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水总裁》 淡言废语 写到第三本了,发现这一家子全是硬汉。 脾气坏,个性差,硬邦邦的臭石头,真是的,想当初是怎么设定的?欸,都忘光了。 最后一个要来写个优雅点的。 当然这是后话。 “香水”刚开始爬文的时候心里想,耐ㄟ安捏,一二三,一连三本耶,都有申曼妮,前两本还只是个老人家跑龙套的配角,一跑三本,直到这本才给了她一个名字,这叫戏棚下站久,终于有她一席之地吗? 不敢再大开大阖的让她出场,于是……给他缩缩缩……这一本她总算安分守己的做好她的配角,哎唷喂啊我的妈,这女人太抢戏了啦。 夏天快到了,夏天,是我的罩门,只要一入夏,就会热得什么都写不下,现在地球暖化,就算阿华住的是神仙福地冬暖夏凉的好地方,可是面对越来越热的气候,加上听说、听说,实际上真的要涨价的油、电、水,冷气还有谁敢开><……一个人住开支花费也没少过,这是怎样,阿华太不会算计了吗?就算神经再大条,日日听朋友在网路上唉唉叫,其实我比较想说……真的会唉唉叫的人都没什么,像我们这种不会叫的才可怜。 事实证明,常常惨叫没钱的人一转身又是另一种气派~~~~~~如是说来><阿华是垃圾桶吗?专门让人倒垃圾的? 喜欢完稿后空空的前面那几天,可以什么都不要想跟做,不过下本书又快逼到眼前,焦虑又出现了,职业病看起来严重了。 每天还是有很多事要学,很多事情要搞懂,活到老学到老原来不是空话。 下本书《回锅总裁》见喽。 序曲 今天是她的生日。 十八岁,转大人了,他……他要做一件很早以前就决定的事。 “老大,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做,会折寿的。” “你妈生你这个蛋,也没巴望你活到七老八十,何况,这是好事,是我替你添寿好不好。” 这人,嘴臭到了极点。 “老大,我是要你考虑清楚,为了你跟嫂子好,别想不开,同居就好,结什么婚?” 这──乱伦耶。 “叫你当证人,哪来许多废话!”又一记狼眼横过去,所有的苦口婆心统统销声匿迹。 “结婚证人起码要两人,我一个能有什么用?”要拖人下水只找他一个太不公平,称兄道弟的死党不是还有一只,人死哪去了? “你的身材可以抵两个人用。” 呜,这是人身攻击,虽然被欺凌得很习惯,也不要把血淋淋的事实挂在嘴上嘛。 他们是歃血为盟过的兄弟,用小刀割指头的时候痛死了,痛归痛,老大不是叫假的……重点,他要说的是,老大,十八岁的姑娘一朵花,你这样摧残嫂子这朵含苞待放的花,未免太没人性了。 像是完全知道小胖他脑袋里转的是什么念头,申烽火带头往外走。“说你是猪还不相信自己蠢,这年头好女人是抢手货,不先标下来,难道等别人来抢?” 他有切肤之痛,很久以前就有这层体认。 咦,老大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智慧了? 崇拜啊如滔滔江水永无止息……但是,他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老大,我是乩童,不是牧师。”证婚耶,他们家侍奉的是五路财神,财神不管人间姻缘,月老也没空,那……要请关圣帝君下来还是三太子爷附身? 更重要的是他还没出师,要是被师公老爸知道他胡来,到时候皮开肉绽一定跑不掉~~“给你选,左边还是右边?”申烽火粗声恶气的嗓门压得很低。 皮痒是吗? 有人一时不防,下意识二选一。 “左……”砰!“……唷!” 一只完美的黑轮挂上白目同学的左眼。 “老大!”哀号。 申烽火看著贴在墙壁上的昔日同学,撂下话──“限你一分钟出现,屁话少说,不然林北马上把你折成一大块,踢上供桌当神猪普渡众生。” 鱼肉同学,他向来不遗余力。 “慢著,老大……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有屁快放!” 就算喝过碱水,老大的草根性还是可亲得很,虽然从头到尾就只学会那么一句粗鄙的闽南语,不管怎样还是叫人怀念。 “这件事你跟嫂子商量过了吗?” 一七九或者更高的身躯僵了,扯了下嘴角,“我们家小事我作主,大事她负责,这事小,我说了算。” 挖哩咧,老大哥,结婚不是办家家酒,小事一桩不足挂齿,要是这样唬弄得过去,小老弟把头砍下来给您当球踢。 “嫂子翻脸我不管。” “她我来搞定。” 不知道谁被谁搞定,小胖全然不看好。 “申烽火、小胖,你们两个鬼鬼祟祟的在里面做什么?”娇脆脆的嗓门听得人心底一阵骚动,轻盈的脚步正在往内移。 说是里室,也不过用张乡下花布剪裁的帘子遮著当隔间。 “我就来了,你别进来,会长针眼。”申烽火冷硬的线条像水墨被晕染似的柔软了下来,一边说著,匆匆掀开帘子钻了出去。 的确,人家说一山还有一山高,一物向来克一物,注定好好的。 他这称兄道弟说不动的、讲不听的,只要某人随便甜甜的声音一开口,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就像现在。 小胖不知道老大是怎么搞定嫂子的,没有腥风血雨,没有血溅五步,所以,这会儿他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不伦不类却又感人肺腑的站在自家供奉的赵玄坛元帅坛前当起了证婚人。 鲜花、长明灯、六碟糖果饼干、青铜香坛上香烟袅袅,武财神爷赵公明在上。 “咳,我说申烽火,新郎,你愿意娶新娘为妻,一辈子照顾她,不离不弃,爱护她,永生永世不分离吗?” “我愿意。”他点头。 “巴菲,新娘子,你愿意嫁给新郎为妻,一辈子照顾他,不离不弃,看管他,永生永世不分离吗?” “我愿意。”她点头。 申烽火牵著心爱女人的小手,两人相视微笑,乌黑深邃的眼对上秋水明眸,眼光映著彼此。 “那么新郎可以亲吻你的新娘了。” 第一章 那年的雨季来得早,到处雾蒙蒙的,随便往玻璃窗呵口气都久久散不去。 小巴菲对窗外的景色一点概念也没有,只觉得搭了很久的车,虽然车上的皮椅舒滑质软,她还是觉得屁股麻痛。 “别乱动,我可不想让人家觉得我教出来的女儿是条蛔虫。” 是啊,就是这句紧箍咒,逼迫她得安安静静的窝在大车里,一动不能动,稍稍晃一下就遭白眼。 “我再说一遍,去到人家家里可不能像在自己家那么随便,你要是表现不好丢了我的脸,妈不会偏袒你的。” 虽然不懂本来就严厉的妈妈为什么最近更是变本加厉对她要求特别多,不过只要是妈妈的话她都会听,不管再怎样的违背自己的本性。 她知道自己记性不好,不是那种可以举一反三的聪明小孩,在学校不出风头,什么奖状也没拿过,平凡得连老师也常常记不住她。 这样的自己算好还是不好? 问一个年纪不超过十根指头的小孩,她也很困惑。 “你这孩子跟你说了那么多,到底有没有听进去?” “有。”她小小声的说。 妇人气结的瞪了她一眼,不再追究,因为目的地到了。 两把大雨伞把两人迎进了一幢她形容不出来的大屋。 鳞次栉比的堂屋,高门台,大台阶,硬木窗户严丝密合,草皮绿地一望无际,泳池、温室、花圃,密密麻麻的老树应该是遮荫的好帮手,这会儿在雨帘里看起来只让人感觉阴森森的凉。 房子真的很大,大到分不清东西南北,小巴菲只能紧跟著妈妈的脚步来到一间比篮球场还要大的客厅。 对她来说这不是房子,是迷宫。 她们来得显然不是时候,空气中残留著兵荒马乱后还没来得及喘气的紧绷感,大家的表情看起来极度不自然。 几个看起来年纪差不多的少年各自散坐在钢琴椅跟沙发上,每个都漂亮得跟天使一样。 咦?她稍稍修正,要说一屋子的白羊,有个人就像突兀的黑羊,衣服肮脏撕裂,眼下淤青下巴有伤,他两腿吊儿郎当的挂在沙发扶手上,脚下,是双脏到不行的布鞋。 那伤,看起来就是很痛的样子。 妈妈没空理她,也没有人注意到她,所以应该不要紧吧? 从高领黑色毛衣下的牛仔短裙口袋掏出四方小手帕,小巴菲走到脏兮兮的男生面前,用小手帕抹上他的脸,“不痛、不痛,痛痛飞走了。” “吱,你搞什么?!”申烽火被她用力的手劲给擦痛,继而以研究白老鼠的眼神看著她短到不行的削薄头发,然后一把抢下那条在他脸上肆虐的小布块。 “我帮你擦痛痛。”她做错了吗,怎么他看起来一副想咬人的样子? “谁要你鸡婆的!” 一肚子的怨气正无处发泄,很好!自动上门的受气包,看他怎么修理这个毫无杀伤力的小鬼。 马的,他在外面打架从不手软,一个小时前他还在一团混战中k人,要不是他鸡婆到有剩的大哥把他拎回来,还臭骂他十分钟,也许那群人渣早被他摆平了。 不过他只跟比自己块头大的人种用拳头理论,弱小,他绝不欺负。 这小丫头看起来粉粉嫩嫩,随便一根指头指著就指到天边去了,要打她得从哪里下手? 他的眼光通常就够有威力,十个人有十一个会被他散发出来的狠戾吓得当场做狗爬,她却只抿了抿嘴不逃也不哭? “我看你很痛的样子。” 小巴菲的年纪还没有大到让自己明白死刑犯要上刑场的心情,可是被眼前这年纪看起来跟她最接近的男生吼来吼去、瞪来瞪去,她好像能稍微的感觉到……自己不是很乐观的未来。 “老子痛不痛要你管,你给我滚远一点,免得我失手宰了你。” 撂下狠话,他刚刚话说得不够浅白,这次,她该听懂,然后逃得越远越好了吧? 她眨巴著大大的眼,眼中疑惑更深,为什么会有种不祥的感觉,老实说她也说不上来这种感觉,毕竟,她还只是个什么都不是很懂的小三生,不过妈妈说来这里要听话……“你要我滚……滚……像这样吗?” 跌破众人眼镜的,她蹲下身子就地翻了个筋斗,四肢蜷曲像小猴似真的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本来无所谓的三张面容在看见她的“表演”之后,矜淡表情开始扭曲有了裂痕。 申烽火则是掉了下巴。 丢死人了……这丫头没神经吗?牛仔裙下的粉色小裤裤跑出来,什么都给人看光了。 “巴菲,你……你给我起来,丢不丢脸啊你!人家叫你滚你就滚,我是怎么教你的?”妇人──也就是申曼妮,申家兄弟要叫姑婆的女人发出快要晕倒的叫声。 像老鼠听到猫叫,巴菲动作飞快的爬起来站好,两手还乖乖的放在膝盖上。 “我看地上的布很干净,滚一滚没关系。”她怯怯应声。 “那不叫布,叫地毯。”她教出什么好女儿,一开始就给她丢光了脸。 申烽火眯起细长的眼,看著刚才还在他面前笑得弯弯的眼没了光彩,他腾地从沙发上挺起上半身,两腿就这样连同鞋子踩著米白色高贵的沙发垫,摆明了跟申曼妮对呛。 对于他嚣张的行径,其他人视而不见,他们都知道跟申烽火奢谈礼貌,不如去跟家里的看门狗要求还比较快。 气氛又拧了。 申曼妮脸上有些挂不住。 “大家,我来介绍一下──”放下优雅跷起的双腿,带著微笑的申家大公子申无敌把小巴菲招到他面前。 看见碍眼的小鬼居然像小狗似的离开他的视线,申烽火不以为然的哼了声,踢了大理石桌子一脚。 申无敌把小巴菲推到众人目光面前,双手搁在她细小的肩膀上。 “她叫巴菲,以后要跟我们住一起,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大家要好好照顾她,知道吗?” 老二申亢露出兴味,刚才这小女生的确逗乐了他。 “你把我们集合在一起,就是为了这个小不点?” “她是姑婆的女儿,正确的说,我们要称呼她一声姑姑。”申无敌自己也挣扎了很久。 名义上,她是姑婆的女儿,辈份上就是大上他们一截。 “我先说,我不叫她姑姑的。”举手的是申家老三申卫然。“其他的,我没意见,老大说什么就什么。” 姑婆的拖油瓶,还满新鲜的。 家里向来阳盛阴衰,尤其最近气氛低迷得跟住在古墓没两样,多个粉雕玉琢的小女生看起来很不坏。 “干么那么突然,还买一送一喔。”申烽火一听一个小鬼的辈份居然比自己大上那么多,心里有气。 老实说,长年住在国外的他们对于父亲在台湾有什么亲戚朋友一概不清楚,要不是他那对该死的父母留下遗嘱要葬在这里,他们压根不会回来,日前嘛才认了个姑婆,今天又冒出个姑姑,马的,他那个优秀的大哥在搞什么鬼,嫌家里人口少不如办个收容所算了! “申烽火,注意你的礼貌。” “礼貌?!我呸,你把我从那么多人面前拎回来的时候,礼貌到哪去了?”他是小人,还记恨在众目睽睽下被带回来的老鼠冤。 “爸跟妈的头七,你却在外面鬼混,像话吗?”申无敌沉下眼,不怒自威的样子总算把么弟的气焰压下了一点。 在外面鬼混、泡妞、打架,这些他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但是这种大日子多少族里的长老在看,他却故意把自己搞得又脏又狼狈,故意丢脸,也不给那些长老们好看就是。 父丧母亡,不是只有年纪最小的他难过,每个人都需要时间疗愈,用不同的方法抚平失去父母带来的冲击,即使他们的父母因为事业忙碌,在他们的成长过程经常缺席。 他们兄弟是相濡以沫长大的,没道理在这里过不去。 看见申烽火撇撇嘴不吭声了,申无敌言归正传。 “你照顾小菲,你们年纪相近,比较容易相处。” “我听你在放屁!”安静不到一秒钟的人又开炮。 马的,他又不是奶妈,也没奶子好不好,他才不要充当什么保母、奶娘,女生最麻烦了! “按规矩,她是你的。”想退货?没门。 哥哥带弟弟,弟弟再带弟弟,公鸡带小鸡是他们家的“优良传统”,谁都逃不掉。 “请个保母给她不就得了。”凶猛的小老虎还意图挣扎,公鸡带小母鸡,像话吗? 申家什么没有,就钱最多。 “保母是一定要请的,不过你还是必须负责照顾她。”吐他槽的是申卫然。“你是我带大的,我的责任了了,小弟,接棒吧!” 很幸灾乐祸的说法。 推己及人绝对是一项值得发扬光大的好事。 哥哥们的风凉话让申烽火清楚的见识到什么叫手足情深。 他一个个看过去,想在几个哥哥的脸上找到一丝所谓心虚的玩意,马的!这几个奸臣根本是早就串通好找个绊手绊脚的丫头塞给他。 哼,上有政策,以为他没对策吗?想找人盯他,这么小的女生能管个屁用! “不用的,巴菲不用别人照顾,我自己会照顾自己。”转著灵活大眼的小女生并不喜欢那种一触即发的气氛,嘟嘟小嘴,娇嫩的腮帮子,天真水嫩的表情无比甜美。 真不懂这些人在吵什么,以前她也是自己照顾自己,现在也可以啊。 “你猪啊,我们讲话的时候你插什么嘴?!”申烽火劈头又呛。 她退后好几步。 这男生好凶,从一开始就扯著嗓子在吼人,而且老是屁啊屁的,几乎每句话都要带屁,早知道刚刚就不用对他那么好。 “人家刚来,别把她吓坏了。”申亢声援道,他们家从来没有这么粉嫩春天的小女生,稀有动物,要好好爱护才对。 “马的,我又没请她来,不爽,看哪边凉快她就滚哪边去!” 小巴菲小小的眉头打了结。“老师说不可以说脏话,说脏话的人要用洗马桶的刷子刷牙,而且,我不滚了,叫人滚蛋是不对的。” 除了申烽火以外,申家三兄弟对小巴菲的表现非常的耳目一新,霹雳啊,人家小小女生既没被申烽火的臭嘴薰倒,也没躲起来大哭,是非黑白清楚得很,还义正辞严的训斥那个目中无人的小混蛋,多骂一点、多骂一点,以解他们这些当哥哥们的鸟气。 申烽火脸黑得直比锅底。 小巴菲看见自己的“恐吓”收到效果,转向一直站在她背后的申无敌,口齿清晰伶俐的提出要求──“大哥哥,请你告诉我我的房间在哪里,我不想一直站在这里让人污染我的耳朵。” 她搭了很久的车,又站在这边鸭子听雷听了好久,老实说要不是一直感觉到妈妈在她背后戳来戳去的眼光,她比较倾向想赖在那组软硬适中的沙发上好好补个眠。 哗,刷刷刷,目光齐聚,小小女生居然一眼就看出了他们家的污染源在哪里,直指核心,人家说强将手下无弱兵,姑婆是商界的女强人,想不到小小年纪的女儿也不是省油的灯,假以时日,值得期待。 果然他们的家庭正需要这么个蕙质兰心的好“女人”。 申烽火一个大步窜到小巴菲面前,用他的身材优势盯著她洁白如初雪、美得超乎她这年纪该有的灵性小脸蛋嘶吼,“谁允许你我说一句你应一句的?说我讲的话污染你的耳朵,哪里脏了?你说!” 小巴菲用她的小手直接把他凑到面前的脸推开,“我是姑姑,没礼貌!” 申烽火才感受到她柔嫩手心的软意,可下个瞬间又一把火熊熊烧起,她竟然一下就学坏了,竟敢拿身份来压制、回呛他~~她应该笨一点,蠢一点,呆一点,等著他好好的欺凌她不是,可是当他看著三个身高比他还要高上一个头的兄长,很晚的发现,这批墙头草曾几何时因为她这朵小花,整个往她靠拢,变成了她东方不败的靠山。 难道就因为他是臭男生,而这个害他们兄弟阋墙的女生是母的? 这又害他差点爆粗口,把所知的脏话给淋漓尽致的发挥出来。 他咧嘴又咧嘴,却只能目送那个小妖女让申无敌给带上了楼,这一回合彻底败北。 申无敌看得出来,这小女生累坏了。 长途旅行并不适合年纪这么小的小孩,更遑论她有个那么强势又不知道体贴为何物的母亲。 给她的房间很大很大,并不适合小孩,虽然极力的布置过,还是太大了。 “喜欢吗?要是不喜欢,哥哥可以再替你换一间。”站在门口,申无敌体贴的蹲下来,眼光平视小巴菲,轻握住她细嫩嫩的小手。 她没说好还是不好,妈妈不会喜欢她挑剔的。 “小菲,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她点头,薄得像小男生的发随著她的动作额头上几绺浏海轻微的晃荡著。 “欢迎你在这里住下来,亢跟小然都不难相处,”属于大人的言词她能理解吗?实在抱歉,他真的离开这年纪太久了,但还是努力的挑著自认简单的字眼解释,希望她能明白他们是出自内心的欢迎她的。“小火只是说话直接,没有什么恶意,你不要太难过,包括我在内,这个屋子的人都非常欢迎你的,好吗?” 没看过那么好看的一张脸就近得差点贴在她眼睛前面,小巴菲喘了喘气,不知道怎么回应。 “如果缺少什么东西,尽管跟管家讲,记住,你也是这个家里的一份子喔,不要跟我们客气。” 她点头。 她有经验的,她知道去到人家家中要嘴甜、手快、做事勤劳,只要做到这些,走到哪都不会惹人厌,可是面对这个和善亲切的大哥哥,为什么她就是说不出话来? 这些人、这些环境是她未来要相处、要住下的,妈妈到底把她带到什么样的地方来啊? 走进充满蕾丝、粉红色还有大大小小泰迪熊的房间,仰头一看居然还有盏复古式水晶吊灯,小巴菲瞠目,这比她之前住的房间夸张太多了。 但是,人要惜福。 回头把门关上,慢吞吞的放下自己的小行李,把所有的东西都摸了一遍,确定是真实的,这才扑进棉被里。 第二章 巴菲九岁那年,她这小祖宗,成了申家的一份子。 她没有什么寄人篱下的辛酸,真要有,也就房子太大,太陌生,她人小脚短,要把屋子走上一圈,很是辛苦。 至于一夜之间多了四个哥哥,(当然,后来经过一番协议,为了避免称呼上的尴尬,大家都举双手赞成互相叫名字就好),这是谁都没有的好运气吧……如果撇开那个没把她放在眼里,每天跑得不见人影的申烽火不说的话。 住进申宅没几天,事业心很重的母亲跟大哥哥就收拾行李飞走了,去哪呢?据说是个得飞越大半个地球才到得了的地方。 妈妈一开始就跟她说过,会搬进这个家,为的是就算跟她说她也不会懂的事情。 大人都这样,遇到复杂还是懒得解释的事,就说小孩不懂。 不过,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被留下来的不只有她,申亢说那是基于安全考量。 她不懂,会有什么危险,有电视常在播的恐怖份子还是地雷炸弹吗? 申卫然摸她的头说有他们跟她作伴不好吗? 当然好,只除了那个爱欺负她的申烽火。 拉头发、扯衣服、叫她肉饼脸,藏她的色笔盒、用口香糖黏她鞋子、放狗吓她……简直坏死了。 她讨厌他! “小菲,你如果想妈妈就来跟我说,我帮你打越洋电话。” 申亢对她最好了。 但是,她不是不想妈妈,每天被申烽火捉弄得精神紧张,实在没什么时间想妈妈耶。 “肉饼脸,你站在这里做什么?”佣人休息室外刚走过从外面回家、满头大汗的申烽火。 “申烽火,什么叫老蚌生珠?” 他瞄了眼休息室半掩的门内的佣人们后把脸撇回来,随手把不知人间险恶的小女生带离开是非之地。 “你听那些下人嚼舌根做什么?” “什么叫嚼舌根?” “跟你解释你又听不懂,反正以后只要相信我讲的话,其他人不管说什么都当作放屁,知道吗?”他确定在这里讲话两人的谈话不会有不相干的人听到。 又是屁……小巴菲扬起漂亮的眉睫还有要把人吸进去的水眸,带著天真的困惑。 真可以这样吗?他又不是她的谁,非只能要他的话不听吗? 这问题太困难,先解决眼前这个吧。 “那什么叫拖油瓶?” 申烽火跳了回来,“你是猪吗?脑袋都装猪大便,不是叫你不要听了还问,要不要连你的祖宗八代都问候一遍?” 她很不知死活的继续发挥好问精神。 “祖宗八‘拜’又是什么?” 这小女生好学不倦的精神真是叫人佩服,佩服得想给她一巴掌,她是以问倒他为人生目标吗? “靠,你的祖先跟我家祖先有什么屁关系。”八竿子打不在一起的可不可以! “我知道。”她静了半天,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申烽火脚不跳了,他紧盯她小小的脸蛋。 “你知道什么?” “也没有什么啦。” “你最好给我说清楚。” “本来我的祖先跟你的祖先就没关系,我跟妈妈的祖先也不会有关系,也就是说很多很多的祖先都没有什么关系。” 什么什么一堆祖先的,马的,绕口令吗?她就不能简单扼要的讲清楚……还是……她知道些什么? 申烽火的脸肃了。 她来的那天申无敌把他们集合在书房,约略提过这丫头的来处。 到底是哪个长舌的说了出来? “我是育幼院的孩子。” 他眯紧了眼。“你怎么知道的?” “妈妈领养我的时候我六岁,我懂事了。” 马的! 新学期开始第一天,巴菲一听到放学铃响,立刻收拾所有领到的新课本,用捆书带一绑,夺门而出。 她不成群结党,也没什么上个厕所后面要拖一串粽子那种姊妹,更不流行我跟你一国、你跟我一国,在这种以家庭有钱流油到何种程度才端看有没有交往价值的同学圈里,她几乎是独行侠。 她早熟,对那种每天开口闭口名牌,寒暑假去哪个国家游玩,还是谁的爸爸又多了小老婆的话题一点兴趣也没有。 再说她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本钱可以拿出来跟别人炫耀比较的。 比来比去,不就是比谁家有钱这回事。 可是要说她人缘不好也太武断了点,起码喜欢她的男生比枝头胡乱开的桃花还要多,经常,老师发下来的笔记有人自动自发拿,扫地有人代劳,值日生擦黑板、提水、抬便当……多得是自动献身的男仆,要不是她极力捍卫自己的书包,想代劳的人也不少。 像现在她才踏出教室──“巴菲,我带了夏威夷的火山豆,是巧克力口味,送你。”矮个头的男生急忙拦住她的去路,献上跟父母寒假出游带回来的战利品。 没等她回应,另外一个瘦子把矮个子挤开,“夏威夷豆有什么了不起,这是我去日本浅草带回来的和果子还有大福,我妈说女生最喜欢吃这个了。” “我有万峦猪脚……” “好恶心!我有美国刚进口的掌上型游戏机,巴菲,我们一起玩。” “走开!谁要跟你玩游戏机,巴菲是我的~~” “巴菲……” 看著已经吵起来的男生,巴菲实在头痛,她越受男生欢迎,女同学就越排斥她,真是够了啦,这些臭男生要把她害到什么地步,她往后退了两步,再退两步,转身狂奔。 要甩掉那群聒噪般的男生很简单,因为太过熟练,十几分钟后她穿过半个校园,绕远路到了文化中廊,校门口在望了。 升上六年级,课本加上学校指定的课外读物、参考书,书本没少反而变多,拉里拉杂的东西,又经过刚刚狂奔、肩膀背著,手里捧著,几乎要把她压垮。 “啊喂,巴菲你跑那么快,后面有鬼在追喔。”很践的声音,耳热能详。 她如丧考妣般的低下头。 如果可以,她真的希望不是她以为的那个人,而且,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几年,也不知道他是好鼻师投胎还是怎么著,只要他想,就能找到她,而且屡试不爽。 她加紧脚步,当作没听到,校园里,人来人往,她走快点可以甩掉他吧? 但是,头发一紧,背后的拉扯力量让她吃痛,不得不停下脚步──“肉饼脸,林北在叫你听到了没?”一道人影窜到她面前,足足比她高上一大截,两人站在一起活像是七爷八爷出巡。 申烽火旁边跟著他的跟班,小胖跟少爷,这三人向来形影不离,是别人口中的“恶人帮”。 听听这绰号就知道他们有多匪类了。 “我有名有姓,你很够了喔。”摸著发痛的头皮,巴菲试著凶恶的口气怎么听都像撒娇。 这就是她不想留长头发的原因,申烽火那只贱手动不动就爱扯著她的头发玩,她这辈子除非摆脱这个煞星绝对不留长发。 “叫肉饼脸顺口。”他大爷倒是神清气爽,不同于制服的下摆因为过度活动早就脱离皮带跟裤子管束一大半掉在外面的邋遢,早上还干净出门的仪容也已是八百年前的事情了。 顺顺顺,顺你的头啦! “你来我的学校做什么?”要逛大街,高中部比国小大上好几倍,干么非得逛到她的学校来,何况今天也是他升上高中部的第一天,这家伙会不会太混了! “来接你一起回家啊。”难得他心血来潮。 “司机会来载我,还有,小声一点啦,我不想让人家知道我们有什么关系。”要是让同学知道他们有什么牵连,她就头大了。 也不知道像他这样的男生有什么好喜欢的,爱慕者众,国中部跟高中部的女学生常常打成一团,就为了他是不是多看了谁一眼。 那些神通广大的女生自从发现他有她这么个“妹妹”在国小读书,居然来校门堵她,幸好她年纪小一点威胁性也没有,才得到了应该有的安宁。 偷瞄恶霸一眼,他虽然长得平头整脸,但是粗野的举止,应该任谁都看得摇头,那些女生的眼光究竟是以什么为标准的? “认识我你很丢脸吗?” 巴菲把重物换过一手。“我可没这么说,只是很麻烦。” 如果可以节省被莫名“关爱”的次数跟机会是最好,不想沦为争风吃醋后的牺牲品,两人除了在家里避不开的碰头,在学校,能避免就避免……以策安全。 “嫌我麻烦?”他心情超不爽。 “你自己看看,你一个高中部的学生站在这里怪不怪?” 现在的小学生可早熟得很,除了卡通,偶像也八卦得很好吗?! “谁鸟他们!”很申式的说法。 只要是他老大不介意的,对他都不具有任何意义。 小胖点头赞声,少爷也连成一气。 巴菲决定不再对这种人浪费唇舌,要是能说得动他,牛牵到北京就会变成马,天下红雨了。 一看她冷下俏脸,申烽火转过头叫两个死党先走。 小胖顶了顶他的肚子,挤眉弄眼。“老大,吃幼齿顾目啁喔。” “吃你老二啦!” 这么限制级的对话真的出自现在小孩的嘴吗?巴菲无言。 少爷努嘴示意小胖别多嘴,两人手插裤袋,很屌的走掉了。 巴菲催眠自己自己耳鸣,什么都没听到,却也不停的把胳臂上的书左右轮流换手,显然不胜负荷。 “这么多课本,真变态,你不会放在教室抽屉里,干么全部往身上带?”申烽火抢过快要压断她手的课本,甩在肩膀上。 “我要先预习新课本,免得正式上课的时候跟不上。”她的脑袋比别人差,成绩不好看,妈妈已经打电话回来警告过她,学期成绩要是再没有起色就要给她请家教,二十四小时鞭策她。 她不绷紧神经怎么行? 她不像某人,每天只带便当去学校,最后把便当空盒丢在学校两手空空回家,逍遥自在得像个散仙,什么压力也没有。 身上负载的重量全部解除,还真轻松许多。 申烽火没答腔,他知道巴菲的压力都来自哪里,对于姑婆的严厉,他们四个兄弟也没少吃过苦头,但是那个老女人对巴菲的要求更多。 摸揉著她的头,然后就很顺手的把空著的手搁在她的小小肩膀上,也没想到合不合宜、妥不妥当,起初是怀抱著想安慰她的纯粹,摸著摸著,她的发丝柔软滑顺得让人爱不释手,就连小小的肩膀也像一捏就会碎,在他想来这就是个子高的好处。 他手底的温暖让巴菲想甩又甩不掉。 他们的交情有好到可以随便在校园里勾肩搭背吗? 不过,她越不让他碰,他越喜欢突袭,两人打来打去,在旁人看起来像极了情人间的打情骂俏,得手的他有种模糊的快乐,直到坐上校门口等候的私家轿车,他才放手。 女孩子都像巴菲这样吗? 不尽然,他知道。 真要说他对小小幼嫩的巴菲有什么别的想法,当许多年后长大成人的他回想起来,他几乎可以笃定的说,就是从这一天开始种下种子的。 空荡荡的大宅子,会回家吃饭的人不多。 早些年申亢跟申卫然或多或少还会来转上一圈吃顿饭什么的,自从申亢接到兵单服役去,另一个的外务多又杂,来无影去无踪,永远没有人知道他人在国内还是国外,数来数去就那么几个人的宅子就更空了。 巴菲有时候会想,要是她不住在这里,家里很多时候就剩下申烽火一个人,只有他一个人的房子会冷得跟冰窖没两样,他待得下去吗? 反过来讲,要没有她,听说公司已经上了轨道的无敌大哥肯定会让他的弟弟们全部搬回国外吧。 那么她算什么?多余的累赘吗? “小姐,你今天吃得很少,是厨子煮的料理不合你口味吗?”管家看著让佣人收拾下去的盘子里剩下许多食物,不安的问。 巴菲把刀叉轻轻放下,用餐巾抹抹嘴巴。“我吃饱了。” “那饭后水果小姐要在哪里用?” “给我个苹果,我带上楼去吃。”她起身,把椅子推好靠拢,良好的家教呈现在该有的用餐礼节中。 看著她纤细的身影消失在偌大的餐厅门口,管家只能无声叹息。 迷宫似的豪宅,华丽的餐厅,典雅的宴客厅,小少爷看也不看,使用的只有小小姐一个人。 一个小女生,年纪比他的孙女还要小,看她那孤单的身影,实在叫人不忍。 用过晚饭的她回到已经睡了三年的房间,扭亮书桌上的枱灯,还没能把书包里的书本拿出来整理,门被打开了。 会这么没礼貌就进她房间的人,开天辟地就申烽火那么一个。 她转身,不意外的看见嘴边撕裂、眼角淤紫的他。 晚饭时没看到他的人,大概也知道他又“应召”出门,这不是第一回,也不会是最后一回,受伤也是。 她没吭声,熟练的爬上床,床头的柜子上放著申烽火不知道从哪个时候拿进来放著就再也没有带出去的医药箱。 申烽火不客气的坐在自己老位子上,看著巴菲整齐清洁的房间,说要自己照顾自己,她把这话贯彻得很彻底。 她一直很独立,生活上的细节很少麻烦别人,换下来的衣服袜子会主动丢到分类的洗衣篮子里,不必佣人来收,也不在外面逗留,一下课准时回家,生活作息规矩得像个小老太婆,简直不可取。 之前为她请来的保母待了没几个月就自动请辞了,像她这样的小孩需要什么保母──那个保母留下这么一句话。我呸,还真是得了便宜又卖乖! “那么喜欢打架为什么不考虑去打篮球还是踢足球?”同样可以发泄精力却远比帮派械斗要好得太多。 又把她的话当耳边风,她下手也不客气。 从医药箱里熟练的拿出优碘、棉花片,巴菲先替他抹去脸上的脏污,再用另一片棉花沾了碘酒消毒,最后用紫药水擦过伤口,算是处理完他带回来的光荣战绩。 “喂,把东西拿出来。”他喊著在收拾东西的她,一点也不在意刚刚她有多么粗手粗脚。 反正他皮厚肉粗,也不当一回事。 巴菲把医药箱摆回原来地方,慢吞吞的在书桌前坐下,拿出今天新发的本子还有透明书套。 两人极有默契的一来一往,很快每本新书都黏上书套,二十几分钟后,巴菲不只拥有崭新的书本,铅笔盒里的七八枝铅笔都让申烽火用单刀刀片削得圆润光滑。 申烽火抹掉手里的笔灰,真是夭寿,他对自己的课本都没那么重视,刚才在外面干架干到一半,突然想起还有这么一件没做的事,只好把剩下的人渣交给少爷跟小胖解决。 他半路落跑回来被干谯见色忘友,他以伸出中指,当作回应。 虽然有时候他也不免奇怪,又不是她老爸,干么念兹在兹,只要有关她的事情火烧屁股也要做到。 可是,转眼看到她笑咪咪的眼,那副心满意足的娇怯怯模样,申烽火可以确定一件事,那就是未来,他还是会把这丫头的事情摆在第一,不论何时何地。 人家说一物克一物,这样算吗? “申巴菲,上体育课了一起去换衣服。” 整个教室的人都走光了,男女合班的班级一到体育课时间,各自带开到男女体育教室去换运动服装,已经跑到走廊的女同学不忘招呼巴菲。 她抬起略带苍白的小脸,“替我跟老师请假,我不舒服。” “要送你去保健室吗?”同学踅回来不是很确定的问。 巴菲重新趴回桌面,摇头。 同学的同学开始催促,“舒灿,快点啦,铃要响了。” “那我走喽?”这叫舒灿的女生又看了眼巴菲,这才小跑步追上同学远去。 人都走光了,空空的教室剩下巴菲一人。 肚子还是闷,怎么办才好? 昏沉沉的不知道过去多久,没听到有谁进了教室,一只手却很自然的直接摸上她的额头。 “喂,你怎么了?”变声期的男声又刻意压低了嗓子,没有难听得像鸭子,比较像石头磨过砂纸,不过也好听不到哪里去。 没反应,是睡著了吗? 这小老太婆怎么想都不可能跷课,却在操场看不到她,申烽火可没看过她这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心里有些忐忑。 他从操场找到这里来可不是为了看她这副德行。 被当成米糠袋摇来晃去,巴菲真的很想直接赏个锅贴给他,这行径嚣张的人又跷课了,他到底有没有把老师放在眼里? 要不是自顾不暇,她肯定跳起来骂上一顿。 “啊喂,我在问你话,不会回答喔。” 她朝申烽火勾指。 他什么防备都没有的凑上耳朵,一下抬起头,脸色诡异。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好像猫叫声,说什么要这么神秘? “我说……我那个来了。”巴菲红了脸。 “那个是什么?” “大姨妈啦!” “你哪来的大姨妈,我没听过有这门亲戚。” 厚!“生理期啦!” 申烽火搔头好一下才想通,可疑的红打他脸上一闪而过。“那关我什么事?” 她没了声音。 好一下子,他开始搔著胳臂,左手搔完换右手。 “你能走吗?我……先送你去保健室。” “你去帮我买卫生棉啦。”她头不敢抬,拳头握得很紧,肚子闷痛翻搅,最惨的是她什么准备也没有,连厕所都不敢去。 靠,那女生的东西,他一个大男人……可是看她那不舒服的样子。“你去保健室,我买了给你拿去就是。” “我不敢去。”蚊子的声音,带著哭声,她脸色比墙壁还要白。 上辈子他到底欠了她什么,这辈子要做牛做马,连卫生棉也要替她买? 申烽火想来想去,脸色翻了几番,终于想透,脱下他的外套丢给她。“你是猪啊,用我的外套围著,快去啦。” “你的外套很臭。” 她居然还敢嫌弃,找死! “申巴菲你有种就再说一次!” 她承认她没种。 后来,申烽火不只买了巴菲要的,还多带回来一样东西。 他恶声恶气的叮咛,“等我走开才可以打开,听到了没有?你要是敢现在打开我一定让你好看!” 她点头。 申烽火逃得后面像有鬼在追。 她把小纸包打开,看到里面是一条免洗棉布小裤裤。 她的脸孔爆红。 难怪他要逃~~她好想去死啊! 过了几天,申烽火端来一碗黑呼呼的东西到她房间去,一副施舍嘴脸。 “喝掉它。” “这是什么,毒药吗?”八百年没好心过,无事献殷勤,有鬼。 “叫你吃就吃,哪那么多问题。”他居然没发飙。 巴菲仔细看那瓷碗,里头的内容物虽然焦得厉害,卖相也差,却是货真价实的红豆汤。 她舀一汤匙送进口中~~“怎样?” 他可是好不容易从小胖嘴里问到女生那个来得吃点什么补的,小胖上头有个老姊,这方面懂得比他多。 朋友教学相长,这小胖总算还有用处。 小胖附赠的金玉良言里还说了,这期间的女生脾气阴晴不定,跟一颗定时炸弹没两样,男人宰相肚子能撑船,绝对不要跟她们计较。 “很甜。”除了烧焦还甜得腻人,他想打死卖糖的吗? “很难吃?” 他难得的好脾气比天降六月雪还稀奇,也因为稀少,转瞬就无踪影,巴菲看著申烽火拧起来的眉头,赶紧摇头。 吃会没命,不吃也会没命,好为难喔。 几经挣扎,在人家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还是把他难得善心大发送来的“甜”红豆汤给吃完,然后把碗完璧归赵。 申烽火拿著碗下了楼,直接钻进厨房。 不到一秒钟发出地震般的怒吼,“我呸!我呸!巴菲你是脑震荡的猪啊!” 那已经不是难吃两个字可以搪塞过去的甜,楼上那个笨蛋居然闷声不吭的吃下肚去,这不是献殷勤,是……谋财害命啦。 不过他是不是还有点天份,没把糖粉跟盐巴弄混欸……房子隔间远,隔音设备好得很,巴菲当然听不到他的咆哮。 她摸摸有点涨的肚子,想了想觉得不妥当,去什么都有的医药箱摸出几颗若元锭吞进肚子,确保小命安全。 以后不管申烽火哪条神经不对送东西来给她吃,能拒绝就拒绝,不能拒绝……这可能性看起来比较大,她只能用力锻炼自己的铁胃,阿门。 第三章 霓虹,在不夜城里跳动著。 名闻遐迩的补习街,晚上十点半,学生像泄洪的水漫进更多更多的人群里,无声,疲倦的。 一直到走出补习班大门,巴菲才大大的喘了口气,比起补习班窒息紧迫的气氛,即便外头充满二氧化碳的空气还是可喜多了。 没有起色的成绩使得她上课、放学,看《幽游白书》、“国语日报”的童年生活终于告一段落,下课后的她被指定进了这间师资优良、升学率超高的补习班,也是到了这里才知道跟她同样命运的国一生多得要命,每个人都想拚命往上爬,就像溯游的鲑鱼,只是不知道这股推力究竟是出自本人的意愿还是家长。 一想到从今往后一、三、五、七,一个星期将有四天要来报到,鸭子听雷的日子恐怕只会多不会少了。 “肉饼脸,干么垂头丧气的,谁欺负你?”机车声近,一辆哈雷嚣张的挡住了正要过马路的巴菲。 哈雷的出现吸引了许多目光,毕竟,只要是男人都想拥有一辆哈雷这款梦幻逸品。 但是,一个毛都还没长齐的少男……机车上的骑士既没戴安全帽,也没有任何装备,一件破膝牛仔裤、一件浅蓝色圆领衬衫就是他的全部。 “你什么时候买的机车?” 本来就为非作歹的人这下子有了车无异是如虎添翼。 “拉风吧?上来,我带你去兜风。” “你没有驾照吧?” “那又怎样?” “不怎样。”巴菲绕过车头,还是早点回去洗个舒服的热水澡,再说学校的功课都还没做,看来想十二点以前上床是梦想了。 这阵子老是没睡饱,整个人累到连黑眼圈都出来了。 见她不买帐,申烽火追了上去,车是用牵的。 马的,明明他一堆粉丝都对他的新车流口水,这丫头却是一副意兴阑珊的样子,啊是怎样? “申巴菲你不搭我的车是怎样!”他只要一火大,就会连名带姓喊她。 “不怎样,我只是不想拿小命开玩笑,你还没满十八,没驾照,我不想坐你的车就这样。” “你不要给脸不要脸。”这哈雷骑起来刺激过瘾,牵起来……该死的重! 巴菲深一脚浅一脚的走著,后来干脆跨上人行道跟申烽火划出楚河汉界的距离来。 申烽火实在很想赏自己一巴掌,他常常动不动就威胁要揍她,满口脏话都没看过她生气,现在她不笑了,半敛的眼藏不住深潭底的晦暗心事。 他把车子往街边一放,三两步轻松的追上她,一掌压著她的头。 “喂,你这样阴阳怪气的不像我家的肉饼脸喔。” 巴菲几度想躲开他的魔爪。“你不要这样啦,很多同学在看。” “要看就给他们看,谁敢多说,看我的拳头硬还是他的硬。”他承认自己脾气乖戾,解决事情的唯一办法就是靠一双拳头。 “你只会打架闹事,有没有想过自己的未来?”她少见的浮躁,一头扭开申烽火失了防备的掌握。 “没想过。”他很坦白。 对他来说跷课记过是家常便饭,惹出来的事、闯出来的祸不会比天上的星星少,他的未来其实也就那么一条路,组党结派,就这么回事了。 “你可以不想,我却不可以。” 申烽火听不懂她话里的深意,他太肤浅,没错,不过对于她他可以换个方式。 “你今天的课上得好不好,有没有不懂的地方?” 这下真的问到她的心事。 她垂头,甜蜜蜜的小脸像吞了苦瓜。 “不好,英文、数学我都听不懂。” “啊,那怎么办?” “凉拌!”她的成绩没起色,这家伙的也是一片满江红,问他等于问道于盲,多问多伤心而已。 两人又走了一段路。 “对了!你的机车咧?” 有人不当回事的凉凉应道:“丢路边去了。” “什么?!”那可是很多钱的东西~~“谁叫你不鸟我。” 嗄,又她的错? “申烽火!你不要什么都赖给我。”超讨厌的。 “不然咧?” 她没敢怎样,她是俗辣。 只要恶势力横眉竖眼,她立刻正襟危坐。 她就是没那胆子去向无敌大哥告状,看到申烽火就没来由的一阵胆怯,只好无时无刻的提心吊胆,无时无刻的习惯被欺凌。 她到底何年何月才能脱离魔掌呢?希望不要遥遥无期才好。 黄晓,是巴菲他们这前段班的班长。 他长得雪白聪明俊俏,成绩优异,一看就是老师喜欢的优秀学生模样。 平常除了收发生活周记跟班费,巴菲并不觉得自己跟他能有什么交集。 会开始讲话源自于一张发下来的随堂测验考卷,黄晓不知道基于什么想法,将她抱了鸭蛋的数学卷子往桌上一摆之后,五指压住试卷,“下课后你有空吗?这里面你不明白的都可以提出来,我们互相研究一下。” 班长耶,人家都开口了,巴菲哪来的胆子说不要,那可是会引起公愤的。 “为什么?” “上学期各班级平均下来的总成绩我们班被你的分数拉低了,老师让我过来辅导你,希望可以让班级的成绩往上提升。” 糗死了,谁来挖个洞给她跳?! “我可以说不要吗?” “最好不要,我的时间很宝贵你是知道的,我完成老师的托付,你的成绩得到提升,一举两得,这样比较好。” 看起来这个小老师是推托不掉的水蛭了。 “我还要补习,一星期只有二、四两天有空。”要他来迁就自己,这种眼睛长在头顶上的男生一定不肯。 黄晓只稍稍想了下便满口答应。 人家小老师都不嫌累了,她这坐享其成的人还有什么话好说。 赶鸭子上架喽。 黄晓的说明清晰,试算扼要,老实说他在解说的当下,巴菲发誓自己完全可以理解,可是等到补习班的小考成绩下来,个位的分数,丝毫没有起死回生的迹象,不管把自己骂成猪头的猪头也没用,这不能怪人,是她的能力不好,智商果然是有别的。 能不能不要上缴考卷,譬如毁尸灭迹之类的,这种成绩拿出去只会笑掉黄晓大牙,让他这优等生更看不起自己。 “你要不要去找别人讨论功课,我只会耽误你的进度。”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启齿,事先想好的开场白一点也没派上用场,人都有自尊心的好不好,尤其是在那么优秀的男生面前。 要是他可以因为自己的烂成绩回去告诉老师她是块涂不上墙壁的烂泥,应该两个人都能同时松一口气吧。 “我想……也许是我的方法不对,依你的程度,我们得从最基本的开始。”他充耳不闻,牙也没掉,对于试卷只瞧了一眼,决定采用填鸭兼上法炼钢,一步一脚印的方法。 一个有副聪明长相的女生,不可能有个笨脑袋。 这是多少人盼也盼不来的机会,可为什么巴菲会觉得当一个人怀抱的希望越人,失望也会越大呢? 从此,下课后的空堂上经常可以看到恶补到一肚子苦水的巴菲还有被激起好胜心的黄晓。 这天,天黑得快,本来就阴霾满天的天空下起了蓄积许久的大雨,倾盆大雨没有休止的意思。 “我没带雨衣,你先走吧。”从算式题里抬头的巴菲捶著酸痛的腰,每天都这么搞,她肯定早衰,不用到高中就变成小老太婆了。 “我带了伞,一起吧?” “你有看昨晚的气象喔,还是未卜先知?” “我妈要我带的。”他有点不好意思。 “哦。” “一起吗?” “不用,我顶几张报纸也可以跑到校门,我家司机会在那里等我。”天色昏暗,大雨飘摇的校园还真有那么点荒凉,就算找不到报纸顶书包也成,她可不要一个人留在没有人的学校。 “你是女生怎么可以?”骑士精神总应该有的。 这是什么歪理,有什么不可以的? 巴菲可不想收他的伞,今天借了明天怎么还?她可不想在许多人万箭穿心的眼光里跟这个资优生讲话。 黄晓看著她娇柔稚嫩的面貌,那粉嫩的颊怎么看都像细致的花瓣,还有她好听的声音,跟清甜的夏天果冻没两样。 以前没有什么机会可以跟她攀谈,是他跟老师争来辅导她的机会,他不能让心目中的女神去淋雨。 两人离开教室,他负责锁门,确定门锁好了接著把手里的伞递给她。 “给你。” “那你咧?” “我是男生没关系。” 嗳,害她想揉脸了。“等一下啦,我们一起撑到校门口好了。”从走廊看出去一片雾茫茫,这雨比她想像中的还要滂沱。 黄晓喜出望外。 于是两个看起来很两小无猜的小男生跟小女生,共撑一把黑色的大伞走进雨中。 黄晓还很有骑士精神的让出一大半肩膀让雨淋。 他们都没看到走廊的一边站著吞云吐雾的申烽火,还有他野狼似的眼光,当然也没有看到他的手上拎著的那把伞。 申烽火的机车非常醒目。 t大从大门口进去道路又宽又直,幽静宽广的椰林道上只有学生骑著脚踏车一边骑一边聊天,偶尔有几辆汽车行驶而过,相较于其他学生的单车,他那辆哈雷低鸣的引擎,显眼的目标,想让人不多看一眼都不行。 听说,他那非人类,属妖怪系的小哥应邀聘到这间大学演讲。 据说,回台已经超过五天。 那妖魔十八岁时一鸣惊人设计出得奖饭店,被杂志大力吹捧,本来以为他大概就往设计那条路上走了,这几年却在设计界销声匿迹,在纽约和黑人一起搞街头涂鸦、废铁敲击、艺术歌剧大锅炒的东西,人比陀螺还要忙。 有求于人,山不来就他,换他来就。 停车暂借问,叽叽喳喳的女学生让申烽火俐落的短发与眉宇间勾勒出不言而喻的狂妄吸引,看得目不转睛,大送秋波。 “我找从纽约回来的申卫然,听说他今天有堂演讲,不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他?” “演讲已经散会了,我们就是刚刚从大礼堂出来。你是谁,找他有事吗?”这年头流行姊弟恋,小帅哥要是有意愿她也不介意……呵呵……被蹂躏啦。 “你可以去机械系馆找看看,不然我请守卫替你广播怎样?”两眼冒粉红色小花的女生非常热心,暧昧的眼神看得出来对申烽火的机车后座超感兴趣,想必只要他一个眼神就会舍弃同行好友跟男人走。 管她们如何热情如火,申烽火冷淡的丢下谢谢,一加油门便跑了。 七弯八拐,他果然在机械系馆前面看到有说又笑的申卫然,当然,刚刚跟导览社社员一起出现的申老三也看到了自家小弟。 “忙完了?” 他对这种学校所谓的精英一点兴趣也没有,也没想过要替自家小哥留什么面子,开门见山,有家务事商量闲杂人等快滚。 久久不见的申卫然有头乱发,看到久违的小弟态度倒也自然,改天申烽火要是变成个文质彬彬的男人肯定是世界末日了。 “有事?” “废话喔,没事我找你干么,吃饱闲闲我不会打撞球、飙车去喔。” “你等一下。” 申烽火无可无不可的哼了声当作回答。 申卫然转身向包围著他的导览社长还有几个社员们道了声歉,表示改天有机会再聊,众人也识趣的离开。 “他们规划了一系列出国游览美国名校出访交流的计划,托我牵线想增加去长春藤的导览行程,不同的世界观可以分享留学经验,也可以取经。” “那你家的事,你爱做顺水人情就去做,我找你有我的事。”他对这些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全无兴趣,一颗心系在某人身上。 “你怎么知道我回来的?” “听到风声,回来也不知道要打个电话,你以为家里的人都死光了吗?”火爆浪子的口吻,不改一贯申式风格。 “下来吧,一起走走,t大校园挺有名气的,校景也不差。” 有求于人,就算嫌浪费时间,申烽火还是把机车泊在草坪上,两人相差无几的身高走在校园里虽然气质形象都不同,但是养眼的型男帅哥不是常常有,一出现就两枚,非常的引人注目。 “你回来打算待多久?”申烽火可不知道这么走有什么乐趣,走没两步就停下来不肯动了,两眼很目无尊长的瞪著申卫然。 “好吧,你说,找我究竟为了什么国家大事?”要不是他心里有数,现在绝对不能笑,这一笑兄弟大概要做不成了,把气憋在胸口,他一本正经的问道。“是为了姑姑……不,小巴菲?” 多少年了,对巴菲的称呼还是他们兄弟心中的“痛”,不承认她的辈份会捱老大的拳头,承认了,于实无据,真不知道他那大哥干么要这样为难他们这些弟弟,没事找麻烦。 “嗯。”申烽火这次倒是出乎意外的坦然承认。 “唷,天要下红雨了。”忍不住揶揄,当然招来了白眼。“小菲好吗?” “我看她啊水深火热好不了了。”踢了颗碍眼的石头,他的功课也烂,想为她分担,却不知道如何分法。 “这样对吗,你不才是应该在十八层地狱的那个人?” 身为高中生的本人却没半点要拚大考的样子,飙车、唱歌,虽然惹是生非的事情少了,行事乖张的本性还是没半点收敛,这匹狼要到什么时候才会收心,回到正常的轨道不再让人担心? “我有自己想走的路,别管我!” “是,我不唠叨,那你找我不会是良心发现,专程来找我培养兄弟感情的吧?” 申烽火呆怔了下,性格的脸上发展出一片可疑的红云。 这种事情要昭告天下,太可耻了。 申卫然也不催促,好整以暇的等著他自己招供。 好半天他从裤袋里掏出两张测验卷。 “喏,你自己看。” 皱巴巴的考卷有一张是巴菲的月考数学成绩,一张是他的物理成绩,两人很有志一同的抱两颗红红的咸鸭蛋以终。 申卫然虽然心里有数,乍看之下还有有点不忍。 他们家兄弟成绩都不坏,虽说不认为会读书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不过要像申烽火把书读得这么烂,还真是凤毛麟角少之又少。 “我不认为你的意思是要我为你请家教。” “我要自己教小菲,不让那个黄晓觊觎她,癞虾蟆想吃天鹅肉,没门!”申烽火以f开头的用字当结语。 缺席率高,外加段考次次拥抱满江红的人,哪来的资格说要教别人,别说误人子弟,早就入土为安的孔老头要是听见肯定会跳出来吹胡子瞪眼睛把他挞伐得一无是处吧。 “原来是为了小菲啊。”唷,出现情敌了。 即使父母留下了庞大的公司资产让他们兄弟四人继承,在申卫然的观念里也不认为有家产做后盾的他们就可以荒废学业,理所当然的当个纨裤二世祖,读书或者不是唯一出路,课堂的知识也不见得都能活用到现实的世界上来,不过,在世界同步接轨的现代,不识字的总裁可也讨不了乖的,有了好学历有更宽广的条件去做真正想做的事。 “你都不知道那个优等生超哈她的,那副流口水的样子我看了就讨厌!”要是可以他最想做的就是把黄晓抓来痛扁一顿,三申五令不许接近他的小菲。 “你到现在才发现小菲是个美人胚子,老弟,辛苦你了。”将来,申烽火要面对可不只这么个小小的竞争对手,他有心理准备了吗? “小哥,你教我功课,我一定要打败那个流口水的家伙。” “你知道我没什么时间……”申卫然的声音在薄薄的天光中荡开。 好吧,他承认自己没安好心眼,难得小弟有事来托请,吊一下他的胃口不算罪过吧? “马的……当我没说!” 唷,这样就翻脸。 “我说小弟,你这种成绩不是三天两头有起色的。”不是爱吐槽不看好自家品质保证的“瑕疵品”,要揽下这颗烫手山芋身为哥哥的人也要有所觉悟,愚公移山是那么简单的事吗? “你敢看扁我?” “不是我看不起你……” “那就得了,能不能应付你的要求是我的事,你只要拨出时间,其他的不用操劳。” 这种求人法……他肯定上辈子造孽才有这种弟弟。 不如换个说法吧。“小菲有人照顾不是很好?你老是说她只是个漂亮可爱的小妹妹,不就是一块长大的‘兄妹’,想照顾她不用连学业成绩都要包,以后她要嫁人,你不会连她嫁谁也要管吧?” “我听你在放屁,帮不帮?兄弟一句话!” 翻脸了。 “帮,不过,之前,来场斗牛如何?”他是正人君子没有收取回扣、要求贿赂这毛病,但是自家小弟难得自动送上门,这么块肥肉,嘿嘿,流点汗水换取付出也是应该的。 申烽火看著篮球场上正在飞奔跑跳的学生,点头。 “谁怕谁,斗就斗,输了别哭。”他读书不行,但是举凡运动没一样难得了他,申卫然,放马过来吧! 申烽火把指节压得喀啦作响,准备痛宰自己的兄长。 输赢最后成谜,可以确定的是申卫然确实拨出时间好好的替申烽火恶补了番。 第四章 老实说,对于申烽火的毛遂自荐实在叫小女子怕怕。 巴菲想不透向来视课本为毒蝎,能躲多远就逃多远的人怎么反常的认真嗑起书来? 这……太不像了,难道真有外星人附身这回事? 当他大言不惭的开口说要顶替班长的辅导,她想自己一定是遭天谴了。 课后辅导的效果其实是看得见效果的,真要一点用也没有,那绝对不是黄晓的问题,是她太笨。 理科耶,她最怕的科目,进步十几分,已经是可歌可泣值得在史书上记上一笔的大事了。 利用完人家,就要一脚把人踢开,这太不近人情、太不厚道了。 当然,申烽火那头牛哪肯给她辩解的时间,横柴入灶的他威胁要是继续跟班长厮混,后果自担! 这是人话吗?厮混?像他这种人哪会知道她牺牲全部玩乐时间耗在功课上为的是什么?她也想像其他人那样去玩去疯去玩耍,他居然连这么难听的字眼都出来了,就因为她没有满足他的要求? 她笑不出来。 两天后她委婉的回绝了黄晓,她告诉自己这是为了那人见人爱的班长安全,当然她也没看见他被拒后失望的表情。 后来,的确有那么几个月,申烽火变了个人似的,天天在她眼前晃。 他认真起来还满叫入耳目一新的,不仅没有以前那种一问三不知,再多问老子赏你拳头的恼羞成怒,只要她提出问题绝对解释得详详细细,一丝不苟,这种态度总算稍稍平衡了她一些不满。 “真是搞不懂你,国中生而已,干么那么拚,就算成绩上不了好大学,以后找不到像样的工作,还有我跟大哥们会养你不是?”两人头对著头埋在书堆里,一盏枱灯偎暖,申烽火忽然抬起头来用笔敲了敲巴菲的手背。 巴菲用笔壳戳回去,“要你管!” “哈,”他怪叫一声。“你就归我管。” “我跟你不一样。”这人想抬杠啊,她奉陪! “什么意思?我知道我是男人,你是女人,生理构造是一样。” 晕倒,老大,男人女人的生理构造哪里一样了? 不是上生物课,不实行解剖,不讨论、不研究。 “我不想一直当你们申家的米虫,再说,大哥们也许会是你的靠山,却从来都不是我的。” “老子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说清楚,讲明白。”他是家里的祸害,锅中的一粒屎,小菲可不是,一堆臭男人的屋子里就她这么个独苗苗的一朵花,她被谁洗了脑,居然有这种见外的想法。 “申烽火,不要吵我,我明天有英文、国文小考,单字都快背不完了啦。”高中生活都像他这么好混吗?如果是,她真希望可以赶快上高中。 “小菲,我只是要你知道,你永远是我们的家人,我会永远照顾你的。”硬邦邦的男人说起这么温情的话来叫人直起鸡皮疙瘩。 “我知道我们会一直是家人。”巴菲的眼终于离开了英文片语,她看著向来大老粗似的申烽火,老半天才回了那么一句。 他们是一家人,一直以来不就是这样? 不是家人,她在这里做什么? “我记得你才十几岁,这么小就开始想这些沉重的问题,不辛苦吗?” 跟她同样年纪的国中生不就该跟朋友去看电影、唱歌、吃冰、逛街,她硬是跟那群嫩呆的国中生不一样,青春的滋味是这么美好,却统统浪费在嗑书这档子事上,真是悲惨。 “我跟你不一样。” 申烽火眯起了眼。 这话,她说过两遍了。 “哪里不一样?你今天最好说明白。”一直想撇清跟他们家的关系吗?他不允许! “你到底是来帮我读书还是妨碍我的?我很忙,不要吵啦。” 申烽火大概永远不会明白,她想往上爬并不仅仅是母亲的关系,她那么努力,为的也是不要太丢他们的脸。 “马的,要读书是吗?我也不会输你的,大家走著瞧!” 他狠话撂得漂亮,不过几分钟后他接到少爷的电话,飞也似的冲出门去,说出口的话很显然只是一个屁。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唉。 巴菲把他的课本挪到一边放著,心想他也许会在熄灯睡觉之前赶回来吧? 想归想,事实是那一晚申烽火彻夜没回来。 勤有功,嬉无益。 这六个字很快的印证在申烽火身上。 从来没把学校考试放在眼里的人被退学了。 他在校的战绩太过辉煌,严重的考验著老师们的心脏,申诫、记过不断,大错小错都犯,小庙决定容不下他这尊大神,放牛去吃草请他另谋高就。 申无敌回来得那么快,在风雨欲来的某天。 那天有课外活动的巴菲比乎常晚了些时间放学,打开大门恰好听到申烽火提到她的名字。 “……我不要,我不能让小菲一个人留在这里。” “你有什么资格说不要,我的意思本来就带著她走,是你在闹别扭。”申无敌不疾不徐的声音还是同样悦耳,但是听在她耳里却是意外的严厉。 “谁说我闹别扭,我的事不用你管!” “不用我管?”申无敌很难得的彰显了他的怒气。“我给你自由,你当成了什么,到了现在你还有脸讨价还价?” “我们是在讨论小菲……” “这不关她的事,不要把她扯进来。”申无敌断然打断他的话。 听得出来申烽火在力挽狂澜,为的不是他的命运,而是她。 这很奇怪,他都自顾不暇了不是? 申烽火一眼就发现门外的她,快步走过来。 “都几点了,现在才回来,老李没去接你下课吗?” “我有课外活动,让他不用接。”从来都不是婆妈的人,今天一反常态计较起她回家的时间。 “大哥,你回来了。”她坚持喊申无敌大哥,他们差得多,年纪上总不能喊大叔吧。 看见她,申无敌露出笑容。 “你们谈你们的,我上楼。”他们有家庭会议要开,她回来得不是时候。 “巴菲,别走,这件事你也有份。”申无敌喊住她。 “这样啊,那我去放书包换衣服,立刻下来。” “乖。” 踩上阶梯两步,她回头,“妈妈没有回来吗?” 申无敌眼中有著某种温暖和歉疚。 “对不起,我请她留在公司坐镇,本来她也想回来看你的。” “没关系。”她说。很淡的口气,杵在楼梯上的背影寂寥得让人心疼。 反正,很习惯了。 想不出有多久没看过母亲了,定期接到的传真信也没有太多温情的字眼,但是有比没有好,妈妈还是关心她的,对吧? 慢吞吞的把学生制服换成家居服,舒服的棉料总能安定她的精神。 她在紧张什么,就因为申无敌的出现表示她的生活型态又将面临改变吗? 她自顾的沉溺在自己的小宇宙里,敲门声和申无敌柔和稳定的声音无预警的响了起来──“如果弄好了,出来一下吧。” “我就来了。”空空的脑袋很慢的接受到讯息,她也回应得很迟钝。 “巴菲,你还好吗?”申无敌不确定的问。 回过神来,她连忙去开门。 “我好了。” 刻意上楼来接她,想必有话要说。 她等著他开口。 “作业呢?” “在学校就写完了。” “你想跟我们一起回法国吗?” 她低著脑袋,食指无意识的随著脚步画著壁上白灰。 原来他要来问的是这个。 从楼上到楼下,她始终安静得如一只闷葫芦。 拿著火钳子胡乱搅动火炉灰烬的申烽火显然非常烦躁,看见他们两人粗暴的丢了钳子,心不甘情不愿的拣了离开巴菲远远的位子坐下。 向来坐没坐相的他这次出乎意料的规矩,两条长腿并得死紧,像在压抑著什么。 申无敌瞅了瞅两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开门见山。 他说,台湾的高中多如牛毛,就算高中三年都在转学里度过,凭申氏的能力要让申烽火把高中念完一点都不难。 但是,最好釜底抽薪的办法就把闯祸精拎回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管束著,大家都心安,任他孙猴子七十二变,也变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 被枉顾意愿的申烽火连做垂死的挣扎都不必了。 巴菲安安静静的听著,不发表任何意见。 “巴菲,你真的不跟我们回去?替你申请到那边读书没有问题的。” “我的英文不好,更别提法文了。”她绞著自己的手指。 “这不是问题,可以先去念语言学校。” “我想待在台湾,我不想离开这个城市。”毕竟是自己从小生长的家乡。 “我不放心。”把她丢在深似海的大宅里,虽然有能干的佣人可以使唤,却绝对不是适合一个小女生生长的优良环境。 “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的。” “你不用怕给我增加负担,公司已经上了轨道,我有能力跟充裕的时间照顾你们。”他还是想说服她。 “谁要你这大叔照顾,我们已经脱离包尿片的时间很久了好吗?”申烽火气超大。 申无敌刮了他的脑袋一记。 两个兄弟用眼神你来我往的互砍,“你这被猪油蒙了心的笨蛋,一点都没有反省的意思。” “我是笨蛋,你有个笨蛋弟弟就很光荣吗?”对象要不是申无敌,他大概早就抡著拳头扑上来了。 “你们不要为了我吵架,我想在台湾上大学,就这样。”巴菲跺脚。如果她聪明就应该远离两门重炮轰炸的战区,但她得冒著脱层皮的危机来缓颊。 “巴菲!” “小菲!” 两兄弟异口同声。 “过了暑假我就要升高一了,我保证我会平安把高中念完的。”她勾起唇,这一笑极是温润,就连一直拿她是小妹妹看待的申无敌都傻了眼。 “重点不在这里!”申烽火吼。 “谁说不是?”她把脸转向事主。“本来……要是你肯安分守己的读书不要到处打架、惹是生非,我们可以在一起很久很久的,可是你从来不听劝,我很早就想脱离你的魔掌,现在你选择走开,我选择留下来,刚刚好,你跟我都得到自由了。”她越说越快,最后几乎是吼著说完。 谁以为没有申烽火的她是不行的,这年头,谁没有谁都可以活得很好,她……也一样。 没有什么打击比巴菲说的这番话更重了。 之前申无敌碎碎念了一大堆,申烽火压根有听没有进,此时却被巴菲狠狠的打倒了。 她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吗? 她很生气?那为什么要红著眼眶,看她眼泪要掉不掉的,她究竟是喜欢还是讨厌他? 女人,他一直没了解过,尤其是她。 凝重的沉默笼罩,很不舒服。 申烽火离开的那晚,来敲了她的房门。 “干么?” “我明天要走了。” “我知道。” “要想我。” “你美的咧,谁要想你!” “别再咬笔壳发愁了,功课这种东西需要天份。” 她只要一有压力,笔盒里的笔壳都会遭殃,留下深浅不一的咬痕,令人不忍猝睹。 “要你管!” 他居然只温柔的揉乱她的发,什么都没说。 就那么几句话也值得专程来叮咛,这是巴菲头一次看到申烽火倔强的脸露出那种脆弱。 那一夜她的心口一直觉得堵堵的,整个人被泡进冰水里,盖了两条蚕丝被都暖不起来。 她好想无所顾忌的扑进他的怀里撒泼,大吼大叫告诉他她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他走!他去参加过她的母姊会,那不就代表他是她的家人? 可是她从来没有任性过的机会。 听到没有?!要回来,我要你回来!你非回来不可……申烽火走了,巴菲失去了死皮赖脸住在这大宅的最后一个理由。 房子空洞得像要吃人,又不能一走了之。 她迫切的需要另一个生命的出口,可是她能往哪里去? “小妹妹,要买花,还是迷路了?” 难怪人家出来关切,她好像在人家店门口站上好久了。 “我不是小妹妹了,我看见你们要征人,我来应征助理。”她提起勇气。店里的花好香,有各种的香味,像是能抚慰人的心灵。 女子脸上出现些许的为难。 “小妹妹,我们要请的助理虽然男女不拘,不过要满十八岁才可以喔。”这种条件总能吓跑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开花店的女生通常气质都一流的,这个很像老板娘的女人也不遑多让。 “姊姊别看我这样,我力气很大的,我什么事都能做,只要你肯教我。”巴菲试图放大自己的优点。 女子摇头,很没有人情味的进店里去了。 巴菲几天后又来,这回她背著书包,穿著学生制服,白袜黑皮鞋,清纯的招来了许多路人眼光。 毕业典礼结束,开始漫长的暑假了。 她眼巴巴的在外面站了一会,推开门,进了花香四溢的花店。 “姊姊。” 在柜台敲计算机的女子摸著头痛的额,请童工是犯法的欸。 “乖,这里不是游乐园,我要做生意。” “我想在这里打工。”不是巴菲要为难别人,她只是纯粹的喜欢这边的环境。 “家里真的那么缺钱用吗?” 请了这种小不点只会自讨苦吃,她想请的是助理,打杂的,不是奶娃娃。 她可以直接忽略小女生,也可以请人把她拎出去,不过……“如果你以为在这里工作轻松浪漫可就错了,不是我恐吓你,我这里工时长,又辛苦,不分男女都要搬重物,你可以吗?” 花店的浪漫只给出钱的大爷跟小姐,她可不要那种抱著不切实际的幻想,对植物没有热情的人。 “我可以。” 老板娘托著腮,“小妹妹,你能了解身为老板的我一直换员工的困扰吗?” “我不是小妹妹,暑假过后,我高一了。” 还真是诚实得叫人汗颜。 “而且我看你们到现在还没请到人。” 这鬼灵精!“得了,两个月试用期,要是客人问,就说你是我妹妹。” 巴菲弯著唇笑了,眼睛清灵如秋水明亮,她低低的喊,“姊姊。” “我叫韩茗,叫我茗姊。”女子哀叫,粗鲁的抹脸,认了。 她也是女人好吗?人家不是说同性相斥,她居然也被美色诱惑,呃,是一双明眸诱惑,她老了吗?老到抵挡不住天真? “茗姊。”巴菲喊,很顺口。“我不缺钱,也不要薪水。” 她的学杂费妈妈会出,也有零用钱,吃喝申家都有准备,就算老板娘不给薪水只要愿意收留她,她就够雀跃的了。 韩茗像猫似的脸有些不高兴。 “我这里可不是非法工作场合,你有多少能力,我就给你多少钱,先说好,我不喜欢混水摸鱼的小孩。” “那我什么时候开始上班?” “我们每天十一点开店,店员要在十点以前到,可以吗?” 巴菲点头,她找到了去处。 暑假平安的过去,巴菲直升隔壁的高中部。 高中采男女分班制,国中看熟的老面孔有很多不见了,在人高马大的新同学中,维持著十四岁身高的巴菲显得非常稚嫩幼小。 尤其以她身边这个改变得最多──“巴菲,想不到我们上了高中还在同一班,我的座位在你后面,孽缘啦~~”舒灿哇啦哇啦叫,抬头挺著应该有32d的胸部。 大家都改变得那么明显,就她一点长进也没有,明明她该吃、该动的一点也没少。 难道……先天不良? “从今天开始,我们一直做好朋友吧!”舒灿勾著她的手,觉得不顺手,改搭她肩膀,高人一等的感觉真不错。 做贼心虚的打舒灿漂亮的胸形收回眼光,却对上楼梯下眼巴巴直往上瞄的黄晓。 糟糕!他看见了,会不会觉得自己很变态? “咦,黄晓,你的新班级不是在勤学楼?你们干部都遴选完了吗?有没有连任班长?”隔壁幢耶,有够勤劳的痴情男。 呛声还不够,舒灿咚咚咚滑著水泥石子磨就的扶梯,翘翘的臀部差点撞上目瞪口呆的男生。 想去扶又不敢,干脆闪边去,眼不见为净。 舒灿大声抱怨他缺乏绅士风度。 他气不过。“耶耶耶,你就不能有点女生的样子吗?好歹学一下人家巴菲,你如果有她十分之一的优点就好。”窄裙耶,已经不是国中时代的百褶裙,这女人,下面有多少眼睛在看,真是耸搁有力。 “就知道你情人眼中出西施,我再美再好也不比上人家一根指头,这样可以了吧。” “讲话干么酸溜溜的?” “我这东施闪边去,把人留给你了要好好送人家回去啊。”舒灿随便找了借口酸了。 搞笑女王走了,少了润滑剂的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她跟黄晓有很久没聊天了。 黄晓也不在意舒灿的存在与否。“第一天开学好吗?有没有交到新朋友?” “还好,都是熟面孔,有几个转学生。”班级上的浮躁跟新鲜好像都跟她无关。 “以后,呃,我是说假如啦,如果有人欺负你就来告诉我,虽然你那个哥哥不在了,我……会照顾你!”心里打了老半天的草稿很蹩脚的吐露,希望可以得到相同的回应。 老实说每回看到那个老是到学校来接走巴菲的“哥哥”,他心里满不屑的,这是好学生看坏学生的眼光,道不同不相为谋,可是,一个名声坏到顶港有名声,下港会出名的坏学生却有著如雪纯净的妹妹,嗳,这可以用歹竹出好笋来形容吗? 也许这就是他的魔考,唉,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劳其筋骨……天才是不被世间允许的。 乍然听到他提申烽火,巴菲心里涌上说不出的感觉。 几乎都是她在联络他,这是他们之前的约东。 那个恶霸规定她每天要定时报平安,可是他自己咧,却像断了线的纸鹞,每次用msn敲他,十次有八次人不在,难得看见他上线却爱应不应的,好像多打几个字会要他的命似的,最后被逼急才说他的中打本来就烂,法文她又懂个屁,有回应就应该偷笑了。 好吧,勉强接受他的说法。 第五章 后来。 申烽火说自己根底太差,勉强在法国捞到一所三流学校,还在适应。 这倒是情有可原。 不打字,不擅言词的他会寄明信片。 明信片上能有什么温柔,果然,每张都只有他的草草签名。 最早一张是占地好几公顷的大屋。 维多利亚式的建筑,用巨大的石块层叠起的宅子,她说像鬼屋,他在msn里哈哈大笑,笑她不识货,那可是本家,还不是有钱就能住的,家中几兄弟各据一幢大屋,等她来分她住。 她反驳,她以后要是有自己的房子,温馨甜蜜就好,她不想迷路在房子里。 一张是他的房间,看得出来他大爷是挑能入眼的地方拍出来给看的,不过在她看来依旧跟垃圾堆没两样,她调侃随著明信片走遍那么多人的手,恐怕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房问有多少违禁品。 他回,违禁品都藏在该在的地方,儿童不宜,绝对不会让她看见。 瞧这人,还是把她当小孩。 还有,他把相片缩成四格放在一张明信片中,里面有艾菲尔铁塔、钟楼怪人的圣母院、香榭里舍大道上的凯旋门、罗浮宫前贝律铭设计的玻璃金字塔。 看起来无关紧要的东西,巴菲却知道申烽火想告诉她什么。 他居家安好,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他活蹦乱跳得很,没有被关禁闭还能活蹦乱跳去玩耍。 是啊是啊,他是那个家里最小的霸王,谁敢不知死活把他往笼子里关,野马就是野马,看起来申无敌对他的约束力还是很有限。 不过这样也好,她喜欢他活跳跳的样子。 可是……寄那么多明信片又有什么用,她想看他,想知道他变胖还是原来的排骨,去到那里,生活过得习惯吗? 回过头一想,她傻得可怜,申烽火本来就是从那个世界来的,台湾这几年对他来说才是异国生涯,搞不好回到那个他熟悉的地方还如鱼得水呢。 “……我刚刚说的话你听见了吗?”黄晓加重了口气,把那个跟他走在一起却神魂不属的人喊醒。 巴菲猛然回神,脸孔飞红,赶紧道歉。 “对不起你刚刚说了什么,可以再说一遍吗?” 她居然一边走路一边胡思乱想,伤脑筋。 黄晓看著她脸颊上两丸红晕,被泼了冷水的清楚巴菲一直是心不在焉的,可是,她脸红得那么好看,这年头没有多少女生会脸红害羞,心里一软,无视被忽视的小怒,捺著性子,“我说你不要介意,你还有高中三年可以努力,还有,我对波霸没有特别嗜好,飞机场也很可爱,有就好了。” 巴菲傻眼。 这个败絮其内的家伙! 她想也不想的把书包甩过去,狠狠打在黄晓头上。 听到他惨叫蹲下,心里有著莫名的快感。 她可能、应该、的确是被申烽火带坏了,居然用书包k人。 她快步走开,漠视追过来的黄晓求饶、告罪,如何说尽好话。 “我的胸部大小关你屁事!” 这下连佛都有火了! 那夜,巴菲洗澡时看著脱光的身子,看著自己连荷包蛋也称不上的女性特征,高中三年还可以冀望吧?年纪再过大一点,可能仙丹枉然,就连增高器也挽救不了她矮冬瓜的命运了。 如果连黄晓那样的书呆子都会介意女生胸部,那申烽火呢?他从来没说过什么,他也介意吗? 要说以前巴菲对自己是女生这件事没有放在心上,从这一刻起,某些自觉有些苏醒了。 高中生活慢慢过去,上下课、兼差打工,花店的工作从最初的什么都不会,到现在跟几个助理打成一片,也升级成seniorhorist,这给了她莫大的光荣跟自信,让她觉得自己不再那么一无是处,自信神采跃上了她的脸颊。 晚上,上线等申烽火变成每天固定的动作,哈拉个几句,等到了人,阖家欢喜的上床睡觉,没等到人,那晚的心情就很难说得清楚,她不知道自己的情绪这么的随著申烽火在起舞,像被猎人在脖子上套了无形的绳索,整个心悬在他身上,究竟这是好还不好? 三年光阴匆匆过去,毕业典礼即将到来。 忙著搜集备审资料的她收到申家兄弟寄来的毕业礼物,直说抱歉,不克前来参加她的典礼。 “干么破费,买的都是那么贵重的礼物……”淑女洋装,名牌包,申无敌最夸张,竟然买一层小公寓放到她名下。“大学就在高中的隔壁又隔壁,隔著一条大马路,你们不用来,机票钱贵得很,不如这样,你如果坚持,可以把机票钱折现给我。” “小孩这么势利眼,该打屁股,好像也不对,十八姑娘一朵花了,女孩子长大了要买的东西肯定很多,我怎么都没想到……” “没有、没有,我开玩笑的。“无奈根本没人把她的紧急修正当真。 “我立刻派人汇十万美金进你的簿子……以后不如每个月都汇十万给你好了。” 早知道就不要随便对申无敌开玩笑。 “对了,小火要我问你面试有没有问题?看大学推甄上了哪里,记得打个电话回来,我们也都想知道。” “有老师帮我写推荐信,我想应该没有问题啦。” 接下来如荼如火的五月,有好多好多的事情要做──事情应该就这么说定,不了了之吧~~今天是巴菲高中的毕业日。 “巴菲,你看、你看,帅哥,一次四个耶。”不肯好好进场同学用肘顶著她,挤眉弄眼的要她往后看。 四,好敏感的数字,巴菲心里咯登了下。 不会吧?! “他们在对你招手,你认识?熟人吗?” “我没看到人,应该是别人的家长,老师在瞪人了你走快一点啦。” “你说谎,你的手明明举高又放下来,那是跟熟人打招呼的方式吧?我不管,等一下典礼完要介绍我认识。” 哪有人这样的。 就那一瞥,够清楚的了。 家长席次上的人坐得很满,最耀眼显著的是一字排开的四个帅哥,那四张脸,那种轰动,瞧瞧他们身边包围了多少花蝴蝶。 原来认出申氏兄弟的人不少,不管是风闻还是亲眼看过,申亢、申卫然是校际风云榜上的常胜军,校廊上都是他们征战的相片,申无敌是创始人的儿子,至于申烽火更是名震逦迩,以前苦无机会碰上,这次一出现就四个人,个个都是人物,就连校长、指导教授、导师之类的重量级人物跑来竞相问候,比偶像的签唱会要超人气。 典礼后,一走出大礼堂,巴菲看见他们还身陷人海。 被团团围住,各被各的粉丝要签名,老的少的,要照相,尖叫、花痴,看起来不只师长看重,就连学弟妹也当他们偶像崇拜,巴菲到这时候才明白,申氏兄弟在学校有多么的出名。 她在树下等,等人潮散去。 “不用看,再看眼珠子掉下来了。”五指拂过她的眼,“那几个家伙一向是师长的宠儿,不满足那些老头子们的恋童癖他们不会放人,不用大惊小怪。” 巴菲噗哧笑,“你不也在里面?”申烽火的粉丝跟申亢他们很不一样,他的粉丝有染发飞妹,流里流气的未来大哥,非常另类。 “有他们几个应付,绰绰有余了。” 看著他,脸红红,心慌慌。 “哦。” “恭喜你毕业了。”他走的时候他的小女生只到他胸口,现在已经到肩膀了,那下次呢? “谢谢。”巴菲顿了下,手心都是汗。“礼物呢?” “没有。”他两手一摊。 “小气鬼。” “要不然,我把我送给你当毕业礼物?” “你臭美!” “我本来就是帅哥,承认吧!” 厚,有人这么厚脸皮的吗? “这次,回来可以待多久?” 申家兄弟真的没让她等太久,很快就把人群遣散,也中断了申烽火跟巴菲的谈话。 他们可不是为了签名而来。 “亲爱的小菲菲,来抱一下!”申亢一个熊抱,差点把巴菲胸腔的空气都给挤光。 接下来,每个不是给吻,就给抱,巴菲又笑又叫,心中全是快乐的泡泡,确定,这辈子当这三个人的妹妹,当定了。 轮到申烽火,他们静静对视了一眼,跳过。 两人分离几年,这中间,两人都经历了些,尽管电脑把天涯变咫尺,刚才忙著斗嘴没注意,真的静下来面对面,少年身上隐隐散发成熟味道,小女生也多了少女的气息。 “你们、你们不是没空?”明明说好不来的人,一个不少。 “你是我们家小孩,怎么可以不来?” “你们这样……”她会哭耶。 他们这样的用心爱她,比妈妈爱的还要多,她真的会哭啦。 “你得奖,还是全勤,我们不能不来。” “我又没有代表上台,只有被念到名字,不算啦。”跟房间挂满奖杯,不是校长就是市长奖项的他们一比,全勤是最微不足道的。 “胡说,三年要风雨无阻的上课不容易,我们几个大概没有人拿过全勤,你拿了这奖项,我们家就整个大圆满,现在就等著小火能拿什么奖来扩建家里的奖杯室,你们想想那是多么美妙的地方,到处都是奖牌、奖章,还有花花绿绿的奖金可以护贝起来。”申亢整个陷进他想像的世界里,真是比“艾蜜莉异想世界”的艾蜜莉还要艾蜜莉。 申无敌摸摸她的头,无可无不可的任弟弟去天马行空,然后吆喝全部的人照了张合照。 重头戏在后面。 说是要庆祝她脱离高中苦闷生活,需要补充养份,所以他们在返国之前就先订了大餐。 欸欸,乱讲啦,接下来是可以躺著玩四年的大学生涯啦! 没有人管她心理的os,摆脱不相干人等,接下来当然是家庭聚餐啦。 “我记得无敌大哥喜欢臭豆腐,越臭越喜欢,吃过臭豆腐一定要来杯波霸奶茶;申亢没有蚵仔煎跟姜丝大肠就觉得食不下咽,简直走火入魔得很;至于申卫然,最爱羊肉炉,一口羊肉一嘴剉冰,就算夏天脸上冒痘子也非要吃上一锅,有一次因为吃到上火差点送医,至于小火……他是馊水桶,只要能吃的,他来者不拒。”巴菲如数家珍。 “喂,谁是馊水桶,看不起我高风亮节的优点,小丫头,我是有品味的人,鸡排非碳烧不吃好不好?!”申烽火可容不得人家诋毁,能入他口的炸鸡排除了面衣要裹得恰到好处,肉质油份要均匀,入口不涩不腻,这不容易咧! 唷,高风亮节可以用在这里,真是服了他,本来国文造诣就很差的人你嘛帮帮忙不要搞笑了。 看在他千里迢迢回来的份上,左耳听右耳出吧。 “小菲,不要说了,再说我们都要口水流满地,刚刚玉树临风的形象都要毁了。”这是申亢。 “你哪来的玉树临风,是禽兽不如吧,看到学妹就流口水,有够恶心的。”申烽火粗鲁的搓揉著胳臂。 “是啦、是啦,我不像某只禽兽情人眼中出西施,忘记什么叫长幼有序了。”申亢不认输反讥回去。 怎么,这里是禽兽大会吗? “你们别吵了,虽然很怀念……”巴菲跺脚。“我不要吃什么大餐,我们杀去士林夜市吃个够吧!” “好哇,我要吃生炒花枝羹、棺材板……”凤梨虾仁口味,外脆内软,香而不油,哎唷,口水……氾滥成河了。 “我要买五百斤的水煎包托空运回去,要巷子口那家的,谁知道青蛙下蛋怎么打包?”有人的荒诞不经招来白眼。 “今天你是女王,都听你的,大哥出钱!”瞧大家那副馋样,申无敌笑嘻嘻的负责拍板定案。 日后巴菲遇到瓶颈还是心情低落的时候,想起那一天,好多人的笑脸,肚子撑到快要吐都不肯放过美食,每个人都哀哀叫找厕所的糗样子,申烽火闪亮闪亮的眼光,成了她心版上不能磨灭的一页──那么快乐的时光,谁还舍得去睡觉? 满眼星光欢快的别在黑丝绒般的天空里眨啊眨著的小眼睛,地上的人扭亮前庭的各处小灯,花香淡淡,再远一点泳池的水色映照波光粼粼,凉竹编织的躺椅上坐著两腿屈放把下巴搁在膝盖上的巴菲,带著湿润的发梢随风微晃,像一道另类风景。 “喂,这么晚了,不睡在这里喂蚊子?”著短裤,无袖t恤的申烽火神清气爽的出现。 他们一回来,兴奋莫名的除了巴菲就是管家了,空空的房子突然多了那么多个帅哥……是主子,这才有生气,才像活人住的房子啊。 难得看到主人一同回来,管家殷勤周到得让申烽火吃不消,趁隙,溜出来呼吸新鲜空气。 想不到喘口气的同时。逮到一尾漏网之鱼。 “你没注意方叔在这周围种了香茅还有薰衣草,这些花草有驱虫作用,坐一下没关系的。”巴菲朝他招手,直笑。 申烽火抵挡不住她的笑,挑了靠近她的秋千落坐:其实就算她没什么表示,他还是要过来的。 幼童时的她有张红艳艳的苹果脸,他喜欢把她歪曲成肉饼,现在的她脸微微拉长,有了少女的轮廓,但是应该跟著发育的身形……申烽火抹脸,看起来这辈子就这样了。 “你不好好当学生,懂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没有刻意去学啊,我不是跟你说过我在花店打工,多少就懂那么些皮毛,而且方叔也说他很早就想这么种了,我只是免费提供一点花草种子跟意见。”不是老王卖瓜,她对精油也挺有研究的喔。 “你长大,会应话了。”还应得这般流利,以前都呆呆的随他骂,他应该感叹岁月不饶人吗? “你也睡不著,因为时差吗?”少不更事,不用再提好吗。 “那边比这里晚六个小时,还好。”从来就不是准时上床的乖宝宝,而且飞了大半地球也不是为了来睡觉。 当然,如果是拥著她。可以考虑。 “我睡不著,今天太开心了,感觉像在作梦。”闭眼睁眼都是今天满满的快乐,她希望不要睡,快乐可以持续延长。 “说什么傻话,不要以为你毕业就可以随便乱来!” “我以为这个家最乱来的人是你。”以前的他多少丰功伟业,是罄竹难书好吗~~“我已经是大人了,不会再那么冲动,倒是你赶快长大,这么慢吞吞的,再过几年我可不想被人讥笑是老牛吃嫩草。” 的确,他的人生里要是没有巴菲的出现,老是拿小鹿的眼睛看他,老是要他跟著、看著、顾著,时时担心,放不下,依著原来的叛逆性子,早就放任的往偏锋路子走去,回头无岸了。 也就是说她毁了他成为一代黑道大哥的前途。 这些损失找谁要?当然找她索讨! “咦?” “靠!你那什么反应,我喜欢你又不是今天的事,你装傻啊?” 刚刚……刚刚明明还清淡如水,怎么剧情遽转直下,这这这……这是告白吗? 巴菲觉得脑充血。 “你从来没说过喜欢我。” “男子汉大丈夫把爱不爱挂在嘴巴那多肉麻,你要是敢说一句对我没感觉,小心我把你劈成两半丢入塞纳河喂鱼。” “塞纳河太远了,这里是台湾,淡水河还是高雄爱河可以给你参考。”不疾不徐的浇他一桶冷水。 这嘴坏的习惯要什么时候才会改?这辈子大概很难了。 “反正,你是我的。”申烽火的眼瞪得比牛铃还要大。 这可是他唯一的告白,小女生要是敢搞砸……他他他……气死了! 哪有人连求爱也这么恶霸,但是,她懂,她怎么会不懂,从一开始把他放进心底的浑沌演变成情愫,他护她,照顾她,虽然表达的方式不是那么尽善尽美,有时候粗暴得叫人不敢恭维,却从来没伤害过她。 这一路,有多少年,他们相依为命。 她也喜欢他,就像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那样不可阻拦。 “你没反应,我当你答应喔。”马的,干架都没这么难。 “答应什么?”乱七八糟的悸动,一颗心七上八下的,都要不知道什么是什么,语无伦次了。 她甜蜜的声音害他差点握不住拳头,她在月光下的唇鲜艳如花,他被催眠的离开秋千架,来到她跟前。 能制止这一团乱的唯一方法~~申烽火吻了巴菲。 夜色寂寂,银亮月光水银般的徜徉流动,无声无痕。 不过,事有突槌,在所难免。 “……小菲,”浓浊喘息,他也不是很会控制好吗。“接吻要把……嘴……打开。” “这样吗?” “叩!”很清脆的声音。 “……呜,我不要接吻,你的牙撞到我的,很痛耶。” “靠!”他也不想,这会让他觉得自己很驴。 红嫩嫩的脸,浅浅的娇喘,抵挡不住汹涌的情潮淹没了他们。 她的美丽让申烽火心脏强烈的撞击,他简直不知道该怎么爱她才好,可是,要是连爱情的入门都被难倒,他还叫不叫申烽火! 他眼如火,缓缓劝诱,“把眼睛闭上,我们……再试一次。” 中场休息完毕,第二波开打! 两只爱情菜鸟的初吻有惊无险的完成。 躺在翠绿的草坪上,两人头靠著头看亘古不变的月光银盘。 人比月亮渺小太多,花好月圆,他们只想珍惜现在。 他们眼对眼,巴菲撒娇的伸长手,搂住申烽火的腰。 她不懂男人的身材标准,可是他的腰瘦削有劲,即便只是搭著都能感受到他笔挺而分明的肌肉。 “我听说你要代表学校出赛?” 回法国后的他对自己的生活少有著墨,被逼急了,应付著她说进了家三流学校。哼,赛车学校,能有三流的吗! 赛车就是他以前心心念念想去做的事吗?坐在时速三百多公里的车子,那是什么感觉? “只是校际赛,会有车队的经纪人来观赛,冠军有机会可以进车队。”这是所有准赛车手梦寐以求的愿望,他也不例外。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在赛车学校?” “我不想要你担心。” “你每天忙得不见踪影,没空回我msn,要不聊几句话就睡著,你被很严格的要求吗?” 她常常以为是自己言语乏味、面目可憎。申烽火才动不动聊著聊著就睡著,而且一睡不知睡到第几殿去,不理她也无谓。 “严不严格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每天最卑微的希望,就是只要闲下来有时间可以打瞌睡,而且不要被抓到就好。”他进去的时间太晚,学校多得是从小接受培训的孩子,像他已经度过青春期才入学的少之又少,虽说是破格拔擢,约瑟先生也说他有天份,但是天份并不能代表一切。 吃苦吃苦……还是要吃苦。 他要比别人更认真,在这一行出类拔萃,抢得鳖头,他不是申家的负分,他要扬眉吐气。 “你那么辛苦我却每天拉著你胡说八道,对不起。”有人内疚了。 “没有看见你这张肉饼脸,我哪能安心睡觉?”她可是他全部动力的来源呢,只要没看到总会好几天心情不对。 “既然准备赛那么重要,你怎么有时间回来?” 叩。申烽火直接敲上她的额,“你毕业典礼,我不赶回来是人吗?我可不想在往后的岁月里一直被你唾弃。” 他把全部的时间紧缩,用将来一整年的时间不休假,拿积分,直接从f3车跳往f1赛车当条件,说服比阎罗还要难沟通的约瑟先生,才拿到假的。 即便他已经知道将来要面对的是比现在更严苛几百倍的训练,准赛车手的体能必须随时保持在最佳状态,不能熬夜,不可以酗酒抽烟,不可以去不正当场所,饮食调整,规律的生活才能培养超乎寻常人的敏锐度跟驾驶感。 体能训练还不算什么,随时观摩一级f1赛车手的比赛过程,研究佼佼者的优劣,跟整个团队的人相处,培养默契,这些,在在考验他本来就少得可怜的耐性,也足以耗尽一个血气方刚少年的力气。 那是比印度和尚还要艰苦的清修生活啊。 他叨叨絮絮的说著,好半晌,发现身边的小人儿没了动静。 压眼一看,巴菲早睡得不省人事。 原来,她今天整个人都在亢奋状态中,兴奋、开心、紧张、喜悦……几乎所有的情绪都来了一遍,搅得她心里如在云端,这会儿,听著申烽火的声音,身边有著他的气息,虽然一再告诫自己要把他讲的每个字都收藏起来,要好好珍惜在一起的时间,哪知道心一安,人便放松的睡著了。 “你这家伙真不赏脸,要是在赛车界闯不出名堂,搞不好我可以往催眠界发展……” 申烽火瞧著她甜蜜的脸蛋,将她搂紧了些,也慢慢的阖上眼。 第六章 一早的地板有点凉。 巴菲站在餐厅跟通道的交接处,用力的捏著自己的颊。 是真的! 一二三四,一个也没跑票。 看报纸配黑咖啡的,喝咖啡配报表的,吃三明治配睡眼惺忪的,还有向她走来的……申烽火。 “一早泪眼汪汪,看这几个雕像吃饭有什么好感动的?我们等一下有重要的事要去办,来吃饭,管家,添副碗筷。”申烽火用指轻揉她刚刚掐得发红的小脸,力道温柔得连自己都没发现。 把人按坐在位子上,她的稀饭酱菜荷包蛋很快上桌。 申亢冲著她笑。“早啊,小菲。” 申卫然是夜猫子,显然还在跟时差对抗,但还是睁著双焦距对不准的眼,对著她糊里糊涂的笑。 浏览过股市行情的申无敌放下早报,喝了口黑咖啡。“一朵清新的小花。” 他才说完,申烽火就皱起了眉。 “老大,要女人自己去找,别来跟我抢,什么清新的小花,恶心死了。” “难道你要我形容小菲是朵喇叭花?” “算了,你不说没人当你哑巴。”狠咬一口土司出气。他这大哥最奸诈,平常一副不动如山的冰山样子,一开口迷死一票女生。 “草木皆兵。”申亢乐得看小弟吃瘪。 “要知道恋爱使人智商降低,但是没想到这么快降到负值。”申卫然也忍不住吃吃小弟豆腐。 这可是千载难达的机会,不损他良心难安。 巴菲吃著美味的早餐,看著几个长不大的男人斗嘴,嘴咧得比什么都大。 她心底的渴慕虽然都没说,却强烈的反应在行为上,申烽火伸出长臂压她的头,粗声粗气,“那么喜欢他们,过来跟我们一起住不是很好?” 巴菲被压低的浏海扎到眼睛,她劈哩咱啦的打掉他的五指山。“你们每个都忙得不见人影,我才不想飞去那么远的地方每天当看门的。” 她不贪心,能抓住这样偶尔的幸福碎片,也就够了。 她那么玲珑剔透,申烽火闭上了嘴。 “以后,以后有机会我一定会去。”她开支票。当然,这时候的巴菲也没想到自己随口说出来的话,兑现的时间那么的快,就在将来不远的时候。 “吃饱饭,我们就走吧!”申烽火三两口把他的早餐解决,坐立不安的看著巴菲把稀饭喝光。 “你到底在急什么?” “约会啦。” “这样喔,晚上不回来要说一声,免得管家等门。” “小菲今天满十八,晚上我们不是有庆生会?” “你的蛋糕再美味也比不上人家小俩口恩爱甜蜜重要吧!” “那晚上你一口都不要给我吃,我可是专程请英国五星饭店的米其林甜点主厨做的,你等著流口水吧!” 人多口杂,巴菲终于有点了解申烽火常常拿这些哥哥们没皮条的心情了。 开著含蓄的lexus跑车,按下电动镂花大门的自动开关,申烽火俐落的换档切车,载著巴菲离开大宅。 沿路上他不停的加速向前。 “啊喂,申先生,这里不是赛车场跑道,我知道你拿到驾照跟赛车执照,不用那么爱现。”她的小命很珍贵的。 这小气鬼还记得多年前她不肯坐他机车的小事,刚刚还差点真的把驾照拿出来秀给她看。 这人……唉!真是叫人又气又爱。 “我们……结婚吧?!” 嗄? 才碎碎念说自己已经“长大”,不会冲动的人,看他现在干的事不叫冲动吗? 结婚? 巴菲连想都没想过。 那家伙还说今天她生日,这一天用来结婚最赞,往后庆祝结婚纪念日就不用费心多记了。 这能说他是懒人输入法的拥护者吗?就连人生大事都能说得这么搞笑。 “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台湾,可是,起码会有五年的时间我要打拚事业,小菲,我不想让你看轻我,那种痛苦,一次就够了,可是,我太想要你,虽然我的做法很自私,可是我真的没办法!” 巴菲看见他握著方向盘的手迸现青筋,他眼神虽然专注的看著前方,看也没看她一眼,她却知道,要申烽火这样的男人挖心掏肺的说出这番话来,比拿把刀割他还要困难。 “你开玩笑吗?” 这不公平,就在她要永远认定他粗鲁无赖可恶霸道、种种天怒人怨的缺点让人不足以爱他的时候,他却猝不及防的用这种天下最大的谎话来诱拐她。 “你认识的我像是会开这种低级玩笑的人吗?” 不……他不是。 “我很民主,这一路上你有一个钟头的时间考虑。” 天,这叫民主?根本是极权统治。 于是,他们结婚了。 她十八岁,有夫之妇。 有夫之妇,听起来跟欧巴桑是同个等级的……“好像太乱来了。” 新婚应是羞答答的神情还是小鸟依人?巴菲看自己无名指上那圈银白,心情上还是很不能接受。 她居然跟著申烽火一起疯,妈妈要是知道,会气得跟她断绝母女关系吧?! 不过,做都做了,她有心理准备承受母亲的怒气,不后悔。 婚结了,再来要做什么? 两个刚上路的生手小心翼翼互看,巴菲揽著申烽火的裤头,因为紧张,扣得很紧,躲在他背后的她只敢露出半个头来。 “又不是做坏事,”申烽火轻轻的把她的指头解放然后握住,“别紧张,一切有我。” “好了、好了,别在我这单身汉面前要甜蜜、搞肉麻,老大,剩下的我帮不上忙,你自己搞定嘿。”被人抓来当证人却用完即丢的小胖倒是开阔得很,完全不介意被过河拆桥。 “要你说!”鸟嘴。 “这条路出去往前七百公尺左右,有第一家‘摸铁路’,但是我不建议,对新婚夫妻来说设备谈不上好,如果你们忍得住再往前开个一公里,那家的保险套、八爪椅一应俱全。”摸铁路,motel是也。 他对方圆五百的旅馆知之甚详,简直是卫星导航了。 “谢谢你的鸡婆。”申烽火咬牙。 狗嘴吐不出象牙的家伙。 “要是找不到路,可以打我的专线,我将竭诚为老大跟嫂子服务。”鸡婆又变身狗腿。 快快带她离开“污染源”才是上策。 坐上车后,巴菲小声的问:“我们要坐小火车上阿里山吗?不然小胖为什么说摸铁路?” 申烽火替她系上安全带,还试了拉力,这才发动引擎。 “摸铁路指的是旅馆。” “那你说我们要找饭店还是旅馆?” 刚刚启动的车子熄火了。 申烽火呛了下,好不容易颐过气来,看著巴菲如画的眉目。 “我们哪里都不去。” “为什么?我们结婚了啊。” “你才满十八就被我逼著戴上戒指,又要我在粗鄙的旅馆跟你发生关系,我会觉得自己龌龊。” 他直接、全无矫饰的话让她脸蛋绯红,要是平常她肯定挖个洞钻进去,害羞个老半天不可,可是,她不想错过这一次。 下一次两人见面,也许还要另一个三年。 她想要这样吗? 不。 “我要变成你的人,我要。”用尽全身力气,她知道自己的脸红得应该可以榨出汁来,但是,顺应自己的心比较重要。 申烽火眸色深沉复杂,他伸过长手搂抱了她一下,轻啄她微凉的唇,启动车子,如一枚出膛的子弹飞出去。 他不马虎,费心找了间堪称一流的大饭店,以最快的速度进住。 进房之后,他一脚把门踢上,连房间的摆设都来不及看,抱起巴菲一路穿过好几个隔间,把她往大床上放。 申烽火抬手脱掉身上的西装衬衫,踢掉西装裤,半裸的猛男烫得巴菲的脸颊越来越热。 他散发高热的身体磨著她略带僵硬的身躯,她躺在床上,就算紧闭著双眼也能感觉到他男性的鼻息。 他们之间,几乎没了距离。 申烽火健硕强壮的身体挤靠到她身边,把她的衣裳从腰间往上推,露出滑嫩的肌肤。 她几乎想喊停,可是他的气味那么的好,身体刚硬的线条恰好的嵌合著她的曲线。 “小菲,要我停吗?” 她摇头,全身每个细胞都在大喊不要……申烽火用力吻住她,那是充满诱惑跟探险的吻,鼻尖依恋的轻蹭她的颈肤,随手把她脱到胸部的衣服全部解除,厚实的手在她胸前的债起流连,反覆挑逗,逐渐变成难以扑灭的火焰。 他的唇不停的游移,对她温润的下颚,柔滑如丝的肌感极为著迷,她牛奶、软糖似的身躯,又香又浓,叫人爱不释手。 她身子有著一股说也说不出来的香气。 两人最后的衣物都被除去,当他全身赤裸的摩擦著她的娇躯,紧贴著她的身子时,强烈的快感让她弓起身子……快接近中午时分,巴菲才踏进花店。 韩茗跟另外一个正式员工各据一方,一个忙著摆插店门口的花饰,一个忙著招呼客人。 由于花店地点佳,位于人来人往的转角处,附近是办公大楼,接触的都是有要求有品味的客人,订单素质高,虽然工时长,常常需要因应客人需求加班,工作也辛苦,男女一视同仁的要搬重物,但是对巴菲来说要负责下订单,进口许多连听也没听过的花卉,见识更远,本来视若毒蝎的英文一日千里的进步了,这也算无形中收获的一种吧。 换上绣有花店记号的围裙,韩茗最早注意到她的指上多了枚戒指,打趣的说:“哟,开窍了,谁送的,上次那个斯文的男生吗?” 不同于其他跟巴菲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她既没镶满水钻的手机,也没有挂满手脚叮当作响的饰品,要不是了解她的家境并不如表面那么朴素,韩茗对她真的心疼。 “不是他啦。”韩茗指的是曾经来等过她下班的黄晓。“我们只是普通到不行的朋友。” “我看人家男生可不这么想喔。” “这是婚戒。” 花剪锋利无比,韩茗喀嚓一声把长茎玫瑰剪得剩下一朵花苞。 天寿,一朵五块钱美金的花就这样给毁了。 “这是网路流传的笑话吗?” “你说呢?”巴菲双颊红润,眼神清亮,一脸散发幸福的表情。 她说完笑嘻嘻的闪进内室。 不妙耶,“还是……我落伍了?”花枱后的老板娘突然感伤起来,手掌心整个往插花的剑山压去,差点闹出流血事件。 她眼中的巴菲是所有工读生里的乖乖牌,不可能!结婚,哈哈,果然是笑话一桩。 不过惦惦吃三碗公半也不是没有的事。 韩茗离开花枱跟著巴菲走进冷藏室,她正忙著把大型的容器还有玻璃樽往外搬,一点也不假他人之手。 “小菲,你不会真的结婚吧?茗姊从来没看你带过任何男孩子到店里来,如果有对象,要不要带来给我看一下?”知道她母亲长年不在身边,也是孤家寡人的韩茗几乎把她当自己的小妹妹看待。 惜才又爱巴菲一片单纯性子,怕她一个不小心被不明人士给拐了、吃了,那她绝对第一个跳出来替她拚命。 “茗姊,我开玩笑的啦。”撒谎不是她的初衷,可是看到茗姊那紧张的神情,她也知道茗姊怕她受伤害,可是她跟申烽火故事太长,没办法用三言两语解释,不如不说吧。 “我就知道,不是茗姊古板,也不反对男女谈恋爱,可是小女生只要栽进爱情的漩涡,通常坏处多过好处,我看过太多了。” “嗯,我知道。”她就算想整天跟申烽火孟不离焦焦不离孟的黏在一起也不可能啊,她很想叫茗姊不要担心,却只能点头称是。 “来,别搬那些东西,这盆花我需要你的意见。”韩茗把人带回花枱,指著自己摆弄到一半的大型花器。 花店走的是德国风格式的插法,著重织起整盆花的架构,韩茗已经把柔韧度较高的狗木还有纸铁线织好,只要顺著架构摆上鲜花,便可创造出富立体感、自然的设计,颜色配搭方面亦以简单为主。 巴菲看了看,用眼睛确定她可以更动所有的东西,获得韩茗点头也就毫不啰唆的动起手来。 这不是第一回,韩茗常常心血来潮把客户指定还是小型婚礼会场布置的花篮、盆花交给她,从一开始的战战兢兢到现在,巴菲算是累积很多实战经验了。 以前只知道顺著许多人走的路走,国中、高中了不起再把大学读毕业,然后呢?她没想法也不知道自己的专长、未来在哪里。 可是她在这里逐渐找到方向。 她拿掉火鹤跟玫瑰,换上象牙色的蝴蝶兰、绿色的小绣球、黄色的海芋和紫色的蒙娜丽莎,让本来稍嫌单调的花色丰富了许多。 韩茗频频点头,满意极了,马上让人搬到橱窗,换下之前的摆饰。 “小菲,茗姊知道你推甄成功不用再参加七月的指考,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法国香水学院短期的交流活动?” “这么突然?” “一点都不,我观察你很久了,要干我们这一行除了多看书,参与花卉展览、学习交流,扩展视野都是可以让自己往上提升的好机会,错过了可惜,尤其这次德国的花艺设计学校跟法国香水学院两个单位共同举办,机会难得。” “真的是我?”这么好康的事情居然轮到她,她可是店里资历最浅的那个耶。 韩茗笑出声来。“这么没有真实感啊?” “嘿啊。” “谁叫你实力最坚强。” “我们都去了花店怎么办?” “名额只有一个,本来是我去,如果你愿意,就让给你。” “太突然了……茗姊,可以让我考虑一下吗?” 但她想她不会考虑太久,毕竟茗姊是她见过最豁达的老板,人家都不怕了她怕什么。 “这是当然,回去好好跟家里人商量一下。” “嗯,谢谢茗姊。” 一回到家打开电脑,代表申烽火的人头已经在线上,她喜上眉梢的把这好消息用视讯跟他分享。 几天前,一行人又飞回法国了,因为他们才热闹没几天的大宅又变回以前的安静,真不习惯。 “那有什么好乐的,叫你跟我一起回法国就不肯,这下可以来嘴巴都咧到耳后了。”一脸睡眠不足的申烽火火气很大。 人家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可他这新上任的丈夫也不过享受了几天特权就被“用过即丢”,当他卫生碗筷喔,超不爽的! “我要打工,不能说走就走。” “打工重要还是我重要?巴小菲你要敢给我迟疑一下你就完蛋了!” 又这样威胁她。 “都那么多天了还生气……” “新婚燕尔就被人抛弃,要是你气不气?” 这人得了便宜还卖乖,她嘟起小嘴。“你也不想想谁比较忙,那个信誓旦旦要通过晋级测试的人是谁啊?” 电脑安静了好一下。 “我想你想疯了,给我个吻安慰一下我寂寞的心。” 有人示软。没有坚持把人带在身边,其实自己也一堆事情要忙,真把人挟持回来,到时候肯定分心得一塌糊涂。 他有著非要成功不可的冲劲。 虽然害羞,可是心里的喜悦还是像泡沫咕噜咕噜的冒上来,巴菲闭著眼鸵鸟的给了个飞吻。 “不够……我想抱你,想看你的身体。”这男人大言不惭,居然隔著大大的海洋求爱。 她被他闹了个手脚无措,脸蛋辣红,全身上下的毛细孔都羞不可遏。“我要去睡了,我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 说归说,两人还是依依又依依的聊了很多话,远在那端的男人很爱问,只要有关她的,不管多么芝麻绿豆,都要问出个柄来。 可是见不到面就是见不到,他们甚至连“一夜情”也没有,两人从来没有共度过任何一夜,更扯的是还冲动的结了婚,婚后又各过各的。 “你是笨蛋加三级的白痴啊……”巴菲常常想著想著就抡起拳头来朝著天空骂自己。 可矛盾的是,她依旧心心念念著申烽火,只要关系到他,她的心就本能的偏靠过去。 狂悲狂喜,在矛盾的远距离中,谈著提心吊胆的爱恋。 繁忙的赛事,申烽火刚起步的事业,没办法容许两人好好的厮守。 毕竟他们太年轻,年轻得让很多事情摆在婚姻的前头。 那么理直气壮的告诉自己,他们还拥有许多时光,将来是可以期望的。 就在这样的矛盾里,巴菲风风火火的准备起要去法国的行李,为了这趟法国行,甚至苦练起完全不轮转的法语来。 第七章 在世界各地,新崛起的申烽火大大的出著风头。 在大陆、在马来西亚、在新加坡,他马不停蹄,在风起云涌的一级方程式赛车里,他窜起,成了明日之星。 赛车不是个人的事,一个赛车手获得掌声喝采是整个团队的功劳,当他披星戴月的在个人赛拿出好成绩,媒体、聚光灯、平面开始鼓噪,把他捧成最具有职业赛冠军相的十大赛车手。 要是能拿到职业赛车冠军,那等于坚定的向著世界冠军奖杯前进了一大步。 这是一场庆功宴。 橡木桶里的啤酒哗啦哗啦的任人啜饮不要钱,一千五百西西的大啤酒杯有人狂饮,有人拿来浇头,还有人比腕力,有人射飞镖,以及半裸的……被整个包下的酒吧随便所有的帅哥撒野放肆,庆功宴嘛,大家爽就好! “敬教练!”轰然大吼的声音,十几个帅哥,没错,就连技工也帅得一塌糊涂,众人举杯围向坐在正中央的奥兰约瑟。 带头的密尔顿先起哄。“敬,未来的世界冠军gavin!” 坐在有把雪白大胡子约瑟旁边的正是今天庆功宴的主角gavin战鹰,他的伙伴都这么喊他,没有人知道他还有个中文名字叫申烽火。 穿著鲜艳白底蓝条纹,背后有团火焰,采用特殊的绝缘合成纤维nomex制成赛车服的他,干脆的干掉酒杯的啤酒,然后宣布他要走人。 众人嚷嚷,主角走掉了他们玩什么? “你们这些没良心的,连换衣服的时间也不给我就把我架到这里来,现在酒喝了,人也到场,面子都给足了,还想怎样?我要去接人,不玩了。” “接人?接谁?怎么从来没有听说?”没有人想放过他,这可是大消息。 “秘密。”他抛了个媚眼,又激得一群男人为之疯狂。 这更不得了了,gavin向来不谈自己的出身,这几年团队生活也没看过他闹什么绯闻,能让这位人人看好的明日之星亲自去接,嘿嘿,非比寻常喔。 狗仔稍稍嗅到味道就能挥发想像力,故事开始无限上纲了。 申烽火拍著密尔顿的熊肩。“你们用力的喝,今天全部都算我的,不用客气!”他笑得很愉悦,被晒黑的脸一笑起来露出洁白的牙,帅劲魅力一等一。 “呀喝!”击掌的击掌,碰肚子的碰肚子,又是一团混乱。 趁乱,申烽火向约瑟道别。 “替我向夫人问好啊。” 申烽火会心一笑,带著微醺的酒意快速离去。 “密尔顿,我看gavin被你们灌了酒,他一个人开车可以吧?”有人问。 “啤酒不是酒,是水。”有人叫嚣。 “没问题,gavin可是赛车手,一点啤酒只能促进他膀胱的运动。” 不知道谁的话引来哄堂笑声。 至于帅气跳上限量银色法拉利的申烽火,心急著要去机场接他久未谋面的小妻子。 明明两天前就到法国了,却说要先去什么香水学院参观。 这丫头,把自己的事情看得比他还重要。 未来,他会不会有个事业心很重的老婆? 真要这样也不赖,两人都有自己的一片天空。 车,风驰电掣,黑夜里的另一端窜出一辆大卡车,两盏前灯像极了怪兽的巨眼──明明是欢天喜地的事情,为什么突然就变了调? 巴菲全身发颤,脑袋一片空白。 这低俗下滥的肥皂剧,一定不是真的。 “小菲?小菲?你还好吧?医生说我们可以进去看他了。” 接到消息,第一时间赶来的申无敌看得出来巴菲受到不小的惊吓。 这也难怪,她不只在转接机场空等了好几个小时,等秘书赶到把她接回来却是直奔医院,就算心脏强韧如他也差点因为申烽火车祸整个乱了行程,更遑论是她,她兴致勃勃的来到法国,迎接她的却是当头棒喝的惊吓,雪白的小脸,干涸的嘴唇真是看了叫人不忍心。 “手那么冷,是医院的冷气太强了吗?别紧张,我看你从进医院,连口水也没喝,我让人去给你倒水好吗?” 她迟钝的摇头,想变出个笑容给申无敌看却不得法门。 “乖。” 她揪住他的衣角,只觉得眼眶热热的,喉咙干干的,“我不渴,你说可以进去看申烽火了?” 站起来,有点腿软,眼前还冒金星,她大概是从头到尾都太紧张了,没事、没事,无敌大哥不是说没事吗?等她进去要好好的臭骂那个男人一顿,赛车手耶,还出车祸,看她等一下怎么一勺烩了他! “嗯,医生做完全部的检查,直说是不幸中的大幸。” 没听见申无敌又继续说了什么的巴菲率先打开病房的门,心里只记挂著申烽火。 尾随著她的除了申无敌,还有送走医生的申曼妮。 她的精明干练十年如一日。 初见面,巴菲只怯怯的喊了声妈就没有了。 申曼妮也没有什么激情的表示。 母女许久没见面,没有话说,在这种地方碰面,要说什么都不对。 单人的病房设备完善,粉色的墙面,舒适的小牛皮沙发,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医院。 申烽火躺在人体工学的病床上,正在跟换点滴的护士小姐调笑。 他看起来气色不错,除了腿上吊著的石膏,外表没有任何伤痕。 巴菲三步并成两步走,为的就是希望他能在第一眼看到她。 “嗨,大家。”看见鱼贯进来的人,他还故作姿态的打招呼,奇异的是眼光并没有为巴菲特别停留过一下。 “你这混蛋,吓坏一缸子的人了。” 申无敌遣走了护士,一拳敲在病床枕上,真要说他比较想敲在这个闯祸精的痛腿上,让他一辈子难忘。 “我是九命怪猫,没听过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申烽火还有心情打哈哈。 “你是坏人……害我担心死了!”巴菲冲上前,眼泪咱咱地往下掉,所有紧张的情绪一直到看见申烽火完好无缺这才开始发泄。 对于扑上来对著他又敲又打的女生,申烽火用双手乱挥。“啊喂,你是谁,我没死,不用哭成这样……大哥,我还没死,你干么就把孝女请来了?” 话一出口,申烽火的后脑勺就捱了申无敌一巴掌。 这小孩不可爱不是一两天的事,现在还说出这么没天良的话……他居然还担心他醒不过来,刚刚怎么不死一死算了! “干么打我啦,我病人耶。”天大地大病人最大,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当人家什么老大嘛。 “还知道你病了,你可严重了,居然连小菲都不认得,别玩了,混蛋!” “切,这小女生不是你的秘书喔?金屋藏娇的对象,还只是玩玩而已?” 这下申无敌也错愕了。 巴菲一听,眼泪不掉了,心紧缩,几乎快要不能呼吸,小小的脸蛋一层白过一层。 申曼妮指著自己问:“我是谁?” “姑婆,你别搞笑了,就算再过几百万年你变成化石我也能一眼认出来,你是我的恶梦歹。” “……那我呢?”巴菲萌生出一丝希望,手捂著心脏,等候审判。 申烽火看看自己的大哥,还有申曼妮,“欸,你们很无聊,到底在搞什么,带一个我不认识的女人来,还又哭又闹的,我先说了,我可没有睡大任何女人的肚子,你们可不要被骗了!” 巴菲重重遭到打击。 申曼妮脸色不一变,“怎么会这样?我去请医生来。”匆匆夺门而出。 气氛像发酵失败的面粉团,欲振乏力。 “我……我……申烽火你认得这个吧?”巴菲不肯放弃,握拳现出她始终戴在无名指上的戒指。 “为什么我要认得?不过就一枚破戒指。没事你们出去、出去,我想休息。”他连看也不想看,可是隐隐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偏理不出头绪,一用脑袋马上剧痛,痛得像要撕裂般。 他闭上眼,不耐烦的驱逐访客,不管怎样都让他先睡一觉再说吧! 真是荒唐。 他从来都不是好相处的个性依旧存在,不鸟的人,谁也不给面子,对谁都没耐性,撞了车,忘了她,只余留最原始的脾性。 “小菲,别抡拳头,别打他,你跟小火的感情特别,他现在这种状况,一定是暂时的,你别伤心。” 申无敌把她连拉带哄的带出门外,希望能缓和可能发生的冲突场面。 “大哥,我要为世间除害,那个王八蛋居然就这样云淡风轻的说一句忘记就想把一切一笔勾销,他连续剧看太多了,哪里有铝棒,我要敲醒他!”巴菲面目狰狞。 要爱上一个人好难,要忘记,竟然只是一瞬间。 就因为一切都太顺理成章了,他们之间老是这么不正常,果然出事了。 “小菲,别冲动,姑婆去找医生了,我想会有一个合理的解释的,又或者看在小火平安无事的份上,也许等他睡过一觉就恢复本来那个叫人担心又头痛的大混蛋。”不管可能性有多大,还是痴人说梦,安抚也快要不正常的小菲才是正道。 “你确定?”嘴上这么问,心中却没把握到了极点。 “嗯,大哥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 如果凡事都他说了算,这次,应该……也不会有问题的吧? 但是申曼妮带回来的消息叫人灰心,申烽火除了腿骨折,车祸的撞击力道似乎伤到了他的记忆区间。 人体复杂又奇异,尤其是脑,这种间歇性的失忆就连医生也没办法,医生很坦白,也说得诚恳,这样的失忆,轻则几天,严重的话,有人一生都会丧失那段病人自己也无法选择的记忆片段。 巴菲僵硬的抬起因为太过专注听医生解释的颈子,对上申曼妮的眼。 “走吧!”申曼妮接过她一直背著的随身行李。 “去哪?”无从选择,不由自主,匆匆回头看了朝她挥手的申无敌一眼,这才专心跟上母亲高跟鞋喀喀作响的脚步声。 这让她想起很小很小的时候,她经常跟在母亲的后头走,看著她的高跟鞋,现在的她们几乎一样高,而她脚底是穿著舒服的布鞋。 “回家吧,你留在这里也没用。”申曼妮讲的话一如她的个性。“对于需要长期抗战的事情就是要跟它耗,就算你等在这里哭干眼泪也没用,回去好好休息,其他的以后再说了。” 电梯往上走,医院最顶楼,直升机等在那里。 巴菲不吃惊,随著母亲上了直升机。 “我给你留了房间,今天终于派上用场了。”申曼妮在螺旋桨狂大的卷动中动了动唇。 巴菲却早把脸撇向别处。 住院对好动的申烽火来说是酷刑,见到人就抱怨,对好心给他送便当来的巴菲不假辞色,不是装作没看到,要不就找碴。 可是巴菲还是每天固定出现。 最后一次,申烽火拿起花瓶摔向门板,在巴菲前脚离开病房的那一秒。 巴菲几乎心碎,破碎的呜咽差点夺口而出。 这就是妈妈对她说的长期抗战吗? 回去哭完,隔天再来的她已经做好心理准备。 不料,她打开门,看见的是平心静气,不再一脸狠戾的申烽火。 “来。”他居然和颜悦色的对她招手。 这是风雨前的宁静吗?尽管迟疑,她还是把带来的花给换上,这才对上他略带憔悴的眼。 大概是坐困在这里,他对医院的饮食很不满意,对她带来的便当诸多挑剔,加上他很不听话,医生开的药也不吃,情绪一上来对著医生护士咆哮,简直是个坏透了的病人。 巴菲能体谅,谁要出了这么大的事,都很难接受吧,何况这回报章杂志媒体还针对他以前的不友善大扯污烂,而他本来要参加的赛事也因为车祸全都放弃了。 “坐。”他指著床边的椅子。 “你要什么直说就好,你突然对我这么客气,我会怕。” 申烽火咧嘴笑,把完好的胳臂当作枕头。 “老实说我还满喜欢你的,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我从来没看过哪个女人像你这么耐操,为什么?为什么要为我做到这种地步?” 巴菲无言。 “坦白告诉你好了,喜欢你是一回事,但是你一直在我眼前晃让我很痛苦,大哥跟我说了你是姑婆的女儿,还说我们从小就认识,可是真的很抱歉,我对你一点印象也没有,拜托你以后不要在我眼前出现,大家都是文明人,把话说得太难听,这样大家都难堪,好来好去不是很好?”他是竭尽自己这辈子全部的耐性开门见山的跟她讲理,希望她不会太机车,太难搞。 巴菲身子摇晃了下,心里百回千折,嘴巴紧闭。 “怎样,好歹也给我个说法?”他已经一再退步,希望这女人也要知进退,不要让人厌恶得太深刻。 “看到我……真的让你痛苦?”她声音惨澹。 为什么连吞咽口水都让喉咙剧痛?全身痉挛……“嗯。”干么拿一副深宫怨妇的表情看他?他又没做出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用不著这样吧。 “你──今天要出院了?”他们之间没办法回头了吗? 她怔怔的看著他,心里有千言万语。 “是。”这么冷静,有点让人起鸡皮疙瘩,看一眼她现在的神情,让他觉得自己是万恶不放的罪魁,好像做了十分对不起她的事一样……“那么。”她垂下了头,“我去请护士小姐来替你收拾。”声音如灰烬淡然。 “哦。” 说实在的,她的声音水嫩好听,娇嫩的脸蛋也很清纯,要不是一见她就头痛欲裂,精神濒临崩溃,她会是他喜欢的那种女孩。 机械的踩著步伐,巴菲坚强的离开病房。 她把头昂得老高,这样眼泪才不容易掉下来。 没什么了不起的,爱情就像天花,热一下,就过去了。 长廊寂寂,人心倜怅。 巴黎艾菲尔铁塔对面的申氏大楼,总裁办公室。 “你要辞职,为什么?”揭开的卷宗里是一份字迹简洁的辞职说明,辞职人,申曼妮。 “你说呢?”长发绾在脑后,一袭白蕾丝滚颈还有袖边衬衫,丝质窄裙,看起来气质斐然,雍容华贵。 是的,这身雍容华贵都是她用青春去换来的,这么多年的努力不懈,她终于对得起自己的哥哥,自己的侄子,还有这些一手扶养栽培起来的孙侄子,可是回过头来,她发现自己忽略了唯一的女儿。 “我在你的辞职书上看不到正当理由,您还不到退休的年纪啊。” “傻孩子,你也不看看你都几岁的人了,姑婆也老了呢。” “姑婆,这辞职单我不能签。” “你就是要逼我说真话。” “那当然。” “我要回去从头学习当人家的妈妈呀。” “你……怀孕了?”申无敌瞠大眼睛,掉了下巴,不敢置信。 “小非要搬到南部,我也要跟著去。”这孩子胡说什么,她都老蚌了,还能生出什么来! 因为动作太大,桌角的卷宗还有资料整叠塌了下来,他也不管。“什么时候的事?她连商量也没跟我商量。” “不是我爱抱怨,你看看小火那个态度~~小菲得到格拉靳迪吉里斯的赏识,要训练她当调香师,她已经答应人家要去了。” “格拉斯迪吉里斯,可是法国著名的香水家族,我记得我们的香水公司也跟他们有合作关系。” 调香师是香水的创造者,全世界约有四百个调香师,其中以法国人居多,有一百,而出身自格拉斯的调香师又占其二分之一。 能受到格拉斯迪吉里斯青睐,这在亚洲人之中来说是绝无仅有的事,优秀的调香师基本上就是公司的摇钱树、金鸡母。 “你知道吗那个孩子去参观香水学院,在闻香辨味的表演中一口气嗅出一百零一种试香纸,后来又追加两百种的天然或人工香料,格拉斯迪吉里斯八世直说太神奇了。” 要做调香师,先决条件是要嗅出五千种天然或人工香料,像巴菲这样不曾经过任何训练鼻子,却这么敏锐,难怪人家要赶快延揽了。 “小菲什么都没对我说……”有种失落,他这大哥哥当得很失败。 “现在都走到这步田地了,说这些没有用。” “您跟小菲要一起搬走,姑婆,您让我很为难。” “你早就可以独当一面没问题了,我从来没对小菲尽过一点做母亲的责任,她现在这个样子……我实在不放心她一个人。” “姑婆,对不起,这些年我没把小菲照顾好。”申无敌是自责的,相较姑婆为他们一家付出的,他什么都没做到。 “感情的事谁知道呢。”贵为女强人,遇上儿女的感情,她也无能为力。“我怕太晚赶不上那孩子,我先走了。” “姑婆,您要去跟小菲住,她知道吗?” “我要给她惊喜!”有人兴致勃勃。 欸,这样好吗?惊喜如果变成惊吓,她想跟自己的女儿住,却没有沟通知会,姑婆会不会太天真,她当小菲还是那个小小的国小生吗? 第八章 六年后。 五月,法国玫瑰盛开的季节。 深深吸了一口气~~好香的味道。 只要在采花季时来到这片玫瑰花田,满满的馥郁就会从头到脚包围住她,全身毛细孔张开,酣然畅快。 “巴菲!”遥远处有个采花女工对著她疯狂摇手。 “哈啰,沈娅,我又来了!”巴菲把手圈在嘴上嘟成话筒,对著那个朝她飞奔过来的女人喊。 “昨天电话打来我还以为你下午才会到。” “早上十点花儿就被太阳晒垂了头,我下午来只能在你家过夜顺便吃沈妈妈的好菜,其他都不能做了。” 花田女工从凌晨五点半就要起床摘花,工作直到九点半,趁著花苞仍在绽放,香味正浓的几个小时采收。 “你这家伙,一谈到工作精得像什么似。”沈娅是这片花田主人的女儿,志愿就是将来要接手她父亲这片花田,她总说土耳其、摩洛哥和保加利亚的玫瑰也没有他们家出产的好。 单单这份气魄,就够让人尊敬的了。 巴菲会在这,除了公司跟沈家父女签约,买下他们田里能长出来的每一片花瓣,她跟沈娅也曾是香水学院的同学。 “别这样啦,今年的收成好吗?”两人很有默契的往香水厂走去。 “天气问题,今年春天很冷没下什么雨,花长得慢,收成会比往年少个百分之二十。”沈娅的表情有点难过。 两人用熟练的法语交谈,来到铁皮屋的工厂,迎面就看到铺在地板上的茉莉和玫瑰。 巴菲记得当年菜鸟的她第一次看到满地铺满的鲜花那副矬样,这些年下来深入了解了人家每个步骤都有其意义,不敢再大呼小叫,引人发噱了。 沈家的玫瑰不做蒸馏,而是用技术复杂的化学萃取法加工作业,所以工厂里满是热气、管线、大铁桶,正以办办鲜花提炼精油。 她总是很勤快的到处跑动,因为她非常的奉行“调配香水,必须从了解香水开始”,她的香水从来不是在实验室做出来的,而是亲手挑选她要用的素材,从无到有,就是她工作里最大的乐趣。 她拿起小锡罐摇了摇,满脸陶醉的用鼻子闻,这时候却听见一道似曾相识的声音,为此,差点打翻了手里的罐子。 她顿时全身寒毛直竖,不会吧,都那么久过去了,还对那个人的声音那么敏感,不过他来这里做什么? 他不会看到她吧?要不要躲起来? 想想自己真没出息,又不偷不抢,躲什么? “亲爱的小巴菲你来了。”爽朗豪迈的声音不是别人,是香水工厂的主人爱默尔,他带著申烽火参观工厂,而申烽火旁边跟著那一挂的人中,有几个还是巴菲的顶头上司。 他穿著亚曼尼西装,质料很赞的休闲鞋,清峻的眼一如往昔,成熟修长的身躯,浑身上下还是充满让女人手脚发软的线条,一个正港的男子汉……老实说这样的男人拿来当总裁真是浪费了。 他显然也看见了她,惊讶一闪而过,眼睛就这样黏住。 老实说这样是非常失礼的,可是,他为什么会觉得她拥有一双久远记忆中的秋水明眸? 他记得,她还“纠缠”过他,而且名义上他们有著「亲戚”上的关系。 几年不见,她的容貌身材都有了改变,她本来就是属于瘦不露骨的那一型,如今更显秾纤合度,一件学院风的格纹衫,毛呢短裙,头发也长了。 巴菲只觉得一阵头脑发热,拉著看得目不转睛的沈娅就跑。 “喂,干么要跑?那个男人不是你的顶头老板?”哪有人家员工看到老板就跑的,两人甚至连最基本的对话都没有……其中大有文章。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看到黑影就开枪,都这么多年了还这样患得患失,她太没用了。 “巴菲,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著我?小三月是那个男人的孩子吗?” “不不不……”她慌乱的否认。“怎么可能,我们可是麻吉,从来不互相隐瞒的不是?” 真的对不住,她不是故意要撒谎,那是一段说也说不出口的过去。 一段山穷水尽的感情。 六年时光过去,一直以来她不是让自己过得好好的?可为什么一看到那个男人的脸就什么都迷糊了?有种痛在身体里蔓延开来,那是某种伤害造成后,虽然痊愈了,疼痛却依然持续。 她恍惚著,思绪仿佛飞过千山万水,不知去向了哪里。 用钥匙打开门,一屋子静悄悄的。 “妈?小月?” 每天下班后的她第一件事就是先到五楼的公寓接回儿子。 五楼,住著帮她看顾小孩的母亲,至于她跟小三月就住在楼下,上班之前把孩子带上来,下班后接回去,是例行公事。 其实,多年工作的母亲身怀钜款,并不需要陪著她住这种已经有了二十几年、连电梯都没有的老旧公寓。 但是为了替她照料小月,她一句话也没有抱怨,巴菲心里不能没有感激。 “嘘,”申曼妮从房间出来,披著薄薄的披肩。“孩子玩累了刚睡下,你要不要晚点再上来接?” “不用了,我抱得动他。”知道儿子睡在哪间房,巴菲轻手慢脚的走进去,看见儿子一张甜蜜的睡脸,一天的疲累一扫而空。 替他理了理额头的散发,一把抱起,沉甸甸的重量,还真的吃紧,再过几个月,真的抱不动他了。 申曼妮目送女儿跟孙子下楼,巴菲回头对著她笑了笑。 当年,她以为受了情伤的女儿会需要自己,谁知道她才开口,巴菲就表明了不欢迎,她说在人生地不熟的法国,她没有能力照顾谁,也不想拖累谁。 至于身为人家母亲的她,在这块土地生活了那么久,坚韧的她绝对有办法自己照顾自己。 她的女儿说她不需要怜悯,只想一个人静静的过。 后来要不是巴菲发现怀孕,又因为太过疲累呕吐,刚好被上门来的她发现,她自告奋勇愿意替她照顾小孩,或许她们母女的感情这一生大概没有什么修复的希望,但能做多少算多少。 这些年来有了小三月,她们母女的感情总算维持在礼貌跟平淡上头,要更进一步,大概是奢求了。 至于那份奢求是什么? 如果可以偶尔逛个街,讨论一下流行衣服,就算吵架都好。 看著被礼貌关上的门,申曼妮回到一个人的房子,也许,一个人终老会是她将来的写照吧。 巴菲一路从母亲家回到自己的房子,把小三月放到他的小床上。 替他盖好薄被,她赶紧钻进厨房准备晚餐。 二十八坪大的房子,四百八十八块欧元一个月,虽然贵了些,距离她上班地点却很近,只要一班地铁、一班公车就能到公司,节省了她来回奔波的时间。 母子的晚餐向来简单,为了顾及小孩的营养,她会尽量投其所好的多煮些肉类,看他吃得津津有味,自己也就满足了。 方才看小月红扑扑的脸蛋,居然让她联想到了申烽火,父子俩有著惊人的神似。 原来孩子真的不能乱生的。 “妈咪……妈咪!” “喝,小月啊,怎么起来了,妈咪吵到你了吗?” “妈咪,我叫你好多次,汤锅一直冒烟咕噜咕噜叫,你在发呆想什么呢?”未满六岁的小男生有双灵活大眼,柔软的发丝,有著梨涡的小脸,穿著他最宝爱的神奇宝贝棉衫,这会儿一脸微带惺忪的表情,手拎著小被,不是很满意的看著自己的妈咪。 “真的吗,我觉得我很正常啊。”该下锅的、煎煮炒都没出错啊,搔搔头,她这向来在小孩面前没什么威严,偶尔还少根筋的妈妈很不争气的澄清。 小三月把小屁股移到餐桌的椅子上,“你正常的时候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居然被看轻了,巴菲走过来拍拍他圆弹可爱的小屁屁,佯装凶猛。“小朋友不可以随便怀疑妈咪,卡通时间到了,看完刚好吃饭。” 什么时候家里多了个疑心病很重的小鬼,是因为母子感情太亲密,有点小不对劲都瞒不过他吗? “我什么都没说,妈咪,如果你在外面有了男人,如果对你好,我也不反对啦。” 哗,这是小孩该讲的话吗?“你这些话都从哪听来的?” 他无辜的看了电视一眼。 巴菲瞪大眼,看起来以后她要更严格限制他看的电视节目才行。 “妈咪没有男人。” “是因为爹地的原因吗?你还忘不了他?” “小月,你知道什么?还是外婆对你说了什么?你……想要一个爸爸吗?”蹲下来,她杯弓蛇影的问。 对于没能给孩子一个健全的家庭,她深感歉疚,可是这真的不是她能力做得到的事情……“妈咪,你想要一个老公吗?” 她下意识的摇头,“我只要有小月就好。” “我跟妈咪一样。”搂住妈咪的颈子,他的妈咪还是那么香,他最喜欢了。 回应孩子一个大大的拥抱亲吻,“妈咪赶快把你爱吃的汉堡肉揉好,要不然肉肉会变难吃了。” 努努嘴虽然不是很甘愿,小三月还是移动了脚步。 一直听到客厅的电视发出卡通夸张的声音,巴菲才放下紧绷的肩膀。 谢天谢地,她的小三月还不到难缠的地步,对不起啦,妈咪偶尔也想要有一点隐私,她总不能突然的告诉一个小孩说今天碰到他的爸爸,害得自己心情大乱的糗事吧?! 以为对申烽火再也没有感觉,没想到匆匆一面,却在她心里激起了涟漪,一圈又一圈,像是越过时间长河,陷入往事。 她太没用了。 回到流理台前面,没有看到客厅长沙发上面的小三月搂著他一刻不能离身的小被子还有宝贝汽车模型,正心不在焉的看著电视。 他想,大人太看不起小孩的智商了,小孩却能一眼看穿大人的掩饰能力很低等。 头脑简单的妈咪以为自己防卫得滴水不漏,却忘记他还有一个外婆,那个外婆什么都跟他说。 其实他早知道爸爸这个人。 家里没有爸爸的相片不代表外婆家也没有,要知道外婆最疼他了,只要他随便ㄋㄞ一下,她老人家说得比什么都详细。 也许那个叫爸爸的人看起来就一张坏人脸,妈咪肯定是因为爸爸表现太差才把他fice掉的吧。 为了妈妈,只要妈妈不开口,他可以忍耐不去找那个爸爸。 怎么孩子一下就到叛逆期了? 坚持要自己穿衣服,穿小鞋,甚至要自己去对街的小学上学,说是对街,可也要经过两个十字路口、三个红绿灯啊。 她是放雏鸟出门的鸟妈妈,完全不能放心。 可是就跟踪那么一次,那孩子居然大发脾气,巴菲第一次感受到孩子的叛逆跟成长的快速。 她又藏又躲又送了一个月下来,每次看见他平安进校门,才稍微放心。 想不到又是一年过去,他的小月已经从幼稚园进了小一,面对孩子成长的快速,让她既感到心酸又骄傲,这大概是全天下当母亲的通病吧。 一如往常,小三月遵照著妈咪的交代过红绿灯要注意前后左右来车,当他看到绿灯亮的时候这才举起小小的步子往前踏去,可也在同个时间,“吱”地,煞车声很短,一辆高级房车紧急的停在他前面,车头险险a到他。 他怔了怔,本来是想往后退的,却绊到脚跟,歪倒了一边,看著庞大的车头跟标志,他没哭也没闹,只是扁了扁嘴。 手心好痛。 “小弟弟,你没怎样吧?”车主跟司机一同开门下来关心。 小三月摇头,想勇敢的站起来,哪知道腋下突然被两只强壮的胳臂穿过,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被撑了起来。 申烽火把他举高,眼对著他的眼,“小弟弟,对不起,我的司机超了黄灯,有没有吓到你?” 小三月摇头,他……认得这张脸。 “你是圣心的学生啊,几年级?”把小三月放回柏油路上,申烽火看著这张精灵生动的小脸,越看越喜欢,而且这小孩应该是亚洲人,在法国要看到同样面貌的人机会真的不多。 好有亲切感。 那肥肥的身体摸起来触感超好,真想偷捏一把他软嘟嘟的小脸……不过这样会被当作性骚扰吧。 “我叫三月,我读圣心小学一年级。”他的声音娇软香甜,简直跟天使没两样。 “怎么没有爸妈带你上学?”为了证明自己的猜测,这句话申烽火是用国语说的。 很久没用,虽然有些不轮转,幸好简单的会话还记得。 小三月皱了下可爱的眉,也跟著把在家里都被要求要说国语,苦练的成绩端出来。“三月不是小孩了,可以自己上学。” 哎唷,真是坚强又独立的孩子。 “你的国语是谁教的?” “妈妈跟外婆说得一样溜,她们一起教我,我在家几乎都说国语比较多。” “这样啊……”听起来家中成员都是女性,跟他们家很不一样。“嗯……这样吧,为了补偿你,要不要搭叔叔的车去上学?” 这也算他乡遇故知,可以大放送一下。 “你说补偿我?”黑色眼瞳骨碌碌的转著。 “是啊。” “除了搭便车,我可以有其他的要求吗?”一大一小的两个人很自然的站在路边讨价还价。 司机惊讶得说不出话。 这么和蔼可亲的总裁简直是奇迹,可是看看那个衣著干净的小孩跟总裁,根本像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这……不会是总裁在外面的私生子吧? “可以。”申烽火津津有味的听著,他很想知道这孩子会提出什么要求。 “总裁,您八点有形象公关会议,会……迟到。”司机很尽责的提醒。 “别吵。”自从回来接掌公司之后,他很久没遇到有趣的事情了……除了一年前又碰到那个女人不算。 司机赶紧闭嘴,就知道总裁的仁慈不是雨露均沾,他还是认份的站到一边去的好。 “我刚刚摔跤,手擦破皮了。” “哦,你想要多少钱?” “谁要那个,叔叔可以把车头的标志扳给我吗?” 申烽火好奇了,“为什么要那个?” “这样妈妈比较容易相信我是因为顽皮才受伤,她才比较不难过。”这是爸爸吧,小孩跟爸爸要东西是天经地义的事,他会不会肯? 真是厉害的小孩,知道要带物证回家,但是这份孝心,他要不要成全他? 申烽火把手放到女神的标志上。 “老板,这怎么可以?”司机几乎要晕倒,啊明明只是小事一件,小鬼虽然讨喜可爱也用不著说要什么给什么吧? 申烽火倒是干脆,手劲使劲一扳,百万车子的标志就给拗了下来。 啊啊啊啊啊……司机快疯了。 小月崇拜的拍手,小脸因为这样染红了。 老实说申烽火也不明白自己干么要那么宠一个陌生的小孩,他把标志交到小三月手里,“你我再不上车,两个人都要迟到了。” “啊……早自习要来不及了。”赶紧把东西收进书包,要是能有时间跟爸爸多讲些话就好了。 真正面对面看起来,这个爸爸不像相片里的那个坏人样,也许爸爸早就不当坏人改过向善了吧。 “你也一样,迟到会被员工骂吧?” “好像还没有人敢骂我。”他的童言童语逗笑了申烽火,他伸手拉住小三月的小手,掌心传来小小软软的触感,触动了他的心。 把小三月送进车子,他吩咐司机开车,“先到圣心小学大门口。” 于是,申三月这一生第一次坐著爸爸的大房车抵达学校。 他边走在学校的走廊边想,也许那个坏人爸爸会是个宠孩子的爸爸也说不定。 他长那么大,可没听过谁家的老爸会把车子标志扳下来给小孩子玩的。 不过今天碰到爸爸的事情肯定不能跟妈咪说,唉,这么小就要带著不能说的秘密过日子,做人好不容易。 申氏的关系企业里种类繁多。 申烽火负责的这一块包括饭店、旅馆、百货、香水、时装、美容,几大部份跟女人都脱不了干系。 会议圆桌上摆著几十支小玻璃瓶,负责人把薄薄的试香纸浸在玻璃瓶里,一次一张的给申烽火闻香,当他闻到哪一款,萤幕上也放著投影片,有专人解说。 “这是一款以兰花做为前味,再以法国茉莉和杜松、白鸢尾根提出新感,最后以五月玫瑰和栀子做基调的‘玫瑰之心’。” 已经闻过好几款香水的申烽火慵懒地靠在椅背上,像处于假寐中的狮子,他拿起经理递上来的试纸闻了闻,微闭的眼打开了。 “sophia……我记得她是保罗旗下的调香师,保罗,告诉她我给她三天时间,三天,调出另一款香水给我。”看见小瓶上面的属名,他记得这名字,去年这叫sophia的调香师调出一款叫“任性”的男性古龙水,小试身手的结果替公司带来令人出乎意外的好业绩。 追求经典香水的年代已经过去,取而代之的是红得快,销得也快的畅销香水。 这年头,香水公司竞争,不出几个礼拜市面就能出现一款新香水,而香水推出得快,消失得也快,每推出十款香水,可能有两款可以打平,七款做不下去,能赚钱的只有一款。 一年只调出一款香水,一出手就很令人惊艳,申烽火要探探这个调香师的底,然后决定要不要全力栽培。 “总裁,sophia下班了……不过我一定会把总裁的意思向她表达。”保罗是个品鉴人,所谓品鉴人就是调香师跟客户或是有老板的那个中间人。 “下班?”申烽火看看手上的腕表,表情莫测。 “sophia去接小孩下课,她可是个好妈妈,当然工作上也无可挑剔。”为了讨好这个老板,保罗差点没把sophia的祖宗八代全部供出来。 要能得到总裁青睐,源源不绝的经费将取之不竭,用之不尽,到时候不管多么珍贵的精油都能拿到手,这是所有调香师最梦寐以求的。 “她有小孩?”心中一动,想到那个叫三月的小男生。 “是啊,一个七岁大的小男生,可爱极了。说起来那小男生还跟总裁有那么几分相似。”这么愿意跟员工闲话家常的总裁太稀奇了,他哪能不言无不尽呢?! “那小男孩不会也在圣心小学上学吧?”相似?申烽火看似不经意的问。 保罗惊讶回问,“总裁,您怎么会知道?” 申烽火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今天的闻香会到这里为止,今天我都不会再进公司,有事,都交代副总裁。” 总裁是突然想到什么吗?他少有这种事出突然的决定。 保罗在冷气充足的会议室突然掉了滴汗,还是他刚刚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申烽火才不管保罗去猜破脑袋,他直接到地下室开车,去敲守卫的门。 正在里面喝茶看电视的司机差点把嘴里的奶茶喷出来,他匆忙擦嘴开门,“总裁,您怎么没让上面通知就下来了?” “我临时有事,你可以帮我开车吗?” “没问题、没问题。”挥汗、挥汗,这么和颜悦色的总裁太难得了。 倒也不是申烽火做人差劲,而是他从来不跟人交际,但是该给的福利一样没少。 “那……快点,小学学校应该下课了。”他不耐烦的低喃。 司机三步并成一步,发动房车之后,以最快的速度把车子开上公路。 第九章 她竟然是那小鬼的妈妈! 申烽火从来没看过当人家妈妈低著头站在人行道上捱著小孩子骂的,最好笑的是她还频频点头,就算有那么一点欲言又止,却在那个叉著腰的小男生“训示”下,大气都不敢吭上一吭。 她那神情……他在哪看过?而且还不只一回,好像他小时候也曾经这么欺凌过一个小女生,那小女生又气又恼鼓著腮帮子只能气得脸红通通的样子,说有多可爱就多可爱……他脑子里会为什么会有这些片段? 一年前在沈家的花田她逃走的模样委实印象深刻,属下后来告诉他,这sophia是公司的员工。 远久的记忆里,她是自己亲手赶走的,绕了一大圈后她却在自己的公司上班,千丝万缕他为什么会觉得都跟他有关联? 老实说再度看到她,对她,他心里有种理不清的感觉,似熟悉,心痛还有一丝歉疚。 马的,他为什么要觉得歉疚? 他看得专注,想得仔细,都好一会儿了还看到那个当人家儿子的继续数落母亲。 他应该出手拯救那个可怜的妈妈吗? 一个让小孩吃得死死的母亲,他笑出声音又摇头,准备英雄救美。 “……我们不是说好过马路要小心,你这样没头没脑的跑过来,要知道马路如虎口,每次都引起交通打结,妈咪,过斑马线要等绿灯亮才能走知道吗?” “我有……我知道,我下次不会再让车子对我按喇叭了。” “其实我下课跟著路队会自己回家,不用你接,你都说不听,要是像我早上差点就被车子a到看怎么办……”念得太顺口居然说溜了嘴。 本来低头安静、一脸惭愧听小祖宗碎碎念的巴菲抬起了头。“什么?!你说……早上差点出车祸?” 阴森森、阴森森,就连最近流行的鬼片都没有妈咪声音那么恐怖。 “只是比喻。” “申三月,好孩子要诚实。” “妈咪,同学们都走光了,我们也……回家吧。”他缩了下肩膀。 “你说早上怎么回事?有受伤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当妈的人蹲下来全身上下都把孩子摸透了,一脸著急要哭的神情。 “我好得很,不是说差一点,你每次都不把话听清楚。”小三月小小声的抱怨,人来人往的大马路旁妈咪这样摸来摸去,他面子要往哪里放啊? “差一点、差点要是出事,妈咪就会失去你,你叫我怎么办?” 那泪在她眼眶盘桓,眼看就要酿成大祸,小三月赶紧的把自己的小身子偎上去,轻拍妈咪的肩膀,小脸倚著她的肩。 “妈咪、妈咪,对不起,我以后一定会很小心……我好好的,你别哭,这样好丑,咦?我看到那个叔叔了耶。”越不想让人看到糗样,一抬眼发现站在不远处的申烽火,小小的心眼马上置之脑后了。 “谁?你什么时候认识的人,什么叔叔?”巴菲飞快的擦掉眼泪。 “那个叔叔对我还满好的,让我搭他的大车来上学喔。”内幕越抖越多,谁叫他见不得妈咪的眼泪。 “妈咪不是告诉你不可以上陌生人的车,你把我的话都当耳边风了!” “叔叔好。”小三月气馁的很想把自己掐死。 巴菲回头看,顿时,石化,把卯起来要骂小孩的话忘了个精光。 “妈咪,他就是我说的那个叔叔。” “sophia、申巴菲,我应该称呼你什么比较好?”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那他来接近三月为的是什么? 虚脱到差点站不住的脚有了自然的意志,巴菲抓起小三月的手,前后左右看了一遍然后选走逃亡路线。 “走,我们回家了。” “可是叔叔过来跟我打招呼耶,我们这样很没礼貌。” 她的小孩开口闭口都是叔叔,巴菲旋过头怒瞪申烽火,“你对小孩子说了什么?” 申烽火玩味她话中的意思。“我就见过他一次面,你觉得一次面能对他造成什么洗脑效果吗?” “你发誓?” 她未免太紧张,太失常了。 “他又不是我跟你生的小孩,不知道你在紧张什么。”他从来都不是肯受威胁的人,就算他对这对母子非常有兴趣也一样,谁都不能逼迫他做不想做的事情。 巴菲的脸瞬间苍白如纸,身体摇摇欲坠。 “你这个没有良心的混蛋!”她僵硬的收回跟申烽火对视的视线,戴回了冷淡的面具。 被骂得冤枉,他哪里惹到这只母老虎了? 巴菲轻声对儿子说:“我们回家,不要跟这种人讲话。” 申烽火又气又好笑。这种人?!哪种人?他好心过来拯救她免于苦难居然还捱骂,这年头好人不能当。 小三月怨怼的看申烽火一眼,好像在埋怨他搞砸了一切,最后乖乖跟著巴菲,停在红绿灯前等著过马路。 母子双手紧紧交握,整个将申烽火排斥在外,说也奇怪,看母子俩的背影他居然觉得很火大,不是滋味极了。 申烽火开著双b跑车,不要命似的直奔本家。 他的脸黑得吓人。 “唷,稀客。”吃饱饭忙著剔牙的申亢吹了口哨。 “回来得刚好,留了碗筷给你洗。”申卫然发挥兄友弟恭的精神,有事小弟服其劳。 “申无敌……大哥呢?”他根本不甩。 他们三人各有住所,却很习惯回本家来找吃的,多年来被姑婆养刁的嘴,除了姑婆一手调教出来的厨子可以稍微满足一下他们的口腹之欲,外面怎么吃都不对味,回来得自然也就殷勤了。 “刚上楼要看一份紧急文件,人应该在书房吧。”火烧屁股了才叫大哥,思哼,肯定有求于人。 “我要问他些事。” “关于哪方面的。” “巴菲、sophia。”他想知道那女人到底是谁,为什么让他坐立难安,连吃饭都不香。 “突然想到了喔。”开窍开得这么慢,真是累死身边一挂的人。 “听起来你们对她很熟。” 申亢拿看白痴的眼光眄他,“不要拿你的智商来衡量我们的,小菲一直是我们家的糖霜丸,她从小就在我们家,你失忆,又不是我们失忆,老实说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弟弟份上,当年你害她伤心出走,我真想赏你一拳或者把你登报作废算了。” “我也想过,如果可以换,我比较想拿小火换小菲回来。”申卫然对巴菲的出走、姑婆的他去还有心结,好好的一家人就这样散了,都是这只害虫作祟的结果。 他们觉得愧对巴菲,这些年竟然连自动去联络都不敢了。 想骂这么弟,又觉得撞坏脑袋也不是他愿意的,一人造业,兄弟共同承担,他好想小菲啊。 “什么小菲不小菲,她都一个七岁男孩的妈了,你们恶不恶心!” 也不知道是什么造成的,那年他出了车祸后,也许是不想影响他的情绪,几个哥哥们再也没提过巴菲,让他以为巴菲真的只是个无举足轻重的女人罢了。 仔细想想或许他们有欲言又止的时候,但是看他抱著头喊痛,他们大概吞咽了很多想说的话。 然而,他这一忘,忘了七年。 “小菲结婚了?”申亢大叫,为什么没有人知道? “谁说结婚才能有小孩!”申卫然理智多了。 “对啊,大哥说她那么多年来一直单身。”有大哥这眼线,让他们陆续知道姑婆母女俩过得还安稳,这才安下心关起门来各做各的。 “那么那孩子是谁的……不对,这不重要,小火,你是怎么知道小菲有小孩?” “我亲眼看到的。” “长得像谁,你还是小菲?” “你们那么笃定孩子是我的?”这两人平常沉默寡言得很,怎么一打开话匣子关也关不住。 “你信不信我气得想打爆你的头?这世界上任何人你都可以怀疑,就小菲不可以,还有你这爹是怎么当的连自己的小孩像不像你都搞不清楚,楼上有你年少时候的相片不会去拿来比对一下喔。”要不然照镜子也行。 “我记得他的少年生活是跟小菲一起在台湾过的,家里没他的丑照啦。” 两人哇啦哇啦讨论得热烈,压根冷落了男猪脚。 “台湾……”他的少年……有什么呼之欲出了,可是要认真去想却是一片模糊迷离,“为什么我会忘记?为什么偏偏把她忘了?” 没有人能替他解答。 申烽火听不下去两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哥哥继续胡诌,他的心中只有一股迫切,迫切的想知道到底那美丽的眼睛是否曾经属于他,那粉雕可爱的小男孩是他的……“你出车祸后我跟你那些赛车伙伴谈过,你那天应该是为了要去载小菲又喝了酒,兴奋过度才跟大货车撞上的。” 人越想牢牢抓住的,越容易失去,越想放在心底的,太要紧了,反而会忘。 “你们对她了解那么多,只有我一人被蒙在鼓里。” “有人笨到不会来问,只是可怜了别人。”申亢不以为然,并不准备轻易放过自家老么。 他这一忘,可害了多少人。 理智上知道不能怪罪,可是感情上,唉。 “她会在我公司,难道是老大安插的空降部队?” “你少不要脸了,人家小菲可是靠自己的能力,有格拉斯迪吉里斯八世的推荐函,多少家香水公司抢著要她,是她卖老哥面子,要不然你以为你那家破公司能抢得到她喔,你美的咧!”申卫然吐槽也不遗余力。 申烽火苦笑,没想到他错过了这么多,两个哥哥对他的意见之多绝对是这些年累积的成果,他做人的确很失败。 “怎样?醒了吗?”申亢问。 “很模糊,二哥,麻烦你跟大哥说一声,我要去一趟台湾。”去之前,他还要亲自去确定一件事。 “不送!” “顺路!” “慢著!”有人想到一件事。 “有屁快放,别耽误我的时间。” “厚,现在会急了,何必当初咧。”申卫然在他没有温度的眼神下冻结。 “你到底要问什么?”稍安勿躁,稍安勿躁,不然,他很想弑兄。 “小菲那个小男生叫什么?” “申三月。”够了吧?! 申亢跟申卫然面面相觑。 “烽火连三月,是这意思吧?”申卫然的国学程度没有老二好,确认一下。 “应该是。” “烽火连三月是什么意思?”当事者很没水准的问。 四只眼睛开始暴力的唾弃他。“当初叫你好好读书你不读,我可不可以跟你脱离兄弟关系?” 都这么白了还有人没搞懂,唉,家门下车。 申烽火颈间青筋毕露。“你们给我记住,等我问清楚,你们就死定了。”他就是不爱读书,那又怎样。 申烽火转身离去。 “谁叫你惹毛他的?”老二怪老三。 “啊喂,你为什么没有提醒我叫小火要带土产跟小吃回来?”申卫然瞬间转移话题。 “我也想念我的蚵仔煎、客家姜丝炒大肠。”明明刚刚吃饱饭,为什么肚子又咕噜咕噜叫了。 很显然,有人注意力成功被转移了。 “我想念台湾夜市所有的东西。”有人得了思乡病。法国菜老是中看不中吃,想回去台湾住的念头从此生根。 “把口水收一收,小火说小菲家有个男生,要不要去看看?”与其在这里垂涎吃不到的美食,不如先让眼睛吃点冰淇淋消消暑。 “大哥呢,要知会他吗?” “管他,这家伙那么多年不知道瞒了我们多少事情,走啦走啦!” “可是很晚了,我们这样去太冒昧了。” 废话连篇,申亢直接把申卫然拎走。 “啾啾啾啾──|啾──” 鸟叫声的门钤很难得在这么晚的时候会响。 说晚,这是巴菲的认知。 她跟儿子生活作息简单正常,母子俩回到公寓就很少再出门,小三月一到九点要上床睡觉,她呢收拾一下家务,看个电视还是杂志,准时十一点也刷牙、上床,第二天,该上学的上学,该上班的上班,日复一日,生活虽然没有太多惊喜却也平淡愉快。 巴菲听到了小三月去开门的脚步声,可是接下来就没了声响。 赶紧把收拾进来折好的衣服归位,这时候会有谁来呢? 才踏出房门,小三月咯咯的笑声从客厅传来,边嚷著,“再来、再来,我还要再玩一次……哈哈哈哈哈……” 她心底大起狐疑,可是来到客厅却看见了她从来都没想过的一幕,申烽火的双臂正高举过头,上面是笑得全身扭动,活像一条毛虫的小三月。 巴菲看得怔然,绞著手,她没看过这样笑得阳光灿烂过的儿子。 男人对男人的men''stalk,当妈咪的她再努力还是不能弥补他没有爸比的那个部份吗? 她不禁哀怨。 “妈咪、妈咪,你看我,飞高高!”小三月乐得像拥有全世界,看著从房门出来的妈咪。 申烽火回头看见了她。 薄薄的针织衫、休闲短裤,露出一节藕般长腿,很居家的打扮,素著颜,却美得叫人转不开眼睛。 “嗨,美女!” 这么轻浮的招呼,人家跟他很熟吗? “你来做什么?”打定主意不给他好脸色,巴菲打开双手想把儿子接过来。 申烽火没给她机会。“这小鬼很重,你这样抱他会伤到腰。” 所以她只能眼睁睁的看著她的儿子顺势坐上男人的肩膀,接下来呢,剩下骑马还没做过,这男人真要这样宠小孩吗? “不知道大老板到寒舍来有什么指教?都这么晚了。”她加重口气,尤其强调后面那句话。 “烽火连三月的意思是说这小子是我生的?” “你又不是女生生什么生?” 巴菲红红白白的小脸真的很好笑,她那一副迫不及待要维护小鸡的样子,欸,也太容易一眼看穿,她真是一个孩子的妈吗? “所以,三月是我的。” “不要脸!” 他这趟,来对了。 “你放心,我没有要跟你抢小孩的意思,我……从来没尽过责任,我没资格跟你争他,所以,你不用把我当黄鼠狼,我一点恶意也没有。”把小三月放了下来,他一脸无害。 “别说得那么好听,就算你想要我也不可能给你,别作白日梦。”这点她无比坚持,孩子是她生、她养的,谁都别想要跟她抢,就算是孩子的父亲也不能! “慢慢慢,你先别激动,我什么都没要做,”申烽火耸著鼻子嗅了嗅,“我赶来赶去,晚餐还没吃,你们晚上吃了什么?好香。”飞车来飞车去,起码跑了上百公里,但是,值得。 正面对呛,他绝对讨不了好处,当然,申烽火也不会笨得让自己一开始就变成黑名单上的拒绝往来户。 他虽然不是什么柔情似水的男人,也知道自己突兀的出现已经造成巴菲的困扰,就算不知道她的底限在哪,适度的尊重只有好处没坏处。 “妈咪做了奶油炖饭还有味噌汤,小月都吃光光喔。”一直在两个大人面前看来看去的小三月很快乐的插花。妈妈没有骂爸比耶,只是脸色有点僵硬,这是不是代表爸比以后可以偶尔在家里出现? “我……” “休想!”不要太软土深掘了,他来,想试探什么,又记起了什么? “人家──” 又不是娘娘腔,一个大男人用什么人家! “妈咪,你不是常常说一直打断人家讲话很不礼貌?”正义小尖兵出来说话了。 “对不起。”她小小声的道歉,她做了很不好的示范,这一切都拜这男人所赐。 申烽火立刻打蛇随棍上。“我可以要求一点吃的吗?随便都可以。” 这么厚脸皮还说随便都可以,“请下楼,左转五百公尺有二十四不打烊的超市,你想吃什么那里应有尽有。” “妈咪,我记得冰箱还有很多菜,做人不可以小气不是吗?” 儿子用眼睛谴责她。 这个叛徒! “只有鱼罐头跟剩菜。”儿子就算把菜单开出来也没用,她不想为这男人下厨,一点都不想。 “只要是你弄的,什么都好。”原来小三月是她的罩门。申烽火父子相互击掌,会心一笑。 巴菲只觉得自己一败涂地,她奶大的小孩居然跟一个外人联手,呜,生男生果然是错的,女儿贴心,可是她哪来的机会再生一眙? 就这样胡思乱想,她下了面条,开了鲔鱼罐头,后来看看实在太过寒酸,又加了颗蛋,这才用漆盘盛著端出去。 客厅里安安静静,电视播放著无声影片。 放下餐盘,眼睛刚好对上申烽火的眼,他把食指放在唇上,“他玩累了,睡著了。”小三月小小的身子就睡在他的大腿上,身上盖著他的西装。 巴菲垂睫看了下,弯腰想把儿子抱回房间。 “我来吧。”申烽火轻易的抱起小孩。 她没说什么,带头走到小三月的房间,大大小小的童话绘本堆得不算整齐,显然常常被翻阅,汽车模型占据了大部份的空间,一张床、变形金刚的大海报、一组衣柜,格局简单不失童趣。 “你先去吃面吧,凉了不好吃,这里我来就可以了。”让申烽火把孩子放下,巴菲为小三月拉被,细心的开了吊扇,转过头来却看到申烽火还杵在那儿。 她关上门,声音表情都冷淡。 “如果吃完就请回去,我明天还要上班。” “我不是故意来给你制造混乱的,我一时冲动从家里开了车子就往这里来,请不要介意。” “我很介意,而且谁给你我家地址的?”她不想跟申烽火面对面的说话,她会心旌动摇。 “我打电话问了姑婆。” 就知道是内神通外鬼,家里出了爪耙子。 “你记得你有个姑婆,所有的人都没忘,为什么就是把我排开?”巴菲的声音苦涩,像吞著苦果。 她不能释怀,以前至今。 “我没办法解释,也不能给你解释──”他也很无力。 她想要一个家,不用奢华不用气派,一个爱她的男人,不用英俊不用潇洒,这在别人眼中再平凡不过的愿望,却是她从小到大唯一的渴求。 十八岁,申烽火要她嫁,她嫁,因为她认定他会是那个爱她的男人。 为了他的赛车事业,他们聚少离多,一直一直的忍耐,最后他却忘了她,这就是她不顾一切得到的结果。 “算了,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以后请你不要动不动就出现,我不欢迎。”一出庸俗的肥皂剧,这些年她撑了过来,不需要男人再来锦上添花。 “就算友谊的拜访也不行?”他曾几何时对人这么低声下气? 巴菲看向小三月的房间。 “小孩子很敏感,我不希望他抱著不该有的希望,然后又破碎,他不是动物,你高兴的时候来摸摸他的头,忘了,就当作不认识。” “我不是这种人,还是──这是你自己的想法?” 她毫不否认,点头称是。“你是哪种人我很清楚,你有什么丰功伟业旁人不知道,悲哀的我就是知道。”清楚得想忘记都很难,忘掉那一点一滴,用生命砌成的爱恋。 “你不愿意再把以前找回来吗?” “没人能把以前找回来,很多事情过去就是过去了,现在我可以很确定的告诉你……你不受欢迎。” 申烽火仔细的看著巴菲干净的圆脸,静谧细长的眸子,那是他最爱的眼,晶灿明亮,可是,被她这么重重一击,他只觉口干舌燥,语塞而困惑,什么气焰、什么不可一世,早就枯萎了。 凭什么他想回来就回来,想舍去就舍去呢? 第十章 申烽火不知道台湾等著他的会是什么,不过绝对没想过是两只黑轮。 这两个土匪都一把年纪了,火气还是说上来就上来。 小胖说给他一只黑轮算便宜的,说他无情无义,多少年没联络。 少爷说单只不成双,又听完他说完飞台的来龙去脉,二话不说居然在他的肚子猫了一拳,说是替巴菲给的。 于是,搭飞机回法国途中他只能全程戴著墨镜,别人以为他装酷,谁晓得他有苦难言。 他没想到会在台湾的宅子看到什么惊人的东西,可是,老管家的说词,他年少的房间、巴菲的,那生活过的痕迹一笔一划都存在著,活生生,无法抹灭的存在感都在他眼底。 他在巴菲的房间里坐了很久,震撼无以名之。 这间房很久没有人住,可是打扫得很干净,里头放著许多她来不及带走的东西。 可以想见当年她并没有想过自己会因为一趟法国短期交流再也离不开那里,只带走最基本的换洗衣物和笔记本,而留下来的,太多了。 书桌上有她还挂在椅背的浅蓝色短外套,桌面上有著高中三年的课本、参考书,喝牛奶用的猫咪马克杯,一张涂鸦纸片,上面画著一土里土气却表情恶霸嚣张的漫画男生头,旁边以麦克笔大大的写著「申烽火,你是笨蛋!”的字样。 他挑起眉来。 原来隔著半个地球,他耳朵痒的时候肯定是她在骂他。 她习惯用铅笔写字,不过削铅笔的技术显然欠佳,每枝铅笔都被削得又矬又凹凸不平。他叹气,出于直觉的在铅笔盒里找到单刀刀片,著魔似的一枝枝削了起来。 他记得他做过这动作,却从来不是给自己削铅笔。 接著他又打开现在看来已经是老旧落伍的电脑,里面的系统果然还是win95版的。 用不著浏览搜寻,萤幕里最显眼的地方放著一个叫“肉饼脸”的档案夹,申烽火把它点开,里面的记事本比较像日记,里面写满了有关于她的生活点滴,还po上他寄的明信片,前后两面,那签名、那字体,的确是他的。 里面最多的是她跟他的msn对话讯息。 对话没什么章法,拉里拉杂的,可是从第一页到最后却有好几年时间。 他惊骇的发现,他们真的有过婚姻,即便那个婚姻在那时的大人眼中,只是一场不成熟的游戏──她却写著自己很幸福的字眼。 他流下了泪。 他以前爱过这小女生,那么的爱,恨不得把她揉进骨血,把她当成了生命的唯一。 他小心翼翼的呵护,用尽男人所没有的耐心等待一朵花开放,可也是他亲手折断了这株爱苗。 难怪她要骂他,骂得真好! 他粗鲁,他不文,从来都只有她能包容。 可是他却负了她,一句忘了,就要抹去一切。 不用再看了,他归心似箭,他要回去巴菲身边,请求她原谅。 三天,巴菲赶出了申烽火要的新款香水。 这个暴君,他以为香水像番茄酱随便挤一挤就能挤一坨来卖吗?接到命令,她先把自己的老板骂翻一遍,工作的归工作,她还是用她的专业调出一款小品香水,叫“kisslive”。 换过地铁跟公车回到家,已经是凌晨。 习惯性的想到楼上去把小三月接回来,踩了两级阶梯才想到前天申亢跟申卫然找上门,把孩子借去玩,她也才能空出这许多时间,专心做出一款香水。 试了两次才把钥匙插进自家大门,突来的晕眩让她差点喀到门板,咦?怎么了,是这几天太累了吗? 有些空的客厅维持著她去上班的模样,她赶紧倒杯水喝,沉重的身体会不会是不小心著了凉? 两天前就有点咳嗽了,她不在意,夏日是流行感冒的季节,要是跟上了流行就不好了,赶快找了伏冒锭吞下去,小三月不在家,没什么需要做的,偷懒个半天盖著棉被让身体出汗,应该就没事了吧。 她想得简单,哪知道这次的滤过性病毒来势汹汹,除了发烧,麻烦的还在后面,上吐下泻,一整天烧退了又烧,咳嗽不断,她睡得昏昏沉沉,口干舌燥,到后来想喝杯水解渴都无力支撑起身子。 忍著狂渴,睡吧、睡吧,也许再醒过来就能自己下床。 也不知道辗转翻覆了多久,耳边听到有人在叫她,声音坚定缓慢甚至是温存的……是谁?那声音温暖得叫人想睁开眼看个究竟。 一样冰凉的事物凑近了她的唇,滋润了她干涸的喉咙,像溺在沙漠中的人找到水源般用力的吞咽。 “别急,等一下呛到,水很多。” 听见那怀念的低缓嗓音,巴菲困难的睁开眼。 “……怎么是……你?” 已经脱了外套还把衣袖挽到手肘的申烽火,试了她额头的温度,“先不要说话,来,把这药吃了。” “我……”无力反驳,只能听话,吃了药,吞了水,重新躺回床上。 “你放心,这不是随便药房买的药,医师刚走。”原来抓出多层次时尚感的发型有些凌乱,衬衫的扣子解了两颗露出古铜色的胸膛,手臂上微卷的汗毛无比性感,这男人,不管什么时候都能吸引住她的目光。 巴菲闭上眼,感觉到身体上的黏腻,她究竟躺了多久啊? “不舒服吗?我看你流了很多汗,我帮你把衣服换下来擦擦身体好吗?” 这从来都不是申烽火的口气,她勉力又睁开眼。 “我烧得很严重吗?耳鸣还是幻觉?”他一定不是申烽火,申烽火不可能用那么温柔的语调跟她说话,他被外星人附身了吗? “医生给你打过针,只要你好好睡觉,醒来就能搞清楚我是真的假的,好吗?” 她真的病糊涂了,有人进到屋子来,还有人给她打了针,她却一概不知。 “我睡不著,身体很黏。” “我知道了,你等我。”他起身到衣柜里翻出一套睡衣,样式的确是他的小巴菲会穿的保守型,然后打来一盆水,最后回到床前。 “你要我闭上眼睛吗?”他没一丝玩笑意味,眼神端正而温柔。 “不该看的……连一……块肉都不许多看。”没办法,豁出去了。 “不该看的地方我绝对不会多看一下。” 巴菲闭眼,任他为所欲为了。 申烽火说到做到,他动作迅速轻柔的替她换掉一身黏腻,又用微烫的热水给她擦拭身体,敏感的胸部、神秘的黑色三角洲他都一一擦过,却让人感觉不到半点情色,不到几分钟时间,巴菲已经穿上干净舒服的睡衣。 趁她精神恢复了少许,他又问知寝具的放置地方,俐落的换掉枕头套跟被单。 巴菲看著他的体贴,心里乱感动一把的,她认识的那个申烽火从来没做过家务,就连一只碗也不会洗的大男人这会儿却满头大汗的为她做了那么多事。 “你这……熊猫脸是怎么回事,哪带回来的纪念品?” “某两个替你出气又抱不平的男人给的见面礼。”男人友情纸张薄。 “有人敢打你?吃了熊心豹子胆。”躺回让申烽火重新布置过的床,只有一个舒玥一能形容了。 “没办法,交情太深,只能认了。” “谁啊?”她想知道那两个英雄人物,改天要致电感谢为民除害。 “人你认识,小胖打我右眼,少爷打左眼,说这样比较平衡。”他露出无辜神情。 “你这几天……不在公司。”虽然很想笑,不知道是不是药物问题,她动作越来越迟缓,连神经都不听话了。 “我刚从台湾回来。” “你……去那里做什么,洽公吗?” 申烽火笑笑的戳了她略有起色的脸一下,“等你睡醒我会跟你说的,乖。”明明眼皮都快掉下去,药效发作了却还硬撑著不睡,真叫人心疼。 刚开始发现她生病时那小脸那么白,呼吸那么浅,吓得他差点也短了呼吸。 好里家在,好里家在。 巴菲的声音更加模糊了。“申烽火……你想起我来了吗?” 问题多到不行的肉饼脸,念念不忘他是否记得她。 “乖,听话。” “~~嗯,我乖。”ㄍ一ㄥ了太久,等申烽火眨个眼,她已经沉入黑甜梦乡。 申烽火照顾了她五天。 这几天,家事都他做的,但他根本不是做家事的料,只会把小公寓变成垃圾堆,幸好申曼妮发现得早,勒令他除了照顾巴菲,其他地方请高抬贵手,如果能够绕道是最好。 至于满载而归的小三月一看见妈咪生病,撒下三个大伯买给他的玩具,担心的眼泪一直在眼眶打转又不敢掉下来,母子情深尽在不言中。 “妈咪只是太辛苦了,我们让她好好休息几天,她就会生龙活虎了。”申烽火给他挂保证,他这才收了泪。 巴菲实在吃味,也不过几天,这对父子感情好得如胶似漆,申烽火替儿子买来一整套的变形金刚。 一整套,不是市面看得到的那种,一只只都有小孩那么大身长,可拆可卸可变形,还分狂派跟博派呢,什么柯博文、大黄蜂、副官爵士、武器专家铁皮、医官飞轮,这边是捍卫正义的博派,至于要称霸宇宙的的狂派变形金刚一样一个也没少。 小三月只要一开玩,他的房间摆不下,巴菲就会看见包括客厅、她的卧房都变成战场。 “申烽火,你来一下。”经过细心照料恢复健康的她,朝著好像已经在她家打地铺打到习惯的男人勾勾手指。 他们要好好谈一谈。 “遵命,女司令官!”他肃立起敬,扮演狂派坏人的他把自己的黑魔交出去,然后朝小三月眨了眨眼,这才跟著巴菲来到小阳台。 小阳台除了晾晒的衣物只有一台二手洗衣机,本就不是很宽阔的地方又加上两个人,显得有点局促了。 “我知道我这样说很不近人情,可是……申烽火,你不能都不上班一直窝在这里不走。”这样她很困惑。 “我有啊,我不是把电脑搬来了。” “我明天要销假上班了。” “我有车可以载你跟小月上班上学。” 巴菲想揉又痛起来的额。“我不是这意思。” “不然是什么意思?”他装傻装得很彻底。 “你可以走了。” “不要!” 什么叫不要?“我一个女人带著小孩住这里,你一个男人进进出出的,有很多不方便。” “我不觉得啊。” “我觉得。”没有转圜的地步了。 申烽火的嘻皮笑脸不见了,他眼如炬毫不畏惧的瞅著巴菲看。 “小菲,每个人都有第二次机会,你真的不给我?” 他知道所有的人每当受伤就会在自己的心房加上锁,一次又一次,每受伤一次就减损了对人一分的热忱,只想著要如何保护自己不再受伤害。 他的小巴菲已经不再相信他。 巴菲用长长的沉默回答他。 “我不是那种会放弃的人,我想我们都需要一段时间沉潜,我尊重你,你要我走,我就走,不过,不是无限期。” 他们错过了太多,不要再浪费时间。 于是,申烽火走掉了。 从楼上下来的申曼妮,只看到他离去的背影。 她推门进来看见两张惨淡的脸,一大一小,小的抱著机器人坐在客厅中央,扁嘴,年轻的绷著说不出惆怅心情的表情。 申曼妮摇摇头,朝小三月招手,“要不要跟外婆出门?我们去吃好料的。”她用双手做出一个倒m形状手势。 小三月看看妈妈又瞧瞧外婆,点了点头。 “妈,我没事,你不要把小月带出去,天都黑了,我去煮饭,你就留在这里随便吃。” “小菲啊,我带小月出去培养祖孙感情,你呢,也出去散散心,想想一个女人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人生很多机会就那么一次,不知道把握就是笨蛋了。”她语重心长。 “妈,我年轻不懂事的时候跟他结了婚,你怪我吗?”放了多少年的心事到这时候才有勇气说出来。 “孩子,妈亏欠你的还比较多,只要你能得到幸福,这才重要。”年轻时严峻的脸已经被岁月抹上了宽容,是她造就了女儿的不圆满,当年满心只有事业的她如果多付出一些关心给巴菲,很多事情应该都会不一样吧? 悔不当初,但是谁又知道后来会是什么样子? 谁又能重来一遍? 巴菲哽咽。 申曼妮把小三月带出门了,房子霎时一片空荡荡。 明明几分钟前还充斥著一片嘻笑欢乐。 这样的寂静无声才是她想要的吗? 巴菲窝进沙发,泪眼婆娑。 年轻时愿意相信爱情的永恒,有著无畏的勇气去拥抱未知的爱恋,可现在的她胆小如鼠,经历越多,却对什么都不再相信了。 为什么这次换她眼睁睁让到手的幸福溜走? 为什么要一直在意申烽火记不记得两人的过去? 几分钟之前,他就在自己身旁──巴菲霍然站起来,她想通了,放下了心口的瓶颈,她飞快的打开大门,咚咚咚的往楼下跑……脚步快得她都要控制不住,她的脚在颤,人在抖,阶梯就差那么两阶,她整个人飞了出去……没有磕破头,没有酿成流血事件,她撞进一堵温暖坚实的胸膛中。 “这么匆匆忙忙的,要是摔伤了怎么办?” 巴菲抬头,语无伦次,“你不是走了?我以为你走了,我想追你……你还在管什么东西怎么办……” 申烽火替她把紊乱的发丝往耳后挽。“不急、不急,有话慢慢说。” 她泪如雨下,哽著声说:“你不是走了?” 不知道这样的泪混著的是甜蜜还是心酸,混著她也说不上来的激情。 “我也说过我不会轻易放弃啊。”有个女人爱了他那么久谁舍得离开?她水嫩粉唇的视觉享受怎么都冰镇不了他胸腔剧烈的翻涌,他再也没有顾忌的吻上她如脂的唇瓣。 睽违的软馥让他不想放手。 巴菲晕眩的靠著他的肩膀,放任自己去接受。 管他有没有人来人往,有没有谁窃窃私语,那些都已经不重要。 站在不远的申曼妮瞧著那对热情奔放、难分难舍的男女,低头跟小三月说:“我看咱们祖孙俩真的到速食店去坐坐吧。” 小三月贴心的点头。 “外婆,我很快会有新的弟弟还是妹妹吧?” “你想要弟弟还是妹妹?” “都要。” 某天无聊午后的对话。 “小菲,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继续当赛车手,回来接手公司?” 有人不是很在意。 “你总是不按牌理出牌,否则也不会顶著总裁的头衔去当赛车手,一度还想混迹黑道了。” “就这样?”申烽火很不满意。 “不然你要我夸奖你识大体,懂得为大哥分劳解忧,还是因为你很优秀?” “认识太久果然不是什么好事。”什么都瞒不过她。 把那道忙碌的身影拉下来啃吮她的耳垂、颈项,吮出一道又一道红印,直到巴菲双颊嫣红、娇喘吁吁,身上被充份标示主权才松手──爱情啊,越陈越香浓。 ——全书完想知道申家老大申无敌如何相亲相错人的娶到汪靓靓,请看《无敌总裁》(一窝总裁1)想知道申家老三申卫然捡到落难女路猷雅的经过,请看《金屋总裁》(一窝总裁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