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纯宝贝娇妻》 第一章 “龙柏综合医院”后方一栋独立六层楼的vip病房,拥有宽阔雅致的庭园造景,媲美饭店套房的气派装潢,以及多项贴心的看护服务。为确保病人隐私特地设置管制进出的大门,在这里接受治疗的病患,多是不愿住院消息曝光的政商名流。 此时,六楼顶级病房里挤满了前来探望患者的家人亲属,吵杂热闹的程度倒像是在开轰趴。 斜躺在床上的是一位已白发苍苍,但双眼炯炯有神的老人。此人就是稳座食品业龙头——“凤肴集团”的原始创办人墨朗。在商界,再大的职务、再高的辈分,还都得尊称他一声“墨老”。 墨朗有过四次婚姻,膝下儿孙满堂,尽管他早已对外宣布退休,但手中却仍握有操控“凤肴集团”的实质权力,而他实际上究竟拥有多少财产,一直是家族里每个人亟欲窥探,却始终不得而知的秘密。正因如此,他的病榻前才能看见此刻如此“孝顺”的荣景。 当儿孙左一句祝福、右一句关心,唯恐他不明白自己的孝心时,老人家只觉吵得他心烦。 “好了、好了,够了……”墨朗摆摆手,所有人才安静下来。他眯起眼从挤在床边的一大群人里找著、探著。“行殊呢?又没来?” “行殊呢?” “行殊在哪?” “云庆,你家那个小儿子来了没?” 墨朗一问,全部的人仿佛接了六百里加急的圣旨般,一声接一声地传问下去,踮起脚张望,就想抢先回覆老人家的话。 “爸——行殊在这儿!来了、来了。”墨朗第四位妻子所生的最小的儿子远远地招起手大叫,就怕他没听见。墨云庆转个身,推推自己的儿子。“还不快过去,爷爷叫你呐!” 这时,人群缓缓从两旁退去,自动让出一条走道,让站在离门边最近,始终没有出声的墨行殊通过。 墨行殊一头黑发全往后梳,光洁的额头、两道浓眉飞剑般地往发际扬起,眉毛下是一对黝黑冷凝的眼,如冬季天空发亮的星子,鼻梁又直又挺,紧抿著唇,不发一语,缓缓地走到墨朗床前。 墨朗一见到他便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微笑,目光耀烁地盯著这一脸冷酷的小孙子。 “怎么现在才来探望爷爷?”墨朗的口吻不像责备,倒像调侃,就他不眼巴巴地急忙献殷勤。 墨行殊瞟了瞟他床边挤满的人,意思是——这么多人来看你,你还不嫌烦? 墨朗似乎对他眼神中的嘲讽,颇为认同,深深的法令纹中夹藏著笑意,接著十分慈爱地拉起他的手,轻拍著。“交女朋友了没啊?” 墨行殊欲笑不笑地回视老人家,心中浮现os——就知道接下来这句才是重点。 “带来给爷爷看看啊!爷爷帮你鉴定、鉴定。” 众人巴结不到墨朗,却见墨朗一个劲儿地对墨行殊表现关爱,心中那滋味,酸的咧! “没有,没兴趣。”墨行殊抿著唇吞下一个呵欠,觉得墨朗一点创意也没有,不管用什么话题起头,最后就是要他早点娶老婆生孩子。 他很纳闷,他那些堂哥、堂姊、表哥、表姊活像还在抗战时期,个个努力增产报国,为什么他爷爷还老是要他结婚生子? “行殊,注意你对爷爷说话的态度!”一旁与墨行殊同辈却大他十几岁的堂哥出声教训。 “云庆,你这孩子是怎么教的?”他的二伯父也开口了。 “没关系、没关系……”墨朗挥手要他们别吵。“你们都回去吧,行殊留下来陪我下盘棋就好。” “我还有工作要做。”墨行殊说。“约好一间设计公司要谈并购的事。” “嗳……有本事还怕那公司跑掉?叫你底下的人打个电话,明天再谈。”墨朗让一旁的秘书帮他拿来象棋和棋盘。 “行殊,你就留下……公司的事我让你大哥去处理。”墨云庆见父亲如此偏爱他的小儿子,高兴得都快飞上了天,还管什么公事不公事。 “别、”墨行殊连忙阻止。“我自己会处理,叫大哥什么都别动。” “好、好,不动,你就乖乖陪爷爷下棋,什么事晚点再说。”墨云庆陪著笑,又转向墨朗。“爸……那我们就先离开了,明天再来探望您。” “回去多干点正经事,不要每天都来打扰我休息,有事我会叫你们。”墨朗脸一沉,不耐烦应付这一堆戒慎恐惧,一点幽默感都没有的儿孙辈。 待一群人鱼贯离开后,墨行殊拨了通电话回公司,请秘书将下午和“派斯视觉设计”的会议改成饭局,约晚上七点见面。 交代完毕,他脱下鞋子,盘腿坐到床上,将棋盘上的棋子摆好。 “你想保哪一子?”墨行殊问。 “留车。” “我留炮。赌什么?” 这独特的玩法是墨行殊发明的,除了要防止被“将军”,还得顾著事先讲好要保住的一子,若是保不住,也算输。 不管做什么,他喜欢多点挑战性、多点刺激,也就是这个性,特别对墨朗的胃口。 “我赢了,你整个星期每天来陪我下棋。”墨朗说。 “我赢了,一整个星期不必来。”墨行殊说。 两人相视一眼,激起对方斗志,猜拳后,墨朗先攻。 墨朗棋艺精湛,这一生不知下过多少盘棋、跟多少高手过招,他善于从下棋的过程中透析一个人的性格。 “你还嫩著呢!”墨朗吃掉墨行殊的一子“骂”。“这下棋就跟商场一样,欲擒故纵,失小吃大,每动一步都要很清楚接下来十步要怎么走,冲得快的不见得是最后先到达终点的人。” 墨朗疼爱这孙子,逮到机会就想多传授一些商场谋术和人生哲理。 “嗯。”墨行殊听进去了,移动一子。 “为什么吃那只‘卒’?”墨朗纳闷地问。 墨行殊挑挑眉,笑而不语,他擅长心理战术,厉害在面不改色,目光笃定,读不出他内心想法。 “想唬我?”墨朗看出他只是要扰乱他的布局,故意让他转移注意力。 两人不自觉地投入战局,安静下来。半个小时过去,墨朗见大局在握,心情便轻松了起来,开始闹孙子。 “行殊啊,快娶个老婆,为爷爷多生几个胖曾孙,我遗产全留给你。” “不要。”墨行殊陷入苦战。 “不然先娶,慢点生也没关系,我阳明山上那几块地都过户给你。” “我又不做花农。换你了。” “要不,先交个女朋友也好,带来给我看过就算,要哪间房子随你挑。”墨朗明知利诱对他没有用,就偏爱利诱他。听他一点也不知敬老尊贤地回说“不要”两个字,不知怎的,很爽。 “你现在让我回去处理公事,明天我带一打来给你看。” “你以为随便带个女人能瞒得过我?当然要有感情的,打算结婚的。” “那没有。” “爷爷老喽……同辈的都离开了,现在盼的,不就是看到你们一个个成家立业……”墨朗开始动之以情。 他一直“鲁”墨行殊的理由很单纯,就为“富不过三代”这句古谚。 十几个儿女在他的管教下,性格还算严谨踏实,但是,这孙字辈,更甚的是曾孙辈的,就一个比一个还要浮华放纵,吃好、用好,以为钱全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只要有钱还怕买不到人才替他们卖命。 世上哪有那么多诸葛亮愿意帮这些阿斗打江山,简直是一堆蠢才。 他的希望全都放在墨行殊身上,非得亲眼看这个孙子娶到一个助夫、旺夫的妻子,好安排自己身后的庞大家业,指定未来的接班人。 “选老婆没什么秘诀,不必漂亮、不用有钱,还有千万别太精明,愈精愈麻烦,只要乖。”墨朗传授他的经验。“像你奶奶这样,温柔、贤淑、善良,你这辈子就幸福了。” 墨行殊的奶奶是墨朗的第四个妻子,也是他最爱的女人。 只是这番苦口婆心,完全没进到他孙子耳里,他只关心已经无法起死回生的棋局。 “我输了。”墨行殊最后一子“炮”被吃掉了。 “你现在才发现?”墨朗得意地笑。“明天同一时间,来这里磨练磨练啊!” “知道了。”墨行殊愿赌服输。 “怕我念,早点带女朋友来就放你去谈恋爱。” “……”真是紧迫盯人,三句不离主题。 这下,墨行殊决定花时间好好研究象棋了。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墨行殊嘴里嚷嚷著要走,下完棋后却还留在病房里陪奶奶聊天,一直等到墨朗吃完药,睡下了,才离开vip病房。 他当然是爱爷爷的,只不过看透了这个家族薄弱的亲情,早早训练出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他跟谁都不亲,跟谁也都不是敌人,只是冷漠地站在墙外看墙里面的明争暗斗。 他步出病房一楼大门,穿过一段两侧种满杜鹃花的步道,继续往医院大门停车场方向走去。 “啊——球……” 听见一个细小稚嫩的呼声,墨行殊停下脚步,这时,一颗充气皮球滚到他鞋边。 远远的,一位穿白色洋装的年轻女孩跑向他。 女孩有一头蓬松的鬈发,长长的发丝随著跳动的步伐散乱在她肩上、颊边,宽松的洋装被风吹得鼓起,显得她的脸像孩子一样小。 她在距离他约三公尺远的地方缓下脚步,最后停住,拨开遮住视线的头发,带著些许迟疑,盯著他看。 墨行殊认得这个女孩,爷爷刚入院的时候也在这里见过她,因为医院后半边进出的人较少,所以记得特别清楚。 “球……”甄芷晴立在原地,张著水灵水灵、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指向墨行殊鞋边的皮球。 他低头看看球,再看看她。 她整个人就像一个洋娃娃的真人版,白净净的皮肤,鬈鬈的长发,小巧的鼻子,嘟嘟的红唇,加上那奶声奶气的娃娃音,如果突然展开一对雪白翅膀飞起来,老实说,也不令人意外。 不过,是那种飞到一半会撞上电线杆的笨天使。 墨行殊瞄一眼她洋装上缀满的蕾丝和蝴蝶结,心想这大概就是人家形容的,被父母当成心肝宝贝捧在手心上的“温室花朵”之类的。她该有十七、八岁了吧,也亏她父母还能在“童装店”买到她的size。 他对“天使”倒胃口,对黑色撒旦的好感可能多些。 那女孩似乎指望著他为她捡起球来,然而他面无表情,只是稍微移动一下鞋侧,将皮球推开大约十公分,然后,等著那女孩的反应。 果然,她更睁大了她那双清澈的眼眸,眼中写著的不解与疑惑,大概生平第一次遇到坏心人吧! 哈哈!墨行殊在心中大笑。 甄芷晴确实没想到有人会连这样的小忙也不肯帮,但她也只是默默走到他脚跟旁,蹲下来将球捡起。 “谢谢。”起身后,她向他道谢。 “谢什么?”天使般的女人,果然有一副“神爱世人”的慈悲心肠,这样也能谢? “谢谢你没有把球踢得更远。”甄芷晴没有因为对方不友善的态度生气,但她这声谢谢倒也看不出来真心与否。 “蛤?”她在讽刺他?墨行殊挑起眉,突然间,浮现刚刚被爷爷反将一军的感觉。 甄芷晴捡完球后转身跑走,挥手喊著:“小朋友——大哥哥帮我们把球捡回来了,我们应该说什么?” 即使她用喊的,声音听起来还是那么软弱无力。 然后,那些等著她的皮球的小朋友一致有礼貌地大喊:“谢谢大葛格!” 大葛格……墨行殊听到这种软绵绵、甜腻腻的叫法,鸡皮疙瘩掉满地。 这时,那女孩特意回头看他一眼,冲他一笑,笑得莫名其妙,墨行殊怎么想都觉得她这笑有种与她外表看起来不符的“促狭”意味。 他看看手表,距离约定的饭局还有些时间,于是就在旁边的椅子坐下来,思索爷爷为什么一见面就要他交女朋友、结婚? 虽然,他对情情爱爱的事不感兴趣,但墨朗的话却不能说在他心里完全没有影响力,是不是,当中有不能明白告诉他的考量? 找个结婚对象不难,只是他没耐心花时间去了解一个女人,更别说浪费精神去追求,所以,让一个毫不相干的女人进到他的生活,不用想就知道麻烦。 “啊啊——” 在他皱起眉头的当下,一声尖叫唤醒了他,他抬起头,一个不明物体就直直地朝他脸上冲来,几乎是反射动作,他举起手,接住了那颗球。 “呼……”随后奔过来的,是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的天使。 甄芷晴的一颗心几乎已经梗在喉咙了,想到刚才差点砸伤人,又没办法跑得比球快,那声尖叫已经使尽了她全身的力量。 幸好,没事了。 “报仇?”墨行殊抛著球,不禁怀疑这颗球原本的目的地,就是他这张俊脸。 “不、不是……当然不是。”她怎么可能有如此可怕的念头? “喔……”球再度落入他双手。 她离他还有两步距离,等著他将球抛还给她,但他只是盯著她看,没有任何动作。 她懂了,反正这个人就是要她自己去拿球。 “谢谢。”她老老实实地走到他面前,伸出手。 他将手略微抬高。 她想接过来,可是他却不放手。 “可以把球还给我吗?”她小声地问,那软软的、甜甜的、无辜的声音,任何人听了,就算真的被球砸到也会原谅她的。 不过,墨行殊刚好缺了一副好心肠。 “你还没道歉。”他坏心地瞅著她看,发现她有一双好柔好柔的美丽眼眸,晨曦般蒙蒙眬眬的覆著一层水气。 长长的睫毛如把羽扇,一扑一扑地颤著,怯生生地,楚楚可怜。 “对不起……”她噘著嘴,心不甘情不愿地说出他想听的话。 他挑了挑眉,喔……还是有点个性嘛! 她说完,又想拿球。 “你摸到我的手了,男女授受不亲。”他只想著捉弄她,不知自己有多无聊,这种话,幼稚园里才听得到。 “对不起……”她连忙将手放开,耳根倏地发烫。 “这样就害羞了?”他惊讶地说,第一次见到什么叫“脸红”,原先,她因跑得太快而泛白的脸颊,一下子扑上粉红。 她捂起脸,皱起眉头,不知道他到底想怎样! 见她脸上微现愠色,他勾勾唇角,认为玩够了,其实是发现自己太幼稚,看看时间也该离开了,于是将球递给她。 她迟疑了下,看看他,又低下头,不知道他是不是真心要还她球。 “球不要了?” “要……”她半信半疑地再度伸出手去。 他却在她伸出手的同时将球摆在地上,起身离开。 “厚……” 听到背后传来一声恼怒,他忍不住大笑。 原来天使的真正功能是提供恶魔娱乐用的。 再三捉弄人家的墨行殊,打从心里认为自己还日行一善咧!至少他教会她——相信一个人之前先学会怎么分辨好人坏人吧!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墨行殊心情愉悦地步向医院停车场,赶往今晚的饭局。 这个案子谈了将近七个月,其实已经差不多了,只是被并购的公司员工总是担心被遣散、被辞退,下游配合生产的厂商也紧张日后是否还能接到足够发放薪资的订单。今天的会面主要就是消弭这些疑虑。 抵达饭店,在酒精的助兴下,大家更容易吐出心中的疑虑,省去许多试探的时间,经过墨行殊的说明,大家像终于放下心中大石,气氛愈来愈轻松热络。 这并非仁慈,只是尽量减少并购初期的异动成本,没有能力又心存侥幸的人,最终还是必须面对“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命运。 墨行殊把玩著酒杯,默默观察同桌大口吃肉、把酒言欢的新合作伙伴,心想,这些人还真容易满足于现状;顾著小小公司的生计、足够家里柴米油盐的开支,这样就放心了,以为长治久安了? 他不禁低头检视自己宽大的掌心和修长的手指,这双手,翻覆之间操控著多少人的未来?而大部分的人竟也乐于、安于自己受人操控的人生。 这时,坐在他身边的人事主任苏子妃,在桌面下以高跟鞋轻敲他的鞋边,塞了张纸条在他西装口袋里,他看也没看,只是不著痕迹地点个头。 四年前墨行殊被父亲从美国硬架回来,要他进入集团卡位。之后,他独排众议成立了并购部门,苏子妃就是当时总公司安插在他部门的“眼线”。 四年过去,苏子妃选择了对自己未来有利的一方,成了墨行殊得力的左右手。 餐会结束后一个小时,墨行殊来到苏子妃写在纸条上的饭店,搭乘电梯到她订好的房间。 前来开门的苏子妃已经洗好澡,换上饭店的浴袍。 她为他脱下西装外套,挂进衣柜里,随口问起:“老董事长身体状况还好吗?” “都是些老毛病,尽量控制。不过,到他这把年纪还耳聪目明,很难得了。” “又逼你结婚?”明知他不喜欢这个话题,她故意调侃。 “我猜这是他目前最大的人生乐趣。”墨行殊想起爷爷拿他财产利诱他的狡猾表情就觉好笑。“他现在不逼我结婚,带个女朋友去就能交差了。” “如果我是他的幕僚,会建议他先把你辞掉,等你没工作好做,机会可能大些。” “只要有一部能上网的电脑就能工作,你想我怕吗?”他扯扯嘴角,很有不受人威胁的傲气。 她为他解开衬衫,再出一个鬼点子。“那就把你跟十个美女流放到孤岛。” “呵……这倒是比较实际的做法。”他走往浴室,她也跟进去。 浴缸已经注满热水,墨行殊踏入浴池。 “要不,我干脆带你去见他,这样耳根可以清净一段时间。”他开玩笑地说。 “千万不要,我只想好好保住这份工作,别叫我蹚这浑水。”苏子妃轻轻地按摩他僵硬的肩膀。 她很清楚墨家的权力斗争,聪明地选择明哲保身,不愿成为箭靶。 “你真不想结婚?” 其实,对墨行殊而言,枕边人是谁根本无所谓,不要有人是最好,他没有谈情说爱的细胞,更没耐性应付女人那些鸡毛蒜皮的情绪,若只是要给爷爷一个交代,苏子妃倒是不错的考虑对象。 “对一个做了十年地下情妇的女人,你想,她还会相信婚姻吗?” 苏子妃有一双总是泛水湿润的桃花眼,尖细削瘦的脸蛋和纤薄的身板,很惹男人爱怜。她的感情世界丰富却不顺遂,总是不断地重复相同的命运,爱上一个男人,最终成为男人的情妇。 “女人,有钱比有个丈夫还实际。”除了生理的需求,她对爱情已不再抱有任何期待,也不想再过那种只有漫长等待,充满空虚寂寞的生活。 “没错,比起女人,工作对我来说,有趣太多。”他并非真有多热衷事业,只是喜欢挑战,证实自己的能耐。 他和苏子妃在工作上是搭档,私底下两人并没有太多交集,只因工作的关系,苏子妃对他的了解,比起其他人多了许多。 短暂、间或的鱼水之欢,一向都是她采取主动,此外,他和她都不想涉入感情,对对方也没有任何企图,纯粹各取所需。 这也是为什么墨行殊愿意让苏子妃,唯一的一个女人,接近他。 第二章 墨行殊在隔日下午依约再度来到“龙柏综合医院”,陪爷爷下棋。 他每天要阅览大量财报、分析报告、市场讯息,过去在股市、期权市场的看盘经验,他能轻易地将这些数字转换成一种类似气味的东西,嗅出哪里有商机,哪里有危机。 他的大脑停不下来,举凡没有营养的谈话、冗长的会议、乏味的人、华丽空洞的报告,都令他生出浪费时间的不耐,这不耐烦的表情经常让人误以为他很忙,总觉得还有几百件紧急要事等着他去处理。 所以,他的忙是个借口,完全因人而异。 墨朗在下棋时有意无意地提起大部分企业面临的一些问题,实际上也是“凤肴集团”一直存在的危机,想趁孙子专注于“解危”时,试探他是否深入研究过。 墨行殊不疑有他,自然地说出自己的观察与看法,句句命中要害、字字令墨朗暗中拍手叫好。 墨朗心宽了,踏实了,知道墨家有他起码还可以再撑个四、五十年,只是,这孙子对进入权力核心似乎并没有多大兴趣,要如何将他与这个庞大事业体系成生命共同体,激起他变革的企图就是墨朗要伤脑筋的问题了。 “墨老先生,肚子饿了吧?”可爱的护士端来营养师调配的美味晚餐,托盘旁边摆着饭后要服用的药。 这时,墨朗的妻于放下手中的拼布,走过来服侍他用餐。 墨行殊就坐在一旁看着奶奶像哄孩子似的,将食物弄成一小口一小口的,叮咛他爷爷要多嚼几口才能吞下,他爷爷则真的像个孩子,非要你一口我才一口地耍赖。 他想着,当自己年纪愈来愈大,是不是也会变得需要感情慰藉,也会希望有个不离不弃的伴侣? 不过,为这样的理由结婚,这风险也太大了,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爷爷这么好运气。 “行殊,你也去吃饭吧!工作真忙的话,不必天天来陪我了。”墨朗下了特赦令。 “你明知道我不是真忙。”墨行殊可没那么容易被他爷爷的温情攻势收买。“还不是怕你唠叨。” “只要你肯带女朋友来,我就把嘴巴的拉链拉上。” 墨行殊翻翻白眼,提起公事包,抓起西装外套,走向房门。“奶奶,我回去了。” 在他合上门时,还听见墨朗哈哈大笑的声音。 “真是被打败,老人跟小孩子一样难缠。”他笑着摇头。 走出医院时,六点了,天色却还十分明亮。医院外围的街道车水马龙,马路对面一排主要做医院生意的店家也高朋满座,医院内的寂寥与医院外的商机无限真是讽刺的鲜明对比。 这个时刻到哪都是塞车、一位难求,他走到对街打算随便找间店解决一个人的晚餐。 经过一间一间的店面,他观察店家也观察消费者。有小吃店、餐厅、咖啡店,还有日常用品的大卖场,是个规模不小且供应齐全的商圈。 当他选上一家冷气开放的简餐店时,隔壁咖啡蛋糕专卖店的玻璃落地窗后,有个似曾相识的身影落入他的视线范围。 是那个“捡球的天使”。 她还是穿着梦幻的白色洋装,两只小脚在高脚椅上晃来晃去,兴致高昂地观看每一位从她面前走过的行人,朝一个被父亲半扛在肩上的小孩子挥挥手。 很快,甄芷晴也发现墨行殊了,她先是惊讶地张大眼,而后又嘟起嘴,撇开脸,假装没看到他。 他心中暗笑,由这反应想来,天使也会记仇的。 墨行殊不以为意,更不在乎她对他的观感如何,但在他推开简餐店的大门时,瞥见女孩的背后有两个年轻男孩正盯着她,大概是想搭讪又勇气不足,别扭地推来推去,一副矬样。 他临时改变主意了,跨出大步走向蛋糕店,在那两个还在犹豫不决的年轻男子行动前,抢先坐在女孩身旁的位子。 甄芷晴一脸震惊地看他从面前走过,突然又在身边出现。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坐下后,墨行殊问。 “我在等——”她话说一半乍然停下,像是出于善良天性回答他,却又记起他的恶形恶状,于是,努了努唇,转头吃她的蛋糕。 “你那块蛋糕是什么口味?”他倾向她问。 “蓝莓起司,很好吃哦!”她想也没想,头一转就告诉他了。 然后,他注意到她眉间一刹那间出现懊恼的跳动。光是这表情,他就想大笑,可以肯定现在天使的脑袋打结了,钻进了一只小恶魔。 甄芷晴当然懊恼,从小照顾她到大的刘妈到隔壁生鲜市场买些东西,让她在这里等她,别去人挤人,走时还再三叮咛她不可以跟不认识的人说话。 是说这个人也真奇怪,昨天才捉弄过她,现在又用这种好像跟她很熟识的口吻说话,她当然不想理他。 “帮我看着公事包。”他将公事包摆在椅子旁边的地面上,走到柜台点东西。 甄芷晴要拒绝他,可是根本来不及出声,他已经走远了,她只好闷闷地看住地上那个黑色包包。 墨行殊端着蛋糕和咖啡回来的时候,就见她低着头,生怕那只公事包会突然不翼而飞似地,屏气凝神地紧盯着。 这使他联想到一只忠心耿耿的狗。 待她注意到他回来了,才收回视线,又低下头喝咖啡,像是决意不再跟他说话,决意不再回答他任何问题。 墨行殊根本没打算找她聊天,不过对她那明显的“意气用事”感到好笑。 他从公事包里拿出厚厚一个档案夹,这是“派斯视觉设计”过去几年的作品,大部分是平面广告、企业cis设计,以及产品包装设计。 虽然“派斯”一旦正式纳入集团旗下的事业体后不归他管,他也不想管,这只是自我能力的训练,试问自己——如果你是老板,你会怎么经营? 档案夹里色彩鲜艳的图片很容易就闯入了甄芷晴的视线范围,她喜爱画画,对这类充满设计感的图片自然很感兴趣。 她先是用眼角瞄着,发现很棒的作品就忍不住想再看清楚点。 那一张张设计精美的手提纸袋,和一张张很有质感的商品广告,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不知不觉,她的身体已经快贴到那个她不想理的男人手臂。 墨行殊翻得很慢,像是等她看够了才翻到下一张,只是眼前的这颗小脑袋愈靠愈近,到最后完全挡住他的视线了,就差没整张脸埋进档案夹里。 他只好停下来。 甄芷晴微微起身,等着他翻页,半晌却都不见他动作,纳闷地抬起头看他,才惊然发现自己的鼻子就离他下巴不到两公分的距离,险险撞上。 墨行殊俯视着她,表情依旧不冷不热,但眼中明显正忍耐着笑意。她脸一皱,尴尬地慢慢缩回自己的位子。 他继续往下翻,勾着唇角问:“不看了?” 听见他语气里的嘲弄,她真想掐死自己,什么人不好遇,偏偏遇到这个讨厌的家伙。 这下,她当然不敢偷瞄,正襟危坐地直视前方。 幸好刘妈提着大袋小袋出现了,甄芷晴一溜烟地冲出店门,抱住刘妈软软胖胖的手臂,撒娇地抱怨她怎么去了那么久。 走了两、三步,她决定,回头给那个讨厌鬼一个鬼脸,就当是报了仇。 墨行殊愣了一愣,“幼稚”是天使的代名词? 半晌,她走远了,他将视线移回档案夹,忍着忍着,终于“噗”地一声,把咖啡给笑喷出来了。 ***bbs.***bbs.***bbs.*** 一连几次在“龙柏综合医院”及附近的店家见到甄芷晴,墨行殊才停好车就不自觉地往四周看了看。 刚才,二伯跟他大儿子无缘无故跑到他那层办公室,说要了解并购“派斯”的进度,认为处理时间太长,担心花费超出预算,指手划脚地要他速战速决。 这整个案子就算墨行殊有心想向他报告,还担心他们智商不够,听不懂,只好冷冷地敷衍几句,让他们带着无聊的优越感,滚出他办公室。 所以现在,他需要一些能让心情好转的娱乐。 他快步从停车场走向医院大楼,经过大门前圆环形的汽车通道,绕向门诊及普通病房大楼中间的中庭花园,要再经过一个像是专门为孩童,不是一般医院会设备的游戏空间,然后是坐月子中心才能到达通往vip病房的杜鹃花小径。 其实vip病房还有一个专属的汽车出入口,但是只供短暂停留,没有规划停车位。他没用司机,只好走这么长长一段恼人的路。 墨行殊沿着中庭花园外围的步道走,右侧是一排茂密团状的龙柏,美丽的花园丝毫无法吸引他的目光,自然不可能缓下他习惯性的疾走,倒是真的又找到了那个女孩。 光是看见她,他就想笑,心情瞬间好了大半,因此,他故意放慢脚步。 那个“捡球的天使”此时帮一位老人推轮椅,轮椅不知被什么卡住了,只见她一会儿蹲下检查,一会儿又使劲想抬高轮椅高度,不过,她那点吃奶的力气,似乎完全派不上用场。她东张西望,想找人帮她,然后又安抚似地弯身跟老人说话。 墨行殊此刻的速度愈走愈慢,悠哉悠哉地走向他们。 “啊……”那女孩终于发现他了。 前天在蛋糕店巧遇,他主动地找她说话,两人又肩并肩地坐在店里好一会儿,就算称不上认识也不算完全陌生,不过,甄芷晴再笨也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连续跌倒三次。她高高地仰起下巴,虽然需要人帮忙,却很有志气地决定不向这个讨厌鬼开口。 墨行殊愈走愈慢,经过她身旁时突然停下脚步。“需要帮忙吗?”他问。 “咦?”甄芷晴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他竟然主动要帮忙她?她不确定,也很犹豫,天使与恶魔再度在她脑中交战,该再相信他一次,还是断然回绝他的假惺惺。 她没开口说话,但眼神已从一开始的抗拒软化成无声的求助。 “祝你好运。”他笑道。 他话一说完,就当着她惊讶到忘了合上的小嘴,愈瞪愈大的乌黑眼睛下,从她身旁走过,不意外地听见她一声不可置信的抽气。 果然,心情太好,哈! 经过这几次的打击,他想,这位年轻女孩应该可以彻底地领悟出几件事! 第一件事是,要量力而为,多用自己的脑子,不是遇到困难的时候,刚好都有人能帮你。第二件事是,学会表达清楚你要什么,光靠“眉目传情”很容易造成误会的。最后一件就是,不是朝你伸出援手的人,就一定是“好人”。他很想劝她到脑科检查一下有没有“学习障碍”的毛病,吃这么多次亏,还学不会提防他。 笨到这种地步,应该列入金氏纪录了吧! 想找人帮忙,呼叫前面那个穿白袍的男医师可能成功的机率大些。 甄芷晴的目光无法控制地跟随着墨行殊离去的脚步,一张嘴合了又开,开了又合,可怜的是她骂人的词汇十分贫乏,完全不知道可以用什么字眼来形容这个讨厌、讨厌、世界上最讨人厌的男人。 他一定有毛病!她懊恼自己居然几乎想相信他了,嘟起唇,无处发泄恼怒,只好跺脚。 “小晴,你怎么了?”一位男医师走近,发现她鼓着脸。 “轮椅卡住了。” “喔,我来帮你。” “谢谢……”她感激地说,幸好,世界上的好人还是很多的。 甄芷晴是“龙柏综合医院”甄院长的小女儿,今年二十三岁,上面有三个哥哥,最小的哥哥大她七岁,去年刚结婚,全家人包括她的母亲及嫂嫂们,不是医生就是护士、营养师,都在“龙柏”工作。 甄夫人在三十八岁高龄产下她,甄家也就只有这个宝贝女儿,所以,尽管她已经大学毕业,有能力工作,却都希望她乖乖待在他们能够保护的范围里,做只健康的米虫就好。 她一向乖巧听话,除了喜欢溜到医院来这件事让家人伤脑筋外,甄家人是舍不得对她大声点说话,更别说责备她什么。 甄家离医院走路不到十分钟,是甄芷晴唯二个可以接触到外面的世界而又不会让家人担心的地方,此外,老爸规定,不管到哪里一定要有人陪同。 她喜欢念故事书给病童听、陪伴没人探望的老人家,她喜欢跟志工、病患、病患家属,甚至厂商业务聊天,听听别人眼中的“世界”,想像那些她不曾经历过的“社会”究竟长什么样子。 她的同学大多一毕业就开始工作,她虽然羡慕,但是,家人总是以保护为由,认为她太单纯,应付不了职场上的竞争。 “唉……”想到这,她也只能将心事摆在心底,暗自叹息了。就是因为涉世未深,才会笨笨地被那个男人欺负。 甄芷晴将晒完温暖的太阳,已经昏昏欲睡的老伯伯推回病房后,从安全门下楼打算回家。 “咦?”楼梯间有哭泣声。 她一步一步往下走,发现三楼安全门后的阶梯上坐着一个掩面哭泣的女人。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甄芷晴拢起裙摆就着阶梯坐下。 那哭泣的女人抬起睑来,先是难堪地拭去眼泪,但在看到甄芷晴天使般无瑕的脸庞和真诚的关怀眼神后,一时感受到温暖,又涌出眼泪,甚至抱着她痛哭起来。 “我快失明了……再几个月就完全看不见了,我好怕,我不敢告诉我的未婚夫,如果他要解除婚约,我该怎么办……” 甄芷晴先是一怔,而后抱着她,轻柔地拍抚她的背。 尽管在医院里,见过许多承受病痛、面对死亡威胁的病人,甄芷晴还是无法麻木地不去感受他们的痛苦。 “不会的,别担心……”旁人言语上的安慰并不能减轻病人内心的恐惧,她总觉得自己懂得太少,安慰的力量是如此薄弱,能做的只有安静地陪伴,让对方尽情宣泄不安与恐惧,默默地陪着流泪。 如果,这个世界不再有病痛,该有多好…… ***bbs.***bbs.***bbs.*** 墨行殊因为还有重要工作,陪墨朗下了两盘棋就离开了。 走往停车场时,他下意识地寻找那个几次被他捉弄,不知道学聪明了没的女孩。不过,坐月子中心前面只有两个全身包裹得扎扎实实的臃肿妇人坐在椅子上聊天,再往前走,游戏区也没见到半个孩童。 他突然纳闷,这个女孩为什么经常在这间医院出没? 她看起来活蹦乱跳的,不像病患,要说是病患家属,也不可能不待在病房里陪伴家人,反而到处乱跑。 他边想边走,一样走得又快又急。 乍地,他停下脚步,因为眼前的一个书面让他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基本上,他是个很少笑,没什么喜怒哀乐的人,不过,自从遇到她之后,他倒是笑口常开啊! 他见到那个女孩紧闭着眼,像个老太婆似地佝凄着身体,小步小步地往前移动,手里拿着一根约五十公分长的枯枝在地上胡乱点着,不知在玩什么。 他走近她,想看她是不是不管遇到什么障碍物都能坚持不睁开眼,不过,她那张皱得像小笼包一样的表情让他发噱,意外得到娱乐效果。 她走得很慢,很小心,很认真地在玩“瞎子游戏”,墨行殊观察了一会儿,皱眉摇头,实在搞不懂这个女孩脑袋里都装些什么。 他赶时间,该走了。 “啪!” 就在他转身离开的同时,听到她手上那根枯枝折断的声音。 一回头,见她失去探索的树枝后慌张地往前走,笨就笨在这个时候她居然还不晓得可以张开眼睛,前方就是一大面墙,墙边还有一排凹陷的水沟盖。 她一脚往那陷落的水沟盖上方踩下,地面的落差使她失去重心,整个人往前扑去,墨行殊想也没想,反身大步一跨挡在她身前,接住她,后因为猛烈的冲击力,背部重重地撞上后方的磨石子墙。 唔……痛! 甄芷晴吓了好大一跳,急忙摸索到底撞到什么。 “小姐……你可以睁开眼睛了吧?”墨行殊仰高着下巴,避开她那只乱摸、乱戳的小手,这家伙也太入戏了吧?!他知道她没瞎。 “咦?”她倏地张大眼,眼中映入一张冷峻严肃的脸。“厚——怎么又是你?!”为什么他老是阴魂不散地跟着她? “不是我,你现在就要送急诊了。”他忍着背痛,拉她站起来,没好气地说。要是他没接住她,那张细致的睑蛋恐怕已经毁了。 “为什么?”她从他胸前斜探头出去,看到了他后方的墙。“真的耶……好危险。” 危险的不是墙,是你“真空”的脑袋吧!他在心里想着。 他拍拍背后西装可能沾上的脏污,又抬起脚拨去裤管的灰尘。 这时,他瞥见她白色洋装的裙摆都脏了,尤其在两腿膝盖附近,沾了许多沙石及草汁。 “你刚才跌倒了?” “嗯……跌了两次……”她也低头看看自己的裙子,回家肯定要被刘妈骂了。 “你白痴啊!没事扮什么瞎子?”他仿佛可以看见她裙摆底下那雪白的肌肤此时被沙石划出一道道血痕,隐隐替她感觉疼痛。 “我只是想……”她煞住未完的话,为什么要告诉他? “想什么,说快点!”他皱起眉头,居然见鬼的觉得有点舍不得。原本白白净净的…… “想、想知道眼睛突然看不见的感觉……”甄芷晴被他这么一吼,脖子差点缩进衣领里。 她没遇过这么凶的人,而且,这个人不只讨人厌,还凶巴巴,重点是,他凭什么无缘无故吼她? 她闭着眼睛当然看不到前面,可是他可以闪啊,自己动作慢还骂人,她又不是故意要瞳他。 墨行殊完全无法理解这种笨蛋的思想。“早知道你脑子本来就是坏的,我就不会阻止你去撞墙了。” “欸?”她听他这么说,才恍然大悟,不是她撞上他,而是——“你是来救我的?” 瞬间,她知道自己错怪他了,他救了她,担心她受伤,所以才责备她。 慢慢地,一道纯净美好的光芒自她眼眸中射出,之前他捉弄她、取笑她的一切全都一笔勾销!她相信,人性还是本善的,只是需要时间去了解。 墨行殊在听完她的后知后觉,懊恼自己反射神经太发达,就算她撞坏了脑子、毁了容关他什么事,就让她继续蝉联金氏纪录宝座好啦! 总之,他懒得再说什么,基本上两个智商落差太大的人是无法交谈的,他冷下脸,转身就要走。 “喂……”她拉住他。 他冷睇她一眼,意思是要她把手放开。 “问你一个问题喔!”因为发现他是“面恶心善”的人,甄芷晴对他的好感一下子大跃进,敢跟他说话了。 他改盯她的手,不过,也很怀疑她是否有足够的敏锐度,能察觉他对她想问什么一点也不感兴趣。 “你会不会娶一个就快失明的人?” “……”他沉默三秒,决定还是快点走。遇到一个神经病。 “喂、喂……”她双手都拉住他,两只脚在地上死抵着。 他实在很想走,可是也不想弄伤她,只好站着不动,面无表情地回答她:“没有人会‘立志’娶一个快失明的人。” “那、那如果是你很爱的人呢?会因为她快失明了就不爱她吗?” “基本上我没有很爱的人,无法回答。” “咦?” “咦什么咦?”她发出那声“咦”的口吻,好像他不正常似的,是她有病才对吧! “你很急着要走吗?”她想问他之前为什么要捉弄她,也许,他有他的用意。善良的人总是尽量不将人性往坏处想的。 “看到你就急了。” “为什么?” “没什么。”他放弃解释,因为一个答案接下来可能引出更多的为什么。他并不认为花时间说明就能把她变聪明。 “你坐过捷运吗?” “……”这下,墨行殊完全傻眼。 不过,他因此得到一个重要发现——脑袋空空的人比较容易出现跳跃式思考,因为脑子里空间够大,完全没阻碍。 “坐捷运很有趣对吧,可以看到形形色色的人。可是,我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喔,明明大家坐很近,可是好像都看不到同车的人,不是在玩手机就是发呆,为什么不跟旁边的人聊天呢?这机会不是很难得吗?” 甄芷晴从小到大,到哪里都由专车接送,出门也必定有家人或佣人陪同,唯一一次和同学坐捷运到淡水玩,那愉快的一天一直深植她脑海。 而她分享这个经验的理由是想告诉他,人与人的相遇是难得的缘分,应该珍惜并真诚地关心身边的每个人。 她先前会误会他,就是因为彼此了解的时间不够。 “……”他的一双腿又不自觉地想移动,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停下来听这一堆乱七八糟,没有逻辑的童言童语。 可是,她的手还勾在他手臂里。 她跟他很熟? 不过说了几句话,不小心救了她一次,这天使就完全将他归于“同类”,或者还有救、还值得她感化的人类? “我还有工作,得走了。”他将她的手从臂上拉起,一种软软暖暖的触感,像刚醒好的面粉团。 “是喔……”她看起来好失望,寂寞一下涌上她的眼。“你明天还会来吗?” 他看见她眼中流露出一种不抱希望的期待,犹豫了下,不知不觉地点头。一个人男人没必要欺骗小孩子,这很丢脸。 “真的吗?”听到这答案,她的情绪立刻从谷底飞上来。 “几点?我在这里等你。” “大概……这个时间……”在听见自己被她眼中那布满希望的光芒照得如实回答的声音,好闷。 “嗯!”她好用力地点了个头。“那我们明天见。” “…….”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她传染了什么毛病。 为什么他竟不忍心让她的期待落空?尽管他已经打算明天找找看还有没有别条路可走。 “再见!”甄芷晴开心地挥挥手,目送他离开。 墨行殊怕了她的“天真无邪”,更怕她从此以后缠上他,离开的脚步,快到几乎叫“落荒而逃”。 她则一直等到完全看不见他的身影才将手放下来,满心期待并相信明天将是美好的一天。 第三章 她真的在等他…… 墨行殊才刚走过门诊大楼,就看见那个女孩坐在花园旁的椅子,引颈翘望。 他后侮走得太快,一时忘了昨天的事,赶紧掉头往回走,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她一发现他,立刻弹跳起来,冲向他。 “嘿……你来了。”她仰起脸看他,斜阳映得她细致的脸庞像铺上一层珍珠粉似的,瓷亮瓷亮的。 这雀跃的表情让从头到尾只打算敷衍她的墨行殊无法招架,并难得的出现一点点内疚。 “我有好多问题想问你耶!”她一开心又忘形地勾住他的手臂。“不过,你要去探病对不对?你先去,我在这边等你。” “我会去很久。”就算她等他一辈子,他也不会回答她任何蠢问题。 “没关系。”她笑咪咪的,似乎见到他依约前来就已经很满足了。 “爱等你就等吧……”他觉得自己应该“正常点”,换做平常,他是不会被一个小鬼缠得心软了起来的。 墨行殊没有理会身后那殷切期望的目光,迳自走往那条杜鹃花道。 进到六楼vip病房时,墨朗已经在茶几上摆好棋盘,知道他再怎么不愿意,答应了的事情,一定做到。 墨朗因前些日子突然出现短暂心悸、胸闷的现象,所以入院检查。 虽然大部分的人都不爱上医院,但在这里,不仅病房媲美五星级饭店房间,窗外视野雅致宜人,重点是,那些什么鸡毛蒜皮的事都能拿来吵的家人亲戚,好歹看在老人家都住了院,暂时不会太烦他。 所以,他也就乐得和老伴在这里偷得几日清闲。 医院里伙食健康清淡、营养均衡又美味,每天有按摩师来帮他和老伴疏通筋骨,有亲切可人的护士,还可以用哀兵策略拐这个不孝孙子乖乖来陪他斗嘴,日子过得比在家里快活多了。 “精神看来不错。”墨行殊在沙发坐下,想着今天要怎么赢这盘棋。 “不用这么认真,你输我是正常的。”墨朗很喜欢刺激他。 “总有一天我会赢的。” “那你可要加把劲,我没多少时间等你。哈哈。” “放心,为了要赢你,我会求你长命百岁的。”墨行殊不爱听爷爷说这种话,但是就不肯老老实实地表现自己的关心。 墨朗今天精神状况奇佳,下完一盘又一盘,硬是不让墨行殊离开,当然,对弈的当中不忘疲劳轰炸,要他快点交个女朋友。 连奶奶也在一旁帮腔,软软的劝说,让人很无力拒绝。 外头的阳光渐渐转弱,墨行殊不时会想起那个小笨蛋,不知道是不是还在外面等着,思绪一乱,棋就走得乱无章法,愈下愈退步。 “怎么心不在焉的,急着去和女朋友约会?”墨朗打趣地说。“是的话,我就放你走。” “不好笑。”墨行殊很不捧场地瞅了墨朗一眼。“我怎么觉得你愈来愈像黑心媒人婆,不管人家要不要、合不合,反正凑成对,赚到红包钱后就不干你的事。” “是吗?我像吗?”墨朗哈哈大笑。“到哪里找像我这么有良心的媒人婆?只要你肯娶,我包你下半辈子不愁吃穿。” “我不娶也不愁吃穿。”一点吸引力都没有。墨行殊翻了翻白眼,不自觉地又转头看向天色。 “好啦!好啦!放你走啦!”墨朗挪一步棋。“将军。” “啊?这么快。”墨行殊似乎还在状况外。 “回去吧!我想和你奶奶去散散步。” “好吧,那我明天再来。”墨行殊没再耽搁,拿起西装外套便往外走。 他一路快步通过杜鹃花道、坐月子中心前的小花园、游戏区,弯过普通病房大楼的墙边,立刻发现那个还坐在花圃边缘,头仰得高高的,呆望着天空的女孩,他的心,仿佛被什么给蛰了一下。热热胀胀的。 甄芷晴一直观察着云朵的变化,大团大团的白云,在紫蓝色的布幕上像堆积的雪,有个贪玩的孩子,一会儿捏出雪人,一会儿捏出斜斜歪歪的城堡,她想,躺在上面的感觉一定是软软的、像棉花一样舒服。 突然,不知什么遮住了她的视线,她眼前顿时暗了,乍地,光线又回来,这一暗一亮间令她头昏眼花,像有好多小星星在眼睛里闪耀着。 是墨行殊的大手盖在她眼前。 “看什么看得这么呆?”他居高临下地注视她。 “咦!你回来啦!”甄芷晴一见到他便高兴地从椅子上跳起来,但是速度过猛,一直仰着脖子静止不动,血液一下子无法顺畅流动,她踉跄了下,跌进墨行殊的怀里。 他搂住她的瞬间,胸口淌过一股热流,冲击着他以为冰冷的心。 她的脸颊被阳光晒得红通通的,笑容里只有真诚没有一丝不耐,可她,在这太阳底下已经坐了近三个钟头了。 “对不起……头有点晕晕的……”她吐了吐舌头,对自己奇差的平衡感很不好意思,也为他抱住她的时候,不知什么东西咻地钻进心窝而纳闷。 “笨蛋,要等也不会找个荫凉的地方坐!”他将她拉往龙柏树旁的椅子,按她坐下。 “怕你找不到我。”她仰着脸纯然地笑着。虽然他口气还是那么差,不过,她却可以感觉到他话中隐藏的关心。她觉得胸口胀胀的,被很多很多的感动填满了。 墨行殊完全被她的傻笑打败。 “想问什么,问吧!”他在她身旁坐下,心中暗叹,他这是在干什么?才陪完一个只想找碴的老头子,又陪一个无所事事,脑袋瓜子里不知到底装了哪些东西的小孩。 “其实也没什么。”昨晚,她的确冒出好多问题想问他,可这时,她觉得坐在他身旁,吹着凉凉的风,这感觉仿佛躺在摇篮里,轻轻地晃着,很舒服,很安心。 不需要再问什么,她已经觉到两颗心靠得好近、好近。 医院里来来往往的人很多,伹不会有人没事在这里闲逛,大部分的人更不会主动和一个陌生人交谈。 医生、护士很疼她,只不过将她当成小孩子,哄哄她,便去忙自己的事了,加上爸爸叮咛过,不能影响大家的工作也不可以打扰病患休息,所以,即便她到医院来也都乖乖地在固定的范围里活动。 所以,当墨行殊坐下来时,她的感动,无法形容。 “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怎么没去上学?”既然她下开口,墨行殊就先问了。 “我叫芷晴。”她从地上拾起一颗尖尖的白色小石子,在红砖上写下自己的名字。“二十三岁,已经大学毕业,不用上学了。” “你二十三岁?!”他不相信,因为她看起来像个高中生。 “嗯。”她又用力点头,怕他看不见似的。 心智年龄……大概十岁吧!他想。 “你呢?”她将小石子递给他,让他写名字。 他直接从西装内侧口袋里拿出名片给她。 “哇……你有名片耶……”她很宝贝地以双手捧着,仔细地、来来回回地看着名片上的字。在她的认知里,有名片的都是大人物,都很忙的,没时间好好介绍自己,所以用名片代替。 “你想要也可以自己印,要几盒有几盒。”他总是被她那出入意料的反应搞得啼笑皆非。 “你探望的病人有没有好一点?”她轻轻地将名片正摆在膝盖上,转头问他。 “我爷爷,九十四岁了,今天精神还不错。” “嗯,那就好。”她笑了,然后,又看向前方,两只脚丫子,鞋碰鞋,自己跟自己玩着。 墨行殊见她好像没事要问,待在这里很浪费时间,一度想起身,但不知道为什么又坐下。或许是觉得自己一说要走,她又会出现那种舍不得的落寞表情吧!可是……这关他什么事?! “你为什么老待在医院?”他靠向椅背,打消了离开的念头。 “这里薄我家比较近。” “蛤?”敢情她把医院当成公园了?没事来这里散散步。“既然都大学毕业了,怎么不找个工作?” “这个啊……”她耸起肩,又陡然松下。“说来话长……” “没关系,你说吧!”他坐都坐下了,不在乎多浪费一点时间。 “你真的愿意听我说?”她不敢相信。 昨天以前的他跟现在的他判若两人。第一次有个“大人”愿意倾听她的心事,而不是把她当孩子,光是这样,墨行殊在她心中的地位已经节节高升。 “不说我走了……”他作势要走,她立刻挽住他的手臂。 “我说、我说!” “嗯。”他交叠起双腿,心想,真好骗。 “我可以先问你一个问题吗?”她迟疑地看着他。“你爸爸妈妈会管你管得很严吗?” “他们想管也管不动。”他都三十一岁了,还需要人管吗? “真好……”她羡慕地说。 “你是女孩子,家人比较担心,正常的。”见她一脸有苦难言的黯然,他只好敷衍一下,表示安慰。二十三岁还打扮得像个小公主,大概是她的家人不希望她长大。 “担心两个字,好沉重喔……”她难得如此多愁善感,却让墨行殊想笑。 “怎么沉重了?” “其实,我不是乖孩子。”她垂下肩头,道出藏在她心中的一个秘密。“我曾经离家出走过喔!” “是吗?”他今天真是好心,完全配合一搭一唱。 “有一次啊,大概我十六岁的时候,我一个最好的朋友生日,我和几位同学为她庆生,接着大家就说要留在她家过夜,聊聊我们女生的心事,我打电话回家,可是爸爸不同意……” 她愈说愈小声,仿佛想起那件事,又难过了起来。 “小时候我经常生病住院,爸爸、妈妈还有哥哥每晚轮流照顾我,大家都很疼我,我知道不该再让他们担心,可是,我好希望多点自由,我也想跟同学像姊妹一样聊聊心事……隔天我就离家出走了,我要证明我也可以独立,就算是自己一个人也可以好好过生活。” “你离家出走去哪里?” “来这间医院……” “喔……”墨行殊忍着不笑,因为她的表情很认真。 “我只记得到医院的路,而且,我没有零用钱,不能坐火车去很远的地方。” “然后?” “我中午没回家吃饭,躲在医院的顶楼,想去找工作,又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么,突然间觉得自己很没用,什么都不懂,难怪同学都笑我是温室里的花朵。” “你没有想不开吧?” “你说自杀吗?”她似乎认为他问了一个很可怕的问题,拚命摇头。“当然没有,生命很可贵的。” “嗯,那就好。” “后来,我就溜到医院大厅看报纸找工作,可是啊……我身上还是没有钱,连打电话的零钱都没有。” “最后?”他明知结果,还是好心地表示感兴趣。 她像个自认犯罪的信徒向神父告解,虽然这些烦恼对他来说不可思议地渺小,他尽量运用最大的同理心去假设这就是她单纯的世界里最大的难题了。 “最后,我肚子好饿,就又走回家了,然后……被骂了一顿。”说完,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像是失去了所有信心,失去了所有的勇气。“他们不会答应让我出去工作的。” “想做什么就极力去争取,还没做就先想不可能,遇到一点挫折当然就很容易打退堂鼓。”在他的观念里,只有决心不够,没有办不到的事。 “嗯。”她张大眼睛,认真点头,他是在鼓励她? “挫折每个人都会遇到,不是只有你,不要把自己想得很可怜,别人不相信你,你就更要做给他们看,遇到一点瓶颈就放弃的人怎么可能得到别人的认同?”虽然她的天真的确会让人捏一把冷汗,不过,不磨练怎么能成长。 “真的吗?你认为我应该努力去争取?”她点燃希望。 “当然。” “谢谢你……”她的心情好激动、好澎湃,振奋到握起拳头。“没错,我应该要更努力、更坚定。” 她很单纯地接受了他的鼓舞,并且坚信他说的话都是对的。 看见她将他的话当圣旨一般深信不疑,他突然担心这番话会不会误导她?会不会害她撞得满头包? “你现在身体健康了吗?” “很健康啊!”她说,而后想想,又指着左边胸部。“只有里面破了一个小小洞,其他都很健康。” 心脏破了一个洞?!这可不是小事,难怪她父母会这么过分保护她。 “你决定做什么之前,还是先打电话问问我的意见。”他有点懊恼没搞清楚之前就乱给建议,万一她怎么了,不就变成他的责任了? “我可以吗?”她简直要痛哭流涕了,为什么他这么好,这么关心她? “也不要太常打……”他受不了她眼里流动的那种类似崇拜的闪亮,后悔自己一错再错,惹了个大麻烦。 “女朋友?”突然,一个苍老低哑的声音自背后响起,墨行殊和甄芷晴立刻转身看去。 “爷爷?!”墨行殊站起来。 “爷爷?”甄芷晴也跟着站起来。墨朗从椅背后绕到前面,笑呵呵地拉着甄芷晴坐下。 “你是行殊的女朋友?”他问道,还抬头瞄了墨行殊一眼,很有责怪他隐瞒的意味。 “不、不是……”她红了脸,连忙摇头。 她没谈过恋爱,高中以前念的是纯女校,大学又是女生远远多于男生的幼保系,所有关于恋爱的概念除了来自迪士尼卡通外,全都是听同学的描述,基本上还在幼稚园小班程度,所以,听到爷爷误以为他们在谈恋爱,完全不知所措,只能脸红。 不是就不是,你脸红个什么呀!墨行殊感觉不妙,这女人的反应只会把事情弄得更糟。 “别怕,是就是,爷爷一定支持你们。”墨朗已经远远地观察了他们好一会儿,若不是关系特别,他这孙子怎么可能有这耐心听一个小女孩说这么久的话。 “我……”她不知该如何回答,无辜地看向墨行殊。 这一眼,她才突然发现,他是个非常好看的男人。 金黄的夕阳映出他明暗分明的立体五官,严肃的表情下是沉稳内敛的神秘,吸引好奇、喜欢幻想的她,能得到他一个微笑,就像中了毫无预期的大奖一样,又惊喜又忐忑。 他的双眼深邃有神,有着漂亮的额头,还有好直好挺的鼻梁跟完美的唇形。他好高,宽阔的肩膀给人一种安全感,修长的身形包裹在合身的西装里,英姿焕发,神采飞扬,像个王子。 “我孙子很帅吧?”墨朗低声问她。他一直觉得墨行殊最像他年轻时的模样,无论是视野、企图心、能力以及那股傲气,无形中对他的期待与宠爱便多了几分。 在墨行殊二十一岁那年,国内一间证券公司分行经理突然上门拜访,他才知道这个孙子进大学不久就开始玩那个连他也不懂的期权市场,两年多的时间居然成了证券公司的大户,买卖的手续费让这间分行业绩冲到全省第一。他为准备毕业论文而决定出场休息,证券公司还误以为这大户被其他公司挖走,急忙前来了解状况。 此后,墨朗便开始留意这个一向沉默寡言,跟他最不亲的小孙子。 “喂……看过瘾了没?”墨行殊见这小笨蛋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虽然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但是为避免爷爷愈想愈远,乱点鸳鸯谱,还是出声叫醒她。 “噢……对不起……”她察觉自己的失态,连忙移开视线,一张泛着桃红色的脸庞,整个益发烧烫起来。 墨朗的一句话,仿佛魔法棒一挥,将爱情的种子植入了不解情事的甄芷晴心中,霎时,她开始感到害羞,开始不敢直视他那双深邃的眼眸。 “好啦!好啦!”墨朗撑着膝盖站起身来。“爷爷不打扰你们谈情说爱了,交女朋友了就好。” “拜托,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墨行殊想解释。 “这个不错,爷爷很满意。”墨朗拍拍孙子的肩膀,根本听不进任何他不想听的话。“明天记得早来报告进度啊!” “爷爷!”墨行殊得尽快纠正爷爷的误判。 “对了……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芷晴。”她在自己掌心,慢慢地一笔一划写下她的名字。 “芷晴……”墨朗特地重复念了一次,而后拍拍她的手。“有空来陪爷爷聊聊天,我住在最后面那一栋的六楼。” “好!”她多开心啊,认识了墨行殊之后,又认识了他的爷爷。 老人家十分高兴,拄着拐杖,拒绝孙子的搀扶,招来他的老伴,继续散步,慢慢走回他的病房。 墨朗走后,墨行殊睇了甄芷晴一眼。 她被他一瞧,无缘无故又出现那种什么东西往心底钻去的感觉,她抚着胸口,感觉心脏跳得好快、好快,她不怕他,可是就是不敢看他。 那垂着睑,一脸无措的样子,教人想骂也骂不下去。 是说,就算她严词反驳,他爷爷还是会拒绝相信真相。 “啊!现在几点了?”她猛地抬头,握住他的手腕,看看时间。“哇……惨了,我真的要回去了。” 刘妈一定准备出来找人了!要是她没有准时回家,准时吃饭,老爸知道了肯定又要罚她一个星期不准出门。 她匆匆地往前走两步又急急转身。“你明天还会来吗?” 他想,还是离她愈远愈好,免得惹祸上身,可是,她不等他回答就抢先说—— “明天见!”她用力挥挥手,转身快速往前跑。 “走慢点……”他居然像个老妈子,一路紧张地目送她直到她的身影自转角处消失,就怕她笨到连跑步也会跌倒。 一回神才发现自己刚才差点忘了呼吸。 他担心她,担心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第四章 当墨行殊再踏入“龙柏综合医院时”,甄芷晴并没有在中庭花园那里等他,走了好一段路也都没遇见她。 他应该松一口气,偏偏脚步愈走愈慢,像在等着她什么时候会突然蹦出来似的。 “是怎样,被传染到笨蛋病毒了吗?”他对此刻顿时涌上的失落感无法解释,只好自嘲。 上到vip病房六楼,才推开墨朗的房门,就听见里头笑声不断,穿过会客厅进到病房,发现爷爷、奶奶和那个小笨蛋三个人在玩跳棋,有说有笑。他不觉勾起嘴角,心,暖了。 “爷爷……你挡住我的路了啦!甄芷晴用那甜甜软软的声音抱怨。 “好、好,那我重走。” “不行、不行,这样挡住了奶奶的路。”她又抗议。 “那这样呢?”墨朗逗着她玩,倒退走。 “呵……好吧,你是男生,要让女士优先。”这下她满意了。 墨行殊倚着房门,抚着额头闷笑,原来下棋也可以这么耍赖。 “啊,你来了。”甄芷晴发现他,开心地挥挥手。 “行殊,你来替爷爷下一盘,我被这两个娘子军打得唏哩哗啦,惨败。” “有人陪你下棋,那我可以回去工作了?”墨行殊发现,他爷爷真会哄女人开心,这点,他甘拜下风。 “不要……那我不玩了,让你玩……”甄芷晴见他才来就要走,好难过,以为他不想见到她才离开。 “你玩吧,我还有工作要忙。”他说完,并没有真的转身离开,而是从公事包里拿出一叠资料,坐在窗边的单人沙发上。 “来、来,我们继续玩,下一盘爷爷可不让你了喔!” “嗯。”见墨行殊愿意留下来,甄芷晴掩不住喜悦。 当他也同在这间病房里,她感觉整个空气都变得不一样了,仿佛有着细细的“嘶嘶”电流声在空中窜着,令人感到微微的紧张又禁不住因快乐而颤抖。 她无法忍住不看他,又不敢明目张胆地盯着他看,好奇怪,为什么会觉得耳根一直发烫,而且,坐立难安。 他专心翻阅手中资料的姿势好好看,长长的腿交叠着,修长的手指捂着下巴,眉间微微地皱着……这就是成熟的男人味吗? 她愈看愈害羞,愈害羞却又一直想看,难道……这样的心情就是同学形容的“恋爱的感觉”,见到喜欢的那个人,心跳会不自觉加快? 墨行殊知道她在看他,因为实在太明显了。这小笨蛋该不是真的喜欢上他了吧? 他翻开手上资料,瞥去一眼,就正好逮住她偷瞄他,她被抓到,立刻低下头去,很鸵鸟的假装什么都没发生,抽出面纸,用力擦桌子。 他暗自笑了笑,原本也不以为意,可是那太频繁的注视害得他无法专心,他干脆转身面向她,猜她待会儿会不会突然站起来扫地。 她的反应,未免也太好笑了。 甄芷晴发现墨行殊一直在看她,她快要无法呼吸了,而且觉得好热,脸颊好烫,她频频抬起子摸摸脸颊,想忽略一直停留在自己脸上的目光,但是,她的眼睛完全无法控制不去注意他。 他在笑……天啊……她是不是又做了什么蠢事,为什么他要对着她笑? 可是……他笑起来的样子,怎么会那么好看…… “小晴,换你喽!”墨朗唤回完全走神的甄芷晴,和他老伴相视一眼……心中的喜悦尽在不言中。 “喔,好……”她仓皇地坐直身体,定定心神,专心看着棋盘,发现不知该走哪一步棋。“咦……刚才那条路呢?” 被堵住了。 “那……走这个。”她才移一步,墨朗的下一颗棋子就连跳好几步,一下子就到达了对面终点。 “啊……好快喔……”她的棋子还有大半都卡在中间动弹不得。 “行殊,你来帮帮小晴吧!”墨行殊的奶奶呼唤他。 “喔。”他合起手上资料,走向他们。 “不、不用啦!你在工作,我输没关系……你去忙。”甄芷晴连忙摆手,他走愈近,她就觉得空气愈稀薄。 “我看看。”他站在她身后,俯身研究这盘棋。 他的胸膛无意识地擦过她的肩膀,她胀红了脸,又怕被发现,连忙用手掩住。 “走这子,路就开了。”他指给她看,但见她没有动作,轻点她的头顶。“喂,换你走了不是?” “啊?”她听见他在叫她,倏地抬起头,正好对上他低俯的眼。 轰——仿佛有枚炸弹突然在眼前炸开,她两眼迷蒙,被自己的少女情怀给炸昏了头。 墨行殊也是一怔,心脏莫名其妙地窜了一下。 原来,女孩子娇羞的模样,看起来真的……很可爱。 “老伴,你说我们要不要去散散步,在这边打扰他们小俩口眉来眼去,会惹人嫌的?”墨朗促狭地说。 听到这话,甄芷晴羞得无处可躲,一张脸向左转向右转,怎么转背后还是墨行殊,那强烈的男性气息整个包覆着她,无处可逃。 她想,她快要昏倒了。 墨行殊意外地没有反驳爷爷的调侃,因为他还处在一团迷雾中,为什么刚刚他好像“心动”了? 对她?! ***bbs.***bbs.***bbs.*** 甄芷晴现在天天到墨朗病房报到,还得哀求护士姊姊不要跟老爸告状,万一刚好遇到医生来巡房,她还要反应够快,马上溜到家属休息室去躲起来。 被老爸知道她打扰vip病房的病人,她就死定了。 墨行殊依旧在每天下午时候到医院陪墨朗,尽管天数早已超过当初他下棋赌输到一星期,因为有个小笨蛋在这里,观察她的反应比在办公室看报表有趣多了。 通常都是甄芷晴先到,待在墨朗的病房里陪两老聊天,一边留意时间流逝的速度,听着外面走廊偶尔出现的脚步声,全身细胞都处于一种过度亢奋以至于随时会休克的状态。 这种紧张的情绪她从来没有过,经常抚着心窝,就怕这颗不大健全的心脏会突然罢工。 但是,这也是她从未经历过的美好感觉,又甜蜜、又紧张、又期待、又羞怯,像一幅随意泼洒颜料的印象派画作,鲜明、混乱却令人着迷。 不过,她这么勤跑医院,却让从小带大她的刘妈有些牢骚了。 “你爸爸不喜欢你常到医院,你怎么偏就不听话?”刘妈一听她又要到医院去,在门口拦下了她。 “那你不要跟爸说嘛,我不会让他发现的。”她抱住刘妈的胳臂,一张脸在上面揉来揉去。“我知道你最疼我了。” “不行,你已经四天没练琴了,小晴乖,下午待在家里弹琴给刘妈听。” “我又不用比赛……”她噘起小嘴,不依地甩开头,然后又笑着调回来。“晚上,晚上我弹给你听。” 刘妈绷着脸。 “好啦……刘妈……我去一下下就好,三个小时?”她伸出白嫩的手指在空中笔划,眨着俏皮的睫毛,讨价还价。“不然,两个小时?” “去去去,记得早点回来,晚上全家人都会回来吃饭的。”刘妈就是对她的撒娇没辙。 “谢谢刘妈,最爱你了,啾啾啾!”她献上香吻,转个身,一溜烟地就跑掉了。 她晚到了,拚命跑着,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快速绕过门诊大楼。 “咦?”她缓下脚步,因为发现墨行殊就坐在中庭花园的椅子上。 他见到她用跑的过来,一张唇都泛白了,不悦地皱起眉头。“过来这边坐着休息。” “喔……”她乖乖地坐到他旁边。“你有事要跟我说?” 她猜不出是什么事,但是,光是这样肩并肩坐着,低头偷瞄他的腿,看他搁在椅子上,很靠近自己的修长指尖,她的心已经开始怦怦配跳了,比跑步更喘。 “以后走路慢慢走,别用跑的。”他挂记着她心脏的毛病,见她这样不爱惜自己身体,差点没破口骂人。 “嗯。”这话,她从小听到大,不过,从他口中说出来,特别有用。 他交代完了,半晌都没出声,她看看他,发现他一脸严肃。 墨朗上午出院了,墨行殊是特地来这里等她。 这阵子天天跑医院,天天和她见面,突然要告诉她以后他不会来了,不知怎的很难开口。 当然,他应该很高兴终于要摆脱这个小麻烦了……可是,心里又有个声音向他抗议着,其实她一点都不麻烦。 他知道两位老人家喜欢她,爷爷更是拚命想把他们送作堆,但是,若要问他对一个实际年龄小他八岁,看起来却小他十几岁的女孩有什么感觉,他连想也不愿想,怎么看,都像怪叔叔诱拐无知的幼童。 那个莫名其妙的“心动”,也早已让他用别的理由给否决掉了。 现在,他只需告诉她实情,然后,说完再见就可以走人了。 “你心情不好吗?”这时,甄芷晴弯着身体,由下往上盯着墨行殊,长长的发丝一缯一缯落在他的掌心上,触感松松、滑滑的。 “还好。” “我觉得你好像不大喜欢笑。”她示范地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想引出他的微笑。 她爱看他微笑的样子,有点神秘,好像坏坏的,不知道在想什么,可是那微笑的眼睛和嘴角真的很迷人。 他笑了,笑这个小笨蛋,怎么能整天这么无忧无虑的?不过,此时他倒希望她真能一直这么无忧无虑下去。 “你都没有皱纹耶……”她惊讶地发现。“常笑的人啊,眼睛旁边会有细细的纹路喔!你看……你都没有。” “要经常大笑,身体才会健康喔!”她挺直腰仔细研究,愈看愈近,近到整张脸都快贴到他的鼻尖上,粉嫩的小嘴叽叽喳喳地动个不停,加上一只冰冰凉凉的食指在他脸上指东画西,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好脾气,简直就是任由她捏扁揉圆。 天底下大概也就只有她,能在他严肃的表情下玩得不亦乐乎。 “不过,这样也很好看,你的五官比例都很漂亮呢!”她很想逗他开心,自己再次咧开嘴。 她声音软软的、甜甜的,总带着一种小女人的娇憨,让人不自觉地想保护她、照顾她。 “明天,我就不来了。”他趁她还在研究他脸上的皱纹时,突然说。“我爷爷上午就已经出院了。” “嗯……”她应了声,轻轻地,有些出乎他意料。 原本以为她或许会有点难过,依依不舍之类的反应,毕竟这将近半个月的时间,他们天天见面,而且,他知道她喜欢他。就算对恋爱没兴趣也没细胞的他,都看得出来。 她屏息等待,等他接下来还会说什么。 但是……没有。 他只说,他不再来了。 “你的额头……”她的指尖抚过他的额,轻颤着。“是好人的额头。” “额头还有分好人、坏人?”他笑着抬起头看她。这才发现她……眼眶红红的。 “怎么了?”他拉拉她的头发,盯着她的眼。 她先是紧抿着唇,猛摇头,抬高下巴,不让他看她。 “为什么眼睛红红的?”他还是有着残忍的性格,明知道她是因为就要分离而难过,偏还坏心地逼问。 “没有……”她揉揉眼睛,而后坐正身体。“爷爷身体恢复健康了,出院了,这是应该开心的事,恭喜你……” “嗯。”他斜睨着她,她则一迳地低垂着头。 “不能说再见,还是不要在这里再见好……”她扭着手指,吸着气,努力想让声音听起来是开心的。 她喜欢他,可是不能留他。 医院里人来人往,但是,谁都不想留在这里,她早就明白,认识的新朋友很快就会离她而去。 她很习惯藏起自己的心事,习惯不让人担心,习惯接受家人的安排,她知道比起很多人,她很幸福,应该无忧无虑。 “也对。”听到这里,他实在不忍心再捉弄她,伸手揉揉她的头发,让她靠在自己肩上。 这一刻,他不得不承认是有点舍不得她了。这个小笨蛋,看起来柔柔弱弱、没大脑似的,可是……为什么当她流露出这种假装坚强的表情,他就很难硬起心肠漠视她的感觉,明知道为什么,还欺负她。 “我准备画一幅油画送你……不过,来不及了,还没画完。”她低着头说。 “你可以送到公司给我,不过,来之前先打电话给我。名片还留着吗?”他听着自己的声音,有种连自己也感觉陌生的温柔。 “留着的,可是,不行,我不能出门……”她的脸愈垂愈低,努力压抑悲伤的情绪。 “喔……”他想起她的身体状况,一阵沉默。“那你寄给我吧……”虽然不舍,但他并不会让这虚无的感觉延续太长时间,他的生活也不会因此而有任何改变,基本上,这些日子的相处已经太匪夷所思了。 “你记得我的名字吗?”她悄悄侧过脸看他,仔细看他的眉眼。 在她眼里,他是耀眼的、遥远的、高大的,是她长这么大见过最好看的男人,也是第一次让她经历一种可能是“爱”的感觉。 因此,她为这次的分离感到格外痛苦。 他弯下腰拾起一颗石子,在泛着青苔的红砖上,刻出她的名字,然后回头看她。 她终于愿意抬起头,也终于能露出笑脸了。“你的字好丑,难怪之前你不肯写自己的名字。” “喂……”他轻弹她的眉心。“做人是不该说谎,但老实话也不一定要说出来。” “嘻……”她吐吐舌头,一点反省的意思都没有。 他默默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才开口说:“我该走了。” “嗯……我还要在这里坐一下。”她眯起眼笑,叮咛他:“注意健康,不要生太多气,笑口常开。” “你也是。”他站起来,又摸摸她的头。 如果有个像她这样的妹妹,他也会保护她不被这个世界伤害的。 她微笑,直直仰望着他,阳光洒在她晶莹剔透的脸庞,反射出光芒,她的眼睛里有着强忍的泪水。 墨行殊转过身去,开始笔直地往前走。 甄芷晴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好久好久,眼泪不知不觉中满了出来,滑了下来。 也许很快的他会忘记她,但是,她一定会牢牢地将他记住,他说过的话,他的表情,他曾耐心陪伴她的这段时光。 她维持着他离开时的样子,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一直到天色都暗了,刘妈慌张地跑出来找她。 “小晴,你爸妈都回家了,你怎么还在这里?!” 她双腿发麻,无力站起来,拾高手,要刘妈拉她起来。 “回去准要挨骂了,你啊……不听话。” 她听着刘妈带着担心的责备,忍了好久、好久的悲伤,挡不住胸口瞬间被划破的刺痛,她“哇——”地一声,哭倒在刘妈怀里。 “怎么哭了?小晴,什么人欺负你吗?” 甄芷晴在人前总是开开心心的,是全家人的开心果,这下子哭得如此伤心,害得刘妈以为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急死了。 “没有,没有人欺负我……”她摇摇头,只觉得胸口好闷,不哭出来好难受。 “没事怎么哭成这样?”刘妈不相信。 她只是摇头,什么都不肯说。喜欢墨行殊是她心底的一个秘密,但是,她还没有机会让他知道,就已经失恋了。 “你倒是说几句话,总有个什么原因吧?” 她还是摇头,刘妈心急如焚,拚命抹去她脸上的泪水。“哭成这样,待会儿你爸问起,我怎么跟他交代?” 甄芷晴想起家人的担心,迫不得已,只好胡乱编出一个理由—— “都是你啦!你这么疼我,害我突然好感动,一感动就忍不住掉眼泪……”她把头埋进刘妈的肩窝,撒娇地扭来扭去。 刘妈愣了一下,被她逗得哭笑不得。“傻孩子,这有什么好哭的。” “人家也是有多愁善感的时候啊……”她心痛着,还要想办法让刘妈安心。 “把眼泪擦一擦,回家吃饭了。嗯?”刘妈揉揉她柔软的发丝,又紧紧地搂搂她。当然她不相信是这样奇怪的理由,只是时间紧迫,改天再好好问问她。 “好。”她听话地拭去眼泪,用力挤出微笑,假装紧张地问:“爸会不会罚我以后都不准出门?” “一定会啊!” “啊——那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就撒娇啊,你最会的。” “哪有……人家才不会撒娇……”她抱着刘妈的手臂,晃啊晃地,一路黏呼呼地走回家。 旁人看来,她笑得很甜,可是心头的那片乌云,不知何时才能散去…… ***bbs.***bbs.***bbs.*** 甄芷晴好几天都没吵着要出门,乖乖地练琴、画画,看她最爱的迪士尼卡通。刘妈以为她被甄院长念了几句,收敛了,特地买了一个她最爱吃的蓝莓起上蛋糕回来,她却只吃了一块便推说中午吃太饱,晚点再吃。 可是,她中午才吃不到半碗饭啊? 在家人面前,她还是那个活泼多话的甄芷晴,但是,刘妈注意到她食量骤减,变了菜色还是不见改善,那双原本明亮清澈的大眼睛一日比一日没精神,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她总是皱起眉头,嘟着嘴说天气太闷热。 这天,她连午餐也说吃不下,一早就把自己关在画室里,勤奋地画画。 “小晴啊……晚饭煮好了,快出来吃。”晚上,刘妈在门外敲着。 “喔……我不饿,你们先吃吧……”她从里面传出微弱的回应。 “怎么可能不饿?你中午也没吃,大家都在餐厅等你呢!” “我真的不饿,刘妈妈你别管我……” 刘妈一听,愈想愈不对劲,只好将这几天的情况向甄父说明。 这下,大家都认为事态严重,一伙人全挤到画室前,拼命敲门。就说她画室上锁也是不曾有过的事。 “小晴,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出来让大哥看看。” “是啊,你先开门,不想吃饭的话不吃也没关系。”甄母担心地说。 “小晴,三嫂帮你买了最新的迪上尼动画dvd回来,吃完饭我们一起看。” 这是一场大混乱,甄家的宝贝女儿不知道怎么了,门口这么大阵仗也无法唤她打开门。 “你们都不要管我……”甄芷晴捣着耳朵,难过地说。 “我去把钥匙拿来。”甄母说了声,急忙离去。 在等待钥匙出现的时候,大家还是不停地安慰、劝导,尽管他们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直到甄母返回,将画室的门打开。 门一打开,房里黑漆漆的,他们将灯亮起,所有人见到眼前的画面,心都差点碎了…… 画室里散落着一张张涂满黑色、灰色、深蓝色的画纸,留在画架上那张是一双大大的眼睛,溢满泪水,而甄芷晴蜷缩在墙角,抱着自己的膝盖,深深地埋住自己的脸。 “小晴,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大家七手八脚地将她团团包围,甄家大哥立刻按着她的手腕测量脉搏。 “我没事……”她仍埋着脸,不肯抬头。 “这样还没事?抬起脸让爸看看。”甄父听到她声音里的哽咽,心痛不已。“到底发生什么事?” 甄芷晴被迫抬起脸,此时,她眼眶红肿,泪流满面。 “……”大家太惊讶了,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刘妈……这……怎么一回事?”甄父只能期望和女儿相处时间最长的刘妈再多透露一点讯息。“怎么会哭成这样?” “我也不清楚……”刘妈的心急不亚于甄家的任何一个成员。 “妈!”甄芷晴突然发出凄楚的声音,悲伤地扑向母亲镶里,啜泣着说:妈……我想搬出去住,待在家里好痛苦……” “在家好痛苦?”这句话仿佛晴天霹雳,一下于震呆了甄家上下。 “小晴,你怎么会这么说呢?你让爸好痛心……”甄父红了眼眶,想到自己的心肝宝贝竟然不想待在家里,还有什么比这样的话更令一位深爱子女的父亲难受。 不过,在他们还来不及了解真正的原因,甄芷晴突然手一垂,人已经昏倒了。 第五章 墨朗出院后,墨家又恢复往日的吵杂纷扰。他住院住了将近一个月,这段期间所累积要打小报告的、要评理的、争宠邀功的亲人,不断挤进他和妻子养老用的那座大宅邸。 底下的总管和佣人电话接不停,全都是来打探前天谁谁谁有没有去,昨天谁谁谁留到最后跟老爷子说了什么。 再过一个月就是他九十五岁生日,儿子们准备帮他筹备一个盛大宴会,不过,他真不知道这些儿孙是希望他多活几年,还是要让他气得早点一命呜呼。 他明白自己剩下的日子下多,只想和一直默默陪伴着他的妻子安静过日子,而且,到这种岁数还要操心儿女的家务事,实在太浪费生命了,他想想不行,拨了通电话给墨行殊。 “孙子欸——”他先跟孙子拉近感情,口吻热情得不得了。 “又想找我麻烦了?”墨行殊扯扯嘴角。 自从墨朗公开表示对墨行殊的偏爱之后,他就成了众人的眼中钉,这层办公室愈来愈热闹,三不五时就有吃饱太闲的人过来酸个几句,以长辈的身分训导他做人的道理。 这一切,当然都是拜他爷爷所赐。 “不是。你帮我想个办法,怎么样才能让你那些伯伯、姑姑还有堂哥、堂姊,暂时不要来打扰我跟你奶奶的生活?” “喔……”墨行殊嘲讽地笑了笑,这些人愈来愈没耐性了。 “快想想,别只是‘喔’。” “有什么好处?”他问。 “我生日之前都不找你麻烦。” “……”就清静一个月? “怎么?嫌太少了?” “不会,成交。”墨行殊知道,如果不马上答应,一个钟头过后,司机就会载爷爷进公司了。 “乖。”墨朗很满意孙子的孝顺。 “你请傅总管联络翁律师,每天早上十点到你那里。” “就这样?”墨朗等半天等不到下文。 “就这样。”他不想把话说白。这些亲戚,包括自己的父母和兄长争的都是爷爷身后的那份财产,就怕他突然一觉不起,来不及妥善安排身后事因而损失了自己的利益。 很可悲,却也是事实。如果让那些人以为爷爷正在修改遗嘱,至少会安静观望一阵子,然后,就换翁律师遭殃。 “翁律师来了之后要做什么?” “让他陪你下棋,不然,从后门溜回去办事也行。” “我知道了……”墨朗当然明白墨行殊的用意,自己也心知肚明。他只是想知道凡事总抱持冷漠态度的孙子,是否看得见这个家正在分崩离析。 “如果……”墨行殊感觉到爷爷语气然转为落寞,心中不忍,提另一个方案。“如果想要更清静,我帮你安排个地方,另外找人照顾你和奶奶,我南部有栋别墅,家里没人知道……” “那你怎么敢让我知道?”听见孙子这么说,墨朗差点老泪纵横。够了,有这句话,就够了。 “狡兔有三窟,不怕你知道。”他笑说。 “不用了,就按你的第一个计划吧!我一失踪,还不天下大乱,我可不想自己的照片被登在新闻头条。” “好吧……”墨行殊在墨家一向特异独行,所有眼见的、耳听的都让它随风而过,不曾放在心上,所以,即使明白那些人暗地里在计划什么,他也全当不知道。 “对了,什么时候带小晴来看看我?我和你奶奶都好想她,你们的婚事可以办一办了吧!”问题解决了,墨朗话锋一转,又绕回了孙子的终身大事。 “她不是我的女朋友,我也没有婚事好办,你想乱点鸳鸯谱,麻烦记得把我的智商考虑进去。” “等你吃到我这个岁数,就会知道人千万不要太铁齿,哈哈!”墨朗神秘兮兮地语露玄机。 墨行殊一直将墨朗视为“天下第一大狐狸”影响。,不敢轻敌,但也不会轻易地受他 结束电话后,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说是不受影响,可是脑中却自动浮现甄芷晴的身影。 她那双如潭水般清澈温润的眼眸,窘迫脸红时拚命为自己漏风的动作,异想天开为体会失明的感觉去撞墙,天真的一次又一次地相信他的捉弄,他对她这么坏,她却为他红了眼眶…… 她喜欢他。后来,每当想起这件事,他的胸口总会涌上一股难言的悸动,如黄昏时刻,独自行驶在高速公路上,见到车窗外那大片大片温暖的橘黄光辉,瞬间驱走所有的孤独与清冷。 他以为很快会忘记她,但是没有,一天也没有。 叩!叩! 办公室门上响起敲门声。 “进来。”墨行殊收起回忆,将视线调往电脑萤幕。 “经理,有您的……一位……寄来的。”秘书困难地抱着一个长方形纸盒,连话都说不清楚。 “先搁着吧。”他继续浏览因电话而中断的国际新闻——油价不断飙涨,已经到了无关供需的长期态势,美国次级房贷危机影响各国股市,全球都面临通货膨胀与经济成长减缓的压力…… 四年前成立并购部门至今,他前后收购了二十几家公司,让“凤肴集团”尝到了异业结盟,快速占有市场的甜头,总公司里不少人也跃跃欲试,想砸下更多钱,拿到更多甜头,抢去他头上的那顶光环。 只是,以公司目前居上位者的私心与贪婪,就算并购再多具有潜力的公司,最终,人才会离去,市场会衰退,一切还是要归于零,再大的企业也免不了定向衰败。 这些问题短时间还不至于严重影响公司命脉,他只是遗憾,一般人的眼界总跨不过活着的几十年。 不过,他只掌握自己的命运,其他人的,就自求多福吧! 他松松肩膀,起身坐到沙发上,看向那个包裹,发现寄件人的名字是甄芷晴后,他迫不及待将外包装纸撕开,打开纸箱。 里头的东西用两层的泡棉包起,接着又是层层叠叠的纸,墨行殊拆出一堆的包装纸垃圾,终于看见……是一幅画。 他将画取出,笑了。 是她答应送他的画。 这幅将近有半人高的油画,画的是他和她坐在花圃前谈天的情景,橘蓝的天,白色雄伟的建筑物,花园里绽放着艳丽的花朵,龙柏树下的一角,坐着两个小人儿,影子被拉得好长好长。 无论是用色、构图,都相当活泼。 他将画摆在沙发上,站起来远远地欣赏。 柔和的光线、丰富的色彩,一下子为他这间冷硬的办公室添上了暖意。 那些时空仿彿静止了的午后,再想起,竟是他记忆中有过最美好、最恬静的时光。 忘了工作、忘了家族里的纷纷扰扰、忘了这个现实残酷,弱肉强食的世界,单纯的只记得微凉的风、芬芳的香气和一位甜美的女孩。经过记忆的筛选,她的笨,此时却令人怀念…… 他想她,想知道她现在好不好。 叩!叩! “经理,我进来了。”敲门的是苏子妃。 “哇……好美的画,你买的?”苏子妃一进门就注意到沙发上的画,走到他身旁,一同欣赏。 “一位朋友送的,她自己画的。” “你什么时候交了这么有艺术气息的朋友了?”她取笑他。“不过,这幅画给人一种幸福宁静的感觉。” “事实上,背景那栋建筑物是医院的病房。” “哪有医院这么美的?” “是画这幅画的人眼中看出去的世界很美吧!”他想起甄芷晴纯净的眼和无忧的笑容。 她好吗?是不是认识了新的朋友,又开始叽叽喳喳地问人家有没有坐过捷运、分享着教人一头雾水的心得? 会不会人家给她一个微笑,她就傻傻地把全世界的人都当好人了? 苏子妃注意到墨行殊的眼神,顷刻间变得好温柔,仿佛眼前伫立着他深爱的女人。“你这位朋友是个美女?”她不禁想知道。 他摇头,笑说:“是个笨蛋。” “蛤?”苏子妃被他搞糊涂了。 “待会儿找个人帮我把这幅画挂起来。”墨行殊走回办公桌后。“你有什么事?” “设计公司的人事都安排好了,你看一下。”她将手上的资料递给他。 忍不住,她又回头看看那幅画。就算是笨蛋……也是对他很重要的笨蛋吧!因为,这是墨行殊办公室里,唯一的一件装饰品。 嘟嘟……桌上的内线响起,秘书通知墨行殊二线是老董事长打来的。 他接起电话先调侃他爷爷一番。“不是说好一个月内不吵我了吗?才刚过不到十分钟……” “行殊,芷晴被送进医院了!”墨朗没时间跟他开玩笑,紧急通知他这件事。 “什么?!芷晴……”他轰地一声,脑中有一瞬间只剩空白,转头看向那幅画,然后闪过她的心脏问题,他站了起来。“哪间医院,几号病房?” “龙柏,321,你快去!” “我知道了!看情形怎样,我再打电话给你。”他抓起车钥匙就往外冲,整个脑袋里乱烘烘,他告诉自己不要去猜测,一切到医院问清楚再说,可能只是小感冒,也可能不小心扭伤了腿,可是大脑偏偏不受控制地往最坏的方向钻去。 因为墨朗那急促慌张的音调加深了他的恐惧,恐惧最后一次见面坚持不说再见,他就真的再也见不到她了…… ***bbs.***bbs.***bbs.*** 甄芷晴昏迷之后被送往“龙柏综合医院”,没多久就醒过来了。 看着床边围着关心她的家人,她很内疚,说了声对不起之后,眼泪又涌了出来。 “没事了,好好睡一觉,有什么事,等睡饱了再说。”甄母揉着她的发,轻声地安抚她。 她点点头,闭上限,但内心似乎有着难以排解的痛苦捆绑着她,即使闭上眼,即使什么都不想,仍无法止住自己的眼泪。 甄家人个个面带愁容,谁也没见过她如此伤心欲绝,可是就算心里着急,却不想在这时候逼问她什么,甄家老大让她服用镇定剂,大伙又静静地陪了她一会儿,才见她缓缓地睡去。 甄母和刘妈在她床畔照顾了一夜,隔天她醒来,甄母又哄又安抚,只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让她如此悲伤。 “我喜欢一个人……”她低声道出这些日子困住她的烦恼。 她的悲伤缘于过去太单纯的世界、太空白的经验,使得她完全无法消化喜欢一个入之后衍生的种种莫名起伏的情绪。 从一开始的羞怯与期待,到分别之后的思念,她有时快乐、有时悲伤,她想见他,却又找不到理由打电话给他,就算电话已经握在手上了,却又被顿时涌上的紧张、胆怯、信心不足给打败,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她。 小小的脑袋里塞了好多无法处理的难题,她的心房累积了好多思念、好多无处倾吐的情感,就像要撑爆她的身体。 这阵子她没好好睡过一觉,饭吃得少,又因为心理因素导致肠胃不适,吃下去的东西过没几分钟全吐了出来。 这次昏倒,全是血糖过低造成的。 “那为什么说要搬出去住,说待在家里很痛苦?”甄母问道。“这句话让你爸一整晚坐在办公室里,愁眉不展,他损伤心。” “对不起……”她的眼泪不知不觉又滚了下来。 “别哭,妈没怪你,妈只是想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甄母连忙抱抱她,安抚她。 “我知道不该让你们担心,知道要表现得像平常一样,可是我觉得好难、好痛苦,好像被硬生生拆成两半,一边笑着,一边哭着……我想只有搬出去,才不会让你们再为我的事担心……” 虽然甄芷晴没有表达得很完整,但是甄母可以体会这段时间她内心的痛苦,为了不让家人担心,即使悲伤还要装出笑脸。 她这傻女儿,家人给她的爱太多,反而害得她只能将烦恼往肚子里吞,这样的爱,到底对不对? “妈知道了,我去和你爸爸谈谈,你也长大了,是到谈恋爱的年纪了……” “不要……”甄芷晴拉住母亲的手,就怕她父亲知道后会难过,会更严厉禁止她出门。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呢?” 她突然想起墨行殊对她说过的话,那时,她受到鼓舞,也曾下定决心要改变自己,要据理力争:才多久……她就忘了,又缩回她以前那个备受保护的世界。 “你躺着休息,我先去找你爸‘谈判’。”甄母朝她眨眨眼,随后走出病房。 甄芷晴心乱如麻,茫然地调头看向窗外,到底该怎么做才能不再让家人为她操心? 她好无助,好彷徨,想做爸爸的乖女儿,又渴望飞往高处看看外面的世界,喜欢一个人,却不知道如何面对喜欢一个人的心情…… 就如十六岁那次的离家出走,到最后,她还是什么都不懂,什么都办不到。 墨行殊抵达321病房,推开只是轻轻掩上的门,就看见手腕上插着针头,一脸寂寞,注视着窗外的甄芷晴。 他心头一窒,仿佛重石压下,无法动弹。 瞬间他看清楚了,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在他心里悄悄地占去了大片的位置,拥有连他自己也没发现的影响力,轻易地牵动着他的思绪。 他以为她笨,以为不必设防,以为妯的存在是为提供他忙碌生活里的小小娱乐,以为他不可能对她…… 如果一切都如他想的那么简单,他又怎么会从停车场到这间病房短短的距离间,举步维艰,被恐惧,湿透了背脊。 他不懂爱不爱,只知道,她对他好重要,他不想面对突然间可能失去她的恐惧,不想再见到她眼底的寂寞。 甄芷晴听见轻微的声响,将脸转过来,发现是他,惊讶地撑坐起来。 “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她揉揉嘴唇,搓搓脸颊,不愿让他看见此时的苍白。 他连忙走过去将她按回病床,而后坐下来,握着她的手,以一种过去从来没有过的温柔目光,直直地,教人心慌地凝视着她。 一时间,他找不到合适的开场白,她更瘦了,看起来很虚弱,他好心疼。 看着他,她又开始觉得胸口闷痛,又开始感到一股压抑不住、急欲冲出的悲伤,困在她身体那个小女孩的单纯心思,处理不了再见到他时的激动情绪,莫名又红了眼眶。 “对不起……” “为什么对不起?” “我快要哭了……”她忍着、忍着,不想再掉眼泪,不想再让人替她担心,可是……她扑向他,环上他的脖子,哗啦哗啦地放声大哭。“我好想你,好想、好想你喔……” 墨行殊拥着她削瘦的身子,被她这一声声想念念得心都融了,被她这满满的想念给收服了。 她哭得好伤心、好委屈,仿彿在怪他,怪他丢下她,让她尝到了恋爱的滋味,又独自承受失恋的痛苦。 他不明白为什么想自己会害她哭得如此伤心,只是认了,认了被这个小笨蛋缠上就必须负起照顾她一辈子的责任。 “再哭,我就要走喽!”甜言蜜语他不会说,也没说过,他还是习惯语带威胁地捉弄她。 “不哭。”倏地,她坐正身体,胡乱擦去脸颊上的泪水,忙不迭地挤出笑容。“我不哭了。”那晶莹剔透的泪珠还盈满着她的眼眶。 “傻瓜,想我不会打电话给我?” “我有想过……可是不敢……”她敛下眼帘,可怜兮兮地说。 “不是告诉过你,做什么事之前要下定决心,先想着失败就一定会失败,心里想着不敢,到最后就真的什么都不敢了。” 这女人,真是让人又爱又恼。 “对不起……我会改的,以后,不管做什么我都会鼓起勇气,不怕失败,失败了就再试一次,直到成功!” 他来看她,对她面言,这是无法言喻的狂喜,她快乐得想哭,想告诉他她好喜欢他,喜欢到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可是……她不敢了,怕他会真的走掉。 “嗯……这还差不多。”他瞅着她毕恭毕敬的反省模样,满足了捉弄她的成就感。“那现在敢不敢嫁给我?” “啊?”她一下子意会不过来,圆滚滚的眼睛直瞪着他。 他扬起唇,心想有她在身边,他接下来的人生肯定比之前有趣多了。 “疯狂”两个字对他来说并不陌生,在其他人眼中,他是带有疯狂基因的,那是因为他们不清楚,他心里对每一次的决定有多少把握。他承认在还没弄清楚自己对她的感情前就冒出“结婚”的念头是很疯狂,可是他却有种瞬间一片清明的轻松感。 爷爷喜欢她,她喜欢他,他见鬼的觉得对她有责任,见鬼的挂念她,在听到她入院的消息疯了似地冲过来,他还需要什么理由? 只有娶回家,摆在自己身边,最安心。 “我说……”这一次,他和缓了语气,再次牵起她的手,认真地说:“嫁给我。” 在等待她消化完毕给他一个答案的同时,忽然想起她曾问过他的一个问题——“会不会娶一个失明的女人?” 当时,他只觉这是一个蠢问题。 虽然他有足够财力请人照顾生病的妻子,可是,在他的想法里,除非责任驱使,除非是无法承受众人压力而懦弱地选择接受,没有人会愿意自找麻烦,而且这麻烦可能一背就是大半辈子。 他是个自私的人,更不在乎别人眼光,自然答案也是不可能。 可是,这个时候,他竟就做了自己过去认为是愚蠢的事,不清楚她的家庭背景,不清楚她的病情到底如何,只确定这个女人必定会成为他的麻烦,而他愿意。 只因为,她是她。 “墨行殊……”甄芷晴眼眶泛起泪光,她还在消化,消化他这句话是真心还是玩笑。 她看着他包覆着自己的那双大手,看着他沉稳笃定的眼神,看着他好看的额头,想着见不到他的时候好难熬,想着她好喜欢、好喜欢他,喜欢得心都疼痛了起来…… 但是,他只需简单给她三个字,她的心被抚慰了,她的世界瞬间变得不同。 她的唇角勾起一抹如花苞慢慢绽开花瓣的微笑,眼角还淌着泪珠,她用力点头,说:“好。” 她还没理解到“结婚”这两个字代表的真实意涵,也没想过“结婚”会对她的生活产生什么变化,只是单纯的以为就像爸爸、妈妈还有哥哥、嫂嫂们,可以跟喜欢的人一起生活,一起做很多事,一起说很多话。 墨行殊在她眼中是那样的完美,拥有她难以想像的力量,代表着她不懂但期待能懂的世界,充满吸引力、充满美好的希望。 知道他喜欢她,对她来说意义非凡,她感动并且难以置信,她的爱情得到了回应。 他听见她的答案,笑了。 能够这样想也不想地答应一个其实还很陌生的男人求婚,大概全世界也就只有这个笨女人了。 她对他的全然信任,让他有种说不出来的骄傲与感动。 “可是我现在生病了,不能马上嫁给你。”她皱起细细的眉峰。 “没关系,不管你生什么病,我都会娶你。”他有时间慢慢了解她,现在,只想她好好休息。“要不要睡一下?” 他得先找到她的主治医生,了解她的病情。 “不要……我已经躺了一天,骨头都生锈了。”她扭扭腰、曲曲膝盖。“你有没有听到喀啦喀啦的声音?” “哇,这么大声。”他故作惊吓状,哄她开心。 “呵……”她反握着他的手,抚摸着他好长的手指。“你会在这里陪我聊天吗?” “当然,你想说什么给我听?”他渐渐发现,自己原来也可以如此温柔。 “我想想……”她翻翻眼,思索着。 他静静地等待,静静地端详着她美丽的脸庞,这个即将成为他妻子的女人。 “我画的画,你喜欢吗?” “喜欢,我会挂在我的办公室里,正对着我办公桌的墙上,以后一看到它就会想起你,每天看它好几次,每天想你好几次。” 这是他这辈子说过最恶心的话,为了她,他说了。 “嗯……”她倏地脸红。 觉得他好像很不一样了,他的声音好好听,眼睛里黑黑亮亮的,还有说话时脸上的表情,不知怎的,让她又开始心跳失序。 “你知道现在我们是什么关系吗?” “不知道……” “结婚前你是我的女朋友,结婚后,你就是我的妻子。” “女朋友……”她轻声念了一次,然后像不确定地问:“那我们要先谈恋爱吗?” “从现在起就算开始谈恋爱了。”他不禁笑倒。这个女人实在是笨到家了,想必她根本不清楚自己刚才答应了他的求婚的意义。 他是怪叔叔诱拐小女孩。不过,他保证不会欺负她的,至少,不再让她哭泣。他会照顾她,让她像只纯洁的白鸽,享受自由、享受快乐,她的世界完全可以像过去那样单纯有如一张白纸。 “谢谢你一直对我这么好……”她低头扭着衣角,轻咬着唇瓣,一时间脱去了稚气,变成了一个娇羞的小女人. “你忘了我捉弄过你,这样还对你好?”墨行殊故意弯身瞅着她瞧,他爱看她脸红的模样。 “嘻……”她笑了,表示还记得。“如果以后我说你对我不好,你要提醒我,我曾经说过你对我很好。” “什么意思?”像绕口令似的。 “万一以后我们吵架啊什么的,吵架一定会说气话嘛,可是你只要提醒我,我就会想起你对我的好,然后就不生气了。” “这样就不生气了?”这女人的脾气也太好安抚了。 “嗯,生气不好,会很难过。” “我会记住的。”他笑了笑,她说生气会难过的意思应该是指难过伤害了别人,也难过受了伤,不过,他很难想像她跟人吵架的样子,大概话还没骂出口,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 墨行殊的世界不曾出现过像甄芷晴这样心思单纯的人,而他也开始犹豫,以后究竟该教会她看清别人的心思好保护自己,还是让她保有这世上难得的真诚? “不要一直看我啦……”她被瞧得心慌慌,害羞地捣住他会勾魂的眼睛。 他拉下她的手,一直握在掌心中。 他愈看她,她的头就垂得愈低,那娇柔的神态,害得他想一口把她吞下。 但是……这里是医院。 第六章 甄芷晴第一次和家人以外的男生手牵手,有点小小紧张,有点小小甜蜜,心头不断冒出像仙女棒的火花,噼哩啪啦闪亮得好梦幻。 他大她八岁,但是,这也是他的第一次。 他细细地体会,好小、好软的手,这么握着,仿佛手心与手心之间连上某种无法再割舍的牵绊,从此之后,他们就分不开了。 当两人沉浸在从朋友突然变成情人的微妙气氛中,病房的房门突然被打开了。 “你是谁?!”一位着白袍、年近七十岁的医生走进来,捍卫似地冲到病床边,扯开他们的手。 “庭南……别冲动……”甄母随后也跑了进门。 甄庭南盯着这个待在他女儿病房里的男人,一定就是害他宝贝女儿病倒的凶手。 “爸……”甄芷晴见父亲眼中饱含怒气,畏缩了下,但这次,她不会真的退缩,也不再胆怯,鼓起勇气介缙。“他是墨行殊,我要嫁给他。” 甄父只觉耳边雷声一下一下地轰隆作响,昨晚女儿说待在家里很痛苦,刚才妻子说女儿谈恋爱了,才不到半小时,他的宝贝女儿居然已经要嫁人了…… 这接连而来的打击让他险些站不住脚,待稳住脚步后,他狠狠地瞪着墨行殊,斩钉截铁地大叫:“不行!” “爸……”她拔掉手上连接着点滴的针头,扶着床架下床,两天没进食的她虚弱地站不稳步伐,甄父慌忙地想去扶她,但墨行殊已抢先一步,抱住她。 这亲密的动作,无疑是在甄父的怒火上淋上一桶汽油。 “你身体不舒服,回去躺着,我来跟伯父说。”墨行殊见她轻得像根羽毛,心疼不已,她想争取的心意,他看见了,但是,这种事当然得由他出面。 “可是,我……”她想让他知道她会为爱勇敢。 “乖,听话。”他将芷晴抱回床上。 甄母走过来把点滴重新插好,轻声地在她耳边说:“别担心,让他们好好谈谈,这事急不得的。” 墨行殊拍拍她的手,给她一个放心的微笑,而后不慌不忙地站直身来。“伯父,能不能找个地方,有些事想跟您谈一谈?” “没什么——”甄父原本想一口回绝,但是,没弄清这个小子的来历,没搞清楚为什么他宝贝女儿突然想嫁人,他半夜也睡不安稳,转个念头,改口说:“跟我出来。” 墨行殊跟在甄庭南身后,并没有因为他的反对而忐忑不安,他对自己有信心,也认为甄父的反对是人之常情。 他们坐进电梯,上到最顶楼,又走过长长一段走道,最后进入“院长室”。 墨行殊很意外,原来,他就是爷爷口中经常提到的“甄院长”。 甄庭南一进办公室后就往沙发坐下,用眼神示意墨行殊坐下。 “谢谢。”墨行殊从容不迫地走到他对面的位子就坐。 “你跟小晴怎么认识的?”甄庭南见墨行殊气宇轩昂、不卑不亢,若不是关系到他的宝贝女儿,他或许能用更欣赏的角度看他。 “我到医院来探望我祖父的时候认识的。”墨行殊将甄芷晴“扮瞎子”那天的情形约略讲了一下,当然不提他先前对她的捉弄。 “你们才认识不到一个月,就想结婚?!”甄父不听则已,一听简直要大发雷霆,当场因这年轻人的冲动行事而对他的印象大打折扣。 “我了解伯父的心情,毕竟芷晴年纪还小,又是您的掌上明珠,而您还不认识我,不清楚我能不能让芷晴幸福。我只希望伯父给我一个机会,允许我和芷晴交往,其余的,我认为只有时间能证明。” “小晴的生活一直很单纯,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总之就是不行。” 虽然墨行殊的话中肯且中听,但甄庭南根本没想过女儿有嫁人的一天,所以,无论他怎么说,答案永远都是三个字——“不可能”。 墨行殊拿出自己的名片,摆在桌上推向甄父。“这是我的名片,在您认为足够了解我之前,我想见芷晴会先向您报备,并且到家里见她,不会带她到任何您认为不安全的地方。” 墨行殊明白甄家对女儿的保护,明白其中的难度,但是,他最不怕的就是挑战。 甄庭南才不管他名片上面的职称是总统还是什么董事长,不行就是不行。 他执意不去看墨行殊的名片,墨行殊也不再为自己多说话,两个男人就这样注视着对方,一个怒目,一个心平气和。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甄庭南发现这小子还真沉得住气,丝毫没有露出退缩与胆怯的神情,他敛了敛眉,目光轻轻扫过桌面上那张名片。 不过,他有老花眼,根本看不清楚。 愈看不清楚就愈想看清楚,这下变成甄庭南坐立不安了,最后,他索性从口袋里掏出眼镜,拿起名片仔细端详。 “墨老先生是你的?”在看到“凤肴集团”后又看见他姓“墨”,甄庭南不禁脱口问。 “是我祖父。” “喔……”甄庭南靠向椅背,表情瞬间变得很复杂。 甄庭南一向很敬重墨朗。 二十年前甄庭南在一次宴会场合初遇墨朗,交谈中提醒他注意肝脏方面的问题,而后为他动了一次肝脏手术,墨朗便一直将这份恩情记在心里,两人遂成了莫逆之交。五年前,“龙柏”扩建病房,墨朗在财务上给了甄庭南许多帮助。 当然,他不会因为他和墨朗的交情就毫不考虑地答应女儿与墨行殊交往,只是他曾不止一次听墨老提起他一个很优秀的孙子,经这一想,就是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没错。 刚刚,墨老才特地打电话来邀请他参加他的寿诞,怎知道隔不到一个小时,他就教训起墨老的孙子了。 他瞄一眼墨行殊,再想想自己的宝贝女儿,再怎么好,这个要夺去他心头肉的男人,还是教他牙根发痒。 思绪在甄庭南脑中翻腾,摇摆不定,就是没有足够的理由让他断然说出拒绝两字,除了他舍不得。 “芷晴和我交往并不会影响您在她心目中的分量,她永远是您的宝贝女儿,只是多了一个人疼爱她,并且和您一起保护她。”墨行殊将自己摆在甄父的位置,尽可能平抚他的焦虑。 甄庭南抬起头看他一眼,讶于他的敏锐度,又气恼他的能言善道,这家伙句句都命中一个做父亲的疑虑。 “你喜欢我女儿什么?”无论性格还是生长环境都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为何会受到对方吸引? 墨行殊想了想,不自觉地露出一抹很温柔的笑。“老实说,我很难解释。” “她跟你提过她的身体……” “我只知道她有心脏方面的问题,当然我想了解实际状况,不过,无论如何都不影响我想和她交往的决定。” “如果我告诉你……不止心脏,而且……很严重,你还是愿意娶她?” “是。”甄父对甄芷晴身体状况的暗示,令他再次浮现随时会失去她的恐惧,但,这恐惧更加强了他的意念。 “为什么?即使随时有可能失去生命,你也一点都不在意?”甄庭南很怀疑,认为太漂亮的承诺反而显得虚假。 但以他的家世,又不需觊觎甄家的财力。 “就是不想失去她,才希望跟她在一起。” 说这些话的同时,墨行殊益发感受到一种无法解释的强烈情感,这情感超越了所有现实的考量,他只想留住她的笑容,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墨行殊沉稳且坚定的眼神却令甄庭南动容。如果明知前方等着他的可能是悲伤的结局却仍不改初衷,甄庭南还能怀疑他的真诚吗? “小晴罹患的是一种叫‘心室中膈缺损”的先天性心脏病。”甄父说。 “嗯……”他听着,屏住气息,不自觉地捏紧了掌心。 “这是初生婴儿经常出现的症状,不过,在不到一岁的时候已经自动愈合了,所以她并没有心脏病。”甄庭南可不想诅咒自己女儿,试探出结果,还是得解释清楚。 “她不知道从哪个护士那里听来的,就算我们拚命澄清,她还是不相信,以为我们不准她出门全是因为心脏的关系。” “蛤?”墨行殊像是听到医生告诉他得了绝症,而后又说弄错病历般地如获大赦。 这个小笨蛋,骗去了他多少担心。 “不过,她的免疫系统较弱,容易受到感染,我们小心翼翼地保护,却惹她嫌……”甄庭南不知不觉跟墨行殊抱怨了起来,似乎对他不再像先前那样排斥。 “芷晴很爱你们,最在乎的就是伯父的想法,如果你不同意我们交往,我想她尽管痛苦,还是会选择家人。”墨行殊这小狐狸,净挑好听的讲,句句讲到甄父的心坎里。 “是吗……”甄父果然转忧为喜,说实在,他也舍不得女儿难过。“你们的事……我要考虑一下。” “我明白,谢谢。”至少,他不像一开始那样的强烈反对。 “在我答应之前,你想见小晴必须先经过我的同意。” “我会的。” 两人相视一眼,化解所有干戈,虽然还保留几分待观察,情势却已整个逆转了。 “爸——” 突然,院长室的大门被粗鲁地用力打开了。 “爸——小晴说她要结婚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进门的是甄芷晴的三位兄长。 甄庭南看着墨行殊,指指后面莽撞的三位医生,带着一种幸灾乐祸的口吻说:“过得了我这关,后面还有这三关。” “没问题。”墨行殊淡然一笑。 这下,就连甄父也想知道,什么事才能让眼前的这个男人“变脸”。 ***bbs.***bbs.***bbs.*** 甄芷晴的母亲和嫂嫂们在了解她伤心欲绝、睡不好、吃不下的主要原因,原来是“恋爱症候群”,立刻站到同一阵线,陪她一同对抗甄家男人。 墨行殊也从甄母那里得知她住院的整个经过,才明白在医院的那个下午,他无视她眼中的泪,转身离开,为她带来多少痛苦。 这个小傻瓜,真是教人一刻也不能放心。 他想留在医院陪她,但在不应继续刺激甄家男人的考量下,决定暂时先回公司,给大家一点时间消化这突来的转变。 回到公司后,他拨通电话给墨朗,告诉他芷晴的状况。 “就这样?这么久没见面,没有天雷勾动地火之类的?”墨朗听来并没有很担心甄芷晴的病情,倒像是故意制造他们见面的机会。 “你早知道芷晴只是血糖太低?” “怎么可能?我又不是医生,医生也要见到病人才知道生什么病。”墨朗否认。 其实,他一直都知道芷晴是甄院长的千金,只是刚好打了通电话给甄院长,听到他提起昨晚那场差点掀掉甄家屋顶的混乱,才乘机推自己孙子一把。 不过,墨行殊的行动力实在教他失望,明明他就看出了两人互有情意,却迟迟没有进展,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墨行殊半信半疑,更呕的是,墨朗才告诉他做人不要太铁齿,结果,真被料中了,为了不让爷爷太臭屁,他故意不把他向甄芷晴求婚的事告诉他。 “我要工作了,记得你说一个月内不拿婚事烦我的。” “你只要快点把芷晴娶进门,我就再也不烦你。” “请遵守游戏规则,一个月后再说。”墨行殊也想快点啊,但是,他想娶,也要人家老爸肯放人,总不能上门用抢的吧! “好啦!好啦!真是的……”这次,换墨朗闷了。 讲完电话,墨行殊旋过椅背看向窗外,没来由地想笑。 人生的变化还真神奇,从小性格冷漠的他,竟会冲动地向一个认识不过短短一个月时间的女人求婚,这件事别说会吓坏墨家人,就是在中午,几个小时前的他,也不可能相信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这就是爱情的魔力? 他不喜欢这种文绉绉、让人觉得别扭的说法,不过,恋爱好像没有想像中那么糟,女人虽然麻烦,却是一种甜蜜的麻烦,这个小笨蛋,笨得让人窝心……总结一句,做人真的不能太铁齿。 他转回办公桌前,上网查询婚礼的相关资料,一边做笔记,正好,也了解一下这个市场。 叩!叩! 听见敲门声,他只匆匆抬头看一眼,苏子妃正推门进来。 “你到医院探病?”她听见他离开办公室前的那通电话。 “嗯。”墨行殊不知在记录什么,低头在笔记本上疾书。 “晚上有没有空?”她轻声地问着。 只见墨行殊停顿了一下,但很快地又继续写,停顿的时间很短,一时间苏子妃不确定他听见她说的话没,还是只是因为一时想不起字怎么写而停顿。 她等着,等他忙完。 墨行殊合上笔记本,坐直身体,先是静静地看着苏子妃几秒,然后淡淡说道:“我很快要结婚了。” 几秒间,她的脸色瞬间由红润转为苍白,再由苍白转为僵硬。“恭喜你……怎么没听你提过?” 前不久,他还在为被老董事长逼婚的事烦恼。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他扯开笑容,想想也真不可思议,甄芷晴那个小笨蛋应该改叫小魔女,法力高超。 “是那位甄小姐?”她在为他收拾茶几上的包装纸看见这个名字和他接电话时提到的名字一样。 他点点头,接着问:“你刚才说……什么事?” 苏子妃先是愣了一下,而后镇定地说:“没事,只是进来跟你说一声,我要下班了,同事也都离开了。” 他已经用眼神告诉她答案。 他要结婚了,对象就是送他那幅画,他口中说的那个“笨蛋”,他们之间的关系该到此为止,他要她清楚,他对她并没有特别的感情,日后更不可能藕断丝连。 “我知道了,路上小心。”墨行殊的表情并没有如他的话一样关心,只是一种例行的口吻。 苏子妃欠个身,走出办公室,回到她的位子。 她只是有些意外,倒不是失望,也没有因为他的无情而受伤,从一开始,她认识的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不让人靠近,不让人了解,冷眼旁观这个世界,不管遇上什么麻烦,都不能撼动他的冷静。 那通电话,是她唯一一次见到他的仓惶,或许,她心底已经有了预感,才会故意进到他办公室,试探他。 她提起皮包,走向大门外的电梯,步伐却没有想像中的轻松。 就像上天恶意安排的命运一样,在结束的这一刻她才明白,那闪过的一阵心痛……她是爱他的。 她又爱上一个不该爱的男人,唯一不同的是,这个男人不会要求她做他的情妇,她和他的关系从此就只是上司与部属,再也没有其他了…… ***bbs.***bbs.***bbs.*** 甄芷晴的爱情战争在得到甄母、刘妈、嫂嫂们组成的女子军团的支援下,甄家老爸和甄家三兄弟节节败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宝贝每晚抱着电话,情话绵绵。 一会儿“我好想你”,一会儿“我好爱你”,以前下班回家,缠在他们身边吱吱喳喳、问东问西的小麻雀不见了,所有贴心话和悄悄话都只跟她的“阿那答”说,接着,她的那个“阿那答”明目张胆地出现在家里的次数也愈来愈频繁,愈来愈刺眼。 甄家老爸在女子军团的围攻下,终于含泪签下同意书,答应让他们开始约会。 墨行殊今晚应邀参加一场音乐发表会,客户的千金刚从茱莉亚音乐学院毕业,回国后立刻在饭店举办这场音乐会。 因为甄芷晴从小学琴,所以,他带她一同出席。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约会,为此,甄母特地帮女儿挑选了一件小露粉肩的桃红色小礼服,看着女儿穿上后,仿彿从小女孩一下子蜕变成娇滴滴的小女人,那心情,又骄傲,又感伤。 墨行殊到家里接她时,差点看傻眼,甚至一路上都无法克制地直转头偷偷打量她。 女人的变化,好惊人呐!这是他认识的那个穿着缀满蕾丝和蝴蝶结洋装的天使吗?怎么只是多露点白粉嫩的肩颈,他就开始口干舌燥啊……天使不该引诱凡人犯罪的吧! “是不是不适合我啊?”见他整个晚上一直盯着她看,她别扭地拉拉裙摆。 “很适合,只是太美了,我一下子还不适应。”他饥渴的目光连笨蛋也瞧出来了。 “真的吗?”她娇羞地低下头看看自己。“那以后我每天都这样穿。” “偶尔穿就好……不用每天穿……”他还得工作啊,脑子里不能一天到晚只装着邪恶的事。 “好……”只要他喜欢,做什么她都愿意的。 “墨经理,我介绍几位朋友给你认识。”这次宴会的主人前来招呼他。 “小晴,你先吃点东西,听听音乐,我待会儿就回来。”他不想让她参与那些她可能觉得枯燥的交际应酬。 音乐会备有丰盛的自助餐点,一开始请来小型管弦乐团表演,接着是主角的钢琴独奏,舞台前只摆了少许座位,可以自由走动、交谈,基本上大部分来参加的宾客还是有着生意上的关系。 墨行殊和几位金融界的重量级人物交换名片,也交换对目前全球经济变化的观察与心得,几位大人物对这个年轻人独特的见解很意外,也因为如此,对他背后的“凤肴集团”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几人还约了时间到办公室好好聊聊。 当墨行殊回头寻找甄芷晴,发现她一个人站在餐台边,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专心地盯着杯子里的饮料。 他走到她身边,没出声,闻着她身上那种婴儿才用的爽身粉的香味,观察她每个细微的表情及动作,怎么看,他这未来的妻子都不像是个已经二十三岁的女人。 甄芷晴现在的模样就像小孩子发现了什么新奇的玩具,整个注意力都在她双手捧着的那个杯子上。 先是啜一小口淡橘色的饮料,闭起眼,细细品尝,然后不知尝出了什么喜欢的滋味,迳自笑开了,扑扑那浓长的睫毛,而后又盯着杯子,再轻轻啜一小口,同样的动作重复了好几遍,直到饮料见底。 光是这样,你就能感觉一个人玩得多开心,并且感染了她单纯容易满足的快乐。 转个身,她将空杯递给餐台后方的服务生,然后指指另:亚淡绿色的鸡尾酒。 那位年轻服务生立刻斟满一杯给她,出神地望着她,所以没见到墨行殊投去足以“秒杀”他的眼神。 她走回原地,傻傻地笑着,摇摇杯身,透过灯光欣赏杯子里晶莹剔透的美丽颜色,闻闻清凉的味道,再浅尝一口,丝毫下察旁边有个人好笑地盯着她看。 墨行殊此时的心情,大概就像父母看着刚出生的婴儿,就连孩子翻个身也觉得无比可爱! 他伸出食指,轻轻地在她头顶点一下,接着完全如他猜测,她不是转头看看身边是谁,而是直接仰起下巴,看向天花板。 “噗——”他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个笨小孩。 “欸……你忙完了。”她听到笑声,终于也发现了墨行殊。 “一个人会不会很无聊?” “不会。”她笑着摇头。“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就觉得很开心。” 这话好甜啊,墨行殊反倒被她哄得晕陶陶的。 “跟你说……这个很好喝喔!”她忽然想到,将杯子递给他。“你喝喝看。” 他愣了一下,而后笑着接过来,喝了口。 正常人通常会请服务生再倒一杯给他,但是,她就是她啊!单纯地想要分享而已,何况,他是她的男朋友,很正常。 “怎么样?很好喝对不对?凉凉的,另外那个橘色的,就是橘子的味道。”她指给他看。“还有那个红色的,是樱桃的喔!” “很好喝。”其实,就是一般的鸡尾酒饮料而已,不过,她认真期待的表情,就是让人想宠她,想让她开心。 “等一下我想再喝一杯樱桃的。”她无比期待地告诉他。 “嗯。”看着她泛着光采,美好纯净的脸庞,让他忍不住摸摸她的头,大部分的时候,他觉得她倒像他的女儿多些,所以很能体会甄父的心情。 “你……是不是墨行殊?”这时,有个女子略带迟疑地走向他们。 “你是?”他眯起眼问。 前些日子他就开始觉得不对劲,接连好几次参加晚上的宴会时老是莫名其妙被女人缠住。 墨行殊外貌出众,落拓有型,被三、两个女人倒追倒是不足为奇,但是,这阵子的频率也高得教人起疑。他猜想这很可能是他老爸老妈搞的鬼,当然,是为了讨好他爷爷。 “你不记得我吗?国二的时候,你是班长,我是副班长。”那女子扑着亮粉的眼睫,一闪一闪地努力放电。 “我记得国二时候的副班长,但是,我不记得你。”墨行殊直接戳破这个小看他记性的谎言。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酷。”她选择性失聪,只顾展示甜美的笑容,再找些话题继续聊。“喜欢今晚的演奏吗?” 墨行殊冷着一张脸不回话。这是他对待所有女人的一贯态度。 “我现在在做服装设计。”女子从腕包抽出一张名片,拉起他的手,亲匿地放到他掌心中。“有时间来找我。” “你好美喔!”站在一旁的甄芷晴发自内心地称赞。“衣服也很漂亮。” “谢谢。”女子客气地点个头,又将视线摆回墨行殊身上。“刚才我注意到你和‘庆扬证券’的谢董事长认识,他的夫人也是我的老顾客。” 女子想拉点关系,也显示自己交往的对象都是政商界的贵夫人团。 “对不起,还没介绍,这位是我女朋友,你打扰了我们的独处。”墨行殊搂着甄芷晴,然后再给那名女子一个“敬谢不敏”的拒绝眼神。 “咦?”那女子愣了一下,才认真打量站在他身边的那个“小朋友”,完全不相信。“我以为她是你妹妹。” 因为墨行殊的哥哥说他没有女朋友。 “现在是女朋友,很快就是我妻子了,而且,我没有妹妹。”他见她不放弃,只好更进一步介缙。 “喔……那抱歉打扰你们了。”那女子脸上的笑容顿时褪去,随后带着一股被羞辱的怒气,转身离去。 “你为什么不跟同学多聊几句,你们很久没见面了,不是吗?”甄芷晴不解地问。 “傻瓜。”他被她打败。“那个人是来抢你男朋友的,故意找话题接近我,你真以为她是我同学?” “蛤?”她先是一愣,而后像被激起了醋意,鼓着双颊,将手边的酒杯搁到桌上,拉起他的手。“她刚才乱摸你的手!” “是啊,你男朋友被人家吃豆腐了。”他勾起唇角,故意刺激她,很高兴她总算有点身为他女朋友的自觉了。 她以双手包起他的大掌,仰着下巴说:“没关系,我摸回来了。” “嗯。”他被她的反应笑死了。 “以后不可以随便让别的女生摸你。”她命令道,更占有欲十足地抱紧他的手臂。 “那你要常在我身边保护我,免得我被偷袭。” “好,我会保护你。”她信誓旦旦。 她柔软的胸脯整个贴在他的手臂上,墨行殊这下更加确定,他未来的妻子是个有着天使的脸孔,却浑然不觉自己有着魔鬼身材的小恶魔。 如果他现在吻了她,明天会不会收到甄家父子送来,一决生死的“挑战书”? 第七章 甄芷晴一脸严重睡眠不足,眼底发青,神色黯然地从房间走到餐厅。 有鉴于她上次突然昏倒的案例,全家人较以往更关注她的睡眠品质以及食量,见她两眼茫然地呆望着牛奶,迟迟没开动,所有人都紧张了起来。 “小晴,怎么不吃早餐?” “吃不下……” “为什么吃不下?昨天不是跟行殊约会了吗?玩得不开心吗?”甄母温柔地询问。 “本来很开心……后来不开心……”她说完,深深地叹一口气。 “他欺负你?”甄父紧张地问。 “不是,他对我很好,可是时间太短,不够……”她的脸垂得更低,将面前的吐司推得远远地,像是闻到食物的味道很不舒服。 “不然……明天晚上让你们去看电影?”甄大哥在经过大嫂的柔性劝导下,慢慢接受宝贝妹妹已经谈恋爱的事实。 “明天这样,后天还是一样……” “什么明天、后天的,小晴,有心事就说出来,大家会帮你想办法的。”二哥坐在她身边,摸摸她的头发,轻声地问道。 “真的吗?大家都会帮我吗?”她抬起头,感动地望着亲爱的家人。 “当然。” “一定帮你。”她的问题得到一致的认同。 “我想嫁给行殊,明天就要嫁给他。”她说。 “什么?!” “不准!” “绝对不行!”甄家男人立刻出尔反尔。 “不管,我要嫁给他啦……爸、妈……”她可怜兮号地哀求。 “快吃饭,早上要开医务会议。”甄父听而不闻,要大家快点吃早餐。 “我一定要快点嫁给他……不然会被人抢走……”甄芷晴说出她的担忧,只可惜餐桌上没人理会她。 尽管她不停地以水汪汪的大眼睛表达她的诉求,所有人都视而下见,只见甄家男人一个比一个还狼吞虎咽地解决所有食物,随后催促老婆,匆忙地离开餐厅,逃命似地走出甄家大门。 傍晚,甄家人陆陆续续从医院回来,一进门就看见甄芷晴站在玄关口,第一句话不是“欢迎回家”,而是开门见山地说—— “我要嫁给行殊!” “不准。”甄父脱掉鞋子,走进屋内。 “大哥,我要嫁给行殊……” “你年纪还太小,不行。”甄家大哥回避她哀伤的眼神。 “二哥……三哥……妈……”她见一个说一次,但是,全盘遭否决。 “小晴中午只吃了半碗饭……”刘妈向甄庭南提起这件需要注意的事。 “就算不吃饭,还是不准!”甄父故意拉高音调,让女儿听见,要她死了这条心。 答应他们交往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想结婚,起码得再等个五年。 甄芷晴知道家人不会那么轻易答应,但是,她也已经做好坚持下去的决心。 经过昨晚,她才突然意识到有别的女生也喜欢墨行殊,就像她喜欢他一样,他这么优秀、这么杰出,而且经常要出席宴会,宴会里有好多漂亮的女生,每个看起来都好耀眼、好美丽…… 光是想像墨行殊有天告诉她,他遇到一个更喜欢的女人,她的心就碎了一地,生活失去期待,人生也失去了希望。 她想跟他住在一起,每天每天一起生活;早上做早餐给他吃,然后站在门口送他去上班,接着她也出门工作,到了晚上,他会到她工作的地方接她下班,两人再一起共进晚餐。 他抱着她听她说话,她帮他按摩疲累的肩膀,他还会像昨晚那样亲亲她的小嘴,无论到哪里都手牵着手,甜甜蜜蜜的,以后,他们还会有小baby…… “嘻……”她捧住自己的小脸,沉浸在幻想婚后一起生活的幸福画面,害羞又期待。 可是……万一他被抢走了,这一切都会变成泡泡,所有想像的画面里,那个幸福的小女人就再不是她了。 她不想跟他分开,不要他牵别的女生的手,经历过一次,她了解想念一个人却见不到他的痛苦,再也不要。 昨晚,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眼前不断浮现那个美丽的女生望着墨行殊的眼神,还牵起他的手,在明白对方原来是想吸引他的注意后,她尝到了恋爱的患得患失,烦恼地睡不着。 她不想恋爱了,恋爱好痛苦,要担心好多事,而且她愈来愈贪心,不只想听到他的声音,更想见到他的人,想牵他的手,从早到晚,每天每天…… 这颗可怜的小脑袋,又开始试着想解决过去单纯的世界里不曾遭遇过的难题,彻夜未眠,一早起床,得到的唯一结论就是——她不要只是恋爱,她要嫁给他! 她的勇气与决心不会再因任何打击而退缩,而她坚持到底的方式就是每天不断、不断、不断地像跳针一样,重复同一句话。 “爸——我要嫁,我一定要赶快嫁给行殊。”她跑到甄父的身旁,抱着父亲的脖子。“求求你啦……爸……” “不行……”甄庭南累了,老了,体力大不如前,语气也没办法始终如一地那么具有魄力。 “我好爱他,每天每天都想见到他,我不能失去他,求求你,让我嫁给他好不好?” “你怎么舍得离开爸爸,嫁给别人?”老爸爸说得多么凄凉啊! “我不会离开你,可是我想嫁给行殊,爸,这对我很重要,一天不嫁给他,我就一天睡不好,你看我的眼睛……”她张大眼,眼珠子左转右转,让父亲看她眼里充斥的血丝。 “啧,你唷!”甄父心疼死了,她原本免疫力就不好,加上睡眠不足,手腕内侧也起了一点一点的红疹。 “我睡不着,每晚都睡不着……”她趴在父亲腿上,明明已经疲累得就要倒下,可是仍不愿放弃。 唉……这是甄父心中无可奈何的一声叹息。 ***bbs.***bbs.***bbs.*** 墨行殊与甄芷晴认识三个月后闪电结婚。 十天的马尔地夫蜜月旅行回来,她容光焕发,他眼底浮现黯沉,墨朗大乐,突然间,他觉得自己的身体硬朗,精神十足,等着多抱几个曾孙都没问题。 墨行殊看着爷爷那一双不知道又在打什么鬼主意的闪亮目光,戒慎恐惧。 “小晴啊,结婚好不好玩?” “好玩而且好幸福……”她捧着脸,似乎还在回味那十天里的甜蜜片段。 “幸福就好、幸福就好,哈哈……”墨朗赞许地瞄了孙子一眼,又回头问孙媳妇:“早点生个胖娃娃给爷爷抱抱啊!” “好!”她最喜欢小baby。 一旁的墨行殊无语问苍天,她这个“好”,不知是从哪里生出来的信心。 蜜月期间,他们如胶似膝,处在犹如世外桃源的马尔地夫,耀眼的白色沙洲,清澈蔚蓝的海洋,浪漫的海屋景观,茂密热带花园和林立的椰子树下,处处留下他们爱的见证。 甄芷晴很爱抱抱,更爱亲亲,丝毫不介意别人看见他们有多恩爱,而墨行珠则完全没料到他的小妻子是如此热情且奔放。 黏呼呼的热情拥抱,缠绵俳恻的深情舌吻,从完全没有恋爱经验的一张白纸到婚后,她愈来愈勇于尝试也愈来愈熟练,他几乎抵挡不了她轻易就能点燃的欲火。 唯一的美中下足,就是她根本不了解亲吻和拥抱后,将会发生什么难以收拾的后果。 蜜月的第一个夜晚,她完全把他的唇当成玩具,试验各种吻法,从蜻蜒点水的浅吻一直吻到冒出火花,迸出欲火。从海边吻到房里,从客厅吻到床上,他激情难耐地撩起她的睡衣裙摆,伸手探进她细白滑溜的背部,解开她的内衣,她突然惊叫一声,滚到床边去,整个人缩得像一只刚从热水里捞出来的虾子。 她红着脸,拚命摇头,揪紧胸前的衣物,仿佛他是个意图侵犯她的色魔。 他知道她一定没有经验,但没想到连“概念”也没有。 甄芷晴完全不了解这当中发生了什么事。他的手指会电到她,每次他的手伸进她的衣服里,她整个人就瞬间发麻、发热,“那个让人害羞的地方”酸酸的,微微痛痛的,好像整个人快要抽筋,她吓到了,不知所措。 尽管努力地试了又试,她的身体总是在紧要关头像弹簧一般弹了起来,然后,难受地打滚,只有这样才能减轻那种揪成一团的感觉。 最后,他躺到床上去累得呈现大字形,朝她招招手,他决定不给她压力。“我们睡觉吧,抱抱睡觉。” “只抱抱?”她好无辜地问,没有勇气再试了。 “只抱抱。” “嗯。”他说了,她当然就相信他,于是,开心地滚回他怀里,抱着他宽阔的脑膛,一夜好眠。 墨行殊便这样在她无知的折磨下,捱过了“春宵一刻值千金”的新婚之夜。 他以为她害羞,以为她太保守,需要时间适应两人的亲密,没想到完全猜错。 激情的拥吻开启了甄芷晴对异性的好奇之门,让她开始想要探索男人与女人的不同,最佳的研究对象当然就是能任她宰割的亲爱老公。他让她全身摸透透,从背面到正面,从上面到……下面。 “嘿……你看,又成功了!”很快地,她便发现一个能令她亲爱的老公迅速产生生理变化的窍门。 她吻他,勾着他的脖子,探出粉嫩的舌尖,勾勒着他迷人的唇,钻进他热热、甜甜的嘴里,小手抚摸他的背部肌肉,揉揉他坚硬的胸膛,再捏捏他紧实的臀部,直到感觉有个硬硬的东西抵着她的下腹,证实她又成功了。 “恭喜……”他痛苦地发出嘶哑的声音祝贺她。 数日之后,她极富同理心、极富正义感地对他说:“其实……你也可以研究一下我的……” 说完,留下一盏床头灯,紧张地钻进被窝里,朝他招招手,告诉自己,一定要撑住,找出那种奇怪感觉的原因,并且克服它。 气氛绝佳的幽静房间里,空气中流动着她洗澡后纯天然植物香氛的香味,他们亲吻、拥抱,一点一点地摸索对方的身体,寻找触动情欲的敏感地带,她虽然仍紧张地绷紧身体到常常忘了呼吸,但是,慢慢地,她发现那种麻麻的感觉其实会让人上瘾,当他亲吻她的耳边,她不自觉会蜷起脚背,好舒服…… “别怕……放轻松……”他俯身轻吻她的唇。 这一动,更加深两人的亲密,只见她一脸皱得像个小老太婆,最后忍不住叫了起来。 “哇……好痛、好痛……”她握起粉拳不停地捶着他的肩头,拚命地摇头,大叫:“好痛、痛死我了……” 他原本想等她放松,但初夜的疼痛不是男人能够理解,她愈痛愈绷紧身体,愈绷紧身体就愈痛。 她哭了,哭得唏哩哗啦,像个受尽虐待的小媳妇,不得已,墨行殊只好放弃,忍耐着煎熬,安慰她。 “我不要了,你欺负我,不要理你了……”她不明白原本还美妙的感觉为什么会突然转变成剧烈的疼痛。 “好了、好了,不痛了,我不欺负你了。”他从背后搂紧她,像哄婴儿似地轻晃,让她冷静下来。 她还是觉得委屈,眼泪还是啪答啪答地掉,转过身去,缩进他的怀里寻求安慰。 “真的好痛……”她可怜兮兮地解释。“可是……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对不起……”他道歉。 “没关系,我没有生气。”她搂着他的脖子,亲吻他,表示两人和好了。 当墨行殊回想起这段乌龙的对白,总是哭笑不得。 所以,新婚至今,他们还没真正“洞房花烛夜”呢! 甄芷晴结婚后,甄家并没有失去这个宝贝女儿,每天,甄芷晴还是像出嫁前一样在家等着他们,跟全家人一起用餐。 墨行殊除了不能推辞的重要应酬外,也会陪着她一起回娘家。 “墨先生送给墨太太一份好大、好大的礼物喔!”晚餐时,甄芷晴炫耀似地将这个消息告诉家人。 她现在很爱自称“墨太太”,仿佛是个至高无上的光荣标志,嫁给他,所有烦恼都没了,完全是一个幸福小女人。 “什么礼物?怎么没带来让我们看看。” “嘻……没办法带来啦!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对不对,老公?”她亲昵地朝他皱皱鼻子,这是目前两人共有的秘密。 “那你又这么急着说出来。”他拿这爱现的小妻子没辙,不过,那张笑咪咪的脸,让人会不自觉地跟着她一起微笑,感染她单纯的快乐。 除了“欲求不满”这件事情外,他们的婚姻生活的确是幸福美满的。 ***bbs.***bbs.***bbs.*** 墨行殊买下一栋相连着甄家后院的房子,做为送给妻子的新婚礼物,待装潢完毕他们就会搬过去,与甄家成为后院相通的邻居。 他因工作的关系,难免需要交际应酬,如果两家住得近些,不仅可以减少妻子离开娘家的不适应,有家人与她作伴,他也比较能够安心在外面打拼。 这栋房子,除了设计师是他找来的,后续的装修全权交给妻子处理,任她爱怎么玩就怎么玩。 她不懂设计,但是她会画画,可以将她脑子里对未来新家的规划画出来。 回家后,他在书房看书,她就搬来画架,搬来颜料,安安静静地待在同一个空间的感觉,也很甜蜜。 她画累了,没灵感了,就跑过来坐在他的膝上,亲他、抱他,一颗小头颅在他肩上蹭啊蹭啊,问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老公……我好爱你喔!”她每天总要向他告白好几次。 “嗯……”他摸摸她的长发,继续看书。 她趴在他肩膀上,侧着脸陪他一起看书,不过,那些密密麻麻的字和一堆图表看得她头晕。 “老公……为什么人不像袋鼠一样,肚子上面有个大口袋?”她抚着他下巴新生的胡渣。 “为什么要像袋鼠?我们有手提袋啊。” “可是我想把自己装在你的大口袋里,这样就可以整天黏着你了,陪着你到处跑。” “傻瓜……”哭笑不得是他最常出现的反应。被她浓浓的爱包围,太幸福,幸福得令他不禁要纳闷起以前他是怎么一个人过生活的。 “对了,老公你想要几个baby?”她突然兴奋地摇晃他的肩。“我们也要准备婴儿房。” 问到他的痛处了。 “你知道怎样才会有baby吗?”他开始想着是不是要买些两性教育的书籍,先让她了解一下生孩子之前必须先具备的“前置作业”。 虽然他打算让她好好满足探索这个世界的好奇心,过个三、五年再生孩子,不过,以目前的状况,那些避孕用的保险套应该会放到过期。 “知道。”她神秘地露出微笑。 “知道才怪。”她肯定以为亲亲、抱抱,躺在同一张床上就会自然而然地怀孕。 虽然现在是资讯爆炸的二十一世纪,不过,她不上网,电视只看卡通,电影只看迪士尼出品的,那种阿嬷年代才有的单纯思想,就真人真事地在他身边上演。 “我真的知道了嘛……”她噘起嘴,抱怨他不相信她。 “好,我知道你知道了。”他点点头。 “那我们要睡觉了没?” 他看看时间,快十二点了。“睡觉吧……” 黑夜,是万恶的泉源,也是他痛苦的深渊。 “我先去洗澡。”她拉着他的手走往三楼卧室。 “嗯。”墨行殊拿起床头书坐在床上等她。看没几个字,发起呆。这似乎是他这辈子遇到最大的难题啊!这个宝贝娇妻,他到底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我洗完换你洗。” 第八章 甄芷晴洗完澡后,热呼呼的、香喷喷的,扑向靠在床头看书的墨行殊。“你闻,香不香?” 她勾着他脖子,小脸在他鼻头蹭来蹭去,还很大方地伸出手臂、挺起腰让他闻闻其他也很香的肌肤。 “好香,好想把你吞进肚子。”他轻咬她一口,感觉下腹又开始变热变胀。 “你快去洗澡,我也要闻香香。”她将他的睡衣捧来,催促他去洗澡,那太灿烂的笑容不知怎的像有什么诡计似的。 “洗快点喔!不要让我等太久。”她在浴室门外喊着。 墨行殊在里面叹气,这句话很引人逦想,但他明白她绝对没有诱惑他的意思。 他将水温调低,试着运用冥想摒除人世间的贪、嗔、痴,以期达到“柳下惠”的境界。 甄芷晴盯着床头的闹钟,等着等着,直到超出他平常洗澡的时间。 叩!叩!叩! “老公,还没好吗?” “好了、好了。”他擦干头发,围了一条浴巾从浴室出来。 他在美国生活了一段时间,从那时就习惯裸睡,现在,他的小妻子也喜欢他裸睡,以便她“上下其手”——完全是“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他坐到床上,发现她整个人蜷在棉被里,以为她想玩“躲猫猫”,故意假装没发现她,轻叫着:“老婆,你在哪里?”娶了她之后,他有时也会出现幼稚得要命的举动,以前打死他他都不玩。 棉被里的她,微微动了动。 他继续喊:“老婆,快出来,睡觉喽!” “你好笨喔……”甄芷晴被子一掀,埋怨说:“我在这里啦!” 墨行殊突然眼睛一亮。“老婆……你怎么、怎么穿这样?” 原来,甄芷晴不是想玩躲猫猫,而是特地换上了一套性感睡衣,等着被他发现。 这是他们结婚时,朋友送给她的礼物,她试穿过却一直不好意思让她亲爱的老公看到,刚才趁着墨行殊洗澡的时候穿上,害羞地躲在棉被里,想给他一个惊喜。 “不好看吗?”见他没有想像中的喜欢,她失望地拉起棉被裹在胸前。 “喜欢,当然喜欢啊……”他又将棉被拉开。 若隐若现的白纱披肩里一件富弹性的白色衬衣,包裹着她玲珑有致的身段,贴在她原本就雪白的肌肤上,清纯却十分引诱人犯罪。 他咽下口水。“可是……你为什么……你知道这个代表……”他居然语塞了,不知如何向她解释一般女人穿上性感睡衣的意思。 “我知道……”她低下头,红着脸说。 “你知道?” “嗯……我不会喊痛了。”其实只是一下下,忍耐过去就不痛了。 下午,她想到要在新家预留婴儿房,于是到“龙柏”找她大嫂,甄家大媳妇是妇产科医生。 在到妇产科前,她先绕到医院里最喜欢的新生儿房,跟着几位刚当上妈妈的人挤在大玻璃前凑热闹,看刚出生、红通通的小baby。她伸出食指贴着玻璃逗婴儿时,突然冒出一个问题,怎样才会有宝宝? “等你结婚了就知道。”妈妈们见她还年轻,笑着告诉她。 “可是……”她结婚了啊,为什么还是不知道? 于是她急急忙忙去找她大嫂,担心自己是不是得了“不孕症”。 甄家大嫂原先是安慰她,才结婚不到一个月,没那么快,而后才真正发现问题点——如果照她的认知,以为结婚之后就会自然而然生小孩,那就肯定真的会“不孕”了。 大嫂完全被打败,看她闪着无辜又很想弄清楚的大眼睛,只好从国中的健康教育课程重新教她。 谜底解开了。甄芷晴这才恍然大悟自己真的无知到一塌糊涂,还害得她亲爱的老公忍受了那么久的“折磨”。 “我不怕的,真的。”她以为亲爱的老公不相信,再三保证。 “你是说……我们、我们……嗯,你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他只担心,万一又把她弄哭了怎么办? “哎唷……”她一扭肩,干脆直接扑倒他。“我知道怎么做啦!我教你。” 活了二十三岁,甄芷晴终于彻底明白为什么男人与女人的生理构造不同,也多亏了她大嫂的倾囊相授,毕竟身为妇产科医生,这方面的知识总是比一般人更丰富,也更知道如何指导女人尽情地享受鱼水之欢。 “你怎么教我?”墨行殊笑到差点不行。 “这很难解释……”她也没时间,决定以行动示范,先堵住他的嘴,然后……这样、那样,最后—— 嘿嘿嘿……墨先生和墨太太从此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 ***bbs.***bbs.***bbs.*** 家里的“房事”有了美满的结果,接着的另外一桩“房事”,让甄芷晴的婚后生活真正开始忙碡起来。 新家装潢期间甄芷晴保密到家,墨行殊不能问、不能看,还要保证不能泄漏秘密给甄家人知道,在亲爱的老公送给她的大玩具里,她找到了自信,也发挥了她的美感与创意。 她与设计师讨论设计风格,与设计师一同上建材行了解各种装横材质,自己逛家具行、逛古董店,逛家饰店,所有物品,小到筷子、碗盘,大到家电、家具竟然全由她一手包办。 晚上,墨行殊就看她埋在书房地板上的一堆产品介绍、型录资料里,咬着笔杆一手拿着计算机,很认真地不知在思索什么。 “需要我帮忙吗?”他放下书走到她身边,也坐在木地板上。他要为她准备张桌子,她不肯,说是资料太多,桌子摆不下。 “我只是在计算。”她摇摇头,靠向他的胸膛,像只撒娇的猫。 “计算什么,价钱?”他见她手上拿着各个品牌的冷气机的介绍。 “不是,是在计算各个房间需要的冷气能力,然后还换算成but值跟吨数,每个厂牌标示的冷气能力单位不一样。” “冷气机不是都会写出适合坪数?”他听得有点兴趣了,想不到他笨笨的老婆,居然研究起冷气机的冷房效果。 “冷气省不省电主要是看有没有按照房间的条件,装对适合的机种。” “什么是房间条件,比如说呢?” “比如我的画室有西晒,而且在最顶楼,所以需要的冷气能力要以坪数乘七百五十才够,卧室虽然比较大,但很凉爽,又晚上才用得到,以坪数乘四百五十就够了,吨数太大耗电,吨数不足又容易损耗压缩机的寿命,我是老婆嘛!当然要帮老公省钱。”她有模有样地解释给他听。 而他也真的听得一愣一愣的。 “你从哪里得到这些经验的?” “问电器行老板啊,我跑了好多间,综合大家告诉我的注意事项,就得到这个结论了。” “嗯……听起来很专业。”他表示赞许,为她鼓掌。 “我现在不只是家电专家,对木材我也有深入了解喔!”她骄傲地说。“不过,我现在很忙,有空再告诉你。” “喔……”他瞧她,最近真的很忙,忙到连亲亲和抱抱的次数都减少了,以前是她一天到晚巴着他,现在她因家事忙碌而不那么黏他,害得他出现严重失落感。 他搂着她,看着她半掩的长长睫毛和微翘的唇瓣,还是那个像高中生的纯情小女生,但是,她却经常出现教人意想不到的天分。 也许因为从小受到家庭的过度保护,成长环境单纯,所以她在思想上比一般人都还要简单、直线,加上她经常在医院出入,见过许多生老病死,多了一分怜悯,总是不愿将人心想得太坏,她的心灵就像不受污染的纯水一样清澈。 她是单纯,是缺乏常识,但却不笨,甚至可以说好奇心旺盛并且学习能力超强。若是生在像他这样的经商家庭,搞不好今天就是个叱吒风云的商场女强人了。 “有些东西我想慢慢挑,所以,大概还要再半个月才能搬进去喔……”她转头告诉他。 “没关系,老婆大人说能搬再搬。”他往她脸颊轻啄了下,情不自禁地搂紧她。 结婚前他并不知道,也无法想像自己竟会如此迷恋和她在一起的感觉,她就像一只软趴趴的绒毛娃娃,香香暖暖,抱着、贴着,想到时抓来亲一个、揉两下,卷卷她柔细的发丝,怎么玩都好玩。 她总是好脾气任他搓圆捏扁,笑咪咪的望着他,随时准备在他一招手的时候飞扑过来。 他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那根轴心,一切,为他而转。 ***bbs.***bbs.***bbs.*** 两个星期后,新家终于完全布置好了。 “墨先生和墨太太要变成你们的邻居了喔!”甄家晚餐时,甄芷晴压抑着快要掩饰不住的喜悦,故作神秘地说。 “什么意思?”大家完全听不懂。 “我们家后面那间房子前阵子不是在装潢吗?”她说。 “是啊,那么久了,应该搬进去了吧!” “还没喔……明天才会搬进去。”她抿嘴偷笑,这件事,只有刘妈知道。 “你怎么这么清楚?”甄家大哥问,而后大家相视一眼,同时转头看向墨行殊。“那间房子是你买的?!” “对啊,这就是墨先生送给墨太太的神秘礼物!”甄芷晴早已迫不及待要宣布了。“明天起,我们就是邻居了喔!” “怎么现在才说?房子都整理好了吗?” “哎唷,你这孩子,早点通知我们,大家也好过去帮忙啊!” “待会儿过去看看吧!看还缺什么,老爸明天就去买。” 甄家人惊喜地你一句我一句,连连称赞墨行殊的体贴细心,让他们的宝贝女儿、宝贝妹妹又回到他们身边。 “连我都没进去过呢!”墨行殊不免抱怨,原来做老公的根本没什么特权。 “咦?那家具、家电什么不就都还没买?” “这要问她,都是她负责的。”墨行殊宠爱地看老婆一眼。 甄芷晴骄傲地扬起下巴。“全、部、搞、定。” “什么?你把这么大一间房子交给她处理,这怎么行……”甄父、甄母愈想愈不放心,该不会他们明天搬进去,连张睡觉的床都没有吧! 大伙决定马上去看,如果缺东缺西的也好赶紧去买齐。 钥匙在甄芷晴手上,也不必绕一大圈,打开甄家后院的铁门,就可以直通墨家的后院。 走进墨家后花园,大家眼睛一亮,不约而同地发出赞叹声。 翠绿的草坪间点缀一丛丛盛开的美丽花卉,在灯光的照映下优雅浪漫,一条白色石子步道自门边通往一个有着大片落地窗的玻璃屋,玻璃屋里垂下浪漫的白色窗纱,摆上英式的古董桌椅,很适合在这里下午茶。 玻璃屋旁一棵高大的鸡蛋花树,在这季节正好开满了白色的花朵,为这已经够美了的花园添上活泼的气息。 “这花园好漂亮啊……请设计师设计的吗?” “我设计的。”甄芷晴见大家赞不绝口,得到了肯定,更加自信。“而且窗帘、桌椅,还有每一个盆景,就连脚下踩着的石砖都是我亲自去挑的喔!” 甄家人当然不相信,频频看向墨行殊。 “是真的。”墨行殊也很惊讶,他看过她在纸上描绘的草图,如今实景就在眼前,他不仅倾倒,更加佩服。 墨行殊还记得设计师来结清尾款时,告诉他,墨太太的眼光独特而且设计风格让人惊艳。 原本以为设计师是客套或者不知如何形容才用“独特”两字,没想到,上一次购屋签约到这一次再度踏进来,光是这个后院已经有了截然不同的风格。 确实令人惊艳。 “嘻……请往这边走。”女主人听完众人的赞美后,打开后门,从厨房、客厅、化妆室到主卧室、客房、起居间、书房……一路往上走。 她钜细靡遗地介绍每个家具、饰品、生活用品的来历,与挑选当时发生的趣事,只见所有人目瞪口呆,终于相信这间美丽的房子真的是出自甄芷晴的巧手。 温馨、热闹、丰富、品味独特,就是这个家给人的感觉。有别于一般设计师简洁俐落的设计偏好,这不像样品屋,而是会让人一踏进来便感受到温暖,能够好好放松、休息的家. 这真的是从小到大什么都让人安排得好好的、照顾得好好的小妹吗?甄芷晴的哥哥简直无法相信。 “你怎么办到的?”这话问的不是甄芷晴,而是墨行殊。“小晴居然可以把一栋房子从无到有布置成现在这个样子?” “其实,我也是现在才知道。”墨行殊的惊讶不亚于甄家人,忍不住牵起她的手,眼睛里满满地装着赞赏。“很棒,真的很棒,我很喜欢。” 婚后,他不断地从她身上得到惊喜。 “那就好……”她微笑,此刻的满足与成就感来自他的信任与支持,她的人生因为他而变得丰富多采,她真的好爱、好爱他。 “怎么办?我现在突然想搬到这里住耶……”甄母这话大大地鼓舞了女儿。 “我也是……这里感觉好温暖喔!”甄芷晴的三位嫂嫂也好喜欢这样热热闹闹的居家环境。 “好啊、好啊……”甄芷晴笑得眼珠都找不到了,握着妈妈、嫂嫂的手,期待地说:“我们晚上一起睡。” “那你……”甄父同情地看墨行殊一眼。“那你就过来跟我们一起挤好了。” “这我可不同意。”墨行殊赶紧将老婆大人抱回来。“我们还在蜜月期,禁止闲杂人等打扰。” 这话羞红了甄芷晴,其余的人则心照不宣地大笑, 几个月前,当甄家为了宝贝女儿谈恋爱而掀起家庭风暴时,谁也没想到今天是这样阖家欢乐的画面。 甄庭南悄悄地看了墨行殊一眼,认同了墨老的眼光,这小子,的确是个很不错的女婿。 ***bbs.***bbs.***bbs.*** 婚后,墨行殊俨然从一个工作狂变成一个恋家男,基本上,以他的工作能力,再怎么恋家也不至于影响到工作,除非,有人找他麻烦。 墨朗这只百年狐狸,又来缠墨行殊了。 “你什么时候准备调到总公司?”墨朗不是只来电话,而是一早直接杀到他办公室。 “不就同一栋大楼,为什么要调来调去?”他装傻。 “我想升你起来做总经理,掌管整个营运中心。” “爷爷,你想把公司集团整个炸翻过来我也没差,不过,别指望我去点火。”墨行殊早就提防到他爷爷这一招了。“总经理那个位置,二伯不是想‘世袭’给他大儿子吗?有人接就好,你别再操这个心了。” “行殊……”墨朗不再跟他打哈哈。“我知道你很清楚公司内部的斗争,你想看爷爷辛苦了一辈子的事业就这样垮了?” “没这么严重,至少,没这么快。”墨行殊完全不想瞠这浑水。 两人在墨行殊的办公室里谈了三个多小时,墨朗好说歹说,威胁利诱,别人抢破头的位置,他就是不感兴趣,最终,依旧无法达成共识。 墨行殊不是不明白墨朗心中的担忧,爷爷看见的,他一样看得一清二楚,不同的是,这些兴风作浪的始作俑者是他的儿女、是他的孙子、孙女,他心痛是因为明明是一家人却四分五裂,但是,墨行殊对他们没有情感,要他坐那个位子,要他负起整顿的重责,就会掀开很多疮疤,看到更多不再伪装的丑陋嘴脸,这对爷爷而言,是另一种血淋淋的痛苦。 不如维持目前还算和平的假象,那些人即使口是心非,至少表面上是“孝顺”他的。爷爷年纪大了,还是不要看太血腥的画面。 墨行殊知道自己让爷爷失望了,他心里也不好受,带着沉重的心情,想早点回家看看可爱的老婆。 打开大门,果然,一个身影飞扑而来。 “老公——你回来啦!嗯……啾啾啾……”先来个爱的亲亲,再来个“熊抱”——她不知从哪里学来的。 “我好想你喔……我一整天都在想你……”她用力地抱紧他,表示她的爱有多深。 “嗯。”他被亲得满脸都是口水,不过,心情立刻好很多。 “我好爱你喔……全世界最爱你……”她的老公总是这么酷,不过,她一定要让他知道,老婆最爱他。 “今晚,只有我们两个人烛光晚餐……”她帮他拿拖鞋,提公事包,完全是个温柔贤淑的标准小女人。“晚餐是我自己做的喔!” “直接说吧,想买什么,还是又想做什么了?”他故意把她的献殷勤说成“阴谋弘姗”。 “哎唷,老婆什么都不缺,只要有你就心满意足了。”她真的变聪明了,连他的揶揄也听得出来,而且,猛灌迷汤。 “你看,为了准备晚餐,我还割伤手了。”她匆匆展示食指上一个肉眼几乎看不到的小伤口——苦肉计。 “辛苦了,老公好心疼喔……”他眼皮不知道为什么直跳。 吃完浪漫的“烛光什锦火锅”,他坐在客厅沙发上,等着她接下来要掀开的谜底。 “老公……”甄芷晴撒娇地靠在他身旁,还主动地拉起他的手臂环住自己。 “什么事?”他忍着笑,觉得老婆很有耍宝的天分。 “如果有一天啊,我没有饭吃,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可怜,会不会很心疼?” “你不可能没有饭吃。” “我是说假如,你想像一下嘛……” “会,很心疼。”他只好完全依她想要得到的答案说。 “那如果啊,有很多人没饭吃,可是你有能力,你会不会去帮他们?” 正常来说他会回答,请凭自己的本事努力,不过,给老婆的答案当然是——“会。” “那你去做总经理好不好?” 赫——好样的,爷爷竟然把脑筋动到他亲爱的老婆身上了,派她来当说客。 “爷爷说啊,公司里有很多员工就快没饭吃了,不过,只要你去坐总经理那个位置,大家就有饭吃了。” “这个不行。”他无法向她解释清楚原因,只能说爷爷太奸诈了。 “为什么?”她表情陡然转为失望。 “因为……坐那个位置就没时间陪你了。”他被她失望的眼神看得好内疚,仿佛自己刚刚去杀人放火了。 “我没关系的,我也想去找个工作做,这样你就不用陪我了。” “……”现在是要同时拿两件事来卢他,让他烦恼一件事的时候不知不觉答应她另外一件事就是了。 这小鬼学坏了。 “你为什么想去工作?” “我想独立一点,多学一些东西。你不觉得我懂的太少,呆呆笨笨的吗?” “我觉得你呆呆笨笨的很可爱。” “不行、不行……”她摇头,饶富哲理地说:“即使做了人家的老婆,还是要不断成长,才不会变成黄脸婆,老公才不会变心。” “你开始看八点档连续剧了?” “啊——对了,有你的一封信。”她突然岔开话题,冲到玄关去拿信,又冲回来。 他将信接过来,发现收信人写的是“甄芷晴”。“咦,这信不是寄给你的吗?” “嗯啊,可是里面全是你的照片。”她又窝回他的胸膛。 他犹疑地打开信封,里面真的是一叠照片,没有附上任何文字。 照片里的主角全是他,他和苏子妃、部属、客户,每一张看来都像是他和别的女人的亲密照,即使他很清楚这些照片当下的背景都是在谈公事。 “这些都是你同事吗?”她就是注意到亲爱的老公身边的同事个个成熟美丽,看来又自信又独立,她才担心自己再不快点长大,有一天会被“遗弃”。 “有些是客户。”他沉思着,有人想要将这些照片寄给芷晴,企图影响他们的婚姻。 为什么?是谁?墨行殊皱起眉头,一张一张,重复地浏览,企图从中找到蛛丝马迹。 “那我要去工作喽……”她小声地报备。 “嗯?”他没听见她说什么。 她只给他一个微笑。“反正你答应了,不能反悔,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滑头了……”他捏捏她的鼻子,心想,一定是被爷爷带坏了。 反正,不管她想做什么,他都会支持她的,只要她快乐。 只是,见她完全不知寄这些照片来的有心人的“用心”,实在很替那位有心人感到悲惨。 不过,当一个妻子看到自己的老公和别的女人的合照却完全没感觉、没疑心,这对这丈夫来说,想想也满悲惨的…… 第九章 叩!叩! 苏子妃推开墨行殊的办公室门,走到他办公桌前。 “经理,你找我?” 墨行殊冷凝着脸,将那封装着照片的信封推往她的方向。 她拿起信封,看到收件人,迟疑了下。“这是?” “打开来看。” 苏子妃虽然纳闷,还是依照他的指示打开信封。 当她抽出里面的东西,看到最上面那张竟是自己和墨行殊的照片,惊讶得看向他。“怎么会有这张照片?” “继续看。” 苏于圮快速地浏览过每一张照片,发现都是墨行殊和部属及客户的合照,自己的也不少,不过,只要注意到拍摄的角度,很容易发现全是偷拍的。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发出问号,想问的是什么人会故意拍这种让人误解的照片,并且寄给他的妻子。 可是,当她发现墨行殊一直盯着她的眼睛时,心,碎了。“你以为是……我?” 他不发一语,依旧用审视的目光观察她的表情变化。 “我没有,不是我。”她说,一颗心因为被自己爱着的男人怀疑而抽痛。 她的确可以、也有动机这么做,但是她没有,真的没有。 他明确地拒绝了她,娶了甄芷晴,因为了解他是怎样的一个人,所以,她不会抱有任何期待,这份感情自始至终也没让他知道。 “你不相信?”他的沉默令人窒息。就算他对她毫无感情,但看在他们过去配合这么多年的革命情感,他也不该怀疑她。 “我只相信我自己。”这是在墨家这样的成长环境里培养出来的无情。“不过,很抱歉一开始对你的怀疑,我知道,不是你。” 从她的反应与眼神,他知道不是她,坦然地向她说抱歉。 “算了……我了解你有怀疑我的理由。”她凄凄地笑,而后打起精神说:“放心,我的行情依旧看涨,一时半刻还缺不了男人。” 这是第一次她提起两人中止关系后的心情。虽然不知道他的妻子是圆是扁,但是她清楚地感觉他婚后的转变,那是她认识他四年里从没有看见过的温柔。 她只是为自己感到凄凉,曾经她有过机会,却因不再相信爱情而失去了他。 “你想过可能是谁吗?” “恨我的人应该不少,不知从何查起。”他自嘲地说。“也不知道目的是什么,我没有什么会由爱转恨的旧情人。” “我确定你没有旧情人,但暗恋你的就不一定了。”苏子妃开玩笑地说,而后重新检视一次照片。“这是请征信社跟踪你的。”可悲的,她被跟踪的经验丰富,一看照片就知道了。 墨行殊不愿让她想起伤心事,将照片取回来用碎纸机碎掉了。 “请征信社反霉信吧,查出背后的委托人是谁。”苏子妃想证实自己的清白,更不希望他受到伤害。 “我会处理的,你回去工作吧。” 墨行殊在苏子妃离开后陷入沉思,直觉认为这不是只想抓他外遇这么简单,可能是工作上的竞争对手、可能是过去他得罪过的人,也可能是那些喜欢兴风作浪的亲戚。 他打电话给一位退休前曾在情治单位工作过的朋友,委托他调查这件事。 挂断电话后,他凝视着甄芷晴送给他的那幅画,心中渐渐燃起怒火。 他一向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不过,要是有谁胆敢伤害他的妻子,他会让他明白什么叫“永不见光明”。 “经理,一线,老董事长。”秘书按内线通知他。 墨行殊接起电话,只“喂”了一声,没心情和爷爷抬杠。 “生气啦?”墨朗还是笑呵呵的。“芷晴真是个不错的孙媳妇,你可别怪她,都是爷爷的主意。” 他明白爷爷这通电话的来意,沉默片刻,思考的角度已经不同.“昨天提的那件事,给我时间考虑。” 他想保护芷晴的心情,或许就和爷爷想保护公司员工的心情一样。 许多员工跟着他打拼一辈子,或打算一辈子为公司效力,这些人也有妻儿,也有想照顾、保护的人,垮了墨家不要紧,但底下几万个家庭,那些有志难伸,那些相信公司却被公司主管背叛的员工,又有谁来保护他们? 过去他独善其身,现在有了芷晴,他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下个星期六我会邀请几位董事一起吃个饭,在那之前,给我答案。”墨朗很意外他一夕之间的转变,但立刻把握这个机会,告诉他自己的打算。 “嗯……” “好了,我不吵你了。”接下来,他会给墨行殊时间思考。 “爷爷——” “什么事?”墨朗本要挂断电话了,听到孙子叫他,又拿起来听。 “最近尽量不要出门,有什么非办不可的事,打电话给我。” “我知道了……”墨朗笑了笑,热泪盈眶。 人老了,就很容易感动,幸好……他还有这个孙子。 ***bbs.***bbs.***bbs.*** 墨行殊不知道亲爱的老婆想找什么工作,只见她趴在书房地板上,散落一地摊开的报纸,手拿红笔,在报纸上画圈圈,两只小脚丫刁着拖鞋,过动儿似的晃啊晃的。 他坐在书桌旁,静静看着她,带着宠爱和担忧。 “免经验、免经验……”她边念着边画圈。“嘿……原来我可以做的工作这么多啊!” “小心,有很多求职陷阱,什么免经验月入数十万、日领的都是特种营业,还有那种征一堆职务的,是直销公司,别上当。”他想帮她过滤,可是她不让他帮,只好在一旁碎碎念。 突然间,他觉得好寂寞,老婆长大了,不需要他了。 “什么是特种营业?”她转头问他。 “陪酒的,色情交易的,还有……” “嗯,我知道了。”她没听完就又埋进报纸里。 因为新家装潢的缘故,这一个多月来她接触很多人,她开朗、充满好奇心,是那种快熟快热,很容易就跟原本陌生的人变成朋友的性格,无形中得到帮助、得到成长。 墨行殊感觉她愈来愈不一样,然而,甄芷晴自己并未发觉。 他仿佛看着自己女儿一路蜕变,从单纯可爱到清纯可人,渐渐地显露出小女人的聪慧与娇柔,有一天,她会成为一个倾倒众生,自信耀眼的美丽女子。 “老婆……” “嗯?”她应了声,专心寻找适合她的工作。 “过来让我抱一下。” 她转头看他,笑了笑,立刻爬起身来,冲到他身边,跳上他的大腿,像只无尾熊整个趴卧在他胸前,小小的脸蛋就窝在他的肩颈。 墨行殊觉得好满足,好甜蜜,紧紧、紧紧地抱着她。 他不明白情感是如何产生变化的,求婚时他不确定想照顾她的那股冲动究竟是什么原因,也许,有一部分是为了爷爷,但是,等他发现时,对她的爱不知不觉中已经浓得化不开了。他好爱她,爱得生出了醋劲,爱得生出了占有欲。 他将她摆在自己之前,看得比自己还重要,他可以承受各种压力,但是,想到她可能受到一点点伤害,他就几乎抓狂。 “老公……我爱你……”她幸福地享受这样心贴着心的感觉,因为有他,她便有了勇气去挑战她未曾到过的世界。 “我也爱你。”他亲亲她,闻着她身上似婴儿的乳香。 “咦?”她瞪大眼睛,似乎很惊讶。 “咦什么咦?”他没说过爱她吗? “说吧!你想买什么?还是要我帮你按摩?还是……”她捣嘴笑。“还是想‘那个’啊?” “笨蛋……”他敲她脑袋,顿时觉得很对不起岳父大人,宝贝女儿变坏了。 “你在担心我吗?”她抵着他的额头问。 “是有点。”其实,是很多,担心她受到挫折、担心她受到伤害、担心她遇到不好的人、担心她对这个真实的世界失望……担心好多好多。“我会小心的,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会告诉你。”她给他一个灿烂的笑容。 “嗯。”他点头,也给她一个相信的微笑。 “对了,今天我去看爷爷奶奶。”“他又跟你说了什么?”芷晴就是被爷爷带坏的。 “爷爷抱怨喔,说你都没去看他,然后说他的财产全部都要留给我,一毛钱都不给你了,嘻……”她笑说。“爷爷好笨喔,给我的话我一定会给你的啊,我就跟他说不行啦,如果他不给你,那我也不要!” “噗……哈哈!”他听了大笑,抱抱她,突然脑中闪过什么。“你经常到爷爷家吗?” “常常啊,有时回爸妈家,妈妈也会说要陪我去看爷爷。” “你在爷爷家都看过哪些人?” “很多款……”墨家人实在太多了,不是每个人她都记得。“最常的是二伯和大堂哥,四伯和四婶也遇过,还有姑姑,很多……有的我不认识。” “嗯……”他陷入沉思。 “爷爷说他要带奶奶离家出走,让大家都找不到他们。”她玩着他衬衫里的内衣领口。“我就问,那我也找不到吗?” “然后呢?”爷爷那里也出了什么事吗? “爷爷说会偷偷告诉我,只让我知道。”她说完,好像被赋予重任似的,得意地笑了。“到时我再偷偷告诉你。” “呵……”这老婆真不错,至少胳膊一定往内弯。 “老婆,你白天找工作的时候,让杨伯载你去。不可以嘟嘴——”他捏住她瞬间翘起的嘴唇。“这阵子先不要坐公车,好不好?” “唔……”她无法开口抗议,只好点头。“过一阵子,我教你开车,做为奖励。” “唔?!”她睁大眼睛,高兴地猛点头。 “啾……”他放开捏着的嘴唇,先付奖励头期款。 看来,他与墨家的关系是无法完全切割,也无法永远置身事外的。 与其眼见家族内的斗争愈来愈丑陋,任其继续腐烂下去,干脆跳下这个烂泥坑,掌控一切,如此,才能确保自己身边的人下再卷入危险之中。 人们总是被能力无法得到的欲望冲昏头才会干出傻事,他要他们彻底断了念头。 原本婚后只想安稳过生活,为了保护重要的家人,被逼得不得不再恢复过去那个冷酷无情的墨行殊。 ***bbs.***bbs.***bbs.*** 甄芷晴生平第一次应征工作,居然就被录用了。 甄家人听到这个消息后通通举手反对,因为根本不需要啊!家里又不是供不起她吃穿,她老公更是宠她宠得无法无天,送一栋四千多万的房子给她玩家家酒。 这个社会愈来愈乱了,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他们担心甄芷晴太单纯,会受到伤害。 “行殊,你也不会同意的吧?”所有人将希望放在墨行殊身上,现在只有他才说得动她。 “我老公说相信我的能力,一定可以做得很好。”甄芷晴立刻令他们希望破灭。 墨行殊阻挡不了亲爱的老婆闯荡江湖的决心,只好帮她阻挡来自家人的反对声浪。“在幼稚园教小朋友画画,环境很单纯,我觉得这份工作很适合她,给她一个机会试试,我相信芷晴可以做得很好。” 最令他意外的是,他老婆居然拥有幼稚园教师证。 “对嘛!对嘛!”还是她亲爱的老公最了解她。 “这样说也没错……”大家听墨行殊这么说,似乎觉得也不是那么严重了。 甄芷晴见家人都不再反对,悄悄地握住了墨行殊的手,给他一个好甜好美的微笑。“谢谢你……” “不客气。”就算他必须花更多的心思在背后保护她,但能换得她如此灿烂的笑容,真的是什么都值得了。 回家后,甄芷晴就着手准备各种能够吸引小明友注意力的玩具。她大学念的是幼保系,也修过教育学程,这是她第一份工作,代表着正式“踏入社会”,有如迟来的成年礼,令她十分期待。 每天,墨行殊送她上班,下班由司机杨伯接她回来,这是她和老公的约定,不能让他担心。 开始工作后,她见识到小朋友的精力充沛、活蹦乱跳、聪明而且问题多多,经常转得她头昏眼花,虽然毕业后她曾在幼稚园实习过半年,但是,怎么才没多久时间,就觉得现在的小朋友变得好活泼啊! 为此,她搬了更多书回家,也开始学电脑,认真投入的程度令墨行殊佩服,当然,也备受冷落。 “老婆……”他在床上唤着。 “等一下……”她就着床头灯,捧着《脑筋急转弯大全》,努力画重点,比学生时代考试还认真。 墨行殊很想笑。为什么教小朋友画画要背《脑筋急转弯》? “快一点喽……”他又喊她一次。“明天七点要上班。”他在想是不是该换他穿上性感睡衣引诱她,老婆最近对他愈来愈没有“性趣”了。 “喔……”她被催得不得不合上书,煞有其事地叹口气,躺到老公身边。 “怎么了?累吗?” “不累,我喜欢这份工作。”她摇头。“可是今天,小朋友说我好笨……” “嗯。”你是啊。“ “我问你喔……”她趴到他胸前。“超人跟蝙蝠侠有什么不同?” 他想了想,好像听过,但忘了。“不知道……” “那你也是笨笨的。”她感到些许安慰。“因为超人把内裤穿在外面,蝙蝠侠是把内裤套在头上。” “喔……噗……”墨行殊懂了。 “欸……为什么你也觉得很好笑?”她现在又不甘心他比她聪明了。“小朋友说完答案之后,我就告诉他们,内裤要穿在裙子或是裤子里面,超人跟蝠蝠侠都穿错了。” “哈哈!”他笑得更厉害。 “连你也一样……”她嘟起嘴,生气了。“全班小朋友笑得人仰马翻,还画了一张‘史上最笨老师冠军奖杯’,颁给我……” “好、好……我不笑。”他忍着。“小朋友会笑你笨那是因为他们不怕你,觉得你跟他们是朋友,是喜欢你的,别担心。” “真的吗?” “真的,而且你会是个很棒的老师。”他连连安慰她。 他相信他亲爱的老婆能令小朋友得到很大的成就感,这有助于小朋友未来人格的发展。哈哈! “呼……那就好。”她被安慰到了,开开心心地躺回枕头,抱着暖暖的老公,作她的美梦去了。 他这时才松开嘴角,无声地上扬。 翌日清晨,甄芷晴又恢复了满满的信心,上班去。 墨行殊则因为要配合她的上班时间,送她到幼稚园后就直接进公司。 这个时间,除了大门的警卫,公司里还未有人上班,他进到办公室后就开始工作。 这些天他一直准备公司改革的计划,墨朗给了他一组能进入总公司财务系统的帐号、密码,以便全盘考量。 他还没决定要不要接手总经理的职务,墨家、公司里也不全是好吃懒做的庸才,交给任何人执行都可以,这份计划就算是他送给爷爷的礼物。 上班时间到了,部门员工陆陆续续走进办公室,一日的工作就此展开。 墨行殊一直没离开过座位,除了处理秘书送进来的文件,就是低头沉思,然后将脑中的想法啪啦啪啦地打成文件。 这时,桌上的电话响了。 他接起电话,秘书通知他:“经理,营运中心墨总经理来了。” 话还没说完,墨行殊的二伯就推开他的办公室门。 “送两杯咖啡进来。”他指示秘书。 “总经理,请坐。”墨行殊站起来,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丝毫温度。 待他二伯坐下后,他跟着坐下,不清楚二伯的来意,他也不急着开口。 “怎么样?结婚之后,还习惯吗?”墨云康今天一反常态,十分亲切。“我常在你爷爷那里遇到芷晴,很可爱的一个小女孩。” “是吗,二伯也常去爷爷那里?” “虽然我是集团总经理,很多事情还是得听听老董事长的意见,不过,你爷爷年纪大了,再怎么经验丰富,有些观念真的是不适用了,现在时代很不一样喽,你说是不是?” “老一辈的做法的确不一定适用现在这个竞争的社会,爷爷很念旧,但很多人不一定感恩他的念旧,有时候反而绑手绑脚。”他附和着。 “你很聪明,很也有冲劲,”墨云康老眼中有着掩饰不住的闪耀。“待在这个位子太大材小用了,我打算把你调到营运中心,这个事业体太庞大,二伯需要借助你的能力。” “总经理过奖了。”原来,是来收买他的。“不过,我的能力实在不足,也没什么大志向,光这个小部门就够我忙的了。” “你现在结婚了,以后也要做爸爸的,家庭的责任都在你身上,当然要及早做打算,放心,二伯不会亏待你的。” “嗯……”墨行殊还想再套些话,但是他桌上的行动电话响了。“不好意思,我接一下电话。” 他走到办公桌旁,接起电话。 “墨先生,你在办公室吗?”电话是墨行殊那位征信社朋友打来的。 “嗯。” “你家里和办公室可能被监听了,你先离开,我再继续说。” “好。”墨行殊应着,走往外面的安全门。“现在可以说了。” “调查出来的结果是墨仁冠,下次见面我把照片交给你。” “墨仁冠?我二伯也参与这件事?”墨仁冠是他二伯的大儿子。 “目前的证据看来是没有的。” “嗯……”原来他猜错了。墨行殊一直以为是他二伯为了确保大儿子未来能顺利接班,所以…… “现在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先告诉你,我们录到墨仁冠一通电话,打算制造假车祸,你要特别当心,上下班时间尽量保持弹性,还有不要走相同路线,另外墨老爷的安全也要注意。” “我知道了……”这个家伙,真的等不及了,想造反了,竟敢将脑筋动到爷爷身上! “见面的时候我会将录音带内容播给你听,你看什么时间方便,我过去拆掉那些监听器材。” “好……我再跟你约时间。”墨行殊才刚挂断电话,铃声又再度响起。 “喂,墨先生吗?是墨先生吗?”这声音听来好急促。 “我是。” “我是芷晴幼稚园的同事,她出车祸了,我们现在要送她到……” 他心跳猝地停止,耳边开始嗡嗡作响,听不清楚她说的话。“你说什么?” “芷晴出车祸了,流了好多血,我们现在要送她到‘龙柏综合医院’。” “好、我知道了,我马上过去……”他用力合上手机盖,深吸一口气,焦急之中烧起熊熊怒火,整只手臂握得暴出青筋。 冲进办公室里,将坐在沙发上的墨云康一把抓起来。 “回去告诉墨仁冠——”他的双眼喷出火来。“要是我老婆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要他从此生、不、如、死!” 第十章 墨行殊飞车赶到医院时,甄芷晴还在急救当中。 急诊室里有小孩的哭闹,有老人的呻吟,妇人腰酸背痛的抱怨声,布幔外头站着警察,还有等待急救结果的幼稚园园长、老师,刘妈和司机杨伯,以及没办法全挤进去急救的甄家人,这拥挤混乱的场面让他一到现场,脚底发凉。 他心急地找到甄家老二。“现在状况怎么样?” “对不起……你是芷晴的先生吧!”一位表情看来十分担忧的妇人走到他身旁。“我是幼稚园的园长。” “车祸怎么发生的?” “今天,芷晴安排带小朋友到附近的公园写生,听跟去的老师说,他们排队要过马路的时候,有个小朋友很兴奋,一直拉着她往前跑……” 园长说着说着,难过地红了眼眶。 “那时,一辆车子想闯红灯,开好快,芷晴注意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拉回小朋友,就冲过去抱住孩子,结果……”园长哽咽得已经说不下去。 “结果怎样?!”他的心脏已经停了。 “她整个人……被撞得弹了起来,倒在路边……” “那辆车子撞到人后连停也没有停,就加速逃走了,”一位亲眼目睹整个车祸过程的老师接着说:“我想记下他的车牌号码,发现根本没有挂车牌……” 墨行殊闭上眼,忍着恐惧,忍着体内一股即将爆发的怒气,咬着牙问甄二哥。“芷晴送来的时候,情况怎么样?” “我刚进去看了下,大腿有撕裂伤,背部跟左手手臂都是血,要等伤口处理完才能再做进一步检查。” “要不要紧……会不会……” “应该没有生命危险,她的意识还算清楚,血压、心跳也都正常。” “那就好……”墨行殊一手抓住甄二哥肩膀,像需要一点力气支持。“我什么时候可以进去看她?” “你跟我进来吧!”甄二哥见他如此心急,也不知如何才能让他放心,只好带他进去。“要有心理准备,外伤看起来很严重。” “嗯。”他吸足一口气。 当墨行殊随着甄二哥进到布幔里时,见到甄芷晴沾满大片血迹的衣服,他的心仿彿被拧绞成一团,痛得他忍不住撇开头去。 他不敢想像车祸当时,她承受了多大的痛苦。 “老公……”听见芷晴的呼唤,他立刻走到她身边,扣紧她的手,揪着眉心,嗓音低柔地问“痛不痛?” “不痛,大哥帮我打了麻醉针。我看你好像比我还痛。”她侧趴在床上,虚弱地笑了笑,抚抚他的眉心。 “当然痛,你痛,我就痛。” “我不痛,真的不痛,你别难过,留下难看的疤痕。”没事的,大哥帮我的伤口缝得很漂亮,不会 “傻瓜……”她下巴撞得肿了起来,背部和手臂令人触目惊心的伤痕,光想就不知有多痛,她还要笑着安慰他。“别一直说话了,闭起眼睛休息。” “不要……我想多看看你。”她将他好看的额头、好看的眉眼、好看的鼻子和嘴唇来来回回巡了好几次。“那一瞬间,我以为我再也看不到你了。” 他还没进来之前,她一直很勇敢的,可是,一想到这,她就红了眼眶,开始低泣。“我忘了今天下车的时候有没有跟你说我好爱你……还有,昨天晚上一直看书,都没跟你好好说话……” “我知道你很爱我……”他揉着她的发。“别说了,再说我也要哭了喔……” “嘻……”她破涕为笑,捏捏他的鼻子。“羞羞脸,爱哭鬼……” “是谁害的?老是让我担心……”其实,他很内疚,内疚让她卷入墨家的风暴,这件事也让他下定决心,不再逃避,不能再任由那些人渣继续横行霸道了。 “对不起嘛……”她因为一阵抽痛皱了下脸,随即假装没事。“我好想抱你喔.可是现在不方便……” 他知道她痛了,强忍着,心疼不已,好想代替她痛,代替她受这些伤。 一直以为他是处于保护她的那个角色,其实,她才是那个一直很努力、很努力要让他开心的天使;她为他准备了一个好温馨好温馨的家,给他满满的爱,说些傻里傻气的话,逗得他哭笑不得,每天回到家,迎向他的总是香香软软的拥抱和深情的吻。 她为他做了好多好多,一点一点地,舒开他的眉心、放松他的肩膀、温暖他冷漠的性格、改变了他的世界…… “老婆,我好爱你……”他轻声地说。 “我知道。”她故意咧开嘴笑,顽皮。 “咳、咳……”一旁急救完的甄大哥,很不好意思地打断他们的浓情密意。 “……”这时两人才惊觉,原来旁边站着那么多人。 “幸好,只有左边大腿外侧的伤口比较深,其他都只是轻微擦伤。”甄大哥也松了一口气。“现在要送小晴去做x光和电脑断层扫描,在医院观察几天应该就可以出院了。” “谢谢……”墨行殊这才安心了下来。 “对了,园长他们还在外面吗?”甄芷晴问。“老公,你帮我告诉园长,说我没事了,然后,帮我安慰一下小童,他可能吓到了。” “小童是谁?” “我的学生,我被送上救护车的时候他一直拉着我的手,以为我要死掉了,你跟他说老师没事,还可以跑来跑去,别让孩子到医院来看我,会吓到他们。” “好。”她真是一个疼爱学生的老师。 “还有,帮我跟园长请几天假,我一出院就马上回去上课。” “……”这点,他保留。 ***bbs.***bbs.***bbs.*** 墨行殊留在医院照顾甄芷晴。病房里,摆满了粉红玫瑰,空气中全是纤细淡甜的玫瑰花香。两人十指相扣,恩爱地注视着彼此。 麻药退去之后,疼痛开始发作,又因承受撞击力,不只伤口,全身肌肉和骨头都像被错了位似的开始一阵阵发麻肿胀,甄芷晴不敢移动,一开口就会变成呻吟,整个人像被钉在床上,再也挤不出笑脸,眼眶泛红,鼻腔发酸。 “笨蛋……痛要说啊……”墨行殊注意到她表情的变化,注意到她突然紧咬着下唇,赶紧冲出病房找甄大哥求救。 “不痛、不痛,还好啦……喔……”她在墨行殊冲出去后才皱起脸,让眼泪滚下来。 甄大哥来检查她的伤口,开了止痛药,摸摸她的脸。“好好休息了,别说太多话,下巴还肿着呢!” “嗯……”她点点头。 墨行殊又坐回床边:心疼地拢拢她的发,那温柔的眼神和体贴的举止,让她有“因祸得福”的幸福。墨行殊情感内敛,说甜言蜜语前自己先起疙瘩,不过,这时,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老公有多爱她。 一不痛了,她就又忘记大哥要她多休息的叮咛。 “老公……这是你第一次送我花耶……”她好感动,好喜欢玫块的香味,不时闭起眼,细细地嗅着被爱的味道。 “第一次买花,不知道要买多少……”他一脸尴尬。 墨行殊趁甄芷晴做其他检查时,跑到花店去,说要买花送老婆。 花店老板推荐他粉红玫瑰,他闻闻香味似乎还不错,告诉老板全包了,谁知道全包也不过那么几十朵,他觉得不够,他要一片花海,要病房不像病房。 于是,他连跑了十几家店,将医院附近花店的粉红玫瑰全买下,接着又打电话给秘书,再请她多订些花送来,然后,他赶回医院,甄芷晴也已被推进病房了。 不久,医院大厅的工作人员和挂号的病患就看见一个接一个,捧着整桶玫瑰花和满天星的花店店员走进大门,坐进电梯,再当着所有目瞪口呆的医生、护士的面前,将花送进甄芷晴的病房。 这下,甄芷晴红了,墨行殊也爆红。 “想不到我们家女婿都这么大胆示爱的啊!”甄父和甄母闻风而至,躲在病房门外偷笑。 “就是啊,年轻真好……” 墨行殊根本不知道此举会造成轰动,医院里的人知道这件事后莫不想亲眼目睹这花海的盛况,顺便瞄几眼这个传说中又帅又多金又痴情的老公,顿时,甄芷晴的病房成了医院里的观光景点,闪光灯此起彼落。 关于“爱情”这件事,他的常识没比甄芷晴多出多少……他以为,大家都是这样的。 “老公……”她忍不住笑。“其实你笨笨的也很可爱。” “你还说……”他捏捏她的鼻子。“好了,别再撑了,快睡觉,待会儿大哥进来骂人了。” “喔……”她吐吐舌头,乖乖闭上眼,但手,还是要握着他的。 墨行殊一直等到她真的睡沉了,轻轻地抽出自己的手,走出病房,跟甄大哥说了几句话,然后,离开医院。 他直接驱车前往墨朗位在阳明山上的房子,两人单独在房间里密谈许久。 接下来,“凤肴集团”即将出现前所未有的大风暴。 墨行殊由一个并购部门经理空降到总管理处,成为营运中心总经理,原来的总经理墨云康退休后成为集团顾问。 他上任后立即召开一场全球高层主管会议,会议中当场开除“凤肴食品”总经理墨仁冠,并将他过去十年间利用职务之便收受回扣、挪用公款、泄漏公司机密、私自变卖及占用公司土地等高达数亿的非法获利全抖出来,令所有与会主管个个脸色发白,“挫咧等”。 墨行殊会告到底,要他进去吃牢饭,要他身败名裂,永世不得翻身! 接着,他宣布成立“诚信调查部门”,命令主管于半年之内将过去违反公司规定所获得的利益自动上报并缴回,且暗示所有资料都掌握在他手中,如抱着侥幸的心理,下场就跟墨仁冠一样。 政策一公告,有人心惊胆跳,有人拍手叫好,有人开始私下集结意图将墨行殊推下总经理的位置,有人为明哲保身,准备做暗中检举的“抓耙子”。 隔天,所有在集团里身居高位的墨家人同时涌入了墨朗的宅邸,但是老管家不知墨朗的行踪,只说老爷和夫人前天说要去环岛旅行,一、两个月后才会回来。 “那把老骨头还去环岛旅行?” “云庆那个小儿子要造反,这个家要散啦!” “要是老头子半途一命呜呼,什么都来不及交代,这家谁来主持?二哥不行了,难道要让那个兔嵬子来教训我们这些长辈吗?!” “得找翁律师,让他提前公布遗嘱,免得被有心人收买,擅自窜改内容。” 几个不孝子孙见情势不对,已经先乱成一团,这个家黑幕太多,利益纠葛太深,没人知道谁跟谁是一伙的,暗地里又想把谁弄垮,就担心老爷子嗝屁了,将来自己的地位岌岌可危。 老管家一脸“没法度”,也只能频频陪不是,谁知道他服侍了大半辈子的老爷这么没心没肝,到最后竟然将他这把老骨头丢进这群豺狼虎豹里。 不管啦!他也要申请退休了啦! 墨行殊身上扛着无比沉重的压力,在向老婆大人“报备”后,全心投入这次的企业改造。 甄芷晴知道他是为公司好,为爷爷之前跟她说过的,保护公司上万个家庭而努力,当然不介意暂时把老公借给公司。 不过,她不清楚内幕,不明白为什么她伤都好了大半,旁边的“看护”比在医院里还多。 墨行殊请了四名女保镖保护老婆的安全,直到整个局势稳定下来。 他不会赶尽杀绝,也明白狗急跳墙的道理,在墨家这样的环境长大,人性中与生俱来的贪婪他很早就看透了,他只要求吃相文雅点,适可而止,一步一步地调整公司体质。 甄芷晴伤口复原后便回到幼稚园上课,继续做她快乐幸福的小女人,只要老公天天回家,可以亲亲、抱抱,半夜找得到他暖暖的胸膛,她就满足了。 对于那场车祸背后的可怕阴谋,她完全不知情。 这天,墨行殊的二伯突然到家里找她,说是关心她车祸后不知道有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 她热情地招待二伯,感动他对她的开心,邀请他留下来一起吃饭。 “行殊最近都工作得很晚,二伯,晚上我让管家煮几样拿手菜,你留下来吃饭,就我们两个,好不好?我们常常见面啊,可是都没有机会坐下来聊聊天。” 墨云康见她完全不怪罪自己的儿子对她做出如此天理不容的事,还对他这么体贴,一时愧疚不已,老泪纵横。 “二伯……”甄芷晴愣住了,手足无措。“如果、如果你不想吃饭也没关系,我们可以吃水果,也可以吃蛋糕……” “小晴……”墨云康突然握住她的手。“二伯求你了,求你原谅仁冠,他是一时鬼迷了心窍,受身边的人煽动……” “要原谅什么?”她根本听不懂墨云康说的是什么事。 护子心切的墨云康将儿子现在悲惨的下场告诉她,并且求她原谅他那个不孝子。 她还是不清楚要原谅什么,也不知道堂哥怎么会突然要坐牢,她静静地听、努力地听,想着要如何安慰二伯。 “二伯现在只求行殊能撤销告诉,放仁冠一马,二伯就算卖光所有的家产都会替他还清债款……” 甄芷晴完全“有听没有懂”,但是,她绝不忍心见到二伯如此伤心难过,一家人嘛,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的呢? 她安慰二伯,并且答应会跟墨行殊谈谈这件事。 说是谈,其实她也只有那么一百零一招——先“无事献殷勤”,然后举几个教人啼笑皆非的烂比喻,将心比心、晓以大义、神爱世人,最后,用“鲁”的、用“ㄋㄞ”的、用耍赖的,以墨行殊教她的坚定不移的决心,让她老公选择“点头”还是“疯掉”。 墨行殊在眼皮频频往下掉,脑筋接近一片混沌的状态下突然悟出一个真理——世上没有绝对的强者。 再强的人,都会有弱点,而他最大的弱点就是,他的“天兵老婆”。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多愁善感的秋天走了,严峻寒冷的冬天也过去了,阳明山上的杜鹃带来了春天,甄家大嫂肚子大了,二嫂也有了喜讯。 再过几个月,甄芷晴即将变成“姑姑”,这代表她辈分提升,以后甄家最小的不再是她,底下终于有可以让她“管教”的小鬼头了。 她亲爱的老公觉得她自己都还是个孩子,打算过几年再生baby,她只好先玩大哥的儿子过过瘾,不,不是啦!是先学会怎么照顾小婴儿。 另外一个消息是,幼稚围里一位小班的班导师,生完孩子后决定离职在家专心带小孩,甄茫晴受园长委以重任,由美术老师升任为班导师,这是她职场上的第一次“升迁”,骄傲了好一阵子。 墨行殊看着他这个“天兵老婆”日益发亮的脸庞,日益自信的谈吐,日益神采飞扬的姿态,渐渐走出最初给他的稚嫩印象,看样子她真的长大了,他也可以稍稍放心了。 虽然,他这老婆不大会吃醋,应该说,不知道什么时候该吃醋,但是,除非人在国外,他依旧每天送她上班,将应酬减到最少,是个人人称羡的完美老公。 就在墨行殊忍不住想称赞一下自己,能把事业家庭兼顾到如此面面俱到时,他注意到从幼稚园大门走出来的亲爱的老婆手上居然抱着一大束红玫瑰。 “这是……小朋友送的?”他问。 “小朋友的爸爸送的。”她说。 “小朋友的爸爸为什么送你花?”还是红玫瑰?! “可能觉得我把小朋友教得很好吧……”她也不清楚。 晕……这女人的常识还真的不是普通的贫乏。 “以后不可以收小朋友的爸爸送的花!”他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再补充一句:“小朋友的爷爷也不行!” “好,我听见了……”她捣起耳朵,不明白老公在车子里为什么要这么大声说话。 不过,花很漂亮,回家之后她便拿来花瓶插上,就摆在客厅茶几上。 墨行殊每经过客厅一次,就一片乌云自他头顶飘过。 过了几天,她交给他一张电影票,有点为难地说:“这是同事送的,我想跟你去看,可是只有一张票,我又不好意思叫他再送我一张……” 他看了影片名称,像是部爱情文艺电影,问道:“同事是男的还是女的?” “男的。” “男的?为什么幼稚园里有男老师?!”他眼中喷出熊熊火焰,但是,发现自己吓到她,立刻冷静下来。“把票还给他,我再另外去买两张。” “那买一张就好了啊……”她不懂已经有票为什么还要去买,不过,在看到他一脸阴霾,她也只好噤声。 最近老公的心情好像不太好,皮还是绷紧一点…… 墨行殊当然知道自己老婆很漂亮、很迷人、很亲切,但是,现在的男人都没有一点节操观念吗?她那一闪一闪亮晶晶的钻石戒指就戴在无名指上,这些人难道全瞎了?! “那个同事知道你结婚了吗?”他实在不想表现得像个“妒夫”,但是,想到有个觊觎他老婆美色的男人每天跟她共处八个小时,就令他濒临抓狂。 “知道啊,你看……”她从衣服领口里拉出一条心形项炼。“我把你的照片放在里面喔!他们都知道我最爱你了。” “是吗……”这令他感觉好多了,不自觉勾起唇角。 心情好转之后,墨行殊突然感觉自己似乎是不是太好哄了?还是这小鬼愈来愈清楚怎么抓住他的心? 他不免狐疑地瞄她一眼,可是,她专心地凝视心形相框里的他的照片,那满是爱意的眼神又再次收服了他的心。 “傻瓜,老公就在你旁边,你还看照片?”他揉揉她的头发,看来,这个笨笨呆呆的老婆是不打算让他有安心的一天就是了。 她吐吐舌头收起项炼,偎到他身旁,用着充满闪光的美丽眼眸看他。“老公,我好崇拜你喔……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呢!” 她亲爱的老公管理一间好大好大的公司,看好多、好多的书,什么都懂、什么都不怕,像个巨人一样保护她,她才能如此无忧无虑地生活,她无法形容那种至高无上的崇拜,只觉得他像神一样。 甄芷晴崇拜的眼神大大地满足了墨行殊男人的虚荣,帅气地单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握着老婆的手,顺便来个机会教育。 “以后,如果再有男人送你礼物,记得把我的照片拿出来,然后再让他看看你手上的戒指,说这是老公送你的。”他只能教她方法,无法让她弄懂太复杂的理由,那些男人…… 呿!想抢我老婆,上山修练个千年再下来吧! “好。”她甜甜地应下了,又靠向他的臂膀。 车子平稳地往家的方向行驶,他们静静地感受对方的爱,享受此时甜蜜的感觉,人生,再也没有更大的奢望了。 突然,甄芷晴坐了起来,“咦”了一声。 “咦什么咦?” “老公……”她盯着他看,眼里尽是惊喜。“你在吃醋?” “……”他愣了愣,立刻辩解:“吃什么醋?我怎么可能吃那种醋。” “是!你是在吃醋。”她开心地手舞足蹈。“人家送我礼物,所以你在吃醋。” “就跟你说没有吃醋。” “有,一定有,你别不承认喔……”她贼兮兮地指着他。 “吃醋又没什么,这表示你很爱墨太太啊!” “没有。” “有。” 甄芷晴又开始发挥她不屈不挠的精神,非要他承认吃醋。 眼见自己的战斗力直直下降,墨行殊后悔死了,当初没事干么话这么多,教坏小孩子,现在好了吧!报应了吧! “说嘛,是不是真的吃醋了?”她搔他痒。 “好……是……”他投降了。 以后的每一天,他也都通通先投降了。谁叫这老婆,是他自己挑的。 【全书完】 后记 一颗纯洁的心 会自由地给予 自由地爱 直到它受到创伤 ——《让高墙倒下吧》/李家同 在成长的过程中,许多人经常由于心思过于纤细敏感,而在别人粗心或无意的言行举止中感觉受伤,年轻时候的我们只有满腔的热情,但是缺少智慧,不懂如何处理伤口,不懂得如何释怀,只觉得好伤心,只能默默流泪。 每当受伤一次,就让我们在自己的心房加上一道锁,每加上一道锁,就减损了一分我们对生命的热情。渐渐地……我们对是非对错、表象真相的混淆感到痛苦,然后,我们开始学着保护自己,开始修练,修练到淡然自处,不再动情的境界。 不动情并非无情,是不再让人轻易看见自己受了伤的表情,说穿了,只是一种伪装术,假装自己无伤。 开始写这个故事时,我冒出了一个问号——不再相信很多事的人,还可能再回到最初的那种单纯吗? 先承认,自己是个历经沧桑、看透生死、熟知人性,心灵早已被严重污染的熟女。(众殴):最好有那么熟啦! 好啦!就算没有全熟,差不多也快八分熟了吧! 换句话说,一个八分熟熟女,没事将笔下女主角的性格设定成单纯,未受污染的一派天真,简直是自找苦吃。我翻日记、拼命回想当年(远目~~)十七、八岁时的脑袋瓜子里都装些什么东西,生活的重心、关心的面象又是什么? 发现,原来自己也曾经毫无防备地接受别人朝自己伸来的手,认为身边的每个朋友都是太好人,相信笑容是真的、眼泪是真的、人性是善的。(不要怀疑,熟女也是由小女孩慢慢长大,然后才变熟的。) 现在呢? 举个例子—— 有天晚上家里电话响了,接起来的时候,先是约一秒的空白,然后听到第一句:“你好……”我的肩膀已经反射性地绷起来,直觉又是一通诈骗电话,正准备用最冷的语气告诉对方:“不用,谢谢,再见。”没想到接下来听到的是“我是某某政党xx候选人某某某……”原来是选举的语音拜票。 顿时,笑了,觉得自己未免也太四面楚歌,人心惶惶了。 蓦然想起,第一次浑然不知这是诈骗电话时,还很认真地跟对方哈啦好久,有问必答,直到愈听愈不对,才知道那亲切、关心的口吻,最后的目的。 原本的电话铃声让人期待、喜悦,它可能是重视的朋友、亲爱的家人、深爱的情人打来的电话,现在卸变成疑心疑鬼,必须小心应对,步步为营的攻防战,于是,就这样又熟了一分。 以前,总是为太天真、太单纯的人担心,担心他们这一路上还要面对多少挫折、伤心,无不希望他们多注意前方的坑坑洞洞,早点学会如何保护自己。后来,我发现,单纯的人有一种天生的免疫能力,就是“凡事大吉”。 当我们忙着算计如何“趋吉避凶”时,单纯的人就活在当下,享受当下,不知道吃亏是什么,不知道“窟仔”在哪里,只管开心大步地往前走。 这样没什么不好,甚至,让人羡慕。“快乐”正是许多人花了一辈子,懂得愈多却愈来愈难得到的宝贝。 希望世界上每个像芷晴这样单纯美好的女孩,身边都有个了解并珍惜这份美好的墨行殊保护着。更希望曾经受过伤,关上心门的人,听见门外勇敢并且无惧的敲门声,愿意再次打开门,接受朝你伸来的温暖手。 八分熟的熟女还是相信,善良的人,必能吸引同样良善的人来到身边,让生活回归到最简单、最质朴的状态,多一分相信就少一分猜忌,多一个微笑,就少一滴眼泪。 题外。 写到第九章时,出现了一个坏人,这个坏人必须取个名字。通常不重要的配角名字我总是随便抓几个字来凑凑,只要顺眼就好,于是就出现“墨仁冠”三个字。 睡觉前,脑子里还在转着剧情,突然想起“墨仁冠”这个人,噗地一声笑出来,大赞自己的神来之笔。 就是因为“咽人管”,所以才会变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