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情爷(下)》 第一章 天台是由樟木搭建成,一个像是大圆柱般的巨型平台,约有五层楼高,台上四周为防止酒客不慎坠落,围了精雕细琢的雕花栏杆,栏杆上处处点上金管蜡烛,照耀得天台有如白昼般光辉亮丽,由上往下看,周围的街景在火炬的围绕下,更显得华丽壮观,让人惊艳得移不开视线。 爱瞧新鲜的兰礼秋就瞧得目瞪口呆,小嘴儿久久阖不上,就这么蠢蠢的张著,最后还是身旁的男人体贴地伸出手帮她阖上。 “别张太大,当心有苍蝇飞进去。”诸天日笑著揶揄。 她登时红了脸,咬著唇瞪了自己的夫君一眼。“讨厌啦!”尽管笑她乡巴佬好了,臭夫君! “好了,别恼,这儿风大,风袍拉紧点,别著凉了。”他细心的拉紧她的紫襟披风,就怕她回府后受寒。 “夫君也得穿暖些,你瘦瘦弱弱的,别教风给刮走了,届时我可找不到像你这么贴心的好夫君。”她笑嘻嘻的也伸手将他的长披系带拉紧,模样活像是讨打的丫头。 诸天日不禁失笑。这小家伙反击他方才的调侃了! 他用食指轻弹了她眉心一下。“再要调皮,我带你回府了。” 这招可用对了,小女人马上变得规矩,笑得工整,眼神还谦卑的带著求饶。 “夫君,我不调皮了,保证今晚都会乖乖的待在你身旁,而且发誓绝对不会好奇惹事,况且有阿葛在我身边转,谁敢动我。”她眼睛扫视一回,别说有阿葛陪著了,就说她是谁的女人,嘿嘿,也没人敢对神人的妻子不敬。 待在他身旁自己就跟“神女”没什么两样,人人见了她,哪个不是无比恭敬的对待,只差没跪下对她虔诚的膜拜了,惹得她浑身不舒服,逼得她得时时谨记出门要庄重,出门要庄重,才能衬得起自己这神人之妻的身分。 想想这大概是嫁给他后,唯一最教她不舒服便利的事了。 尤其今日的陪客是当今太子爷,再怎么说也得端出国师夫人的形象,不能折损了夫君的颜面——重点是,夫君下通牒警告了,她可不想败兴被拎回家! “最好是如此!”诸天日好笑又好气的望著她慎重其事的点头,发誓绝对乖巧的模样。她这话能听得进去几分,他自然不敢有过多的期望,抿著笑,他细心的将她被风吹散的发丝再挽回耳后。 “夫君,这天台风真的很大耶!”一阵风吹过,兰礼秋打了个哆嗦。 他双眉微拧。“那咱们这就离开。”正合他的意。 “不、要!”她当下赏了他一个鬼脸。 就知道!“好吧,我脱下长披,你再披上。”他认命的要再脱下自己身上的披风让她裹著保暖。 她立即拉紧他的衣襟不让他褪衣。“我不要你的长披,那太大件了,裹著不好看。” “难看总比受冻好,你还是——”话还未说尽,小人儿已经溜进他的怀里,蹭著要让他密密实实地抱著,这下他哪还有什么话多说,拉紧长披,将两具身子裹紧,密密为她挡风取暖。 可两人这如胶似漆的举止,在大庭广众之下,让众人见了可就使神人庄重的形象破了功。 “国师夫妻感情甚笃,好教人羡慕啊!”默默观察了一晚后,朱颜眼露精光的开口。 “哪里,一般夫妻不都是这样。”他尽量淡然的回应。 “可不是一般夫妻都能这般恩爱的,我与太子妃可就是相敬如‘冰’了。” “那是因为太子除了太子妃外,还多了起码十位以上的侧妃,太子将自己切成十几块,太子妃抱在怀里的只有一小块,当然得小心的护著,将那一小块肉冰镇著——比较不会腐坏。”窝在丈夫怀里的兰礼秋探出头,说话刺了太子一记。 就见朱颜脸色微变,像是动怒了。 “秋儿,不得无礼。”诸天日虽心里暗笑,但还是板起脸来制止自己妻子的放肆。 这女人是仗势了!瞧著有人保护的女人,朱颜再不悦也得挤出笑。“夫人说的也没错,我是多情了些,不像国师,对夫人倒是一心一意。” 兰礼秋这一听更是笑开了脸,忽然——啵!不偏不倚,重重地啵在夫君的唇上。 整个天台一阵静默,足足一刻钟后才又有呼吸声传出,只是这声音透著压抑,短促轻浅,就怕被人发现自己的存在。 哎呀呀,撞见神人非神的举止可是大不敬,大大的尴尬啊! 诸天日难得的微微红了耳根,这时不禁庆幸起太子动用王权将这天台强包下,坐在这上头的陪客仅有太子极其少数的亲信,当然,还有一堆带刀锦衣侍卫,不过这已经够幸运了,若教其他百姓亲眼目睹,他的形象可要荡然无存了。 “呃……这个,我说国师啊,这个……天台的景致相当特别,为配合这景观,我还特别安排了歌舞助兴,希望国师与夫人能尽兴。”朱颜打破尴尬的出声,手一拍,一群身著艳丽彩衣的舞者便婀娜地排排走出,接著随那音乐款款摇摆起来,摇曳生姿的模样煞是动人。 但这份风情却没有落入主客的眼中,因为这位贵客正顾著圈紧像虫一样想跟著舞者扭动的搞笑身子,就怕她扭得忘情,跌落他的怀抱。 朱颜暗暗思忖。自己从来没注意到,原来这神人这般宠妻,从前他只道诸天日清心寡欲,过著犹如神般的清冷生活,所以娶了一房妻子后,就没再有任何绯闻传出,如今看来,并非神人无欲,而是专情啊! 此时场中的舞者抽出腰间的彩带,在空中挥洒出五彩缤纷的景象,兰礼秋原就爱缤纷的色彩,立即离开夫君的怀抱,拍著手大叫,“好耶,真美!” “这舞不只美,还很刺激呢,夫人喜欢刺激吧?”朱颜有心讨好,笑著问。 “刺激?什么样的刺激?”她眼儿都睁大了,雀跃兴奋不已。“我最爱刺激了,拜托越刺激越好!” 一旁的诸天日闻言皱起眉头,可不希望让这小家伙玩得太过。 “夫人放心,保证让你满意。”朱颜朝舞者点了头。 舞者立即一字排开,绕著兰礼秋扯动手中的彩带,扯著扯著,竟有一名舞者彩带一挥,将被围在中央的她卷起,在她的惊呼声中往空中一抛,兰礼秋登时飞高,另一名舞者彩带一抖,在空中将她接住,再一抛,她惊险地又被带向空中。 这原是天台最著名的表演,极受外宾欢迎,兰礼秋也玩得惊叫连连,不亦乐乎,但意外却在瞬间发生。 原本趴睡一旁的阿葛见主人被抛向空中,以为主子有危险,兽性大发,狂怒的冲进舞群中攻击那正接住她要再抛出的舞者,舞者受惊,抛出的彩带偏了方向,竟往五层高台外的空地抛,众人莫不吓傻了眼,飞在空中的兰礼秋更是惊魂变色。 “夫君,救我!”情急下,她只来得及闭眼大叫,接著身子便越过高台栏杆,快速的向下坠,恍然间,她感觉腰身一阵拉力,忽地她被人搂住,再眨眼,比她想像还要快的时间,她已落地,而且在一双铁臂紧护下,在地上翻滚了两圈才停下。 怎么回事,竟没摔死?她惊愕的睁开眼,“夫君”只见护著她翻滚的人竟然是他! “你有没有受伤?”见她已睁眼,诸天日立即铁青著脸问。 “咱们——没死?”她吓呆了,自五层楼高的高台落下,竟能毫发无伤? “咱们没跌落天台下,没事了。”检查完她身上没有大碍后,诸天日松了一口气。 “没跌落天台下……那这儿是?”她怔愕地问,脑袋还是一片空白,吓得甚至连哭都忘记了。 “这是天台下方栽花装饰用的造景露台,幸亏你们跌落的地方是这里,否则真要尸骨不全了!”朱颜吓破胆的冲下天台,见到他们平安无事,差点都要痛哭流涕的跪地谢恩了。 他们落下的这露台,离上头高台只有一丈高,这两人当真有天神护体,命大得很,居然没给落入底层摔死,而是落到这方寸不到数十步宽的露台上。 他吓出一缸子冷汗来,这两人若是有个闪失,别说父皇不原谅他,就是天下百姓也会指责他是谋杀神人的千古罪人,这意外他可是担不起的! 除此之外,还有件事也是教他吃惊骇然——这国师竟不顾一切的跃下高台救妻子!若没有这露台,他铁定会粉身碎骨的,但他还是不假思索的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一跃而下…… “原来我们没摔死……”兰礼秋还处在惊魂中,整个人浑浑噩噩的,低喘不已。 诸天日见状,神情凝重,以手背覆上她的额头,发觉冰冷一片,当下沉敛著脸抱起妻子,头也不回的离开,那头自知闯祸的银狼也随后缩著尾巴跟上。 两人走后,朱颜这才回神。哎呀,糟了,今天这场高台宴原是要讨好贵客,却出了这等乱子,还吓傻兰礼秋,这可大大得罪了诸天日!他恼怒地转头对著还惊魂未定的舞者们怒目以视。“来人啊,将所有坏事的舞者全给我拖入大牢,等著明日处斩!” 总要有人为今晚的意外负责! 数十名的舞者闻言,身子全瘫了一地,哭得死去活来。 “秋儿,你没事吧?”回到国师府,诸天日立即要嬷嬷煮来还魂汤让她服下,握著妻子冰凉的手,他关切的急问。 “我……没事。”她逐渐找回吓离的魂魄了,一双黑眸直勾著丈夫担忧的脸看。 “真没事?”虽喝了还魂汤,但他怎么瞧还是觉得她心神未定,忧心地再探她的额头,已回温,不再那么冰凉了。 “夫君,我真的没事了。”她拉下他抚额的手。 “嗯。”他这才露出放心的笑容。 “夫君……”她忽然轻缓地抬起他的手放在自己唇边,眨著长长的双睫,眼角有著湿润的感动。“夫君,谢谢你。”她哽咽的说著。 他抚挲著她的脸颊。“谢什么,你是我的妻子,我当然要不顾一切的救人。” “可是……你不怕死吗?”当她回魂后,想到的是他惊心动魄跃下救她的那一幕,心情还是很激动。 “我没想那么多,只是一心要抱住你。”他沉著脸,也回想起她被抛向高台外的那一景。当时他惊得魂飞魄散,血液逆流,再下一刻他人已跟著坠落,回神时才知原来自己跟著跃下了。 “夫君,我上辈子真的是烧了好香,才会嫁给了你。”兰礼秋感激的紧抱住他的胸膛。 若非爱她至深,又怎能有勇气在高台上一跃而下,这可是一般人怎么也做不到的。 “傻瓜!”搂著她,他双手上下轻缓地抚慰著她的背心,却发现自己的手还在微微发抖……原来还没还魂的人是他。 “对,要说到傻瓜,阿葛才是真正的大傻瓜!不,大笨蛋!都是它害得我险些从天台上被抛下,差了那么一滴滴我就尸骨无存了,这臭家伙,我这辈子没吃过狼肉,这会正好,炖了它吃!”想到惹出惊魂记的元凶,她立刻横眉竖眼的扫向知道自己犯了大错而窝在角落避难的阿葛。 受到主人一瞪,阿葛本来雄赳赳的眼神登时缩成了落水狗相,脖子紧缩的挤在墙角,发觉主人杀狼的目光不减,哀呼一声后干脆夹著尾巴潜逃出房门,免得真的被炖成一锅狼肉。 “夫君,你瞧阿葛是不是被我给宠过头了,我才威胁它两句,它就敢在我面前逃跑,你说这狼是不是真的很欠揍——”兰礼秋气呼呼的向自家男人抱怨,说得正火,发现身旁的男人始终没应声,这才奇怪的转头发现,夫君正拉下脸望著她。 她眼珠登时溜溜转了一圈。哟,要算帐了吗?她表情也跟著一变,撒娇的露出笑脸。“夫君,人家知道错了嘛,下回不会再贪玩了——” “下回还有命在吗?”他沉声怒问。 “这回……这回事纯属意外嘛……”她垂著首,声音如蚊蚋。 果然开始教训人了,学著阿葛缩著脑袋,她也想逃了。 “意外?意外来自你的过度贪玩,你若不凡事这么活泼好奇,会有今日的意外吗?”就是因为见她活泼好动,太子才会故意讨好的设计这段表演,而这表演莫说是因为阿葛而惹出的事端,光这表演的本身就有危险性,她一再被人在空中抛来抛去,他见了脸都绿了,偏偏这小妮子还不知害怕,玩得不亦乐乎,真不知她是胆大包天还是不知死活! “对不起嘛……” “这件事让我觉得不能再对你心慈了,否则就是姑息养奸,你得受点小教训才成。”瞧她以后还敢不敢凡事都这么贪玩! “小、教、训……那该不会是?”她变了脸,脸黑了一半。 不要,她不要! “转过身来。” 她死命摇著头。 诸天日眯起眼来,这回他拒绝妥协。 完了,他真的发怒了! “趴上来!” 兰礼秋瞪大眼睛,屏住气,往方才阿葛窜逃的方向望去后,下一个动作就是拔腿逃命,但男人的动作比她还快,三两下就将人捆住,往自己大腿一带,,拍著屁股肉的响声伴著某人杀猪般的哀号声,深夜里听来格外惊心动魄。 “夫君,你可知道有一种石头称做红宝石,它因为有著红艳夺目的色泽,而被视为超凡的‘神灵’,象征著爱情、忠诚和勇气喔。”兰礼秋屁屁前天才挨揍,这会还有些麻麻的,缠坐在丈夫腿上,而他就坐在草地里,任她双手把玩著泥土里的石子。 “红宝石?象征著爱情、忠诚和勇气?原来石头也是有意义的。”诸天日颔首,这是第一次听闻。 “你不知道吗?我以为夫君博学多闻,什么都知道呢!”她笑得恣意,笑得欠揍。 他无奈的瞅了她一眼。“这世上的事情多如繁星,不是什么我都可以预晓,尤其是你这小脑袋瓜里琳琅满目想著的事,最让我疲于应付。”他捏了一下她的腮帮子。 她笑嘻嘻地拨开他的手。“谁说我最难应付来著?只要夫君也送我一颗红宝石,象征对我忠诚的爱情即可……嘿嘿,还可以顺便当作慰问我受伤的小屁屁的礼物。”她厚著脸皮索讨。 瞄了一眼盘坐他腿上嫩得弹牙的美臀,他伸出手轻轻揉上,心疼的表情毫不隐藏。“好啊,倘若你希望得到这颗石头,我会送你的。” “真的吗?” “当然,你都开口了不是吗?”他宠溺的一笑。 兰礼秋笑得更甜,倚著他,将小脑袋整个靠在他肩上。 “夫君真是天底下最温柔体贴的好男人了!”她忍不住幸福的说,当然,如果不要拉下脸来揍她屁屁就更好了。 成亲前,夫君只见过她一面,记得那是皇上举办的百花宴,目的是为他相亲选妻,而她因为爹是相国的关系,才有幸受邀前往,可从头至尾她都在宴厅旁开心吃著各式甜果,压根没对他说上一句话,更没正眼与他交视过。说实在的,当时她连他的长相如何都不甚清楚,她是如此,他也该一样吧,何以他会在众多出色的人选中,挑中平凡的她为妻呢? 不过,当爹与大哥得知她将是他的新娘后,两人可是夸张的连著三天三夜兴奋得睡不著觉,还四处酬谢神明,说是祖上积德才让她有那么好的福分,得以嫁入国师府,那欢天喜地外加喜极而泣的情景,至今想来还让她莞尔不已。 “夫君,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她兴匆匆的问。 话落,诸天日的笑容突然顿住。她……又要再问了吗?离上回她问起的时间还不足半个月不是吗…… 诸天日发觉自己竟口干舌燥了起来,心跳急剧的加速著。 “夫君……你怎么了?”这原本该是一句没什么打紧的问话,可不知为什么,夫君竟微微变脸了? “没事……” “可是你的表情——” “我没事,你想问什么?”他绷著脸,一滴汗明显滑落额际。 “喔……我想问你,你到底是看上我哪一点啊?”既然夫君说没事,她就趁这个机会问出自己长久以来的疑惑。 “嗄?”没想到她问的是这件事,他一时反应不过来,愣了一下。 “我是问你为什么要娶我啊?”以为他不明白她的意思,她天真的换个方式再问一次。 他一愣后,发觉心跳顿时平复了,紧张感也消失,诸天日怔怔地低下首,若有所思起来。 兰礼秋见了,扯著他的手,噘高樱唇。“夫君,你到底怎么了”厚,他有点失常喔! 再抬首,就见诸天日敛起的笑颜又重新回到脸上。“你问我为什么要娶你是吗?好,我告诉你,那是因为百花宴上,我一眼就看中你成为我孩子的娘——” “老伯,这千金你还是收回去吧,你这病得找大夫,而不是我这个国师。”国师的座轿在入宫回府的路上,被人拦轿了。 坐在轿内的诸天日脸上并无不悦,只有淡淡的无奈。 “不,国师乃是神仙转世,只要你肯施法……医治,我这病、咳咳……一定可以……咳咳……起死回生的!”老翁一面说,一面咳喘个不停。 瞧来这病况真的不轻。诸天日眼神飘向轿侧的护卫,苏子兵立即扶起跪地的老翁。“国师虽神,但毕竟不是大夫,无法得知你生的是什么病,不过国师有熟识的大夫,你拿著国师的帖子去求医,那位大夫会尽力医治你的。”这种事遇多了,他自然知道该如何处置,取了张印有国师封印的帖子交给老翁。 老翁无限感激的接下。国师虽然没有亲自救人,但还是给了指引,只要国师给了希望,他就有活命的机会!朝著轿子磕了七、八个头,他才拿著帖子,欣喜的离去。 苏子兵回头便听见轿内传出极轻的叹气声。像这样拦轿要求主子显现神力求助的事天天发生,求医算是一般了,还有人来求长寿、求生子、求发财,甚至求官,求到地府开眼界等等匪夷所思、无奇不有的事,主子虽没抱怨过,但日久终也会露出疲态。 唉,主子心中藏有太多事,藏得越多,越空虚,再加上夫人的事,恐怕让他更加烦心吧…… “回去吧。”轿内传出低沉的吩咐声。 “是。” 轿身又起,此处离国师府不远了,只希望回去的短短路程别再蹦出个人才好。 轿夫瞧著苏子兵的脸色,也知道该怎么做,立即加快了脚步,飞也似的将神人送回府。 只是轿身尚未停稳,府中的嬷嬷就匆匆走上前。“国师,您总算回府了!如果可以,是否能先绕到夫人那儿去瞧瞧?”她苦著脸要求。 “秋儿怎么了吗?”诸天日皱著眉,一面下轿一面问。 “夫人……她哭了。” “哭了”这可教他挑高了眉。“怎么回事?”他随即敛下眉目。 “夫人她——国师!” 等不及嬷嬷说完话,他人已经直接旋身往内堂过去,脸上布满焦急,一听到她哭,他心便揪得紧,脚步更加快。 经过三道回廊来到内寝,才刚进房就听见有人抱著枕头呜呜哭泣著,他脸色一沉。“秋儿,怎么了?” “你不要过来!”听见他的声音,兰礼秋心慌的将脸整个埋进枕头里,急著赶人。 他愣住半晌,蹙著眉心,反而快步上前。“发生什么事了?”他更急。 她抱著枕头闷著脸,拚命摇头,就是不肯露出小脸来。 “秋儿!”他扯著她闷住脸的枕头,再让她闷著怕要窒息了。 “别管我啦!”她将枕头抱得更紧,死也不让他瞧见她的面容。 这下他更吃惊,干脆手一抽,硬是将她遮脸的枕头抽离。 枕头被丢至一旁,两人视线相交,表情都是一愕。兰礼秋咬著唇,赶紧再以双手遮住脸,从呜呜的哭声变成哇哇的大哭,诸天日则是瞪眼后,再眨了眼,表情转为愤怒。 “你的脸怎么了?”他难得如此沉怒的问话。 “哇——” 这小家伙的俏脸竟然一边肿成了如发糕蒸熟后的模样,难道有人对她动粗了 “秋儿别哭了,过来我瞧瞧!”无暇顾及她闹的别扭,一把拉开她覆面的手,他仔细检视她火辣辣的面容,一张俊脸登时拉得比马脸还长,瞪著她久久没说话,似乎正在压抑著什么。 她唇一抿,蹭了两下鼻子才扑进他怀里。“呜呜……夫君,好疼啊!”她赖著他哭个彻底。 “谁干的?”他声音十分阴恻恻。 谁干的?“还有谁?我自己干的啦,痛死了,我痛到不想活了!”她蹭进他胸膛,哭得凄惨。 “你自己干的?”他愣了一下。“你把自己打成这副德行?” “谁说我自己打的?人家……人家,哎哟,好痛……呜呜……” 诸天日这会才发现她说话大舌头,连声音都含含糊糊的,话都还没讲完就捧著脸颊……不,该是捧著牙床哭号了起来。 他眯眼,了然了。“糖吃太多,闹牙疼了?” “嗯……呜呜……”她疼得龇牙咧嘴,还得分神点头。她好吃甜食,这下甜出问题来了,阿呜……痛啊! 他不由得一哂。 还以为她被人欺负了,正火著想谁这么大胆敢对他的妻子动手,还思考著该如何为她报仇……一个神人竟然想著以暴制暴这等复仇泄恨的事儿来,这……唉,他苦笑。跟这女人相处越久,他的心性越变越“人性”,再这么下去,他的“仙气”就要荡然无存了。 “张口,我瞧瞧。”他捧起她的脸庞,要她张口。 “不要!我脸肿成这样已经够丑了,若再让你见到我的烂牙,你说不定就不要我了!”她咬著牙根说话,抵死不从。 他失笑。“我要不要你跟你的烂牙没有关系的。” “你是说,不管我多丑你都不会嫌弃我?”她迳自解读。 “我不以容貌取人。” 这话在兰礼秋听来像句承诺,这才张开有些变形的小口。 诸天日小心翼翼的往她口里瞧去,只见在左后倒数最后一颗的牙蛀了个大洞,连四周的牙龈都跟著充血肿红。 这铁定很痛!他脸色沉了沉。“挺严重的,得请大夫瞧瞧才行。” “不行,说不定要拔牙的,那多痛,我不要!”她立即抱著下颚,整个人缩进被子里去,又来一次抵死不从。 他无奈的抚著额。“不治,你脸一直肿下去不消怎么办?” “你是神人,你想办法让我牙不痛!”她由被里探出一双布满血丝的大眼。 “你真以为我是万能的?”这丫头也跟外人一样,真当他无所不能了,傻瓜一个! “你见死不救,那我痛死算了!”她任性的喊。 “秋儿!”见她不合作又泪眼汪汪的模样,他心一横,绷了脸,连音调也提高了。 兰礼秋见了,立即嘴一扁,露出可怜兮兮的神情,爬出被窝,扯著他的衣袖。“你生气了?” “嗯。”他脸色依旧不好。 他很少对她大声说话,除非她做出任性而危害到自己的事来,他就会像现在这般板起脸,拒绝妥协,就连碧透的眼都仿佛会冒出火花,她若再坚持,那就是自己讨皮痛了,因为他开始在卷袖子了!接下来……哇哇,她怕拔牙,更怕他打她的小屁屁啦—— 第二章 “阿葛,咱们该走了喔——咳咳……”一面拎起包袱,兰礼秋一面朝着银狼招手。 今晚过后就是她重生的开始,她将不必再背负神人之妻的头衔过日子,她要离开东霖国,寻找一个自己能够安适存在的地方。 阿葛敏捷的起身,跟着主人在黎明前夕轻悄的离去。 兰礼秋没有惊动任何人,就是怕见到父兄的哭脸,可真到了要别离,才发觉自己有多感伤,但为了要埋葬过去,重新开始,她必须坚强,不许自己再流泪了。 至于那消失的男人应该不会消失太久,相信不久就会出现,当他出现时,两人将不会有机会再见面,今生他们的缘已彻底尽了。 “黄粱一梦,我与他之间犹如黄粱一梦,什么都不真实,什么也都仿佛不曾存在过,阿葛,你说过去我到底是怎么过日子,我怎么一点都记不起了?”她幽幽的问向身旁的银狼。 阿葛没有回应主人,迳自瞄向前方幽蒙暗处的身影。 她不经意的也随着它的视线望去,黎明微光中,她看不真切那人的面孔,但一股熟悉的气息索绕而来,她的一颗心意竟不听使唤的狂跳起来。 会……是他吗?那身形像极了他……兰礼秋瞬间乱了思绪。不,她不要见到他,她今生再也不要见到他,不要!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不想因为再见到他而再次动荡,她想转头跑开,但双足却牢牢的钉在地上,连举步都困难,只能任自己心跳加速,眼睁睁的瞪着那逐步靠近她的人! 当那人终于清楚的出现在她面前时,她杏眼圆睁,说不出内心澎湃的情绪到底是什么滋味。 是得偿所愿的松口气,还是恍然若失的失望? 缓缓松开紧握的手,兰礼秋朝着那人挤出笑。“戚大夫。”朦胧间戚大夫和那男人还真有点像,难道是她还没忘了那男人,所以就连见到戚大夫的身形都仿佛见到他…… “你好像受到惊吓了?对不起,我无心吓你,只是想阻止你离去。”戚枫堂歉然的盯着她惊白的脸庞。 她误将他当成恶人了吗?还是,误将他当成什么人了? “你怎么知道我要走?”她努力恢复镇定,抚胸振作的问。 他苦笑。“你的一举一动,我都不会错过。” “你……”兰礼秋涨红了脸,哪里听不出他言语里的告白。 “非得要走吗?”他靠近她,悠声问。 她用力的点头,“非得要走!”不留任何转圜的余地。 她感激他的救命之恩,但是不可能接受他的,至少现在她没那个心思。 “那我陪你一起走,你想上哪去?”他立即问。 他要跟她走?兰礼秋一阵愕然。“你不是开玩笑的吧?”她努力装出轻松调笑的模样。 “你说呢?”他表情再严肃不过。 这回她再也笑不出来了。“我不用人陪,你还是回去吧。” “你拒绝得真直接,竟连一丝犹豫也没有,真是伤人。”戚枫堂神情哀叹起来。 “很抱歉,我只是不想欺骗你。”她不自在的咬着唇。 这样的表情却再可爱不过,戚枫堂更加痴迷的望着她。“也许你被所谓的谎言吓坏了,但有的时候谎言也能让人安慰,你若肯出言欺骗,也许是一种仁慈。” 她怔怔地听着他说的话。谎言也是一种仁慈……那么,那男人一直用着同情的心情在对她了? 当爱情走到“仁慈”的地步,其实就是悲哀的尽头,这样的爱情不是她要的。“这是残忍的慈悲,若你经历过,你不会期待再经历一次的。” 他摇着头。“不,这跟吸毒一般,会上瘾的,你真能忘得了三年中被呵护的点滴?你不期待那是真的?若有机会,就算在梦中也好,你不想再享受一次慈悲的谎言?” “我……”她脸孔一阵青白。“我不想自欺欺人了……” 想,怎么没想?她多希望在梦中能回到天台上那男人跃下救她时的那一刻,那时的她最幸福,他为了她连命都可以舍弃,如此天衣无缝的谎言,美得教人不敢相信这不是真实的,可惜她本来就睡眠浅,如今更是难以入睡,就算好不容易睡着,也是一片空白,她回不到令她心悸的那一刻了,回不去了…… “你这才是自欺欺人的话!” “你够了,我心里怎么想是我的事,你何苦这样逼人?!”她终于恼羞成怒。 点不醒她面对,戚枫堂无奈的叹气。“我不逼你,但你真的不愿意让我同行照顾?”他还是想跟她走,尽管她心里有别人,还是不想轻言放弃。 “不,我有阿葛陪着我就成了。”兰礼秋坚决拒绝。 他失望的垂下脸,第一次的真情告白算是彻底失败了。“那能告诉我你要到哪里去吗?你从我处所离开,兰相爷定会问我要人的。” “对不起,替你惹麻烦了,不过我无法告诉你要上哪去,因为我也不知道我将会在哪里落脚。”她据实以告。 “是吗?你的意思是,今日一别,我们可能再没机会见面?” “不会的,过一阵子若定下来,我会和爹以及大哥联络的,届时你可以同爹一起来探望我。” “嗯。”知道这是安慰的谎言,戚枫室一阵苦笑。 她不知不觉中也学会慈悲了。 “我走了,戚大夫你要保重!”说完,兰礼秋便带着阿葛,头也不回的走了。 跟在王子身后的阿葛瞥了一眼远处,那儿立了一身淡色衣裳的男人,站在晨曦中,显得逸雅翩翩,仙骨飘然。 西懋国,位于东霖的西方,四周山峦屏障,气候温暖宜人,不若东霖国此时的寒冷,这里到了午时,甚至还有点热。 “来喔,来喝碗清凉解渴的冬瓜茶喔,来喔--” 这里似乎盛产冬瓜,举凡冬瓜类制品在这里皆是举目可见,而且种类琳琅满目,例如冬瓜霜、冬瓜糖、冬瓜蜜、冬瓜膏、冬瓜汤,还有兰礼秋手中这碗刚买来,冰凉好喝的冬瓜茶。 “阿葛,这里的冬瓜茶挺不错喝的,咱们就留下来卖冬瓜茶为生,你说好不好呀……不好?因为太多人卖了,我卖不赢人家?也对,我一个外地人怎么卖得赢当地的卖茶高手,咱们若真要这么决定怕是会饿肚子的--欸?我说这里什么都与冬瓜沾上边,就不知是否也出产‘矮冬瓜’呢?” 她已养成与自家宠兽自问自答的习惯,阿葛也懒得理她,随她要怎么自言自语,说着说着,兰礼秋墓地想起好笑的事,掩着嘴瞄着四周偷笑了。 “有耶!你瞧这里的人都不高,我个头已经够小了,这里的男人与我站起来还一般高,这里真的出产矮冬瓜耶!”她惊喜的发现。 “呵呵!这么一来夫君就不会再笑我个小人矮,在人群中找不着我了--”她的笑容倏然冻结住。 阿葛的狼眼懒洋洋的瞄她一眼,就见她张大的嘴又懊恼的阖上。 怎么又提起他? 兰礼秋沮丧的在路边的大石子上坐下,气嘟嘟的瞪着前方。“可恶,我若要再提起他,干脆让我天打雷劈算了!” 阿葛又瞥她一记。有这么严重吗? “阿葛,这地方不好,咱们换个地方落脚去!”她像个孩子似的赌气起身,但跑了几步又停下。"阿葛,走,我要喝光这里的冬瓜茶,让矮冬瓜们没茶卖给其他人!“ 它无力的翻了个白眼,就见它家幼稚的主人,真的跑去买了十几碗冬瓜茶往自己的小肚子里灌。 当晚,兰礼秋拉了肚子,还发了一顿烧。 夜里,阿葛顶开客栈大门,让一个男人进到主人的房里来。 男人担忧的摸着床上小人儿发烫的额头。“冬瓜茶性质冰寒,你的身子还没完全恢复,这么生饮冬瓜茶,如何能不生病?!”这小家伙没人盯着,就是这般虐待自己! 取来湿毛巾为她拭汗,男人还喂了她一颗解热消炎的药丹,又忧心的望了她好一会,直至天色翻白,小人儿脸色转为红润才离开。 翌日-- “阿葛,我告诉你,这间客栈不干净,昨晚好像闹鬼了,我隐约感觉床旁有人紧盯了我一晚,真是太恐怖了!还有,这里的冬瓜茶也不卫生,我才喝了几碗就闹肚子,这里让我水土不服,不适合居住,今天咱们就尽快离开吧!” 兰礼秋的心惶惶不安的跳着。昨夜她仿佛看见了一双勾魂摄魄的碧眼……这地方令人不安了,还是快快走的好! 峰安国,一个贫穷的小国家。 “阿葛,都是你害的!大家一见你就怕,每个人在离咱们五尺处就惊叫窜逃,小孩更是远远瞧见你就哭,你就不能表现得和善一点吗?扮成狗也成,别再让咱们处处受到排挤了!”停在路边,听着一个娃儿因为见到阿葛而号啕大哭的声音,兰礼秋掏了掏耳朵,忍不住对银狼抱怨数落。 银狼的回应则是朝那爱哭的娃儿再次呲牙咧嘴一阵,结果娃儿不哭了,却吓得尿裤子,就连娃儿身旁的母亲都傻眼得伯是要晕过去。 路人们见状,纷纷惊吓得软脚,胆子大一点的就地取材,拿起地上的石子就要攻击他们。 “阿葛!”她气结的捏了银狼的脖子一把,带着肇事的它一起逃。 “这样是不成的,你的出现会害得咱们无处容身的!”她喘嘘嘘的停在一处无人烟的小道上后说。 以前在东霖国时,人人都知道阿葛是她的宠兽,没她的命令不会伤人,所以并不那么惧怕,但出了东霖国,大家见到狼便怕,带着阿葛,根本没一个地方会接纳他们! 她气呼呼的瞪着犹不知悔改收敛的恶狼。 “怎么办?”被你这么一作恶,今晚咱们可能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她烦恼的就地而坐,想着今晚要怎么解决住宿问题。 烦躁的双眼望向小道尽头的空地上,刚好瞧见一对人儿在嬉闹,女孩儿拉着男子的长发,男子无奈傻笑着,任她顽皮个够,风大,他又拉了拉女孩儿的衣领,那亲昵的体贴让兰礼秋眼眶不由得泛红了起来,鼻头酸酸楚楚的感觉不由自主的油然而起-- “别与阿葛在墓地里滚,头发都弄乱了!” “乱了没关系的,夫君会帮我绑回辫子的。” “人家西汉张敞的画眉之乐让人津津乐道,我可没听说过丈夫为妻子绑辫子有什么风情产生的?” “这下就有了,咱们夫妻恩爱也来个‘辫发之乐’,以你神人的名号,相信这也能成段佳话的,怎么样,咱们恩爱一下吧……” 咱们……恩……爱……一下吧…… 兰礼秋怅然地垂下首,忽然,用力紧捏了一下自己肉肉的小鼻头。“酸个什么劲?喝了梅子醋啊!再发酸就把鼻子给拧下来!” 她扮起凶神恶煞的神气,自己对自己恐吓起来。 “阿葛,走了,天要黑了,咱们找山洞窝一晚去!”不愿再触景伤情,她转身想走。 “姑娘,你要找地方住吗?”突然,一个老头自己跑到她跟前问,但一问完话又闪得老远,就怕阿葛凶性大发,一口咬了他似的。 “咦?老伯你怎么知道我正愁没地方住?”这老伯也真厉害,居然知道她要找地方落脚,而且还主动问起?她以为阿葛在,所有人都对他们避之唯恐不及,想不到这老伯有胆接近她? “呃……我是瞧你一个外地人,又带了头吓人的野兽--呃,我是说,又带了头宠物在身边,一定不好找到地方收留,刚好我在这附近有间空茅屋等着租人,你若是不介意,我愿意租给你。”老头害怕的又瞧了一眼阿葛,身子一缩,又退了两步。 “原来是这样啊,老伯你人真好,那屋子我租了!”太好了,她不用去睡山洞了! “租了?!你不先看看环境再决定吗?”他抖着声,真希望她别租啊! “不用看,老伯人看起来这么厚道,租人的房子也一定整洁。”开玩笑,这可能是她在这里唯一可以有床睡的地方,就算是猪圈她也租了。 “这样的话……我就直接带你过去了。”老伯的表情竟难掩失望。 兰礼秋瞧了也不禁奇怪。明明是他自己跑来要租屋的,怎么租出去了又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 侧着脑袋跟在老头身后,她百般不解的想着。这老头有什么问题啊? “到了,就是这儿。”老伯哭丧着脸指着一栋小茅屋,茅屋前头还有个用篱笆围起来的小花圃。 兰礼秋一眼就爱上了这茅屋,飞也似的冲进屋里。这屋子不大,但是整齐又清洁,比她有幸没被排挤而住过的客栈环境都要好! 她开心的在屋子里绕了一圈,满意极了。 “姑娘,你真不再考虑一下,真要租?”老头瞧着阿葛慵懒的打了个哈欠,露出阴森森的利齿,紧张的又再问一次。 “租,而且至少租一个月,这是一个月的租金外加押金,你瞧够不够?”她爽快的掏出一锭金元宝。 就算方才对老头的态度有所疑惑,但在见着这间惹人爱的茅屋后,她就什么疑惑也不管了,先住了再说。 怕他反悔,一定得下重金才行,幸亏她这趟出门什么都忘了带,就没忘记带足金元宝。 而这果然让老头瞪大了双眼,瞧得眼都直了。黄金多值钱啊!他活到这么太岁数,还没见过几次金元宝的长相,这丫头随便一掏,就是一锭足以买下这间茅屋的金子,他吓了一跳,有道钱是人的胆,果真这会再见那头银狼,似乎就没那么可怕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这儿租给你,你爱住多久就住多久,我不会赶人的。”搪着捧在掌心的金元宝,他有良心的说。 “那真是太好了,老伯,你真是太好人啊!”她笑开了颜。 “好说好说……”老头笑得尴尬。 他才不想做什么好人,要不是有人也拿了一锭金元宝要他这么做,他怎么可能将这茅屋租给一名带着野兽同行的奇怪姑娘呢! “呃……姑娘,如果没什么事,茅屋就交给你,你小心门户--”瞧了阿葛的狼眼,他心里再度发毛。这话算是白说了,有这头狼在,谁敢接近?“总之,这人交给你了,我走了!”他急忙闪人。 待他走后,屋内的人狼对看了一眼,才要高兴终于找到地方落脚,两张肚子就同时传出打鼓声。 “饿啊!”兰礼秋欢呼都来不及就先叫饿了。 没办法,她带着阿葛四处逃难一天没吃东西了,这会肚子正饿得不像话。 “有没有人在啊?我是对街的好姨,专程送饭菜来的。”突然一个大嗓门的婆子嚷嚷着进了门,手上还提了满满一篮的饭菜。 “哇,有吃的!”一看见食物,兰礼秋与阿葛脸上满是惊喜。“好姨是吧?这食物是给我的吗?” “没错。”好姨瞧见阿葛饥饿的狼眼,心惊胆跳的赶紧递出食物。 阿葛与女主人对望了一眼后,饥饿的他们立即不由分说就先太快朵颐一顿。 “真谢谢你的食物了。”吞完所有食物后,兰礼秋才不忘礼貌的道谢。 “不、不客气。”好姨还是挺怕阿葛的,站得老远回话。 “对了,好姨怎知我与阿葛都肚子饿了,还知道送食物来?”吃饱喝足,她想起来该问清楚一点了。 “这个……是张老头交代我送来的,他还说你一个人出门在外,以后的三餐就由我负责送来。” “张老头?谁啊?难道……是这茅屋的主人,那个好心的老伯?他姓张?” “呃……没错,他就是张老头。”好姨干笑的应着。 “可是他才刚走你就已经将热食送到,未免也太神了点吧?”兰礼秋一脸的吃惊与狐疑。 “这个……我这人没别的长处,就是天生动作俐落了点,呃……我想起我炉灶上还烧着水,不多说了,我赶着回去!”说完人也跑了。 兰礼秋瞪着像旋风般被关阖上的门扇,整个人困惑得说不出话。 这到底怎么一回事啊?峰安国的人怎么一个比一个奇怪? “公子,已照您的吩咐安顿了夫人,接下来,您打算什么时候才要与夫人见面?”苏子兵问。 诸天日盯着篱笆内的小茅屋,炖火还亮着。二更天了,她又失眠了吗? “过一阵子吧。”他忧郁的说。 “可是--”还想说些什么,但主子却举起手要他暂且别出声。 见主子沉下脸的竖起耳朵,苏子兵登时明白发生什么事。 她哭了,屋子里传出了她嘤嘤的啜泣声。 “她总是白天欢笑,夜里饮泣……”诸天日心痛如绞的黯淡下眸光。 他伤她有多重,她夜里的哭声就有多揪心。 冷峻的走进窗边,他由细缝里瞧着人儿坐在床榻上,泪盈于睫。 “孩子……我的孩子……娘对不起你……” 他心弦顿时紧绷,痛苦的阖上眼。是他教小家伙在心底留下永难抹灭的悔恨,小家伙将会为此哀愁上一辈子,而这也将成为他最撕心裂肺的伤痛痕迹。 “娘不是故意的……娘真的不是故意不要你的,真的不是……”无助的泪晶莹地落下,她不断呢喃着。 “公子……”连苏子兵见了都鼻酸,想问主子是否该要进去安慰她。 诸天日神情晦涩,异色晶透的眸子带着犹豫。 “我若进去,她该会掉头就走吧。”他不住木然的说。 苏子兵沉默了下来。经历过这许多事情之后,想必夫人的确是很难轻易原谅公子的了。 “但是难道您要一直处在暗地里守护她就够了吗?”他实在不忍心见到公子如此神伤,还是忍不住问。 公子不仅毅然决然的离开东霖国,也抛却了身为裴族传人的身分,只想找回失去的女人。 “如果可以这么守护着她,也未尝不可。”诸天日幽暗的双目只是一瞬也不瞬的盯着房里垂泪的女人看。 苏子兵听了不禁愕然。 公子真要这么自虐? 自从以为夫人死后,公子受尽煎熬,所受的苦与自责绝对不必夫人少,只是公子是‘自作自受’的那一方,这痛就成了罪有应得,虽说公子心甘情愿承受,可自己旁观这一切,却不得不为主子焦急…… 明明是两个想爱的人,一个在暗夜啜泣,一个抑郁相随,两人再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啊,真是皇帝不急急死他这个太监了! “公子--” 房里的人儿像是听见了什么,猛然望向窗边,两人立即心惊的侧身躲开她的视线。 兰礼秋停止了哭泣,呼吸略显急促。她好像听见窗边有人在说话,可是瞧向安然趴睡在床边的阿葛,若有外人在,阿葛不会睡得这么安稳,会是自己听错了吗? 为了安全起见,她还是下了床,不安的来至窗边,迟疑片刻才伸手推开微敞的窗子,探出头去,外头夜阑人静,空无一人。 果然是她多心了。 一阵风吹来,将她还挂在眼角的泪珠刮起,洒在侧身躲在屋角旁的男子面孔上,他没有伸手抹去,而是激动的紧握双拳,阻止自己别冲上前吻上那哭红的双眸。 她的每滴泪都是他的心血,她每掉一滴泪就仿佛流逝他一滴血,直到他整个人干涸,不再有生气为止。 “我说阿葛的主子啊,这是我自己煮的芋头甜汤,起锅后放凉了,特地送碗来给你尝尝。”好姨端了碗甜汤进门。 兰礼秋在这儿住了半个月了,人人见她笑口常开,对人也和善,她身旁那头人见人怕的猛兽也没有做出什么伤害人的举动,对这一人一兽的戒心就没那么重了,有时经过茅屋时,还会探头打个招呼。 至于好姨就更是热心了,平常除了三餐定时过来送饭菜外,若没什么事还会主动上茅屋来串门子,与兰礼秋说说话,并且问问她有没有缺什么。 “谢谢好姨了。”端过甜汤,她笑嘻嘻的喝了起来。 她最爱喝甜的,这好姨像是她的蛔虫似地,不仅煮的菜对她的胃口,还三不五时煮些可口的甜汤供她解馋,出门在外能遇到这样的好人,真是太幸运了! “不客气--咦?你脸色还是不怎么红润,夜里咳嗽的症状还是没减轻吗?”好姨瞧瞧她瘦凹的双颊,关心的问。 “呃,好多了啦,已经没有前一阵子咳得凶了,应该是好姨菜贩煮得好吃,我每餐吃得多的功劳,现在我比之前健康多了。”她眉弯眼笑。 “是吗?”好姨还是拢起眉,盯着她的脸庞不放。“我说阿葛的主子啊,你一张俏脸总是笑脸迎人,额可是我却怎么瞧怎么不对劲,怎么瞧怎么怪!” 被这么一说,兰礼秋的笑容有些僵住了。“我这笑容是哪里不对劲?又哪里怪了?” “我也说不上来。”好姨上下瞧着她,就是说不出个所以然。 “是吗?”难道是她笑得不够灿烂?她拉开嘴角,笑容更大。“这样如何?” 好姨眉头皱得更紧。“这样更怪!” “更怪?!”用力捏了下大腿,兰礼秋想要再挤笑,但喉咙一痒,她咳了几下,笑容登时变苦脸。 “欸!我说,你现在的这张脸还比笑的时候真实多了。”好姨惊奇的发现后惊呼。 她不住愕了愕。“不会吧好姨,你的意思是说,我哭脸比笑脸好看?”这不会太伤人了点吗? “当然不是,我的意思是说你……其实我也说不上来啊,就是觉得你笑得不真切--欸?这会再瞧瞧,怎么发现你有股散不掉的哀愁感啊?” “哀愁感……”兰礼秋脸色微变,小脸垂下。 真有这么明显吗…… “哎呀,真叫我说中啦?若真有什么愁心的事,可别放在心上藏着,这会藏出病来的。”好姨马上叮咛。 “嗯……”她愣愣地应着声。她也不想藏啊……而且似乎想藏也藏不住…… “那好姨可以问问,你到底有什么心事吗?”好姨热心的问起。 “我……我正在烦恼……烦恼……” “烦恼什么?”她专注的想要听她的心事。 “我……呵呵,我正在烦恼成天这么无所事事也不是办法,该找点活来做做打发时间才是。”一阵支吾后,兰礼秋抬起脸,搔着头,干笑。 “你想找工作?”原来是在发闹没事做啊! “是啊,好姨有机会帮我介绍活做吧。” “你缺钱吗?”瞧她平日出手不小气,那身后的男人又看来贵气……应该不可能缺钱才是? “不缺,虽然身上所带的银两够我花用一阵子,但我总是得未雨绸缪,你说是吧?”她带出的银两虽不少,但坐吃总会山空,还是加减工作补贴一下的好,且最重要的是让她打发时间,省得一天到晚胡思乱想! “也是,也是,可是你在这儿不过是暂住,若要找工作有点难。” “没有临时工可做吗?”既然有地方可长住,她就暂时不想离开,打算在这待上一段时间再说。 “我留意看看--” 忽地,兰礼秋一震。“好姨,你……有没有觉得方才有人在盯着咱们看?”原本还认真谈着话的她,表情突然变得奇怪起来。 “有吗?我没有感觉耶!”好姨奇怪的摇着头。 兰礼秋转首望了一眼文风不动的阿葛。 真没有异状?怎么回事?为何只有她老感到有双眼如影随形? “时候不早,我得回去做晚膳了,你把甜汤喝完后碗搁着,我送膳来时再顺道收走就得了。”好姨交代。 “好的。” 起身送走好姨后,兰礼秋背脊又莫名地发热了,一股熟悉的气息淡淡飘来。 她猛然转身,什么都没有,一阵清香却化在空气中,她感到胸口有着一触即发的炽热感。 她倏然再转回身,抚着胸口。 这里是峰安国,不是东霖,不是东霖……不可能的……不会的! 她小声却急切地喃喃自语着,赶紧阖上门扇,连窗子也一并带上。 第三章 艳阳下,兰礼秋浑身是泥的怒瞪着正缩着脖子的宠兽。 “你这臭坏蛋,今天害我砸了饭碗了!”她气得一路大骂。 好姨好不容易为她找了份种秧苗的活,这臭阿葛不帮忙就算了,还搞破坏,为了追一只兔子,竟然冲进水田里,将大伙辛勤工作了一整天所种下的秧苗踩得一塌糊涂,她为了阻止它闯祸,还在水田里跌了一跤,弄得浑身泥泞,也压坏了更多的秧苗,最后终于教地主忍无可忍的将他们赶出田地。 她狼狈的带着阿葛来到溪边后,已经骂到没有力气再骂了,但又不甘心就这样放过它,只好改用瞪的,看它会不会觉悟,了解到他们相依为命讨生活有多么不容易,它的行为再不检点些,将来他们就真的要喝西北风了! 阿葛不敢正视主任,垂着狼首就想闪。 “还想去那里?!我要清洗一下,你守着,别让人靠近,听见了没有!”她口气还怒着。 阿葛立即站着,一双狼眼识相的警觉起来。 兰礼秋这才缓下脸。算它还知道瞧人脸色! 懒得与它计较后,她低首瞧了下自己的惨状,泥巴人一个,太阳又打,转眼她就要被烧烤成“十窖鸡”了! 转身脱下满是泥巴的衣裳,她只留了件单衣在身上,用手试了水温。 “哇!好冰凉哦!”她兴奋的将身子浸在水里去。真舒服! 开始洗涤身上的脏污,洗着洗着,她开心的玩起水来,将头埋进水里,瞧着清澈溪水内的鱼儿游来游去,好不快活。 她一时兴起,追着鱼儿跑,忽然喉头发痒,又想咳嗽的毛病最近几乎不发作,但偏在这时候又蠢蠢欲动起来,想隐忍着游回岸上再咳,但却发现不知不觉她已经游很深了,根本等不及上岸就已经在水里咳呛起来,水瞬间全进了她的鼻息,瞬间她难以呼吸,想大声呼救却连声音也发不出,身子越来越重,重到她再也撑不住,被水流给拉进最深的溪底。。。。。。 “公子,夫人没事,你可以放心了。”苏子兵将两位主人湿答答的衣物摊在花圃前全部晒起后才进到茅屋内,见主子只着了件內杉,一脸担虑的守在昏睡人儿的床榻旁,叹一声后上前劝着。 主子瞧见夫人下水时就很不认同了,一直在远处紧张的注意她在水底的状况,谁知才一眨眼工夫,就真听见阿葛的求救嗥声,主子脸色一变,立即奋不顾身的跃进溪水里救人,这会人是被平安救起,但想必主子也吓坏了。 “嗯。”诸天日铁青着脸应声。 这小家伙当真不能一刻脱离他的视线,由溪水里捞起她后,她一度没了心跳,是他拼命灌气给她才将她救回。 他低首发现自己的掌心到现在还抖着,心也仍紧抽着,唉,他承认这回真的给吓得不轻。 “公子,我瞧夫人一时半刻不会醒来,您穿这样太单薄,怕会受凉,要不要先回客栈换件衣——啊,公子,您也受伤了吗?” 苏子兵原本要劝他回住处换件干净的衣物再回来,话说到一半却惊见他腰间湿红一片,立即大惊失色。 “我受伤了吗?”诸天日这才愕然发现自己的內杉是破裂的,而腰间真又一道伤口,伤口不算深,但因没处置所以还淌着血没止。“应该是救秋儿时被利石给割伤的,不碍事的。”当时救人急如星火,割伤时也不觉得疼,人救回后又挂心她的状况,压根没发觉自己也受了伤,这会瞧见伤口,才真正感觉到有些疼痛。 “公子,还是让我先为您止血上药吧?”苏子兵。 公子在他还没反应时就已跳入水中救人,这让他想起先前公子跃下天台的惊心景象,那时也是为了救夫人,这般不顾自身全凭冲动的行径,根本不可能发生在处事严谨,思虑周严的主子身上。 唉,其实公子早在那回跃下天台时,就应察觉自己爱上夫人的心了,到这之后才“觉醒”,已是曾经沧海难为水,不知还要付出多少代价,才能挽回夫人受创严重的心了。 “嗯,麻烦你了。”瞧见床上人儿已脱离险境,正沉沉昏睡着,一时不会醒来,诸天日才放心让护卫就地为他包扎。 苏子兵取出随身的金创药,小心的为主子处理伤口。公子身份特殊,从小被严密的护卫着,身上从没有过一丝损伤,而今这伤虽不算严重,但已是身娇肉贵的主子最严重的一次伤势了。 “紫冰,事情都交代好了吗?”在护卫为他包扎完伤口后,诸天日转身将兰礼秋散乱在枕上的长发细细梳理。 “交代好了,好姨会说人是她救的。”瞧这主子细心温柔的对待一个女人,他不禁微笑了起来。 在经历过公子走火入魔的事后,他深切的体认到,公子压抑已久的心终于再也承受不住的爆发了,要不是阿葛的唤醒,也许主子一辈子也不会再清醒过来。 倘若两人能够和好如初,再回到从前,那就真的是皆大欢喜了! “把我的衣物收拾一下吧,别留下痕迹。”一面专注地编发辫,诸天日一面叮咛。 “是的。”苏子兵讶异的瞪着夫人耳旁的两撮辫子。 原来公子也会这个啊…… “好姨,真是太感激你了,要不是你,我的小命可能已经上西天了!”兰礼秋吐着舌头说。 她今早清醒后,听见来探望她的张老伯说是好姨救了她,还帮她换了衣服,照顾了她一夜,感激得体力稍恢复就立即带着刚买的新鲜果子,专程到好姨家里来答谢救命之恩。 “别这么说,我、我只是刚好路、路过,就这么巧听见你在呼救,没什么的,就是这么巧罢了。”好姨越笑越心虚。 “这巧得好啊,若没你的巧,我哪还有命活?”她一脸感恩。 “呃,是啊……所以啊,你以后小心点,别再自己一个人下水了,这可是拿命开玩笑啊?”收起干笑,好姨正色交代,这可是那人特意嘱咐她得要传达的话。 兰礼秋又吐了小舌头。“知道了,我以后会小心的。”她忙承诺。都怪自己贪玩,以后非注意不可,别来为别人带来麻烦。 “嗯,你能谨记局最好,别再叫那人操心了。”好姨一时脱口而出。 “那人?是谁啊?”这里除了好姨以及好心租她茅屋的张老伯,谁还会为她操心? “呃……就是……我指的是你的亲人,他们若知道你差点溺毙,一定会很担忧的。”好姨赶紧转了话。 “嗯嗯,说起亲人,我离开三个月了,还没给他们捎过信,如今在峰安国算是小小安居,该给他们报个平安了。”她搔着头,这才想起该写封信回家。就不知爹跟大哥对她的不辞而别气消了没? 她这音讯全无的不孝女,真对不起家人啊……一面愧疚的想着,小手一面扯着发辫,忽然,她手一停。 何时在耳旁两侧多了两条辫子了? 她下床后就匆匆上街买了果子来道谢,到现在还没时间照过镜子,若非手这么扯着头发,还真不知道自己头上多了两条辫子。 “好姨,这辫子是你帮我编的吗?”她问。 “什么辫子?我没有帮你编过什么——呃,我想想,可能是我帮你梳理头发时顺道编的,年纪打了,有时做过的事都会忘记。”好姨突然想起可能是那个人做的,赶忙将话圆回来。 “好姨帮我这么多,我都不知该怎么报答你了。”说着脸都红了。 唉,她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况且那人还给她一大笔银子,为她即将娶亲的大儿子盖了间新房,她感激不尽,这才这么尽力帮忙的。 “什么顺手而为,你和张老伯都是我的打恩人,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你们的恩情的!”她感激的倾身抱住好姨,好姨却心虚得几乎不敢回抱。 “总之,能在峰安国住下,还遇见了你跟张老伯,我真是太幸运了!” “嗯……”好姨轻点了头,眼眶也又些红。若非一开始这丫头身边带着那头吓人的银狼,大伙也不会拒她于千里,自己虽是“被迫”才与她接近,但真的相处过后,才发现这丫头没什么心眼,人又贴心 可爱得紧,而那头见人怕的银狼也挺温驯的,平日只跟在主人身边,安静的护卫,根本没有危害性,是大伙多心,所以这会她是真心喜爱上这小丫头了。 “好姨,我知道你还要忙厨房的事,我就不打扰你,先回去了。”兰礼秋笑着起身。 “好,回去再歇息一会吧,你脸色还是不大好看,真不该一醒来就往我这跑的。”好姨忍不住数落一下,但胖胖的脸却感动不已的笑眯着。 “我走喽!”兰礼秋带着阿葛,挥着手离开好姨的屋子。 回程经过了街上,瞧见有人在叫卖豆腐脑,她嘴馋停下叫了一碗,正开心的喝着,耳边却传来其他客人的对话…… “你听说了没有?最近咱们这儿来了两个陌生人,说是来探亲的,住进这城中最大的杨福客栈,其中一人老蒙着脸,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但光听到他的声音就让人发醉,还有心神不宁的人与他说上几句话后,整个人开朗了起来,你说神不神?” “真有这样的事?” “不只如此,这位蒙面的公子虽然让人见不到面容,但就是奇怪,他光站在那里就让人家觉得仙气逼人,忍不住要朝他跪拜,我听闻东霖国也有这样一个神人——” 兰礼秋险些将手中捧着的豆腐脑摔落在地。 那人此刻应该在东霖国才对,不可能出现在这儿的! “胡说八道,东霖国的神人可是东霖的国宝,还刚死了妻子,即将再迎娶一位公主,这时候怎么可能出现在咱们峰安国?我瞧这人该不会是专程到咱们这来敛财的神棍吧?” “说不定喔,这世道多得是能言善道的骗子,虽然他现在还没开口骗钱,天知道过不了多久就会现出原形,招摇撞骗——” 他倏然起身。没错,是神棍,就是装神弄鬼的神棍! 不想再多听什么,兰礼秋匆匆付了钱,带着阿葛,连碗里的东西都没吃完就走了。 会是他吗?即使离开了,但她心头仍是沉甸甸的,又可能是神棍啊……倘若是他……倘若是他的话……她心跳得好急,不,不可能! 她故意不去正视心里那抹难解的希翼。就算是他又如何?那人并不爱她,也以为她死了,出现绝对不是为了她。 如今的他若不是即将如愿的迎娶九公主,就是与诸明明双宿双飞了吧? 思及此,她失落的停下脚步。在他的选择里,她从来都只是一个替代品……视线不知不觉变得有些模糊了,深吸一口气,她让硬撑的笑容重新爬回脸上,转头却发现自己竟然再次走到让她差点溺毙的溪边。 她不禁苦笑一阵。“也好,我正好需要洗把脸。”将哭脸洗成笑脸! 走近溪旁,弯下身望着水里的倒影,她才发觉好姨说的没错,她笑起来确实有点怪,至于哪里怪?连自己也说不出来。 认真的望着水中倒影,她想找出怪的地方,蓦地,又抓起两旁的辫子,脸色发青。 这辫子的编发特别,不是一般的三束编发,而是更困难的四束编,这编法她从前常要丫鬟帮她编,那男人也曾为她学过,他们之间的辩发之乐就是这么来的…… “呵呵……真好笑,阿葛,你说说我在想什么,不可能的事嘛,我居然……呵呵……好姨真不赖,做饭手艺好,连编发也行,下回我找她编发去,嘻嘻……真是太好了,以后有人可以漾我编发了……”她赶紧起身,“笑脸迎人”的奔回茅屋,什么也不敢想。 “打扫屋子喽!”天气这般晴朗,最合适打扫屋子晒晒棉被了。 一早兰礼秋起床后,就开始哼着歌曲打扫茅屋,首先将被单拉起,搬到花圃前晾晒,接着拿起扫把,愉快的扫着地。 “早起好,早起好……勤打扫,勤做工……啦啦啦啦——” 阿葛见主子难得心情好的哼着歌,也跟着开心的摇尾巴在屋子里转圈圈。 “啦——啦啦——啦”但原本轻快的歌声却忽然间嘎然而止。 正在转圈圈的阿葛讶异的停下,望了一眼主子,就见她揪然变色的瞪着床底下的一件东西。 那东西是她亲手钻上洞,绑上红线的,那是她送给某人的礼物…… 这东西如何……如何会出现在这里?! 急促的发出一声喘息,兰礼秋旋身瞪着四周。他来过,他真的来过,还在这屋子待过! 为什么?为什么? 她心紧揪着。 怎么可能?他如何可能来到这里?“他不可能知道她的下落的! 慌张的丢下扫把,兰礼秋试着让六神无主的思绪镇定下来,脑海中渐渐飘出一点又一点的蛛丝马迹。 ”好姨,你……有没有觉得方才有人在盯着咱们看?! “有吗我没有感觉耶!” “你能谨记就最好,别再叫那人操心了。” “什么辫子?我没有帮你编过什么——” “这位蒙面的公子虽然让人见不到面容,但就是奇怪,光站在那里就让人家觉得仙气逼人——” 错不了,真是他!她愕然跌坐地上。 那双好似能透视人心的碧色眼眸,就在她身边! 这项发现让她的心狠狠被绞拧着。 “阿……阿葛,连你也知道他来过是吧?”她怒火冲天的看向正担心的走向她的银狼。 没错,唯有他的出现才不会引起阿葛的防卫,也正因为阿葛的态度始终安稳得毫无动静,她这才会 忽视了那双异色眼睛真在她四周的事实! “阿葛,你欺骗了我!”她怒不可遏的指责。 陈葛走近她的脚步顿住了,开始犹豫着该不该在此时接近暴怒的主人。 “你怎能辜负我对你的信任。你怎能?”她气得发抖。 它发出惭愧的低嗥。 “不只你,好姨以及张老伯都是骗子!你们与那人一起骗了我,可恶!”她愤怒得霍然起身,拖出屋子里值钱的东西。背在身上后,便冲出茅屋。 她要离开这里,离那男人越远越好,越远越好! 夜里,她餐宿客栈,她知道阿葛在客栈外头,虽还是跟随着她,却没敢进到客栈内,就怕她见到她更火。 直到夜深人静后,她也倚靠着棕色木窗,莫名的惆怅着,烛火将她的倒影映在墙上,是那样的形单影只,瞬间排山倒海而来的孤寂啃食她的心房。豆大的眼泪再无可抑制的潸然落下,但此刻落下的泪,她却分不清到底是恨还是怨了。 她就快要可以平静度日,他为什么来搅乱她的心房?真是可恶透顶!难道他不知道她已经“死了”吗?! 既已死了,他还来找一个死人做什么? 愤愤的泪水怎么也抹不尽,因为她实在太愤慨惊慌了! “该死!”今晚她又别想睡了! 才咒骂着,蓦地,夜风由窗缝渗入,拂动在窗棂的帘子,随着被风吹动的烛芯晃出忽明忽暗的光影,一股教她无比害怕的熟悉气息,随着由远而近的脚步声越来越接近她的房门,当这足声停顿在门外不动时,兰礼秋感觉自己几乎要幻化成石头。 她心如擂鼓,一动也不动的瞪着房门,眸底已然荡出激动的水光。他来了吗?是他吗…… 一室寂静下,不知过了多久的时间,终于响起敲门声。 她浑身震栗。他真的来了! 既然如此,也该是面对他的时候。 他沉着呼吸,主动打开门,顽然的身影就伫立在她面前。 诸天日凄然的望着她。“秋儿。”他来见她了。 视线在焦凝上她前,见到了桌案上那系着红线,却已被人用石头击碎的齿,倔的心瞬间拧成了一团。 他原以为救人时那东西掉落溪水里头,不愿意将她送的东西遗失,与子兵两人潜回溪水里一次又一次的寻找,寻了好久都一无所获,这才想起自己一直将它系于腰间,那日子兵为他包扎伤口,也还在那时将东西遗落在茅屋里了,立即赶至茅屋,却发现她离开了,当下他便晓得小家伙发现的,并且惊慌的逃了。 他随后寻来,在客栈外踌躇了好久,举棋不定,不知道不该进来面对她,但满腔的相思还是教他走进来了。 兰礼秋愕然的盯着他身上穿着的背心,一件手工缝制,丑得不像话的背心,一件她最后送给他的礼物…… 察觉她的目光,诸天日微微一笑的指着身上的背心。“我知道现在天气有点热,穿了会教人侧目,本来想等冬天穿的,但我等不及,想先穿在身上,因为上头有你的气息……”他的声音温柔得像要滴出水来。 兰礼秋整个人都傻了,很想告诉他,别人侧目不是因为背心厚,而是因为衣服太丑,完全跟他不相配…… 但这人的出现只是想告诉她这件事吗?“这阵子听说你失踪了,你去了哪?”她试了好久才能顺利发现声音,可说出的话竟连她自己都愕然。 这不该是她见到他后第一句该问的话,但她却不经思考的脱口而出,说完不禁懊恼得想咬掉舌头。她到底在做什么?! “我回到裴族圣地了。”对她,诸天日选择不再语带保留,这回不论任何事他都要对她诚实以对。 “裴族圣地?”她听过这个神秘又富裕的一族,这族人以产金闻名,却又让人查无族迹,没有人真正到过传说中的裴族圣地,他怎会去到那个地方的? “那是我母亲的出生之地。”明白她铁定会疑惑,他微笑的再告知。 “你有裴族血统?”她大为訝异。 “是的,我不仅有裴族血统,还是裴族传人。” 她眨着眼,先是惊讶,后又苦涩的笑了笑。“是啊,你有好多事我都不知道,不过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你不对我说实施也是理所当然,我又不是你要天长地久在一起的伴侣……” 这话教他拧疼了心。“秋儿,我犯了大错,请你原谅我。” 他艰涩的开口。 兰礼秋倏地望向他。“你来做什么?”这才是她该问的话,嗓音里有着抑制过后的平板,她不要让他知觉她内心此刻有着多大的冲击。 清澄的双瞳凝神着她,“来寻回我的妻子。”这是他今晚想说的话。 她一震。“我已不是你的妻子。” “不,你永远都是我诸天日的妻子!” “诸天日的妻子兰礼秋,在那晚就已经死去,现在的我,谁也不是!” 他的唇抿成一线,显现出在他心中郁结成块的伤痛是什么。 “对不起,是我害你失去咱们的孩子,一切都是我的错。”他哀恸的道歉。 对这些话却好像是一记重击打在兰礼秋的心上,让她白皙的面孔霎时更加苍白。 “没能让我为你以及明明生下一个娃娃,我想这才是你真正懊悔的吧。”她只是他生娃儿的工具,如今孩子没了,他应该饮恨吧…… 诸天日的脸庞僵凝,很多事要解释,却不知该如何启齿。他确实曾将她当成生娃儿的工具,却不是因为明明,可不管如何,他的动机都是卑鄙,他无从辩解。 冷笑一声,兰礼秋隐住心事。“你若是觉得亏欠,而千里迢迢来说这声对不起的话,大可不必,在我离开东霖时,就将过往全部抛开了,我已不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她挤出一抹轻松释怀的笑魇说。 “是吗?”瞧着她的笑脸他实在挪不开视线。这小家伙还要硬撑到什么时候? “当然是,可你不再出现在我面前,因为我并不想见到你!” “我明白你有多厌恶我,但我真的……很想见你。” 泪水凝在眼底,双手在袖里屋紧,兰礼秋抖着声说:“别为了减轻自己的罪恶感,就再度深情的对我说这些话,你不觉得自己好恶心吗?告诉你,这些谎言并不会让我觉得好过,只会让我对你感到痛恨,你难道不明白,你温柔的慈悲对我才是最大的伤害?!”末了,她终于撕破伪装进他怒吼。 他将她当成傻瓜欺骗了三年,三年的岁月里,她像个无知的女人,向着不爱她的丈夫拼命撒娇索爱,瞧在他眼底一定觉得很可笑吧?在背地里,他到底耻笑过她多少回,在欢爱的拥抱里,他将她当成了什么?! 这些伤害和疑问在这之后每天每夜的纠缠着她,带给她无法抹灭的伤痛,所以她总是哭着睡去,哭着醒来,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对不起,我说谎成性,真言,谎言我混乱了一切,竟连自己也骗了——” “在经过这么多事后,你轻描淡写几句话就想抹去过去的伤害吗?”她怒红了眼。“我不明白你出现到底是为了什么?但我们之间早在你接获圣旨要娶九公主的那一刻就已经了断了,是你让我离去的,是你‘坦言’的告诉我,你的一切是虚假的!” “不,我以为的真话其实才是真正的谎言,我对自己撒了谎,撒了一个漫天大谎,我是爱你的!而且非常的热爱着你,请你相信我!”他激动的解释。 她微微勾起嘴角,很是嘲弄,“你的话,我还能信吗?” 诸天日闻言,渗出一身冷汗,她的声音清楚的告诉他,她不可能再信任他了。 “秋儿,请你听我说——” “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我只是不明白,我对你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为何你还要这么做?要知道,这样的你让明明瞧了会有多伤心,你该回到她身边去,她正等着你呢!” “……秋儿,你真的不能原谅我?”他的神色悲伤。 “不能!” “你曾说过……愿意原谅我的……”他阖上眼,颤着声,连自己都觉无耻,可只要有一点机会,他都不会放过。 只要能让她想起自己曾经对他有过的心意,尽管卑劣,他依然渴望能得到她一丝的温柔谅解。 兰礼秋一愣,想起那夜,自己以为即将离开所对他说过的话—— 我原谅你……是因为……我是那么爱我的夫君……所以在最后……我希望你能幸福…… 她脸色转为苍白,是啊,她曾经深深爱过这个男人,爱到用尽了力气也要挽回的,但是——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她不会再被谎言欺骗。 “你误会了,我是说过愿意原谅你的话,但那是死前的慈悲之语,如今我可以告诉你,那正和你长久以来对我说的违心之论一样,都是谎言!”她表情无比的冷绝。 第四章 “你竟敢来见我?不怕一旦踏进我裴族圣地,便再也没有活命的机会?!”病榻上,哈设王阴冷的瞪着诸佐贺。这个害死他女儿的人! “为了解决我们共同的问题,我不得不来。”诸佐贺沉着脸道。如果可以,他也不想亲自面对这个老人。 “共同的问题?你指的是东霖国已大乱了是吗?这不关我的事,是你让他神格化,是你让东霖国的人过度依赖他,如今他一走了之,这烂摊子你自己收拾!”哈设王冷笑。 就他所知,东霖国百姓已陷入将有天惩降下的惊恐里,皇室不宁,皇子夺权,军队不安,商务中断,农作荒乱,此种现象已引起诸多邻国注意,纷纷起了觊觎之心,正集聚兵马,打算趁机吞食这中原第一大国。 国难当前,诸佐贺被东霖国的皇帝逼得非交出诸天日不可,否则,连他也不放过,这诸佐贺想必已走投无路,这才有了胆子敢再踏上他裴族的土地。 诸佐贺涨红了脸。“没错,这都是我的私心造成的,但是他的一走了之也将导致裴族断后,这难道不是我们共同的问题?” 闻言,哈设王蜡黄的脸立即愤恨般的挤成一团。“哼!那小子离开前曾来见过我,他说他将与那丫头永远消失,不会再出现了!” 他瞪大了眼。“他真要抛弃一切?” “没错,就跟他当年那傻瓜的娘一样!”哈设王讽刺的扫了他一眼。 霎时,诸佐贺的红脸变紫脸,“我是对不起他娘,不过这些年我也已经付出了代价,孒然一身,身旁也再无他人相伴!” “哼,那又如何?错误已造成,我女儿也无法死而复生了!” “……事情已经过了二十年,你难以原谅我,我无话可说,但是天日失踪,兹事体大,我们得共同合作才能找回这迷失的小子!”他无奈的说。 哈设王不甘的屋紧拳头。他来日不多,再撑也没多久,诸佐贺说的没错,当务之急是找回外孙,至于恩怨,之后再说。“你打算怎么做?”他勉强按下怒气。 “所有问题都出在那丫头身上,我想该由那丫头先下手,他才可能回来。” “提起那丫头,这都是你的错!是你让那丫头失去肚里的娃儿的,那娃儿可能就是我裴族殷殷期待的碧眼传人,为了这事还让天日走火入麻,如今他得知那丫头没死,一心要寻回她赎罪,这才让他狠心的要切断与你我的所有关系!”哈设王不客气的指责。 “我若非为了你裴族的传人,何苦要如此逼迫我的狮子?你这样怪我未免有失公平!”当日那丫头小产之事也令他懊悔不已,但他是为了谁才这么做的?所以全天下都可以指责他的不是,但唯有这哈设王没有资格责难他。 “哼,现下事情都已如此,你打算如何解决?” “就如我所说的,解铃还需系铃人!” “所以?” “我需要你的帮忙——” “你到底想怎么样?”兰礼秋的怒吼声盖过了人满为患的饭馆的杂声。 只见她对桌坐的人依然沉默着,并没有吭声,也没有理会满饭馆的人讶异的注目眼光。 这是怎么了?夫妻吵架吗? “你不要再跟着我了,回你去的地方,回东——”本来想要他回东霖国的,但在瞧见他以黑帽遮住]脸庞的模样,兰礼秋便又改了口。“你回家去吧,再不走,当心我揭开你的身分,到时候你不走都不成!”她威胁。 他的碧眼太招人注目,若让人得知东霖国的神人出现在峰安国,必然会引来骚动。 可这几日不管她走到哪,他总是默默的守到哪,无论她怎么挑衅,气恼的发脾气,他看她的眼神仍是那样清澄笃定,笃定的表示他不会放弃离开。 这眼神令她莫名愤怒,这双骗人的眼睛,她永远都不会再受迷惑了,永远都不会! 黑帽下的诸天日苦笑。“若揭开我的身分,峰安国的国王必会亲自出面迎接我,届时你的身分也会跟着曝光的。”他提醒。 “气恼你就有恃无恐,不怕我现在就大叫着说出你是谁?!” 他仰向她眼里的两簇怒火,还是苦笑。“就算怕也没用,你已经引起众人注意了。”说完望向四周朝着他们窃窃私语的人们。 兰礼秋这才惊觉整间饭馆都鸦雀无声的听着她大声咆哮,顿时红了脸,回身恼怒的瞪了他一眼。 “都是你害的!”接着气呼呼的丢下银两就奔离饭馆。 诸天日无奈的追出去,最后在小巷里拦住哭花了脸的她。 “你究竟为了什么要这样跟着我?倘若你希望听到我再次说原谅你的话,好,我愿意说,而且愿意说了一百遍,只要你走,只要你不要再干扰我的生活!”她?纵横的嘶吼。 在小巷里,诸天日拿下黑帽,露出疲惫的眼神,他的神情是那么的憔悴,眼下还有着惨不忍睹的青影。 乍然瞧见这样的他,兰礼秋一愣,一时竟说不出话。 阿葛尽职的踱到巷外守着,不让闲杂人等走近小巷内,打搅两人的谈话。 “秋儿,我不会离开你,倘若你不愿意原谅我也没关系,我还是想守着你,就算你骂我厚脸皮也好,无耻也罢,此刻的我正在体验当时的你,是如何的心痛要挽回我。” “挽回,那是我在不知晓真相的情况所做的蠢事,我根本没有拥有过你的心,如何愚蠢的想挽回?!”她愤然自嘲。 当她发现他是真的没爱过她后,她心碎得无法言喻,但内心依旧像只痴心的小狗般,就算被主人丢弃,就算辛苦,也想千里迢迢地辛苦寻回那狠心饲主,可当小狗被远抛到一个再也找不到路回家的地方后,便该死心放弃了。 “秋儿,事实不是这样的,你如果愿意听我说,我会诉尽一切真相,我会让你知道我有懊悔,我” 有多——” “够了,你的懊悔恐怕也不是真心的吧?”她讥讽的冷瞥向他。 诸天日满腹愁绪。“我不怪你看不见我的真心,是我亲手打碎你对我的信任,只希望你给我机会说出我想说的话。” 瞧着他凄清的模样,她的心越来越乱了,眉心也忍不住皱起。 “好,你想说什么?说完快走!” 撇过头去,心怦怦跳着,似乎不只害怕见到他憔悴的面孔,更心慌于他即将说出的话。 “你总算肯听我说。”诸天日终于露出微笑。 “废话少说,快说完你要说的话,然后离开!”为掩饰不安,她故意板起脸下令。 他不禁长叹了一声。“秋儿,我爱你,这句话我可以指天立誓,若有虚假愿遭天打雷劈!” 兰礼秋面色一变,想起过往—— “因为你从不说假话,所以当你说了我想听到的答案时,那就是最真真切切的爱语了……说嘛,说嘛,人家好想听喔!” “好好好,我爱你,你是我的妻,我的伴,我不爱你爱谁啊!” “是啊,我是你的妻,你的伴,你不爱我爱谁?”在遗落的心思中,她找回从前的谎言,弯起菱唇,反讽他曾说过的话。 他脸一沉,过去的记忆像毒蛇一样盘据在她心头,这是他自己造的孽,他是自作自受,“从现在起,不管你信不信我所说的话, 我都不会再对你说分毫的谎!”他肃然承诺。 他不说谎了,这是更大的谎吗?心麻麻的,麻到令兰礼秋发慌。“这就是你想对我说的话?那好,说完了,可以走了吗?” 眨回不听话流出 的泪水,她努力板着脸。 诸天日脸庞顿时晦涩下来。“我还有好多话想对你解释,你愿意听吗?”他的语气几乎是恳求的。 还解释什么?!全是谎言,拒绝他,拒绝他,他的话没有聆听的价值——“我不想浪费太多时间,你长话短说。” 话一出口,她立时想杀了自己,她说了违心之论! 难道她学不会拒绝他吗? 惊喜她竟然愿意再继续听他说,诸天日立即打算细说从头。 “你我之间的问题该从我身世说起。当年我身为裴族公主的母亲,为爱与爹私奔到东霖国,生下了我,我的一双碧眼即代表着裴族第十一代传人,有着 可以操纵裴族财富的权利,而裴族的第九代传人哈设王,他是我的外公,得知我的存在便扬言要夺回裴族的传人,爹不愿意自己的儿子流落他族,于是对外 宣称我是拥有碧眼的神人,能够预知未来,为王朝带来神迹。” “兴许我是真有点神力与远知,总能猜透一些事,很快的,我的“神力”便被传开,我被神格化,还被东霖国奉为至高无上的国师,这正是爹想要的结果,爹 认为,一旦我成为了东霖国重要的任务,东霖就会是保护我的屏障。” 兰礼秋惊愕的听着,原来这就是她与他同枕三年都不知的秘密。 “你外公因为不愿意与东霖为敌,所以真放弃了你吗?” “不外公并没有放弃,虽然东霖国力强盛,但裴族的财力惊人,只要动用财富,封锁东霖内外的贸易交易,就足以让东霖王朝濒临破产,但我母亲以死要胁,不希望以为她为东霖带来危机,外公无奈,只好答应暂时不对东霖施压,等待母亲自己想通对裴族的责任后,将我抱回我该归属的地方。” “但是你外公的等待成空了?”她想起他的母亲很早就去世了,而他则是一直留在东霖国没离去过。 “是的,不久母亲病逝,原因是爹另结新欢,娘因而抑郁而终,娘的死让外公大怒,爹这也才惊觉自己犯下打错,他是深爱母亲的,可惜一时的迷失,教他失去了最爱的人,他受到良心责罚,将那令母亲心碎的女人逐出家门,也对愤怒的外公承诺,当我成人后所生下的碧眼娃儿会是裴族的新王,他愿意让这娃儿被带回裴族抚养。” “失去女儿的悲痛,你外公愿意如此善了?”她很怀疑。 “外公当然不愿意,他想带回我,也想将爹挫骨扬灰,可惜我神人的身分在东霖国无可取代,倘若失去我,是比引起东霖的恐慌,而且娘死前曾表明回不回裴族以我的意向为主,外公曾亲自来到 东霖问我的意愿,然而我在东霖出生,熟悉的是东霖的土地,素以拒绝回到裴族当传人。” “外公在得到我的回答后,才黯然失望的接受承诺,当我生下碧眼之子,便带回裴族,成为哈设王的传人。” “原来如此……你想要一个孩子,所以娶我?”她果然是一个生子工具。 “没错,一开始是这样的。”他愧疚的承认。 兰礼秋抿了抿唇。“所以明明说的也没错,你与她是兄妹,怕近亲生出的娃儿又缺陷,这才找上我借腹生子……”她不愿再提起这件事,但内心的痛楚却无法停止,委屈难堪的泪,颗颗晶莹地落下。 他蹙紧了眉头。“你在说什么?生子之事绝对与明明没有关系,我并非因为她才与你成亲的!” 她仰头望向他佳绩想澄清的脸庞。 “别说你与明明没什么,好歹你曾经爱过她。”她的口气中有着一股落寞。 “我并没有爱上她,但我不否认又那么短短的时刻误会过自己的心意,但我很快就清醒了,她只是我妹妹,再无可能跨越除此之外的关系。”他认真的解释。 兰礼秋愣住了。“但明明并不这么认为,就连你爹也选择成全你们不是吗?”现在的她已不再轻易相信他的话了。 “那是明明的执着,渐渐的她就会清醒,至于爹,他也误会我的心意了。”他无奈的叹息。 “是吗?那你的心意是什么?”他忍不住反问。 “我的心意……”像是正在等待她问起这句话,诸天日眼里藏着笑,深深凝视着她。 她的脸颊悄悄热了起来,面对他那冰晶般的瞳孔,她犹如深陷在泥沼之中,目光也移下来。 “从第一眼见到你起,我的心意便一直在你身上,但我为了要维持神人地位,说了一辈子谎言,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曾几何时竟失去了对真假的判断力——”他深情的抚触着她发烫的脸颊。 “我一直以为自己没有爱上任何人,娶你也只是为了传宗接代,既然你没有办法为我产子,基于对于裴族的责任以及完成爹对外公的承诺,我只有放弃你……可是我忘了,忘了我是多么眷恋你淘气的笑脸, 活力充沛的笑声,以及像小猫一样蜷缩在我身边的依赖,我就像个小伙子般痴情地凝望你,但我并不知情,这就是爱恋的表情,我以为是习惯活疼惜,我以为习惯可以改……” 他的碧眼泛出懊恨的红光,声音也不住干涩暗哑起来。 “但是当我惊觉自己真的失去你时,才发现你已渗入我的骨髓,这原来不是习惯,而是打从心底的爱恋,我错了,我对自己犯了大错了,所以,我愿意抛弃一切名利、责任、王位,我什么都不要,只要找回我 的妻子,我的秋儿!” 他的声音宛如劲风扫过,在她耳边呼啸这,兰礼秋寂静地站在原地呆望着他,脑中寻找着阴霾过后的曙光,但她却不敢往前踏上一步,因为,她不确定这是阴霾过后的曙光,还是阴霾过后,另一层更令人无法忍受 的黑暗。 今夜难得的落下大雨。 既然甩不掉那男人,昨晚她就已搬回茅屋居住。 茅屋外头打雷又闪电,兰礼秋独自坐在屋里,几盏幽幽的烛火伴着她,她的一声低叹,立即在这狭小的屋内回荡缭绕。 那男人还守在屋外没走吧?雨势这么打,他……这又是何必?! 起身望向窗外,那人果真还站立在门板外,等着她的一句话。 她回头盯着那扇门,眼泪颗颗坠落。 他说了一辈子的谎言,只为了求生存,只为了完成父亲的承诺,只为了负起族人的责任,他并不快乐,而她与他相处多年,竟也粗心的没有察觉……不,其实她是又感觉的,记得她曾对自己的爹说过,觉得那男人人前 笑,人后愁,所以她才来喜欢坐些事逗他,总认为他那笑才特别的真,也特别好看。 但她并没有深入去研究为什么,只是驽钝的活在自己假象的快乐天地里,享受着他的温柔,他的呵护,直到她被狠心抛弃为止—— “阿葛,他说要找回他抛弃的妻子,你说,他的话,能信吗?”她声音低哑的问向脚边宠兽。 阿葛没法回答她,只能默默的站在一旁,苦这脸看着主人。 “他离开了依赖已久的东霖,也抛弃殷殷期盼他回去的裴族,这些他说全是为了我……我可以就这么相信他的话吗?真的可以吗?”她自顾自的继续问。 那男人像钢铁碧眼箝制住她的心灵,她挣扎着要摆脱,却发现面对他的悍然诉情,她竟软弱得不知如何抵抗。 “就算他说的是真话,但他曾经给我的伤害,难道我都能毫无芥蒂的一笔勾销吗?还有我那未出世就夭折的娃儿,我又该怎么给他交代?” 她无助的落泪,却习惯地在落泪的同时跟着伪装起坚强的笑。 现在的她,终于觉得自己的笑容好丑,好姨说得没错,她的笑好怪,因为这笑容和笑声里,什么也没有,空洞得令人毛骨悚然! 深吸一口气,兰礼秋目光瞬间如火般烧向那扇门。“回去吧,我不可能原谅你的!”她在蒙眬的视线中,朝着门外嘶声说。 “我会站到你原谅我为止。”门外的嗓音伴着雨声,显得沙哑不清。 “不,就算你站到天荒地老,直到化为石头为止。” “你!”她气结。“想不到你也学会耍赖了,但这是没有用的,没有用的!” 忽然一声雷打下,轰隆隆地,仿佛要震裂开她不安的心。 “是吗?就算没有用,我也想这么做,只要能够站在离里最近的地方,我就心满意足——” “不要再说了!你休想再以神人的嗓音迷惑我,我知道你是骗子,你跟神棍没有两样,只不过是更高一等的骗子,你欺骗众人,欺骗我!”她咬牙说尽伤人的话,现在的她只想伤害他,想他也许受到伤害就会离去。 诸天日的脸庞在滂沱的大雨下,显得模糊。“过去我不只欺骗了众人,欺骗了你,也欺骗了我自己,我为谎言付出了代价,而现在的我正在赎罪。”他不在意她伤人的言词,继续说着自己想说的话。 “你没听到我说的吗?在知道你的真面目后,我更鄙弃你了,你这个假神人,真骗子,尤其再见到你欺世的眼珠,我就恨不得挖下它们!” 他顿住了半晌才又出声,“秋儿,别说了……你的泪我看得见的。” 兰礼秋僵住,两颊已湿透。原来,她既骗不了他,也骗不了自己。 “戚大夫,你怎么来了?!”兰礼秋惊讶的瞪着站在门口的人。 “我……担心你,所以过来探望。”戚枫堂腼腆的说。 “呃……噢……这个,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她尴尬的笑。 “是你爹告诉我的。”审视着多日不见的心上人,瞧她气色跟离去前一样糟,不似乎更糟了,他不禁蹙眉这趟旅行能让她心情变好,释怀情伤吗? “我爹?”她想起来了,自己曾经写过信向爹报平安,想不到爹竟将消息告诉他,更没料到的是,他竟跑来了! 难道他还没死心吗? “兰相爷还托我将这封信带给你。”戚枫堂由怀中取出一封信。 “我爹给我的信?”兰礼秋惊喜的接过。看来爹没太恼她,还给她捎信来了! 她开心得连客人都忘了请进屋,站在门口就马上拆开信来。 只是看完信后,她眨了眨眼,愣愣地望着送信人。“你知道我爹信中写些什么吗?” “不清楚,他只请我顺道送信,其余并没有多说,难道信中写了什么让人吃惊的事?”戚枫堂一头雾水的反问。 吃惊,当然吃惊!爹竟然希望她能留下他,让他照顾她,这份心思压根是想将她这女儿往这男人身上推嘛! 真是的,明明人在千里之外,还这么多事! “没什么,信上只是叮咛我一人在外,要多小心照顾自己。” 她轻描淡写的说。若真让戚大夫知道爹的意图,那还真教她丢脸丢到家了! “嗯,对了,我会在这住上一阵子,为一个病人治病,因此暂时不会离开。” “这样啊。”她松了一口气,如果不是只专程来见她的,那么她的压力就小了点了。 瞧见她似乎不热中见到他的反映,戚枫堂有些失落。他专程来找她,顺道为人治病,但她似乎不想承这个情。“我在峰安国期间就住在杨福客栈。你若又空可以来找我,我没事也会经常到这儿为你调养身子,虽然你 现在看起来比离开时健朗不少,但气色仍然不好,再加上你险些丧命时底子受损不轻,还是得按部就班的调养不可。” “呃……那就多谢戚大夫了。”其实她只听见杨福客栈这几个字,接下来他说些什么她就压根没在听了。那间客栈不是那男人现在住的地方吗? 两个人住在同一间客栈不会又问题吧》戚大夫若是不小心撞见他,认出他的身分,不知会是什么反应? 听说现下整个东霖国的人都在找他,戚大夫会不会去通知陛下他人在这儿…… 哼!最好戚大夫认出他来,逼他会东霖国去,别再出现在她面前,这样最好! “秋儿,我才刚到这国家,你能陪我四处走走吗?”戚枫堂期待地提出要求。 “当然没问题。”兰礼秋爽快得很。他刚来,她当然要尽地主之谊,虽然她住在这里也没多久的时间,但总是比他熟悉吧。 第五章 “这是什么?”诸天日睨着桌上的东西。 “休书。”兰礼秋冷静的告知。 他挑了眉。“你要休夫?” “没错!”她不让气势弱下,杏眼瞪着他。 “倘若我不同意呢?”他严肃的反问。 “我只是将程序补齐,事实上,那夜我爹将我带回兰府时,你我就再无关系了。”她面无表情的提醒。 诸天日沉默下来,碧色眼珠直勾勾的深凝着她,直到她再撑不起气势,不自然的撇开脸为止,才又低沉的开口说:“我并不曾给你任何休书,到目前为止,你还是我的妻子。” “所以我才要写张条子,正式休夫!”她鼓着腮帮子,又鼓起勇气瞪向他。 他眼神一黯。“拿回去吧,我不会接受的。”说着便将休书递还给她。 “拿回去?不成,你非得收不可!”她重新推回他面前,瞪着他那被她逼迫后仿佛极度无奈的神色,她牙一咬。“我要改嫁了,所以这休书你非接不可!” 这话像句漫天洒下的冰雪,瞬间让空气冷凝。 “改……嫁?”诸天日心一揪,明知极有可能是她随口说说的借口,可他仍是难受。 “对,我要改嫁!”努力屏住混乱的呼吸,兰礼秋用力点头。 “跟谁?”他好听的嗓音带着沉滞。 “跟……跟戚大夫。” “戚枫堂?”碧色的眼珠有那么一刹那似乎混浊。 “对,戚大夫不计较我曾经是你的妻子,还愿意明媒正娶的娶我过门,我很感动,也很感激。”她平板的诉说着。 闻言,诸天日的呼吸不再平顺。“你真要嫁给他?”他知道戚枫堂三天前来便到这里,甚至还与他同住一间客栈,他为严防生事,始终避开与其照面的机会,但他万没有想到,戚枫堂的出现,竟是来夺取他的妻子的? “是的,戚大夫是个难得体贴的好人,我不想错过他,他可能是我下半辈子最恰当的依靠了。”狠着心,无视他不变的面容,她继续说。 “你们……可是两情相悦?”这句话他几乎不敢问出口。 他当然知晓戚枫堂在他走火入魔之际,是如何的悉心照料过她,他是她的救命恩人,而他也早察觉这男人爱上自己的妻子,为此,他曾担忧过,但是秋儿最后还是独自离开那男人,这证明她对戚枫堂没有感情,只是为何突然间,她却说要嫁给那男人? “可以这么说。”兰礼秋没有迟疑太久就回答。 诸天日这会竟猜不出她表情中所代表的情绪。她学会隐藏自己,而这是跟谁学的?跟他吗…… “不可能,你爱的人一直是我!” “那是从前,现在,我爱上了医术高明的戚大夫。” “那男人能治人的身体,也能治一颗心有旁骛的心吗?” 她抿着樱唇。“能,而且他有一辈子的时间治愈我被你伤透的心!” 他拒绝接受这个谎言。“你一定要这般赌气吗?你根本不想嫁给他的!” “不,我想,因为我想彻底摆脱你!”她冷然的说出令他哑口无言的话。 “公子,夫人不是真心要嫁人的。”苏子兵朝着待在暗室里的人说。 诸天日的声音沙哑而干涩。“我知道。” “既然知道,您为何还这么难过?”甚至大受打击似的既无眠也不语,更没有进食的待在这阴暗的房里一天一夜。 “我只是在想,她该也和我一样痛苦吧?说谎的人,在说谎后,那份虚脱不比接受谎言的人好过。”他若有所思。 “……公子您这是经验之谈?” “是啊……”诸天日悠然喟叹。 “难道您与夫人就这么吊在半空中,两人都为构不着地而各自慌张?这已是够糟的局面了,这会又来个戚枫堂搅局,公子,要我出面将那男人打发走吗?”苏子兵是个完全忠心的护卫,只为自家主子考量。 “不用,小家伙不会接受他的。”诸天日有自信的说。 讶异的挑高眉。“公子您这么有把握?也许那姓戚的真能趁虚而入,窃走夫人的芳心。”这也不无可能,毕竟夫人此刻正恨着主子,也许会赌气接受别人。 此时窗外刚好透进银白月光,让苏子兵瞧见了主子的面容,只见那双湛亮的双瞳正发出魔魅的光点,他不由得心惊。正气凛然的主子怎会有这种眼神? “就算如此,我还是不会放弃,就像当初小家伙得知我心意已决要离弃她时,仍不屈不挠,含笑抹泪的要夺我的心是一样的,我、也会紧抓住她的手,她是我的妻,我一辈子也不会放手的妻!”诸天日坚定的说。 今日的阿葛情绪似乎有些躁动。 它一早醒来便在屋子内烦躁的绕圈子,还不时仰起脖子发出恐怖的狼嗥声。 兰礼秋就是被它的嗥叫声给惊醒的。 “阿葛,怎么回事?有什么不对劲吗?”她揉着惺松的眼,打了个哈欠。 它的一双狼眼狠戾的泛着银光,她瞧了心惊,倏地门板就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夫人!” “苏子兵?”她打开门,瞪向一脸匆忙,神色忧急的男人。怎么会是他?“发生什么事了?”难道是那男人—— “公子他、他……没有在您这里?”尽管环视了一周仍不见主子,他犹带希冀的问。 “没有。”她摇着头。 “没有?”他脸色顿时变得无比惨澹。 见他这样,兰礼秋的心也不自觉慌了起来。“他怎么了?” “公子他失踪了!”他难掩焦急的说。 “失踪?”怎么会?! “是的,昨晚我从公子房间离去后,今晨一觉醒来就发觉公子不见了,我四处寻人,还是不见他的踪影,直觉他该是来找您了,但您却说没见到他,这……”苏子兵急得变脸,自责的沁出一身汗来。 “他会上哪去?”兰礼秋眉心越锁越紧,瞥见阿葛仍浮躁地在屋子里踱步,心更慌了。 摇了摇头,苏子兵心急如焚,“公子的身分很不一般,若被人发现就糟了!”公子的行踪若曝光,将会引起各方人马的争夺战,只要挟持东霖国的神人,就足以让东霖人心溃散,要拿下东霖更加易如反掌。 兰礼秋了解他的担忧,自己也很着急,但她不想暴露自己还关心着这男人,尽管这男人还是拒收她的休书,但她已言明与他划清界线了。他的死活根本不关她的事! “苏子兵,你若真的为他着急,就应该再到别处找找,我若见着他也会通知你的。”强压下心慌,她表现出冷漠的态度。 他不可置信的望着她。“您不与我一起去找?”她真不担心公子的安危? 她刻意垂下首。“不了,你自己去吧。” “你!”苏子兵愕然。当女人狠绝的时候,就是这副面貌吗?他有些气愤了。“好,我就自己去,倘若公子有来找你,还请记得通知我!”这里是公子唯一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所以他还是忍着气说。 “嗯。”兰礼秋冷着脸颔首。 岂料苏子兵走后,阿葛随后也捺不住的冲了出去,她惊愕的望着它的背影。能让阿葛如此失常,定是有不寻常的事发生……她更加心乱如麻起来。 这之后,三天过去,诸天日行踪仍成迷,而阿葛的脾气也越来越暴躁,夜里狼嗥不止,吓得她惊恐不已。 他到底怎么了?为何连阿葛都寻不出他一丝踪迹? 遍寻不着那人,兰礼秋不安的坐在茅屋里,眸中显露的是极力压制的忐忑。 她心神不宁的绞着十指,明明不愿意担心他的,但是一颗心却控制不住的为他怦怦直跳,尤其到了黑夜来临时分,他依然还是没有出现,她的惊慌几乎沸腾到再也无法承受的顶点! 终于在第五天夜里,诸天日出现了。 “你怎么……”在惊见他后,兰礼秋脸上的血色却尽失,声音也卡在喉间,竞发不出来了。 他双瞳布满血丝,一脸的风霜,脸上还有令人怵目惊心的血污,凌乱的发,极度疲惫的神情,往昔的精神与风采几乎被狼狈给取代。 乍见他这模样,她惊呆了。 “秋儿,我回来了……”他的声音甚至干哑得难以辨识。 诸天日一步步吃力的走向她,乏力地露出见到她后欣喜的笑纹。 她呆呆的注视着他,才发现他脸上的血污像是让虫蚁啃食过般,细细的,一点一点的,伤痕虽浅得不足以毁容,但这么多的细痕同时在脸上,这疼痛铁定是穿心刺骨的,绝对让人难以忍受。 两汪泪水蓄积在眼中,她伸出掌来想触碰他,但手才伸出,就在空中握缩的顿住。 眨回眼泪,兰礼秋又武装起自己。“你……去了哪?苏子兵找你找得很急。”她的声音不自然,但她已尽量让自己显得镇定了。 诸天日的眼眸微缩,失望于她缩握顿住的手,那只手,还是没能碰他。“我去了九台山。”吃了五天的风沙,他喉咙受损,哑得发不太出原本的沉亮音色。 “九台山?你去那做什么?”她讶异的问。 “九台山产宝石,我去那为你亲手挖了一颗剔透的红宝石。”尽管疲惫不堪,他仍是展露笑颜。 “什么?你上山就是要挖一颗红宝石?!” “没错,你说过红宝石具有神灵,代表着爱情、忠诚和勇气,我答应过要送你的,现在我就实现我的诺言。”他虚弱的伸出手。 兰礼秋这才注意到他手上一直紧捏着一样东西,当他缓缓松开拳头,便露出一颗约莫红豆般大小,闪耀着艳丽火红的宝石。 “你……就是因为要挖这个红宝石,所以失踪了五天?”伴随自眼眶中迸出的璀璨珠泪,她的语气意料之外的软弱。 “这是我的承诺,我把爱情、忠诚以及勇气一起送给你。”诸天日用满是污泥的双手捧着宝石,递到她的面前。 她注意到他的指甲有好几片脱落或折断,原本好看的手全变了个样,他是用双手将宝石挖出土的吗? 泪眼再看向他布满风霜血污的脸庞,这真是受虫咬的,窝在山上,趴在石头缝上挖掘石头,虫蚁蜜蜂甚至蜈蚣都有可能攻击他…… 兰礼秋再也维持不了强装的冷淡,眼泪像系上线的珍珠一般,一颗接一颗的滚落。 “送你。”他欣喜的又将手更往前伸。 盯着躺在他掌中心的红宝石。是啊,这是那日她坐在他腿上时,她厚脸皮要的,而他也欣然答应过要送给她,那时她语气淘气,态度顽皮,就是要这男人给她一份忠诚的爱情。 但,之后的他并没有依照诺言送上宝石给她,这事她也没有放在心上,直到这刻,他实现承诺的在她面前递上宝石,她才回想起这件事。 “我问你,以你的身分与能力,要取得一颗比这还要大的宝石轻而易举,可当时你却没有立即将宝石送给我,这是因为我后来所问的那句话,教你送不出这宝石了是吗?” 她当时问他为什么要娶她,这句话曾经让他善于掩饰情绪的脸庞变了色,想必就是如此,他才没有在那个时候就送出。 “没错,因为当时这句话对我来说不知是多么的讽刺,我以为自己既不爱你,也无法给你忠诚,更没有勇气就这样留下你,所以怎么也送不出这件带有深厚寓意的宝石。”诸天日诚实的说出当时心境。 “难道现在的你,就能够坦然送我了吗?”她眨回眼泪。 他坚定的点了头。“可以,我可以了,所以我亲自去挖来送你!”他眼中闪着熠熠的光彩。 但她思索片刻后回应的,却是再次的拒绝。“尽管我知道你为何会如此绝情的对待我,你有着不得已的苦衷,但你伤害我却是事实。也许因为我当初太一厢情愿的想要留在你身边,所以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让自己伤得太重,重到甚至连孩子都失去了,我所有的力气与爱情,在失去孩子的那一刻全烧成了灰烬,我已畏缩得不再相信爱情。”她戚然的说。 “秋儿……”捧着宝石的手变得沉重,变得颤抖。“我究竟该如何做,才能再让你重拾真正的笑颜,让你再相信爱情、再相信我?”诸天日几乎要绝望了,她的拒绝仿佛是一种凌迟。 “没有方法,我一见到你就只想到谎言两个字,你给我的意义,只剩这两个字了!”她任由他在哀伤中沉沦,仍握紧拳头的拒绝他。 他凄楚苦涩的面对着她。“我现在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剖开我的胸膛,让你看到我的真心,也许这样就能使你再度重回我的怀抱。” “你若真想这么做,就这么做吧,倘若剖心能让我见识到你的真心,说不定我就能相信,就能原谅你!”她不愿再与他陷入这种令人心慌的追逐战里,于是仰起头来,赌气的说。 只是原以为这么说他会知难而退,不料他脸上却光彩乍现。 “咱们总算找到方法解决问题了。”他竟然还笑得出来。 “你!” “这把小刀你拿着,就用这把刀往我胸口划下吧。”诸天日暂时将宝石搁置在桌上后,由屋内取来小刀,含笑地将刀递向她。 兰礼秋呆傻了。“你真以为我不敢刺向你?” 他抿笑不语,神情尽是鼓励。 她瞪大了眼,胸口不住掀起一股怒气。“你真要我这么做?”他不怕死,还是真想找死? “嗯,这是唯一能解开你疑虑的方法,你不要迟疑。”说着他往前再踏近她一步。 “你要我杀你,不要迟疑……”她握着刀的手竟不由自主的发起颤来。这男人疯了! “动手吧,我希望你能见到我的真心。”诸天日竟满心期待的阖上眼,等她见到他真心的一刻到来。 兰礼秋无法言语了,灼热的瞪视着他。莫非他神人当久了,真能猜透她,算准她决计伤不了人? 两簇火花在双眸中燃起。他小看她了! 握在手里的小刀慢慢握紧。“好,如果这是你的要求,我会做到,亲手将刀送进你的胸口!” 他回应她的是催促的微笑,她脸色发青,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将刀刀送了出去。 这是他自找的! 她感觉手中的刀穿透过障凝,鲜热的血液喷向她的脸庞,她倏地睁开了眼,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手中的刀就这么没入他的胸口! 他应该闪开的,但他竟然无畏的迎上了?! “秋儿……你看到我的真心了吗?”诸天日站得笔直,苍凉与期待的笑容嵌在他俊美慑人的脸上。 盯着那张笑脸,兰礼秋身体僵直得如同一尊雕像,在满是红色的鲜血中,她望着那双带着熠光的眼眸,深深的点头。 她看到了…… “你说什么?公子中毒了?!”苏子兵惊愕不已。昨夜阿葛来求救,他才得知公子回来了,却身受重伤,那时他已吓得不轻了,这会居然又听见公子还中了毒,登时连脸都绿了。 “他胸口那一刀并没有刺进心脏,真正造成他昏迷的原因是他中毒了。”戚枫堂解释。 他沉着脸注视着床榻上死气沉沉的男人,这男人不是别人,正是东霖的国师,东霖百姓心目中的神人。 可惜是个命在旦夕的神人了。 夜里被紧急请来,一见需要医治的人居然是诸天日,戚枫堂讶然了好一会才回神。这诸天日已失踪了好一阵子,东霖国上下为了找他急乱成一团,而他却出现在这里,他是特地来寻回他的妻子的吗? 他内心既失落又百般不甘心,这男人明明已离弃了他的妻子,为何还要出现?甚至让她亲手用刀刺进他的心,瞧着这女人忧急落泪的模样,他明白,这男人又在这女人心底苏醒,她原谅她负心的丈夫了! “这毒是怎么一回事?又是怎么中毒的?”兰礼秋焦急的问着。莫非他被人暗算下毒了? 庆幸戚大夫此刻人正在这儿,否则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他中的是山林的瘴气之毒,在九台山时就该倒下,却还能撑着下山,这已是奇迹。”听说九台山盛产各种宝石,但因为瘴毒过盛,才让人望而兴叹,无人敢冒险上山采石,可这男人竟铤而走险的上山…… “难道连医术高明的你都救不了吗?”她哽声问。 难怪他失踪时阿葛会变得如此烦躁,原来它已经感应到他正身历险境。 她听闻山林的瘴气极毒,在那莫说待上五天,几个时辰就有可能毙命,而他不会不清楚这有多危险,却还是为了采来一颗石头给她,不顾生死的在山林里待了五天。 这傻瓜,从前老笑她傻,原来拥有真心的人都会变傻,就算是有过人智慧、被旁人尊为神人的人也是一般的,为爱也会成了傻子! 她不住凄清感伤的落着泪。 戚枫堂低下首,实在不愿见到她的泪颜,内心也起了挣扎! 若这男人死了,她也许就会死心,也许就会与他—— “戚大夫,我家公子不是一般人,他的生死不是关乎个人这么简单,他一死,东霖与裴族都将陷入空前的危机当中,所以你非救活他不可!”苏子兵严肃的恳求着。 他多少猜测得出此刻戚枫堂心里在想些什么,原本他不想求人的,但攸关公子的性命以及两国的命运,他不得不告诉戚枫堂事情的严重性。 “裴族?你说裴族?!”诸天日的死能影响东霖国是必然的,但一个国家的兴亡对他来说并无多大的意义,他在乎的只是眼前的女人是否会因为诸天日的死而走向他,可是他没有想到,这男人竟然也跟裴族牵扯上关系? “没错,夫君是裴族的传人,还是唯一的传人,他若死,裴族就会来族,所以你一定要救救他!”兰礼秋哭红了双眼哀求。 “他是裴族的唯一传人?”戚枫堂的脸沉了下来,沉默了好半晌,他才缓缓再度开口。“好,我会救他。” 第六章 兰礼秋手中握着璀璨的宝石,怔怔地凝望着床榻上男人的睡颜。 他总算被救回来了! 想起当自己狠心落下那一刀时,她真的以为他会躲开来,谁知他却执意让她见识他的真心,刺下那一刀的刹那,她整个人也跟着碎裂成一片片,终于了悟到一件事——她根本无法恨他,也无法执着于怨恨他这件事。 所以现在,她只要将自己那受了伤的心修复,然后勇敢跨过那道名为怨妇的地狱大门,大门之外,她就能看见他张开双臂等着她,那是一双同样经历过风霜考验的手,她只要伸出手紧紧握住不放就行了,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她却到现在才想通要去做。 “夫君,怨恨让我蒙上了眼、蒙住了心,也蒙蔽了我最真实的戚情,我学会说谎,对自己说谎,但是,这谎连我都说服不了自己还爱着你的这个事实……” “我都明白,因为我也犯过同意的错。”诸天日睁开了眼。 “你醒了!”她立即惊喜的扑向床前。 他微笑。“我舍不得你担心,所以醒了。” “还说呢,你都中了瘴毒,还要我刺你一刀,你真要我做寡妇不成?!”戚大夫说只要他清醒,就表示他已完全脱离险境,这会见他睁了眼,她这才放心的对他娇嗔怒视。 “寡妇?”诸天日闷笑得非常愉快。这个称谓告诉他,她真的原谅他了! “你若死了,我当然成了寡妇不是吗?”兰礼秋霞红了脸庞,贝齿不自在的咬着下唇,眼睛飘向床角,就是不看他。 他眉眼笑意更弄。“是,你是我的未亡人,但我不会让你有机会得到这个称谓的。”他伸手握紧她的手。 这让她飘向床角的眼珠子在眼眶里转了一圈后,终于转出了不听话的泪珠。 “嗯,我永远都不许你早我一步先死,我怕极了孤单。” “不用担心,你身边永远会有我。”他锁紧手,将她的手密裹在他的掌心里。 “这是承诺吗?” “是承诺。” “不是谎言?” “不是。”他无比坚定。 她歉然一笑。“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的,你答应过不再对我说谎。” “没关系,以后你只要有疑心,就再问我一递,我会想办法证明我说的是真话。”他郑重的说。 “嗯。”她哭笑了起来。 “你这又哭又笑的模样,又回到从前了。”抬起手,帮着她拭泪。“不过,我还是希望你想哭的时候,就哭;想笑的时候,就笑,不要再人前笑,人后哭了,我瞧了心都疼。”他唇畔噙笑,眼底深藏着怜惜,轻抚她泪湿的脸颊说。 她深深的望向他,原来他早已看透她的伪装了。“好,以后我悲伤就哭,高兴就笑,人前人后一个样,不过呢,若遇到像现在这种喜极而泣的事,哭哭笑笑就由不得我了。”她淘气的朝他做了鬼脸。 诸天日笑容益发扩大。会对他耍嘴皮子,做鬼脸的小家伙确实回来了…… “秋儿。”他目光灼亮热切的紧瞅着她,在双眸的晶灿深处温柔至极。 她娇羞地低下首。“夫君。” 好久没听到她娇唤的这声夫君,这会总是再次听见,让诸天日心头不禁暖洋洋的。 他的手臂悄然缠住她的腰,轻轻一使劲,她便投入他的怀抱,小嘴也不偏不倚的送到他唇上。 兰礼秋的眼儿不有自主的闭上了,这吻象征着两人再无芥蒂,重新立下相守之约。 分离已久的两片唇,熟悉的在对方身上索取热情,兴许是太久没有触及彼此,才黏上不久,两人就迫不及待地发出了饥渴的喘息,几声粗重的喘息当下惊醒了兰礼秋,她猛地跳里身下的男人。 要命,两人差点失控了! “不成,别过了火,你还病着呢!”这男人还真不安分哪……哈呵呵厌觉自己的脸上热气冲天,好像不安分的人其实是自己效!她脸蛋更红了。 诸天日低笑。“我只是想吻吻你,身体不碍事的。” “不行,戚大夫说,你这瘴毒中得不轻,得调养好些天才能完全去除体内的毒素,我可不能谋杀亲夫的教你做出‘毒上加毒’的事!”她双手擦着腰,一脸的顽皮。 “那也好,以毒攻毒,这也是治疗的方法之一!”他伸手重新将她轻扯回他身上,唇悄悄来到她的耳畔,轻咬向小巧的耳垂。 兰礼秋立时倒抽一口气。“夫、夫君,你够了喔,人……人的忍耐力是有极限的喔……”她的呼吸急促,身体僵硬,声音更是不稳,但还是硬撑着警告。 “那就不要忍啊。”更多细细碎碎的吻落下她的皓颈。 “夫、夫君……夫君!”当他的两手再也不客气的探入她衣襟里时,兰礼秋终于“鼓足勇气”的推开他,脸上既是娇红,也是强板起来的薄怒。 他大大叹了一声,“在我记忆中,这可是第一回我主动而遭到你的拒绝呢!” 她杏眼不住眨了两下。“好像是这样耶!往日都是我主动诱惑夫君居多,但最后好像都是我引火自焚,下场都很惨,而你……若想‘招惹’我时,只消一个眼神,我的配合度便是百分百,从没给夫君吃过闭门羹,这回拒绝你……呵呵,真是第一次耶!”她竟来个惊奇大发现似的表情。 诸天日在叹息声中冒出了笑声,“你这小家伙,到底害不害臊啊!” “皮厚本来就是我的本性,再说夫君也喜欢热情的女人,我这是投其所好,害臊?不必啦!”她笑嘻嘻的摆手。 他真要失笑了。这丫头……这丫头,能回到从前的开朗真好! 瞧着她脸上红潮未散,娇嗔的笑颜惹人悸动,诸天日感觉自己的呼吸轻急短促,体内的火簇依然在燃烧。但无奈秋儿说得对,以他目前的体力确实不能好好的“招惹”她。 这回他是真的打从心底叹气了,心有余而力不足,正式他现在百般不甘的写照,唉,也只能等了,想要好好抱抱这小家伙的欲望就只能暂时压下,待他体力恢复再好好“发泄”。 “秋儿。”他突然又正色严肃起来。既然有些事暂时不适合现下做,那有些正经话刚好可在这时对她说。 瞧他表情不同,兰礼秋也立即收起嬉笑的瞧着他。 “秋儿,等我身体恢复,我将带你隐居起来,你可愿意?”他慎重的问。 她笑了笑。“你在昏睡的时候苏子兵对我提起过,他说你不回东霖,也不打算继承哈设王的王位,要带着我远离尘嚣是非,是吗?”对于他的计划,她的心中已有几分了解。 “是的,我打算带你过着只有咱们两个人的日子,不再有烦人的事干扰。” “但你真的可以无视东霖百姓的呼唤,以及你病重外公的期盼吗?” “只要有决心就可以。”他一脸坚定。 “可是……”她忍不住怀疑,他们真的有办法脱离这些麻烦吗? “相信我,咱们就这么做吧!”诸天日没有退缩的打算,这是他早已下定的决心。 兰礼秋不住感动的凝望向他。“我知道你做这个决定是为了我,不想让我背负非得生下裴族传人的压力,也不想再让我处在充满谎言的国师府内,所以才想要带着我远走高飞。可是,夫君……你真要为我这样牺牲吗?”她不禁哽咽。 “不,你说错了,我不只是为你也是为我自己,这不是牺牲,是得偿所望。” 她默望了他良久,瞧见他的坚决,缓缓的笑了。“我明白了,人生苦短,咱们不要再为别人而活,好吧,就依夫君的意思,咱们一走了之!” 闻言,诸天日脸上终于浮出满意的笑。 “戚大夫,这回真要谢谢你救了我家夫君,我们会一辈子记得你的恩情的。”兰礼秋感激的道谢,今日她专程来向他致谢以及道别。 戚枫堂望向不远处那形容清雅,一袭白衣的男人,脸上的面容变得深沉起来。 “你决定再次相信他,并且跟他走?”这两人是一起来的,但他要求单独与她说话,于是诸天日大方的退至远处等待妻子。 “是的。”她腼腆的点头。 他的心意她是明白的,但她心有所属,对他除了抱歉,也没有什么可说的。 “你不会幸福太久,以他的身分能上哪去?他们不会放他走的!” “我们想试试。”她低声说。 戚枫堂气愤的低吼,“试?你们这是白费力气!” “不试夫君他不甘心的……”兰礼秋的小脸落寞了下来。“不过,若成功了,我与夫君就可以如愿过着幸福逍遥的日子了!”不消一刻,她又重拾乐观的笑脸。 他冷哼,“你太天真了,那男人办不到的,他的身上有着太多枷锁,终究不会只属于你!” 这话很重,她愣愣的听着。“戚大夫,这世上没什么是不可能的,我不相信绝对。” “你!”对于她的傻,他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戚大夫,你别恼,我知道自己傻气,但爱上了我便会义无反顾的跟着他。”她微笑。 他脸色铁青。“哼,你想义无反顾的跟着他,难道不怕我泄露他的行踪?!”他目光含着恨意。 她笑着轻摇首。“你不会的,你若想这么做,早在夫君中毒倒下后就可将消息传出去,可是你并没有。” 戚枫堂脸沉了下来。“我不是不想这么做,而是因为——”他声音嘎然停住,表情欲言又止。 “戚大夫?”她讶然的瞧着他。 他深吸一口气,再度望向前方的诸天日,两个男人的视线交会上,空气中立即鼓动超一股无形的张力。“秋儿,那男人在前方等着你,但,我也在等你,我有预感,再过不久你就会需要我的。” 这话教兰礼秋吓了一大跳。 他为何这么说?这是在暗示她什么吗? 她愕然不解。 将视线由诸天日身上移回,戚枫堂凝视着她,胸有成竹的语言,“那男人走不了的!”而他将会再有照顾她的机会…… “夫君,你听听这菜单上写的,大嘴巴、千里耳、飞毛腿、脑满肠肥、狼心狗肺、肝胆相照?这什么跟什么啊!”兰礼秋睁大眼睛瞧着手中菜单上所写的菜名,啧啧称奇。 他们离开了峰安国,来到海歌这个小小的国家,这国家腹地约只有东霖国的京城这么大而已,但三面环海,贸易非常发达,百姓过得相当富裕。 到这个小国有两个月了,他们这会正在一间装饰华丽、充满野性的饭馆里用餐,这间饭馆不管是大门、墙上或是窗台边,四处都挂满了野生猎物的标本,有点吓人,但也十足有特色。 但这可让阿葛一度在门口蹭了半天不肯进来,最后还是兰礼秋板着脸才硬将它给拉进饭馆的。 他们一进到饭馆就被热情的店小二领进早备好的包厢内,她随手瞧了放置在桌上的菜单,忍不住大笑出来。 “夫人,这是野味全餐,上头指的全是动物的内脏,以及可以吃的地方。”苏子兵笑着帮主人解释。 原本诸天日也要他离开的,但他不肯定,非要继续留下伺候他不可,诸天日无奈,只得留下他。 “那也不要取这么好笑的名字嘛,真的很不文雅耶!”她哈哈笑个不停。 “这倒是。”瞧了这菜名,苏子兵也不住发噱。 海歌国三面临海,海味才是这里的盛产,也许是因为物以稀为贵的关系,野味在此便成了贵族的吃食,在当地的价格非常昂贵,不是一般百姓吃得起的,而他们所进的这间野味馆,更非寻常人能轻易进得来,光是这间特别订下的包厢金额,价格就高得足以吓死人! 不久,“狼心狗肺”已经“飞毛腿”被送上桌了,就见这狼心不是真的狼心,而是猪心,兰礼秋咬了口,故意瞧了脚旁的阿葛一眼。这小子对她吞食它“同类”的行径显然感到很不以为然,起身不屑的改伏到另一位主人脚边去。 诸天日笑了笑。“阿葛生气了,这道菜你真不该吃的。”他拍了拍阿葛的头安抚。 “这又不是真的狼肉,它小心眼,你别理它。”她挑衅的夹起“狼心”更加故意地在它面前绕上一圈后才塞进嘴里,吞进肚,惹得阿葛跳了起来,龇牙咧嘴的对她低咆。 这捣蛋鬼!“好了,别闹阿葛了,真要惹恼它,它可是会跑出去惊吓到其他人的。”阿葛平常就很吓人了,再一生气,冲出去不将其他客人吓跑才怪。 “我哪有闹?是阿葛脾气太差,干我什么事?”她还皮着不想收手,非要闹得阿葛抓狂不可。嘿嘿这才好玩嘛! “别调皮了!”诸天日无可奈何的板起脸。 她这才嘟着嘴将“飞毛腿”塞进口里。“我才不调皮呢!”她满嘴的鸡腿肉,一面嚼一面咕哝,压根不承认自己有多皮。 一旁的苏子兵已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不调皮,谁调皮啊? 这会连阿葛都认同的瞪了她一眼,喉间好像还发出了不屑的狼哼。 她瞧了也哼了一声,对于他们的鄙夷态度,她视而不见,因为已经习惯了。 反正她脸皮厚嘛!她哼着曲儿,店小二又连上了几道菜上来,她夹了块“千里耳”尝尝。这是猪耳朵嘛! 见她食欲不错,诸天日细心的再多为她布菜舀汤,希望她多吃点,小产过后的她身子虽已恢复得差不多了,但身材始终偏瘦,这让他不太满意,一找到机会便经常喂食她,希望他多长点肉。 “夫君,这‘千里耳’挺爽口的,你也试试!”她夹了块猪耳朵进他碗里,抬眉瞧着他还戴着罩着黑纱的宽缘帽,垂下的黑纱将他的面容以及那双醒目的碧眼完全遮掩住,当然,这么一来,要吃东西就很不方便了。 “夫君,现下并没有其他人,你脱了纱帽吧。”她皱眉建议。 夫君时一双碧眼实在太引人注目,若想隐姓埋名,唯有先将双眼藏住,因此到了这儿,夫君只好委屈的扮成盲人,但成天戴着一顶乌漆抹黑的纱帽,遮眼也遮脸的着实很不舒服,这会没外人在,她希望他能拿下纱帽,松口气。 “嗯。”天热,戴着这顶纱帽确实难受,诸天日点首后,苏子兵立即上前要帮他取下帽子。 “真是对不起了,冒昧得很,听闻言公子在这儿用膳,所以厚着脸皮来打搅了——”突地,一名浓眉、相貌粗犷的中年男子不请自来。 苏子兵惊见有人擅自闯入,立刻将主子才要取下的纱帽又重新戴妥,然后赶上前拦阻这人的接近。 “我识得你,你是李大爷,不知找我家公子有何指教?”他礼貌的将人拦在门口处后问。 这位李大爷是海歌国的首富,在此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公子决定在此落地生根后,自然也听说过这号人物。 只是,公子虽在此化名言日,但接触的人不多,这人找上门,所谓何事? “我有事找你家主子聊聊,谈谈生意买卖方面的事。”李大爷被堵在门口,笑咧了嘴的说明来意,一双眼也直往圆桌上戴着黑纱帽的男子瞧去,这眼一瞄,正巧瞄见了那人脚边的银狼,胖胖的身子一颤,吓了一大跳。 看来真如传言,这怪人真养了头会啃人骨头的野狼在身边呢!他打了个哆嗦。 “公子?”苏子兵请示诸天日。 “请这位大爷入坐吧。”他简短地道。 苏子兵这才放人,并且将他领到主子面前坐下。 李大爷一落坐后,瞧着戴纱帽的诸天日,蹙起眉,只觉这人虽然遮着脸,但浑身散发绝尘的气息,非常耀眼,不由得坐直了身,脸上表情也庄重了起来。 这人戴着面纱是为了遮盖眼疾来着吗?他听说这新移居来的富商是个盲人,如今一见似乎不假,而且据传这男人还是个神秘的家伙,没有人知道他带着妻子打哪来,身分实在很令人好奇。 面纱内,澄澈的双眸将他充满好奇的目光尽收眼底,诸天日微微的勾起唇角。“李大爷要与我谈什么买卖?” “我想与言公子谈谈商船的买卖。”他说。 这位姓言的男子来到海歌国才没多久,就在这儿最高档的路段置了产,大手笔的买了间雅致的别庄,这不打紧,最教他讶异的是,他还一口气买了九艘商船。 海歌国靠海维生,有自己的船只才称得上富商,但造船昂贵,一般大型商行顶多供养得起五艘,可这位公子竟能毫不费力的买下这么多艘,简直比他这个海歌国首富还要出手阔绰,有个这么财源雄厚的人出现在他的地盘上,他当然要过来打个照面,顺便采探有无合作的可能。 “商船买卖?你想怎么谈呢?”诸天日嗓音清醇的问。 欸?怎么回事?怎么这人光开口就能教他心头“宁静”得发毛? 这感觉还真奇特,他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识过,第一回碰到这种邪门事! 李大爷清了清喉咙,才有办法让自己的声音沉稳些。“我这就直说了,我想与你合作,一起吃下这海歌国的所有船只,称霸这儿的船运市场,你说如何?”他大胆的说出自己的野心。 “你想垄断市场?”这会问话的是兰礼秋,一脸兴味盎然。 听到这清脆的女音,李大爷这才注意到圆桌上还坐了个娇俏的小女人。瞧她的模样,一身质地上等的衣着装扮,八成就是传说中与言日形影不离的妻子了。 “没错!只要言公子与我联手,这海歌国的航权就可以完全控制在咱们手上,这之后,咱们就可以操控整个海歌国的经济命脉!”甚至就连海歌国王为了饱实国库,都得对他俯首称臣。 “可是我家夫君为什么要跟你合作呢?”她踢走阿葛,蹭到自家男人的身旁偎着。 这让李大爷原本的笑脸变得有点僵。“我可是这里最有实力的商人,只有跟我合作,才拿得出巨资购买其他商号的船只。”他自豪的说。 “是吗?既然如此,那你就自己一个人买下所有的船只,一个人独断市场,又何必跟我们合作瓜分利益呢?”她扯着丈夫的袖子,散漫的问。 她对这人印象很差,理由是他打搅了他们用膳,她最讨厌看见夫君用膳时还得戴着讨人厌的纱帽! 于是她故意顽皮的扯了扯他的帽缘,让帽子差点滑落,吓得身旁的苏子兵赶紧护住帽子,沁出冷汗。夫人这般,还敢辩说自己不调皮?! 她缩了手,吐着舌头,低头由下往上探了一眼面纱内夫君的表情。噢噢,夫君无奈的神色正像是在警告她,再顽皮就要揍她屁股了。 她吓得立即坐直身,正经的瞧向脸色发紫的李大爷。 “我也想一个人吃下,但这需要的资金可是天文数字,老实说,我目前还拿不出这笔钱。” “简单一句话,就是你财力不够喽?” 李大爷的脸已是紫到发黄了。 她瞥了他一眼,继续又说:“可是我家夫君做生意不喜欢与人合作耶,况且,夫君他本来就打算要买下这里所有的商船,所以才会先买了九艘,这之后才与人又谈好,下个月再买进十一艘商船。” “什么?你们要再买十一艘?!”李大爷大惊失色。一口气买下这么多艘船,这金额可是天价啊! 若真是如此,这男人拥有了二十艘的船只,可就要比他这个海歌首富的十五艘要多得多,这人真要吞下海歌的海权了!“你……你们是开玩笑的吧?你们真拿得出这么多钱?”震惊过后,他半信半疑起来,实在很难相信一个超级大富会是个眼盲的瞎子。 “夫君,怎么办?他不相信咱们买得起耶——”噘着嘴,兰礼秋状似娇嗔的问着身旁的男人。 诸天日的胸膛低震,像是在笑,伸手“摸索”的抚上她不悦的小脸蛋,似在安慰她别恼。 “李大爷,很抱歉,我夫人说的没错,我没打算与人合作,买卖商船的事,我们还是各自进行吧。”他淡然的说。 李大爷一愕。这言下之意就是他不仅成不了合作伙伴,将来在买卖上还是竞争对手了。 他脸色一沉。这男人不过是个瞎子,当真这么有本事? “你真不再考虑?”他不死心的再问。 “很抱歉。”诸天日语气更淡。 他当下没风度的扭曲了脸。“那好吧,就当我没有提过这件事,不过,我奉劝你,人不要吹牛,也不要不识时务,我是看得起你才找你合作,事实上你来历不明,财力如何终究是个问号,说不定根本就是个空心佬,口袋没钱偏偏出来招摇撞骗!”买卖不成,原先对诸天日的敬畏也被势利的本性给压了下来。 “你说什么!”兰礼秋一听这句话可气,站起来就想骂人。 “我不是不相信你们的能力,而是有钱没钱是骗不了人的!”李大爷冷哼,一脸的轻视。 她气得眯起眼来。“你说的极是!”她声音冷飕飕的,突然双臂一抬,双手击掌,外头立即有人堆满笑容的应声走进来。 “请问公子、夫人有什么吩咐?”哈腰进来的人正式这家野味馆的掌柜。 李大爷一见这仗着自己见多了王孙贵胄,平时高傲得不可一世的掌柜,竟然向他们鞠躬垂首,不禁讶异得瞠目不信。 “我要你办的事,可都办好了?”兰礼秋问向掌柜。 “回夫人,您交办的事都办好了,这海歌国王城百里内的野味馆全都已顺利买下。”那掌柜恭谨的回说。 “什么?你们买下所有的野味馆?!”李大爷的脸色瞬间刷白。 “是的,王城附近约十多家的野味馆东家现已转移,就连我现在经营的这家馆子也属于言公子的了。”掌柜说。 李大爷下巴差点没掉下来,就他所知,光这家野味馆的购价就近万两金,他曾想过与掌柜商议买卖的可能,但一经寻价,立刻让他缩了手,因为自己实在阮囊羞涩,而且光买一家成不了什么事,但这初来乍到的男人买下的竟不只一家,而是全由贵族们垄断经营的野味馆……这、这姓言的小子难道想海陆通吃不成?! 瞧着他惊傻的样子,兰礼秋得意的一笑。“嗯,掌柜、你办得很好,这是赏你的。”她要苏子兵端来一只箱子,这就是他们今天上门来的目的,赏人来着,只是没想到要这么招摇罢了,不过也好,正好气气这姓李的男人,谁教他实在太讨人厌了! 掌柜一脸的欣喜。“是。”立即上前接过箱子,还当场将箱子打开,这一开,黄澄澄的夺目光彩立刻耀然而出。 李大爷这会已是完全瞧直了眼。这是金子,满满一箱的金子! 金子多昂贵啊,他们竟随手一赏就是一箱人咋舌的金子,他着实傻眼了,一句话再也说不出来。 方才他竞还敢质疑人家是吹牛,这下他这首富在对方眼里,可能只够格当他们家的掌柜吧? 登时他脖子一缩,汗颜得简直无地自容,哪还有脸说什么,连头也不敢抬就缩着脖子溜出厢房了。 兰礼秋见了,终于忍不住拍掌大笑。 呵,她家夫君什么没有就是金子最多,谁教他“老家”恰巧是产金的,而且离家时,还聪明的带了很多很多,多到足以买下七、八个像海歌这样的小国都不成问题! 诸天日瞧着自己顽皮的妻子,只嫩抚额失笑。真伤脑筋,吩咐要她低调的,怎么被人一激就原形毕露了? 不成啊,回头得好好再说说她,否则可要让她招摇得人尽皆知,这海歌国出了个产金子的大户了…… 第七章 站在房门外的苏子兵眼一翻,咳了一声。 又来了! 他自动转身离开。 不久,在那女人进房后,阿葛也出来了,它伏趴在门外,干脆用两只前腿捂住眼睛,瞧来也是受不了。 屋内可热着,女人浓妆艳抹,装扮得极为风骚,全身薄纱缠身,身子若隐若现的,简直搔到了骨子里。 “敢问夫君可喜欢奴家这身装扮?”兰礼秋含骚带媚的问着倚卧在床榻上的白衣男人。 “喜欢。”男人含着笑,回答得直截了当,炯然的双眸如火的盯着他呼出欲出的双峰。 “多喜欢?”她大胆的勾住他的颈项,身子偎向他的胸膛,双峰紧贴上去,小嘴朝他敏感的耳垂呵着暖暖徐徐的热气。 “这么喜欢……”他用行动证明,蓦地伸手勾勒住她的腰,一扯,吻上她艳嫩的双唇。 她嘤咛着,被他吻得娇喘连连,又不愿太快受制于人,伸出嫩手想推开他,但他却快她一步,五指交握住她的手,薄唇也跟着往下移往对他色诱得最甚的双峰。 “你这身潘金莲是去年寿宴时要送给我的寿礼之一,当时没能收下,这会当然得连本带利的好好享受这迟收的礼物,你说是不是呢?”扯开她胸前的薄纱,映入眼帘的是绝美曼妙的景象。 小家伙有着非常惹火的身才,往往轻易就能激起他无限的狂潮。 而这会,这股狂潮正如狼似虎的袭向他,他控制不住,也不想控制,这小人儿是他的,尤其是今晚的“潘金莲”更是他不能不摧残的对象。 他轻易地就占有她的粉唇,这个吻来来势汹汹,将兰礼秋原本抱着戏闹他的心情全都给打乱了,还把她迅速卷入情欲的激流中,根本无力抵抗。 这男人真坏耶,她这潘金莲真正的媚劲都还没使完呢,他连让她多玩一会也不肯,非得让她跟着欲火焚身……大眼儿陶醉的阖上了,她任他在她身上烙上细碎的吻,尤其她诱人的美胸更是他流连下去的地方,折腾得她轻吟不止。 这坏神人!神棍一个、不、淫魔一个,不过,呵呵……她喜欢! 又麻又酥的感觉教她全身虚软,额上也冒出了汗珠,她投降了,潘金莲不战而降,因为敌我的实力实在太悬殊了! 诸天日在她雪白的身子瘫软后又再激切的弓起时轻笑一声,将狂炽的爱恋化为行动力,撑开她的双腿,热切的满足了自己以及身下的人儿。 他们一起在云端里驰骋,享受着因对方而带来的极度欢愉,两道身子互相取悦,齐齐走向极乐的尽头—— 当心醉神迷的快感飙到最高点时,绚烂终于归于平静,兰礼秋脸上红潮依然未散,呼吸仍然轻急,却急得开口抱怨,“夫君,下回我不再扮潘金莲了,我要扮神女,教你不敢这么快就动手,至少撑到我将你搅得心驰神往到心痒难耐为止。” 诸天日脸上挂起满足后闲逸的笑容。“我是对你心驰神往到心痒难耐后才动手的啊。” “话是没错啦,不过人家还没玩够嘛!”她脸上有着耍赖似的不满。 “还、没、玩、够?”他眼瞳灼灼诡笑一望,翻身就要再将她压在身下。 兰礼秋惊吓得忙用双手抵住他压下的胸膛。“不、不是的,人家不是还没玩够啦,人家……人家是、是玩得虚透了……”她连颈子都红透了的说。 再让他对她“玩”一回,可是要她的小命了,这男人把“潘金莲”彻底蹂躏过三回,就算这“潘金莲”再风骚都不堪承受。 “那你的抱怨是?”诸天日胸膛微震,性感低笑的问。 “人家……人家只是……只是想瞧瞧你被我逗弄得欲求不满、渴爱求欢的样子嘛!”她娇嗔。 他突然问:“秋儿,你视力不好吗?” “我视力不好?”咦?夫君怎么这么问? “我双眼迷乱,情欲高涨,这十成十意乱情迷的模样,你竟没瞧见?” 她讶然。“你有吗?” “没有吗?” “……有吗?”她的眉心打了好几个结,然后变得不确定、最后是一脸期待。 诸天日挑眉,微笑将她赤裸的身子抱下床榻,走向铜镜前。 “你要做什么?”她疑惑。 “秋儿,对不起了,我不是故意的。”诸天日脸上竟露出歉然的表情。 她一头雾水,“什么东西不是故意的?”这男人到底在说什么啊? 他让她落地站好,扳过她的身子,让她雪白的美背对着铜镜照。 兰礼秋疑惑的往铜镜里的自己瞧去……啊!她倏地睁大了眼。 怎么回事?她的背成了万紫千红的花圃了?! 只见上头青青绿绿外加红红点点,她是遭狼吻了还是被野兽攻击? “我说夫君,你真的够狠耶!”审视完毕后,她竟不住喜孜孜的“抱怨”起来。 这“狠”字可是赞美之语啊! “对不起了。”他又说了一次。 她脸上笑得比背上的花花绿绿还精彩。“不用道歉,咱们老夫老妻了,谁还计较这个,以后也道别客气,尽量享用,尽量想用!” 妈呀,原来自己夫君这般火热啊,真是超乎想象,简直爱如火,爱入骨,只差没真将她的肉给啃下了。 可是,她忽然蹙起眉。“夫君,奇怪了,我怎么不知道你有这么激切啊?”背上留下这么狂爱的痕迹,她不仅没感到疼痛,甚至就连一丝不适也没有? 诸天日羌尔。“那是因为——你自己瞧。”他翻过身去,让她看他线条优美的后背以及——醒目的猫爪痕。 兰礼秋登时傻了眼,接着滴溜溜的眼珠儿转了起来,脸蛋也跟着辣红。这不是她激情下干的好事吗?看来她的猛劲也不落人后嘛! 难为情起自己的疯狂,她尴尬的干笑着,小脸羞赧的贴熨上他的胸膛。 “呃……这个……换我说对不住了啦,人家可能不知不觉就失控了……不是故意的嘛……” 他双手顺着她贴上来的滑嫩身躯一路滑至她的翘臀,停在那逗留了一会。“没关系的,你说的,老夫老妻别计较。”他学着她耍嘴皮。这算不算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呵呵。”她轻咬他一口胸肌。 微微的刺痛感让他的嘴角扬起。“如何,不会再说我草率就要了你吧?”他笑问。 她黑白分明的眼瞳一眨。“不会了,这会我可是明白得很,夫君是动情激烈,根本毋需我挑逗就已经欲火焚身,才会两三下就将我吃光光。” “明白就好。”他贴在她翘臀的手逐渐往内探。 兰礼秋登时身子一僵。照这情形,夫君的情欲在“光火一瞬间”又燃起了,呃……那好吧,她双脚一蹬,跳到他身上,双腿缠绕住他的腰,身体再次与他紧密结合。 这一晚,潘金莲决定风骚到底,也被摧残到底了。 清晨的朝阳,祥和的云彩,清甜的空气,这是个美丽的晴天。 “夫君,你瞧这天空多美啊!”兰礼秋一身的花衫子,悠闲的枕在夫君的腿上,小手遥指云花朵朵的蓝天。 “你又想数天上的云朵有多少了吗?”诸天日依旧是一身白衣飘飘,与她的花衫行程对比,他宠爱着问,与她一起望向天空。 来到海歌国定居有三个月了,一切正如他所想的,是那么的轻松惬意。 现在的他,早晨一睁眼,眼中是她、心中也是她,脑中更只剩下她,就连陪着她看云,都是一种说不尽的缠绵。 这是从前他想都没想过有可能过的日子,他无限感激,也满心珍惜。 “我不再数云了,夫君说的没错,这太不实际。” 这话不禁教他讶异起来。“你不数了?” “不数了,我不再计较夫君有多喜爱我,因为你的爱是不可数的,这点我终于发现了。”白云下,她笑得光彩耀人。 这光彩倒映在他碧色眼眸中,满是温柔勾缠。“对不起,过去让你伤心过。”他怨叹自己也有不智的时候,幸亏这女人的无侮,否则他真要悔恨终生了。 “都过去了,我也不记得了,我现在记起的只有夫君抱着我看云的这时刻。” “秋儿……”他抱着她的手不住紧缩了些。 两人一起仰望着云彩,笑容没在两人身上消失过。 这时—— “公子,打扰了。”苏子兵硬着头皮上前。 这两个人自从重修旧好后,黏得比以前更紧,他每天每刻瞧着,眼睛都要长针眼了。 “有事?”诸天日总算将注意力由妻子身上转移。 “李大爷上门了。”他立即禀报。 “他又想做什么?”一听姓李的登门拜访,兰礼秋那好事的表情立刻发光。 “八成是教夫人赏人的豪气给惊得上门来攀交情了。”当日夫人出手阔绰的豪气,可是让不少人大开眼界啊。 “真是厚脸皮呀!我出去瞧瞧——”她兴味盎然的跳起身。 诸天日立时拉住她蹦跳的身子。“你哪也别去,乖乖在这待着。” “可是——” “别胡闹,你该知道咱们的身分到哪都该低调的。”诸天日藉机提醒。 噢噢,夫君说的没错,真容不得她再胡闹了,否则泄露身分可就糟了。 “好嘛——”她嘟着嘴儿,不敢再惹事。 “嗯,你先在这等着,我去去就回来,晚些再带你上街,咱们买你爱吃的凉糕去。”他宠溺的说,打算打发人后就带着她上街去,补偿她没能找那李大爷麻烦的“委屈”。 “好!”一听有吃又有玩,她马上用力点头乐当只乖巧的哈巴狗。 揉了揉她的头,诸天日与苏子兵一起离去。 人走后,兰礼秋一个人无聊的躺在车地上等人,清风凉凉吹来,舒服极了,她干脆闭上眼,想小小眯一下,只是才阖眼,突然听见阿葛凶恶的狼嗥起来,她倏地睁眼坐起,就瞧见五步之外,阿葛正对着一个企图接近她的陌生人咧嘴嘶吼。 “你是谁?”她惊问。为避免有人瞧见夫君的真面目,当初夫君在购入这座别庄时,费了不少心力将内院与外厅做了隔绝,一干奴仆访客皆不得靠近内院,这人是怎么进来的? “我是泽人。” “泽人?”不认识!“阿葛,拿下他!” 有主人命令,阿葛表情更凶狠了,利齿狠露,立即扑向泽人身上,一口就要咬断他的咽喉,他大惊。 “王子妃,请要它退下!”他大喊求救。 王子妃?这是在唤她吗?“阿葛,先退下。” 得令,阿葛在即将咬断上人喉头的千钧一发之际收回利牙,未了还瞪了他一眼,才不甘不愿的自他身上退开。 兰礼秋蹙眉问:“为什么唤我王子妃?” “您是我裴族传人的妻子,就是我裴族的王子妃。”狼口下活命,泽人紧抚着差点被咬断的脖子急喘。 一听到裴族两个字,她脸色不由得大变。 裴族的人找上门了! “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王子妃,跟不认识什么裴族的传人,请你立刻离开!”她火速下逐客令。 “您否认也没用,我裴族找人无孔不入,王子身上的仙气太重,再怎么隐藏还是闻得出来,他躲不开的。” 闻言,兰礼秋脸色褪成了雪板。“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泽人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不管您如何否认都无所谓,因为我今天无论如何都要达成使命。” “使命?什么使命?”她惊恐的问。 他是来接定夫君的吗? “我奉命来带走一个人。” 果然!她全身的毛发都竖起了。 不能让他带走夫君!“我不知道你要带走谁,但我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你还是快走吧,不然我就要阿葛再咬下你的颈项!”她目光含霜的威胁。 泽人却扯开嘴角,退了一步,指向脚边的阿葛。“王子妃,您瞧瞧。” 兰礼秋依言望向阿葛,这才发现刚才还生龙活虎的它不知何时竞瘫软在地,她惊愕的冲向它身边,马上探向它的鼻息。 “它没死,只是昏睡过去罢了。”泽人开口。 “昏睡?你对它做了什么?”她勃然怒问。 “我不过是在身上涂了一些蒙汗药,只要它一沾上就会倒下。” “原来你是有备而来!”她愕然。 “没错,既然知晓您身边有头猛兽,怎可能不做好准备再来?”他理所当然的点头。 小脸冷凝下来。“夫君不在,你白来了!”事已到此,她也不再否认自己的身分,但还是希望能够骗过他,别让他见到丈夫。 泽人微微一笑。“王子在,他正在前厅宴客。” 兰礼秋顿时愣住。 她怎么忘了,他要到内院必然先经过前厅,也铁定会见到在前厅会客的夫君,难不成——“你对我夫君怎么了?!”她惊急的大喝。 “我没有对王子做任何事。” 这话着实让她送了口气,可是他接下来的话又令她愕然的睁大眼。 “我不是来请王子回去,而是奉命来带走你的!” “确定是泽人带走了秋儿?”诸天日脸色吓人,望着草地上因蒙汗药发作,还沉昏不醒的阿葛。 “是的。”苏子兵紧握双拳。 泽人深知请不动公子,竟改对夫人下手!他自责的低下头。都怪自己粗心,没有做好防备,这才让泽人轻易的潜入,还顺利将人带走,这都是他的错! “外公要什么?”诸天日俊脸含霜,眉头紧凝。 “泽人的书信上写着,哈设王要您回东霖国去。”泽人竞要那姓李的来转交书信,这是调虎离山,让夫人落了单,他正好下手掳人。 “回东霖?他掳走秋儿不是要我回裴族、而是要我去东霖?”眯起眼,诸天日碧色双眸闪着讶异。 “是的。”苏子兵也满是疑惑。 哈设王带走夫人的用意,无非该是希望以此要胁公子回到裴族继承王位,但这会却要求公子回到东霖国? 一旦公子回去,东霖的皇上一定不会放人,必会派人日夜“保护”,以免他再度消失,这么一来,公子不可能再回到裴族。 哈设王明知如此,却还要公子前往东霖,难不成他已放弃让公子继位的念头了吗?若是如此,绑人的目的又是什么? “好,咱们即刻上路!”诸天日毫不犹豫的起身吩咐。 “可是公子,一旦回去后,您就再也脱不了身了。”苏子兵无奈的挡在主子身前,要他考虑清楚后果。若回去,这段时间的作为岂不就白费了? 诸天日冷笑。“脱身?倘若身边没有秋儿,那么,到哪里都是枷锁、致命的枷锁!”推开阻挡的身子,他寒气冻人的扬长而去。 “外公……”兰礼秋嗫嚅着低唤床上满脸病容,却仍不怒而威的老人,虽是第一次见面,但她已知道他是谁,他是夫君的外公,裴族的哈设王。 老人在床榻上缓缓睁开眼,目光不若病貌,犀利有神。 “你就是天日的妻子?”他声音低沉严厉。 “是的。”她有些惧怕这第一次见面的老人,感觉这老人比夫君的父亲还要令人难以亲近。 他审视起她,那眼神肃然得令人害怕。“我孙子就因你而走火入魔,甚至远走他乡?!” “我……”她伏低着首,几乎不敢迎视他充满谴责的目光。 “我不怪你,因为你也受到伤害,这是我孙子欠你的,但是,你该明白天日不是一般人,他是我裴族唯一传人,这事谁也不能改变,你这丫头,注定必须为我的孙子牺牲到底!” 这话不禁让兰礼秋用力吞咽了一下口水,“牺牲到底?”什么意思? “丫头,你又有身孕了吗?”哈设王突然双目炯然的问。 “嗄?”她的心狂跳了一下,乍然明白他是来逼孙的。 他还是没放弃,定要一个有与夫君相同碧眼的传人…… “有吗?”他的语气加重。 她惊得挺直腰杆。“还、还没有。” “是因为上回小产时身子受了损,所以没能在这段时间再怀孕吗?” 提到失去孩子的事,让兰礼秋的脸色惊惧黯淡。“小产的伤害已经恢复,我的身子没问题。”她脸色惨成死灰。 “那么不能再次受孕,是因为你的身子本来就不易受孕是吗?”他咄咄逼人。 “我……”她被逼到角落,不知如何回答。 “你若真为他好,就该为他做出最好的抉择。”哈设王突然说。 兰礼秋愣愣的,听出他话中的不寻常。“什……么样的抉择?”她颤声问。 “我要你回东霖国去,想办法让天日娶东霖国的公主,然后生下碧眼传人,若达不到这个目的,你就自尽让那小子死心!” “什么!”她变脸。 他挥动干枯的手说:“去吧,我说得够清楚了。” 她震惊的僵在原地,动也不动了。 又回到原点了,他们逃了半天,一切又回到原点了! 难道夫君终究得抛下她娶别人不可吗?他们真的逃不开宿命的枷锁吗? “外……公,假使我能够生下碧眼传人,是不是就能够不要逼夫君娶别人?”她喉咙干涩,两汪泪水已经蓄积在眼中,想为自己以及丈夫做最后的挣扎与恳求。 “丫头,我并不讨厌你,但我已看出,你生的娃儿定是那小子的宝,他不会放手让那娃儿跟着我的,而且他心意已决,非要带着你远走高飞,自私的过日子,我左右不了他的决定,所以与你公公说好,只好牺牲你了!” 兰礼秋向来爱笑的唇角抿成一直线,异常苍白。“可是我与夫君已约定好……彼此不再说谎的……我无法违背自己的心意逼他娶公主,他也决计不会背弃我答应这件事。” “那就说真话,我要你真心的说出要他另娶的话,这次我可以答应你,一旦他与别的女人生下子嗣,我就将他还给你,这之后,你们爱到哪里就到哪里,我不会再干涉。” 她一窒。这岂不是让自己变成另一个诸明明了?!“不、我做不到!”她愤然捍卫自己的尊严,男人是她的,她绝不外借! 而且,她也拒绝这样利用另一个女人,这伤害她亲身经历过,绝不要加诸在无辜的女人身上! 第八章 东霖国 这日全国百姓欢欣鼓舞,兴奋异常,因为他们的神人国师会回来了! 因为不舍东霖的百姓,所以他由天界回来了! 惶惶不安的王室,动摇的民心,以及各国蠢蠢欲动的野心,都因为神人的归来而全数化解。 啪!一声响亮的巴掌声响彻国师府的内厅。 “为什么你也回来了?!”诸明明愤怒的甩了兰礼秋一巴掌。 尽管挨了耳光,但兰礼秋的脸上并没有多少愤怒的情绪,只是抚着脸颊,任她发疯。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回来,你不是已死的人了吗?!”诸明明忍无可忍的大叫着,她好不容易盼到诸天日出现,当她旋风似的冲进国师府要见他时,没见到却反而见到这不该出现的女人,当下新仇旧恨全起,忍不住狠狠地动了手。 这阴魂不散的女人,为何总会出现来阻扰她与天日的未来?可恨! “我没死,所以当然得回来。”兰礼秋表情仍是一迳的淡然无波。 她不过是个得不到爱的可怜女人,她不想与她计较,况且,也许自己也将…… “你!”诸明明怒不可遏。“你当初已离开国师府,就不再是这个府邸的女主人,你没有资格回来!” “谁说她没有资格?秋儿是我的妻子,永远的妻子!”才从宫中赶回来的诸天日一踏进厅,便冷言驳斥。 “夫君!”一见到他,兰礼秋立刻扑进他怀里,双臂紧紧环住他的腰。她总算再次见到他了! “秋儿!”抱着扑进怀里的女人,诸天日的双手竟是颤抖的。 他回来后并没有见到她,还被火速请进宫去,听着东霖皇帝满脸热泪的说有多高兴再次见到他归来,并老泪纵横的恳请他别再不告而别。 他无法允诺,老皇帝竟就不让他出宫,直到他沉下一张脸,皇帝这才惊惧的放他离去,但怕他又消失,便派了几乎是一整个军队的护卫,将他四周围密不透风的“护着”。 他早预料会有这样的场面,也乐意之至,因为他清楚外公究竟想做什么,他扣着秋儿,不过是要他回来娶九公主,但恕难照办,他只会给外公一天的时间,若再不将人还给他,他将不惜带着这些护卫直奔裴族圣地讨人去! 心中盘算已成,结果人才回到府里就惊喜的见到她出现,直到此时此刻见到她安然无恙,他悬宕着的一颗心才真的放下,并且重重吐出一口长气。 小家伙总算回到他身边了! “夫君,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她抱着他,不禁鼻酸,以为这辈子她再也见不到他了。 “傻瓜,是我没能保护好你,让你受惊了,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这回之后,我不会再让人有机可趁的分开咱们!”他激动的承诺。 “夫君……”听见这话,兰礼秋哭得梨花带泪。 “天日,难道……你也知道她没死,你消失的这段时间,就是与这女人在一起的?!”诸明明瞧着两人的互动与对话,难掩惊愕。 “没错,天日找到秋儿了,这段时间他们两个形影不离。”诸佐贺随后踏进内厅。 “爹,原来你知道他们又在一起了?”诸明明愕然。“你竟然瞒着我?” “告诉你又能如何?天日爱的不是你,你该觉醒了,走吧,别再在国师府里闹事了。”他拉下脸对女儿说。 他是专程来带走女儿的,这里已没有她存在的必要。 “爹?”诸明明不可置信的望着自己的父亲。爹该知道她有多爱天日的,也答应过要让她与天日白头偕老,为何会对她说出如此难堪的话?他反悔不让他们在一起了吗? 瞧见她眼底的质问,诸佐贺脸色一沉。“是的,你们之间不可能,以前我以为天日对你有情,但我显然是误解他的意思了,我不能逼他回来后,还要再逼他接受你,你的一相情愿该收起了,我也不会再对你心软,回去吧,近期内,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会为你安排婚配,你将嫁给我指定的男人。” “什么?!” “别怪爹狠心,我是为你好,不忍见你蹉跎青春,执迷不悟。”他语重心长的说。 诸明明脸色刷白,无法接受的嘶吼,“不、不……不!” 她等待已久以为终会有开花结果一天的爱情,如今竟连疼爱她的爹都亲口告诉她,这是一场空,还要她接受别的男人?! “天日,你是爱我的,是不是,是不是?!”她惊恐的奔向诸天日,抓着他的手迭声泣问。 “是的,我是爱你的——以妹妹的方式。”他严肃了面容说。 她在听见他说爱她时立即惊喜的笑了出来,但接下来却哭了,而且是歇斯底里的大哭。 “不,我是你的情人,做不成你的情人,我——情愿死!” 见她又以死相逼,诸天日铁青了脸。 “明明,这回没用了,就算死,天地也容不下你的畸恋的!”诸佐贺上前揪回濒临疯狂的女儿。这女儿从以前就疯了,而且是他纵容她疯的,如今该要强迫她恢复正常了,若不能,也不能因为她教所有人跟着疯! “这不是畸恋,这不是!” “你该清醒了,天日爱的是秋儿,她才是他的妻子,而你永远是他的妹妹!”诸佐贺狠下心,清楚的告诉她。 “不——”诸明明抱着头,彻底的心碎,人也跟着倒下,用黑暗抹去她无法接受的事实。 诸佐贺心痛的接住女儿因激动过度而倒下的身子。 “爹,谢谢你的成全。”诸天日沉痛又感激的说,他的父亲也只有在这件事上是令他感到“无私”的。 “别谢我,是我与你外公一起逼你回来的,我能做的就好似帮你除去这件烦心的事,但是,我能做的也就只有这样了。”他望向儿子怀里的兰礼秋。“你与秋儿的未来如何,端看你怎么做。”他若有所指的暗示。 兰礼秋闻言,脸上血色尽失,全身瞬间冰冷。 感受到怀中人儿的僵硬诸天日立即护紧妻子。“不管我怎么做,秋儿都将是我唯一的女人。” 诸佐贺深深看了一眼媳妇,没再多说什么,转身抱着女儿离开。 但他离去前,兰礼秋瞥见他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心不由得纠结在一起,心知肚明,公公也在逼她。 “秋儿,你被带到哪去了,为何现在才回来?”父亲带着妹妹走后,诸天日焦急的检查起妻子是否受到丝毫伤害。 “我见了外公……”兰礼秋摇着首,要他别检查了,她身上并没有损伤。 她没事!他轻吁口气,再度将她纳入怀里,深深的吸取着身上特有的气息,属于他的气息。 “你……不问外公见我做什么吗?”倚靠着他,她幽然的问。 “不用问我也知道他说了什么,我不会答应的!我进宫时已顺便告知皇上,我不会迎娶九公主,请他收回圣旨。”他对外公与爹的用意心中早有数,两人用尽心机,还是想他回来娶九公主生下传人,将来孩子给了裴族,而他为了公主,人也得留在东霖,继续扮演安定民心的国师,这是合作“分赃”。 他苦笑,这两个声称最爱护他的人,却也是利用压迫他最甚的人。 “什么?!”他已经回绝皇上了?!那…… “没有用的,我不会再任由他们摆布,他们逼你也没用,咱们说好的,绝不再做违心之事,你没忘吧?”诸天日低头看她,眸中尽是坚决。 “我没……忘……”只是她身上…… 瞧着她心虚垂首的模样,他干净澄澈的瞳眸闪出疑惑的流光。“别管他们说什么,你不许离开,我也不会再动摇,我们俩不管如何,都要在一起!” “不管如何吗……”兰礼秋木然低语,不敢望着他。 他不禁拧起眉,心头微惊,捧起她的面容,直视她的双眼。“你这傻瓜,难道真的退缩了?” “我……当然……没有……” 他瞧着她一双水汪汪,该是会说话的眼睛,这会竟呆滞的失常起来,而且眼瞳中还泛出诡异的青光,他白玉面颊在瞬间淌出了汗滴,青筋也逐渐在颈项上冒起。 可恨,外公竟敢!“没有就好,秋儿,你才奔波回来,该歇息了。”他沉住气,力持镇定。 “好……”她乖顺的点首。 他伸出手,她将手交握上他。“夫君,以后我们都说真话吗?”她随着他往内寝的方向走去。 “是的。”诸天日不禁寒毛直竖。 “所谓真话是指真心话的意思吗?” “没错。” “倘若是真心为一个人好所说的假话,也算真话吗?” 他牵着她的手走过寝房前的长廊,夜风清冷,吹拂落叶,落叶飘落在他连上,然后再落在他身上。“那要视情况而定。”他声音冷肃。 “是吗……” 回到寝房,兰礼秋疲累的躺上床,闭上明灿双瞳的同时,也错过诸天日眼底深藏的忧急。 他细心的为她盖上丝被,温柔地吻着她的额,呵护着他的珍爱至宝,待她悠悠睡去,他的双眸立即窜烧出无比愤怒的火焰。“子兵,进来!”他低唤。 苏子兵马上进房,看着主子的神色,和主子看着夫人心痛疾首的模样,他突然有一种相当不好的预感。莫非……“公子,难道哈设王对夫人下蛊了?” “没错!”诸天日怒火中烧。 “啊!这蛊只有一个人能解啊!”他心焦的看向主子。 “我若没有再次娶妻生子,外公不会解开她的蛊的!”诸天日愤怒不已。这蛊被养了百余年,是百年蛊王,然而这蛊只听从一个人的命令,那就是裴族的王,唯有碧色双珠,且成为裴族君王的人才召唤得动它。 这蛊被养成的目的,是在保护裴族君王的地位与庞大的财富不受到侵占,倘若有人觊觎王位财富,却又非碧眼双珠之人,裴族之王可以召唤蛊王惩罚那人,教其丧失心智,最后疯狂而亡,也因为有这蛊王存在,才教裴族人异常死忠于王,无人敢对王轻举妄动。 “公子,这蛊不管在多远的距离,只要施蛊之人起舞了,哈设王会对夫人下如此重的蛊,想必是再也无法容忍,非要逼得您妥协不可,这可怎么办才好?” “我会取得解药的!” “可是您得快啊,哈设王病重,这蛊是他下的,一旦他人不在,就算您愿意继承王位,这蛊王若无前王下咒转移,它是不会听从您的命令的,夫人的时间不多了,只要哈设王一死,这蛊王成了无主之物,定会反噬夫人,夫人最终也会跟着哈设王而亡啊!” 诸天日双眸瞬间露出灼烈炙人的阴恻之光。 寒风飒飒,在东霖国最痛苦的日子,似乎永远在冬季发生。 淌过泪的眼角,还湿濡着。 爹与哥哥听闻她回来,来过又被她匆匆给赶回去了,她不要他们见到她发作的模样…… 萧索的冬景,枯涩的覆雪枝干,就如同她那日见过哈设王后,从此失了心。 她的内心干枯而冰冷,她知道自己中蛊了,她不知道这蛊王会带她去哪里,会让她变成什么模样,所以她好害怕,好害怕啊…… “秋儿,瞧,这是什么?”诸天日不知何时来到妻子身后,一手环住她的腰,一手张开手掌,露出了一样东西在她面前。 兰礼秋眼中暂时扫去阴霾,绽出绚烂的光彩。“哇,是我最爱吃的五彩糖霜!”她瞧着一颗圆圆且裹着五彩糖霜的糖球在他掌心滚动,开心的低呼。 他含笑着将糖放入她口中,她含着糖球,戚觉那甜味夹杂着酸味在口中化开。 “真好吃!”她最爱东霖国的京城街上小贩叫卖的糖果子了,酸酸甜甜,滋味无限。 诸天日享受的看着她的笑颜。自从失去自由回到这里后,他们笑的机会就变得很少了…… “除了糖,还有这个!”他再次摊开手掌。 “又一颗糖!”她惊喜的注视着他掌心的红焰。 “是啊,又一颗糖。”一颗像糖一样的红宝石。 她小嘴轻噘。“夫君为何三天两头就送我一颗红宝石,我戴不了这么多的。”她取出还戴在颈上他最初送她的那颗宝石,最初的感动是他用血泪性命换的,她到死都想戴着它,不管之后他再送她多少颗,都比不上这颗来得珍贵。 “我没要你都戴在身上,只是想不断藉由这宝石来告诉你我有多爱你,我的爱情,我的忠诚都摊在手掌心上。” 她脸颊带着两抹徘红,原想象往日一般灿烂的大笑,但脸上那掩藏不住的忧伤却先一步冒出来,她黯然的低下首,眼眶热烫的滑下泪珠。 “夫君,对不起,是我拖累了你,我不要你娶九公主的,但是却控制不住自己……”悄悄拉开袖子,只见她的手腕上头有着一痕又一痕被刀刃划过,怵目惊心的血痕。 她自残,一次又一次,无可控制地伤害着自己也重重折磨着他,但她却无计可施啊! 诸天日低首,也瞧见她手腕上那些教人心惊胆跳的痕迹,瞬间双珠似火,可以灼人亦可以杀人,可当她再抬眸时,他又恢复那尔雅温柔的笑容。 “再忍忍,我会想出办法的。”在他坚定的眉眼间,说这话时毫无一丝犹豫,但抿直的薄唇却说明他挂记了极多的烦愁。 “嗯。”轻颤着饱含受伤与脆弱的身躯,兰礼秋习惯性的攀住他的颈项,埋首在他怀里抽噎。 诸天日愤怒那让她这般形销骨立、欢颜不再的人。他会救出她的,绝对会的! 紧紧抱住她颤抖的身子,他低声说:“秋儿,我已进攻去请旨成婚了。” 她身子一震。 “日子就订在下个月初,哈设王也将亲自前来观礼。”他已不再称呼那人为外公,而是直唤哈设王。 想到将再见那令她恐惧的苍老面孔,兰礼秋不禁颤得更凶。“他的体力……还能够长途跋涉吗?” “这是我的要求,他就算冒着会即刻断气的危险,也定会出现在东霖。” “你要他来观礼,到底想做什么?” “到时候你就会知道了。”低哑的嗓音里带着寒戾。 兰礼秋忍不住担忧的摇着首,不希望他因为她与亲人决裂,或者做出伤害亲人的事。“我要你答应我,不做出任何傻事。”她要求一个承诺。 “我不会的,你放心好了。” “我可以相信你吗?” “这是真话,我没有说谎。” “给我你的证明。”他说过她若不相信,可以再问一次,他将会证明他没骗她。 “婚礼当天,你就可以得到证明了。” 瞧着他平静的笑容,她心中浮现疑惑,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秋儿,爱情、忠诚与勇气,我都给了你,你将会是我的一切。”他将红宝石放在她的掌心,缓缓要她握紧。 兰礼秋愣愣地盯着他的笑颜,这笑她似曾相识,在他们分离的那段日子里,她一直是这么笑着的…… “她在哪里?!阿葛,她在哪里?!”穿着一袭红衣喜袍的诸天日焦急的问。 阿葛哀嗥一声,带着他冲到府里一处干涸的古井旁。 他脸色登时发青。“她在井里?” 阿葛仰天狼嗥。 他脸色于是更加灰败,着急的望进井底。“秋儿,你在里头吗?”他大喊。 “夫君……”井底果真传出兰礼秋虚弱的声音。 他二话不说,立即跃下。这井闲置已久,甚至被填过,所以并不深,约两个人的高度,他跃进后,在黑暗中就瞧见他那披散着长发、牙齿打颤、抖缩成一团的妻子,躺在她脚边的是一把锋利的匕首,这匕首在黑暗中闪闪发亮,刺目得令他的喉间涌起无限酸涩,久久发不出声,就只能这样悲凄地望着自己狼狈的妻子。 “秋儿,谢谢你……”良久,他哽咽的语调才划破这令人心酸的寂静。 谢谢她努力抗拒蛊王的侵蚀,没有用这匕首在自己身上再留下痕迹,她为他很努力的活着,甚至不惜躲避到这古井里,将自己藏着,不让他撞见她的痛苦。 他想和着泪朝天放声大哭,可他没有办法扯开喉咙呐喊,只能颤栗地说出这声戚激。 “夫君……”兰礼秋的双眼因痛苦而显得迷茫。“夫君……我可不可……可不可放弃啊……”她声音缥缈。 日子对她来说已无任何意义,只有痛苦难熬,她日复一日的在煎熬中等待自己完全失控,举刀真正杀死自己的一天,她无欢也无笑,活着只剩一具空壳,她……有点累了,所以想问他,可不可以? “不可以!”他愤然大吼。 “可是……我好痛苦喔……今天是你迎娶九公主的日子,这之后……你不如就与公主好好过日子,别再想起我了吧……”她的心智越来越涣散,对与他相守的约定也越来越无法坚持。 他急急大吼,揽过她道:“你胡说什么!你明知我不会真娶九公主的,你不可以放弃!” “九公主也太可怜了……我不忍心她……步上我的后尘……她是无辜的……”无神的眼直勾勾地望向前方,呢哝的话由唇间飘送而出。 “秋儿!” “夫君……” “你给我醒醒!”诸天日见她表情茫然,索性用力摇晃她。 在他奋力的叫唤下,兰礼秋终于将目光调回眼前,原本模糊的视线似乎又渐渐清楚起来,她眯着眼,望视着丈夫忧愤的脸庞,努力再三的用力眨了几次眼后,表情终于变了。 “夫君,我……我清醒了,我、我刚才说了什么吗?我……咦?这是哪?你、你怎么会在这里?都什么时辰了?你该去宫里迎娶九公主的不是吗?”她醒了,惊讶的发现自己不知身在何处,更讶异穿着一身礼服的他竟与她一起窝在这湿暗狭窄的地方。 “你一次问这么多问题,要我先回答哪一个?”见她暂时脱离蛊王的控制,诸天日不动声色的缓下脸,不想惊吓到她。 她若知道自己的蛊毒又发作,差点又自残,一定会惊惶失措的自责又惊动了他吧。 “我……天啊!瞧你的礼服都皱成一团了,这模样如何进宫?真是糟糕,真是糟糕,这都是我害的,都是我,都是我——” 她还是受到惊吓了! 瞧她强忍惊慌,双手发颤的模样,他暗叹一声,握住她慌乱的小手,“没关系的,衣服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没事,不是吗?”他温柔安抚。 闻言,兰礼秋才安静下来,却露出比哭还要难看的笑脸,让诸天日不禁更加痛恨起哈设王,、。他明白这是警告,在他即将进宫迎娶公主前的警告,他清楚的知道,他若没依约与公主成亲,下次蛊毒发作时,他的小家伙便不会再轻易清醒了。 “夫君……对不起,我又——” 他猛然吻住了她自责的唇,不让任何教他心痛的话再逸出她的口,他将满腔的怒意化作浓烈的感情,在拥住她时、双唇交缠间,同时毫无保留地倾泄他对她的深情与不舍。 是他害他过得这般痛楚,是因为他,她才需要如此承受的,一切都是因为他。 既然起因于他,就该由他来终了这件事,不该再让她代他受苦了! 国师府、喜堂。 让众人望穿秋水等待的神人国师,终于出现了! 可所有等候已久的人,这会却全都讶然的瞪视着他。 只见他的红色礼服已经发皱湿泞,脸上满是脏污泥垢,脚底也是一片的湿漉,全身上下无一处整洁。 这怎么回事?新郎没有亲自进宫迎娶公主便罢,就连拜堂之际他姗姗来迟也没人会置啄什么,众人讶异的是,他居然是以这幅面貌出现? 大火虽噤声不敢议论,可眼神却不住互相传递着询问气息。这场喜宴该不会要出事了吧? “国师,你没有依礼亲自进宫迎娶九公主,难道发生什么事了吗?”就怕他反悔不娶,皇帝忍气吞声,神色不太安宁的问。 见早过了迎娶的吉时,国师却迟迟未出现,他不安,干脆就自行带着公主来到国师府邸,可人到后,见到国师的模样,他心更惊,哪有新郎会在成亲当日将自己弄得如此狼狈?这怕是反悔的前兆,毕竟这已不是他第一次侮婚了。 “陛下,因为秋儿身子突然不适,所以我没能亲自迎娶公主,真是失礼了。”诸天日垂下首,夹带着澎湃怒气的阴冷双眼扫向坐在角落的哈设王。 哈设王并没有公开身分,而是带着黑色覆纱斗笠遮去双眼,让人搀扶着端坐一旁,他皱黄的脸庞上有着内疚,却没有后悔。 而坐在他身侧的人是诸佐贺,他的头垂得很低,不敢迎视自己儿子冷然的笑,因为那笑埋藏着对他深深的恨意。 诸天日冷眼瞧着厅上的两人以及东霖国的皇帝。这三人都说是最亲爱他的人,所做的决定都是为了这世上好、为了大局好,但,他们可有想过,什么才是真正为他好?! “没、没关系,既然是礼秋身子不适,理当先照顾她才是。”皇帝僵笑着,表情是强装出来的体谅。 他听闻兰礼秋“死而复生”后,回来便神智不清,经常疯疯癫癫的寻死自残,已好几次让人由鬼门关惊险救回。 人说这是得了失心疯,也就是因为如此,诸天日才进宫要求他再次赐婚,摆明这次的婚礼是要为兰礼秋冲喜来着,堂堂的东霖国公主沦为冲喜妇,这简直是难堪与污辱,可他却不在意,只要诸天日愿意将女儿收为房,那么,神人国师便是他的女婿了,有了这层关系,相信他不会再次绝情的要离开。 “多谢陛下体谅。”诸天日面无表情的说着。 “那时候不早了,该拜堂了吧?”皇帝一心想赶紧了结这件事,也不敢再次追问他这身脏礼服是怎么回事,只是一个劲的催促。 “可以了。”他颔首,目光瞥见哈设王满意的笑容。 下一刻,九公主便披霞带冠的被领进喜堂,可是当公主被引往诸天日身边时,身子竟发颤得不像话,甚至抖得连手中的红彩球都拿不住的掉落地上,让彩球一路滚到皇帝跟前。 众人不禁讶异。这公主出嫁未免也太紧张了点吧?还是,能嫁给神人国师这般珍贵的男子,太过兴奋了? 她身边的喜娘忙将彩球捡回来,重新塞进她颤抖的手中,这会终于到了要拜堂的时刻,哪知公主竟软了脚,身旁的人赶紧扶住她,别让她真的出丑的跪下。 这回不只众人惊讶,连皇帝也吃惊了。这九公主平常活泼大方,什么场面没见过,何以今日这般失常? “一拜天地——”高唱拜礼的声音响起。 只见九公主的两只脚已然站不住,连弯腰拜堂都不成了,两侧的人连忙搀扶住她,瞧了一眼皇帝后,在其沉着脸的示意下,压着公主的头弯下身去。 “二拜高堂——” 可是公主实在抖得太凶,拜了第二回礼,身旁的人便已几乎抓不住她了。 “夫妻交——啊!”这回连唱礼的人都脸色大变。 公主竟……竟尿裤子了?! 瞧着满地黄澄的液体,众人莫不惊白了脸。堂堂的公主竟闹了这等笑话?! 知道自己出丑,公主这下子完全撑不住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起不来。 “好大的胆子,你不是公主,是谁?”坐在大位子上的皇帝勃然大怒的站起身,指着难堪瘫在地上的人怒问。 新娘身旁的人立即拉下她覆面的喜帕,一瞧,全都傻了眼。这人果真不是九公主,眼尖的人一眼就认出,她只不过是九公主身边的一个小宫女! 第九章 兰礼秋的心骤然抽痛着。 她躲在喜堂内的大柱后头,瞧着丈夫终于要拜堂,有另一个女人将进到他的生命中,与她分享同一个男人,尽管她情愿死也不愿意他这么做,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死,一旦她选择放弃,那么,那男人也将弃世,这点她从不怀疑,所以她咬牙撑着,就算被蛊毒折磨得痛不欲生,也绝不轻易放弃。 可是,厅上的变化教她愕然的睁大了眼。 怎么会这样?! “大胆的奴才竟敢假扮公主,真正的九公主人呢?!”皇帝怒气冲天的问向那头颅伏地,假扮九公主的宫女。 “九公主……她、她……她逃婚了!”宫女颤声说出惊人之语。 “什么?!”皇帝闻言跳了起来,满脸的错愕。 “公……公主说,说她不想成为冲喜妇,她另有所爱,跟她的爱人走了——” “大胆!”听到这儿,皇帝已然暴怒的禁止她再说下去,一双眼紧张的瞥向神色漠然的诸天日。 “既然九公主另有所爱,我也不勉强,今日这场大婚,就当作误会一场,陛下可以请回了。”他脸上并无波纹。 “可、可是……”皇帝脸色惨白。 “新娘已不在,就算我想娶也不成。”他平静得仿佛早已得知这状况。 “这场婚礼是骗局!”哈设王苍劲的声音突然爆出。 诸天日缓慢却犀利地扫视向他。“没错。” 哈设王老眼倏然紧缩。“你!”他上当了,自己竟反被这小子将了一军! 这小子压根就没有娶九公主的打算,甚至还说动九公主共谋演出这场假婚礼,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千里迢迢将他骗来! “我不会轻易为那个丫头解去蛊毒的,你这么做是白费心机,而且还让秋儿多痛苦这许久!” 诸天日深敛含恨的眸,定定望向他,碧眼尽是从未显露过,最深切的痛恨。 “我没要你解开蛊毒,只是想让你亲自瞧瞧你将毁去什么。” 哈设王被他的眼神与话语惊得脸色惨澹。“你想做什么?” 他双目如冰钻,恣意的笑了起来,但这笑声回荡在喜气洋洋的喜堂上,却显得格外苍凉心伤。“我想解开束缚,了结这一切,彻底的!” 这凄绝的神情,让哈设王悚然心惊。“你休想摆脱我,我无法、也不能放弃你!” “是吗?”他森然的笑着,眼神逐渐转变,厅上四处悬挂着红艳艳的喜幛,更加映出他的恐怖。 众人瞧见,无不心惊愕然,纯净无尘的神人竟发出宛如邪佞之气,这、这—— 坐再主婚位之上的诸佐贺更像是被夺去了魂魄,一张脸纠结。“够了天日,你想做什么?!” 诸天日笑得阴恻。“问得好,我想做什么?我只是想将真面目公诸于天下,告诉众人我不过是个凡人,在失去心爱的女人时,也会变得疯狂,是个也会挥刀杀人的凡人,我并非是他们眼中的慈善天神,我是个谎言制造者,所以才能将谎话说得如此动人,让谎言变得美丽,我是普天之下最善于说谎的骗子!” 闻言,包括皇帝在内,全都呆若木鸡,几乎错愕得不敢相信他们所真诚信仰的神人国师,竟会是一个骗子? “天日,别再说了!”这话让诸佐贺当场变了脸,他没想到儿子会被逼得想与他玉石共焚。 这儿子打算毁了自己的神人形象,也毁了这个国家百姓对他的期待,更毁了身为神人之父的他对这个国家的野心! “怕什么?你一直假藉为天下好之名,要我欺世来巩固你神人之父的崇高地位,现在我不过是毁去你的野心与权势罢了,当初你因母亲而富贵,因我而得到权势,然而,这些都不该属于你这样自私的野心家所拥有,所以我将这些都毁去,让一切重归原点。” 诸佐贺脸色已惨成死灰。“你,好狠的心!” 他冷笑,继续转向另一个男人。 “你想报复我也没用,你是我裴族的传人,这是你永远改变不了的事实!”哈设王在他开口批判前,就已愤愤的大吼。 众人听到这,讶然得无以复加,想不到他们敬爱的神人国师不但有着魔性,还是异族的传人? 诸天日脸上笑得猖狂,笑声中有着沧桑与冷列。“改变不了的事又如何?我可以亲手毁了它!” 哈设王没来由的心慌起来。“你想毁了什么?别忘了,我可以让兰礼秋生也可以让她死,她的生死操纵在我的手上,而我来日无多,我若死,她只得跟着陪塟,你若想在我死前救她,就要听从我的命令行事,就算你不娶九公主还是得娶其他女人,直到为我生下另一个传人为止!”他目光如欲杀人般投向柱子后面去,他早知道那里躲了个人。 兰礼秋心头一栗,贴着柱子而立的纤细身子变得僵硬无比。 “倘若我说不呢?”诸天日目光沉痛,望向堂柱的方向,仿佛能听见她心痛难当的抚胸喘息声。 “只要我有一口气在,你就得接受命运的安排!”取下黑色斗笠,哈设王露出深绿色双眼。 众人惊呼,这是一双跟诸天日一模一样的碧色双珠,曾听过裴族神秘而且极度富裕,他们的君王或传人从不轻易以真面目示人,原因是他们身上的特征太明显,能让人一眼就认出他们是裴族的王,至于什么特征,没人能亲眼证实过,这会众人同时见到两双稀有的碧眼双珠,皆讶异的发出惊呼。 原来诸天日这双教他们当成神只化身的碧眼,就是代表着裴族传人的象征! “命运?所谓的命运就是安排我有这双令人憎恶的绿色眼珠吗?”诸天日的双眸闪闪发亮,但这光彩不同以往,冷肃得教人胆寒。 “没错,你认命吧!” “我为何要认命?只要这双眼不存在了,那么我的命运是否也就改变了?” “你想做什么?!”哈设王大惊,就连柱子后头的人都倏地变了脸色。 “我方才不是说过了,我要你来的目的就是想让你亲眼瞧瞧,自己即将亲手毁去的东西!”诸天日凄美的笑着。 “你该不会是想——” “是的,我想挖去这双代表着束缚的眼睛!”诸天日笑得凄怆,令人毛骨悚然。 “不,你不可以!”哈设王与诸佐贺同时大叫。 “这双眼是束缚我一切的枷锁,只要毁去了枷锁,那这束缚也就不存在了。”伸出两指,诸天日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下,缓缓阖上那双璀璨的眼眸,迅速注力于两指上,狠绝地就要挖出双眼。 “不——夫君,你不可以这么做——”兰礼秋由柱子后冲出来,嘶声大吼。 他一怔、顿了一下,睁开了眼,凄然的凝望着她。“秋儿,我原不想你亲眼目睹这一幕的,但我已别无选择,既然是我害你过得如此痛楚,我将亲自了结这件事,结束你的痛苦。” “不……就算挖下你的双眼也不能解我身上的蛊毒,我还是会死,所以你别做傻事!”她颤声阻止。 “错了,蛊王虽然只听从裴族王的命令,但是还是有解救的方法,只要我脸上的碧色眼珠再加上哈设王身上的血液,一样会叫蛊王乖乖听话,从你身上退出的。” “啊,这才是你骗我来的目的,你想要我身上的血?”哈设王怒红了脸孔,残弱的身躯因为受骗而变得发抖,不一会工夫脸色便由红转白,气息极度不稳。 “待我将双眼挖出后,还要借你的血一用,希望你别小气得连这点血也不愿给!”诸天日冷笑,但这阴狠的笑容在手臂被一双小手紧紧攀附住后,转为凄苦。 “夫君,你的这双眼是我的最爱,你的眸子总是永远在我身旁守候着,在你淡淡的眼波之后是对我的无限宠溺,唯有看着你的双眼,我才能明白你的真爱,倘若你失去这双眼,就算我解了蛊毒又如何?我不要面对空洞双眼的你,我不要!”兰礼秋泪眼决堤,激动地恳求他别这么做。 瞧着她的泪容,他在心底发出一声幽幽的长叹,但他心意已决,就算不舍她的泪颜,也决计不后悔。“秋儿,这双眼绑住了我的双脚,让我哪里也去不了,也许少了它,今后我们才得以自由高飞,所以你别阻止我,让我挖下它!”魔戾之气再度由他双眸中激射而出。 她惊惧地紧抓着他。“你承诺过我不做出任何傻事的,还说婚礼当天就会证明给我看,这就是你的证明吗?!” 他的一滴珠泪在她心碎呐喊的目光下悄然滑落。“还记得你问过我,倘若是真心为一个人好所说的假话,也算真话吗?”他的双眸充斥着心酸的水气。 这句话让她陡然像被雷劈中般,整个人僵凝住了。 “我回答你那要视情况而定,目前的状况,这假话算是真心的假话,我没骗你……” 兰礼秋怔然呆立着,靠着旁边的一堵墙,,慢慢滑下。 她瞬间明白,这男人可以为了她抛弃一切,包括他的未来、他的性命、他的心,以及他的眼—— 而她竟阻止不了他! “天……天日……”哈设王的眼珠比方才更浑浊,伸着干枯的手指,像是想对他说些什么。 让孙子挖出双眼并非他的本意,他无意要真正伤害他的…… 他老眼睁的怒大,想要告诉他别这么做,但声音却怎么也发不出,他乏力了,察觉自己的生命正急速消逝,眼下的这一刻该是他最后的终点了,而他不想在死前让孙子做出无可挽回的事,他得阻止他—— 瞧见他脸上的死亡之气,诸天日脸色一变。“你还不能死!我需要你活着时的血,你不能现在就死!”说完像怕来不及似的,立即伸出双指,在众人石破天惊的惊恐尖叫声下,发狠的朝自己的双眼落下—— 兰礼秋极度惊恐的看着丈夫用满是鲜血的双掌,捧着一对碧色眼珠来到她眼前,她几乎流下血泪来。 为何事情要走到这地步?这恐怖的一切如同恶梦一般教人惊骇魂断,她摇着头拒绝。“我不要……”她痛哭。 “不,夫人,您一定要接受,否则就来不及了!”苏子兵趋前,模样同样悲痛。 “我不要!太可怕了,我情愿死也不要这样……”她痛哭失声,几乎无法自己。 时间急迫,苏子兵看了一眼捧着鲜血淋漓眼珠子的主子,见主子沉着脸颔首,他便不再耽误时间将主子手中的眼珠取过,强迫张开她的双掌,然后运气将眼珠分别嵌进她兰礼秋双掌中,她的掌心瞬间像火烧一般,传来撕裂剧痛。 “不——”她发出凄厉尖叫。 诸天日紧抱住她。“千秋儿,只要这双眼珠嵌进你身上,蛊王就不敢妄为,你忍耐点,一会就不痛了!”他轻哄着,心疼她如此为他受苦。 不久后,兰礼秋掌心的双珠渐渐没入她手中,未了竟消失不见,灼热般的剧痛也不在了,她缓缓由惊骇中回神,双眼瞪大,几乎骇然。 “没事了,总算及时为夫人除去体内的蛊毒了!”瞧见眼珠顺利嵌进她的掌心,苏子兵用力吐出一口气。 “秋儿,你没事了!”诸天日激动不已,抱着受尽惊吓的冰冷身子,眼泪也不禁疼惜的潸然而下。 “夫君……”她喘息回神后,颤抖的抚上他完好无缺的双眼,但一时之间根本还无法平息内心那份激烈的恐惧,全身仍是颤栗不休。 “别怕,事情都过去了。”他眼眶是泪,声音干涩。 “可是……”她瞥见身旁的阿葛,它的一口利齿上满是鲜血,她惊惧地猛然闭上眼,当再次鼓足勇气睁眼时,才带着无比惊骇的眼神望向那具已奄然断气的恐怖尸首——哈设王。 老人在断气前,双眼被阿葛悍然咬出,待他的双眼真正沉入她的掌内,才咽下最后一口气。 兰礼秋的身体因为过度惊吓而抽搐着,再次闭上眼,回想方才那惊恐万分的景象—— 就在夫君即将要挖下自己双眼的同时,阿葛突然扑向他,阻止他伤害自己,接着在众人还来不及反应前,令人骇然地,它竟冲向哈设王,并且残忍的一爪刨出他的眼珠,而他竟也没挣扎,任由它再刨出他另一只眼,让它衔着双珠来到夫君跟前,交给了同样震惊骇然的夫君。 夫君捧着眼珠,震愕地听着哈设王气息薄弱的声音—— “我……已无力为你的妻子下咒解蛊……你若执意要挖去自己的双珠,那就用我的……这双眼救……她吧,只要有我……的眼珠子,她体内的蛊王就不敢妄动了……这是在我断气前唯一能救她的法子……我快不行了,我一旦断气……这眼珠子就进不了她的体内……你要快……” 话落后,蓦地响起夫君悲痛的哭声,他痛哭地望着手中的双珠,不解他为何要到最后一刻才愿意放手,为何要让悲剧真正走到这一步! “公子,您不能再浪费时间悲伤了,倘若哈设王撑不住断了气,这双眼珠就没用,老人家的心意就白费了!”苏子兵忍着悲凄,上前提醒。 夫君这才含泪走到哈设王跟眼,无限悲伤的道:“外公,谢谢你的成全。” 哈设王已然吐不出任何话语,只是张着口,发不出声,似乎在催促他别再浪费时间,他已撑不住了。 于是他捧着血淋淋的双眼,来到几近惊吓昏厥的她身边,在苏子兵的协助下,强迫她收下那双眼。 此刻她瞪着自己的掌心,只见双掌上头有两块红肿且微微凸起的痕迹,从此外公的双眼就深埋在她的体内,只要一闭起眼就会想起他惨然而死的模样,她余悸犹存,神情依旧慌张惊怕。 “秋儿,别看了。”她脸色惨白,泪珠一颗颗落下,根本不知如何止住。 诸天日同样为死去的外公伤痛,事情可以不必如此的,但悲剧依然发生了,还就在妻子眼前活生生、血淋淋的发生,难怪她承受不住,就连他自己,也都悲伤得不能自己。 身旁的苏子兵瞧着主子抱着惊慌落泪的夫人,那沉痛的表情教人为之鼻酸,公子要追求的自由与爱情,所要付出的代价着实太高了,他环视一厅骇然的视线,这里所有的人,对刚才发生的事全都亲眼目睹,只怕公子在失去亲人的伤痛之余,还有残局等着他收拾—— 哈设王一死,裴族群龙无首,乱成一团,而哈设王的唯一传人诸天日又不愿意继位,裴族正面临瓦解灭族的危机。 “夫君,你真的要放任裴族人灭绝不管吗?”海歌国的别庄内园里,兰礼秋语重心长的问。 诸天日负手而立,望着满园的寒意萧索。这园子在他们离开时,花朵开得恣意盎然,可当他们再回来,竟然只剩枯叶满枝,景象好不凄凉。 “你希望我接下裴族的重担吗?”低哑的嗓音里饱含无奈。 “我——”话在舌尖,她又发不出声了。夫君好不容易如愿离开东霖国,虽然在霖皇帝与百姓怎么也拒绝相信他不是神人而是凡人,当夫君要离开时,跪在地上请求他别走的百姓还绵延了数十里之长,哭声震耳欲聋,但他还是带着她毅然的离开他居住了二十多年的地方。 回到海歌国,却又传来裴族已濒临内乱的地步,若无人出面镇压,势必酿成悲剧。 哈设王的死状还深印在她脑海,摊开双掌,那肿胀已消失,只剩如胎记一般的斑红印记。 因为这两个印记,她总想着要为裴族做些什么,以感谢外公临死前赠下的双眼,但又不想逼夫君再去承担那沉重的责任,夫君的心愿不过是想与她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罢了,这真有这么难吗? “如果你觉得我该继承这个位子,我会听你的。”诸天日淡然的露出笑脸,指尖在她苍白的面容上流连,指腹在她的眼窝下来回抚挲。这段时间她也在努力的治疗因为见到外公被阿葛残忍的挖出双眼时,内心所受到的震撼与创伤,他知道她其实仍惊恐得夜夜难眠,这让他倍觉心痛。 “我……”兰礼秋还是说不出口,她伸手握住他,将他的掌心贴在自己脸颊上,轻轻的磨挲着,一双眼灼热的凝望他独一无二的异色眼珠。“夫君,幸好你的这双眼还在,不然我应该也会挖去自己的双眼,陪你一起面对黑暗吧。” 他一震,心扉涌入一片春潮,暖洋洋的。“答应我,若真有再一次同样的事情发生,不许你为我牺牲任何事。” “好。”她竟没有犹豫的回答了。 只是这声好却教诸天日白了脸,他晓得这是真话,真心的假话! 事已至此,他们两个谁也离不开谁,又何苦逼对方做出任何无法承诺的事呢,叹了一声,他有了决定。“秋儿,你没有在裴族圣地真正生活吧?我也不曾,这回我会带着你一起回到我母亲生长的地方。” 第十章 王后寝殿上,气氛一片紧张凝重。 第十一代的裴族王与王后,以及三位长老正集聚王后寝殿,屏息着等待结果。 王后坐于床榻上,为她诊脉的是三位长老重金礼聘而来的名医,这人王以及王后也都熟识,他就是东霖国的名医戚枫堂。 沉静的诊完脉后,他放开王后的手,双眉蹙拢。 众人见状,一颗心更加悬吊在半空中,生怕结果是教人失望的。 新王继位又过了两年了,王后的肚子依然毫无消息,虽说两人都还年轻,来日方长,但众人没忘记,当年王后就是多年无子才会惨遭先王排斥,差点被迫离开王,而王也因此走火入魔了一段时间,前车之鉴不远,众人难免不放心。 王后是否生不出娃儿了?若是如此,那可就糟了,依王对王后的专宠,怕是绝对不会答应另娶的,而这也有前车之鉴足以警惕,硬要王另娶的结果就是让先王提早含恨而终。 所以这真是急煞众人了,大伙按捺不住,索性赶紧找来名医瞧瞧,到底久无喜讯传出的王后身子哪里出了毛病? “戚大夫,如何?”太长老离恨首先急着发问。 戚枫堂的眉拧得更紧。“王后的身子不是不能生,只是因为子宫虚寒,所以不易受孕。” “不易受孕?!那该如何解救?”离愁急着得到答案。 “慢慢调养,别给压力,迟早会传出好消息的。” “迟早?咱们都又等两年了,这迟早是多迟又是多早啊!”离情急坏了的大嚷起来。 戚枫堂的脸立刻沉了下来。“这事得顺其自然,急不来的!” “可是——” “够了,你们全都退下吧。”王沉肃的开口。 大伙这才噤声,不意外地瞧见王不悦的脸庞,再望向床榻上的王后那雪白的容颜,登时明白自己方才真是急过头,造次了。 当下三人不敢再多说什么,赶忙低着首退出。 长老们走后,诸天日长叹了一声,握住妻子冰冷的手。他极力想为她挡去压力的,她却还是避免不了,得面对这一切。 他清楚的知道她当这个王后有多不快乐,压力有多大,两年前不够狠心的决定果然是错的。 “这就是你执意要与她在一起所给的幸福?让众人逼着她生出一个传人?”戚枫堂冷声质问。 诸天日抬首望向他谴责的目光,无从辩解,只能摇头。 “别怪夫君,这也不是他愿意的,我苦他比我更痛苦,你别责怪他!”兰礼秋不愿意丈夫被指责,马上出声护卫。 “你为了他吃那么多的苦,却还为他说话,真傻!”戚枫堂看不下去。 “你不明白的,我与夫君同甘共苦,笑也要一起、哭也说好两人一起哭的。”兰礼秋柔柔地朝着身旁男人绽开笑脸。 诸天日闻言,神情也柔下,眼眶甚至泛起红光。 “好一对痴傻的鸳鸯!”撇过头,他实在不愿见到他们鹳鲽情深的模样。 他以为再见到她时,她会由执迷中清醒,得知这男人根本保护不了她,能给的只有束缚跟压力,哪知,这傻气的女人依然不悔的坚持要待在这男人身边,傻瓜、傻瓜! 明白戚大夫是为她抱不平,但她与夫君之间至死不悔的情感,旁人是难以理解的,所以她不怪戚大夫不谅解她。“戚大夫,谢谢你专程走这一趟来帮我诊治,但我真的很难受孕吗?”兰礼秋不住神伤。 “是不容易,而且就算怀上了也不见得保得住。”这会无旁人,戚枫堂实话实说,不再保留。 她立即白了小脸。 戚枫堂见了,重重叹了一口气。“这你该要有心理准备的,两年多前的不产虽是因为你情绪受刺激才导致孩子没了,但其实依你的体质,怕那孩子在你肚子里也撑不过四个月。”他断言。 这番话等于宣判了她的死刑,兰礼秋慌得睁大眼,低首抚上自己平坦的小腹,眼泪已凝聚在眼眶,随时就要掉下。 “秋儿,无所谓的,这事勉强不来,你不用将责任揽在身上。”诸天日心疼的安抚,也恼怒的扫了戚枫堂一眼,责备他说出这么残忍的事实。 “我明白你不在乎,可是你的子民们却无法原谅我,这都是我的错,这该如何是好……”她泫然欲泣。 “这是裴族的命运,注定不再有碧眼传人出世,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诸天日不以为意。 听他说得云淡风轻,但她何尝不知他也承受了多巨大的压力?每天早朝众臣第一件事问的不是朝纲,而是王后有喜了吗?这种压力他也是忍无可忍的! “夫君……我对不起你……”都是她这身子没能给他一个子嗣,才会要他承受这般巨大的压力,她忍不住哭出声,素白的衣裳也染上点点水痕。 戚枫堂这才注意到,她不再穿着花衫子了,为何不穿,想必跟她的心境有关,这女人失去了当年的缤纷笑容,而罪魁祸首就是眼前的男人,他更加怨恨的瞪向诸天日。“为了哈设王临死前所赠的那双眼,你竟要牺牲自己、牺牲妻子的来继承王位,这错都是你自己造成的,你自己走不了便罢,还拖累妻子,秋儿的不快乐你要负最大的责任!” 诸天日并没有回避他责任斩眼光,只是脸上充满沉静与悲伤。“你说的没错,我被困住了,还累得秋儿跟着我受苦,如果可以,我愿意再一次亲自挖出我的双眼,让这所有的束缚从此烟消云散!” “你做不到的!因为哈设王的双眼现在就深植在秋儿体内,这份恩情让你怎么也不可能真正抛下裴族不管!” 诸天日双眸黯淡下来,幽然一叹。他说的没错,他确实抛不下裴族。 “夫君,都是我连累你,要不是为了我,你不会答应做这个王的,是我——” “够了,你就真的这么爱这个男人,非要他不可?!”戚枫堂忍无可忍的攫住她的手腕喝问。 兰礼秋并没有受到惊吓,只是朝他一笑。“是的,我非要他不可。” “你!”他丧气的坐了下来,心中的郁闷彻底爆开。这女人不会死心的,她一辈子都不可能移开视线去瞧另一个男人一眼的! 说她傻气,自己何尝不傻?这么痴等着一个心在别人身上的女人,这两年多的等待是白等了! “戚大夫,你别管我,我与夫君会一起克服困难的。”她坚强的说。 抬起眼,他望着她的坚决,很心疼也很生气。“怎么克服?天天被逼着生出一个碧眼传人,这是你们能够轻易解决的问题吗?” “我……” “别傻了,这个裴族王后会成为你的恶梦的!” 她顿时哑口无言。 身旁的诸天日沉下脸来。“戚大夫,你的愤怒我了解,因为你爱我的妻子,不忍她受苦,但是现在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陪伴在她身边,一起面对问题,这是我的无奈也是悲哀,我想你永远不会了解!” “谁说我不能了解你的痛苦,我也有一双必须隐藏起来的碧色眼珠!”戚枫堂突然吼出这句震撼力十足的话。 “你也是裴族人?”诸天日吃惊的看着眼前人。 戚枫堂由眼里取下改变他眼球颜色的薄膜,骇然的露出一双稀有的碧色眼珠。 “是的,我不只是裴族人,还是你的堂弟。” “堂弟?” “我是哈设王妹妹的女儿所生的孩子,只晚你一天出生,母亲只有单眼碧色,却意外产下双珠洽澄碧的我,可传人只能有一个,若出现两个,必会引起族内争权,于是惊慌的母亲将我藏起,并且将我远送他地,在送走我后,母亲便意外过世,从此没有人知道我的存在,我被彻底遗弃了!”他愤恨的说。 “原来……你真的也是裴族人……”兰礼秋因为过于愕然,所以无法顺利的发出声音。 “我的身世是近几年才由被母亲托孤的人口里听闻,直到那人将死,才说出为何要强迫我非得遮蔽双眼颜色不可,这一切只因为要维护一个人,那就是你,裴族的正宗传人!”他愤怒的看向诸天日。 诸天日走向他,按住他的双肩。“你也许恨我,但我却很高兴原来自己有个兄弟!”他真诚的说。 戚枫堂握紧双拳注视着他。“我的存在只是威胁你的地位,只因你的母亲是真正的碧眼传人,所以你是正宗王子,而我只是一个必须被销毁的假货!”他一脸愤然的拨开他的手。“我恨你,这世上我最痛恨的人就是你!”当所有的秘密都说开后,他沉积已久的怨恨再也抑制不了的爆发。 诸天日却微笑摇头。“不,你并不是真正的痛恨我,当我中瘴毒时,你会答应救我,不就是因为与我的血缘关系?” 戚枫堂哑然了半晌,最后只是撇嘴的冷笑。“我本来是要见死不救的,只要你一死,秋儿就会死心,但秋儿却哭着求我非要救你,若非如此,我是不会管你的死活的!” “是吗?”诸天日淡笑。就子兵告诉他的话看来,戚枫堂原本的确不愿救他,但是在听到他裴族传人的身分后,才改变初衷的。 戚枫堂心虚的转过脸,因为在这之前,他并没有见过东霖国的神人国师,只知传说这人有一双碧眼,但他不信裴族传人会成为东霖国的国师,因此并没有刻意去追究诸天日的来历,直到亲眼见到诸天日一双与自己同样色泽的眼睛,并且听闻他就是裴族的传人,才在震惊下愿意救人,至于为什么愿意救,他其实也说不出所以然,难道真是因为,他们是有血缘关系的兄弟? “戚大夫——不,我该唤称呼了,虽然我是你的堂嫂,但是你年轻比我大,所以我还是称你一声戚大哥的好。”兰礼秋也欣喜丈夫有一位堂弟,立即笑眯了眼。 “你……” “戚大哥,以后你别再戴着薄膜遮眼珠子了,你该知道夫君根本不愿意接下这个王位,这些都是上一辈的人多虑所为,才会同时伤害你跟夫君两人,既然他们都已死,所有的恩怨也都该随风而逝,相信夫君会希望你认祖归宗的。” “认祖归宗?”他从来没想过…… “是的,你本来就是裴族人,没有理由不回到你的出生地,回来吧,我会为你正名,你是我裴族王族的一员。”诸天日也说。 他愕然,“你真希望我回来?” “是的。”诸天日语气坚定。 “你就不怕我回来不是想认祖归宗,只是为了想要更接近秋儿?”他直言问,不喜欢他的自信。 听见这话,兰礼秋微红了脸,立即偎到自己夫君身旁。 诸天日低笑一声,“你以为你还有机会吗?不是我过度自信,这女人这辈子怕只能爱我一个人了。” 戚枫堂眯了眼,看着她小鸟依人的依偎在诸天日身边,虽然目前承受着种种的压力,但这些压力并没有改变她眼中对他的依恋,那份爱依然浓郁,他是拆不散他们的。 垂下脸,他不得不想,这两人一路走来受尽阻碍,却仍然能够无悔的相守在一起,他该要佩服的……当下喟然长叹。 “认祖归宗的事,让我再想想吧。” 海歌国。 炎炎夏日,窈窕的花色身影娉婷立于草地中央。 “夫君,你快来瞧瞧!这只蟋蟀断腿了,不知还有没有救?”兰礼秋急唤着不远处俊容清雅的男人。 男人脸上有着超凡脱俗的笑,随着她的急唤快步朝她走去,然后蹲下身与她一起瞧着那奄奄一息的可怜虫。 “它的伤势挺严重的,怕是没救了。”他无奈的表示。 “真没救了?唉,若是戚大哥在,它铁定就有救了是吧?”她一脸惋惜的说。戚大哥是神医,能救人应当也救得了小虫子才是……应该吧?她侧着头思考起这个问题。 “傻瓜,枫堂救人不救虫的,你要他救虫可是为难他。”他笑着说。 “说的也是——可恶,这一定是阿葛闯的祸,这小子从方才起就一直在草地里咬来咬去,这八成是它凶残下的结果!”她狠狠的瞪向阿葛,阿葛却当没事人似的,迳自跺脚到另一头去,挑了个晒不到太阳的好位子,睡午觉去了,她瞧了不禁咬牙切齿。这可恶的小子! “算了,阿葛可能是在玩时不小心弄伤蟋蟀的,它应当不是故意的。”诸天日为阿蓝解围,笑着拉住怒气冲冲的人,顺手将她揽进怀里,她这才娇俏的仰着头,不满的望着他。 “它才不是不小心的呢,这小子本来就凶残成性,它再这么造孽下去,将来可要下十八层地狱了!”她喋喋不休的说。 他大笑,笑得无比爽朗,这笑容清澈无杂质,当真与仙人无异,她不禁瞧痴了,小脸还淡淡地泛起粉红来。现在的夫君真好看哪! “瞧什么,都瞧傻了。”他捏着她的小鼻头问。 这是长久以来他最爱对她做的动作,既亲昵又有惩罚意味。 她皱了皱被捏痒了的小鼻子。“我说夫君啊,自从咱们离开裴族圣地,回到海歌国后,你这笑容就一日比一日俊耶,每日瞧着瞧着,我都要流口水了!”说完兰礼秋还真抹起嘴角来。 闻言诸天日笑得更大声。“你这小家伙倒只会注意我,怎么自己不照照镜子,瞧瞧自己也容光焕发、气色红润,尤其你这身花衫子最教我顺眼,亮眼得都教我移不开眼了。”说到后头,他目光温柔,满是深情。 “我真的越来越美了?”她满脸惊喜的捧着自己的脸颊。 “是啊,美得无与伦比。”他瞧着她在阳光下灿烂得令人炫目的笑颜,愉悦的回答。 “呵呵……太好了,这么一来,夫君就不会移情别恋了。” 他瞪了她一眼,仿佛她说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你想有这可能吗?” 嘿嘿……她痞痞的笑着。“当然不可能,光瞧夫君夜夜对我热情如火的表现,啧啧,分明就是深恋上我曼妙的躯体,想要再应付别的女人,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她哈哈大笑,说完在他要修理她前就一溜烟的逃走,一面跑还一面回头淘气的对他做鬼脸。 诸天日好气又好笑,无奈的瞪着她。“你这丫头!” “我这丫头不是你的最爱吗?”兰礼秋用手圈着唇,大言不惭的大声说。 他听了直摇首,招着手要她回到他怀里,她顽皮的摆摆手,花衫在大片草地里如同花蝴蝶一般四处飞舞,直到她跑跳累了,才又乖乖回到他身边,趴在他腿上,一起在草地上享受阳光撒下温暖的感觉。 “夫君,咱们这日子才真叫日子,你说对吧?”晒着太阳,兰礼秋闭上眼,舒服的问。 “嗯,咱们终于可以不必活在别人的期待中了。”诸天日也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 “这都要感谢戚大哥的成全,要不是他自愿接下你的王位,咱们到现在还脱不了身。” 戚大哥在他们真诚的劝说下回到族里,并且在圣地里与他们相处了一年,这段时间他尽力调整她的体质,但她的肚子却始终没能传出好消息,在某日众人又对她施压时,他竟然做出了让她与夫君一辈子都会感激不尽的决定,他自愿接下王们,放他与夫君自由。 “戚大哥真是好人啊,要不是他,说不定我已经被对我忍无可忍的长老们暗杀了!”她做了个夸张的表情。 “对不起……过去那段时间让你吃足了苦头。”诸天日不禁愧疚的望着她。 她却开朗的摇摇脑袋。“别说对不起,咱们不都一起苦过来的吗?不过话说回来,我说夫君啊,咱们居然就真的丢下这烫手山芋让戚大哥一个人帮咱们苦,你说这么做,会不会太狠了一点啊?”她有点良心不安啊。 “放心吧,枫堂比我强悍得多,长老们逼不了他,拿他没辙的。” “可是,这也不太好耶……若拿他没辙,那些长老们会不会回过头来继续逼咱们啊?” 诸天日的神色逐渐有些改变。“是有这隐忧没错。” 她马上问:“那咱们该怎么自保?” “你方才不是还是咱们太狠,将责任都丢给枫堂,这会却又问我怎么自保,你这良心维持的还真是短暂。”他伸指点了一下她的额头。 她不服气的嘟嘴。“我可不是只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咱们的将来着想才会这么问的耶。” 他睨了她一眼。“瞧你还有理由辩解呢!” 她吐了吐小舌头。“依我看,这当务之急就是赶紧让戚大哥立后,快快生下传人,这样咱们就没事了。” 他再度瞥她一眼。“说的容易,枫堂心里有谁你又不是不知道,要他立后近期内是不可能了。”他脸色不佳的说。他不是不明白,当初枫堂会自愿接位,全是因为不忍再继续见到她受苦才这么做的,枫堂对秋儿的心,有时还真教他不是滋味。 “夫君,老实说,你吃醋了吗?”她笑嘻嘻的问。她从没见过夫君为她吃醋,兴许是对两人的爱情绝对笃定,相信她不会变心,是以在面对其他追求她的男人时,没有展现过吃味的一面,所以这会他的臭脸反而教她笑弯了眼。原来夫君是在意的,只是刻意隐藏住了,呵呵……她笑得更恣意了。 瞧她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他也不住莞尔一笑。“你喔,我瞧干脆让三位长老来海歌国作客,让他们再继续对你‘嘘寒问暖’一阵子,这样一来你就会乖了!” 她一听立即惨白了脸。“我不许你邀请他们来,他们一来我就逃家!”她大叫。开玩笑,要是让那三个老头子再出现在她面前,问着。“你月事又来了啊?近来夫妻可有同房呢?补药有没有按时服用啊——”光听这些话她就要发疯了,所以,绝不,今生她绝不再见到这三个可怕的老头! “逃家?你敢对我说出这两个字?”他登时板起脸。 噢噢,糟了,说了不该说的话,真惹恼夫君生气了!兰礼秋脖子一缩,想逃命了。 可这回没这么顺利,他一把圈住她的腰,而她正好趴在他的腿上,这姿势刚好,刚好打屁股! “哇——夫君,我以后不也再随便说这两个字了,你饶了我吧——啊——” 哭喊声连躺在树荫下睡觉的阿葛都受不了,甩着耳朵,干脆进屋去睡个清静。 某日,兰礼秋像发现了什么一样火速冲进书房。“夫君,怎么办?” “出了什么事了吗?”诸天日放下帐册,接住她小小的身躯。 “我那个好像没来耶。” “多久的事了?!” “算算超过四个月了。” “什么?怎么过了这么久你才发现?!”他大惊。 “人家……人家每天都跟着你到处买船买餐馆,吃吃喝喝、走走看看,忙得没注意到嘛……”她嘟嘴,把错都推给男人。 他轻敲了下她的头,笑着挖苦。“哪有像你这么粗心大意的人?我瞧你是吃得太胖,不知道自己怀孕了!” “呵呵……夫君真聪明耶……” “你喔——难怪你最近食欲增大,也更爱吃甜食了……原来你是要在没有压力的环境下才生得出娃儿,从前长老们逼得太急,反而没结果。” “就是啊,顺其自然就有了嘛……可是,我想起戚大哥说的,我的体质可能……” “别担心,枫堂已为你悉心调理过体质,瞧你这几个月仍是蹦蹦跳跳,没病没痛的,孩子也在你肚里平安度过四个月了,相信这回你定可以平安生下娃儿的。”他轻吻了她一记,即将为人父的喜悦浓浓的在他心上萦绕。 “真的可以吗……” “一定没问题的!” 兰礼秋的眉头并未因此而舒展。“嗯……夫君,我还有另一件事要担心,倘若长老们知道我受孕了,这事该如何是好?” “别说,这事是秘密,我绝不让这孩子再步上咱们的后尘,受那不人道的苦。” 她这才笑开。“我明白了,孩子的命运是属于孩子自己的,咱们不绑住他,就做个开明的父母,让孩子自己决定自己的未来——” 六个月后,兰礼秋顺利产下一子,这孩子有着与父亲一般的碧眼双珠,甫出生就会对着父母‘慈眉善目’的笑着,身上的仙气似乎比他爹还甚,当真有乃父之风! 诸天日瞧了不禁真蹙了眉头,兰礼秋则是笑得阖不拢嘴。哈哈哈,他们一家可有两个仙了,一个神人夫君再加上一个仙体儿子,相信再过不久,在他们父子俩的护持下,她也有位列仙班的一天了!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