”曾浅日提醒道。 “球鞋……”她有那种东西吗?为什么突然要健行啊?她捏着那张纸拚命看。 曾浅日睇住她发青的脸孔,道: “快点把鞋子穿好回家去。明天你要是昏倒,可没人救你。” 那种讲法好像他会把她丢在山谷里似的。原来他知道她其实没穿鞋子,她开始认为出糗是可以成为习惯的,咬牙弯腰将鞋子套上,道: “我不会连累主任你的。”她有些不服气,但听到他的命令后却又开始行动起来。等她走进电梯的时候,才为自己反射性的动作感到错愕。 难道在不知不觉中她已经被他训练得这么听话了……自己怎么这样可悲啊!新的发现教她面对着电梯里的镜子反省了起来。抬起眼,就望见镜内反映出的曾浅日,她这才意识到电梯里只有他和自己。 上回在他车里也是。独处的时候,她不自觉地在意起两人周围的气氛。 之前在会议室里做特训,她就没有这样的感觉,因为光是吸收那些工作上的知识都来不及了吧。一直到走出大楼前,都要和他同路……电梯门开启,到大门的路虽然很短,但她就是觉得怪怪的,想说就找个借口先跑走好了,正欲启唇,曾浅日突然将一只提袋递给她。 “拿去。” 呃?”她一头露水,略微迟疑地接下。低头细看,摆在袋子里的是两盒草莓。她瞬间抬起脸,非常惊讶地道:“给、给我?” “你今天下午做得还可以。”曾浅日道:“所以赏赐给你。” 他……在夸奖她下午的表现!他在夸奖她下午的表现!她无比的讶异,除非外星人来占领地球,不然不会再有任何事让她惊讶了。 这个人,曾浅日,在奖励她耶! 心里洋溢着一种异样的激动,不知道是惊奇还是得意,总之是相当雀跃的情绪,让她提着那两盒草莓露出傻笑。很开心,好开心!究竟为什么会这么愉快,连自己也不大清楚,但是,就是觉得好高兴。 那个只会刁难,苛刻、又可恶霸道得过分、还被她无数次骂成魔鬼蛆虫变态的男人,夸证她了耶!她居然得到他的奖赏……终于胜利了一次。 赏赐?她奇怪地停顿住,半晌,迟疑试探地说道: “那个,主任你的说法……好像是犒赏下人一样。” 曾浅日挑起眉头,皮笑肉不笑地道: “因为我是万恶的领主。” 他用一种“所以你是我管辖的小老百姓”的眼神睨着她。 夏临君简直想跳起来抗议了。他一定要讽刺她曾经偷骂过他吗?这次还利用领主的比喻硬生生贬低她的地位。 “对了,明天会顺路去你家接你集合。”他忽然说道。 “什么?”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早上七点,不准迟到。再见。”他走出大楼。 她还傻在那里。接她?他吗?他要来她家……接她? 望着他的背影,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心脏好像跳快了一下。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我跟你说,那家伙啊,不但很怕女生哭,而且居然还喜欢吃可爱的水果耶!他上次救了我,我那时还不小心觉得他有点可靠,但是,和他一点都不相衬啊。他明明是个变态虐待狂,可是却有奇怪的弱点和不合适的喜好,真的很好笑……” “姊姊。” 坐在对面的青年唤了声,夏临君才停下自己滔滔不绝的感想。 她瞅住那名青年。虽然对方喊她姊姊,但却不是她唯一的亲弟弟,而是弟弟从小学起就形影不离的好友。 因为是弟弟小学就同班的朋友,当然她也认识,而又是熟到不能再熟了。大概是这个缘故,青年不知何时也和弟弟一样直接称呼她姊姊。虽然一开始觉得奇怪,不过特别要对方改口又好像没什么必要,后来就自然而然地接受了。 “持路睡着了。”青年道。“最近学校报告多,他好像很累了。” 夏临君望住和青年同坐在沙发上的弟弟,不知何时己双眼轻闭。这对严谨的弟弟而言是很难得的事,除非是他真正信任的人,否则他不会这般放松的。 她看着青年伸出手臂,缓缓地把弟弟的头挪移到他肩膀上靠着。 真是……厚脸皮啊。虽然从小一起长大,不过她有时还是不免觉得他们好亲密。那已经是一种超乎程度的靠近,很难界定的嗳昧。 偶尔,会让她怀疑…… 望见青年伸手轻抚睡梦中弟弟的刘海,眼神充满疼爱,她都不知道自己要用什么心情来面对。倘若她胡思乱想的事情是真的,等那一天到来,她还不晓得该怎么办;不过,只要弟弟没有不高兴,弟弟是幸福的,她就什么也不会说。 吸口气,她插腰挑眉地问着青年: “对了,你为什么一大早就在我家?” “我是来吃早餐的。”青年很理所当然地道,一点也不觉得哪里不对。 “啊,是喔。”夏临君无力地回应。对于青年这种自然不过的态度,就像当初被他喊姊姊那般,她也很习惯了。“我今天比较早起,煮了粥,你慢慢吃吧。”虽然是放假,她却比平常还早起床,因为多出来的时间不晓得要做什么,所以顺便弄了早餐。 “谢谢。”青年停顿了下,道:“姊姊刚才说的,是公司里主管的事情吧。上次我来的时候,你把他骂得一文不值的那个。” “是啊。”没错没错就是他!她立刻用力点头。 “嗯……”青年沉吟了一会儿,说道:“不过这次你却不是在骂他,而是发现他不为人知的地方了。” “那又怎样?”她不解地问。 “没什么。”青年仍旧是平时那种不大正经的模样,笑笑道:“只是,刚开始或许是连你自己也不记得的小地方,然后像这样不经意地增加,等发现的时候,已经在心里有无法抹灭的份量了。就算只是讨厌的部分也好,要是一直想着对方,之后就会开始在乎起对方的喜怒哀乐,变成那样的话,就来不及了呢。”最后的两句,他是笑眯着眼说的。 “什么?”有听没懂,她一脸茫然。 “我是以过来人的身分提醒的……姊姊,你今天好像一直都有点紧张。”他提醒道:“还有,你不是要出门吗?” “咦!”在单人沙发座挺着背脊坐着的夏临君,闻言连忙往壁钟瞧一眼。然后立即跳起来。“糟糕!我要走了,你们看家吧。” 道完再见后,她套上昨天下班后临时去大卖场买的新球鞋,直奔下楼。 她不能迟到的,一秒都不行,因为曾浅日昨天那么交代过了,最好还是早到比较保险,她可不敢让他等,不然一定会被讲成猪才爱睡懒觉之类的,然后她或许还要反驳他,为什么猪就代表睡懒觉……站在自家楼下模拟着曾浅日出现的情况,明明是无聊到极点的想像,她却手心冒出了汗意。 为什么他要来接她呢?她真是不懂。他们有这么要好吗?对他而言,她不是只是个及格边缘的下属而已吗?对她来说,他也只是个老让她生气的上司。 所以她不明白,他要来接她,这种诡异的事当然令她紧张啊。 站在楼下怕他看不到,她又走到巷口,战战兢兢地等着,她觉得自己的心情好怪异。她真的一点点都不期待,却又像个第一次约会的小女生那般不知所措。 是公司的健行活动,跟约会半点关系也没有的;在心底抹灭掉那种诡异的想法,她看向腕表,已经超过约定时问五分钟了……她还以为曾浅日是绝对不会迟到的那种人。 “哼,居然不守时。”才这么怨着,一辆九人座的休旅车忽然停在她面前。她愣了愣,电动车窗立即放了下来。 是她部门里的同事。 “早。不好意思,让你等很久了吧?上来吧。”开车的同事笑着说。 她……她会错意了!夏临君立刻明白曾浅日所谓的来接她,并不是指他单独开车过来,而是同事们一道顺路。本来就该是这样的,她怎么会弄错了呢?为自己重大的误解感到异常丢脸,就好像她在幻想他是否对她有意似的。 那怎么可能嘛! “啊……不会不会。”可是,曾浅日呢?没有来吗?她的疑问在同事打开后面车门的同时获得了解答。“咦!”她望着抱胸戴帽子坐在靠窗位置的男人。 那是曾浅日,穿着一身便装,微低的鸭舌帽盖住了他一半的脸。 “你可别吵到他喔。”坐在副驾驶座的人转过头来说道。 夏临君又是一愣。副驾驶座上的小姐,是业务部有名的美人组长,有过几面之缘,不过,她怎么会来参加他们部门的健行活动? 夏临君坐上曾浅日旁边的空位,因为就只剩这个位子。 只听那美女组长打趣道: “偷偷告诉你们,你们主任有低血压的毛病,现在正是最虚弱的时候,平常有什么不满想发泄就趁现在。不过,他的起床气也很严重,所以有可能不成功便成仁。”她彷佛非常熟悉而自然地说出口。 她的风趣让大家笑了出来,但夏临君却只是在想:为什么她会知道这种事? 有个猜测在夏临君心里浮现,不过她并没有那么缺少常识地问出口。但是,得不到答案又让她觉得小小地介意。 虽然只是很微小的程度而己……她悄悄瞄旁边的曾浅日一眼,他睡得像死人一样,动也没动。 起床气和低血压吗?一定要有某种程度的亲密才能得知吧?虽然这是她第一次听说,可是她晓得曾浅日怕女生哭而又喜欢吃可爱水果啊!但相形之下,她所拥有的,好像是那种谁都可以知道的事情。 为什么她要这样比较呢?昨天才得到的秘密突然变得毫无价值,不明白自己那种有点像是失落的心情从何而来,她只好转移注意力。 同事们开始闲聊。他们部门老总在国外居住许久,似乎是这样,大家认为老总很注重运动养身,而这也是老总每两个月就提议大家一起到郊外走走的缘故。没有什么强迫性,不来当然可以,但由于老总是部门最高领导,聪明一点的人都不会直接拒绝,要不也会找些理由搪塞,之后就演变成这次不来的人,下次就要出席的轮流状况。 不过也是主管身分的曾浅日倒是每次必到就是了。 说不定老总只是单纯爱爬山呢。夏临君不是很专心地听着大家的谈诸,后面的同事忽然搭在椅背上,偷偷地在她耳边八卦道: “其实前面那个业务部的汪小姐也常来呢,我们都觉得是因为主任的关系。听说他们以前交往过喔。” “……是吗?”自己的猜测被证实了,但夏临君只是这么应道。 说不定……那个汪小姐也是跟老总一样喜欢爬山而已啊。真奇怪,怎么会有人能和曾浅日交往?她以为只有被虐狂才会对曾浅日有兴趣呢。 望着前方业务部的美女组长,人家不仅美丽大方,谈吐得体又有趣,浑身也散发一种自信的气质,怎么看都不像有被虐倾向。 “一点都不合适。真是太好笑了……”她从自己的小包包里掏出一颗糖果,打开包装吃下,自言自语评论道。 “什么东西好笑?” 忽然听到曾浅日的声音,夏临君吓得差点跳起来,糖果险些直接吞下肚。她转过头。 “主任你、你醒了?” “你们说话这么大声,我当然醒了。”刚睡醒的曾浅日心情果然很不好,脸色发白难看,被他这样阴森森地一说,同事们个个傻笑带过。曾浅日又瞥夏临君一眼,道:“你干嘛像看到鬼?” 因为她正在乱想一些关于他的很无聊的事,所以觉得有点心虚。 “主任,你本来是睡着的,突然出声,我当然会吓一跳。”她说得理直气壮,眼神却游移着。 “这有什么好吓到的。”曾浅日阴沉地说。她还没来得及再回嘴,他就看向窗外,道:“到了。” 她顺着他的视线,也伸长脖子,望见几个大概搭别辆车先到的同事,站在登山步道的起点处。 因为是假日,所以还费了些时间找停车位,最后停在一个有点距离的地方;待他们停好车,同事们纷纷走过去,夏临君才走到步道入口就已经开始流汗了,之后陆陆续续又有人抵达。由于不能让上司等,所以大家都早到了,老总则是准时出现。 人都到齐以后,大家边闲聊边进入登山步道。 一开始是短暂的平路,不过既然是爬山,当然会往上走,于是平路之后连接的是一段完全看不到尽头的石头阶梯。 “不会吧……”天哪!夏临君在心里哀号。 看到同事们一个个往上爬,她又没有理由临场退缩,只好踏出已经变得沉重的脚步。才没几分钟,她就逐渐拉大距离落后了。 老总明明有个圆滚滚的肚皮,平常还爱开玩笑说有颗篮球在里面,但爬起山来却跟飞的一样快,该不会其实练过轻功水上飘吧。她累得乱想起来,老总身旁的那个汪小姐,也是一直走在最前面。 “哈哈,加油啊!”几个同事经过她身边时还帮她打气。 夏临君向上一看,除了阶梯还是阶梯。她只好赶快低下头,眼睛盯着自己登阶的双脚,不再去猜测计算这条路到底有多长,这是最容易催眠自己的方式了。 想到以前念书时的毕业旅行,老师也带他们爬过山,当时老师站在高处一直说:“快到了快到了。”等他们爬到老师的位置时,老师又到了更远的地方,还是同样那句:“快到了快到了。”她只记得自己最后爬完了全程,却也累得神智不清了。 呼吸开始加速,换气变得困难,双腿也酸痛起来,夏临君抬手拭去额间的汗意,不禁想问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等你走到目的地,都已经半夜了。” 不耐烦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令夏临君一呆,她回过头,只见曾浅日就在她身后。 “主任……你怎么在这里?”她以为他和汪小姐一起走在最前面。 他一脸的莫名其妙。 “我们一起坐车来的,你有失忆症?” “不是啦。”他弄错她的意思了,夏临君道:“我是说主任你怎么走得这么慢……啊,该不会你对运动方面很肉脚吧?”她坏心地问。 他瞥她一眼。 “是你走得像乌龟,我才必须这么慢。”曾浅日直接说道。“我本来就是负责殿后的,有人出事我才会知道。像是你笨手笨脚迷路,或笨手笨脚跌进山谷里。” 举这什么例嘛!他一副因为她走得太慢,所以让两人只能在这里磨赠的态度,令夏临君简直为之气结。 “我又没有拜托主任。”才不要你鸡婆。 “你昨天的确说过不会连累我。”他不给面子的嘲讽道。 “什——”她脸都红了。 站在她下方,他一手插着腰,道:“你可以不要再废话,赶快往前走了吗?我们离最前面的人已经越来越远了。” 一瞬间,没有任何道理或理由,她联想到汪小姐。说什么负责殿后!原来是那样,她完全明白了。夏临君很不服气地说: “主任是想赶快到前面去找人而已吧。”所以她走得慢他不高兴。 “什么?”他蹙眉。 夏临君不理他,用力地跨开大步往前走。 “放心好了,我不会妨碍主任的,绝对会让你马上到达前面。”她一时不甘夸下海口,并加快速度,但毕竟体力不足,那股燃烧的气焰不到几分钟就悲惨的熄灭了。 她停在山路边,气喘吁吁地扶着树干。 “嗯?不会妨碍我?”曾浅日走近她,冷冷地笑了。 这……这可恶的家伙!夏临君胸腔里充满快要爆炸的怨气。好吧,她不想那么卑鄙,但是他逼她的,谁教他要让她知道他的弱点呢。 是他自找的。她恶劣地想着,离开树干,往前跨一步,然后,假装脚底滑了一下。 原本她是想佯装跌倒,接着假哭,让他措手不及;可是她没料到的是,曾浅日却在她作假跌倒的时候,忽然快速冲上前来。 “喂!小心!”他出声示警,同时一个箭步接近她,用自己的身体阻挡,一手揽住她的腰止住下滑的动作,一手则拉住树枝稳住两人。 “哇啊!”她的尖叫是真的。当发现自己的头就靠在他肩膀上时,她更是连血液都僵了,吓得动弹不得。 “你——”曾浅日似乎吐出口气,待确定两人都能站稳之后,他松开手。“你是白痴吗?!站得好好的都会滑倒?!” “啊,我——”刚刚发生的事情,让她惊魂未定。 “你怎样?受伤了?”他皱眉问。 “脚……脚,有点扭到。”当然是没有,只是她不小心脱口说出刚刚在心里演练过的台词。不过,她现在倒是假哭不出来了。 “是吗?”他往她的脚看一眼,她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他问道:“那你还可以走吗?” “可……可以。”错过假哭的时间点,现在根本没意义了。她只好假装一拐一拐地往前走,看来是要这样走到目的地了,早知道回答没事就好了。 “失礼一下,”曾浅日忽然说道,接着伸出左手扶住她的手肘。“再不走快点,真的会天黑。” “嗄?”她吓了一跳,“是……”她也只能这么说了。 一路上,夏临君觉得自己所有的敏感神经都跑到曾浅日扶着的那只手臂上了。虽然他这个人很令人讨厌,但仔细注意的话,会发现其实他是个相当绅士的人,就像扶她走路还要事先说一句失礼,平常和他讲话,他的态度明明自我又没礼貌;这种矛盾也如同他的长相吧?不是什么帅哥美男之流,但只要把五官拆开来看,每个部分却都有微妙的纤细感……一直在想着这些好像不是很重要、又好像有一点重要的事。他就并肩走在自己旁边,这般靠近的两人独处是从来不曾有的,她只是发现,他的呼吸、他的动作、他的视线或他在想什么,都很难让她不去在意。 “扭到的地方很痛?”他突然问。 她立即摇头。 “没有啊。” “你脸那么红,不是发烧就好。” “主任你还不是呼吸变快了,我也是、是因为走很多路的关系——” 她慌张地解释。只有她自己知道,热源是从他接触到她的那个地方开始扩大蔓延的。 结果,不知所措的反而是她。她真是笨蛋…… 一个多小时后,他们终于走到山上的集合点,大家都已经休息很久了。 “怎么这么慢?我们刚还在想要去找你们呢。”同事说道。 “没什么,有点意外。”曾浅日在同事看到之前就已经放开她的手。 “意外?没事吧?”有个女同事转而问夏临君。 “不不,”夏临君连忙摇手,“我……” “啊!主任,你流血了呢!” 听见同事这么喊,夏临君惊讶地看过去,只见曾浅日的右手掌上有几道刮伤的痕迹正泌出血迹。 她傻了。同事要拉着他去擦药,不料他又低低地“嗯”的一声。 “主任肩膀也受伤了吗?”同事问。 “没什么。”曾浅日用左掌按住右肩,收回自己的手,往夏临君的方向看去,道:“先去照顾她吧。” “咦!你也受伤了吗?”在夏临君身旁的女同事闻言,担心问着。 “不……”她愣愣地望着曾浅日。 他是什么时候受伤的呢?一定是在救她的时候吧。拉着树枝所以手掌刮破了,由于承受着两人的重量,造成肩膀过大拉扯。因为他始终站在她的右边,所以她并没有发现,或许他是故意不让她察觉才站在右边的?她是怎么回事嘛!原本只是一时不高兴,所以打算小小地戏弄他一下,结果却害得他真的受伤了。 “我很好……我没有,我根本没有扭到脚啊!”她大声地说道。 不是对女同事,而是对曾浅日说的。 她没有移开视线,只是告诉自己绝对不可以逃走,一定得直视着曾浅日,然后把这件事诚实地告诉他。 曾浅日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好像知道她真正想要说的是什么。 或许是她太天真了,但当她望见曾浅日的脸色沉下来的时候,她知道他真的生气了,而又是由于她那无聊恶作剧的缘故。 在办公室里,她也常常让他不悦,但却没有一次让她像现在这样—— 这么样的难过。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做错事情了应该怎么办才好? 道歉吧!不管怎么样,道歉是一定要的,这连小学生都知道。 夏临君正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等待隔壁的曾浅日。 那天,曾浅日并没有说什么,也没把她恶劣差劲的行为说出来。跟他相比,她觉得自己好幼稚。回去的时候,他一直看着车窗外没理她,他的冷淡让她觉得被刺伤了,所以产生退缩的心态,就那样回家了。 虽然她的手机保存了他的来电号码,但是她却犹豫着不敢打出去,于是她度过了一个非常忧郁的星期日。 今天起床,她在洗脸时对着镜子告诉自己一定要道歉,无论他是什么态度、他会不会理睬自己,绝对要道歉才可以。 所以,她心理准备好了,一早就来到公司等他出现。 从办公室里只有她一个人,等到同事陆续填满空位,然后,她旁边的人也终于到来了。望见曾浅日,夏临君马上站起身,对他行九十度鞠躬礼。 “对不起。”她第一句就是道歉。看到他手上的绷带,她后悔道:“那个、那天,我没有恶意的。啊,也不能这么说,我只是想要假装跌倒,但是我真的没有要让主任你……受伤的意思,所以,请你不要生气……” 他放下公事包,打开主机电源,然后坐下,接着专注在电脑萤幕上,连正眼都没看她一眼。她愈说愈小声。 “临君,来一下好吗?” 偏偏这时有其他同事要她帮忙做事,她赶紧看他一眼,只能对同事道: “好的。”然后转过身工作去了。 好不容易完成事项,曾浅日却离开座位不在,她失望地稍微找了一下,在茶水间发现他,她鼓起勇气上前道: “我知道你很生气,真的很对不起,我知道自己真的做了很不应该的事,请你原谅我。” 曾浅日仅是瞄她一眼,她期待着或许可以和好的回应,不料他只是一语不发地端着杯子越过她。 突然间,她有一种想掉泪的感觉。她咬唇揉去眼睛的酸意,只想至少他看着她了,已经比刚才进步了。 她要展现自己的诚意才行。于是她走出茶水间回到位子,打算第三次道歉,结果又有工作塞过来,没有休息的时间,她继绩忙碌。 就算要道歉,也得先把工作完成才行。因为曾浅日最不喜欢的,就是她没有把工作做好。 专心在文件和电脑上做确认,不知不觉中已到中午。等她抬起头来,曾浅日已经去吃午餐了。她走出办公室,在常去的用餐地点寻找他的身影,结果却无功而返。 她只好坐在位子上守株待兔,连午饭都不记得要吃。待他回来以后,她一见到他,又开口道歉: “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仍然没有任何回应。 她沮丧、气馁。下午又是接连不断的工作,虽然心情郁闷,但她却还是一一用心做完。 就这样到了下班时间。她把最后一份文件交到别的部门,回来之后发现曾浅日正要离开,她赶快收拾自己的东西,抓起包包就跟了上去。 在电梯前,她终于追到他。 “主、主任!”她喘口气,急忙说道:“那个,请你别生气了好吗?真的很对不———” 他忽然转过身,让她吃了一惊。曾浅日啾着她,道: “我说你,今天一直跟着我,很烦。” 闻言,她整天下来强撑着的脆弱情绪登时崩解。 “啊……真抱歉……”她的眼泪差点夺眶而出,只能赶紧低下头掩饰。 她不知道要怎么办。今天一整天,她非常诚恳地希望得到他的原谅,所以一直在道歉。她知道自己做的事情不对,所以说对不起,可是最后,还是没有任何办法补救吗? 看了她低垂的脸一眼,他问: “你想假装跌倒的理由,该不会是要为难我吧?” “啊……嗯。”虽然好像有点不一样,但大致上来说是这样没错。她难过地点头,又赶紧补充:“可是我真的没有要让你受伤。” “原来是我自己的错。”他斜眼瞪她。 虽然他又曲解了她的话,但她却认真道: “不是。是我错,对不起。”她真的有在反省。 “好了,”他像是不想再听她的道歉,直接打断。“道歉一次就好了,同样的事情,重复说那么多次做什么?”他皱眉道。 她一愣,缓慢地抬起脸。看见他直视着她,道: “我注重的是态度问题。诚心诚意的道歉,一次就够了,其它只是多余。” 咦!她先是发愣,随即仔细推敲他的语气表情,踌躇道: “可是,主任你一直不理人……”她真的非常在意。 “那是当然。这是私事,公私要分明。”他斜睇她一眼。“你该不会以为我很会记仇吧?” 是很会啊,但她没胆告诉他。 “……你不生气了?”真的吗?她仍旧不确定的问。 他眯起眸。 “你就是这样,工作才会没效率。” 可是在工作上她明明进步了啊,不过那都不重要了。夏临君终于可以笑出来了。 “真、真的吗?是真的啊。”原来他已经原谅她了,好高兴喔。“太好了……”怎么办?哈哈,真的好开心! 一扫两天以来的阴霾,难受这么久,只是他的几句话而已:心情就轻易地变晴朗了。明明,她上一刻还难过得几乎要掉泪啊。 曾浅日瞥着她,特别补充道: “因为这是私事,所以才原谅你。” 也就是说,倘若她是在上班的时候乱来,他绝不会轻易善了。夏临君好像又稍微明白了,关于他在公司之外的脸谱、他私底下的一点点小事。 总觉得……有些奇怪。她望着他,有种不会形容的感受,但是,她忍不住笑。 “你又在傻笑什么?”他狐疑地问。 “咦……”她笑什么呢?自己也搞不清楚了。和曾浅日一同走入电梯,她望着镜面,反照在上面的自己,甚至愉快地红了双颊。 “你挡住按键了。”曾浅日对她道,伸手要按楼层钮。 “嗄?”她转过身,刚刚好对着他的胸膛。 雨人之间并没有接触,只是靠得很近,近到她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 仅只一瞬间而已,曾浅日其实很快便退开了,她却没有动作。 是同样的。她记得很清楚,那天,他救她的时候,她的脸靠在他的肩上,闻到的也是这个味道。 他护着她的胸怀好温暖,他的肩膀也好宽,被骚扰的那一次,也让她感觉不可思议的可靠。 心脏,跳得好快;因为实在太快了,让她莫名地喘了口气。 虽然他平常老是这么坏,但是他的拥抱却意外的温柔安全,倘若能让他抱着,一定会很幸福吧?不管是低血压起床气,还是怕女生哭,她想要,想要比任何人知道更多一点其它部分的他…… 咦! 终于发现一件糟糕至极的事,夏临君愉快的笑容突然僵在脸上,像是被猛雷狠狠、狠狠地劈到,炸了个巨大无比的洞,她倏地惊恐又惨烈得大叫一声: “哇啊!” “干嘛?”曾浅日吃惊地转头望着她。 “啊啊!”她满脸通红、满脸通红、满脸通红地望住他,一手捣着快要出血的脸颊,一手颤抖地指着他。“啊、啊啊!不会吧……天哪!我不敢相信!为什么?怎么会这样?这怎么可能!惨了!完蛋了……”后退一步抵着电梯墙壁,她的表情彷佛世界末日来临。 “什么?”他一脸“你有毛病”的表情。“用手指着人很不礼貌。”他凶巴巴地纠正她的行为。 凝视着曾浅日,夏临君想起以前小时候打过的电动,最后到达魔王关的配乐,在她脑袋里噔噔噔、噔噔噔地奏响着。 她死翘翘了! 死翘翘! 第六章 无论前一天晚上入睡时是多么舒服,早晨醒来的这个阶段,曾浅日总是觉得心情相当恶劣。 坐在床上五分钟,头晕和轻微反胃的感觉才逐渐减轻。 抓起床头摆放的眼镜,他一脸不高兴地走进浴室,他的近视深到足以免服兵役,没有眼镜的话大概只能看到前方十公分的距离。 早已习惯镜子中面色苍白的自己,将眼镜取下,他打开水龙头,盟洗完毕之后换戴隐形眼镜。待换好衣服以后,他已经完全清醒了。拿起公事包,他走出公寓。 由于他住的地方离公司很近,所以都是步行上班。在路上经过的早餐店买了份三明治,十分钟后到达公司,拿出磁卡刷过门前的机器,他走向自己的座位,先把东西放妥,然后按下电脑开关。 风扇和硬碟开始运转,因为还没到上班时间,他一边用早餐,一边上网浏览新闻。时钟指针超近九点,他叫出档案,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 一个人影急促接近旁边的位子,似乎在最后一刻赶上。 曾浅日抬起眼,看着眼前名唤夏临君的年轻女子、他的高中学妹、他们部门的助理——她一头乱发,眼睛看来也布满血丝。 “没睡好?”他问。 像是没料到他会开口,她眼神闪躲。 “呃……我是没睡……” 闻言,他立刻颇有微词道: “今天又不是假日,你明知道要上班,昨天还玩通宵?”他不喜欢这种不负责任的态度。 “我没有玩啊。”她很快地澄清。 “那你为什么没睡?”他啾着她。 “因为……”她抓着自己乱翘的头发,含糊不清地交代:“因为我在想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攸关我个人将会遭遇什么重大变故……我觉得事情太严重了,所以失眠。”语毕,她哭丧着脸,一副天要亡我的模样。 曾浅日根本听不懂她的说明,只是联想到: “那跟你昨天在电梯里的反应有关系?”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昨天她就指着他那样尖叫,然后电梯门一开,她立时飞奔出去不见踪影。 闻言,她就像是在脖子上挂了大石头,抬不起头来。 “可以请主任你……”她的脸发红又带青,很僵硬地道:“不要再提昨天的事好吗?我会很感激。” 他睇她一眼。 “你有什么问题我不管,但是上班的时间——” 刚好旁边有同事过来想找她,她立刻如释重负道: “上班要专心工作。我知道的,我现在就去!”说完,就赶紧推着那个同事走了。 他不明所以地看着她逃开的身影。虽然不知她为何会表现得这么积极,但无论什么原因,都算是好现象。思及刚才的对话,让他想起另外一件事。 “……个人变故吗?”他沉吟道。她的三个月试用期已经过去了。 他是一个注重工作态度的人,于私于公皆然。在工作上,能力当然很重要,但他也希望下属都能做到主动。当初夏临君一来到部门时,固然公事上可以处理得恰如其份,不过也就只是那种程度而已;很明显地,她并没有积极的想法。 可以做到九十分的事情,就算做到八十九分,那也是一种浪费和不认真。既然要拉一下才会动一下,他索性一直扯住她,让她无法松懈。而现在的她,心态当然比那时候来得进步多了。 只不过,就专业方面,他还是觉得她留在精算部门并不恰当。他认为适才适用相当重要,每个人在自己适合的地方各司其职,就能做最小的功施展最佳的效率,这样不仅对个人,就整体而言,运作也能更加顺畅。 由于她缺少精算部分的数学背景,升职会变得困难,就算真的可以提升,也会有其限度,最终她还是要到其它部门发展,那么尽早谈她到更恰当的位置学习才是正确的,这样她的能力也才能更妥善的发挥。 “该去总务或业务……” 以纯粹主管的身分立场思量着这个助理满三个月之后的去向,曾浅日翻开文件夹。 新商品的最新保单设计已经完成,就剩最后的定稿。他将文件分别交给部门小组里连同他自己一共三位不同的组员检查,务必做到内容完全没有疏失才呈交。 他们精算部门属于内勤工作,除了新商品的设计之外,决定财报上的准备金数目,由复杂的数字里厘清逻辑和线索,然后做出能够说服人的报告;资产评估、策略计画、产品管理等等,除了自己部门之外,有时也要负责其它部门的计算数字。他们这种外商公司还要做两套帐,年中年底最忙的时候,专员们甚至会对着山一般高的资料喃喃自语,每天面对一大串数字的精算工作可以说是相当乏味的,但是有兴趣的人,就能从中找到挑战性。 曾浅日转着左手的笔,这是他个人的习惯。虽然现在电脑科技发达普及,但他在思考的时候习惯拿支笔在白纸上书写,写的东西或许只是他脑中的一小部分,当然也只有他自己看得懂。他并非在做什么了不起的计算,只是单纯的一种习性。在做这个行为的时候,他也只用那种旧式的报表纸。 右手敲着电脑键盘叫出需要的档案,圈出几个地方,反覆再三检查,结束之后已经是中午。他站起身将文件交给别人,转回头时不意睇见隔壁的夏临君望着电脑萤幕发愣,最后还叹了口气。 这几个月来,她还是第一次表现得如此委靡不振。所以他想,她先前所说的严重问题一定相当棘手。 他是不会干涉别人私事的,不过若是影响到了工作就不行。身为上司,他要做些预防才行。 曾浅日启唇道: “真的解决不了的话,说出来听听看。” “咦!”她抬起头,看来有点茫然。 他接着道: “你早上不是说有严重问题?” “啊、啊,那个啊。”她飞快地移开视线,明显开始坐立不安了。 “到底什么事?”他问。 她低下头。 “没什么。” 看来她是不愿意讲了。曾浅日也没空强迫她,只道: “你若是真的走投无路了,我不能帮忙的地方,我是不会帮的。”但是如果他能力许可,他会伸出援手。 闻言,她愣了一下,随即似乎笑了。 “我知道主任你在讲什么,不过你说话的方式还真有你的风格……”她说道,笑完之后,肩膀却立刻垂下。“走投无路,没错啊,要是以前的我,一定只会觉得讨厌,不会觉得好笑的,像这样,啊……我或许是走投无路了……但是你,只有你,绝对帮不上忙的。” 她说得相当小声,他几乎听不到。 “什么?”他疑惑问。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抬起脸,正视着他,认真道: “主任,我会很努力工作的。” 那未曾有过的表情今曾浅日微愣。他道: “那本来就是应该的。” “说的也是。”她微笑了一下。 不知何故,曾浅日觉得她的双顿好像红红的。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就如同她告诉他的一般。 她真的开始努力工作了。这样的变化从上班时间还没到就开始。 不再是匆匆忙忙地在最后一分钟冲进办公室,曾浅日总是在四十五分左右来到公司,而这时间夏临君已经坐在她的位子上了。 她会阅读文件或电脑里面的资料,等九点一到,就开始进行他交付给她的助理工作。动作比起前快了,错误减少了,更会主动地请教和询问,比较熟悉的事务,甚至在他人交代前,就已经先处理完毕。 这样的改变并不特别明显,但的确是认真多了。 由于先前的种种经验,其实曾浅日一开始并未把她的话当真。只是有一次,曾浅日意外望见她正在研读他给她的那本笔记。 那不会是故意做给他看的。他回家时走的是另外一条路,那天下大雨,路面破了个大洞,塞车也塞人,所以他临时决定稍微改道,才会在一间平常几乎没有机会经过的速食店窗外,发现她像是在整理重点似地在抄写他的笔记。 她专心得甚至没发现他的存在。 为何她会有这样的转变,那不重要。只是,由于这样,他又开始考虑让她调离精算部门的事。 她肯学习,而且也变得积极,所以更必须到适合她的单位去,这样对公司而言,甚至对提升她本身的能力都是好的。 “……主任。” 听见唤声,沉思中的曾浅日抬起头来,只见夏临君端着杯子站在他桌前。 “什么事?”他问道。 “你常喝的咖啡没有了,我前两天看到有个牌子好像不错,所以先买了……主任你要不要喝喝看?”她朝他递出冒着袅袅白烟的杯子。 他狐疑地望着她。当然,他不会当真认为里面被吐了口水什么的,只是,总觉得她的态度和以前不大一样。 但究竟哪里不一样,他又无法确实说出。 他接下杯子,拿在手中。他对咖啡的种类或味道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喜好及研究,只是喝提神用的,好不好喝他一点都不在乎。 “说起来,主任你好像都没再要我泡咖啡了。”她忽然有感道。 那是因为你已经可以做好泡咖啡之外的事,曾浅日心忖,若这样告诉她,她大概会很得意,所以他并未说出来。 察觉她一直盯着他瞧,他忍不住道: “怎么?” “没有。主任你不现在喝吗?”她摇头后问道。 他古怪地瞪着她。 “你是要我喝给你看?”他直接问。 “嗄?没有。”她回答得心虚。 虽然这根本没什么,但她的反应让他觉得不对劲。他将杯子放在桌上,却明显地发现她露出一些失望的神色。 只听她道: “主任等下再喝,那……如果味道不错的话告诉我。” 闻言,曾浅日不免开始怀疑难道她真的挤了抹布的水在里头?望见她就要走开,他道: “等一下。”他拿起桌上的一份文件。“这是专员忘在影印室的草稿报告,听说你有看到错还提醒要更改是吗?”他是从影印室的总务小姐那里拿到东西的,她说捡到的人是夏临君,还提醒其中某个部分有误。 她眨眼。“喔,没什么啊,那只是草稿而己,有错很平常,而且只是一个很小的地方,说不定之后会删掉呢。我想写的专员自己应该知道,我只是多事了一下,刚好看到错误就不小心说出来了……因为前一天才正在看主任那本笔……呃,不是什么厉害的事。”她赶忙住了嘴。 “你为什么不自己拿给我?”他问道。 “嗯……因为是专员的报告,我只是助理。上面又没写名字……总觉得不大好。”她低声道。 曾浅日道: “的确一点都不厉害,因为这原本就是要丢掉的东西,你把它捡起来做什么。”他把文件丢进垃圾桶里。 她愣了一下。 “原来是这样啊,果然是我多事了。”她很尴尬,却还是笑了。 曾浅日睇着她,她正欲转身离开时,他开口对她道: “虽然是多事,但处理上却是正确的。” “嗄?”她缓慢地张大眼睛,然后,忽然变得好高兴。“谢谢主任……的肯定!”她笑得开心又快乐,甚至会让看见的人不禁想要去猜测她露出这种笑容的原因。 看着她的脚步像是会奏出美妙音乐似地轻快走开,曾浅日不明白她心情好的原因,想到之前她说自己面临什么问题,或许是那问题已顺利解决了。 左手长指轻敲着桌面,他稍微沉吟了下,拿起电话,直拨内线的人力资源部。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前两天走起路来像是在跳舞,今天的感觉却比外面的坏天气还要阴了。 曾浅日一早进公司,就察觉隔壁仍然提早到的夏临君看起来完全不一样了。 她正坐在位子上,皱住的眉头彷佛打着紧紧死结,半低着脸,表情郁闷,一语不发,甚至没有开口道早安。 上班时间到了也未好转,她只是机械式地工作着。 “这个文件——”曾浅日将东西递给她,话还没说完,她就直接拿走。那异样实在太过强烈,彷佛在抗议什么。他道:“你——” 她抬起眼,望着他。 “主任还有什么事?”她平板地问。 倘若他没有误会的话,她这股强烈的情绪很显然是针对他。这并不是第一次了,从进公司开始,他就数次接收过她不满的表达,即便这回他不知道原因,但他是不可能去处理她个人心情问题的。 他仅道: “今天晚上部门有餐会,知道吗?”因为新商品的进度已经告一段落,转交给其它部门,所以老总要慰劳大家,已经选好餐厅吃饭。 她点头。 “那就好。”说完,他开始其它工作,没再理会她。 下班后,同事们纷纷到达老总指定的餐厅。这家在公司附近的港式饮茶,是他们老总的爱店,好像吃几次都不腻,每回想要选别的地方吃吃看,最后的结果却还是会到这里来。 一个包厢,总共三桌人。由于老总对于主位在哪、旁边又要坐谁之类的事情完全不在意,所以大家只是随性找到位子就坐下。 曾浅日到的时候已经坐得差不多了,他直接在看到的空位落座,才拉好椅子,就见他的正对面是夏临君。 她的脸色仍旧阴暗,一和他目光接触就立刻撇开。他只是看她一眼,就像平常那样,并不会特别去关注她。 美味可口的菜肴开始上桌,欢欣的气氛少不了酒,每桌几乎都开了瓶。工作结束了,可以完全放松,会喝的喜欢喝的,一杯一杯灌;不会喝的,也多少拿个杯子意思啜一下。 曾浅日不喜欢酒的味道,就算能喝,也是陪着大家浅尝而已。不知何时开始,他感觉到一道视线,抬眸看去,夏临君一手握着酒瓶,一手抓着杯子,也不知道喝了多少,满脸通红地直瞪着他。 那酒瓶已空,她再也倒不出来,于是,她就近拿起另外一瓶酒,这次是仰头直接往嘴里灌了。 “啊哈哈哈……才不是那样呢,在乱说什么啊!” 周围的人或醉或清醒,都沉浸在愉快的交谈氛围之中,根本没人注意她喝了多少,当然也不会有人阻止她。 曾浅日以为她这样豪饮也许是因为她有好酒量,但是当她忽然咯咯咯笑起来的时候,他知道事情并不是他想像的那样。 她一笑不可收拾,就是在笑,也不知道在笑些什么。虽然不至于行为失控,但一看就知道是已经喝醉了。 可是,无论她是笑是醉,她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他。老实说,他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让她这么坚持瞪住的事。 餐会结束之后,清醒的人负责将大家送回家。依照顺路方向,曾浅日叫了计程车,把住在同个区域的同事塞进车里,他负责要将三个人带回家。顺利地送回两个,最后的夏临君坐在后座,已经睡着了。 为了防止意外发生,他也坐入后座。拿出pda告知司机最后一个地址后,他靠向椅背,却讶异发现原本是睡着的夏临君张开眼睛了。 “这里是哪里?”她问。 她平静的模样不像是酒醉。曾浅日观察着她,道: “要去你家的路上。” 她皱眉,很正经地道: “我没去过你家。” 曾浅日停了一下,随即目视前方,说: “你还是睡觉吧。”回答得牛头不对马嘴,根本还在醉。 “我不想睡觉。”她说。接着抚住胸口。“我想吐……” “想吐?”他错愕地转过头。 她正低垂着脸,一股酝酿的吐意似乎就要爆发。计程车司机从后照镜看到,焦急地赶忙道: “诶诶,不要开玩笑啊!可别吐在我车子上!” “你等一下!”曾浅日寻找袋子之类的物品,却什么也没有,椅背上只有他的外套。“先停车!”他当机立断道。 “恶!” 说时迟那时快,她吐了。曾浅日在那一瞬间,只能反射性地抓起自己的衣服给她。 “你这家伙……”看到自己的外套盛满秽物,他的脸色铁青。 “恶恶……” 司机一停车,曾浅日就开门推她出去,让她弯腰朝着地上吐个精光。 “弄得我车子都是味道耶!我还要不要做其它趟生意!不载不载了,钱拿来。”司机嚷嚷着。 曾浅日将车资付清,手里还拿着包有呕吐物的外套。想到要清理的事情,他闭了闭眼,干脆将衣服直接丢进旁边的垃圾桶。 晚上十一点半,路上已经没什么行人,只有他及一个还在呕吐的女人。 虽然被司机放在半路上,庆幸的是,离她家并不算远,再走一下就可以到了。 “你吐完了没?”他不耐烦的问。 “恶……呜、呜……”岂料,她居然啜泣起来。 他当场愣住。 “为什么要哭啊!”根本轮不到她哭! “呜呜……我跟你说喔,我跟你说……”她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然后慢慢侧过身,搭着他站着。“你听我说……” “我不听醉鬼说话。”即使明知她醉酒,他仍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地说。幸好她抽泣个两声就停了,他拉住她的手腕,让她站直身体,阻止她再靠近。 她很缓慢地仰起脸,看见他之后,忽然说: “你长得好像我公司里的主任喔。” 她被头散发地瞅着他,感觉很像廉价鬼片海报上面的女鬼。对她的胡言乱语没兴趣,曾浅日道: “好了,走。”拉住她的袖子,将她往前带。 “啊,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吧,我好久没梦到你了……自从上次把你的头劈开以后。”她跟在他身边,有点大舌头地说道。“你那个蛇的尾巴怎么不见了?”她还摇摇晃晃地低身想翻他的裤管。 什么?那是什么梦?把一个长得像他的人的头劈开?不,有蛇的尾巴?那不是人,是妖怪。曾浅日脸色难看。 她弯腰察看的动作拖住他的脚步,不能顺利往前走。他躲开她的手,道: “我没有什么尾巴,也不是长得像,我就是你的主任!” “咦!”她好惊讶好惊讶地看着他,几乎整个人要贴上去了。“原来你真的是主任啊。” 刚刚才扒开,现在又黏过来,曾浅日想到牛皮糖。他当然不会是趁机吃豆腐的人,事实上他对男女分际界线拿捏得很小心,一方面是个人原则和礼貌问题,另外一方面是因为,他对柔软的东西很没辙。 他记得小学时候母亲要他带小表妹去公园玩,他只是拉着她的手跑一下,结果她就骨折了,当场哭得呼天抢地。 夏临君不走,他也不能动,软绵绵的身体倚着他,让曾浅日感觉不自在。 曾浅日才不会想去背她,那太亲密了,况且以常识而言,只是公司里的上司和下属关系,他根本不应该那么做。 他先是把手放在她的双肩将她推离,然后从后面握住她的上臂,他认为这是最不会逾矩的地方,也就是即使被看见也不会有什么暧昧的联想,就这样,保持安全距离,捉着她往回家的方向走。 虽然姿势怪异又难行动,但最恰当。 “主任……”她唤他,却没办法靠近。往后伸出手,手又没他长,“主任、主任……你、呜呜哇……”她喊了几声后,眼泪就掉下来了。和刚才不同,这会是真真正正地哭了。 曾浅日脸都黑了。 “你又怎么了?不准哭!” “主任、主任,你为什么不要我?呜呜……为什么不要我……”她边哭边说,非常非常地伤心。 “不要你?”怎么会冒出这些话?曾浅日完全无法理解。 虽然刚刚路上都没个人影,但就这么刚好,现在正有个路人走过去,往他们这边看过来,曾浅日感觉对方那鄙视的眼神好像在说他是个杀千刀的负心汉。发现他们的动作加上言语都引人侧目,他只能放开她。 她这才能缓慢地转身面向他。 “你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呜……” 他才想问她为什么要对着他发酒疯,好像连对街的便利商店店员都探出头来了,曾浅日非常忍耐地道: “你不要乱说话。”他不想和醉鬼上警局解释。 “你本来就不要我,我哪有乱说!”她激动奋力地反驳:“我昨天碰到人资部的小姐,她跟我说,你准备要把我调离部门的啊!” 原来是这件事。曾浅日道: “你不适合精算部,调离才是正确的。”就算她是醉的,他还是对她说明。 “我、我很认真工作啊……呜呜……你却把我调走,我真的很难过耶……你知不知道,我从大学毕业以后就没念过书了,这次真的有用功努力……” 他知道。她垂首抽抽噎噎地揉着眼睛,泪水往下掉落,曾浅日只是站在那里看她哭,因为他根本不会安慰人。 “从大学以后……这很值得强调吗?”虽然没有说什么好听的话,但他还是想起她在速食店里看书的画面。 他以为她是误会了自己被降职才会这么伤心,岂料,她却道: “我想要让你欣赏才认真的,因为你很奇怪,只看重工作表现,所以我真的是下定决心了。可是你却把我踢出部门,不要我了……” 让他欣赏?他一愣,问道: “那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啦!你都没在听人家讲话!你一点都不温柔,又是个魔鬼变态虐待狂,可是,我……我……”她忽然仰起头,彷佛经历什么世纪惨案地大哭道:“哇呜呜呜啊!我、我喜欢上你了!” 曾浅日大吃一惊。 “什么?!” “呜哇哇!”她哭得好悲惨。 “你……等一下!”情况在一刹那间变得一团混乱,濒临失控。曾浅日企图厘清道:“你是不是喝醉弄糊涂了,不要再胡说了。” “才不是胡说!”她眼泪乱喷,对他道:“我真的很烦恼耶,我烦恼得都睡不着了,我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喜欢你,我也不想喜欢你啊,但是、但是……我就是喜欢上你了嘛!” “……”曾浅日哑口无言地看着她,也只能看着她了。 可能是大吵大闹后没有体力了,她忽然腿软的蹲在地上,幸好他来得及反应,扶了她一把,没让她跌倒。 “先……回家吧。”这是目前最妥善的方法。 曾浅日拉住她的手臂,带她往前走。她摇摇晃晃地跟着他。 “呜……主任,我喜欢你……学长,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怎么办……我是真的……喜欢你……喜欢……你的啊……” 或许时空在她混沌的意识里重叠交错了,所以她也唤了几次学长。然而,就像怕他没听见似的,她只是一直重复她的“喜欢”。 曾浅日面红耳赤,几近懊恼地回应她道: “我知道了!你说那么多次做什么?!” “那么……那么,你可不可以也喜欢我?” 她相当轻声地问。那一瞬,他心跳忽然不稳了一下,因为,她的语气充满连他这个听的人都会觉得万分丢脸的甜软情意。 不过随即她打了个酒嗝。 于是他眯起眼睛。 “等你明天酒醒你就知道了。” 第七章 早上八点四十五分,曾浅日推门进入办公室。 “主任早。” “早。” 有几个同事和他打招呼,他点点头回应。 走到自己位子,将公事包放下,他瞥一眼隔壁,夏临君的座位上不见人影。 那是正常的,毕竟昨天她喝成那样。她提早半小时到公司的勤劳表现,看来就要在今天破功了。 拿起杯子,他走向茶水间,正要进去的时候,刚好有人从里面走出来。 “啊……主任早安。”夏临君双手捧着杯热茶,嗓音沙哑道。 原来她已经到了。昨天明明醉得一塌糊涂,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该说是真的感受到她的坚持,曾浅日承认自己有些意外。 她双眼浮肿,脸色青白,也许是因为头痛的缘故,不时地蹙眉,严重宿醉的痕迹相当明显,看来就像折腾了一整晚的样子,不过却仍是那么早到了……思及她这般努力的原因,他不自然地低头清咳了一声。 “嗯,你早。”他要越过她,却让她唤住。 “那个,主任……”她踌躇犹豫,战战兢兢地道:“昨天,谢谢你送我回家。我听我弟弟说,我好像麻烦你了。” 她弟弟看来还是个学生,虽然年纪轻,不过对于姊姊似乎颇为维护。曾浅日想起昨夜她弟弟来开门的情景,青年所使用的言词虽有礼,但的确做出防卫及保护姊姊的询问态度。 回忆昨天惨烈的景况,他严正警告道: “为了别人着想,你以后不要喝酒。” “咦!啊我……喝醉了以后很难看?对了,我有没有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或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她一脸大祸临头的模样。 他望住她,问道: “你不记得了吗?” “呃……”她用力地回想道:“在餐厅的部分还有印象,我只记得自己很想笑,好像一直在笑,之后就……”她心虚又茫然地瞅着他。 他又凝视着她,半晌,说: “你把你的秘密告诉我了。” “咦!”她不敢置信,露出大受打击的凄惨表情。“难道,我把我的体重告诉你了?” 他一愣,不禁愕然回问: “体重?” “我、我其实本来没那么重的,只是公司附近的东西太好吃了,所以最近才……我的裙子衣服都还穿得下,没问题的。”她解释着,然后满脸胀红地问:“为什么我会告诉你那种事?”她一副是他趁她醉了,偷听她隐私的责怪口气。 ……他闭了闭眼。 “我怎么知道!”他不想理她了。 “主任你不可以说出去哦!”她跟在他身旁着急提醒道。 “我没你那么无聊。”他指着外面,要她出去。 “无聊?这很重要啊!”她有点生气,不高兴地转过身之后,又小声地自语道:“我只介意他知道而已,可是他又已经知道了,那说不说都没意义了啊……” 曾浅日啾着她的背影。 她昨天的告白,他当然不会对她说,装作不知道比较恰当,但刚刚为什么会想要把这件事说出来他也不清楚,所以她知道之后他要如何反应他根本未曾去考虑。只是,昨晚她那样吵闹,那样……不停地说喜欢,现在她的记忆里居然是什么事也没发生,他就是忽然觉得那怎么可以。 脸颊意外发热,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容易害羞的人,这辈子大概也没人会那样认为。只不过,夏临君对他坦白感情的言语和方式实在太过直接了,无论再怎么冷静的人,遇到那种不停说喜欢的场面,都一定会有些乱了方寸。 不知道为什么被告白的人是他,可是觉得不好意思的人却也是他。对了,就是因为这样不平衡,所以他才想要说出来。 走近摆放饮品的柜台,却找不到平常喝的咖啡,他这才忆起夏临君说过喝完了。稍微看了一下,拿起一只似乎才新开的玻璃罐,外头只写着英日文,里面是研磨过的咖啡粉。 由于感觉颇为讲究,他翻到后面的产地说明,发现是进口的,旁边还贴着一小张用手简写的冲泡步骤说明。 夏临君端着热咖啡等他喝下去的书面忽然出现在脑海里,他一顿。 原来,她不是挤抹布水给他,而是在期待。 她只是在期待,他能喜欢她为他特地选的咖啡。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主任,业务部的汪小姐找你。” 甫从老总办公室做完简报走出来,同事就递上一张字条。 曾浅日接过道: “我知道了。” 将纸条上的留言看过一遍之后,他回到自己位子。 瞥一眼夏临君的位子,由于今天早上夏临君被借将到其它地方去了,所以她的座位上空荡荡的。 因为仅是暂时性的人手不够,只要会处理简单文书工作的人去帮忙即可,他们部门刚好忙完新保单的设计方案,正处于短暂的空间期,所以才找来这里借人。 如果只是文件部分的处理,那他还不用太担心她会出错。看了下腕表,时间刚好接近中午,他离开办公室去用餐。 来到附近简餐店,他坐下点了一份商业午餐。用餐尖峰时间,在他等食物送上时的空档,门口挂的风铃频繁地发出碰撞声音,一直都有客人上门。 餐点摆上桌,他拿起筷子,不经意抬眸,见夏临君不知何时竟坐在他身后隔一个走道的两人座位。几乎是同时,她似乎也发现了他的存在而愣了一下。 曾浅日的座位面对窗户,所以他是从窗上的映影望见她的,但是夏临君却没察觉,她只是看到他而已,没去注意自己映在窗上的倒影,也可能是有点距离的关系,总之,她并不知道自己也能被背对的曾浅日看到。 曾浅日会这么推测,是因为她第一眼发觉他之后,先是低脸停了一下,彷佛在闪躲什么,然后才慢慢抬起眼睛,观察他没动作以后,就一直把视线放在他身上。 虽然倒影里的目光焦点有些差异,但从角度推断,她的确就是在背后看他没错。玻璃窗面上的夏临君,偶尔低头用汤匙拌拌盘中的食物,或端起杯子喝水,或做其它动作,只是无论如何,最后她都会往他的方向瞅一眼。 那种万般小心的表情,就好像虽然想要提醒自己停止别那么做,眼晴却又忍不住投射在他身上。 到底有什么好看的?不过就是后脑勺和脊椎而已。曾浅日被看得全身不自在,犹如芒剌在背。 终于受不了,他端起自己的盘子站起来,转身走到她面前。 “一起坐?”他道。 “嗄?”她张大眼眸,一脸错愕。 也不管她的回答,他直接拉开椅子坐在她对面。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他感觉她似乎想找些话题,却始终犹豫着没有开口,几次汤匙放下了又拿起来,短短几分钟喝了好多水。 她的坐立不安让他很难不去在意,总觉得坐到这里来不是好主意,但是一直被那样偷看,他也吃不下去。 “你——” “什么?” 他不过是说了一个字而已,她却因为太紧张而立刻回应。曾浅日停下,不觉稍微低头,掩饰一下那份奇异的尴尬。 彷佛感觉气氛有点怪,只听夏临君急忙展开对话: “那个,你什么时候知道我坐在这里的?” 他一顿。 “那有什么关系?” “没有啊……” 她心虚并且脸红了。倘若他什么都不晓得的话,一定不会去注意到这点吧。曾浅日吃着午餐,转移话题道: “你做完事情就快点回来,不要在别人那里拖太久。” 闻言,她回答道: “喔,我知道了。”她想了一下,像是有些期待地试探道;“你今天发现我不在,所以觉得有点小烦恼吗?” 她一副“你总算体会到我的存在其实是有意义的”样子,曾浅日冷淡道: “不对。是因为我想他们找帮手是要过去帮忙的,如果你过去却给人家制造麻烦,就丢了我们部门的脸。”虽然说不至于太担心,但毕竟是从他们部门出去的,早上他答应借人之前,其实还是考虑了一下。 她拉长脸,表达严重抗议。 “我很久没有制造麻烦了……不对,我一直都没有制造麻烦。” 他对她笑了一下,让人头皮发麻。 “你要我提醒你弄坏我的电脑的事吗?” “那只有一次,你果然很会记仇嘛……”她含糊地小声控诉,然后又道:“那只是意外……但是除此之外,从一开始都是你爱挑剔的关系。” 他一贯锐利地堵回去: “如果你做得好,表现出你应该有的能力,我自然没有地方挑剔。” “哼……”她不服气,却没再反驳。“不管以前还是现在,你都好严格。”她埋怨地说出自高中以来的感想。 “从以前到现在,你至少进步到没有逃走。”他当然记得高中社团的事。当时软弱落跑的学抹,没想到会变成他的下属。 因为是回忆,讲出口后就比较轻松,所以她道: “我老实告诉你,我那时候恨死你了。” “既然如此,那你现在又怎么会……”喜欢我?剩下的话险些脱口而出,曾浅日硬生生地停住。 “会怎样?”她不解地问。 “……没什么。”他面无表情道。 她不满道: “话说一半像半夜肚子痛一样让人讨厌。” 他明明是在帮她保守秘密,她竟还不高兴!倘若他把她那天像故障录音机重复说喜欢的事情讲出来,那绝对是比半夜肚子痛惨烈百倍的事。曾浅日索性起身离开,道: “回去上班了。” 她傻眼,连忙追上去。 “什么嘛!你刚刚到底是要说什么?” 曾浅日不开口。走出店外才发现天气变阴了,针细般的雨丝斜斜地落下,他走进骑楼。 “没想到你这么不爽快,连话都不说完,我刚才说你严格,还想你做每件事都很果断呢……” 夏临君跟在他身后碎碎念,他当然晓得她只是因为有趣或好奇而想要激他把没讲完的话说出来。然而她不了解的是,倘若他真的全盘托出,她听完以后肯定会无地自容到昏倒吧。 “少罗嗦。”他忍耐道,一点都不了解他难得稀有的苦心,等会儿他真的全讲出来。 曾浅日真不明白自己为何要背负她的心事,他不应该知道却不小心知道了,明明知道了却又要装作不知道,这般复杂麻烦究竟是为了哪桩。 “是你自己先吊人家胃口的。”她还在抗议,随即略带郁闷道:“只是午休时候聊聊天而己,为什么你要突然摆出主任的脸色?原来你聊天都这么不干脆,你是不是在生气?只是……想和工作时间以外的你谈一些……不是工作的事,这样也不可以吗?” 曾浅日突然转过身,因为她就跟在他后面而已,所以他只是往前一步就让她下意识地后退;将她逼得靠墙,他伸手按住墙壁,垂眸凝视着她,用前所未有的低沉语调道: “你想知道我没说完的事可以,但你有心理准备了吗?” 他并未和她肢体接触,甚至可以说两人间还保有距离,但那种气势和态度着实令人产生一种巨大的压迫感。 “心理……咦!”她从他转身之后就处于超级惊吓的状态,根本没注意到他讲了什么,只是愣愣地看着他。 原本曾浅日只是想吓她一下,他都已经够烦了,至少谈她闭嘴。可是,她吓到的表情也只有那么短暂的几秒而已。 他右手按着她背靠的墙,在俯视的角度,看到她仰起的脸彷佛打翻颜料似地迅速被染红。 他一顿,奇怪地问道: “你怎么了?”总不会突然发烧吧?在看见她本来的惊讶被意外的羞怯给完全取代后,他猛地醒悟跟什么发烧根本无关! 他愣住,连忙收回手站直,退离开她。 “啊!我先回去了!”她喊一声,接着飞快地低头跑过他身边。 只不过是这种程度的靠近而已,她居然露出那样的表情。 那样满脸通红的……仅仅只是因为喜欢的人接近。 曾浅日忍不住抬手抚着额头。 良久,他吐出一口长气。 “……真伤脑筋。” 他低声道。 第八章 如果要问曾浅日之前对夏临君的感觉,那就是没感觉。 一个久远记忆里的学妹,一个现在公司里的职员,就是这么简单。比起他的没感觉,她对他的观感应该是定位在糟糕两个字上吧? 就算她再怎么隐藏,他还是看出当初她在公司见到他时的那种震惊、不满以及觉得自己倒楣的态度;尤其成为他的下属之后,她和他对抗顶嘴,在背后偷骂他,想要为难他,每天气呼呼的,全都是对他反感的表现,最后她根本也不掩饰了。 所以,她为什么会喜欢上他? 他忍不住想到她那晚没诚意的告白。 “我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喜欢你,我也不想喜欢你啊!” 他真不懂,既然如此,为什么还是喜欢上了? 最困扰的是她说完以后还擅自忘掉,结果就变成只有他因为她的感情告白而逐渐混乱了起来。 要是可以视而不见或忽略,那就简单多了,但是对于已经明白她心意的他而言,她又实在表现得太明显了。 她做的事情、她的言语、她的表情,好像都写着喜欢他。因为喜欢他,所以才会买好喝的咖啡、想要和他在工作时间之外聊天,然后只是因为缩短距离而害羞不已。 像是这样的事……他不懂得如何反应。 他已经很久没有喜欢人了。他当然不是没交过女朋友,他的前一任女友甚至和他在同一间公司,因为喜欢聪明的男人而和他交往,又由于他太容易引起她的竞争意识而分手,结果就是她在另外的部门成为主管。 一切都是干净俐落的。他从以前就很不喜欢暧味的状态,所以他才念数学。数学这种东西几乎没有暧味的空间,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就算世界要毁灭了,一加一也绝对不会变成三或四,即便数字符号可以延伸改变,但意义定理却非常明确。 虽然喜欢他,却没有告诉他,但其实他已经被告白,然后还要当作没这回事……根本就乱七八糟。 如果她在清醒的时候再告白一次就好了,那样的话,他就…… 就怎样?就要拒绝或答应。给果要处理的人还是他。 发现事情最终还是得由他来解决,坐在位子上转笔的曾浅日忍不住用原本支着额的手半遮住自己的脸。 “你不舒服啊?主任。” 听见问话,曾浅日抬起眸来。造成他烦恼的根源、始作俑者,正站在他桌前。 “没有。”他放下手说道:“什么事?” “这里要你签名。”夏临君将文件递给他。 他浏览过后,用笔写下自己的名字。 “谢谢。”她转身欲走,忽然想起什么,又转回来对他道:“对了……主任,我有事想跟你说,我不会占用你的上班时间。所以我想问你,你等下下班有没有空?” 他瞅住她。 “今天我没有空。” 她露出一丝失望的情绪。 “……那好吧。不过主任你明后天若有空的时候,请务必挪个时间给我。”说完,她转身离开。 虽然不晓得她是要讲什么,但他并非故意回避,他的确是已经先和其他人有约。 五点下班时间,夏临君要离开前还对他道再见,他点点头,之后特意多在公司待了一会儿,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他的手机也响了。 接起后同对方讲了几句话,他拿起东西走出办公室。在电梯前面按下钮,灯号刚好从楼上往下到这层楼,电梯门当地一声在他面前打开。 电梯里面,美丽的女子在看见他后笑着道: “啊,好巧。” “不是你约我的吗?有什么好巧的。”他无趣说道,走进电梯里。 电梯门合上,灯号接着往下,那美丽的女子,也就是业务部的汪小姐,道:“我是说坐同一部电梯好巧。” “想好去哪里了吗?”他只是问道。 “你决定吧。” 由于商品要由业务部来推销,所以当他们精算部在设计新商品的费率等等事项时,经常要和业务部往来;倘若商品不够好推售,业务部的人会不高兴,但不符合利益比例,精算部也不会退让。 于是在开发时期,他们两个部门参与会议的人士偶尔会针锋相对。 所以工作结束以后,两边的负责人有时候会出去吃饭修复一下彼此的关系。不过就算到了再好吃的餐厅,每次几乎都是在谈论公事。 因为要开公司的车,得到地下室的大楼停车场,不过电梯却停在一楼。曾浅日正想着应该是有人要上楼,但是按错了,门立时打开来,他望见夏临君就站在外面。 她先是整个人怔愣住,接着迟钝启唇: “啊……” “你要上楼吗?现在是往下喔。”汪小姐告知她。 曾浅日望见夏临君本来放在他们两人身上的视线立刻垂下。 然后她道: “对不起,我按错了。” 门再度开起,电梯很快地到达地下一楼停车场。 “刚刚那个小姐好像是你们部门的助理,上次爬山有见过的……”汪小姐先步了出去,但曾浅日走到一半却停了下来。 于是她回头间道: “怎么了?” “不好意思,今天取消好了。”曾浅日突兀地对她道。 “咦!” “我刚才发现还有其它事没处理。你若要自己去,我埋单也可以。”他朝她点个头,之后就转身回到电梯里。 那家伙不是回家了?又跑回来公司做什么?是有什么事情没做好?揣测着一些原因,但其实他只是无法不去在意刚才她脸上所出现的极度失落表情。 虽然只是一瞬间而已,他还是看到了。 上楼进到办公室,他往两人的位子走去,始终没发现她的人影,直到接近至桌前的距离,才看到原来她人坐着,上半身趴在桌上。 见状,他诡异地问: “你在做什么?”特地回公司睡觉? 大概是没发现他走过来,她明显吓了跳,很快地抬起头。 “咦!你……你怎么在这里?” 看着她满脸惊讶,他道: “那是我要问的。你跑回公司做什么?又把钥匙忘了?” “不是。”她抽出压在手肘底下的资料。“我……我想把这个报告书拿回家看,明天要弄。” 他睇着她。 “拿了东西不走,你刚才趴着是怎么了?” “没什么……我突然觉得头晕不行哦?”她站起来,把椅子靠好。 “我现在要走了,你也走吧。” 他不解。“走去哪?” “你不是和业务部的汪组长有约吗?” 她不知为何又垂下眼睛,神色灰暗。那到底是什么意思?他道: “已经取消了,我没有要去。” “啊……是吗?”她有些怔愣。 他望着她一会儿,说: “你是搭捷运吧,那走了。”他往门口的方向移动。 闻言,她立即诧愕道: “咦!什么?你要跟我一起搭?” “我住的地方用走的就可以到,而且方向和你不一样。”他走出办公室。 “那你干嘛老是说得这么容易教人误会……”她一边念道,一边赶紧跟上前。 走进电梯里,因为只有他们两个人,简直安静得不像话。 “你还真有心,明天要做的工作,还特地回到公司找资料带回家做准备。”他说道。 她轻轻地哼了一声,有点故意地说: “因为没做好你会骂人。”顿了顿,又喃喃道:“还有,我……一定要有更好的表现才行……” “你在说什么?”听不清楚。他皱眉。 “我自言自语。”她说。 四周再度安静下来,也因此,她深呼吸的声音特别清晰。 他正困惑她为什么突然紧张起来,就听她飞快地问道: “你、你有女朋友吧?” 问题太过突兀,他停顿了下,才道: “没有。” “那你跟汪组长在交往吗?”她又很快地问。 突然跑出一个没料到的人名,他莫名地咳一声。 “你从哪里听来的?”他微恼地望着她问。 “部门里大家都知道。”她看着地板回答。 他怎么不知道?不喜欢同事在背后八卦,曾浅日眯起眼睛道: “我刚说了,现在没有对象。”基本上前后根本就是同样的问题。 说完以后,他才发现自己居然和她讨论起如此私人的事……难不成刚刚她那个令人在意的表情,是因为这个原因? 她以为他和别人交往,所以觉得伤心。他恍然大悟,也不知道为何感觉面颊微热,随即认为自己取消晚餐,还上来找她很没意义,因为她误会的就是一件半点意义也没有的事。 “你……” “呃?”她望着他。 “没什么。”这种事情,不是应该在喜欢上他之前就做好确认? ——不对,这根本没营养又不重要,他又被她影响了。 他闭了闭眼。 两人离开公司大楼,一路来到捷运车站,他始终走在她后面,于是她开始不停地回头看他。 “你不是说方向不一样吗?”她终于开口问道。 曾浅日瞪着她道: “你刚才头晕,不跟着你,要是半路昏倒没人理你。”他不想看自己的下属上社会新闻。 她先是张大眼睛,之后呐呐地道: “嘎……啊,原来是这样。”跟着,她啾住他,说:“我已经不头晕了,一个人回家没问题,你不用这么麻烦。” 他望住她的脸,好像真的没什么事了。不过他还是道: “你知道我的电话吧?有事可以打给我。” “好……”前方就是月台,她走过去,脚步踌躇了一下,又忽然转身,对他道:“我不想调离部门。” “什么?”他愣了一下。 “我不想离开。我会更认真,让自己更好,你想要求我再进步我也会去试着去做到,因为我想留下来。我想继续坐在你隔壁那个位子,我要跟你说的就是这件事。” 她勇敢地直视着他的眼睛说完,接着就转身步入月台。 他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半晌,才终于真正地想通她为什么不愿意离开的原因。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怎么了,主任?” 人资部的小姐一声询问,让曾浅日回过神来。 “……没什么。”他放下手里的文件。 “主任,你还没签名。”人资部的小姐提醒道,等着把东西拿回去办理。 “这份调职申请……先放我这里。”曾浅日将文件合上,道:“我会签好自己拿过去。” “好的。”小姐点头,随即便离开了。 曾浅日望着对方离去,然后看见夏临君和部门同事从另外一个方向的影印室走出来。 那女同事不知讲了什么,夏临君露出笑意,也回了几句话,女同事回到自己座位,夏临君就朝他的位置走来。 “主任,资料在这里……怎么了?”像是不明白他为何盯着她看,她出声问道。 曾浅日托着腮,还是瞅住她,半晌,道: “没什么。只是看到你笑得这么愉快,就觉得不大平衡。” “呃?”她一头露水。 他只道: “今天要留下来加班,你知道吧?” 她不明所以地回答他: “嗯,我知道。大姐刚刚告诉我了。” “那你去做事吧。” “……是。” 她还是疑惑地望了他一眼,然后才绕过他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感觉她从自己座位后面走过去,曾浅日用眼角余光瞥着她坐下,稍稍沉吟了下,最后还是把桌面上那份人资部的文件放到旁边去。 精算部平常虽是正常上下班,但真正忙起来的时候一个星期每天留到九点回家也并非不可能。由于今天的事多了些,所以几个人稍微加班才将工作完成。 七点多一点,专员离开以后就只剩曾浅日和夏临君。 她的电脑已经开机,在把最后一份报告存档之后,超过五点还要工作就会换戴眼镜的曾浅日也拿起公事包准备离开。 “主任再见。”她对他说道。 “……等一下。”他叫住她,看着她转过头来。“现在差不多是吃晚饭的时间,你饿不饿?” 她先是一愣,跟着瞪大眼。 “嗄?” “要不要跟我去吃饭?”他问。望着她还在发呆,便说道:“不要的话你就回去吧。” “不……我、好啊!”她答应道。 他睇着她。“那走了。” 曾浅日走出办公室,她赶忙跟在他后头。两人坐电梯到一楼,离开公司,他就近找了间餐厅走进去,服务生带他们到两人座位。 点完餐后,他拿起水杯喝口水,正欲启唇,夏临君先道: “你好像是第一次找我吃饭……这是今天加班的福利,还是……你感觉到我最近做得好的奖励?” 都不是。他只是想跟她谈一下调职的事情。刚好服务生端送餐上来,曾浅日稍微退开身体让盘子放下,然后道: “我们不是第一次吃饭。” “啊,之前那个不算,那是遇到而己。”她拿起汤匙。 那种事随便怎样都好。他道: “你上次跟我说的,关于你调动部门的事,我——”闻言,她双眸定定地直视着他,不知何缘故,那认真的眼神令他停顿了。 “怎么样呢?”她问。 “我会考虑。”他垂下视线说道。 她眼睛一亮,绽出笑道: “是吗?谢谢。” 要来之前,他明明已经决定好了,为什么现在却告诉她这种不干不脆的答案?他微微蹙眉,忍不住按住额头。 夏临君见状,小心地道: “你最近好像有心事?” 他抬起眼,实在很想直接说出自己这阵子会这样的原因不为别的,就是她,偏偏她现在一脸乐观的样子。 “你才是。不是在为体重烦恼吗?吃得还不少。”虽然是正常一餐的份量,他就是故意恶劣地说道。 她双颊胀红,望着盘子,相当困窘道: “我、我没有吃很多啊,你干嘛突然讲这个。” “是你那么无聊觉得体重很重要。”那个喝醉的隔天,他向她暗指她隐藏感情的事,她却在那通跟他扯体重,他到现在还是很不满。 “你真的很坏心耶。”她只能瞪着自己的晚餐嘀咕。 可是你就是喜欢上我了。曾浅日在心里回应道,却立刻发现自己变得跟她一样,脑袋里净想些没意义的事而无力垂首。 他用餐比较怏,吃完以后等她。结果发现她留了三分之一没吃就想走,大概是刚才那番对话的缘故。他对她的身材和食量根本没意见,所以瞪着她要她别浪费食物全部吃干净,之后才拿起帐单起身。 “那个……给你钱。”在柜台的时候,她拿出自己的那份餐费递给他。 “不用了。”他付完帐后就往外走。 一打开门,就见外头大雨倾盆。 “原来下雨了,在里面都没注意到。”她哇一声。 “不要挡到别人。”他望向身后的门口,对她说道。 两人沿着墙走,移动位置站在店家的屋檐底下。他看着瀑布般的雨势,若是一走出去一定全身湿透。 就算要去便利商店买雨伞也还有一段距离,考虑着要等雨停还是其它选择,见站在他身旁的夏临君仰头望着乌漆抹黑的天空,摆在身后的双手提着包包轻轻晃啊晃的,一点都不为如何回家而着急。 “你还真是开心。”他睇着她道。 “没有啊。”她眯起眼眸笑了笑。 曾浅日也不知她在高兴什么,只是,既然走不了就仅能等待。和她并肩站着,之后,她就只笑笑地说了句:“下雨好凉。” 十分钟过去,雨势一点也没停歇的迹象,反而有愈来愈大的趋势。一直等在原地也不是办法,曾浅日道: “去跟店家借把伞好了。”只要到便利商店买伞后再回来归还就好。 “啊,不用,我有伞啊。”她说,然后从包包里将折叠伞掏出来。 “你有怎么不早讲?”他诡异地瞪住她。 “……我忘了。对,我只是没想到。”她回答得有些含棚。 那算什么理由。曾浅日正想开口,却忽然之间又明白了。外面下着这么大的雨,困住他们两个,而她看起来这么开心,并且不把伞拿出来的原因。 说起来,她在上班之外的时间,好像也完全不喊他主任了。仅仅不过像是这种程度的小事…… “我搞不懂你在想什么。”他睇着她道。就这样什么也不做地站着,只要是和他在一起,她就高兴了吗? “你说什么?”雨声太大,她打开伞,撑在两人头上。 因为身高有差距的关系,她的手必须举得很高,显得有些局促。 “你想就这样走到车站吗?”他瞥她一眼,将伞从她手中接过。 “……走吧。”他道。 离开遮雨的屋檐,滂沱大雨让他们在小小的伞下用最接近彼此、却不是倚靠的距离共撑。手肘不小心碰到几次,她会缩一下肩膀,彷佛被她的紧张感染,曾浅日无法不去在意她的存在。 路途变得安静漫长,雨声明明吵得不像话。 走进明亮的捷运车站,曾浅日在入口处将伞侧放让水倒流在人行道上。虽然有撑伞,但他的鞋子和裤管还是湿了,头发、肩膀甚至镜片也都有着雨水的痕迹。 曾浅日拿下被水痕弄模糊的眼镜,夏临君从包包里取出卫全纸,抽了几张,按放到他肩上吸取湿意。 “雨真的好大呢。”她拭着他肩处的衣服说道。 “你的伞太小了……”感觉到她的手擦上他的脸庞,撩拨他稍湿的发梢,曾浅日顿时有些愣住。 也不晓得是什么原因吸引了他的注意,或许是她轻柔的动作,或许是她腕上因为灯光而闪了一下的表链,总之,他不觉握住她的手。 “咦……啊!”她的声音听起来相当意外和惊讶。 感觉掌心底下的体温倏地升高,曾浅日忽然很想看看她又是什么样的表情,于是没戴眼镜的他,将她拉近。有那么一瞬间,她彷佛想要后退,但那极轻微的抵抗很快便消失无踪了。 待他将她拉近到他所能看到的视线距离之时,几乎能感觉到她的呼吸了。 他低垂着脸,说是凝视,但其实是由于看不清楚而眯着眼睛。只见她面红耳赤,双眸湿润,虽然根本不晓得他想要做什么,但她却是动也没动地等待。 倘若他现在吻她的话,她也就只是仰着脸接受吧。就算之后她可能会恼怒生气或害羞地说不出半句话,那也一定是在被他吻到以后的事。 对了,自己就是这样地被她喜欢着。 “你是傻瓜吗?” 他放开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什么啊?”她因为他莫名其妙的言词而又窘又怒。 “没什么。”他闭了闭眼。 “你真的……很奇怪。”她扭捏抱怨。 “你回家去吧。”他把伞递还给她。 “给你用。我坐车,到了可以叫我弟弟来接,你是要走路回家不是吗?”她说道,转身便跑进月台。 曾浅日将眼镜戴上,其实,他自己也察觉了。 而且,再这样放着不管下去,他大概会愈来愈奇怪。 第九章 人资部的文件放在桌上已经三天了。 望着文件夹里夏临君的资料影本,曾浅日左手一直转着笔,最后,他还是签下自己的名字。 “下个星期开始,你调到管理总务部门。” 夏临君站在他桌前,曾浅日将调职命令递给她。她并没有立刻动作,只是发呆似地杵着,然后才缓慢地抬起手,指尖隐隐约约有些颤抖地接下那份文件。 他抬起眼睛,只见她脸上有着显而易见的怒气。 从这一天开始,她再也不跟他说话了。 工作上的事她并没有怠慢,但是她绝对不开口和他说话。她会这样的原因是什么,他不是不知道。 以为这种无言状态她不会维持太久,岂料一直到她要转走的那天,她还是连一个字都不跟他说。 “我没有东西可以教你了,你到新环境,自己好自为之。” 望着她抱起整理好的东西准备离开,身为主管的曾浅日算是在和她道再见了。 她的背影停顿了一下下,只是那么一下下而已,随后,她迈开步伐往前走,硬是没有跟他道别。 右边的座位空了,很快地,他面试的新助理补上。 重新教导新人,另外的工作接踵而来,他恢复往常的忙碌。精算部和总务部比较没有交集,顶多就是每个月一次清算耗材用品时会有文件往来,两个部门的所在也差了好几层楼,甚至一个在大楼东边,一个则在相反的西面。 在工作时间之外碰到夏临君的比例还会高一点。有几次,他在等电梯的时候发现她的身影,或者午餐的时候在附近的店里巧遇,她通常都装作没看见;倘若真的近距离照面了,她也就只是垂着眼睛,然后相当陌生地唤他道: “曾主任好。” 老实说,他觉得……一肚子火。 而且每次碰见她,他就变得更加地生气。两个星期过去,他感觉自己体内有座巨大的活火山快要爆发。 下班时间,曾浅日拿着公事包离开办公室。大概是因为周末,所以更令人归心似箭,星期五的办公大楼电梯里总是塞了比平常还要多的人,曾浅日在第三班电梯来到时才顺利搭上。 一走进去,就发现夏临君站在角落,旁边似乎还有几个同部门的同事。两人四目相交,他看到她立刻撇开视线。 曾浅日额前的青筋跳动了一下。 他望着灯号往下降,听到后面有个男人道: “等一下一起去吃饭好吗?反正明天放假。” “啊?嗯……” 迟疑回应的是夏临君的声音,这令曾浅日微微眯起眼。 “诶,你怎么只邀她不邀我们啊?这样太明显啦!”几名女同事嘻嘻哈哈地笑着。 “因为她是新转过来的同事啊。”男人解释道,好像有点在意电梯里的其他人,连忙补充:“我现在正要请你们去啊。” “是哦?我们才不会那么不识相呢。” 电梯到达一楼,门打了开来。 站在面板旁边的曾浅日按住开门的按钮,待搭乘的人一一走出去。夏临君是最后一个从他身旁经过的人。 本来,他没打算这么做的,但是,在她越过他的那一瞬间,他迅速地伸出手抓住她的臂膀,然后将她整个人拖回电梯里。 “咦啊?!”她吓一大跳,往后仰倒靠在他身上。 他立刻按下关门键,于是电梯里只剩他们两人。 “你……你、做什么?”她惊魂未定,舌头有点打结地问。 曾浅日一语不发,随便按层楼,到达之后就抓起她的手走出去。 “等一下、等一下……”因为是在公司走廊上,所以她只好压低声音:“你要到哪里去啊?” 曾浅日将她带到一间没有人的小会议室,随即反手关门上锁,然后用身体挡住她可以逃脱的路线,他上前,将她逼得靠墙。 她错愕支吾道: “那个门,你以前不是说不能关……” “现在是下班时间。那不重要了。”他倾身,加重逼视她道:“我告诉过你,公私要分明。” “什么?”她惊慌、不知所措又一头露水。 “所以,你因为喜欢我所以想要和我在一起,而不愿到更适合自己的部门,像是这种动机不纯的事情,我是不会允许的。” 她傻住,重复他的话: “喜……喜欢你?!”她的脸蓦地红了。“我、我哪有!你在说谁?!” 她否认?很好。 曾浅日伸手搂住她的腰,将她拉近怀中。 “不就是你吗?”他的火山立刻爆炸了。“你!就是你!”很火大地说完、低头,然后吻上她的唇。 直到吻了她,他才确定自己大概在下雨的那天就已经想做这件事。感觉到她的身体先是变得僵硬,然后,又逐渐地比之前更加柔软,他离开她的唇。 “你……为什么……”她轻摸着自己的唇瓣,愣愣地看着他,脸颊和嘴唇一般颜色浓艳。 “上次部门聚餐,就是你喝醉酒吐在我衣服上、我们被计程车赶下来、你还发酒疯,然后我把你送回家的那一次,你在路上乱哭乱叫对我表白,总共说了十九次喜欢我。”他连细节都说了。 夏临君一双眼睛瞪得老大。 “你骗人!”她简直快崩溃。 她的否认又令他恼怒了,捉住她的手腕,他道: “你自己做的事情自己都不记得,隔天竟然就给我忘记!你要是没有表现出来,我还可以当作没发生,偏偏你隐藏得很差劲,老是在提醒我这件事,现在脸红成这个样子还想说谎!” “我——”她推着他,离开他的怀抱,想逃避,想逃走,却被他挡住去路。 他的双眼死命地盯着她,最后,她只能沿着墙滑落,垂首蹲下,他却还是紧紧抓住她一只手不放。 “你讨厌我这么做?觉得我很过分?”他瞅着她低垂的头,道:“你因为调离部门的事和我闹别扭,所以我也生气了。” 她像是深深地吸了口气,道: “你根本不懂!调职的事情,我心里知道你是正确的,但我还是……我还是……还是希望你能明白我为了什么要这么的努力……所以你那样轻易就决定把我调走,我真的……” 轻易吗?在她看来或许是那样。 “我哪里不懂?!那不全都是因为你喜欢我的缘故。”他直接说道。看到她连脖子都红了。“你现在要承认了吗?” “为什么……”她声如蚊呐,紧闭着眼睛说道:“就算你说的全部都是真的……你也没有理由亲、亲我啊。” 他觉得自己又要爆发了,曾浅日板起脸孔,阴沉道: “你再说一次看看!你认为我是那种随便亲人的男人吗?” “……咦!”夏临君缓慢地抬起头。 即使他跟她说过公事和私事要分开来,他自己却还是让调职的文件在桌上放了三天。 虽然,他最后还是签名了,但如果是以前的他,公事上绝对不会有半分犹豫。在那之前,对她产生在乎的事实,慢慢地有着可寻的迹象,但直到那个时候他才真正了解,那个一点一点累积出来的情感,已经足以干扰到他的原则了。 那对他而言,就像是一个方程式的定理被破坏了一样。 因为她毫无保留的表白,他的没感觉渐渐地变得有感觉,然后在意,然后无法忽略,就算是被她影响传染的都好,他不需要去找到很好的动人原因,只要知道心里对她的感情是真实的就足够。 他不喜欢暧昧的感觉,可以很确定,喜欢就是喜欢。 所以,刚刚那个想要请她吃饭的家伙,门都没有! 曾浅日弯身,用另外一手托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拉起来,要她看着他。 “你可别期望我会说什么甜言蜜语。”他也从来没说过。不过,他的行为就表示了一切。 “你……你根本什么都没说啊。”她一脸错愕道。 他凝视着她,似乎在考虑什么。良久,他道: “那就不用说的好了。”接着,他又侧过脸吻她。 她简直满脸通红、不知所措。 “这样可以了?”他牵起她的手,准备带她离开。 “你……你,这是在说你也喜欢我吗?”她还是不敢肯定。 “你又问,是很想我再吻你吗?” “嗄?”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你以为,你能拿自己是新调过去的理由当作借口?” “没有。” “就算你才刚调到那里,拿文件这种简单的事情也不会吗?” “……很抱歉。” 精算部办公室里,夏临君站在曾浅日桌前,低头乖乖地听训。 每个月只有一次与总务部文件往来,曾浅日因为她超过日期两天送来而质问着。当然,他知道也许是总务部门有什么问题的缘故,不过,就算如此,她却没有任何辩解。 “这样就可以了。”他将文件签好交给她。 “谢谢。”她接过后,走出办公室。 她应该相当适应那里了,曾浅日继续自己的工作。很快地到了下班时间,他整理桌面的文件和资料,拿起公事包下楼。 在大厅处,他望见夏临君杵在角落,于是走过去,疑惑地对她道: “你躲在这里做什么?”他差点没看到。 “没有啊。”她回答得有些迟疑。 “走吧。”他说道。 雨人离开公司大楼,走了一阵子,她左右张望,道: “你不担心被看见吗?” 他皱眉回问: “担心什么?” “就我们两个……的事。”她原本犹豫的表情,忽然转变成一种哀愁。“虽然我知道你就是那样的人,但今天在公司里你骂我就跟以前骂其他人一样,害我都要以为其实只有我才认为我们……我们……” 那样的人是什么意思?曾浅日瞪住她低垂的头。 “是情人?”他忍不住帮她道。 她霎时惊讶地捣着脸。 “你就这样说出来,很不好意思的。” 他啾住她,半晌,从口袋里拿出一把钥匙,然后递给她。 “这个给你。” 她愣了愣,接下放在掌心。 “呃,这个是……” “我公寓的钥匙。”他说道。 “啊!”她露出羞赧的表情,跟着又瞅着他道:“我……我是很高兴你让我去你住的地方,不过,原来你是动作这么快的人……” “给你又不是要你来。”他睇她一眼。 听见他的话,她一呆。 “不要我去给我做什么?” “你不是会不确定?有这个就可以了吧。”他说。 原本他就是要给她的。他是个不喜欢暧昧不清的人,也就是说,对于和自己交往的人,当然会与其他人有所分别。恋人和普通人的界线他会区分得相当清楚明白,一且他有了认定的对象,那个人就会拥有他绝不会给别人的东西。 亲密的行为,也只对她一个人做。 她还是有些困惑,回问道: “那,我不能去吗?” 她的语气掺杂着一点点失望,随即好像发现自己无意中讲了大胆的事而抿住嘴唇。 看到她的表情,曾浅日晓得她想到其它地方去了。他停住脚步,倾身靠近她,她的眼睛只映着他放大的脸,他知道,她的表情总是会轻易地因为他的一举一动而发生变化。 他凝视着她,然后,压低自己那稍高的嗓音道: “等你准备好,你当然可以来。” 她差点羞死,只能紧握着钥匙,点头飞快说道: “我知道了!” 他望住她,良久,启唇道: “你果然是个傻瓜。” 一个因为不小心爱上他、而让自己变得毫无保留的傻瓜。 “什么!你为什么老是说我傻?!”她不服气道。 他站直身体继续往前走,说: “你自己都没发现你因为爱上我而老是有些连我都会觉得丢脸的反应吗?” 她立刻满脸通红。 “哪……哪有!” 又否认。他觉得想生气了。曾浅日眯眼。 “不过……”他忽然转身,毫无预警地在她耳边低声道:“因为我也爱上你,所以扯平。” “咦!”她瞪大眼睛,他突如其来的表白,简直让她羞怯万分。“你、你说……你爱……” 相较于她的僵硬和不知所措,他倒是一副很满意的样子。 “去吃晚餐了。” 勾起唇角,他道。 番外三篇 番外篇一——恋人的日子 “什么?你有男朋友啊?是谁是谁?” 午餐时间,面对同事的逼问,夏临君只好说出来。 “你们不认识啦。”对不起,她撒谎了。 “你们交往多久了啊?”同事甲问。 “上……上个月才开始的。” “哇!好新鲜啊,那一定还是热恋期喽。”几个女同事立刻梦幻道:“好好哦,那今天你下班以后一定有节目在等你喽?像我们这种没人要的只能回家看连续剧了。” 发现同事还打算问下去,夏临君怕自己迟早会说漏嘴,赶紧低头看表,忙道: “啊,上班了,走吧。” 一群粉领族往办公大楼移动,走近电梯,夏临君发现人群中有一抹身影,差点就要叫出声音,忆起了旁边还有同事,所以忍住了。 “咦!是精算部的曾主任耶。”女同事捱过来,讲悄悄话:“上次我拿错申请大量文具的表格给精算部,结果被他发现,居然说我连一点小事都做不好,讲话有够讨厌的。” “对啊对啊,我也被他骂过。”同一层楼的总机小姐附和着。 “他不知道有没有女朋友哦?我看喜欢他的人不是皮很痒就是爱被骂啦!”哈哈哈。 “咦!临君,你本来不就是在精算部吗?应该也是一天到晚被他钉吧?幸好你离开那里了,不过你上次去拿文件给他的时候也被骂了,前两天下班我看到你们两个走在一起耶,你已经不是那个部门的人不是吗?他还要找你做事哦?你好可怜……你怎么啦?肚子痛啊?脸色怪怪的呢。” 夏临君虚弱地干笑了一下。 “没什么。” 她才没欠骂呢,也没有皮痒啊。 想起以前她也曾经认为和曾浅日交往的人一定是有被虐狂,她有种这就是人生的感慨。 其实她下班后都会和曾浅日一道离开,两人一起走时,出乎预料的,他似乎完全没有要遮掩隐藏的意思,只是,她还在想同事们迟早会知道,原来就算被看见也不会联想到他们是情侣。 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不高兴…… 感觉到一道视线,她顺势看过去,只见曾浅日站在电梯前面,往她的方向望来。虽然想要和他打招呼,但是,应该要怎么做才好呢?到底,他是不是会不喜欢他们的事情被发现? 办公室恋情,她无法拿捏得很好。 他的视线转了回去,然后先乘坐电梯上楼了。 她心想,他有没有注意到今天是七夕情人节?是属于恋人之间的日子。自从在一起之后,他们第一次要过这个节日。 说是上个月开始交往,但其实也才过两个星期。在一起后,上班时间在公司不大会碰到,就算有交集也完全没变化,但下班以后就不同了。他们每天一起吃晚餐,吃完后他会送她回家,偶尔打电话,虽然并没聊很久;周末的时候也有出去精算部例行的健行活动。她回家的时候全身酸痛,差点没有累死。 说不定是她想太多了,但总有种无论如何每天都要见面的错觉。是她太黏人吗?其实她并没有特别要求啊。 她还没用那把钥匙去过他家,他好像也不曾表示过什么。她常常都会想,他给她钥匙的那个时候所讲的那些话,说不定根本没有那种意思,是他故意误导她、想看她的反应而已……但如果他是当真的又怎么办……那也要再过很久很久以后才能用吧…… 愈想愈羞了,她摸着自己燥热的脸,坐在自己位子上拿出文件,把心思放在工作上。 管理总务部门的确比精算部还要适合她。这里不需要什么艰深的专门知识,重要的是能够有条理的处理各项事务,她几乎是一来到这里就立刻上手。 虽然要离开精算部的时候,她生曾浅日的气。不过他的确是用主管身分帮她好好的考量过了。 他的这个地方……其实她觉得很喜欢。 “我是在想些什么啊。”蓦地耳根发热,她急忙拉回飘走的思绪。 办公室里有几个同事收到花束,笑得十分开心。不知道为什么,夏临君心里浮现的是曾浅日冷淡批评商人赚取暴利,然后再冷笑认为去买束过了这一晚价格就直线跌落的玫瑰花来过节的都是些笨蛋,说不定还会稍微计算一下投资报酬率和损失百分比之类的,她就是觉得情人节对他的价值大概就只有那样没错。 他那种一点都不浪漫的想法其实让她觉得很有趣,她忍不住笑出来。笑完以后,她惊讶发现,她原本也算是个很梦幻会期待的女人,可是什么时候竟变成喜欢那种不温柔不浪漫不贴心的男人了? ……她并不是特别喜爱那种类型,而是由于曾浅日是那样的人,所以她才会有兴趣的。 糟糕,她的心真是……完全系在他身上了。 在下班前的十分钟,她的手机忽然收到简讯,她立刻拿起来看,结果是曾浅日要她晚一点到楼下找他。 只是短短几行字,她就兴奋得红了脸。 似乎是特殊节日的关系,今天大家都相当有默契地走得很快。她只要稍等一下,很轻易地就避开下班人潮,坐电梯下楼以后,她在大厅寻找曾浅日的身影,结果意外被一个男同事叫住。 “你还没走啊?” 看到男同事朝自己走近,她站在原地。 “是啊。” “那太好了。对了,你今天有空吗?”男同事问,忽然间展开猛烈攻势:“愿意赏脸和我吃一顿饭吗?” “嘎?”她猛眨眼,“为、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啊,上次本来就想约你,结果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不见了……就吃一顿饭而已,不需要太多理由吧。” “我……” “她没空。” 夏临君正欲拒绝,背后却忽然冒出声音,她吃一惊,回过头,就见曾浅日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后。 “你、啊!曾主任。”男同事似乎知道他。 曾浅日睇夏临君一眼,随即对男人道: “你在这种日子找别人的女友去吃饭要做什么?”他朝夏临君伸出手,她愣了一下,没有动作,他干脆直接牵住她。 “啥?”男同事当场呆住。 “你去找其他人和你吃吧,找不到就认了回家去。”曾浅日很冷淡地说道,然后望着夏临君,说:“走了。”转身带她离开。 “喔,好。”夏临君跟在他身后,只是瞪住两人交握的手。他很少做出牵手这种行为的,听他说是因为小时候把表抹弄骨折的关系。这样……是在宣告所有权? “你没有告诉那家伙你有男朋友吗?”他忽然问道。 “之前没有什么理由要特别讲啊。”不过她刚刚准备要说了。 “下次他再找你,你就叫他下班以后来找我。” 她有点讶异。 “咦!我可以……说是你吗?” “为什么不行?”他侧首瞥她一眼。 “因为我看你上次讲到那个谁,好像在闪躲,不是很想说到的样子……” 他瞪住她,微恼道: “你还记得这种事,我不是说了没有?!” 他那时候是说“现在没有”,所以,以前说不定是有的。但是……原来他绝对不谈论过往,不过对于正在进行的却不隐瞒和维护。 啊,跟钥匙一样。这是表示情人和别人的不同之处,她好像有一点明白了。 “你笑什么?” “没有啊。”她摇头: 她只是发现,原来他也会吃醋,他对她有独占欲,其实他意外地疼她,还有……还有,她以后会慢慢知道更多事情的。 走近车子,他开门让她坐进去。在发动引擎之前,他道: “对了。” 夏临君以为他要讲什么,便转过头看向他,他却侧首过来吻了她。 她又发现,他是那种,在一起之前一定会保持距离,但是交往以后就会毫不在意地主动做出亲密举动的人。 虽然还是稍微吓了一跳,也觉得很害羞,但她却笑了。 她知道,这是他告诉她的,不用开口说的情意。 番外篇二——他的钥匙 “咦!主任感冒请假了?” 午休快结束的时候,夏临君在搭电梯的时候巧遇以前在精算部带她的大姐,聊了几句,没想到却得知意外的消息。 “是啊,有种原来主任也会生病的感觉吧?”大姐打趣地说。“啊,我到了,先走,有空回来精算部看看吧。”她笑着走出电梯。 “再见……”夏临君有些发愣地挥手。 他当然会生病。虽然他在公司里是个魔鬼,但却是普通人的肉体啊。她早上有收到他的手机简讯,只说他今天不会到公司上班,原来是因为生病了。 想到他一个人住,夏临君登时决定早退去探望他,不过又立刻想到,如果她工作没做完就跑去看他,他绝对不会高兴;他之所以没有对她说明不来公司的原因,就是不想她这样啊。 回到自己的座位,她挣扎着该不该离开,最后还是忍耐住。 虽然很努力地把心思专注在工作上,但她还是坐立不安了一个下午。五点一到,她马上抓起包包飞奔出去。 他住的公寓在公司附近,是步行就可以到达的距离,她知道地址,却还没去过。在路上经过的超市买了食材,陌生的巷弄让她稍微绕了道,不过最后还是顺利地到达。 她提着袋子站在公寓前面,好像现在才想到般地从皮包里拿出他给她的钥匙,打开楼下的大门,她爬上位在三楼的曾浅日住处。 望着那扇门扉,她的心跳有些快,可能是走楼梯的关系,她莫名地深呼吸,才把钥匙插入。 门锁喀地一声被转开,她立刻停顿住。忽然觉得高兴又紧张,有种“原来这把钥匙真的可以打开他家的门啊”的心情。缓慢地将门推开,一抬头,就见曾浅日站在眼前。 “回去。”他用沙哑的声音下达命令。 “嗄?”没想到都还没踏进去就被赶,她道:“你怎么站在门口……没躺着休息?” 曾浅日晾着她,道: “我要是休息到有人打开自己家的门都不晓得,那小偷不早就来搬家了。” 原来他是听见开门声才起来的。夏临君望着他,他戴着眼镜,身上穿的是棉质的家居服,同色系的长裤,没有梳理的头发在额前微乱地垂下,看起来……和平常完全不一样。 这是她没见过的,家里的他。虽然根本没什么,但她却赶忙把视线移开,心跳加速地道: “我听说你生病,所以来看你。” “回去。”他抱着胸,还是同样一句话。 “为什么?”她不满抗议。 “你想被我传染吗……咳。”他掩住嘴咳了一声。 “你有去看医生吗?还没吃晚餐吧?”病成这样还想逞强,她怎么可能放他一个人。夏临君不理他,直接登堂入室。“我来煮些东西。厨房……厨房在哪里?”拎着袋子,她瞅住他问。 曾浅日眯起细长的双眸,她也坚持不肯退让地和他四日对望。 大概是生病的关系,他的战斗力大幅减弱。最后,他只是闭了闭眼。 “……算了。我早猜到若是让你知道,你就会来。”他伸手指着左边的方向。“厨房在那里。” 夏临君开心了。 “你去休息吧。煮好我再叫你。”她走进厨房,空间并不很大,但是该有的都有,东西看起来也都不是许久未使用的样子,她想曾浅日平常自己也会开伙吧。 她将食材从袋子里拿出来,东张西望地想找个锅子,曾浅日无预警地站在她背后说道: “你要锅子吗?” “呀!”她惊呼一声,真的被吓到。“我不是要你去休息吗?” 他瞥她一眼。 “你又不知道东西放在哪里。”他打开上面的木柜。取出一只铁锅,递给她。“而且也拿不到。” 夏临君望着超过自己身高许多的木制橱柜,接下锅子,不甘心道: “谢谢,其它可以了,真的不行我会叫你的,你赶快去躺着。”她推着他的背,把他赶走。 曾浅日走出去前,回头看一眼,道: “我讨厌鱼。” “咦!”她一愣,只见流理台上面摆着自己刚买的鳕鱼。本来想煮鱼片粥的……她只好把鱼先冰起来。 煮好一锅蛋花粥,她步出厨房,本来不知道他的睡房是哪间,望见有个房间透出灯光没开门,她便端着碗走过去。 他人是在床上,不过没在睡觉,而是坐靠在床头看书。 “你怎么不休息?”她问。 看到她进来,他将书放下,皱眉说: “我不要睡到一半被叫醒。” 这么说来,的确是听说过他有起床气。她在碗的下面多摆了个大盘子,这样拿着不会烫,将粥递给他,她道: “因为你挑食,我只摆蛋,里面没有料了。” “那不是挑食。”他接过,热气涌上来,他皱了一下眉,将眼镜拿掉。 “你说你不喜欢鱼的啊,那不是挑食是什么。”难怪以前她吃鱼他都要嫌弃。 “有喜欢的食物,就会有讨厌的。”他很理所当然地道。 那就是挑食啊!原来他也会有跟小孩子一样的地方。看见他又低头咳了几声,她没跟他辩下去。 “好吃吗?”她还是忍不住问了。虽然有时候会偷懒,但平常在家她仍是会煮饭,她对自己的手艺还算有信心。 “你生病鼻塞吃得出味道吗?”他蹙眉反问道。 还真像是他的回答。即使没有被称赞,她却笑了。 “怎么?”他昭着她。 “没有啊。”她偷偷地在心里觉得,他因为视力不佳而眯着眼睛吃东西的模样好可爱喔。 她去厨房再舀了一碗,然后回到房间陪他吃。 “……吃完药就睡吧,我不会叫你的。”用餐完毕,她倒杯水,和床头的药包一起拿给他。 走出房间,她将空碗拿到厨房清洗,然后整理流理台,再回来,他已经吃过药躺在床上睡着了。 她很缓慢小心地接近,悄悄地蹲下,坐在床沿地板上,有点好奇地凝视着他的脸庞。 大概是药物有催眠的效果,他的呼吸很均匀。 不晓得是生病、还是头发,或者许许多多其它细小原因的缘故,总感觉……好新鲜,好想一直看着他这种和平常不同的样子。 用手肘垫靠着脸颊,靠在床铺边,她不觉露出笑意。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等夏临君再度张开眼睛的时候,人已经在床上了。 不记得自己是何时睡着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躺在曾浅日怀里,她全身僵硬,忍住心里无比巨大的震惊,企图移动四肢离开—— “你要上厕所?”沙哑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她吓一大跳。 “呃……不是,我……” “不是?不然半夜这么晚你要做什么?”他低头,盯着她说道。 “我只是……我……为什么、我会睡在你床上……”她很小声地问他。 “……因为我只有一张床。我不会去睡沙发或地上,我也不可能让你去睡沙发或地上,原本我起来是想喝水,看到你睡着了,就把你抱上床。”他很平淡地说道,就好像这根本不是件值得大惊小怪的事。 “……喔。”房间好安静,她的心脏怦怦跳,她想,他一定也听到声音了。 他低声道: “你该不会在想我跟你说过的,准备好的事?” “啊?什么?”她慌张得差点咬到舌头。 他凝睇着她半晌。 “……好了,快睡。”他用温热的掌心覆住她的双眼,道:“以后,就算你没有任何准备,也可以到这里来。” “……咦!”她发愣许久,随即捉住他的手,慢慢地移开。她抬起眼,望着他干净的下巴。 他咳了一声,然后重新挪动脸庞,靠在枕头上。 “你也不要无聊地去想什么你没有魅力之类的事。” “我才没想!”她否认得好快。 他轻微警告道; “野兽还是圣人,我两边都不是。所以,你快点睡。” 闻言,她霎时满脸通红,相当羞耻道: “你、你在说什么教人难为情的话啊!”还说什么她的反应很丢脸,他自己还不是一点都不害躁!在心里抱怨着,她躺平不敢再乱动,悄悄瞅着他的侧脸,想了想,她吸口气,然后迅速说道:“那我下次没有准备,也能来?” “嗯。”他闭着眼睛应道。 “那再下次呢?” “嗯。” “那再下次的下次呢?” 他不耐烦了。 “别吵。我要睡觉。” 她好高兴。他的手臂给她当枕头,他微热的体温像是要渗透给她……他是不是有点发烧?吃了药应该没关系了吧?她今天终于来到他住的地方,还用了那把钥匙开门,煮东西给他吃,也看到生病在家里的他,还第一次和他一起睡觉……只是单纯的睡觉。 她红着脸打住心里想的事情。 “我说你,”他忽地开口,她还以为自己的胡思乱想被发现而有些心跳加速。却听他说道:“会被我传染吧。” 她眨眼。 “会吗?”不会啦。 翌日。 他起床时几乎痊愈,她却发烧到三十八度,结果被他很凶地骂了。 番外篇三——曾浅日这个男人 “等等。” 才从业务部的会议室走出来,曾浅日就被叫住。他拿着文件回过头。 “会议已经结束了,还有什么问题?” 业务部的汪小姐站定在他面前,道: “不是要跟你谈刚刚的会议。上次约好吃饭你突然有事,要不要再约一次?” “不用了。”曾浅日说,接着又对她道:“以后也都不必。除了工作方面的事之外,离开公司你就不要再找我,当然我也不会联络你。” 汪小姐略显讶异,随即立刻明白道: “啊,你有交往对象了。” 他没有否认,直接道: “所以,我不会做任何让对方误解或不安的事。” 汪小姐望着他一会儿,道: “若是有了情人,对方就是唯一,你虽然不会做其它浪漫的事,却从以前就是这种男人,一点都没变。” 曾浅日睇她一眼。 “你也是。要是你哪天爱上一个笨家伙才算变了吧。”语毕,他没有再停留。 汪小姐笑开美丽的脸,对着他走离的背影道: “那是不可能的,我怎么可能会爱上笨蛋呢。” 说完,她也转身离开了。 【全书完】 后记 办公室恋情,hot!love!sweet! 我应该解释一下我消失一阵子的原因吗?(没人要知道也没关系,谢谢大家关心)其实很简单,一点都没发生什么复杂的事,我只是在写一个故事,然后我写着写着,忽然就停住了。 为什么呢?为什么他们谈的恋爱这么辛酸呢? 我是个很容易被故事或角色牵着走的人,所以当我顿悟我笔下正在进行的爱情怎么会这么辛苦的时候,也突然觉得好辛苦,辛苦得完全写不下去。 虽然我几乎已写完了,却还是和它纠结着。为什么纠结,我也不大明白,但我就是觉得它未完成,无法把两个主角的感情呈现在任何一个朋友面前;由于我对故事的要求很多,所以我瞪着它大半年,结果非但没有前进,还很糟糕地后退了。 我想起我最近写的书,就算是我认为最欢乐的《喜欢你讨厌你》,女主角也是有一段辛酸的道路。 我明明认为爱情会是幸福的,喜欢一个人也是美好的,却每每写着绕着路的故事。我想要甜蜜的恋爱啊。 我强烈地感觉自己一定必须写个一点都不辛酸的故事。 因为这么想着,所以我又花了很多时间忘记那种辛苦,让自己变得空空的以后,我把几乎写完的故事放到旁边,开始着手另一个新的故事。 一直在想,学校的故事写过不少了,所以这次来写个办公室里的吧。 于是,我就用“办公室恋情,hot!love!sweet!”的快乐心情,把它写完了。 完成以后,我好开心,因为我又体认确定到,爱情当然是甜蜜的。 那么,讲一下男主角。这个男主角有好几个特质(应该是说除了话讲得比较多之外的几乎都是)是我从身旁的青年(已经退伍了,虽然没人想知道,我还是要讲一下,谢谢大家关心)撷取而来的;尤其是他教人的时候,噢天啊,被他教过一次就觉得这世界上所有的老师都是超级善良的好人。(我流泪了吗?)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我很喜欢曾浅日这个家伙。他是那种交往前会界线分明,交往后就非——常黏的男人喔(这一点我自己觉得很有趣啦,也是从旁边直接拿来的设定,哈哈)。也许,会喜欢上他的人真的有被虐狂。(我不甘承认的) 女主角夏临君是某人的姊姊(咦!我没提过夏持路有姊姊吗?笑,郭近善有个妹妹,这我在故事里提过吧?我有暗示什么吗?)。譬如找工作的事,喝醉酒只会笑的事,其实都是真实的。(好吧,喝酒后会一直笑的人是我) 像是这样许许多多微小的事情从自己周遭生活中真实地撷取,那就好像角色活在这世界上一样。 我是真的很愉快地写完这个故事,希望翻开这本书的每个人也都能笑着看完。(我终极希望看我的书的人能觉得“谈恋爱真好啊”。像是这样) 那么,这次要特别谢谢我的同学,因为写故事的昨候我刚好参加同学会(所以才会有前面那篇代序?笑),结果不仅让我回想起许许多多的事当成灵感,我的心情也变得超级欢乐的啊。(同学会好棒啊,让人笑口常开,心情愉快,返老还童,养颜美容,居家旅行,治愈良药……总之超快乐的,哈哈!) 虽然前阵子整个人和故事纠结到想躲在角落里画圈圈,不过,哈哈哈啊,我要秉持着银魂的精神,很银魂的活下去,我想要大叔一般的人生!(有人知道银魂是什么吗?我超爱银魂的啦!银魂让我很轻易地就忘记辛苦,脑袋也变得空空如也的啦xdxdxd,我可以存钱坐太空船到那个世界旅游吗?好想要总悟的眼罩和杰士塔威风铃……) 谢谢我的亲友,谢谢出版社,谢谢愿意看我书的每一个人。真的,很感谢大家。 p.s.那个几乎写完的故事,并不是那个人。(但是和那个人有关系啦,这样猜得出来吗?知道我在讲什么吗?笑) p.s.2.倘若我可以把它写完的话,那大家就可以很快地再看到我。(有可能吗?话不能说得太死,呜呜,说不定我会再跟它纠结一年……) p.s.3.谢谢我表弟的高中资讯,他一定觉得我很烦,一直问。xd 又是一篇从头到尾都是我在自言自语的后记。 请大家尽量不要嫌弃我,非常感谢大家的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