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丽的魔男 下》 第11章 经过了两个寒暑,又是炙热的夏天。 蝉鸣声回绕在树林,茂盛的树木遮挡了些许骄阳。 一双踩着高跟鞋的小脚走在小径上,身形修长婀娜,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黑长裤,身侧背着一个大包包。 “怎么还是这么热啊....”女子伸手探进包包里捞呀捞,捞出发夹,把头发束成高高的马尾。 “呼...呼....呼” 她一边走着,一边气喘吁吁,哀叹自己的体力大不如前。 北上工作才两年,体力就不行了,整个是少年废柴啊! 嘟噜嘟噜--刺耳的铃声响起,被晒得头昏眼花的她,双眼无神的掏出手机接听。 “你好,我是白知叶。”就算累,还是凭本能接电话,客气、精神奕奕,业务嘛。 “白小姐,您好,很冒昧打扰您,我是承佑的总经理,听说你离开冠德,不知你有没有兴趣来承佑重新开始?约个时间我们当面谈谈--” 知叶原本的平静,在听见待了两年的公司名号后,抓狂了! “烦死了!”她连话也不回,将手机随手一扔。 手机呈抛物线落入前方的小溪,惊扰小小鱼虾,发出“咚”的一声落水声。 “啊--”她懊恼的低叫。“我是笨蛋啊,手机也要钱耶!”后悔的脱下高跟鞋,脚上还穿着丝袜,她就这样直接涉水进入小溪中,把泡水的手机捡起来。 望着陪伴她两年,一同南征北讨,记录客户,同事们私人电话的手机,这两年....她过着没有手机在身边就会焦虑的日子,像打仗一样。 “算了。”她懊悔两秒钟,马上就振作起来。“这样最好!我看谁还会来烦我!”赌气的口吻。 裤子和丝袜都湿了,上岸后,知叶索性把丝袜脱了,裤子卷起,赤脚走在小径上,脚下泥土柔软冰凉,让她联想到小时候,她也是这样打着赤脚,不过是潜望镜猴子似的在林间、小溪间跑来跑去,标准的野丫头一枚。 就这么悠闲的走在老家小径上,遥想着童年,远离城市的喧嚣繁华。 小径的另一端,隐隐出现个人影,身材壮硕,皮肤黝黑,知叶困惑地眨了眨眼,觉得那人有些熟悉。 而这样的感觉那中年人也有,于是两人在擦肩而过那一刻,同时回头。 “你是....”中年男人眯起了眼。 “你是....”她偏头细想。 “啊--”最后,他们同时指着对方的脸大叫。 “张叔!”她露出惊喜的笑容。 “知叶!”中年男人则是惊讶得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你是知叶?哇咧!我还想哪个小姐来我们村子里咧,还打赤脚...哈哈,原来是你这个野小孩,装什么装啊?你不适合走淑女路线啦!”疯狂耻笑。 “呵呵呵呵。”知叶只能干笑。她只是一时不察,毁了形象而已嘛!在北部她可是...算了,好汉不提当年勇。 “好久没看到你了,怎么会回来?大家都以为你不会回来了...”张叔神情带着小心翼翼。“身体还好吗?” 这小丫头算是小镇居民看着长大的,自然明白她和奶奶的祖孙情深,大家都以为她怕触景伤情,不会再回来了。 尤其两年前.... 知叶展露笑容,灿烂亲切得让人感受到她的诚挚。 “休假,回来住一阵子。” “是这样啊....那,有什么需要的,别客气,街坊邻居都会帮着你的。”张叔是聪明人,也没刻意提起,挥挥手,走人了。 她笑着目送长辈离去,但人走远后,她灿烂亲切的笑容立时转为自嘲。 “才两年就有职业病,我啊,真是没救了。”不管受到多大的委屈,她都能面带笑容的面对客户,这正是她能在业界闯出一番好成绩的无敌法宝。 提振精神,她继续往前走,记忆中能往“家”的路,她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嘶...”忽地,她痛叫一声,踏上柏油路,立刻被地面的热度烫得吱吱叫,只得把脚收回来,在路旁跳来跳去。 哀嚎完,她才把高跟鞋放在地上,套着往前走,经过小镇上那座教堂改建的豪宅时,不由自主的往大门瞥了一眼,随即匆匆走过。 只是才刚经过,就听见豪宅的铁门打开的声音,一辆红色跑车疾驶而出,拐弯往她的反方向加速而去。 “没公德心。”因高速卷起的漫天风沙,让知叶皱起眉头,咳了两声。 继续往前走,走过长长的柏油路,拐过街口的便利商店,一直到底,最后她来到一扇紧闭的蓝色木门前。 蓝色木门未因风吹日晒而斑驳,前院也没有荒无,看来有人定期来打扫...是老邻居吧? 那些长辈们,一直守着这里,等她回来吗? 推开木门,她走进前院,拿出钥匙打开紧闭的大门。 客厅所有的家具都被防尘布覆盖,地板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她踩着高跟鞋走进,掀起一块白布。 “咳咳咳....”她猛咳不止,挥舞小手,阻隔脏空气。 叩叩两声,物品落地的声响吸引了她的注意,走近一看,是一个相框。 相框中的,是十五岁的她,以及身体仍健康的奶奶,两人亲密的手勾着手,一同对着镜头笑。 “奶奶...”她伸手抚去上头的灰尘,对着照片中的亲人喃喃自语。“我知道,对自己好一点,为自己设想,现在除了自己,还有谁会为我着想呢?你看,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她笑着,对着照片中的奶奶说话,像是心爱的亲人仍在世。 “我知道、我知道,家里要打扫干净,女孩子要爱干净...奶奶,我回来了。” 环视两年未回来的“家”,满屋子尽是灰尘,自从奶奶过世后,她就不敢再回来....可是已经两年了,也该是释怀的时候。 “打扫、打扫!”把相框放在柜子上醒目的地方,她掀起所有防尘布,开始打扫。 金色的发,如上好的金丝,在艳阳下更为璀璨。 女人涂着艳红蔻丹的十指,爱不释手地流连其间,最终捧起金发主人俊美无俦的脸,叹息一声,情难自禁地亲吻那抿紧的薄唇。 只是那男人无论被如何试探、诱惑,皆不为所动,最后甚至粗鲁的把女人推开,赶她走。“你该出去了。” “讨厌鬼!”娇滴滴地抱怨着,女人明明被嫌恶的推开,却没有生气,乖巧听话的披着床单下床,离开前还对裸身躺在床上的男人抛一记媚眼。“那我在餐厅等你一起吃早餐噢。” 男人仅只是挑了挑眉。 女人立刻改口:“啊,错了错了,是午餐。”欲语还休地睐了他一眼,匆匆离开。 待女人走后,面无表情的男人才任凭情绪涌上。自厌、唾弃....他眉头紧皱,咬着下唇苦苦压抑。 为什么这么冷? 尽管抱了一个女人,激烈的肢体交缠一次一次,他仍感受不到温暖。 裸身下床,他用力将窗户推开,任凭阳光洒在身上,他应该觉得热,觉得烫,却依然只有漫无止境的寒冷。 “主子....”古罗欲言又止地看着再度裸奔的主子,头痛的想着究竟该怎么改掉主子这环毛病。“小镇民风淳朴,要是有人这时候往上抬头一看,恐怕...”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家,恐怕会吓得心脏病发啊! 贝雷特恼怒的回头:“少啰唆。”一个弹指,赤裸的身躯立刻覆上一件黑色长袍,再一个弹指,人消失不见。 古罗太了解主子的脾气,他又躲起来自怨自艾了。这两年来总是这样,带女人回来做什么呢? 只是一次次痛苦而已。 “可惜,觉悟得太晚了。”轻拍手两下,凌乱的床单立刻平整无痕,房间里流连的浓郁香水味也不复见。 他这才转身离开主子的卧房,下楼准备早午餐。 面凭空消失的贝雷特回复恶魔原形后,躲过自己的空间,随手一抓便是一个暗雷,咆哮乱砸,顿时火光四处乱飞。 房子震了两下,在厨房准备食物的古罗不禁皱眉。 “咦?咦?地震?”穿着睡袍的美女娇声惊呼,小手抓着桌子,花容失色。 “已经停了。”主子正在发泄,身为忠仆,当然得好好安抚娇客,古罗快速立起一个结界。“要不要来点新鲜柳橙汁?”他面无表情、客套地询问。 “ray说我可以挑一个房间住下来。”美女端坐在餐桌前,挺胸抬下巴,骄傲得不得了的模样。 古罗睐了她一眼,躬身道:“除了阁楼,其他房间小姐都可以使用。”这一个能让主子忍多久? 这时楼上又传来轰隆巨响,像是撞倒了什么家具之类,发出好大的“呯”声。 “...主子有起床气。”古罗面不改色的对客人解释,何只是起床气而已,这两年,主子的脾气有越来越糟的情形。 抬头望去,他布的结界裂了个小洞。他越来越难招架主子勃发的怒意了,唉,这可怎办才好啊? “起床气?遇到我就没气了啦!”美女自信地道,简单用完早午餐,迳自挑房间去了。 古罗见外人不在,立刻使用魔法,把厨房整理得清洁溜溜,半个小时后,一个黑色的时空裂缝出现在餐厅,黑发黑眼的贝雷特气势汹汹地踏出,在他双脚离开的那一瞬间,裂缝消失,黑发也由发根处转金,黑色瞳孔在眨眼间转为深蓝。 他的身上仍套着那件丝质长袍,贵气中凭添了一股邪魅。 “饭呢?” “来了来了。”古罗叹息再叹息,将留下来的丰盛食物摆满一整桌,接着站到一旁,若有所思地看着侍奉千年的恶魔主人。 是什么时候他开始变了?他最讨厌人类,最讨厌被召唤,但现在却常常把人类带回来--更正一下,女人。 主子...一夕之间染上了恶魔的环习惯--女人、性、欲望。 两年里,看着主子带不同的女人回来,再把她们一个个赶走,他实在忍不住要说-- “主子,我要加薪。”人类真的很麻烦,难搞死了!“每次你带女人回来,我就很忙。”连施展法术都要小心翼翼,不能使用瞬间移转,麻烦得要命。 贝雷特横他一眼,“不是叫你找人来帮忙?” “怪谁呢?”古罗带着控诉的眼回瞪。 他找了许多女佣,负责照料主子带回来的女人“们”,结果没照顾到,反而争风吃醋起来,成天吵吵闹闹的。 最后,他只好改找男佣,可是-- “你连男的都不放过啊!”都怪主子魔性太强,好好一个大男人,被主子迷得死去活来,像什么话啊! “好了。”贝雷特要他闭嘴,不要再说了。 两年前,他拥有了完整的心,一瞬间,他懂了何谓心痛,何谓懊悔。 胸腔里那颗跳动的心,温暖,暖得让他感到四肢寒冷,渴望被拥抱,渴望有人来给他的身体温暖。 更渴望爱。 但他是恶魔,生来便会追寻阴暗、毁灭,也被那些负面的恶追寻,所以那些受他吸引而来的人,不论男女,皆带着贪婪、欲望、自私。 他贪恋短暂的肌肤相亲,所以事后,他总是自厌,暴躁的想毁了所有的一切,最好....连自己都毁了。 他太聪明、狡猾,没有人能毁了他,唯一的办法,就是吞吃人类的灵魂,而他不是没有这么做过。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都已经心情恶劣了,古罗还在他伤口撒盐,再捅一刀。 “我不是叫你闭嘴吗?”他微微动怒,餐桌上的刀叉飞了起来。 古罗立刻闭嘴,摸摸鼻子转身离开餐厅。 主子的魔力冲破禁制,又拥有完整的心,力量比以前更强大了,聪明的还是少招惹他比较好。 瞪着随从的背影好半晌,贝雷特才开始攻击桌上的食物泄愤,将它们全数扫进肚子里,平抚他的怒气。 这时,一股若有似无的暗香飘到他鼻尖,他为此拧起眉毛,俊颜垮了下来。 美人哼着轻快的曲调自侧门走进,看见在餐桌前用餐的他时,娇声惊呼。 “ray,我喜欢你隔壁的房间。”她整个人扑倒在他背上,双臂亲密地搂着他的颈子。“那,我就住下来喽。”在他耳边吐气如兰。 贝雷特脸色阴沉,猛力握着她的手,将她拖到眼前来。 这粗鲁的举止让美女吓了一跳,错愕布满精致的小脸,被男人奉承惯了,哪受得了这种对待? 她登时俏脸一凝。“你--”所有的脾气,在看见眼前男人阴沉的神情后,又消失殆尽。 贝雷特握紧她的手腕,锐利的眼瞪着她,紧锁住她耳畔那娇弱的白色波斯菊。 他站起身,压抑勃发的杀意,用尽全身力气,伸出手,取下她别在耳上的小花。 “你摘的?”将那朵小花放在指尖把玩,他怒极反笑。 他的笑容会迷惑心神,女人顿时忘了手正被人扣着,微笑回答:“花看起来好可爱,我的房间想用它们来装饰...唔?”才说到一半,手立刻被人放开,狠狠的推到一旁。 她错愕的瞪大眼。 “出去。”贝雷特冷冷地斥道:“给我滚出去!” 不久前才缠绵纠缠,不过是摘了一朵小花就让他翻脸不认人,她被当成什么啊? “你这是什么态度?!”美女双手叉腰,一副跟他杠上的表情。 但贝雷特眼中压根没有她的存在,只是专注的注视着掌中的小花,举步往侧门走,大掌触及门扉那一瞬间,他又回头,对着翩然出现的古罗下令。 “反车库那辆红色跑车给她,叫她滚。” 追出来的美女闻言,更火大了。“你用一辆车就想打发我?!” 贝雷特懒懒回眸,“你不要?” 她声音一窒,不回答。 贝雷特冷笑一声,他比她更清楚,她之所以亲近他的原因,钱、权、利,这女人的灵魂污秽不堪--他也只能,被这样的灵魂追逐。 女人气愤难当的拿着古罗递上的车钥匙离开,开车的速度极快,想必是恨死他了。 但贝雷特一点也不在乎,推开侧门,走进他的花园。 花园内开满了不用膝盖高度的波斯菊花海,粉白紫红,摇曳生姿。 他带着那朵被攀折的小花,跪在土上,亲手挖掘好小洞,重新将那朵花种下。 失了根的花儿似有生命般,迅速长出了根,柔软的花瓣似有若无地凑近他的掌心。 他是如此珍视着自己亲手栽种的这一片花海。先前那一片嚣张怒放、他以来不及消化的恶念所栽的恶之花,全被一个拥有坚定意志的女孩,连根拔起,曝晒在太阳下,洗涤净化了。 那个女孩,是他漫长生命中最初、也是唯一的良善--胸中那颗完整、温热的心,是她给的... 他吞噬了她的记忆,得到她满腔的爱和怜惜,多得令他心痛,苦不堪言,因此,他将满溢出来的爱和怜,他成这一片花海。 它们娇弱,易损,需要用心看顾,就如同人类情感中的“爱”,尽管脆弱得不堪一击,但是生命力却很强韧。 贝雷特神情温柔的微笑着,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世上无双的宝贝,指尖轻轻滑过花瓣。 “我知道没有人能为我带来温暖。”温柔的笑意注入了一丝悲伤懊悔,他低低的向花儿倾诉,“她们都...不是她。” 他首见的良善,初见的快乐...不会再回来了。 古罗打发完主子带回来不到二十四小时的女人,回到屋子顺着侧门而去,就看见主子又在对着花海懊悔。 长长地叹了口气,他关上了侧门,为主子留点颜面,掩去那一片令人心生向往,却又无端觉得哀伤的爱之花田。 第十二章 在老邻居的帮助下,知叶顺利的将她与奶奶的家打扫干净,也受到老邻居们的热烈欢迎,一连数天都在不同人家吃饭,这就是乡下人的热情。 回家第七天,她到市区一趟,买了新的手机,一开机,立刻传来无数短信和未接来电,看得她头晕眼花。 她一边走回家,一边研究新买的手机,一通未显示的来电把她给嚇到了。 “你好,我是白知叶”。 “小叶,我要你回来帮我”。 熟悉的生音,却高高在上的语气,知叶以为自己会生气,但现在只觉得好笑。 听声音就知道,是与她一同进入公司的同事,那时她们同样是菜鸟业务,被业绩追着跑,被上司盯,但两人一直是共患难的好伙伴,尽管在工作上她们是竞争对手,但对彼此都是信赖的。 只是她追了半年的大客户,好不容易细节都谈妥了,只差签约而已,她便可以为公司争取到庞大的利润,而且她可以因此升上主任,经理也承诺让她带一个team,这女人却偷走了她的企划书和客户,签下那份合约,拿到她原本应该要坐的位置。 血汗她流的,但成果是别人享,她直到被最信任的同事出卖,才明白两年来的患难情谊,都是骗人的。 原来她的“伙伴”,不只一次背着她说她坏话、扯她后腿,她还以为被敌对公司抢走客户,是因为她不够努力,搞了半天,是自己人通风报信……。 “在业界竞争很激烈,小叶,不趁年轻拼一点不行。” 或许她很单纯,很学容易相信别人,但不代表她就是笨蛋。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没有要跟你争的意思。”听出对方故做镇定的语气,她就明白了,那个位置她坐得不安稳。 可不是吗?带一个团队扛数百万的业绩,这样的压力有谁能撑得住?加上,她所待的公司以严格闻名。 谁能为公司赚钱,谁就能升官,但升上去了要能坐得稳又不容易,所以上位者手下都要有猛将——如她白知叶。 “我还想休息一段时间,想一想未来要怎么走。小文,你自己加油。”就算知晓一切了,她仍说不出难听话,毕竟曾经相处过一段时间,她没有办法那么残忍。 淡淡的说完,知叶结束通话,再度关上手机。 “回到奶奶家就不想那些事情了!”她提振精神,把那些纷纷扰扰抛在脑后,散步回家。 行经镇公所时,公告栏上孤伶伶的征人启事,吸引了她的注意。 “征,帮佣一名,无经验可,待遇优,短期可。” 这小镇人口外流得严重,年轻人都到外地工作了,留在这里的多半是中老年人,家中就有做不完的工作,哪可能去分神应征帮佣呢? “好可怜,只有一张征人启示,嗯……无经验可啊……”知叶思索起来。 一个人可以懒散多久?对她来说,七天是极限了,过去两年像陀螺的忙个不停,现在停下来反而不习惯。 “我真是……劳碌命!” 她唉声吧气,撕下那张征人启示,决定去面试看看。 “没当过女佣,不知道会不会很辛苦?不过休假又有钱赚,好像还不错……”她绝对不会跟钱过不去,就算现在不缺钱,她还是很爱白花花的钞票。 先回家准备好履历表,她穿戴整齐后便前往面试地点——教堂豪宅。 还记得得小时候这里住了个外国神父,常常发一些糖果什么的给附近小朋友,但后来神父回国了,留下了无人接管的教学,就被买下的人改成现在这个样子。 “不知道里面被改成什么模样。”一半是好奇,一半是为了打发漫长的待业时间,知叶决定来这栋神秘的豪宅一探究竟。 在大门口观望了好一阵子,没有看见门铃这种东西,她不免气馁,但想到奶奶还在世时,曾长期帮豪宅送新鲜的有机蔬菜,总是从后门进去的,她又燃起一点希望,绕到后门,结果一推门就开了。 “哇咧,还真的没锁耶!这样怎么可以啊?还好我们村子里人都很好,不然一定会有小偷!”碎碎念的走进门,她数落个没完。 “哈罗,有人在吗?”她朝空荡荡的屋子里头喊。“有人在吗?” “哪位?”低沉的男性嗓音冒出声来,一名身穿笔挺西服的中年男人跟着走出,他五官深遂,头发和眼珠都是浅浅的灰色,一眼就看得出是外国人。 “你好。”知叶看见人,立刻把腰挺直,带着微笑面对来人。“我看见镇公所的公布栏,看你们在征帮佣,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请到人了?” 古罗觉得这声音真是耳熟的要命,定眼细看,这个头发层次分明,穿着简单白衬衫、黑长裤,脚上套着高跟鞋的女人……是谁啊? 再努力想了会儿,那笑起来弯弯的眼睛、可爱的嘴角,不就是……知叶?! 他震惊的瞪大眼,差一点跳起来现出狼人原形,好在他冷静,把持住了。 “你录取了。” “因为上头没有联络电话,所以我……等等,你说什么?!”知叶后知后觉的疑问。她刚刚……是不是听见他说她录取了? 结果还是把持不住,太逊了。古罗暗自懊恼,表面上却很镇定。 “我说你录取了,白小姐。” “啊?”这回她是真正的大惊嚇。“你怎么知道我姓白?!” 啧!冷静,古罗,你要冷静。 “我……听你奶奶提过你,也从你奶奶那里看过你的照片,嗯……照片和本人,有点差距。”他明目张胆的说谎。 “你还记得奶奶,请问你是?”知叶笑问,清澈的双眼直视着眼前莫名友善的中年男子。 她不记得他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主子拿走她关于恶魔的记忆,当然也包括恶魔身边的人……“我是总管古罗。”掩饰好心底的落寞,他提起精神回答。 “你好,古先生。”她客气、客套地点了点头。“关于工作我有一些问题,假期是……” “周休二日,够不够?”他直接开口。“如果你需要,我们可以提供食宿,房间有冷气,工作时间弹性、自由。” “啊,这么好?”知叶不免讶异,她还没开口就开出福利,完全不用讨价还价。“那薪水是?” “八万,你觉得如何?”古罗直觉比照两年前,她未失去记忆前的薪资。 “八万?!”她嚇得眼都瞪突了。 刚出社会做业务的薪水,底薪加奖金也不过两万五,这工作一开口就给八万是怎样?! “太少了吗?那十万?”古罗不知太过优渥的条件会嚇到人,只是想尽办法要把她留下来,于是拼命提高薪水。“还是十二万?钱的事好商量。”态度急切得想将她直接扣留。 知叶头皮发麻的看着正经严肃的男人,笑容都快要僵掉了。 “月薪八万、包食宿、周休二日……我想,我不适合这份工作。”听起来就有问题,还是不要好了。 “等一等!”古罗急切地拦住也,看她一脸防备不信任,急中生智的一改表情。“我知道我太急切了……” “哎呀,先生,你怎么了?”知叶见对方疲惫的抚着额头,身体摇摇晃晃,立刻把人扶到餐桌旁边坐下。“你还好吧?” “因为我急需一名帮手……”他死命握紧她的手,说什么都不放。“为我分摊一些工作,碍于主人的身份必须隐瞒,整栋房子一直是我一个人打理,我太想要个帮手,但一直都没有中意的人选,可我听过你,白小姐,你是素玲女士的孙女,一定不会有问题的。”就算有问题,还是要把她留下来!“求求你,帮帮我……” 因为她是奶奶的孙女,所以,她被信赖重视……知叶不觉卸下心防。 “整栋房子,都是你一个人打扫噢……”环视现在所处的厨房,一尘不染得像是杂志中的样品屋,连地板都光鉴可人,一个人要把这栋房子里里外外都弄得这么干净,还真是辛苦,也难层这位总管会露出疲态了。“可是,我没有经验,可能会做不好……” “没关系,随便扫一扫就好了。”他想尽办法把她拐进来,哪是要她打扫? “我要你做的工作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她的回答让古罗笑了。“你这问法,就表示你答应这份工作了?太好了,我希望你搬进来!” 灰色的眼睛闪过一抹诡异的绿光,兴奋的古罗差点又露出狼尾巴。 “平时擦擦地、扫扫院子,尽量保持屋子的清洁,做不完没关系,主要是……主子的女伴有些需求,我一个大男人,不可能面面俱到。” “好,我知道了,古罗总管,我会帮你的。”知叶一口应允。 古罗轻扯嘴角,露出如释重负的笑,他内心却笑得狰狞异常。 他让知叶去“照顾”主子带回来的女人,哈哈哈哈,真想看主子发现时的脸会有多难看,哎呀呀,真是期待啊。 “主人偶尔会出门,应该过几天就回来了,在主子回来之前,知叶,你先习惯一下环境,明天搬过来,如何?” “不需要提供住宿,我住很近的。”关于这一点,她就没有答应了。 对此古罗的内心显得五味杂陈。知叶变了,虽然仍是那个善良、坚定的小女生,但经过两年的社会历练,也有了防备之心。 这样……算是好事吧? “好吧,那接下来的日子,就麻烦你了。” 虽然我没经验,但我会努力的,古罗总管。“她信誓旦旦的保证,没发现古罗嘴边的笑容有多古怪和不怀好意。只是摩拳擦掌的等着迎接新挑战。 银蓝色的车缓缓驶进敞天的雕花铁门,停在保留教堂原形的大门前。 一只踩着白色高跟鞋的匀称小腿跨出副架驶座,轻巧地关上门。 “ray,你怎么住在这鸟不生蛋的地方啊?”身材娇小、五官精致,身材更是火辣的女郎,穿著绕颈式无肩小洋装,风一吹来,裙摆飘飘,大腿若隐若现。“教堂?你信教啊?” 淡淡地睨了女伴一眼,贝雷特无视她的娇声埋怨。 “不喜欢?你可以离开。”冷冷淡淡的一句话。“真是可惜。”他火热的视线紧盯着女人的脸,放肆打量起对方的身形,那凶猛侵略的视线,像是要将人就地吞吃入腹。 收回目光,贝雷特邪邪地勾起薄薄的唇,轻笑了一下,随即转移视线,转身进入屋子里。 若即若离,冷热交替的态度,让人不禁心旌意动的猜想,留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呢? “等一等,ray,等我一下嘛。”尽管被气得牙痒痒的,但女人仍控制不住自己,乖乖被牵着鼻子走。 “主子,您回来了。”古罗面无表情地眯了他身后的女人一眼,神情未变,仅有眼神闪了闪。 好戏来了! 人类或许不会发现他的异样,但可逃不过恶魔的眼皮底下。 “你……”贝雷特危险地眯起眼。“哼”。 不需要明言指出,他也感觉得到,屋子里多了个人类。 “前几天主子不在找来的帮手。”古罗像是懂读心术一样,直接回答。“累了吧?先休息如何?我为小姐准备房间?” 贝雷特又瞪他一眼,以示警告。 又找了个人类来当帮手,最好保证不会泄露出半点不该外露的讯息!这只狼人近来越来越不像话了,竟然向他要求加薪?! “我们上楼。”他回头对那名娇小美丽的女人说,诱惑的意味很明显。 女人立即兴奋得全身颤抖,眼中迸出火热的贪婪爱欲,与她清纯的闺秀模样完全不符。 两个人手牵手上楼,古罗若有所思地看着主子背景,想着当主子知道知叶就在这里时,会不会嚇到软掉? “噗——”想到最后,他喷笑出声。 “咦?总管,你怎么笑成这样?”知叶才刚捡完后院的落叶,踏过屋子里就看见严谨的总管笑得很坏心。“发生什么有趣的事吗?” “主子回来,说了一个笑话。”他随口乱讲,“忙完了,累吗?” “还好。还有什么事情要做的吗?”知叶也觉得很奇怪,打扫这么大的屋子,她却一点也不觉得累。甚至非常习惯,难道她有当女佣的天份? “嗯……”搔着下巴,古罗看了看她,再想想楼上那只恶魔专中有了一个破坏主子好事的计谋。“你做得很好,知叶,主子回来了,我得准备一些食物,主子一饿起来脾气就会很差,所以得麻烦你整理一下花园。”他指著那扇被列为禁区的侧门。“除除草、浇浇水,应该就可以了。” “噢,好。”知叶不疑有他的推开侧门走出去。 只是一开门,她立刻被眼前的波斯菊花海给震慑住。 “我的天……现在是夏天耶!怎么会有波斯菊啊?”一股吸引力让她走进花田,小心翼翼不踩到脚边的花,她蹲在花田中央,对着花儿傻笑,然后动作轻柔的拔起田中多余、不该存在的小小杂草。 二楼主卧室,贝雷特正邪笑着动手剥除女人的衣物,突然全身一僵。 他的花田,有人! “是谁?谁敢?!” 他脸色瞬间大变,布满山雨欲来的气势,愤怒咆哮,说来就来的坏脾气嚇坏了娇客。 他头也不回的离开卧室,衣衫凌乱不整,踩着沉重的脚步走向厨房。 而古罗早在感应到主子愤怒的那一刻,便瞬间移转到安全的地方避难。 “该死!”贝雷特咆哮连连。要不是现在屋子里有个人类,他已经变化为恶魔原形,对染指他花田的人类喷火了! 一脚踹开侧门,远远的,就看见花田中蹲了一个人,正在对他的花动手。 贝雷特完全暴走!“你是谁?谁准你动我花园里的花?”他气势汹汹走向发地人,将对方一把拉起,力道大得像要捏碎对方的手腕。 “啊啊啊啊!知叶被嚇得跳起来,手上传来的剧烈疼痛让她尖叫不休。 “痛,好痛……放手!“眼泪瞬间飙出来,挂在眼眶要掉不掉,看起来可怜极了。 “很痛耶!“ 听见熟悉的哀叫,贝雷特登时僵在原地。那种叫法,他只知道一个人…… 承受不住那擒握的力道,知叶握在手里的青绿色杂草落下,露出掌心狰狞的疤痕,见状,贝雷特的心又是一震! 他不会错认他的匕首造成的伤口,像是被烧烫的物品划过,狰狞的横躺在掌心,破坏了她的智慧线、生命线、感情线,让他成了一个没有掌纹的人。 是她…… “你……你……你……”他压根不敢相信,瞪着眼前的女人,迟迟说不出一句话。 她在这里,站在他面前,眼眶含泪,望著他。 “很痛耶!你要不要放手啊!”知叶痛得脾气都上来了。“没礼貌!”她最怕痛了,稍微碰一下就吱吱叫,何况是这种像要捏碎她手腕的痛法。 贝雷特赶紧松手,语气压抑地开口,“sorry。” 这一句抱歉,包含的太多。 sorry,让你伤心。 sorry,拿走你的记忆。 sorry,我……太笨了,不晓得我想要的,其实早就得到。 “你是谁?”皱眉揉着瘀血的手腕,知叶防备地询问。 他又弄伤她了。 “你又是谁?”可他不能认她,不能将她揽入怀中,在她耳边说上一千万遍的sorry,必须装做不认识,以一个屋主的语气质问。“在我花田里做什么?我说过不准别人动我的花田!” 知叶高涨的不满,在听见对方是这里的老板后,立刻消散。 “呃,古罗总管不在吗?”她马上换了一张脸。“老板,你回来了,肚子饿了吗?”古罗总管说老板一饿,脾气就会很差,看来应该是真的。 她立刻露出诚挚万分的笑容说:“我前天才来这里帮忙,是新来的女佣,我叫白知叶。“客套的微笑,有礼地点头问好。 清澈的眼中写满了陌生,她不记得他,不记得了…… 早就知道她记忆中已经没有他,是他新手去除她记忆中的自己,可真的再次见面,贝雷特仍是痛彻心菲。 定眼细看,她手中握着的不是他花田里的花,而是不小心生出来的杂草,那代表他心中的杂念、小小的妄想……这女人,为什么又为他做这种事? 她为什么又回来——等一下,她是新来的女佣? 女佣?! “你就是新来的女佣?”他危险的眯起眼。“什么时候来工作的?” “前天……看见镇公所有征人启事,就来试试看。“知叶乖巧的告知她来工作的原由,却不明白,老板干么一脸抓狂的神情?很像是有人要倒大楣了。 “老板,你……”不喜欢我吗? 贝雷特压抑怒气,猛然转身回头,没听完她的话,回到餐庭后,趁着四下无人弹了个响指,瞬间消失。 早躲到深山中藏匿的古罗恢复成狼人原形,正用口水保养他的毛皮,可下一秒,一只黑色的恶魔掐住他的脖子。 “啊,主子……”完了,主子现在完全变态!黑发黑眼黑指甲,瞳孔中有银色在旋转——死定了!古罗耳朵马上垂下,呜咽哀泣,企图装可怜。 贝雷特朝他狞笑,特意露出尖锐的犬尺恐嚇,“古罗,你死、定、了!” 突出来的手朝空中一划,劈出黑色时空裂缝,他转瞬间就将狼人给拖进去,接下来,便是一陈轰隆作响的雷声,以及哀嚎声,偶尔还会伴随着炭烤狼肉的香味…… 第13章 旧牙刷在楼梯踢脚板上用务的刷着,试图将卡在缝隙里的灰尘给刷出来,不留一点痕迹。 “好了好了,不要再刷了,知叶,够干净了,住手,你住手啊!”古罗急急忙忙的阻止她继续龟行的打扫,还抢走她手中的牙刷,大呼小叫地命令,“休息,休息,别做了!” “不行,要清干净才可以。”抢回古罗手中的旧牙刷,知叶继续趴在楼梯上刷金属踢脚板,边刷边奇怪。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坚持?而且一次就上手…… “总管,我真的有当女佣的天份耶!”原来她洁癖这么严重,她都不知道。 古罗一脸愁苦的望着她。那……哪是天份啊?这应该是反射性动作,因为曾经有过经验,所以现在做来得心应手。 “奶奶如果知道我这么爱干净,一定会觉得天下红雨了。”她一边笑,一边很努力成就感。 “哈,我可以的啦!”开心的双手叉腰大笑。 “知叶,过来,休息一下。”古罗心疼的把她拉到厨房,为她倒蜂蜜柠檬水。 “哇!我最爱喝这个。”知叶眼睛大亮,捧着杯子咕噜咕噜就灌了两杯。 “慢点喝……”古罗笑着叮咛,心中暗叹怎么记忆被拿走之后,她的身体还记得房子的打扫“规则”,让他家个老头太心酸了! “古罗——”推开厨房门而入的,是贝雷特,身后还跟着黏得紧紧的娇小美女。 看见知叶和古罗面对面坐在厨房的吧台上,喝着她爱喝的蜂蜜柠檬水,贝雷特所有的话顿时全吞进肚子里。 一靠近她,他的心就开始疼痛不堪,那些排山倒海而来的痛苦欲念,逼得他发狂! 她不记得他了……这令他痛苦万分。 我不想再看见你……我受够了! “搞定个女人!”粗暴的丢下这句话,贝雷特抿着唇转身,重重喘息。 “ray,你不陪我嘛?ray——”女人尾随而去,继续黏。 知叶被呛到了,咳了好几下,古罗好心的帮她拍背顺气。 “谢谢你,古罗叔叔。” 古罗愣了一下,眼中随即浮现雾气。“你叫我什么?再叫一次。” “叔叔啊……不行吗?”她小心地问。 因为古罗对她很照顾,像一个长辈,她相信人性本善,相信一个会对她好的人,不是坏人。 尽管她老是被骗。 “当然可以。”古罗不禁感动,他以为再也听不见知叶喊他一声古罗叔叔了,多希望眼前的女孩记得他啊…… “那个……古罗叔叔,老板是不是讨厌我啊?”知叶忍不住问。“我做错了什么吗?” 不能怪她这么想,因为老板每次看见她就什么话都不说,还会迅速闪离。 “是不是因为我动他的花田?可是我这两天还有去除草,他看见都没有说话,但态度又那样……” 就连她打扫时挡到他的路,他还会自动转移方向,不作声,不开口说话,连眼神都不主动迎向她,表情还很难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喜欢我的话,那我离职好了。”既然不喜欢,为什么不叫她滚蛋呢?一想到前几天在花田遇到他,他对她的粗鲁举止,她忍不住下意识地抚着自己消散的手腕,心中暗暗替坏脾气的老板贴上“暴力”的标签。 “主子就这个性,别理他就好。”古罗立即安抚,但又表现得很同仇敌忾,一脸不满样。“知叶,你是来帮我的,别在意。” 谁叫那只恶魔竟然拿暗雷轰他!害他毛都焦了,甚至对他这么忠仆亮出恶魔上千年未现世的武器——斩杀无数恶魔的破杀镰,那是只有在对方力量强大的恶魔时才会现世的魔器啊,那人臭小子,竟然拿那把要命的武器追杀他,差点要了他的老命! “又敷衍我。” 一老一少聊到一半,突兀的声音传来,两人把视线转过去。 只见个头娇小的美女抱怨着,颐指气使地走进厨房,朝两人轻哼一声。“我要去买一些东西,ray要你们帮我。” 青葱十指握着一张信用卡,不用想都知道,污来的。 古罗把视线转向知叶,觉得她应该会生气的,结果—— “好啊,要帮你提东西吗?”她用非常亲切的语气询问,完全不觉得自己拿热脸贴人家冷屁股。 “那个……知叶,真是抱歉。”古罗为她受的委屈深感抱歉。主子招惹来的,却要知叶擦屁股,但他不免想,如果知叶还记得,然后主要又把女人带回来要她伺候,她会有什么脸色? 主子应该会吓死吧?光想到那画面,他就有一种快感! “工作嘛。”知叶哂然一笑,不放在心上。 业务做久了,态度再差的客户都看这,只是这样而已,还好啦!她向古罗道再见,准备带着娇客出门血拼,当提货小女佣。 “知叶……”古罗又叫住她。 “嗯?” “你该搬进来了……”暗示的眼神望着站在门口,一脸不耐的娇客,他其实会怕自己哪天忍不住,就施法让主子带来的难搞女人全身长满毛。 知叶立即明白,他搞不定这位难伺候的大小姐,她也已经领教过“公主病”是一种多恐怖的症头了。 “好,我今天就搬。”她一含首,不忍心古罗这个老好人被糟蹋。 出了门,美女不满地回头瞪了知叶一眼。“我叫ashley.” “ashley你好。”知叶微微一笑,跨进驾驶座。古罗知道她会开车,借给她一辆代步的用的房车,负责下山跑腿什么的,当然,这时候她就当司机喽。 asley口气咄咄逼人地质问:“你搬进来做什么?” 知叶只觉得很有趣,不禁打量起眼前的美女。 身高嘛,大概一六二,要高不高、要矮不矮的高度,大部分男性都会喜欢像毛小姐这样娇小但很有料的女性,而且脸蛋漂亮,眼睛圆圆大大的,像是会说话,虽然个性有一点难缠,但那无损外外貌的天生丽质,美女嘛! 看着看着,知叶更想笑了,这样的女人,干么忌惮她啊? “ashley,你放心,我对你构不成威胁的。”嘴用上扬,洞悉一切的神情,让ashley更火大。 她再一次打量眼前的女孩,她肯定比自己年轻,自信、神采飞扬,落落大方得让她不得不忌惮。 数日来ray对她爱理不理,像是完全失去兴趣,不若还在台北时对她那样...... “我只比你早来两天呢。”看见她明显不信任的表情,知叶差点喷笑,更加卖力的为自己消毒。 “哼,最好是这样。”ashley用鼻孔哼了哼气,拉开后座车门,坐了进去。 知叶挑眉。“还真把我当成司机。” 她不生气,只是这么小姐的脾气幼稚得让她忍得好辛苦。 “要花光老板的钱吗?”她调整后照镜,从镜中看见后座的美女撇过头不看她,为此她又笑了,“没问题,我带你去很好花钱的地方。”既然不说话,就当她是答应了。 她决定开一小时的车,带老板的女朋友去百货公司疯狂血拚,看她脸色会不会好看一点点。 那辆白色房车驶离大门,开远了。 贝雷特隔着窗户,居高临下的观望,抬手,掐出一个手印,往车子的方向弹过去。 紧贴在车身的保护魔法发出微微光亮,他又看了好一会儿,才放下窗帘。 窗帘一放下,书房内的光线突地消失,黑暗无损他的视力,行走自如地走向他的书桌,在黑暗中,他比较能够沉淀心绪,找回冷静。 冷静......天知道自从跟那女人有了交集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冷静过了,现在还有浓浓的懊恼。 该死的古罗,是不会通知他一声嘛?这下可好,在她面前的形象八成全毁了,他有事没事带个女人回来做什么啊? 一柄泛着冷光的匕首无声无息地抵上他的头项,贝雷特在千钧一发那一刻停下脚步,皱眉一叹。 “伊恩。”无奈地唤着老友,随即听见“听嚓”一声,灯光大亮。 恶魔猎人伊恩那张几百年没变的娃娃脸,出现在他眼前。 “钦,干么叹息?我来看你耶!”伊恩大笑着踢他一脚,此乃友情的象征。 你探望朋友都是用这种方法贝雷特不认同的眼神瞄了眼他仍抵在他头间的除魔刃。 “脏了嘛,让你帮我擦擦。”他没个正经地笑着,一头染红如刺猬般的发招摇刺眼,更别说他那身如电玩动画人物的红色庞克打扮有多骚包了。 贝雷特没澈,只好伸手拿过那把除魔刃到桌前坐下,拿出擦拭布,很认真的擦着。 “我好像感觉到小女佣的气息。”伊思的鼻子在空气嗅了嗅。“不会吧?”他不会闻错,是小叶的味道啊! “少罗嗦。”突地停手,贝雷特没好气的要他闭嘴。 “小女佣不是说不想再见到你,怎么会在这里出现呢?”伊思促狭地笑问。 他是寿命无限的恶魔猎人首领,只有战死一途,不会有生命结束的那一天,记忆不受恶魔影响,就算恶魔为了那个小丫头改动多少人类的记忆,也与他无关。 至于为什么他会知道恶魔与小女佣的契约内容呢?哈哈哈——这就要说到两年前有双恶魔酒后吐真言,还哭了咧,他有把那眼泪收起来,因为那眼泪弥足珍贵啊! “你问我我问谁啊?”贝雷特也很想知道,为什么她又出现在他眼前? 这种事情从来没发生过,不是说不想看见他吗?怎么又突然蹦出来?这样......魔法怎么没有反应? 那天当他追打古罗时,那家伙是这么对他说的...... “她是许愿不要再看见你,没有许说不帮你工作啊。” 他气得拿雷轰他。“那是什么烂解释?!”他会相信才有鬼! “那不然你要怎么解释呢?主子——我的毛,焦了啊!”被暗雷轰得叽叽叫的古罗,在结界中四处窜逃。“人都自动送上门来,我哪有往外推的道理?不然你要我去开除她吗?” 结果说要开除她那句话,让他召唤破杀让出来砍狼。 “唔——”伊恩挑了挑眉,诡笑。“这真是......有趣的安排呢。”隐喻无限地说着,笑得眼都眯了起来。 “你说什么鬼?”一提起知叶,贝雷特顿时气血翻腾,指尖不意触碰到除魔刃的刀锋。 烧灼般的疼痛立时透过指尖传动。空气散发着一股皮肉烧焦的气味,贝雷特放下除魔刃,抬起受伤的手一看,只见被刀锋触及的伤口,无黑溃烂。 伊恩见状,眼神闪烁,笑容加深。 贝雷特首次除魔刃反噬他不动声色的双手一抹,除魔刃造成的伤口随即消失不见,他又继续擦拭那漂亮的银制匕首。 “小女佣的事情,不急于一时,倒是好友——我是特地来给你警告的。” “哼。”他活了几千百年,斩杀多少同类才活到现在,会怕区区几个恶魔猎人的追杀? 冷哼一声,贝雷特继续保养那把该死的匕首。 “嗯哼,你是知道的,恶魔销声匿迹数百年,已经很久没听说过哪个人类少了灵魂这种事,最近这种事情又传了出来......钦,谢谢,果然你擦过就是不一样,亮多了。”话才说到一半,贝雷特就将除魔刃擦干净了,他爱不释手的取过流传数百年的神器,插进大腿上绑缚的刀鞘里。 “你到底拿那把刀做什么?”贝雷特忍不住问了。他帮他保养那把刀几百年,很少听说他宰了什么恶魔,但怎么老是那么脏? “就......削削水果,吃牛排,切切肉,挺好用的,我用得非常顺手。”这可是把削铁如泥的好刀啊! “......”贝雷特无言。他竟然把那么重要的东西拿来当水果刀,牛排刀用?!难怪那把匕首脏得特别快,要是除魔刃有灵性,一定会哭的。 “能活到现在的恶魔都很聪明,而且狡猾。”伊恩话题一转,吃吃笑了。“不过,我手底下那些猎人们,也非常积极的寻找开战理由。” “啧!”他嫌恶地啐了声。“麻烦。” “好友。”伊恩大掌往贝雷特肩膀重重一拍。“虽然,我挺喜欢你这双标新立异的恶魔,不过等到除魔刃不愿被你碰的那一天,我们只好一决生死了。” 加重在肩膀上的力道让贝雷特头紧皱,用沉默回应好友的好心警告。 入夜的乡间小镇,时间像是静止了,没有光害的夜空星星遍布,出现了罕见的银河。 明亮的月光照射在斜屋顶上,穿透精致的的彩绘玻璃,洒进古拙的阁楼房间。 “累死我了......”刚从浴室洗 完澡的知叶穿着细肩带、超短裤,飞身扑倒在柔软的床铺上。“那个女人......是存心整我的吧?”哀声诅咒把她整得死去活来的ashley,她一边揉着发痛的手臂。 女人血拚起来的狠劲还真是恐怖!什么都要看,什么都想买,买买买个不停,连带她这个负责提货的“小妹”,动作还得快快快,害她现在手臂啦、腿啦,全都痛得要命。 原本叭在床上快要睡着了,想起有事还没做,又认命的起床,整理起今天带过来的行李。 古罗叔叔要她今天搬进来,所以伺候完那位小姐的需求之后,她又回家去拎了几件衣服和保养品过来,行李代还丢在墙角。 她把行李代拎到衣柜前,看着足以藏匿人的木制衣柜,打了个哈欠,才将衣柜打开。 空荡荡的衣柜里,只有几个衣架,她把衣服一件件吊好,分门别类的摆进,整理着整理着,突然听见突兀的“喀”一声。 眨眨了眼,知叶满脸疑惑,“不会有虫吧?”有可能耶,古罗叔叔说这房间很久没人住了,有可能会有一些小动物在里头筑巢,如果是蟑螂老鼠,那她今晚就不用睡了! “可恶,给我出来!”她爬进衣柜里开始找。 摸着摸着,竟然摸到衣柜上层有一个裂开的夹缝,其中有个被白色防尘纸包起来的东西。 “怎么会有东西?”掂掂手上东西的重量,又摸了会儿,是本书。“竟然有机关,不是老鼠啊?明天拿给古罗叔叔好了!”完全没有拆开来看的念头,她累了。 转身走向床,知叶随手把那东西丢进床头柜里,爬上床后抱着枕头,很快就睡着了,连床头灯都来不及关掉。 晕黄灯光下,她周身散发一层淡淡的光,彩绘玻璃上垂眼的圣母,突地缓缓睁开眼。 一双黑色的眼睛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沉睡中的人,下一秒,空中又浮现一只透明的手,锐利的黑色指甲迅速伸向床上安睡的人儿。 但仅是,轻轻的为她拉起踢到脚边的凉被,重新盖上。 蓦地,贝雷特半透明的身影出现在房间里,黑发黑眼的他回复恶魔形态,先是为她盖被,再调整冷气的温度最后布下数道安全结界。 在他的房子里,她很安全,不会有事,所以他该走了,但他走不了。 走到她床前,他伸手,轻轻触及她沉睡的容颜。 “你这女人……”他声音轻柔飘忽,像风一样。“真的忘记我了。” 因为他,拿走了她的记忆。 “起来跟我打架,好不好……”只有在她睡着时,他才敢出现在她身边,放纵自己尽情的……心痛。 她不记得他了,所以不会跳起来跟他打架。 现在她眼中的他,就只是一个付她薪水的老板而已,难伺候又阴阳怪气。 “好好好,这个、这个不要,其它包起起来……” 累到极点的知叶不但作梦还说梦话,贝雷特一度以为她会清醒,结果她只是翻个身继续睡。 这一翻身,她的双手露出被外,左右手掌心两道狰狞难看的疤,让贝雷特的心又是一阵绞痛。 两年前,她带着凄苦的笑,握着他的匕首,义无反顾的划下一刀又一刀,温热的、鲜红的血,染红了她脚下的五芒星阵。 他胸腔里那颗温热的心激烈的跳动着,似是想跟修补它的人产生共鸣,但是她,却依然毫无反应。 这也没什么好惆怅的,因为她全部都不记得了。 过去几百年来,他不断的追寻爱琳的转生,诱骗她与自己定下契约,最后再拿走她所有的忘记,他的报复,便是让她和马汀忘了他们曾经相爱过。 “明明近在咫尺,却遥不可及。”只是当他身陷同样的境况,才明白自己有多残忍。 他多希望她睁眼就会记得他,记得她为他心疼,再一次的,爱上他,然后这一次,他也会懂得爱她。 冲动让他的指尖出现一道白光,那是她的记忆,关于他的,以及她奶奶过世前后,那段令她伤心难过的记忆,只要轻轻点一点她的额头,醒来后,她便会全部都记起来。 她会跳起来拿拖鞋丢他,生气的扑上来跟他扭打,伶牙俐齿的挖苦他是小器爱记仇的变态。 “你也会记得,你爱我。”英俊邪魅的脸庞布满疯狂,黑曈中的银色在旋转,他气血翻腾,随心所欲的那一面催促他顺从自己的渴望。 他是恶魔贝雷特,没有什么事情是办不到的,只要他想,没什么不可以! “记得我……”指尖的白光逐渐靠近她的额头,就快了,只要把记忆还给她,她就会……爱他。 最后一个愿望……最后一个了,我要失去记忆后,不要再看见你……你受够瞧了……我不要再见到你…… 两年前那番决绝的话语,猛地打进他脑中,伴随而来的疼痛使他顿住动作。 收回指尖,贝雷特抱着自己的头,痛苦地几乎发狂,在最后一刻收回欲还给她的记忆。 除了怕她恨他,他更舍不得她难过,所以没将她最痛苦的记忆还给她。 “我并没有拿走全部……”待情绪渐渐稳定,他再度走向她床前,凝视她熟睡的面容,目光随即调向她暴露在外的掌。 他的匕首造成的疤,他没有拿走,只要一个简单的消除魔法,她的双手就可以回复原本的柔嫩,但他不愿关于他的一切,就这们消失在她的生命中。 如同他仍在她老家落脚一般,明知不可能,仍带着期盼,期盼有天,能与她不期而遇。 “我厌恶这样的自己……”他苦笑。 自从他诞生于与,便从没一刻停止痛恨自己的“命运”,诅咒着让他现世的造物主。 但“命运”又给了他快乐的机会,他却让那机会流逝,他,是笨蛋。 “既然注定我不能拥有快乐,那么结局是如何,都无所谓了。”他语气过分轻柔的说着,眼神透露出决心。 再次望着她的睡颜,贝雷特抑制不了冲动的俯身,以黑色的冰凉的唇,亲吻她温热的唇瓣。 “没有你,毁灭又如何?”抬首,他讥诮的笑了,旋身往圣母彩绘玻璃窗走去,身形穿透,最终消失不见。 睁开眼的圣母,再度垂眸。 第14章 日中当中,艳阳无情。 贝雷特在花园里洒下一把种子,他泛滥的、消化不及的爱怜。 他亲手翻土把种子种下,不假他人之手,太阳在头顶发威,他的衣着仍然正式贵气,而他的汗一滴也没流,金色头发在阳光下,像金丝般美丽。 “那个……很热耶”。 一个热切的声音忽地传进他的耳中,接着是一顶帽子落在他的头顶,再来,冰凉的饮料凑到他的面前。 透明的的中,冰块在蜜色液体中载浮在沉,那是加了很多蜂蜜的的柠檬水,他知道有一个女人很喜欢这种酸酸甜甜的饮品。 抬头,他眯眼,看见背对着阳光,笑得眼睛弯弯的女人。 “老板,我来好了,你先休息一下。”知叶不由分说的拉起一身白衣的贝雷特,把他赶到一边去,在他手心塞进饮料,自己则接过他手中的种子,找了块地方,把种子种下。 他哼着轻快的小调,一边挖土种花,看起来很快乐的样子。 “原来花都是老板种的,长的都很好耶,没想到你会喜欢园艺。” 他才不喜欢。 以往是为了消化多余的恶念,才会弄一个花园的,把恶念随手一丢,就会随地生长。 但是,当那些恶念都被拔除,她为他清出这一块空地后,他不想让那些恶念染指,便把他对她的思念、爱情、怜惜,全部都放在这块土地上。 “老板,你真的话很少。”她都说了一大堆,他却一句话也不回,只是低头默默的喝着她端来的饮料。 要不是知道他对人就是这种态度,她真的会以为自己被讨厌,好在,老板对那个ashley也是爱理不理的,唯一会说很多话的对象,只有古罗叔叔了。 “可是你应该是好人。”这是她相处几天下来的看法。“会把花照顾的这么好,你很细心。”清澈透明的眼神,直视着他。 她无心的一句话,触动了贝雷特的心。 “你又知道我是好人了。”可不可以,不要用这样单纯的眼神望着他? “你是啊。”知叶理所当然的回答,“小镇外的柏油路你出钱铺的,你不知道你的好心给大家多大的方便。”像他们这种人口少的三不管地带小镇,政府的援助少的可怜。 “那是因为我住在这里。”总不能要他住在一个连对外交通都不方便的地方吧?何况在那之前,他的魔法被他下了禁制,根本无法瞬间转移。 “凭你的财力,大可以买下任何一栋豪宅,不是吗?”她笑笑戳穿破他冷漠的假面具。“仰大名,雷特先生。” 她做过功课,一开始只觉得这个老板很眼熟,像在哪里看过,她发奇的询问古罗,结果才得知,不就是两年前曾经上过头条,要跟何依湲那位社交名媛结婚的资产家吗? 那条新闻闹得沸沸扬扬的,结果最后雷特先生的公关对外发表与何家、祝家仅是合作关系,并且祝福两位白头到老。 后来,名声大噪的雷特先生就这样消失在社交圈----原来是躲到这乡下地方来啊!真有他的。 “小镇居民都很感谢你哦,只是大家对豪宅里来来往往没间断过的女人有一些议论......” “噗-----”贝雷特被呛到,猛咳不止。“谁告诉你的?!”他要去灭了那个胆敢在她耳边嚼舌根的家伙! “很多人......”知叶小心翼翼地回答,看他这么抓狂,八成是恼羞成怒了。 可是小镇居民何止是议论而已?对那些漂亮时髦但半点礼貌都不懂的小姐,怨言可多的。 她还是不要说好了,要是大善人不再造桥铺路,那会是居民的损失。 贝雷特回过身,低声咒骂,语气中带着懊悔,可惜知叶听不懂。 “那个、那个老板,我太多嘴了,你还要不要喝饮料啊?杯子给我,我去帮你倒!”直觉要安抚坏脾气的老板,她伸手向他要杯子。 但贝雷特没将空杯子给她,反而握住她的手,两人都为这突如其来的发展愣住了。 “老板,你......干么?”知叶很怕他又会像第一次见面那样,把她的手扭到黑青瘀血,痛死她。 他没想干么,就只是......想碰碰她。 “你的手,怎么回事?”他摊开她的掌心,露出难看狰狞的疤痕。 “唔!”一时忘情,没掩饰掌心让人看见了,她立刻想要缩回手,却被紧紧扣住。 直视老板坚定的眼神,知叶有那么一瞬间,脸红心跳。 没办法!人嘛,当然会对外表英俊贵气的男人小鹿乱撞一下,这是生物本能,但在感情上嘛------他太花心了,不是她的菜。 “就......车祸,醒来就这样了。”她淡淡的回答。 掌心这两道破坏掌纹的疤痕总让人大惊小怪,之前的上司带她去给什么大师批算的时候,那位大师就惊讶得说不出话来,最后还脸色发白的要她快点离开。 “只是伤口而已。”知叶用力把手抽回来,藏在身后。 贝雷特握拳,极力克制自己不要告诉她,那不只是伤口而已,而是他的印记。 “痛吗?” 他在关心他噢?知叶有些震惊,轻轻的摇了摇头。 “ray-----”ashley又出来找人了,她的声音远远就能听见,而且越来越近,最后侧门被推开,她走进花园。“我一直在找你耶,ray,你在这里做什么?”防备的眼瞪向站在贝雷特身边的知叶,女性直觉让她排挤那小女佣。“啊,怎么这么多花?” 原本急欲寻人的美女,看见遍地花海傻了眼,那不是她最爱的玫瑰,仅是小小的、长得不高的波斯菊,却让她......忍不住想要摘下来。 人类会面临一些诱惑,权利、金钱、欲望,还有爱,这片满满的爱之花,会让人想要拥有、独占。 ashley情不自禁的走向最近的一朵大红色波斯菊,伸手摘取。 贝雷特勃然大怒! “住手!”他明明警告过她,不准踏进他的花园!她胆敢进来,还摘他的花! “住手!”另一个阻止的声音也骤然响起,多了点气急败坏。“你给我放手,ashley!”知叶气势汹汹地走过去,把人拉了起来。 被自己的男人吼,又被一个小女佣粗鲁的拉起来,ashley满心不悦,到这里就一直被漠视得不开心,彻底爆发开来。“你做什么你?” “我才要问你做什么,花长在这里是碍到你了吗?好端端的你摘什么摘啊?”知叶抓狂的对她吼。 平时待人和气,对任何人的无礼都可以不放在心上,但是她看不惯被人用心栽培的花,让人轻贱摘取。 她不能忍受这样的不尊重!这里不是她家耶,怎么可以这样随便摘别人的花?没看见人家主人的脸有多难看吗? “要你管?”ashley挑衅地瞪她。“你以为你是谁?只不过是一个女佣,凭什么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还不道歉?” 闻言,贝雷特眉头皱了起来,直觉要帮知叶,她应该对付不了这种娇贵的公主。 “道歉?”知叶双手环胸,上下打量眼前的女人,那眼神很是不屑。“你是谁?不好意思哦,职责所在,我今天工作不够认真,能骂我的,只有我的上司和老板。”回头瞟向一脸怒容的贝雷特。“当然,我道歉的对象也只会针对我的老板和上司,你---应该只是客人吧。” 她刻意强调“客人”两个字,暗喻她不是女主人,用高高在上的语气指责她是没用的。 “你---”ashley被气得猛跺脚。“ray,你看她啦!” 说得没错,她只是客人,还不是这里的女主人,此时大发娇嗔要贝雷特主持公道,为的也是要他给个交代。 把她诱来这里就摆着不理会,是要她做什么呢?好歹也给个交代吧! 贝雷特没想到知叶变得这么会说话,以前生气时她只会“你”个没完,可他不能把惊讶的神情投在她身上,那会被识破。 “ray!”他的冷眼旁观,让ashley更火大。“你就让你的人欺负我啊?” 贝雷特蓝眸转向她,那眼神让她发毛。“你忘了我说过什么?” 淡淡的这一句话,不知为何,却让ashley整个人毛了起来。“她、她可以,为什么我不行?你这样不公平!我是你的女朋友吧?对吧?” 同样站在他的花园里,为何只有她被责备,那个女佣却没有,为什么? 而且刚才,她看见了......他用着疼惜的眼神望着那个小女佣,握着她的手,语气轻柔,那让她急了起来。 “你闭嘴。”贝雷特头痛的按了按太阳穴。 “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吵死了!给我闭嘴!”他火大的咆哮,直接将人扯出花园。 知叶看着抓狂的老板带着ashley离开,真是大开眼界。“哇,这样也能吵?是天塌下来了吗?” 虽然对老板感到同情,可是谁教他要带这个女人回来?活该,风流嘛! “但老板脾气真的挺差的,说来就来......”上一秒还在询问她掌心的伤口痛不痛,下一秒就对别人大小声,脾气真是太难捉摸了。 她蹲下来,看着那朵差点被摘走的花,确定没有损伤,这才松了口气。 “好险。”回到刚才挖到一半的土丘前,她继续把那些种子一一种下,后之后觉的想到--- “啊!我忘了问老板,花园里怎么会有菜园啊......”望向花园那一小块荒芜的菜园,她满肚子问号。 花园和菜园在一起,这算是主人的幽默吗? 他累了。 对于应付女人的需索无度,他失去耐性了,这是第几个了? 她姓什么?叫什么名字?从哪来?住在什么地方?他不知道也不在意,反正只是生理需求。 两年前他染上了这个坏毛病,不断从女人身上获得体温来温暖自己冰冷的身躯,但抱了再多人,也无法得到与心相同的温暖。 因为她们都不是那个人,那个人只是站在那里,就让他无法控制的想要将她拥在怀里。 “你走吧。”贝雷特冷漠无情地对正在抓狂撒野的女人说。 他不是不知道女人要什么,只要直视对方的眼神,望进对方心灵深处,他就很清楚眼前的女人要的是什么。 但他厌倦了,她要什么?钱、珠宝?没问题,只要她离开,他都给。 ashley还在气头上,听见他面无表情的赶她走,不禁傻眼。 “你叫我走?!”她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 她在一场化妆舞会遇见神秘的ray,他向她邀舞,展现精湛的舞艺,对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带着诱惑,似有若无的暧昧。 当面罩取下的那一刻,她更认定了眼前这个男人-----大名鼎鼎的雷特先生。 不只是因为他的财富,他英俊的面容、诱惑的姿态、似笑非笑的神情,都令她疯狂。 所以她抛下一切跟他来到这里,向姐妹宣称,她会得到这个男人。 结果她浪费了一个月时间,而这段期间他不正眼看她,当然也没有碰过她,现在还叫她走......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这样就想打发我?我不走!你说清楚!”她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她不相信这个男人对她没感觉,他......不爱她。 贝雷特眉毛隐约地挑了一下。“你要什么?说吧。” “你想用钱就打发我?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她来这里的目的,不只有钱而已!“你叫我走是为了那个女佣?是那个贱女人?我警告过她的-----” “你不想走,是吗?”他很轻很轻地问,蓝眸直视她疯狂紊乱的眼神。 “我不走!”她直视他的眼大叫,坚持不离开。 贝雷特不是没有遇过像她这样的女人,多半与他回来度过几夜的女性,尽管心有不甘,仍会很爽快地拿钱、珠宝、车子走人,不会贪恋。 但不愿离开的、自以为爱上他的女人,只有一个下场。 贝雷特慢条斯理的起身,走向她,ashley因为他的步步进逼开始感到害怕,一步步后退,最后背抵着墙,全身颤抖的望着他。 “留在这里要做什么呢?”贝雷特一手抵在墙面,将她困在胸与墙之间,轻佻地拉起她一束发在掌心把玩。 “我......我不走!”除了难以言喻的恐惧不安,还有一点点的期待。 “好吧,那你就留下来吧。”他嘴角轻扬,笑容神秘。“能够待多久,就看你了。” “我永远都不会走!永远!”她激动大吼。 修剪完美的男性指尖,抚过她的唇。“嘘----留在我身边,不说永远,不过,我能为你做很多事。”他笑。“你想做,却无法做到的,我能为你做到,来,倾听你心底的声音。”他朝她伸手。 像着迷似的,ashley乖乖地把手伸进他的掌心,被魔引诱无法自拔的她,完全忘了,这个人,不久前才冷酷无情的叫她走。 “告诉我,你要什么,我都能为你办到。”贝雷特说话的声音像唱歌一般悦耳,具有催眠的效力。“付一点点代价,你脑中浮现的第一个念头,那一个你迫切需要的愿望,就可以实现了。” 她脑中浮现的第一个念头......代价...... “什、什么代价?” 他邪魅的勾唇一笑。“你的灵魂。” 他不再拿走人类的记忆做为报酬,他要灵魂。 做得如此决绝,是因为他没有了继续活下去的目标,他不再向艾琳报复了,结束了,那个带给他快乐的人,忘掉他了。 现在的他,什么都没有了。 漫长无止境的生命,他过得既茫然也没有重心,所以活那么久做什么?那就毁灭吧,反正他也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那些被他带回来,不想离开的女人,最终都会成为他的主人,然后他便取走她们的灵魂。 那便是除魔刃反噬他的原因。 “失......失去灵魂,会不会死?” 他微笑回答,“怎么会呢?”就只是不会死,如此而已。 失去灵魂,人就像是一具木偶,有心跳、会呼吸,但没有任何行为能力,除了进疗养院,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照恶魔的说法,那是活死人-----他不算说谎,只是她没问而已。 “要不要交换呢?一个灵魂交换三个愿望,任何愿望都可以。”他问得很有技巧。“当作玩一场游戏,你不吃亏。”开始设下陷阱。 “游戏吗?那就换吧......如果真的可以,第一个愿望,我要回到二十岁的青春美丽,永远......” 贝雷特一眨眼,蓝瞳转黑,银色漩涡自瞳孔深处转出。 “二十岁的青春美丽-----你的愿望,我为你达成,我的主人,毛诗婷。”锐利的指甲轻轻划过她手腕,取来一滴鲜血,没入指尖。 “你怎么......”知道我的本名?! ashley惊疑未定,发现周身空间扭曲,待一切恢复正常,已经不是身处与他的卧室,而是一个黑色的,无边无境的空间,脚下还有五芒星阵,星阵下是密密麻麻的星空...... “啊-------”刚与恶魔定下契约的她顿时发出尖叫。 “嘘,别怕,我的主人。”完全恶魔化的贝雷特伸手将她勾来,一只手臂便将较弱的“主人”搂在身前。 “你、你要做什么?不要......”她吓坏了,这是怎么一回事?“我要离开这里......” “怎么要走了呢?主人,你的愿望还没有许完呢。”他黑色的唇在她耳畔轻轻一抓,一面镶着各式宝石的镜子便从天而降。 “这是......是我......”ashley从镜中看见被恶魔箝制住的自己,美丽,年轻,正是她二十岁最娇美动人的模样。 她不敢相信的摸摸自己的脸、手、皮肤,真的,她没有皱纹了!皮肤年轻有弹性,她回到二十岁的青春美丽。 “是真的......”声音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兴奋。“愿望是真的!”她双眼大亮,脑中迅速闪过多个念头。“还好我留下来......” 那美丽的双眼盛满的,是贪婪的欲念,贝雷特笑了。 “我的主人,你还可以再许两个愿望,要什么呢?金钱、珠宝?还是登峰造极的权势?”他趁胜追击,这样的人,最容易在第一时间用掉三个愿望。 也好,速战速决。 “或者,你心头涌上的那个、你迟迟不敢做的......” 眼前镜子反射的不再是恶魔与她,一片白蒙迷雾中,出现一个斯文俊秀的男人,与一个秀气美丽的女子,两人手牵着手,情深对望。 那画面,蓦地让她发狂。 “不、不、不------他们怎么可以在一起?怎么可以?!”嫉妒令她美丽的面容扭曲。“早该分手的,他们早该分手的,不可以......我要他们分开、分手!不可以在一起,不可以!我不要他们在一起!分开!给我分开!” “这是你第二个愿望吗?我的主人,你的愿望,我会为你达成。”贝雷特再度取走她一滴血,完成她第二个愿望。 那个让她嫉妒怨恨的女孩,是她的亲妹妹,她不要看见妹妹比她幸福,就只是纯粹的----不要别人比她幸福。 “剩下最后一个愿望了,我的主人,要考虑清楚。”他轻轻笑着。“许完就没有了,你想要什么呢?那个......你埋在内心深处,最想要的东西......” 透过她的鲜血,他掌握到许多“资讯”,尤其是她的弱点------ 镜子反射出方才那对男女大吵一架分手的戏码,她看得津津有味,但画面突然一转,ashley愣住了。 镜中的她仍是她,二十岁,青春美丽,追求者无数的年纪,不需要上浓妆就美丽动人,但身后搂着她的人,不是黑发黑眼的恶魔。 那个人是男的,年纪很轻,不过二十岁上下年纪,头发略长,鼻梁上挂着一副无框眼镜,但他的眼睛鼻子嘴巴,都流着血。 “诗婷......”不是恶魔诱惑的声音,而是年轻的、她熟悉的男性嗓音。 她顿时崩溃落泪。“行杰......都是我......都是我的错......”她心底最深的恐惧,最大的愧疚,出现了。“如果我没有失约......对不起......原谅我......” 男人透过镜子与她四目相交,接着他的头断了,再来是手臂,最后身体碎了一地。 她尖叫、痛苦,蹲在地上拼命捡着一地尸块。“头呢?头呢?头在哪里?”她嘴里喃喃自语着,不停的寻找不见得头颅。 还在念书的时候,她跟男友吵架,故意刁难放他鸽子,让苦等不到她的男友在夜里等了一晚,之后完全没有他的消息。 再度接到他的消息时,是在一周后的新闻报道上。 他没有等到她,反而等到了随机挑人下手的连续杀人犯,将他杀害、肢解、弃尸,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头依旧没有找到。 为此,她不只一次的懊悔,用脱序堕落的行为来处罚自己...... “行杰,给我......给我行杰完整的尸体......”她对已空无一人的黑色空间哭喊着。“让我为他收尸安葬,求求你......给我......” “这就是你第三个愿望吗?我的主人。”贝雷特瞬间出现在她面前,双手环胸的微笑。“你的最后一个愿望,我为你达成。” 最后的最后,他取走她混沌的灵魂。 第二天一早,知叶便带着疑惑的神情,从侧门走进厨房。 “太奇怪了......” “什么事情很奇怪?”古罗好笑地问着,一边准备做早餐。 “昨天埋下的种子,我找不到了。”她的眉头打了个死结。“我确定我没有记错地方啊,今天还想看一下发芽没,结果都没有耶,只看见一堆花,怎么会这样啊?” 古罗切菜切到一半,差点被刀子切中。 “主子让你......拿那些种子?” “对啊,我昨天帮老板种花,看他穿得那么正式还趴在土里,感觉怪怪的,就帮他喽。”知叶耸了耸肩。 “是这样啊......”那些爱的种子到了她手中,不是乐得快疯了?主子本来就想把那些东西给她啊! 所以才会一夕之间长大开花,啧啧,这就是传说中“爱的力量”? “但是昨天种花的那附近多了几朵花耶,好奇怪,古罗叔叔,你说,花会一夕之间长大吗?” 心漏跳一拍,他故作镇定的回答,“怎么可能?” “我也这么想,但是太奇怪了嘛......”她很想搞清楚,刚才她还特地把土挖开,就是没看见昨天种下的种子。 “古罗------”贝雷特走进厨房。用了很长的时间搞定那女人,他需要补充一些体力。 结果这时候看见知叶在这里,他觉得更饿了,还记得她的血有多鲜美甘甜,她的唇吻起来有多诱人,还有她身上的体温......有多温暖。 “主子!”古罗声音扬起,因为看见主子的发根处开始变黑了。 自从主子开始夺取人类的灵魂,他的魔力就常常不受控制,时时需要他这忠仆的提点。 “您饿了吧?再十分钟就送上楼去给您。”他暗示主子快滚,免得暴露原形。 “老板老板,花园里为什么会有菜园啊?”知叶看见贝雷特,立刻提出她的疑问。“种菜吗?我可以玩票性质的种一些吗?” “我不会额外付你钱------”很直觉的反应,因为她是白知叶,他喜欢跟她斗嘴。 但那是她还记得他的时候啊! “哈哈哈,很好笑,原来老板会开玩笑啊!不需要多付钱啦,我的薪水已经很高了。”比她当业务时还要高一些。“那你喜欢吃什么样的菜?不要看我年轻,我从小跟奶奶一起种菜长大的哦!” 她周身散发一股白色的气,那是她的灵魂。贝雷特很想知道,为什么都过了两年,经过社会的历练,她怎么还是可以拥有纯白色灵魂? “都可以,份量要多。” 古罗感动的看着两人一来一往的对话。他真是怀念这两人斗嘴的日子,很想继续看下去,但是主子的表情不太对------ “主子,小姐人呢?”明知那位小姐也成了主子的“主人”,没出现就表示灵魂被拿走了,人嘛,现在已经回到她原本的地方了,就只是找个话题而已。 贝雷特瞥了他一眼。“走了。”淡淡地交代,接着他便旋身离开,不再多言。 一碰到知叶,一说了话,他的心又痛得厉害,他快要承受不住这样的煎熬,怕有一天他会压抑不了,把记忆还给她,让她记起一切! 但他不想看她难过伤心的脸...... “跟着这个老板你很辛苦呢,古罗叔叔。”知叶没见过这么阴晴不定又难讨好的老板,同情的对古罗说。 “没错,但主子对我有恩。”那是救命之恩啊,唉。“刚刚跑到外面去,很热吧?来来来,喝点牛奶,不要一早就喝柠檬汁。早餐要吃什么?搬过来几天了,住得还习惯吗......需不需要什么?”最后那个需不需要什么,是主子现在、此刻,用传音术传到脑子里叫他问的。 唉,可怜的主子,想关心都不能亲自出马。 “啊,对哦,我忘了------”被这一问,让她想到被自己丢在床头柜里的东西。“我在房间找到一样东西,可能是以前的人留下来的,我去拿!”她三步并作两步,咻一声跑上楼。 冲进房间,毛毛躁躁的翻开床头柜,她拿出那本书正要走出房门时,突地听见诡异的声音。 “吱!” “啊,老鼠!”一只灰色大老鼠飞快跑过木质地板,知叶吓到了,跳呀跳的拼命躲,结果不小心被自己的拖鞋绊倒,手上的东西丢了出去。 没有包得太牢的包裹撞到了墙面又弹回来,外面那一层白色的纸脱落,里头的日记本撞上床头柜后摊开,两张稍厚的纸,飘进柜子底下。 知叶没看见,只把心思放在那只老鼠身上,结果那只大肥鼠左右张望后,看见她,“吱”了一声,像受到很大的惊吓,慌慌张张的爬上窗户,用头撞开窗,跳窗逃逸。 “会跳窗逃生的老鼠......”她真不知道要对这奇妙的景象说什么才好。“哈哈哈哈-----”实在太好笑了,刚刚那只老鼠的表情,怎么可以那么蠢?! 她绊倒的时候是跌在床上,所以好险没有什么伤势,她起身捡起那本日记本,走向圣母彩绘玻璃窗,推开往外看--- 没有老鼠尸体,果真是生命力旺盛的生物。 她不禁赞叹着今天发生的神奇事件之二------之一是凭空消失的波斯菊种子。回头,视线转到分家的日记本上。 “哎呀,开了。”不应该看别人的日记,这样不道德,但是都摊开了啊,她看到也是不得已的...... “咦?”知叶不敢相信的眨眼,把摊开的日记本凑到眼前,翻了数页后还是不敢相信,她不可能看错的。“这是......我的笔迹......” 她怎么可能会认错自己的字?一股奇异感觉涌上心头,当她翻到日记本的第一页时,更加愕然。 那上头简单明了的几个字,让她全身顿起鸡皮疙瘩。 二零零八夏天 知叶 “这是......我的日记?!” 第十五章 看见一本出自自己之手,但却没有印象的日记本,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好奇有,还有对“未知”的恐惧。 这本日记里有什么秘密?她写了什么?不可能不好奇的,但只看了第一页第一句,知叶就立刻把日记本丢开。 住在这栋房子里的只有我是人! “哪栋房子?这里吗?谁不是人?”她根本没有勇气再看下去,觉得会发现很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种感觉很奇怪,明明是她的心事,她却不敢一探究竟,像是身后有猛兽在追赶一样,狂奔下楼。 “知叶,怎么了?慌慌张张的。”古罗关心地上前,“刚刚听你尖叫一声,发生了什么事?” “有老鼠……”她眼神慌乱的回答,刻意不提那本日记的事。“看到我跳窗逃走了,然后我也逃了……” 仔细看严肃但很亲切的古罗,她想到的只有他对自己的关怀和照顾,这样的他会不是人?她真的很难想象。 “老鼠看到妳跳窗逃走?哈哈哈哈--”突兀的笑声来自她背后。 回头,知叶看见一个打扮庞克的红发娃娃脸男人,笑得快断气的样子。这人是谁? “请问你是?”她疑惑地问。 “叫我伊恩就可以了。”露出笑容,颊边的可爱酒涡让他看起来更年轻,笑眯的眼掩饰一闪而逝的精光,心中暗暗诅咒那只恶魔小心眼。除掉他自己的部分就够了,有必要连他的部分都删除吗?好歹也帮他编个故事吧! “伊恩是主子的老朋友。”古罗适时出来解释说明,“知叶,帮先生弄点东西好吗?”忌惮的望着笑意盎然的恶魔猎人,他神情有些严肃。 “好啊。”知叶乖乖的留在厨房里忙。 古罗用着强硬但不失礼节的态度,把恶魔猎人“请”到客厅。 “伊恩先生,这边请。”客气、客套,还有不能错认的防备。 贝雷特不拿记忆改拿灵魂,这件事看来古罗也知情,生怕他对贝雷特不利呢!伊恩笑容加深,手掌重重地拍向古罗肩膀,一哂。 “古罗,你知道吗?”露出白牙,朝他笑道:“这世间万物不停的进化,已经到了你我想象不到的境界了。” 古罗皱眉。这说话高来高去的恶魔猎人,在讲什么东西?! 伊恩还是笑,没有出声,仅以唇语告诉他。 “嘿,小女佣,妳帮我准备了什么好吃的?”动完嘴唇,伊恩朝端着托盘的知叶招了下手,至于古罗嘛……他愣愣的站在一旁,一脸不敢相信,正在消化他刚刚得到的讯息。 “一些小东西,请慢用,先生是来拜访老板?” “得了得了,大家都是年轻人,先生来先生去的多奇怪,叫我伊恩吧。”伊恩抱着看好戏的心态,还有一点点的捉弄,握住知叶的手,要她跟着一起坐下来。 “好啊。”知叶大方坐下,没有甩开他的手,因为她并没有感受到对方的不良企图。 他是闹着玩的,这个人给人很舒服的感觉--但是才觉得这人没什么企图心,他就开始扳开她掌心。 “喂!你要做什么啊?”她连忙用力抽回手,不想让人看见她掌心的疤痕,又被指指点点。 “小女佣,告诉妳,我对手相有一点点研究,来,乖,手张开,不会痛的。” “这不是痛不痛的问题,你不可以强迫我啊,喂喂喂--”她用没被握住的那手打他的头。 “啧,你这小女佣,揍人的速度一定要这么快吗?好在我有练过。”伊恩笑嘻嘻的躲过攻击,和她一来一往的打斗起来。 “没办法,这是生物本能。”知叶很直觉反应的跟他斗嘴。“对付色狼都要这样--” 这个伊恩看起来一脸稚气,但力气却很大,一下就扳开她掌心,对着她的掌纹品头论足。 “唔……”看着她的掌心,伊恩一眼就看出那是恶魔的武器造成的伤口,除非恶魔自己除去上头的魔法,否则,伤口永远都在。 那个小心眼的恶魔,啧啧啧,这么矛盾啊? “好。”他猛地大叫一声。 “好?”知叶错愕,“好什么好?” “妳的手相很好,不错不错。”伊恩笑眯眯地道。 “这两年来,你是第一个说我掌纹很好的人……” “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对不对?”他朝她咧开嘴笑,熟络的与她聊天。 “虽然你是怪咖,但我不讨厌你。”知叶很老实的回答,她的个性本来就不太会讨厌人。 “哈哈哈--”伊恩放声大笑,“这么容易相信人,小女佣,妳一定常常被骗。” 她顿时被堵得说不出话来。“没错……”这人,怎么可以看人这么准? “既然不讨厌我,那告诉妳的名字吧,小女佣,反正都是被骗,被我骗总比被别人骗好吧?”比起那只恶魔,猎人当然善良得多喽! “我叫白知叶。” “恩,很好,既然知道名字了,那,我就开门见山的问--”他正色说:“要不要跟我交往?” 闻言,知叶整个傻眼:“嗄?你在讲什么?” “放心,我不是坏人。”他诚挚万分的执起她的手。 “喂,你也太快了吧!”哪有人跳那么快的?! “喔。”伊恩挤眉弄眼,暧昧地摇头,“男人,最怕被人说快--” 这太低级了!还没来得及给他脸色看,另一声暴吼便破空而来。 “伊恩!你在搞什么鬼?!”贝雷特早就察觉到伊恩在他的屋子里,却迟迟未出现在他眼前,没想到他离开卧房出来寻人,就听见很刺耳的对话。 尤其,看见他握着知叶的小手,指尖滑过她掌心的疤痕时,满肚子火都冒上来了! 哎呀,逗弄这只坏脾气的恶魔真好玩!认识没千年也有百年,这还是恶魔头一回对他这么凶呢! 伊恩一哂,把知叶的小手放开。 “好好好,不调戏你的小女佣。”双肩一耸,径自吃起桌面上的小东西。 可是妒火狂烧的恶魔,并未就此气消,反而狠狠的瞪向无辜的知叶。 “你是白痴吗?”该死!他的嘴巴,为什么讲话会这么难听?一定要用这样的口气跟她说话吗?! 他是笨蛋啊-- “哈?”知叶一楞,“我?”被吃豆腐的人是她耶,为什么被骂的也是她啊? “我说过伊恩配你太老了!”白嫉妒烧光理智的贝雷特,完全口不择言的大吼,“妳一定要跟他走这么近吗?” “你什么时候说过?”她一头雾水。“我今天第一次跟伊恩先生碰面耶!” “噗!”伊恩很不给面子的笑出声,全身夸张的颤抖。这家伙啊,真是越来越不像恶魔了,有够蠢! 被这么一笑,贝雷特才觉得糗大。妈的,他真是世上最倒霉的恶魔!还被伊恩和古罗抓包。 用眼角瞄过去,果真见到古罗也在一旁隐忍得很痛苦,这让他更觉得气闷。 “嘿,我似乎闻到陈年老醋的味道。”伊恩夸张的动了动鼻子,再度没正经的张臂,把手搭在知叶肩膀上,“小女佣,我啊,抢过这家伙的女人,所以他现在在嫉妒,我们不要理他。” 知叶的心思没放在身边大吃她豆腐的男人身上,只是不解的望着大发雷霆的老板,心想他干么生这么大的气? 尤其见到伊恩把手搭在她肩上,他眼睛都要冒出火了,蓝眸转深,深得……有点像是……黑色?! “咦?”她惊讶的瞪大眼,她好像看见……老板连发根都黑了,他不是金发吗? “咳咳咳--”古罗突然剧烈咳嗽,把所有人的视线转移过去,“抱歉,被口水呛到,继续。” 要知道,一个严谨、严肃的管家说出这种话,是非常不搭的。 当知叶重新回过头时,她的老板,又回复蓝眸金发,难道是她……看错吗? “这真是太奇怪了……”她眼花会不会太严重了? 他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贝雷特感觉到血液中强大的魔力因愤怒而奔腾,他快要现出原形了。 禁制被冲破后,他曾试着再对自己下禁制,但却没办法,没有一个足以与现在的他相抗衡的“力量”来以毒攻毒,所以不时感觉到四窜的魔力,那令他厌恶极了。 脾气时晴时雨,无法稳定人类的外貌,他需要好好发泄他的愤怒! “还不上来?!”这句话他是对伊恩吼的。 伊恩两手一摊,知道今天又得跟恶魔对对招,上回一时好奇与贝雷特打成平手之后,他便不时陪他发泄过多的精力,当今世上除了他之外,恐怕没人能招架得住贝雷特了吧?但他也是抵挡得很吃力,即使恶魔并没有使出全力。这一点他很清楚。 “是是是,这不就上来了吗?”伊恩暧昧的挑眉。 知叶看着他,再看看老板,一脸被吓到的神情,“原来你们--”是这种关系啊,难怪伊恩一碰她,老板就吃醋暴走。“但是不对啊,老板会带女人回来……” “妳脑子装什么?浆糊吗!”贝雷特听到,再度暴青筋,“除了那些低级念头,没有别的啊?” 连番被炮轰,知叶也不开心了,忍不住顶回去,“你讲话一定要这么难听吗?我欠你的啊?” 她没欠他什么,是他欠了她。被这简单的一句话击败,贝雷特闷声不说话,转身上楼。 “莫名其妙。”知叶开始慎重考虑,她还要不要在这样的老板手底下做事了。 “嘿,小女佣,妳打算做多久?”伊恩笑嘻嘻地问,双手插在口袋里,歪着头问她。“依你的年纪来算,应该只是过度时期吧。” 知叶想了想,保留的眼神望向一旁的古罗,觉得有点对不起事事关照她,像个长辈的总管,但伊恩说的也是事实。 她不可能一辈子待在这里。 “大概……再一个月吧。”懒散两个月,也该够了,该为自己打算,在这里很开心,生活很悠闲,但真的就只是过度时期,为新的工作环境转换心情,酝酿再度回到她熟悉的战场上的动力而已。 在她表达出即将离开的讯息之后,古罗默默的转身离开了,那落寞的身影让知叶更加觉得很抱歉。 “再一个月啊……”支着下巴,伊恩似在思索什么,她正想要问他干么这么古古怪怪,他就开口了。“嘿,小女佣,那就后会有期了。”他只是笑,不再多说,上楼去了。 “怎么……都这么莫名其妙?”知叶反复想,怎么都觉得怪,如果说……她在她房间里发现的那本日记本,真的是她写的话…… 这栋房子里除了她之外,没有一个是人--那贝雷特是什么?古罗是什么?刚刚那位伊恩又是什么东西?! 再想起,她刚刚好像有看见,她的老板头发和眼睛有一瞬间染上了黑色,再来是昨天种下的波斯菊种子,今天就没看见了…… “奇怪。”她边想边走向侧门的花田,对着昨天才种下种子的地方,驻足沉思。“难道真的一夜之间开花长大?”她蹲下身来轻抚花瓣,再对照一下季节。 “夏天的波斯菊?”还不是种在温室里……越想越觉得怪异,最后她决定回房间去,把那本日记本拿出来好好研究一番。 伊恩扭开贝雷特的房门,直接跨进他张立的空间。 只见恶魔漂浮在黑色空间,一柄人高的镰刀立时朝他飞来,他身手俐落的闪身躲过,嬉皮笑脸地道:“哇,好惊险,差一点我的头就和身体分家了,啧啧啧,是破杀镰啊,我从来没见过这东西,传闻果然是真的。”恶魔贝雷特的终极武器,无人能敌。 贝雷特一招手,将破杀镰招回来握在掌心,冷冷的用锋利的刀尖指着伊恩。 “不许你多嘴。” “啧。”他啐了一声。“喂,恶魔,你要知道,放手一次可以说是无心,两次就只能说是白痴了,人都在你面前了,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失去记忆又怎样,重新追求不就得了?这笨蛋一定要搞砸两次才甘心吗? 贝雷特既懊恼又愤怒。“我没有机会了!”早在两年前失去她时,懊恼万分的他也失去了活下去的动力。 两年前他被召唤时,毁灭的想法就已逼疯他,他与“主人”定下契约,以灵魂交换三个愿望。 所以他已经回不了头,失去再次追回她的机会了。 “如果我知道她还会出现我眼前……”那么当时,他就不会任凭毁灭主宰自己的理智。“恶魔猎人,你比我更清楚我办不到的原因。”除魔刃的反噬是最好的答案。 破杀镰发出蓝黑色的幽光,伊恩笑容褪去,正色迎战。 “好吧,到时,我会送你上路。”抽出刀鞘中的除魔刃,他摆出应战姿态。 刀光剑影,恶魔与猎人,再次大打出手。 翻开尘封两年的日记本,映入眼帘的,是自己的字迹。 日记本里写了一个故事,一个不在她记忆中,却发生过的故事。 知叶很快的融入这个“故事”里--她被个披着人皮的恶魔给骗了,傻傻的,以记忆交换三个愿望。 她因此愤怒,与恶魔誓不两立。 那个骗她的恶魔叫贝雷特,管家古罗是个狼人。 “我在幻想吗?”这太荒谬又滑稽了,她不免这样想。“我怎么会写出这么唬烂的日记?” 可是在那些不可思议的过程中,还掺杂着她的悲喜。 随着纸页点点晕开的字迹,奶奶的病情加重,她开始试着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因为日记上她颤抖歪斜的字迹,真实的形容着奶奶的病容。 “奶奶……”她红了眼眶。 晕开的字迹是书写时落下的泪水,奶奶重病庞大的医疗费、化疗时的痛苦折磨,她想为奶奶做点什么,可却没办法,她求助无门,不知该怎么办,直到她突然拿到贝雷特给的八十万。 “八十万--”知叶愕然,她拿他八十万,这笔救命的钱,她却一点印象都没有。 可是没有印象,为什么她会……掉眼泪呢? 成串的泪水滴落在纸页上,字迹又晕开了,她连忙伸手拭去泪水,但当她的眼泪触碰到掌心结疤的疤痕时,蓦地传来尖锐的刺痛。 那痛来得突然,让一向怕痛的知叶猛然跳了起来,搁在腿上的日记本就这么摔了出去,非常诡异的蓦滚进了床头柜底下。 “奇怪……”那痛一下子就消失了,她摊开掌心一看,什么都没有,但为什么突然会痛呢? 不想那么多了,继续看日记吧。趴跪在地上,知叶伸手探进柜子底下,捡起来看完的日记本。 “咦?”可她捡起来的不只是日记本而已,还有两张即可拍照片,她坐回床上细看。 “是我……”她不可能错认自己,这是她,拍摄日期是两年前,用即可拍相机拍下的。 她和照片中的古罗脸上都带着勉强,尤其,她脸上那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照片中的古罗和现在没什么分别,一样的严谨、正经,但瞟向她的眼神带着暖意和心疼。 她为此眼眶泛红。 “古罗叔叔……”所以他才总是对她好,一见面就说她录取了,想尽办法要她留下来。 一定很痛苦吧?被忘掉的人……是最痛苦的啊。 第二张照片,仅有古罗和一团黑色不清楚的黑影,她不明白那是什么东西,从背景看来,家具摆设什么的都很讲究,是欧风古董家具。 就在她疑惑不解的时候,照片中的那团黑影突然动了起来,以极缓慢的速度凝聚成形。 “会动?!”她瞠眼,看见照片中严谨贵气的古罗,头上居然冒出了狼耳朵,还会动! 而他身旁那团看不清的黑影,最终竟然凝聚成--一半黑发一半金发的贝雷特,她的老板! 他被左右划分成两个形象,一个阳光亲切,一个黑暗阴沉,唯一相同的是那张漂亮到不像真人的脸…… 抖着手,她拿起那张照片,翻到背面,在上头看见自己的自己,声音颤抖的将那些字念了出来-- 我爱了一只恶魔。 如果上帝听见我的声音,求求你,不要对他残忍。 摊在她腿上的日记本倏地开始自动翻页,明明室内没有风,但书页却一页页的快速翻动。 而随着书页的翻动,在日记中记录下来的故事也有了形体,一幕接着一幕,将知叶团团包围。 那些包围住她的影像,最后全数注入她某段空白的记忆中,显影。 她记起来了!知叶捣着唇,眼眶中急速涌出泪水。 她记起她是如何被骗,如何与恶魔周旋打闹,如何……心疼矛盾的恶魔。 她记起她对奶奶的逝世是如何伤心难过,对他,又是多么的绝望。 她忘了她曾经……爱上一个恶魔。 “是上帝吗?上帝听见我的愿望了,心慈的上帝,真的没有对他太残忍……”直到日记翻至最后一页,知叶的记忆也全数回笼,她哭得泣不成声。 那时,她许的第二个愿望,使药贝雷特拥有完整的心,懂得心痛是什么。 第三个愿望,则是她要失去记忆后,再也不要看见他。 那时候,她是真的放弃他了! 但是两年后,她却违背了契约,再次来到他的生命中,还让自己记起了一切,“我还爱他吗?”她扪心自问。 答案是肯定的,因为付出的感情没那么容易说收就收。 被迫遗忘深爱的人,这种感觉好差,她就这样过了两年无忧无虑的日子,可被她遗忘的人呢? “王八蛋!”抹掉眼泪,知叶充满鼻音的咒骂那坏心眼的恶魔,心中满是对他的怨和不舍,“大笨蛋、大笨蛋……” 明明可以全部拿走她的记忆,为什么,变成只有消舍与他有关的部分呢? “大笨蛋贝雷特,你是大笨蛋……” 第十六章 又看见贝雷特一个人蹲在波斯菊花海中,亲手将种子种下,那孤寂的背影,让知叶好想伸手抱一抱他。 他的动作小心珍惜,轻柔得像怕碰坏什么似的,什么时候起,他开始珍视这一片花田? “老板,你又来种花啊?”将心情整理过后,她微笑着站在他身旁,轻快地问。对于这个笨蛋,她暂时还不想洩露她恢复记忆的事。 “这种小事让我来吧。”把他挤开,她抢过他手上的种子和工具,“去去去,不要弄脏了你的衣服。” 哪有人种个花也穿衬衫西装裤的?一身白的让阳光照得闪亮刺眼。 “不是想要当普通人?干么老做让人疑惑的事情……”她忍不住碎碎念。 “你说什么?”贝雷特没听清楚,只听见她嘴里像含了个滷蛋似的,话都糊在一起。 “我不是跟你说话,我在跟花说它们长得好可爱哦——”她快速翻土,将种子种下……等一下,这是恶魔给她的种子耶! 知叶动作僵了一下。原本这片花田,栽种了他消化不良的恶念,但那些花全部都被她砍光了,那现在这些小花呢? 她感觉得出来它们不是恶念,因为她并没有被迷惑,也不觉得反感,还想要好好怜惜。握在掌心的种子发着余温,她暗暗数落自己。帮他种了这么多次花,为什么现在才发现不对劲呢?失去记忆的她,真是太笨了! 知叶又禁狐疑,这些小小的波斯菊是他心中的“什么”? “为什么种波斯菊?”她问,“还种这么多……”夏天哪来的波斯菊?这明明是秋天的植物啊! “我喜欢。”贝雷特快速扫了她的脸一眼,立刻撇开。 心痛和爱怜同时紧紧纠缠着他,满溢出来的情感几乎将他逼疯,见她清澈、单纯的眼神凝望着自己,他便煎熬万分。 一反手,他手中又冒出了种子,绕过她找了个还能栽种的小角落,将他的感情放下。 说清楚点你是会怎样!知叶差点对他鬼叫,就像两年前那样跟他斗嘴,但是她忍住了,辛苦的把话吞回肚子里,但对他的反应不是很满意,牛脾气的她决定跟他杠上了。反正她什么都不记得,而他,似乎有些忌惮她耶! “老板老板,说一下嘛,为什么你要种波斯菊?你喜欢这种小花?还是——为了谁?”她故意凑近他,身体靠得很近很近,小小声的问法就像是在说悄悄话,“告诉我嘛,我不会告诉古罗的。” 这么八卦刺探,也是在试他的底限。这家伙竟然不欺负她了,她觉得很怪异,一定要搞清楚他干么这样阴阳怪气。 “我……” 贝雷特忍不住回头看她,很想狠狠瞪她一眼,或者咆哮发脾气,来抒解他内心的苦闷。 但是他不能,她不记得他——他不舍也不敢将记忆还给她,怕她转身离去。 “是为了一个人没错。”他闷闷的,一一将种子种下,“一个……忘了我的人。”他声音沙哑,压抑着汹涌澎湃的情感,“每一朵花,都是我亲手种下,代表我来不及给予的……” 贝雷特对她说心事耶!知叶立时竖起耳朵,听得很仔细,一个字都不放过,但是“来不及给予的”后面,她没听见。 “来不及给予的什么?”她打定主意追问到底。 贝雷特深吸一口气,回头凝望她的脸,将这一次对话当成了……告白。 “我的爱。”深情款款、苦苦压抑的,他来不及给的爱。 知叶被他这话惊得傻住,这个答案完全不在她预料之中。 “嗄?”他他他他他的爱?他有爱?!他爱谁啊!她当场愣住,掌心握着还未种下的种子,握得紧紧的。 这些可爱的小小波斯菊,是他的爱?种这么大一片?! 他……爱的人是谁?这两年的空白,他爱上了谁?谁让他懂爱?为什么……抛下他一个? “但是她永远都不会知道。”贝雷特伤感的苦笑,“我伤害了她,她不愿再见我,她说,她受够了。” 我要失去记忆后,不要再看见你,我受够了!——她曾经说过类似的话,可令他心动的人,是她吗?知叶不敢肯定。 “那……你曾试图道歉挽回她吗?” “她记不得了。”他淡淡地摇头,“她忘了了我。”他也很想知道,现在她人在他身旁,但她的心呢? 是否还会为他心动?道歉,对她有用吗? 他失落、沮丧的神情,知叶没有看过,不禁嫉妒起那个让他失魂落魄的人,为什么不是她呢? “这样啊……”她很难过,难过得快哭出来,两年来没有交集的生活,让他爱上了一个人。 只是这样也好,她本来就希望他懂爱,只是有点难过,他所爱的人不是她。 “老板,她一定是很特别的人吧?”她闷声说,语气刻意轻快,低头把那些种子埋进挖好的小洞里,“她一定……很美很美……” 就像他的艾琳,转世后的何依湲,一个绝世无双的大美人,才会让他心动执着。 “是很特别,但她不美。”贝雷特叹了口气,望着她的脸。这张脸,顶多可说清秀可爱,离美恐怕还有一段距离,“她太容易相信别人,总是一古脑的对别人好,一点点小事就会让她开心老半天,一点小小的恩惠,就会让她感激涕零。可她也会动不动就生气,一发起脾气就打人,绝对不手软。” 他当着当事人的面,把她这个人彻底剖析。 “倔强、好强、不肯认输,自己吃亏不懂得声张,只会躲起来哭,但别人受了委屈,却又会为对方哭泣出头,她是一个……笨蛋。”她躲在衣柜里啜泣,是因为他的关系,他却笨到没有察觉到! 不知他说的人正是自己,知叶越听越沮丧。他说着心上人的语气,带着宠溺疼惜,她……好羡慕。 “是哦……听起来除了美貌之外,很完美啊,如果我认识她,一定会跟她做好朋友。” 贝雷特闻言一愣,望着她正经八百的小脸久久,最终忍俊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如果她知道他说的人是她,会是什么脸?肯定会气他说她不美而揍他吧! “笑什么?老板,你太过分了!我不能跟你喜欢的人当朋友吗?不行吗?”其实她办不到,不管那人再完美,她都不可能以平常心对待的。 “那是不可能的事。”他笑。她怎么跟自己当朋友呢?这女人,不管两年前还是两年后,都让他忍不住想笑,就算她不记得一切也好,都希望她留在他身边。 但是这样的日子可以维持多久?伊恩的警告、恶魔猎人的战帖……他,失去了再度拥有她的机会。 “为什么不可能?因为她不要你?”一股气闷在胸口,她忍不住说了任性的话,“我知道为什么了,一定是因为你太花心的关系!” 没来由的,她就是想对他发泄一下胸腔涨满的不平。 她希望他懂何谓心痛,希望他懂爱,结果他明明懂了,却不去争取。 她内心很复杂,一方面嫉妒他爱上的人,另一方面又心疼他,但又气她四处拈花惹草。 “正是因为她不要我了,我才花心放荡……”贝雷特不只一次的懊恼,为何要在她面前搞砸,“不是她,抱谁都无所谓了。” 就算她不记得了,他也想……给她一点好印象。 明明知道自己没有那个机会和立场了,但他还是偷偷奢求着,她会……再一次爱上他。 “我的心不完整。”他碰触胸口,胸腔内那颗温热、完整的心,激烈的跳动着,“是她……让我的心完整,可惜,当我知道对她的特别是因为爱,已经来不及了。” 知叶本来拿着小铲子,不太开心的在翻打土壤,听见他说他喜欢的那个人让他的心完整,倏地停下动作。 “哦,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她的心狂跳,等待他回答这个重要的问题。 因为把这当成迟来的告白机会,于是贝雷特正经的回答。 “两年前的夏天,她来到了这里,我……骗她为我工作,但是结果……我搞砸了。” 她睁大眼,嘴巴张成了o字型,小手指着他正经八百的脸迟迟无法说出话。 他喜欢的人是她,为了她种下这一片花海……是这样吗? “哦……这样啊!那真糟。”知叶有一点慌,有一点乱。她该相信吗?她想相信! 那一声糟,把贝雷特打入十八层地狱里,他沮丧极了,“最糟的是,她不愿意再见我。”就算忘了,也不愿意再看见他。 该怎么确定他口中所说的人就是自己?知叶好想知道这个答案,但她有什么办法呢? 望着花海,她脑中陡然有了个念头。 “老板……”她小小声地道,“反正,你种了这片花海,你喜欢的人也不知道,可不可以给我一些种子或花苗?我想带到我奶奶的长眠之地,陪伴她。” “你想要?”贝雷特蓝眸温柔地望着她,喉头滚动,压抑着冲动,“你想要,就拿去。”全部都给你,全部都是你的。 知叶惊讶极了。他真的给她了耶! “真的?” “真的。”他语气肯定。 如果她没有恢复记忆,就不会觉得这有什么,只是花嘛,但现在她全部都记得了,也知道贝雷特同意她拿走花田里的花代表什么意思。 只要她想,她可以拿走他的爱,他口中说的人是她,是她啊! “谢谢!”克制不住内心的感动,她把铲子丢下,扑向贝雷特,“谢谢你!” 他爱她,他喜欢的人是她,他口中那个特别的人,是她! 这反应太热情了,热情到贝雷特难以招架,猝不及防的被她撞倒,倒进花田里,两人双双被花丛淹没。 她温热的体温暖了他冰冷的四肢,他贪恋那份暖意,明明知道应该把她推开,但他没有这么做。 而是伸出双臂,贪恋地,将她拥紧。 古罗莫名其妙被人从身后抱了一下,差点被吓出狼尾巴、狼耳朵,猛然回头,就看见巧笑倩兮的知叶。 他狐疑地挑了挑眉,“发生了什么事?”心情这么好! 知叶觉得自己像走在云端,轻飘飘的好不真实,但也好快乐、好开心。 贝雷特爱她,他喜欢她——她确定了,而她也不会放弃的! 好心情让她想抱一抱一直以来相当疼惜她的古罗叔叔,但她还不想泄露恢复记忆的事,因为古罗一定会露出马脚——这算是对贝雷特小小的报复。 竟然说她很特别但是不美,虽然是事实也不用这么坦白吧?太过分了! “就想抱一下嘛,不行吗?”像个对长辈撒娇的小女孩,她开心的对古罗说。 “女孩子家搂搂抱抱,成何体统!”抗议的人不是狼豆腐被吃光的古罗,而是贝雷特。 一踏进厨房就听见她撒娇的声音,火气立刻冒了上来。 他不明白自己在吃什么醋,她只是表示对长辈的孺慕之情,他干么像戴了绿帽子似的对她吼叫?但是他就是忍不住! “啰嗦。”知叶小小声的顶嘴,声音不是很大,但贝雷特和古罗都听见了。 她胆子很大,不若之前的小心、圆滑——古罗玩味的发现,知叶最近常常与主子唱反调,或者拿小事去烦他、接近他,像是……在试探主子的底限。 “你顶嘴?这是对待老板的态度?!”贝雷特掌控不了自己的占有欲。 自从那日在花田,她主动扑上来拥抱,而他也接受了后,就很难再抗拒她的接近和要求。 近日,她总是笑盈盈的去敲他房门,问他在做什么,能不能借她几本书看,或者占据他书房一角,问起他“喜欢的人”,十足好奇的模样,一次又一次的提起两年前,那让他很难不被撩拨…… “谁理你?我今天休假!”哼了声,知叶才不管他的冷脸,料定他拿她没辙,他愧疚嘛! “知叶,要出去玩啊?难得看你打扮得这么漂亮。”古罗说话的语气,像是“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慨。 经他这么一说,贝雷特才注意到。这丫头……不一样了。 今天她特别打扮,头发放了下来,上了淡淡的妆,看起来精神奕奕,有别于以往细肩带和超短热裤便于打扫的打扮,今天改穿米色一字领上衣,微露香肩,搭配一条深蓝色的贴身牛仔裤,青春又不失娇媚。 他要收回他说过的话,她不会不美,她很有特色! 可是她把自己搞成这样要去哪?最好不要告诉他是要去约会!他会、他会…… “奶奶忌日,我想去看看她嘛,一定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她看了一定会很开心。”奶奶总要她对自己好一点,现在,她对自己很好,绝不亏待自己。 叭叭——外头传来车子的喇叭声,知叶立刻跳起来跑到外头去,因为她的动作太急切,让贝雷特忍不住跟在她身后偷窥。 “咳咳!”古罗非常不给面子的咳两声,表示他看见了。 “别吵。”贝雷特朝他啐了口,回头继续看,结果看见了一个化成灰他都认得的人。他又来干么? “学长,你没什么变耶,还是跟念书的时候一样年轻。”把来接她的学长领进门时,知叶看见站在门口僵着脸的贝雷特。 她有些不解他干么脸臭,但还是为两人做介绍。 “学长,这是我老板。老板,这是我大学学长。学长,我忘了拿包包,马上就下来。”说完便咻一声溜上楼。 贝雷特的脸立刻垮下来,周身的光亮全暗了,狠瞪着突然冒出来的家伙。 妈的,何真海!他怎么还是这么阴魂不散?都已经改过他的记忆了,怎么还是可以碰见他? “你是谁?”他口气冷得像冰,其实恨不得把这家伙挫骨扬灰。 他死都不会忘记,这个叫何真海的臭小鬼,对知叶非常有好感!他不是去美国了吗?现在又回来干么啊? “我叫何真海。”搓着手,尽管过了两年,何真海看起来还是像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老实、敦厚,个性温和淳朴,和一样善良的知叶可以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但是贝雷特却压抑不住内心的嫉意,嫌弃、挑剔的想,那死丫头要是跟这家伙在一起,他就……他就…… 他就怎样?他还能做什么?凭什么? “你是知叶的老板吗?雷特先生,我真没有想到。”何真海讶异极了,“谢谢你照顾知叶,真的很谢谢你。”记得家族与这位名声响亮的资产家有合作关系,堂姊何依湲还差点嫁给他,种种关系,让他对眼前这个男人有些害怕和防备。 “你来这里做什么?”三字经差点飙出来,他凭什么用一副知叶关系人的语气向他道谢?什么东西嘛! “今天知叶奶奶忌日,我送她去。”何真海非常老实的告知,完全不懂要拐弯抹角。 贝雷特因为嫉妒而不爽,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 “阁下倒是挺有闲情逸致。”薄唇讥诮地上扬。 何真海因为羞窘而脸色潮红,“我……出国两年,前阵子才回来,知道她之前出了车祸,觉得很心疼……” 贝雷特双手捏拳,紧了又紧,心想着究竟要用魔法把他轰出去,还是用拳头比较有快感? 对付一个人类,他比较倾向后者。 “雷、雷特先生……你……觉得知叶怎样?”他吞吞吐吐的询问恶魔,对他心仪女孩的看法,“我很心疼她,我……很喜欢她,一直都很喜欢。” 这话,怎么似曾相识……该死,两年前何真海不就对他说过吗?为什么他现在又要当这家伙的老师啊!? 贝雷特怒瞪他,用带着杀意的眼神警告,最好不要挑战他的极限。 可是何真海的眼睛压根就没有看他,而是痴痴望着楼梯尽头处,自己也没有接收到他的警告,“我妈妈非常喜欢知叶,知叶她,很特别……对知叶我妈没有门户观念,还觉得一个会拉住她儿子的女人是个好对象,我真的很想……照顾她。” “照、顾、你、个、头”贝雷特再一次对他说这句话,但口气不再冷冷淡淡,而是抓狂暴怒。 “知叶也这样说。”被骂的何真海没有生气,只是叹息,“知叶独立又坚强,跟其他女生不一样,她很想法,很认真,看见她就会觉得自己要更努力、更惜福——” “够了。”这些话他都听过了,不必再重复一次! 但是好不容易找到人吐露心事的何真海却不肯放过他,“现在我回台湾了,我想跟知叶在一起,我想、我想……跟她求婚,她会不会觉得太快了?” 求婚?求你个头! 贝雷特不爽到了一个临界点,旋过身,却看见古罗背着他们站在流理台前,抖动双肩,他更气得眯眼,心知那只狼人八成又笑到快断气! “学长,我好了噢——”知叶飞快拿了前一天晚上跟贝雷特要的种子及包包,冲下楼来,没想到会看见他用杀人的眼神看着她学长……那个,这个笨蛋恶魔,该不会误会了什么吧? 糟了!快点走! “学长,我们快走吧。”走向一直很照顾她的学长,知叶决定快点离开。要是让贝雷特一个不爽就糟了! 而贝雷特是真的很、不、爽!就这么急着要跟他走?为什么是跟他啊?走?走哪里去?!门都没有! 只见窗外原本晴朗的天空瞬间乌云密布,云层移动的速度,迅速得像是影片快转,才刚踏出门便下起了倾盆大雨。 轰隆隆——还外加打雷闪电。 知叶和何真海两人呆呆的站在屋檐下,全都傻住了。 “下、下雨了?”怎么会突然下起大雷雨啊?知叶愣愣的伸出手,盛接屋檐滴落的雨水。 “刚刚……不是还出太阳吗?”何真海也同样傻眼,“没听说有台风啊……” 太可惜了,他原本打算送知叶去祭拜完她奶奶后,再带她去吃饭、见见他家人的,可现在狂风暴雨啊,怎么办? “既然下雨,就不要出门了。”贝雷特阴森地出现在他俩身后,“看来风雨还会更大,何先生,你快点回去吧,山路很危险,小心啊!”听起来很有诅咒的意味。 回头,他对知情的随从吩咐,“古罗,拿把伞,送何先生上车。” “是。”现在古罗不敢再光明正大嘲笑主子了,乖乖的拿出两把雨伞,送白目男出门。 “可是,今天是奶奶忌日耶……”知叶再傻,看贝雷特的表现,也知道这场暴风雨是怎么回事了——这只恶魔不肯让她出门,他的怒气影响了天气,“我想去看奶奶。” 可她现在只能眼睁睁看着何真海被古罗送出门。 她的眼神被贝雷特解读为离情依依,让他更不爽了! 轰隆隆——闪电打雷个不停。 “你没看见狂风暴雨吗?一定要今天去吗?”她脑子装什么?他气到差点没脑充血。 “可是学长今天才有空嘛!我一个人在那里挖土种花,很蠢耶……”她也会在意别人的眼光好不好? “除了他没人了吗?反正雨这么大,不准出门,改天我陪你去!”他才不会让那个喜欢她的何真海,陪她一起去祭拜她奶奶! 他就是小心眼,不准就是不准! “你要陪我去?真的吗?”逮到了这个小心眼恶魔的语病,知叶掩不住喜色地偷笑,“你说的哦,一定要陪我去哦。”她特地强调“一定”两个字。 贝雷特哑然。他在冲动之下,说了什么啊……那是……他的心声,该死的! “啰嗦,我知道啦!” 送走何真海回到屋子里的古罗,正好听见这段对话,不禁狐疑地望向快乐的知叶。 真是……非常微妙呢。 第十七章 想对她不加辞色,想与她保持距离,但是,却管不住欲亲近她的心情。 甚至他……有一些怕知叶。 现在她坐在阶梯上,手上拿着旧牙刷,使劲所有力气刷洗踢脚板,连小缝都不放过,那挥动手臂的力道明显在生气。 贝雷特有一种糗大了的感觉。 “我说——”清了清喉咙,他想解释些什么。 “我在忙,有事吗?”知叶听他一开口就有气,头也不回的继续刷她的楼梯。 “啊、嗯,抱歉。”摸摸鼻子,贝雷特一脸尴尬。 刚才,发生了一件非常糗大的事。 过去两年来,某个曾经与他有过关系,被他打发掉的……咳,女人,突然找上门来,手中抱着一个出生没多久的混血婴儿,声称那是他的孩子,要他负起做父亲的责任。 听闻的当下,他脸色大变。 这一生他未曾想过会有自己的孩子,还是恶魔与人类的混血儿,那概率微乎其微,几乎不可能发生,但不代表没有发生过。 可是看了一眼,他便放不下心来了,因为那女人手中抱着的小孩,不是他的,那小孩子没有恶魔的特征。 他就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婴儿,不会喷火、打雷、身体漂浮,只是安静的在母亲臂弯里安睡。 “不可能。”他斩钉截铁地否认。“不可能是我的小孩。”如果是他的孩子,应该会继承他的力量。 “你怎么能否认?你瞧,孩子这么像你!”那女人疯了似的把小孩塞进他怀里,接着拿出出生证明,再推算两人发生关系的日期,一口咬定孩子是他的种。 “只有一个方法可以证明不是——”在那僵持不下的场合,知叶突然黑着脸走出来,阴阴笑道:“dna会说话,既然你肯定那段时间只跟老板一人有染,那么dna绝对不会出问题的。” 她气得快疯了!竟然有女人抱着小孩上门,说那是他的种,这家伙到底有多堕落啊! 尽管气得想掐死他,但她还是不争气的帮他解了围。 她在一旁都看见了,贝雷特第一眼看见那小孩,沉着的他确实慌了,但慌乱没有太久,他冷静的蓝眸一闪而逝地闪过一抹黑光,她便猜,他大概是在探究婴儿的底细。 之后,当他断言孩子不可能是他的时,她就晓得,也相信他了。 “你是什么身份,凭什么说话?ray,你忍心让你的孩子受这重屈辱?”女人把怀中的婴儿高举到他面前。“如果社会大众知道,大名鼎鼎的雷特先生不负责任,那恐怕……”她语带威胁。 贝雷特这下真的伤脑筋了,真要验dna,他的血会让检验器材爆炸啊,验什么鬼? “如果检验报告出来确定孩子不是我老板的,我想我们有权利提出告诉。”知叶也不是省油的灯。“既然你这么肯定,我们就让法官裁决吧。” 相较与他们的冷静,笃定,那抱着小孩上门的女人从一开始的信誓旦旦,到了后来却有些犹豫了。 与她发生关系的人太多了,外国人也有,其实她本来就不能却确定谁才是孩子的父亲,只是觉得这是个很好的跳板。 她“希望”孩子是雷特家的,但她不确定。 “如果确认真是老板的小孩,我想……他一定会负责的。”知叶凉飕飕地笑说,又瞪了贝雷特一眼。 男主角立刻开口。 “说得没错。”找回冷静,他戴上阴晴不定的“雷特”先生面具,懒散地接话。“我们法院见。” 慵懒地语调,笃定的姿态,满不在乎的神情,让人恨得牙痒痒的。 女人只好抱着怀中的小孩,恨恨离开,去弄清楚孩子的爸是谁。 只是当他闯出来的祸离开后,贝雷特马上换了张脸,心惊胆跳的望向知叶,生怕她对自己失望。 “哇,真是精彩呢,不知道我还会处理这种事情多少次!”压仰着满腔妒火,知叶冷笑着挖苦。“老板,你真是让我大开眼界耶,我以为这是电视芭乐剧才会有的情节说,啧——”完全不留余地。“不喜欢的那个人看到,一定不会原谅你的!” 贝雷特吓得急忙解释。 “不是,我、那时候我……鬼迷心窍。” “干嘛跟我解释呢?我的想法又不重要。”她笑的超甜,眼都瞇了起来。 她是个女人,当然会妒忌啊!抱着孩子上门,用那种肯定的态度咬定他是孩子的父亲,会有这么坚定的立场,当然是因为他们有过“什么”。 越想越是生气抓狂,所以她暂时不想看见他那张风骚脸,觉得再看下去,她可能会忍不住对他的脸一阵痛殴! 这个笨蛋恶魔,气死她了! 所以她才使劲力气刷地板,发泄她的怒火,贝雷特则不断在她身边转来转去,状似不经意,却每每想找话题聊就被她堵回来。 “知叶,休息一下,快来,我做了你爱喝的蜂蜜柠檬,现榨的。”从头到尾看在眼底的古罗,忍不住出声“解救”没辙的主子。 “好。”知叶回应古罗的声音就很轻快甜美,挤开杵在身边的笨男魔,快乐的奔向厨房。 但在厨房里的不是只有古罗而已,还有再度来串门子的伊恩。 “嗨,小叶。”伊恩朝她招了一下手。 “伊恩!”她惊喜地喊。 上回见面,她还未恢复记忆,对他的感觉不深刻,但现在被拿走的记忆又回来了,她想起伊恩是如何的跟她打闹玩笑,他们很有话聊,奶奶过世,她伤心难过憔悴时,是他给她安慰的拥抱。 “你怎么有空来?都没跟我说一声。”她立刻坐道伊恩身旁的位置。对啦,她是故意的,谁教那只恶魔那么笨! “唔?”伊恩眼尖的瞄到她看自己时,眼中闪过的那抹惊喜。“看到我有这么开心吗?” “很开心啊。”她回答,给他一个甜到不能再甜的笑容。 “你又来干嘛?”这不耐烦加上火气十足的吼声,当然出自妒忌之火再度引燃的贝雷特之口。 知叶和伊恩两人同时回头望他,但是知叶很快撇过脸,看也不看他一眼,熟络的抓着伊恩问问题。 而伊恩嘛……没有错认老友周身环境的那图怒火。 啧,他怎么又卷进这种事情里? “带点东西给你。”眼睛转了一圈,他语带保留。 贝雷特闻言一愣,望着他无奈的眼神,立即明白他带了什么。 恶魔猎人的战帖——这代表他们准备好了,时间开始倒数,大战即将发动。 两年时间的准备、演练,足够恶魔猎人研究出如何消灭他的方法,何况,他已亲自让伊恩了解他十二道禁制解除后的力量了。 伊恩是优秀的首领,不会给他活命的机会,只是……太快了。 望着伊恩身旁的知叶,他的心又痛了。 原以为再也无交集的,但是却……再度相遇。 可是这样的奇迹只有一次,而他没有机会把握这个奇迹,看着她亲密的偎着别的男人,紧握的拳头紧了又紧,最终,他黯然的闭了闭眼。 他不想再让她伤心一次。 于是他撇过头,颓丧的离开。 当他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处,知叶高昂的怒火就消了,哼了哼气,拿起古罗为她特调的饮料,一口气干光。 “好喝。”她豪迈的以手背抹唇。 伊恩看着她,只觉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违和感,他的眼瞟向古罗,挑了挑眉。 你说的怪异就是这个?他以传音术的问。 严谨的古罗点了点头。 伊恩的娃娃脸出现一抹感兴趣的神情,沉吟一会后开口,“啧啧,女人嫉妒的嘴脸,原来是这样的啊!” 被踩到脚痛,知叶反映很大的厉声反驳,“我哪有嫉妒?我哪有生气?我干么生贝雷特那个王八蛋的气啊?” “哦——原来你知道你老板叫贝雷特啊。”伊恩一副“逮到你”的神情。“小叶,打个商量——告诉我,你怎么破除贝雷特的魔法,找回你的记忆?” 糟了,露出马脚了!知叶心虚的望着笑盈盈的伊恩,还有一脸惊讶的古罗。 “知叶……”古罗眼眶泛红。“你记起来了啊……” 如果是这样,那么她一些怪异的举动就可以理解了。 有时她跟他说话,会用非常抱歉的神情望着他,或是突然抱他,然后跑个不见人影。 “为什么不告诉我?难道……你不想记起我们?”古罗伤感的说。 “不是啦,不是这样啦!”知叶慌慌张张的把卫生纸递给他,像忙碌的小蜜蜂,在他身边绕来绕去的安慰解释。“我……怕你告诉他嘛!”扭扭捏捏地,她总算说出隐瞒的原因。“人家想、想看他吃瘪的样子啦!” 她只是想看贝雷特为她神魂颠倒的糗样,那她没辙,苦苦压抑的神情嘛。 “然后呢?气他的不主动?”伊恩笑岔了气。 “对……”她噘嘴,老实承认。 她都这么大方的在他面前晃了,明知道他在书房里耍自闭装办公,还是到他书房吵他,问东问西,东扯西聊,都做到这种地步了,他干么还这么矜持? “知叶,如果你早点告诉主子,说不定……”古罗欲言又止的看了伊恩一眼,最终叹了口气。 主子拿走那位毛小姐的灵魂,已经超过猎人们的忍受极限了。 “什么说不定?”知叶觉得奇怪。 “那不重要。”身上带着给恶魔的战帖,上头订下了决战日期,伊恩竟然还说那不重要。“重点是你啊,小叶,你还不想告诉他吗?” 他可是已经很坏心的想不知道恶魔会有什么表情了,知道她恢复记忆后还是留在他身边,贝雷特一定会很开心,但懊悔、苦恼也会接踵而来,不知道该怎么办。 “先让我欺负他一下。”知叶脸上挂着诡笑。“让他紧张一下。” “知叶,可是主子他……”没有时间了啊!可惜古罗话没说完,被伊恩消音。 “小叶,我跟你说一件事。”伊恩脸笑得非常可爱。“能活到现在的恶魔,稀有得不得了,而且都很聪明,又狡猾。” 知叶翻了个白眼,很含蓄地提醒,“这句话我好像听到过很多遍了。” “那我一定没说过恶魔的宿命。”他唇一抿。“追寻阴暗的恶念,被人类召唤、定下契约,汲取罪孽深重的【念】,成为自己的养分,在恶魔的世界里,力量就是一切,人类的灵魂对恶魔是很好的养分,越污染的灵魂,力量越强大,而因为恶魔无法控制自己对力量和邪恶的渴求,吞噬的灵魂超出造物主的底限,造物主才会创造了恶魔猎人。” “你知道吗?恶魔最悲惨的一点,就是生命漫长无止境,除了战死,没有别的方法结束生命。”他很坏心的挑话讲,就是要引起她的好奇。 知叶有些不懂他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这跟贝雷特有什么关系?我不懂。” 他但笑不语,拍拍她的肩膀后起身。“我跟贝雷特有话要说,有机会的话,下回再告诉你。”说着便走上二楼。 贝雷特选择走向毁灭,是因为她,这件事情,最好不要让贝雷特以外的人告诉她。 “神神秘秘的男人。”知叶对着他的背影啐了一口。 “知叶,快点告诉我,你是怎么恢复记忆的?” 知叶望着像父亲般的古罗,眼眶微红,缓缓开始诉说,她留在阁楼房间的那本日子…… 署名白知叶和雷特先生的两封邀请函,同时被邮差送到教堂豪宅。 这是知叶去收的,她先拆开了自己的那一封,发现是大学时代的同学会通知,日期定在一周后,她想了想,应该要去见一下老朋友。 至于信末那用印刷体印出来,特地给她看,也让所有接到邀请函的人都看得见的p.s。 只有白知叶一定要携伴参加! 不是不明白同学们故意这么做的原由,但若真要带一个伴去同学会,她心里只有一个人选。 另一封邀请函嘛,寄件人写的是祝铭凯和何依湲,粉红色的信封看起来很可疑。 “他们……修成正果啦?”知叶开心的拎着那张邀请卡,跟古罗打了个招呼后便去找贝雷特。 贝雷特又叫出伊恩亲自送来的那张战帖,由古老的羊皮卷制成,上偷有着数道魔法,扭曲怪异的魔法文字,摊开的那一瞬间犹如幻灯片映在墙面上。 内容对他——恶魔贝雷特列下的罪状,堂堂正正的,对他订下生死之战日期。 “老板,你在吗?”知叶在外头轻喊。 将战帖收回,他以指甲割出一个小小的黑色裂缝,将那羊皮卷塞了进去,反手抹去那道裂缝的同时,他也提声道:“进来。” 知叶开门探头观望了会儿,才一脚踏进来。 “有事?” 她扬了扬手上那张粉红色的帖子。“你的。” 贝雷特狐疑地接过,用桌上的拆信刀将信封拆开。 那把拆信刀小巧、精致,刀柄有着精细的宝石,泛着黄铜光泽,虽然缩小了,但知叶记得,那是贝雷特的匕首,艾琳用来割下他心的那一把,也是她用来割破自己掌心的,她不免多看了两眼,才把注意力转到贝雷特手中的那张请帖。 “哇,好可爱的小孩哦!”帖子上有一张照片,喜悦的一家三口,斯文的银行家祝铭凯,美丽优雅的名媛千金何依湲,两人充满喜悦的望着怀中出世没多久的小婴儿。 是他们孩子的双满月酒,邀请贝雷特参加。 知叶忍不住想提起一件事情,那件事,梗在她心头很久很久。“咦?何依湲耶,老板,这位千金小姐两年前不是要跟你结婚吗?真可惜,如果当时你们有结婚,说不定满月酒就算是你请了——” 挖苦挖苦,极尽所能的挖苦。 “你是特地进来吐我槽的吗?”贝雷特忍不住问。“这样很好玩吗?” 这女人怎么老爱招惹他?不知道他忍得有多痛苦吗? “干么那么小器,开个玩笑都不行。”她嘟起嘴,决定见好就收。“我是……有事情要请你帮忙。”这阵子跟他闹脾气也闹够了,每一次都让古罗叔叔苦着脸来求她。 “知叶,你不要再找主子麻烦了,你看我的皮,又焦了啊!主子的暗雷很痛,把我打成原形了……”古罗叔叔近来找上她的频率迅速增高,总是不断要她对贝雷特好一点,省的小心眼的恶魔迁怒。 所以,她觉得……该是给他暗示的时候了。 “我下周末有个同学会,主办人坚持要我携伴参加。”她把同学会的通知递到他面前。“求求你陪我去。” 贝雷特的心咚地跳乱了一拍。她这是什么意思? 要他陪她去同学会,她想做什么?他之于她是什么? 抬头,发现她直视着他,眼神没飘移,他不得不按下雀跃的心,力持镇定的问:“为什么要我去?你不能找别人吗?” “不能。”她否定。“因为,我有喜欢的人了,虽然他不知道。”她故意用他提起她的那种语气说。“我不想随随便便找一个人顶替,出了你,我没有更好的人选。” 除了你,笨蛋,我不想让你误解,我喜欢你,只有你一个!她在心里大叫。 只是她正正当当的投出了一个好球,但是贝雷特却不敢挥棒——他想忽略她的暗示,想忽略她态度的怪异,因为他又想起了,猎人送来的战帖。 他,没有时间了。 他不该给她梦想,不应该的,这是没有结果的,为她好的话,他应该立刻送走她,让她离自己远远的! 他不想让她看见,自己被数量庞大的恶魔猎人们围剿、追杀,最后毁灭消散的样子。 被丢下的人最难过——如果她对他动了心,他不想让她再一次面临这种痛苦。 但是他克制不住,现在就想要满足她、对她好、弥补她的这一份情。 所以他没有考虑太久就点头。 “太好了!正好跟何小姐的满月酒日期差一天,那天你一定缺个女伴,我就陪你去,当做报答吧。”她豪气千云地拍拍胸脯。 其实,她是想见见艾琳,想看看他和祝铭凯幸福快乐的模样,好让自己……放心。 “那就这么说定了。”贝雷特看着她发亮的小脸,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了。 这次之后,他就会放手,会亲手……将她送走。 第18章 他们在人群中被冲散了。 人呢?他在哪? 知叶焦急的在原地打转,却被汹涌的人潮推挤,脚步一个踉跄,几乎跌倒。 忽地,一双有力的手将她拉了起来,定眼一看,是贝雷特,他的表情狂乱焦虑,在拉住她的那一瞬间,眼中的慌才消失。 “跟紧一点。”他想也没想的握住她的小手,与她十指交握,牵着她的手,突破人潮汹涌的人群。 知叶的心激烈的跳动着,她就这么自然的让他握住,小脸微红。 同学会地点,在假日人潮多到会被淹没的西门町中,一条小路上的复合式餐厅,他们将车子停在徒步区入口,但下车没多久,两人就差点被人群冲散。 当他俩手牵着手,一同出现在同学会的地点时,立时引起不小的骚动。 “知、知叶?!”见她带个高大、俊美得不像真人的金发外国人出席,同学们皆露出讶异的神情,甚至有些人还摆出“死定了”的表情。 “你还真的带伴来噢……”说不讶异是骗人的,知叶从念书的时候,就一直是恋爱绝缘体,无论谁追求都不接受、不动心,而何真海学长又苦苦等候她,看他们拖到最后,大家都想帮帮何真海了。 “奇怪,不是叫我一定要带伴来?”知叶笑骂同窗好友。“你们很啰嗦耶!” 但是现在她真的带了个伴,还长得这么帅气英俊,那……等会儿学长来,该怎么办?主办人在心里默默的尴尬着。 “外国人耶,你口味这么重?”口无遮拦的某个同学则凑上前,给了知叶一拐子。 “低级!”知叶啐了对方一口。“他叫ray,中文说得很好,同学,他全部都听见了。” 贝雷特微微笑,朝众人点了点头,交握的手依然没有放开。四下环视后,他挑了个最角落的位置。 “没人介意我们坐这儿吧?”是个没有人可以来凑热闹的双人小角落。 “呃,请……”众人面面相觑,有口难言。那原本是为了知叶和学长准备的“爱的小角落”说…… “大家好,抱歉,我来晚了。”姗姗来迟的何真海一进门,便傻呵呵的搔着头,看见学弟学妹们为难抱歉的脸色,还不懂发生率什么事。“你们干嘛垮着脸?知叶呢?她来了吗?” 何真海!他来干么啊!贝雷特满心不悦地瞪着站在门口的二愣子,脸火速垮了下来。 “咦?学长,你怎么会来?”知叶惊疑地问,可当她看见同学们那一脸尴尬的表情,她就懂了。“你们还真是不死心……”摇头叹息。 贝雷特没有出声,只是看了众人的表情,也明白了。 这叫哪门子同学会,分明就是撮和大会吧! “哼!”贝雷特不爽地哼了声,忍耐着不炸掉这家店。 “大家都那么熟了,就一起吃饭啊!”主办人见状况不对,立刻出来灭火。“知叶,听说你辞职了,现在在哪工作啊?” 一提到这个,大家的注意力就被转移了。 “我知道你不挑工作,以你的经历也不缺,但是要不要考虑一下我们公司?有回我跟我们公司业务经理开会,提到你是我同学,我们经理就很想跟你谈一谈,看在同学一场的份上,考虑一下吧?” “知叶,还用谈什么?我爸开新公司,你要不要来当我的小主管啊?我爸说愿意给你高薪还有分红!” 同学们七嘴八舌的围着“失业”的知叶,忙着挖角。 只见她不慌不忙的朝对面的臭脸金发男一指。“这位是我现任老板。” 话一出口,所有人立刻从她桌旁消失! “说道工作,我不得不问一件事。”贝雷特借着这个机会开口。“你总不会一直待在山间小镇吧,什么时候要走?”他问的云淡风轻,其实内心万般不舍。 “这么想赶我走?嫌我薪水太高?”知叶眯眼。“钱多事少离家近——我还想多做几个月呢。” 如果可以,他也愿意让她多待几个月,多一点……相处的时间,但他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了…… “那个……”主办人小心翼翼地走来,结果被贝雷特冷冰冰的蓝眸瞪到脚底发软,可是他真的不得不来啊!刚刚他们才听见学长疑惑的自言自语,说:“雷特先生怎么会跟知叶一起来呢?” 这话把很多人都吓呆了! “我不是故意打扰你们聊天!但是可不可以把知叶借我们一下……”他小心陪笑,就怕有个万一。 “等我一下!”知叶拿起桌上的菜单,点了一堆东西后交给服务生,然后交代贝雷特。“我有点东西给你吃,也会很快回来,不要发脾气哦!” “你又知道我会发脾气了?”才说而已,他就发脾气了。 知叶好不容易被主办人拖到边边,众人马上连番拷问起来。 “你说!怎么会把大人物带到我们的小小同学会?你要死啦!” “哈哈哈。”她只能干笑。 “学妹……”何真海一脸愁苦的走上前,但他是老实人,搔搔头,也不在乎是不是会丢脸,便当着众人的面问:“我……没有机会了吗?” 闻言,所有人都盯着知叶,想知道她的答案。 面对学长这么直接的示好,她很无奈,如果没有认识贝雷特,也许,她会试着跟学长在一起吧。 “学长,两年前我就有了喜欢的人,我不希望他误解,所以,很抱歉。” “你两年前就认识他了吗?我都不知道……”何真海好沮丧。“是我去美国发生的事?” 不对,是在你去美国之前啊——她叹息,贝雷特做得好绝还是小心眼?连学长的记忆都动过! 她无奈的笑笑,“下回再跟你们聊吧,今天不合宜,他生气了。”眼角余光瞄到一张大便脸,那只恶魔八成气到快抓狂了吧,还是快点走人的好! 她走向贝雷特,拉起他的手,“好啦,知道你不甘愿,走啦走啦,早知道就不要叫你帮忙,真是。”碎碎念走出店门。 “不然你想找谁?”贝雷特不爽的跟在她身后离开,大手再度与她十指交扣,牢牢的,怎么也不放。“你对我有哪点不满?”抱怨的口吻。 见状,主办人之恩那个对学长低头忏悔。“学长,对不起!” “没关系啦。”老好人何真海笑着摇手。“知叶很快乐啊,这样很好。” 他这才明白,为何上回去找知叶,那位雷特先生会给他脸色看,他还笨得在他面前说想跟知叶结婚……哈,哈哈,哈哈哈……他真是太不会看人脸色了。 “有人会照顾她,这样很好啊,虽然那个人不是我,没关系,她快乐,我就快乐了。” 这番说辞,让原本不起眼的何真海整个人亮了起来。 “学长!我想嫁给你,你娶我算了!”马上,有人当众示爱。 “我、这、我……”被亏得慌了手脚,何真海先是涨红脸,最后招架不住的四处窜逃。 待不到十分钟就离开同学会,知叶被贝雷特牵着不断往前走,他人高马大,一跨步就是她的两倍,她得用小跑步才能跟上。 “慢一点,慢一点!”她忍不住喊救命。“你慢一点啦!赶着去哪啊?”干脆不动,她不走了,站在原地,还决定甩开他的手。 但贝雷特死都不愿放,停下脚步来,回头瞪她。 “你想怎样?” “难得出来走一走,我要逛街!”既然他手没有放开,她就顺势抱住。“拜托,陪我一下啦~” 她这种难得撒娇姿态,让他没办法拒绝。“有什么好逛?”但嘴巴还是要讲两句。 就是因为没有跟你逛过啊,所以,很想跟你一起在街上走一走。 “女生就会想逛啊!”她没有把心里真正的想法说出来,只是半拖着他,走进人来人往的人群中。 她看着小摊位的饰品、项链、戒指,随意浏览,走过一个玻璃橱窗时,从倒影中看见身边的男人。 他挺拔贵气,穿着简单的衬衫、长裤,金发柔亮有光泽,是一个非常引人注目的人。 应该说太引人注目了。她可没错过经过他们身边的小女生兴奋、脸红望着他,叽叽喳喳讨论起来的模样。 “需要考虑那么久?”贝雷特突然出声,见她望着橱窗很久很久,误以为她想要橱窗里头展示的那一组首饰。 以黑色皮绳串起的心形红宝石项链,搭配一条同款手链,她看这副首饰很久了。 他似乎,没有送过她一份像样的礼物。 “我买给你。”贝雷特握着她的手,竟她带进那间珠宝店。 “蛤?买什么给我?”她茫然不知所措的被拖进去。 到了店里,贝雷特直接点名要橱窗摆设的那一副,连价钱也没问就刷卡。 “你买这要做什么?”知叶听到那价格之后不禁尖叫。 “送你,你看了很久,不喜欢吗?”拿起包装好的珠宝盒,他递到她面前。“收下。” 她愣愣的望着他,接过那只珠宝盒,将它打开。 不能否认,她一开始确实是被这副首饰吸引,才会视线转过去,也才会看见他的倒影。他在注意她吗?否则橱窗中那么多首饰,为何偏挑中这一副呢? “为什么要送我?” “叫你收你就收,少啰嗦。”贝雷特脸色微变,粗声粗气地道。 可是深谙他个性的知叶却为他的没有理由感动得几乎落泪——他在对她好,她感觉到了,他想借由这样的举动,来弥补两年前对她的亏欠。 这样就好了,够了! “谢谢你的礼物,但是我没办法自己戴,你帮我。”她把盒子递给他,背对他把头发撩好,露出颈子。 贝雷特手抖了一下,喉头干涩,冷静的取出盒中的项链,解开环扣,颤抖着手为她戴上。 也小心的不缠绕到她的头发,动作极为缓慢,像是想要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心跳得好快,身体好热,指尖滑过她后颈细嫩的肌肤,好想就这样……从背后拥住她。 可他忍住了! 再拿起手链,圈住她纤细的手腕,指尖滑过她手,以及,掌心那道丑陋狰狞的疤…… “哇,小姐戴真的很好看呢!”店员的惊呼打破了这无声的旖旎,也让两人一惊,抬头,四目相接,同时从对方眼中察觉了苦苦压抑的爱意。 贝雷特只能狼狈的撇过头。“走了。”不敢接触她的视线,他逃避了,却舍不得放开她的手。 握着她戴着手链的那只手,他逃出店门。 对于他的逃避,知叶觉得很怪。为什么对她好,像宠爱一个喜欢的人,却又逃避她呢? “你要去哪?这边这边,我们搭捷运回饭店。”想不出个所以然,索性不想了,知叶把扯回来,执意要他搭乘大众交通工具。“你一定没搭过捷运对不对?大少爷,体验一下生活吧!” 这只恶魔虽没有使用魔法,但是他有私人飞机、豪华礼车,生活优渥,绝对没有跟人挤过捷运或公交车的经验。 只是假日的西门捷运站挤得水泄不通,尤其是挤上车后,人贴着人,那处境可一点都不愉快。 知叶露出不舒服的神情,让贝雷特又好气又好笑。“是谁说要搭捷运的?”抱怨归抱怨,他还是跟她换了个位置,让她站在角落,自己则以身体阻隔她和陌生人的肢体碰触。 他最讨厌跟人类打交道了,但为了她……他忍。 “唔。”知叶唉了一声,因为车速很快,人群不断挤来挤去,贝雷特的身体也越来越靠近她,近得,让她听见他的心跳。 心跳声沉稳有力,但他的身体,微凉。他的体温为何这么低?顺着车厢的摇摆,她撞进他怀里,小手顺势抱住他的腰。 “人很多,我站不住,借我抱一下!”就算是她主动好了啦,她也要脸啊! “……嗯。”贝雷特身体瞬间僵硬,却没推开她。 稍微低头,他的唇就能吻到她的发际……实在是太危险了! “喂……”知叶抬头,看着他,而他低头回视,挑了挑眉,无声询问。 两人的嘴唇与嘴唇之间的距离,近得都可以感觉到对方的呼吸,互视了一阵子,知叶微微踮起脚尖,吻了他。 他如遭电击般迅速撇过头。 见状,知叶不禁皱眉。他真的在逃,他在逃什么? 用力收拢双臂,她下定决心。 想逃避,没门儿。 贝雷特穿着黑色睡袍,站在落地窗前,举杯望明月,伸手抚唇。 在颠簸车厢中的那一记轻吻,是她的主动,还是意外? 是她主动,环抱他的小手抱得那么牢,是她的主动没错。 “又一次……让你心动了吗?” 他震惊之余又感到开心,但那些快乐在下一秒便立刻被懊恼和痛苦取代。 “我没有时间了……”正因为没有时间,所以他想尽可能对她好一点,补偿她,却没想到,他不得不丢下她那一刻,她……会有多痛苦。 就像“契约”将她带走,她消失在他眼前时,他的心如刀割,剧烈得让他生不如死一样。 “生不如死……”把水晶酒杯放在窗台,深红如鲜血般的液体,是保存近百年的陈年红酒。 月光下,那酒,映照出如宝石般的光华。 贝雷特身形由实转虚,半透明的犹如一缕轻烟,穿透水泥墙面,走向伊人所在的房间,进入她卧房时,他褪下人类的皮相,呈现黑发黑眼的恶魔形态。 她还是睡没睡样,穿着细肩带、超短裤,把被子卷成一圈抱在怀里,还把大腿跨在上头。 宠溺一笑,他拉她怀里的薄被,为她盖上,然后坐在她床沿,凝睇她的睡脸,伸手轻触她柔软的脸庞。 “我错了……”他声音沙哑,压抑着痛苦。“我带地在做什么?”他不应该自私的,对她好,其实根本只是想让自己好过点。 现在的情况,若他不在了,她也不可能无动于衷了。 就算是一点点的心动,也会变成心痛。 明知道不可以,越是与她接近,越是离不开她,她会不幸的,伊恩的手下不会放过她,如果猎人们拿她威胁他,他真的会疯掉,他会心甘情愿赴死! “最后一次——”贝雷特这么告诉自己,这是他最后一次夜探,凝睇她睡颜、对未来存有幻想,也最后一次,吻她。 过了明天,明天,他一定会把她送走。 俯身,他薄凉的唇轻轻覆上她的——但是为什么他的脖子被人勒住了?! “唔?”吻还加深,唇上感到刺痛,他被咬了! “偷窥狂!”知叶被人抢被子就醒了,睁开眼缝发现是他,又装睡,静等着看他想干么,结果他东摸西摸,说了一些听不懂的话,亲了她一下就想走了? “主动送上门的你不要,却喜欢半夜偷偷摸摸?贝雷特,你怎么变得这么奇怪?”她手还是用力搂着他。“别别扭扭,算什么男子汉!” “你放手!”瞪着突然转醒的她,他的表情是严重尴尬。 想起身,却被她使劲力气的搂着,好不容易坐起来,她也跟着赖在他身上,完全没有要保持距离的意思。 “我衣衫不整被偷亲都不觉得害羞了,你羞什么羞啊?你干么半夜摸进我房间?你说啊你!”怕他跑掉,知叶干脆坐到他大腿上,空出一只手,食指用力戳他的胸口。 “我……”怎么会被逮到呢?她不是睡了吗? 贝雷特尴尬的想找个地洞钻,但她赖在他身上,亲密的喊他贝雷特,而且对黑发黑眼,恶魔形态的自己……完全不感到惊讶?! “你……”他惊诧地望着她。 “我恢复记忆了,贝雷特。”她老实告知。“这阵子找你麻烦,是故意整你的——” “你,恢复记忆了?!但你,还在这里……”她没有离开他,现在还像八爪章鱼缠着他不放。 她的记忆还在手中,姑且不论她是如何回复记忆的,他自私的希望成真了!她记起他了,而且不恨他,还继续爱他,但是他却开心不起来。 他恐慌,他情愿……她恨他。 伊恩给他的日期迫在眉睫,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一定会有一方倒下。 “因为我舍不得你,当然要留下来,上帝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当然……” “不!”他恐惧的摇头。“不!”他脸色大变。“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让她留在身边,只会让她更痛苦。 他不能让她,眼睁睁看着他毁灭、烟消云散! “你不应该记得的!”是谁?谁让她记起一切?她不该承受这些啊! “为什么我不应该记得?那是我的记忆啊!你给我说清楚,笨蛋,你干么逃避我?”知叶捧着他的脸,逼他直视她。“难道……你说爱我是唬我的?” 他要是敢说对,她一定会立刻下床拿拖鞋打爆他的头! “就当是我唬你,知叶,你恨我吧。”没有办法等到明天了,他现在、立刻,就要将她送走! 食指伸向她额头,一道银色的光线传出,在他指尖凝聚成点。 “你敢!还我!你不可以这么做!”知叶气急败坏的阻止,他现在正将她的记忆拿走。“你不可以拿走!那是我的!你怎么可以这样?不可以!” 她尖叫、嘶吼,甚至落泪。 “你怎么可以让我再忘记你一次?怎么可以……”他明明痛苦、难受,却又这么做,为什么要这样?他到底在想什么? “被遗忘、被留下的人才会感到痛苦。”贝雷特苦笑。“我不会……让你承受这些。”他把心一横,拿走她的记忆,然后,将她送入一个米宫中。“当你走迟来时只会觉得一切都是一场梦。” 而那时,就都结束了。 第十九章 她在一个迷宫走不出去。 四周都是花,漂亮的、柔美的波斯菊,天空很蓝,云朵白得像棉花糖,阳光普照但不刺眼,风凉凉的,很舒服。 在这里她很快乐,没有什么烦忧,哼着歌,将各色波斯菊都摘一朵,成了一大束。 “好漂亮哦!”知叶不知道在这里过了多久,久得让她没有时间概念,这里没有日落,还有永远的晴天,而她永远不会觉得累,就这么自然而然的,待在这里。 可是突然,她听见迷宫深处有个声音,那声音她很熟悉,不断的叫着她的名。 “知叶------” 放下花,她循着那声音走,走过迷宫,拐了很多弯,但她不心急、不害怕,走了很久很久,才走到---迷宫的中央。 在那里,她看见熟悉的菜园,爬满架子的绿色藤蔓,每一株菜苗都长得头好壮壮。 而挑着扁担,正在菜园中施肥的那名老妇,让她眼睛一亮。 “奶奶!”她开心的张开双臂,正要奔向那个气色红润的亲人。“奶奶----” “给我站住!”但是奶奶却脸一沉,对她吼,“你在这里做什么?” 这问题让她一愣。 “对啊,我在这里做什么?”为什么她会在这里?她应该......有事情要做的。 她怎么会在这个迷宫深处呢?四周都是波斯菊,开得好漂亮。 “好多波斯菊噢......”为什么是波斯菊呢?为什么? 她忘了什么吗?为什么脑子一片空白? “该做的事情没做完,怎么可以来这里?白知叶,你这死丫头,奶奶很久没拿鞭子抽你,你忘了是不是?做人可以这么不负责任吗?啊?!” “我不负责任?”她疑惑地皱眉。“我......哪里不负责任?” 只见奶奶从绿色菜园中,突兀的拿出一颗红色苹果往她头上砸,发出好大的“叩”一声。 “哦------”知叶,捂着头,接住那颗苹果。“奶奶,为什么你的菜园里会有苹果?”鲜红色硕大的五爪苹果,看起来好好吃。她在衣服上擦了两下,张嘴就咬。 卡兹卡兹------好清脆的声音,但是为什么......没有味道? “苹果是没有味道的吗?”她思索着这个问题,但仍一口接一口,吃着没有味道的苹果,剩下的果核,她随手一丢。 那果核很快在地上发了牙,突然长成大树,树上果实累累,结了很多苹果,每颗都跟她的脸差不多大,她忍不住想要摘下来。 可一摘,果实离开树,就听见苹果在哀嚎,声音跟她一模一样。 “如果上帝听见我的声音,求求你,不要对他残忍。” 原本无忧无虑的心,突然扯了一下。 “好痛......”她抚着胸口皱眉。“我怎么会说那句话?上帝对谁残忍?” 而她......怎么会在这里呢? “苹果......”望着手中的苹果,不知为何,她脑中浮现一个金发男人带着坏笑啃苹果的画面。 “他是谁?”为什么她一点印象也没有?“我是白知叶,可是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强烈的质疑。“我不应该在这里!”确定的语气。“我应该有未完的事情没有做完!可是......我不该在这里,那该在哪里?”她自问。“那个金发男人,又是谁啊?” 心头蓦地涌现一个名字------ 贝雷特。 “贝雷特?贝雷特......贝雷特......”她不断念着这个突然浮上心头的名字,四周的波斯菊也不约而同的开始移动。 苹果、波斯菊、贝雷特......她突然很想哭。 “我不该在这里!”她对着四周的美景哭喊,“放我出去!我不该在这里!” 但诺大的迷宫中,只有她的回音。 “我不该在这里,那该在哪里呢?”她再度自言自语。“贝雷特贝雷特贝雷特......”脑中不断的重复这个名字,只有这个名字。 “在他身边......对!我应该在他身边,我不应该在这里!放我出去!我要去找他!放我出去!”她对着蓝色的天空放声大吼! 湛蓝的天空突然出现了一道金色光芒往她投射而来,刺眼得令她无法直视,但当她睁开眼,却发现自己不再处于那奇怪的空间,而是在她熟悉的波斯菊花田。 风,轻轻吹拂,激起波斯菊花田一片涟漪,小小的花朵迎风摇曳,在柔和的阳光下恣意生长。 神秘的教堂豪宅,此时无声无息。 厨房干净整洁得没有生气,摆在桌上的水果篮里装了数种新鲜的水果,红艳的五爪苹果表皮光滑,令人垂涎欲滴。 “苹果、波斯菊、贝雷特,好你个王八蛋---”知叶气急败坏的咒骂。“这次我绝对不让你好过!”看着墙上的日历,日期距离她的同学会,已过了一个月。 “竟然把我捆在那里一个月!你死定了!”握拳撂话。 阳光穿透彩绘的玻璃窗,蓝的绿的红的各种颜色反射于客厅地面,有一种诡异的美感。 顺着螺旋阶梯而上,廊上只有三个房间,左边两个,右边一个。 一双麻雀停在走廊尽头的窗台,跳上天时雕像的头顶,张开翅膀顺着凌乱的羽毛。 突地,右边那扇门发出很大的“砰”一声,小麻雀被这爆炸的声响吓得振翅高飞,厚重的门突然爆开,一个人形生物在雷光火焰中被丢出来,伴随阵阵白烟。 “咳咳咳咳-------”那人形狼狈不堪的猛咳,全身有多处烧焦的痕迹,却仍不肯放弃的跑向那扇门,伸手欲探进门内无边无际的黑洞。 只是那扇飞出去的门又突然出现,横在他眼前,死死的关上。 “搞什么鬼啊!”他跳了起来,使出吃奶的力气拉着门,双脚抵在门上,硬是要将门给拉开。 “放我进去!”最后,被轰出来一身焦黑的家伙,只能槌门咆哮。 知叶目瞪口呆的站在走廊门口,看着眼前的“生物”。 冒出银灰头发的尖耳朵,还有屁股后那条不断摇摆的尾巴,她只认识一个叫古罗的,跟眼前这生物特征相符,但这个......比古罗年轻很多,看起来只有二十岁上下,身材比较修长健壮,而且脸蛋嘛,也比古罗俊俏讨喜。 可他们有相同的穿衣品位,虽然焦了,还是看得出来那是亚曼尼啊! “主人,你不能骗我啊!快开门!”年轻狼人还是槌门怒吼。 “古、古罗?!”知叶震惊的指着年轻狼人大叫。 回复原形的古罗侧过头,看见知叶突然出现,也愣住了,但现在要回复中年管家的形象也已经来不及了,何况他要战斗,需要年轻的肉体,所以...... “知叶,你......走出来了?” 她恢复记忆的事,主子知道了,才立刻将她送走,送到一个他为她制造出来,安全、无忧的环境,一直到主子战死,她才会从迷宫中出来,不会记得与主子有任何交集。 “怎么可能?主子的咒术不可能破解......”他还在纳闷,就被她的喳呼声掩盖。 “你怎么全身黑啊?贝雷特又欺负你?他咧?叫他出来,我要跟他算账!”她气得半死。“混蛋,竟然又让我忘了他,他怎么可以这么做?” 她愤恨的把门打开,却看见完整的书房,那刚刚的爆炸是怎么回事?还有----- “贝雷特呢?他去哪?又躲起来了?” “知叶,主子他......”古罗抹了抹脸,叹息。“太危险了,才会把你送走。” 知叶一愣。“什么意思?” “恶魔猎人来讨伐主子了,战斗会持续到有一方倒下,否则不会结束的,知叶,主子他......是不得已的。”他支支吾吾的告诉她,自她之后,主子就不拿主人的记忆,他拿灵魂。 懊悔、痛苦、绝望,让他走向毁灭。 “他们会杀了他......”她想起伊恩语重心长的对她说过,恶魔的宿命。 除非战死,否则没有别的死法------他想死!贝雷特想死! “他干么这样?他在想什么?古罗,你叫他出来,我还没有把帐跟他算清楚!”知叶好害怕。“他怎么会去拿别人的灵魂?他在想什么?” “我也没办法,主子把我丢出来,不让我参战。”古罗也心怀怨怼。“主子的法术无法破解的。” 他立下结界,只想自己毁灭也不愿拖别人下水-----怎么可以有这么呆的恶魔?! “我不相信。”知叶开始猛踹门板。“他拿我记忆两次,还把我困在迷宫里,我都记起来了!我明明就可以......只是一个门而已......”她握拳,猛敲。“我才不管里头有多危险,我要进去,敢挡我试试看!” 她坚定地撂话,把门关上,再打开。 只见黑色的、无边无际的空间,霍地在他们眼前呈现。 古罗吓掉了下巴,不敢相信主子的禁制就这样被破解。 “哼!”知叶一脚踩进那黑色大洞,结果却踩了个空。“咦?啊啊啊--------” 黑暗里,大战一发不可收拾。 无边无际的空间内,聚集了近百名恶魔猎人,由伊恩领军,讨伐贝雷特。 贝雷特黑发黑眼,黑羽大张,手执人高的破杀镰,有如威风凛凛的战神,脚下的五芒星阵有足球场大,完全不把集结猎人们的阵式放在眼底。 “伊恩,你就只有这么点能耐?”对那正欲向他发动的阵式哼了哼,他举起沉重的破杀镰,往那阵式中央一掷。 破杀镰光速般飞驰,锐利的刀锋破坏了阵眼,没入地面,由没入的刀锋为中心,地表下沉、龟裂。 再度哼了哼气,不屑的那种,他反手一招,将武器招回手中。 伊恩扫了一眼被破坏的阵,以及遭到波及受伤的族人,叹了口气。“贝雷特,其实,我是很喜欢你的。” 但是打了一个星期了,为什么这只恶魔还不会累啊?他都累毙了! 而且战意高昂的族人们,多半伤重,重挫了自尊心,这还是贝雷特未使出全力的情况下。 “我跟你?是不可能会有结果的。”贝雷特嫌恶地皱眉。 “我也是这么想。”为了平抚族人们高扬的战意,伊恩只好同意他们使用灭魔阵。 看着族人们倾巢而出,快速结出演练两年的庞大阵式-----他见识过这魔法阵的利害,入了阵中的恶魔几乎都会被毁灭,灰飞烟灭,但对贝雷特有没有用......他不敢肯定。 但起码会让他受点伤吧?不然很难平抚大家的怒气。 “咦?好久没见到小女佣了,放心,我会照顾她的。”伊恩没话找话说。 提起知叶,就让贝雷特闪神、心虚。他把她......关在结界里,一直到他倒下那一刻,她才会走出迷宫...... “不用你多嘴!”他再也......见不到她了。 “啊啊------” 才想着见不到,就听见熟悉的声音,贝雷特奇怪的摇摇头。 是幻听吧? “快点接住我,救命啊啊啊------” 没听错,是她的声音!猛然抬头,就看见暗空中有一个极小的点,以飞快的速度往下降。 而眼前的灭魔阵已欲发动,他低咒一声,双脚一点,飞上天际接人。 “你在这里做什么?”他的结界很完美,怎么可能......又被她破解了?! “我才要问你又拿走我的记忆做什么咧,混蛋!还有,你饿昏啦?灵魂这种东西可以乱吃吗?你白痴啊你!”一踏上地面,知叶就脱下脚上的高跟鞋往他头上砸。 “还不快点吐出来!” 要不是情况危险,贝雷特肯定会因为她这举动笑出来,但是......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他伸手一划,将黑色空中劈出白色裂缝,要把她塞进去。 “你敢再对我下咒你试试看---小心!”看见远方有个红色火球朝他的背打了过来,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下意识把他推开。 “不---”贝雷特急忙要将她拉走,却来不及了。 火红的光球瞬间包覆住知叶全身,她只觉全身一松,便跌坐在地。 “不!不!”他冲上前抱住她,黑翅大张,急速飞至半空中,离开猎人们的攻击范围,随着几根黑羽飘下的,还有几滴清透的水滴。 他只是,因为她出现了,一时失神,却让敌人有机可乘,在他背后偷袭。 那对他来说只会造成一点轻伤的火球,对一个人类,却是致命的啊! “知叶!知叶......睁开眼睛,拜托你......”贝雷特哑声叫唤,脸庞的两道泪泉落得汹涌。 知叶缓缓睁开眼,现在的她全身无力,连睁开眼睛这么简单的事都要费尽力气才能张开一点缝,可是被贝雷特抱着,她一点也不害怕。 看见她虚弱的模样,贝雷特的心剧烈揪痛,可底下的猎人们却还有几个好战分子,枉顾伊恩的命令,很不知死活的发动远距离攻击,他气得拔下一根黑羽掷下,只见黑羽瞬间化为数不清的黑色魔箭,迅急破空直落,当场将那些人射成重伤。 “贝雷......特......不要......”知叶奋力挤出几个字,便已冷汗直冒。 可恶,她感觉得到自己的体力和生命力都在迅速流失,虽然不会痛,但是每份每秒都在衰弱。 听见她的话,贝雷特猛地收起还要再劈下的暴雷,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忙不迭道:“我可以救你,可以的!知叶,快点,我的心都给你也没有关系,求求你活下来......”说到最后,他已泣不成声,但仍没有停止动作。 在她身上施下魔法,使她悬空漂浮,接着贝雷特伸手探入自己胸腔,拿出活跃跳动着的完整心脏。 这是她唯一留给他的礼物,自她离开后,他便没有再让人见过他的心。 这一定,是注定好的,不属于他的东西,一定得还回去,不过没关系,他还的心甘情愿。 知叶看着他,明白的晓得,会让他做出这个举动,自己一定是没救了,泪水不禁滑落。 他吻去她的泪,自己的却又印在她脸上,可他浑然未觉。“无论你变成怎么样,我都不会离开你,就算你不再是人,我都爱你,快,快吃下去!”她的脚已渐渐透明,再过不了几分钟,就会蔓延到大腿了! 知叶突然觉得脚很轻,想偏头查看,却力不从心。“我......” “别说话,你只要吃就好了,快,时间不多......你......为什么?!”抓着心的那双手突地被一只小手握住,贝雷特先是惊讶她还有力气,后来看见她迅速变得透明的下半身,惶恐的发现她这奋力的举动更加速了她消失的速度。 “我......不吃。”喘着气,知叶又用力摇了摇头,使得她透明化的部分蔓延至腹部。 “不可以!不可以不吃,你不吃......我怎么办......怎么办......”泪水倏地模糊了视线,他迅速抬手抹去,就怕看不见心爱的女人。 “不吃......怪东西。”她很用力的扯出一个笑,虽然那只是一个不细看压根看不出来的弧度,仍让她的消失部分来到了胸部。 漫长的生命力,贝雷特从未明白眼泪是什么,但为了她,他好像把永生的泪水都流光了。“拜托你......就算是为了我......”他多想拥抱她,但现在他的翅膀能包覆住的,只剩她颈部以上的地方,除此之外,她的身体全成了空气,根本碰不到了。 知叶好深情好深情的望着眼前人哭得一点恶魔样也没有,以最后的力气猛地抬头,吻上他的唇。 对不起,这一次,连和你定薪契约的时间都没有了。 怔怔地感觉着唇上的微温,手里还抓着刚才情急之下拉住的,她的一缕黑发,他的视线毫无焦距,只是傻傻看着空无一人的前方。 她,消失了。 他的爱情,不见了。 展开翅膀,呼呼的风声吹得他的心很冷,一望无际的暗空,让他不得不相信,自己有的,只剩孤单了。 她消失的位置,空气中闪着金黄色的烟尘,但飘散得太快,他连施法都来不及就什么都没有了,只有手上这束发留下来。 “你不该来的......你不该出现在这里......”望着手中的发,他喃喃自语起来。 “什么都没有......我眼睁睁看着你......” 连灵魂都被烧得什么也不剩。 “啊----啊----”倏地俯冲,贝雷特猛然撞进猎人们的灭魔阵里,用尽恶魔之力的悲痛之吼,让闻者不禁捂起耳朵,连勉强能抵挡贝雷特的伊恩都忍不住掩耳,力量比较弱的猎人,甚至被震破了耳膜。 “没有你,我活着要做什么?” 跪在猎人们张结的灭魔阵中,他恍惚一笑,喝斥一声,将结阵到一半的猎人们全震飞,把自己的魔力投注在阵式里。 “滚开,碍事!”原来的黑瞳居然转红,贝雷特将猎人的阵式结合自己的五芒星阵,注入十二道封印的力量。 大地因此为之动摇,剧烈摇晃、震动,那股力量让所有猎人变了脸色。 能令大地动摇的力量,这才是......恶魔贝雷特的真正实力,除了他自己,没有人能毁灭他! “贝雷特,你住手!”伊恩不顾危险的飞身闯入阵中,企图阻止老友启动阵式。“你会真的消失!”他那些族人们的灵力不到火候,但贝雷特的魔力可是货真价实的! “这不就是你们所希望的吗?滚!”他发了狂的暴吼,黑发飘扬,黑翅大张,火红的眼闪着可怕的璨光,将伊恩弹出阵外。 但令伊恩震撼的不是他的力量,而是------恶魔苍白英俊的脸,滑下两道血泪。 恶魔的眼泪已属难得,但......血泪?!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贝雷特反手抹去脸上的血泪,任凭那泪凝成像红宝石般的晶状物,飘散空中。 招来匕首,他正要在左右两手手腕划一下刀------ “主子,住手!主子!”古罗情急之下大喊,知道划下那一刀会有什么结果。 天摇地动,天崩地裂-----恶魔贝雷特的消散,力量的消失,铁定轰轰烈烈! “主子,你冷静点,你看一看前面,看一看啊!”他激动地喊着。 贝雷特原本专注毁灭这件事,古罗的声音让他暂时抬头。 映入眼帘的“东西”,却让活了数千年的他,疑惑的皱起眉。 那一地蓝色、白色、红色的,像是宝石的东西,是他的眼泪,而那些眼泪这会竟像磁铁一样,吸住空间中的某种成份,缓缓凝聚,慢慢形成一团不知是什么的东西。 而他手中沾上他无数泪水的头发,也缓缓凝聚,渐渐长长,最后与那团发着蓝光的物体连结。 一双蓝色的手臂突地自蓝光中伸出,覆住他握着黑发的那手,触碰到他手的那一刻,那团蓝色物体也有了人类的指甲、蜜色的肌肤、手腕......手腕上还挂着一条皮绳制的心型手链。 只见已该灰飞烟灭的知叶居然重新凝聚成形,躺在他面前。 贝雷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一动也不敢动,生怕一上前,幻影就会再度消失。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睁开眼,知叶只觉得自己全身像被马踢一样痛得不得了,但她没错过脸上带着血痕的恶魔错愕又小心翼翼的表情。 所以这是......重生? 没时间惊讶或掉泪,她只想赶紧安慰自己深爱的男人。“贝雷特......” 她一开口,贝雷特就飞快地扑过去,但仍不敢碰她,只是傻傻的,看着她。 “我回来了。”有些吃力的伸手捧住他的脸,知叶柔声说。 她温热的掌心触在他脸上,贝雷特感动的闭眼,激动得不能言语。 眼泪,又落下了,是透明清澈的。失而复得的喜悦,让他冲动的将她纳入怀里,紧紧拥住。 “我不能没有你,不能......”他害怕的颤抖,她灰飞烟灭的那一幕,深植他脑中,他永远都不可能忘掉那可怕的一幕。 “贝雷特-------”虽然很感动,但当知叶眼角瞄到不远处的伊恩后,原本忘记踏进战场的目的就全数回来了。“我还没跟你算帐呢!不过,之后我再跟你算,现在要先处理你乱吃东西搞出来的麻烦!” 周围一堆恶魔猎人等着对付他,都是因为契约惹的祸,如果没有契约的话......他不需要契约的话...... 她咬破自己的手指,让鲜血沾满手,然后握住他的,贝雷特惊讶地瞪她-----这是契约,她在搞什么? “我,用生命为代价召唤恶魔贝雷特,第一个愿望,我要恶魔贝雷特,释放所有吞噬的灵魂!” “你是笨蛋吗?”他忍不住骂她,又气又心疼。 她明明怕痛,却忍痛为他受伤、流血...... “你闭嘴!为什么......没有反应?”知叶焦急了。“为什么会这样?快点释放那些灵魂,你不可以死,快点拿出来啊,你这个笨蛋!我不要你死!” 地面上的五芒星阵还是没有任何光芒,她更慌了,契约并为启动,她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是她在情急之下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却不能用,该怎么办? “血不够吗?不够吗?匕首呢?拿出来,血都拿去,快点......你这个笨蛋,干么还傻在这里?”她急得哭了,苦得凄惨无比,趴在他胸膛上,任凭眼泪落下。“我救不了你......可恶、可恶......”捧着他的脸不停的吻,她哭着说:“我要用什么做为代价?生命?灵魂?还是记忆?求求你......任何代价我都愿意付......” 是她太自私吗?所以契约没有成立,她得眼睁睁看着他,被讨伐消灭? 不顾一切的冲进他怀里,她害怕他又把她送走,再一次把她送到看不见他的地方,她不要...... “你的愿望我无法替你达成,我的主人。” 她又为他哭了,又为他付出,这个女人......怎么可以笨成这样? 知叶猛地抬头,脸上仍挂着泪。“为什么?” “因为,我吞不下去。”贝雷特皱眉。污秽的灵魂令他无法吞咽,所以他仅只是“拿走”别人的灵魂,并未吞噬。 “你没吞?你没吞?那还不快点把人家的东西无归原主!”知叶生气的揍他。“你是笨蛋啊你!” 当着近百名恶魔猎人面前被揍,贝雷特一点也不在意,还将她揽得更近,落下一串细吻。“被拿走的灵魂我能还?” “你这不是废话吗?你不是就把记忆还给我了?为什么不能还?”知叶反问。 “灵魂和记忆,是不一样的,而且我没有还......” “少给我啰嗦,快点把东西还人啦!”她不断槌他,气得要死。“乱吃东西,小心拉肚子!” 最后贝雷特没辙后,还真的听话的张手,就见一朵朵像小云般的灵魂,奔向四方,各自去找自己的主人。 “ok,散会!”伊恩一弹指,抹去嘴角的血,刚才贝雷特把他震出来时,将他震伤。“收工了,兄弟们。” 原来恶魔的眼泪,能让灰飞烟灭的人重新凝聚成形啊! “首领!”猎人们仍不甘心。 “灵魂归位,我们已经失去讨伐的意义。”伊恩凉凉地道。 “但是首领,恶魔贝雷特破坏人间平衡,不能容于世!” 伊恩好笑的挑了挑眉。“是吗?贝雷特,接住。”他射出除魔刃。 贝雷特反手接下,那把对付恶魔的最终兵器,并为对他产生任何作用。 “大家都瞧见了,恶魔贝雷特对除魔刃没有反噬现象,你们去结除魔阵吧,反正是白费功夫,我们恶魔猎人的招式,对没有吞噬人类灵魂的恶魔无用。” 但是一些等了一辈子,总算有机会讨伐恶魔的猎人,仍不愿就此善罢甘休。 伊恩叹了口气。 “吾友,我们打个商量。” 从一开始,贝雷特就感觉到,伊恩并不想杀他,所以他搂着知叶,静听他的建议。 “那些被你拿走过记忆的,你就好心点修改一下他们的记忆,至于你留在这里的那些东西,就让我们带回去,你说怎样?两手空空回去,会让人笑话的。”他看了眼地上散落的恶魔眼泪,再回头看向族人们,发现他们都噤声了。很好!看来大家也对恶魔眼泪这传说中的宝物很感兴趣。 “随便!”贝雷特依旧不太明白是什么原因让知叶复活,也许真的是......他的眼泪的功用吧? “小叶,你现在可以放心了。贝雷特并没有生命危险,不过......”伊恩望着一脸震惊的贝雷特,很坏心的笑开。“你们好好聊吧。” 知叶点点头,猛地伸手推开身旁男人。“你出来,我要跟你算帐!”双手环胸,杀气腾腾等着他。 不知道为什么,贝雷特这会居然觉得她......似乎比恶魔猎人还可怕。 第20章 当贝雷特披上人类的面具时,他是强势、精明的生意人,资产家,面对女人崇拜的眼光,他可以很邪、很诱惑。有仆人面前非常有王者气势,任何时候都能倪倪而谈,而且很会吊人胃口,可这样一个……可以说是无弱点的家伙,在感情上面却是个什么都不懂,什么都好奇的小孩。 明明很懂如何诱惑、试探、暗示。看来世故老辣,但其实爱情程度只跟小学生差不多。 当他一百零一次炸掉手机后,知叶真的忍不住了。 “你再炸我手机一次,以后就不准你过来,听见没有?”她对他下最后通牒。 头发一下金一下黑的贝雷特,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嫉妒,听见她对他下的通牒,气得撇过头去,翻身侧躺到床的另一边。 知叶头痛。这只恶魔根本就要人哄!她长长叹。“你这样随便生气不信任我,让我很不开心,你知道吗?” “哼!”他很幼稚的冷哼一声。“我还想把传示爱简讯的家伙抓来给古罗做料理——”放在他肩膀上的小手告诉他,该闭嘴了。 “你这样不信任我,我要怎么跟你生活?我们会活很久耶。” 伊恩回去查过文献后告诉她,因为她是借由恶魔的眼泪重生的,所以本质上已不算是人了,现在的她,可和恶魔一样,拥有永恒的生命。 他们会在一起很久,因为生命漫长无止尽——贝雷特被她追求者激怒的不爽,听见她说会在他身边很久很久后,立刻消散。 他翻过身,高大的身子挤在她窄小的床,伸臂把她捞进怀里,紧紧的抱着。 明明这么常见面了,抱得这样牢了,他还是觉得不真实,会害怕。 她搬走了,因为生他的气,她说,要给他检讨的空间。 那天大战中,没有一方倒下,但是他这不败的贝雷特却输了——输给了他的“主人”,白知叶。 因为他踏进家,便被她痛打一顿,还不敢还手。 “你混蛋!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是白痴!”知叶边打边骂。“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竟然要我忘了你,你是混蛋……”气到又哭了,“你怎么可以死?你笨蛋!答应我的事情都没做,还没有陪我去奶奶墓地种花,你怎么可以说话不算话?全世界只有你这个笨蛋会要你爱的人忘了你,你在想什么啊!” “我不想你伤心……”他慌乱的解释,为她拭泪。“我死了,你会难过——” “我不记得你,你就不难过吗?气死我了,你脑子里装什么东西啊?我受够了你了啦!在你变聪明之前,我不要跟你住在一起!”那天她转身就走了,搬了出去。 但是差点失去她的他,不愿放手,所以老是到她租赁的小窝特黏着她,不管她怎么赶,他就是不走,赖在这儿就对了! 也许是缠功有用,最后知叶慢慢的不计较他之前的蠢蛋作为。 现在的她开始工作了,真是一个闲不下的女人,当然,他还是觉得她不美,但偏偏很多人追求,是怎样啊? 为此,他黏得更紧了。 “喂,女人……”脸埋进她头间,他闷闷地道:“你难道不会觉得……永生是最不幸的事?看着你认识的朋友一个一个老了,你却依旧年轻,他们走了,你却活着,不觉得……放弃短暂的一生,很蠢?” 这个念头知叶不是没有想过,她曾想过许下心愿,让讨厌自己生来宿命的贝雷特成为人类。 但伊恩却在她许下愿望之前,特地来找她。 “能存活到现在的恶魔都很聪明,而且狡猾。”拜访她时,伊恩的开场白还是那句老话,“其中怪异的贝雷特,维持着奇妙的平衡,一旦他如愿成为人类,失去恶魔的魔性,他会死的。” “恶魔的世界力量就是一切,他经过无数次惨烈的同类相残才活到现在,那些曾经吃过他苦头,狡猾的恶魔们,不会放过他的,我很清楚贝雷特有多厌自己生来不得违背的宿命,但他不能死。他最讨厌被人类召唤,现在有了你这个主人,他不用面对人类的贪婪嘴脸。不过啊——他还是本能的会追寻阴暗晦涩,那些东西垂手可及,在你身上得不到,他会寻求别的方法。” “这种感觉,像是他生来是个垃圾处理场。”知叶忍不住说出她的想法,听起来贝雷特就是收容那些垃圾的中转站,那种感觉很差。 伊恩给她赞同的眼神。“那就是恶魔被创造的原因,想不到吧?这世界上没有故障的焚化炉——咦!” 原来是知叶用高跟鞋踩他,让他知道她非常不满意他的烂比喻。 “就请你帮帮忙吧,贝雷特消化不及的恶念……” “会变成花吗?拨起来在太阳下晒一晒。应该就吃干净了吧?”他恨死那些让他痛苦的东西了,而且贝雷特为她种的“爱的花田”里,不准有别的恶念染指啦! 所以她打消了许愿的念头,大战时和贝雷特定下契约的那三个愿望一个都没动。 她还是一样。没什么愿望可以许的,因为最想要的已经在她身边了,虽然他很笨。 “我记得奶奶过世时的心痛。”知叶望着他黑色的眼睛,轻声说。 当时她痛彻心扉,几乎无法振作,他才会将她这一段记忆抹去,但她现在想起来了,想到时仍感到酸楚。 “我知道被丢下的感觉很糟糕,糟透了!先走的人是幸福,痛苦的是被留下的人,所以我不会让你跟我一样,承受那样的伤痛。”她从他的紧黏不放,知道他不能承受失去她的伤痛。 看着她消失过一次,他痛苦得想追随她而去,若又得看着她变老、重病、死亡,他又是孤伶伶,没有目标的飘荡于世间,就太可怜了。 他痛过她的痛,她懂他的孤单寂寞。 “永生,是很痛苦的。”贝雷特有着说不出来的感动,心跳澎湃激越。“再十年,我们就必须离开这里,每隔二十年就得换一个落脚处,换一个身份重新开始。不管认识多少人,你都会看着那些人比你早走。” “我知道,可是,我舍不得你一个。” 她简单的一句话,让贝雷特几乎哽咽,他愿意付出一切,只求拥有他怀里这个女人。 “你抱够了吧?”知叶泼他冷水。“我觉得,该来讨论一下未来的生活,既然我们会很长寿,你不觉得钱很重要吗?要是老了没钱花怎办?你该出去赚钱了吧?窝在一个女人的小套房里当小白脸半年多,羞不羞啊你!”她是非常的务实的。“又不能买保险,要多存一点啊!” 感动不到五分种,贝雷特立刻被她的务实打败,差点没笑岔气。 “是,我会出去赚钱的。”虽然以他现有的财富来说不需要他工作,但她想要他这样做,他就会听话做到。 讨论完未来的生涯规划,知叶又想到了—— “你好像很久不吸血了。” “我不知道你这么希望我吸你血?”他故意舔着冒出来的獠牙吓她。 “但是你的体温好低,我有问古罗,他说啊,你需要补充养份,偶尔一次——那个养份到底是什么?” “古罗……”那个大嘴巴!他撇嘴,喷了一声。 “你食量那么大,到底还要补充什么养份呢?” 拗不过她的追问,贝雷特支支吾吾的回合了。“人类的体液。” “啊?” “比如眼泪、血……” “鼻涕和尿也可以?”她好奇地问,结果马上被瞪。“好吧,我知道这两种东西除外,那你怎么不吸我的血?”她反手臂伸到他面前,“快啊,你多入没进食了?” “很久……”他不想去细算时间的长短,眼神游移不定。“不过还有另一种方法可以得到恶魔需要的养份,那也是广大恶魔最喜欢的方式,而我在那方面则向来处在营养不良的状况。” “什么方式?”知叶继续追问。 贝雷特犹豫地看着她认真的小脸。说实话她会不会生气扁他?觉得他在耍她? “恶魔是堕落的、淫靡的……”他说得很含蓄。 “所以是什么啦?”她没耐性的怕了下他的肩,逼他快说。 “性。”他快速回答。“异性同性都无所谓。” 结果,知叶如他所料的抓狂生气了,两手握着他的肩膀拼命摇晃。“你敢去找男人给我试试看!” “所以可以找你喽?”他发挥天生的魔性勾人手段,对她轻佻地邪笑。 她没有回答,更没有进一步揍他,平时会有的又捏又打,都不见了。 只是红着脸,脸上的表情是进退不得的尴尬。 贝雷特低低笑了,将她拉过来压在身下,给她一记目眩神迷的热吻。 这一夜,恶魔总算得到了他最想要的温度。 铲子在土壤中挖出小坑,将小小的种子放进,女性的手再将土壤拨进小坑里。 接着男性的大男从后包覆纤细的小手,掌心下的土堆微微颤动。 只见嫩绿的芽冒出土壤,迅速成长,在两双手交握的掌心处结出花苞,花苞绽放,一朵粉色的波斯菊盛开。 知叶微笑看着花朵迅速长大,开心的回头,亲了一下身旁的金发男人。 “谢谢。”种完一朵还有一朵,她往这旁一挪,再度挖土洒下种子。 陪她来种花的贝雷特很认命的帮她让花瞬间萌芽开花,这一点也不难,本来就是为了倾倒对她的爱和怜而种的花,现在她在他身边,他只有更多的爱,一下就让花开满整片花园。 把柔弱的波斯菊种满后,知叶站起身,拍拍手,远眺前方的台北市景,再回头,看见身后那栋高耸的建筑。 那栋像是庙宇的建筑物,是奶奶塔位安置的地方,奶奶的长眠之地。 她特地在今天来到这里,挑了离奶奶塔位能看见的这片小花园,种下这些叫做爱的花。 “奶奶,我把爱带来给你了噢。”她没有入塔祭拜,站在外头,远远的看着。 “你说过,我要为自己着想,我会的——我要离开台湾了,跟一个爱我的人,去别的地方生活。” 过了十五年,时间过得很快,她还是二十四岁的样子,贝雷特还嘲笑她连冲动的个性都没什么长进,要是她顶着这张脸进去祭拜奶奶,撞见她十七年没见的爸爸,应该会造成轰动。 “很可能不会再回来了,奶奶,看着这些花哦,它们生命力很强,虽然看起来柔弱,但枯了会再出来,放心放心!不用钱。” “卟——”贝雷特撇过头闷笑,下一秒就得到一记非常恶毒的肘击。 “奶奶,我走了哦。”知叶红着眼眶对奶奶塔位的方向,深深一拜。 走向贝雷特张开的怀抱,两人一同踏进他劈出来的时空裂缝里,两人双双消失不见。 风轻轻吹来,那些用家栽培的花,迎花摇曳。 时空裂缝开启的地方,是知叶老家的教堂豪宅,家具都被蒙上了防尘布,需要的东西也打包好了,不多,只占据客厅的一角,多半都是知叶舍不得丢掉的东西, 知叶和贝雷特踏进门,整个房子只剩下古罗——他又回复中年男了外貌,非常正经的在做最后的审视。 “主子,小叶,你们回来啦?东西都准备好了,马上就可以出发。” 他们改名换姓隐居的地方,是德国的一座古堡,在“雷特家族”名下。 “乖,休息一下,我去帮你拿你留在书房的东西。” 贝雷特吻吻她的发际,安慰,给她时间整理心情,毕竟要抛弃从小生成、熟悉的一切,是很不容易的。 古罗接收到主子的暗示的眼神,神通广大的从没有食物的冰箱中,变出她爱喝的蜂蜜柠檬水。 “谢谢。”知叶吸吸鼻子道谢,灌下酸酸甜甜的饮料。 “不客气。”古罗严谨地一颔首,转身继续清点行李。 看着他背影的知叶,忍不住想——十五年前那个年轻力壮的俊俏狼人,跟眼前这一只,真的是同一只个人吗? “古罗叔叔,有一个问题,我想你很久了……” “什么问题啊?” “你为什么把自己搞得这么老?你到底几岁啊?” 没想到古罗却回答得很正经。“管家要有点年纪才会让人觉得有专业形象,年龄不能太老,也不能太年轻,人类四十五岁上下的年轻最让人信赖,我已经维持这个外貌大概——一千年了吧?” “卟——”她喷茶。“等一下!上回跟你伊恩聊天,他告诉我他一千两百岁,古罗,那你几岁?” “唔,伊恩先生年纪小我一些,我大概一千三百岁。” 她的眼睛倏地瞪大。“你不是一出生就跟着贝雷特?” “是的,我一出生就跟着主子。”古罗挺胸缩肚,一副神气的模样,觉得能跟着主子一千三百年是非常值得骄傲的事。 “那……贝雷特究竟几岁啊?”知叶表情怪异,“我都快四十了——” “小叶,你的个性、想法和外貌都停留在二十四岁,不会再老成了!”古罗同情地道。 “吼,我知道啦。”永远的二十四岁——就应该很多人都会嫉妒吧?“我一直很后悔,应该去整个容什么的,再跟贝雷特定契约。”起码美一点啊!这张脸要跟也几百年,几千耶! “你敢动你的脸试试看!你有病啊?有事没事干么在脸上动刀?很好玩吗?”贝雷特下楼就听见她刺耳的发言,立即驳斥。 “我又不漂亮……” “我喜欢就好,让你的五官好好待在原位,不准动。”他强势地命令。 “好啦好啦,你来得正好,我有问题要问你,过来。”知叶笑着朝他招手。 那笑容太过灿烂,让贝雷特起疑。“要问我什么?” “没什么啦,就是一点小事,伊恩告诉我他一千两百岁了,古罗也有一千三,你——你到底活了多久?你比他们都老?到底有多老?明明看起来只有三十岁而已,保养得真不错。” “咳!”闻言,贝雷特尴尬的干咳一声,瞪向出卖他的古罗。 “不要瞪他,年龄而已有什么关系,快说!” 面对感情,贝雷特的长进其实没有太多,还是常拿知叶没辙,非常听话。所以他支支吾吾的,招了。 “大概……” “嗯?” “伊恩和古罗的年龄加起来……” 她大惊失色。“你快三千岁?” “再乘以三……”贝雷特断断续续的把话说完。 她愣住。“快一万耶……”这数字实在太让她惊讶了。“你还好意思说伊恩配我老,你呢?你呢?就不觉得你对我来说太老?!” “少罗索!”他的脸马上涨红。 “这简直就是诈骗,欺负人嘛!我竟然跟个老头在一起,我真是……啊——” 被恼怒的贝雷特一把扛起她,低咆,“就算是骗,你也已经在船上了,不准走!” “我没说要走啊,抱怨一下都不行哦?很小器耶,一点幽默感都不懂……喂、喂,你要带我去哪里?”她整个人被拖进他劈开的时空裂缝里。 贝雷特对她露出狰狞的笑,“跟你开个玩笑啊,这么小器?一点情趣都不懂,这样怎么行?宝贝,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要一起生活,现在嘛——我又饿了,正好,你质疑我是什么?老头是吧?”他笑得邪气。“那,我们找个没有打扰的地方,我好好的向你解释一下好了,我年纪虽然不小,但是老归老,还是很勇猛的!” “啊啊啊——闭嘴闭嘴闭嘴!”换她脸红尖叫。 这只恶魔很敢讲,尤其是床第之间的调情,老说会让她脸红害羞的话。 “你一定要讲给所有人知道吗?”望向古罗,就见那老家伙竟然光明正大的竖起耳朵偷听! “嘿。”他挑眉。“古罗,东西弄好先送到新家,我跟这女人有话要说,一周后见。” “是。”古罗闷笑回应。 知叶只能羞愧的把脸埋进他头窝处,任凭他将她抱进他的异度空间。 被他搂在怀里,吻得那般热切,脚下的五芒星阵非诡异的闪着粉红色的光,知叶有羞有窘,还有无限爱意。 站在她眼前的恶魔,黑发黑眼,一身的黑色,相识之初的讥讽笑已不在,也不是挑逗引诱的笑法,而是真切的,愉快的。 她越来越觉得,没有放下他一个人是对的。 踮起脚尖,他主动亲吻他黑色的唇,双臂搂着他脖子,任他的黑色翅膀将两人圈了起来。 他的心跳,有力且沉,他的体温不再冰凉,嘴唇温润,吻起来感觉超好! 他充满爱意的看着她,魅惑勾魂的眨了下眼,“嗯哼,这一回让你主导?我没问题。” “嘿,我们在一起很快乐,如果我还有愿望,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贪心?”知叶笑得眼睛弯弯的,很可爱的问着他。 “什么愿望呢?我的主人。”他觉得她偏头问话的样子傻得可爱,克制不了的一吻再吻。“你的愿望,我都为你达成。” 她轻笑,躲着他的热吻,最后在他耳边轻声说出,她的愿望…… “贝雷特?”知叶不解的摇了摇他,但贝雷特只是脸色苍白的看着她,然后一个弹指便不见了! 她错愕。“喂,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你去哪?贝雷特,你死定了……” 只是一个小小的心愿而已,干么听见就吓得跑走啊? “活了快一万年,还是这么没用!哼!” 恶魔猎人总部,位于一处罕有人烟的深山,山路崎岖难行,大雾终年不散,除了在这里修行的恶魔猎人,不会有外来访客。 但今天却出现了一个,这个访客让从猎人如临大敌,只是他直闯首领的基地,让人不知道该谁担心才好。 恶魔猎人的首领——伊恩,正在研读送上来的教科书内容,本应该要很认真的,教育可是百年大计!但正前方的噪音让他完全分心。 不甘心的从书堆中抬头,就看见金发蓝眼,穿着贵气三件式西服的男子,面无表情的端坐在他面前。 虽然很优雅的执着咖啡杯,但是——他手不停的的颤抖,让白瓷咖啡杯和杯垫发出“卡卡卡卡卡”的声音,咖啡还洒了出来,最奇怪的是,那位贵气、英俊、无所不能的恶魔贝雷特,还脸色苍白。 “吾友,真是太稀奇了,认识你这么久,你第一交来拜访我,但是礼物呢?你是来抖坏我的咖啡杯的吗?” “我有麻烦。” 他从来没有这么失常过,无论遇到如何强大的对手,都只会让他自负的冷哼一声,就连恶魔猎人倾巢而出对付他,他也面不改色。 这就让伊恩更好奇了,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能耐,让一双活了快一万年的恶魔脸色大变? “发生了什么事?” “他……向我许了一个愿望。” 伊恩闻言,失望的“呿”了声,“就一个愿望而已,还有两个,你怕什么?”而且他不相信小女佣会把愿望许完。 “我没让她许完,就逃了……”卡卡卡卡,贝雷特现在改以双手捧咖啡杯,却仍不能控制他的夸张的颤抖。 “是什么愿望让你惊吓成这样?”伊恩想破头也实在想不出有什么愿望会让他为难,一听完就跑到他这里来讨救兵。 “她说……”贝雷特闭上眼,耳边还能听见她撒娇般的祈求。 我想要你的小孩。 “卟……”伊恩差点没岔气,只是生小孩而已,有必要紧张吗?“哈哈哈……”这只恶魔,会不会太夸张了一点? “我是很认真的!伊恩。”贝雷特愤怒的把咖啡杯摆在桌上,对着好友咆哮。“恶魔混血儿……我从来没见过!是不是会……像我?” 聆听他的苦恼,伊恩倏地明白他紧张的原故。 “你是冲破十二道禁制、力量强的远古恶魔,若有孩子,当然会像你。”他起身,从古老的典籍中找到恶魔混血儿的纪录,给了贝雷特。 “因为拥有一半人类一半恶魔的血缘,所以有这两种种族的优点和缺点。通常恶魔和人类的混血儿,一出生就拥有不朽的生命,有人类的感情,也拥有恶魔的力量,和纯种恶魔最大的不同,是对阴暗的渴求不强,也不会被召唤,更不被契约制约,我想你想问的是这个。” 看见贝雷特瞬间松了口气的模样,伊恩忍耐着不笑出来。这家伙之所以吓得魂不附体,就是怕孩子会跟他一样吧,怎样每次这位恶魔变脸,都是为了他的小佣呢? “恶魔和人类的混血儿很少见,除非奇迹——通常嘛,这样的小孩呢,是恶魔眼中上好的食物。”伊恩再拿出一本典籍,翻开让贝雷特瞧瞧。“不过你的孩子,我想没有一只恶魔敢打他主意。”若没料错,应该会有父亲一半的力量,就算只有一半,也等于是六道禁制的魔力,本身就是危险,应付危险绝对不是问题。“奇怪,你怎么来问这个?小女佣没告诉你?” 贝雷特很认真的在研究典籍,听见好友提到知叶,不免讶异。 “当然,我给了她恶魔猎人二十四小时服务专线。她大概是——一年前吧,问我关于小孩的问题。”她用了一点小东西,跟他交换这个珍贵的情服。“她花了很多时间才搞懂这些问题,看来她是一直很想要你的小孩,吾友——恭喜你,你应该很快就可以当爸爸了!努力一下吧,或许十年、二十年……” “她不是莽撞许愿,而是真的有查过资料……那个女人……”贝雷特感动不已,激动得全颤抖。 他可以拥有自己的小孩,可以跟人类一样,拥有自己的孩子…… “我说——”伊恩正要再多说两句,结果来匆匆去匆匆的贝雷特突然间就消失了。 完全被忽视的伊恩额上青筋马上冒出来。 “我为什么要免费当你的心理咨询师啊!”他对空咆哮。 不过,他因为告诉他们这些资讯,也提到了很珍贵的资料。 把桌上那本年度教科书丢开,拿出压在底下的两张即可拍照片,一张是狼人和人类女孩的合影,另一张是狼人和恶魔。 原来无法在相机中成像的恶魔,现在却有了形体,这是非常珍贵的资料!当然,还有他藏在抽屉暗格里的,恶魔的眼泪。 摆放在小瓶中的恶魔眼泪,散发出一种蓝色的金属幽光,不像钻石,看不出像哪种宝石,但就是小小的一点点,散发出非常特别的光,这是恶魔的第一滴泪,绝地有珍藏价值。 上次大战,贝雷特眼泪散了一地,他吩咐族人全部捡回来,利用部分做了实验,发现恶魔眼泪不只能凝聚散落的魂魄、形体,还能治病、强身,是非常珍贵的宝物。 望着那张成像的照片,伊恩忍不住摇头。“贝雷特,你真是一只特别的恶魔,不可能发生的事情都在你身上遇到了,也许这就是造物主说的,爱的力量吧——啧,不能成像、不懂爱、不会发自内心的落泪,都让这家伙办到了,我好像应该开始准备给新生儿的礼物了,他若真的再多个混血儿小孩,我一点也不会意外!” 虽然很有可能会被敲上一大笔,不过——看着桌上的照片,以及手中的恶魔眼泪,他就觉得值得。 “这些东西都是无价之宝。”他非常小心的把照片还有眼泪用魔法包覆,藏在不知名的空间里。“等哪天我决定辞职,就通通拿去卖掉!” 话是这样说,但活了一千两百岁的伊恩,忍不住想说,爱这种东西,真是非常抽象。 也许下一次,他也会遇到奇迹吧! *还想重回恶魔贝雷特与俏女佣知叶缔结契约的第一次?放心,不必许愿,只要看新月甜柠檬系列166《华丽的魔男.上》就可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