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考古学家》 第一章 引子 【最新播报】明天就是515,起点周年庆,福利最多的一天。除了礼包书包,这次的『515红包狂翻』肯定要看,红包哪有不抢的道理,定好闹钟昂~ 这次,是俞悦第一次出现在摄像机前。她感到从未有过的紧张和压抑。强烈照射过来的灯光,打在她和主持人的面门上,晃得她有些恍惚。台下黑暗里,在她看来是黑暗的,无数工作人员驾着摄像机攒动不已,小声地窃窃私语。 俞悦忍不住想,他们看她,是不是就像看这次的事件一样。不敢相信又敬畏十分? 三个月以前,就算是她自己,也一定无法想象自己会成为全国人关注的焦点。而发生的这一切,自己根本无从解释,不愿意去回想。恐怕,这个世界上,也没有人能够给她一个准确的答案。 主持人晓科开始说话,她柔美而抑扬顿挫的声线将她拉回现实中,“欢迎大家收看这一期的晓科说科学。这期的神秘嘉宾是近来大家都在关注的报刊记者——俞悦。欢迎俞小姐。” 台下传来观众雷动的掌声,俞悦低头致意,“谢谢。” “俞小姐是什么时候开始参加到记者的工作中的?” “从三个月以前,目前我还是实习记者。”主持人没有直奔主题,多少让她有些意外,同时松了口气。半月前,她接到晓科说科学栏目组的邀请,身为记者,对采访别人有十足的兴趣,可对于接受采访这种事,就很排斥,这大概是记者的通病。然而,节目组十分迫切,先后派了三个人前来亲自邀请,而且一个比一个位高权重,一副你不答应我们决不罢休的架势。 “那么俞小姐第一次采访的,就是贵州省盘山公路施工队队长失踪案件?” 俞悦尽力不去想当时的情景,点点头。“当时事故发生后,我们新闻部派出了两名记者前去采访。”说到这里,俞悦有些疑惑。分明另外一名记者资历深厚,是她们新闻部最著名、在社会上有一定影响力的卓凡。为何晓科说科学栏目组会邀请她? 晓科面对摄影机镜头,正色说,“相信大家都知道三个月前,也就是6月20日,在贵州发生了一起公路施工队队长失踪案件,要说这人口失踪常常有,为什么这次事件会引起社会的广泛关注呢?相信很多观众都知道,那位施工队队长,是在所有施工人员的视线里凭空消失的。”晓科转头对俞悦,目光炯炯有神,非常严肃地说,“俞小姐,可以详细说一下当时的情况吗?” 俞悦在聚光灯的强光下有些恍惚,感觉跟她第一次进入到那个溶洞里一样。她缓缓说,“当时我作为实习记者,第一次接到的就是这起案件。还记得接到通知是在6月20日晚上十一点多,第二日,也就是6月21****就和卓凡老师一同前往贵州山区,事故现场。到达山区的时候,当地的警方已经展开了全面的搜寻工作,并结束了第一轮搜寻,没有找到任何线索。我们采访了搜救工作的负责人,负责人随即透露,第二轮的搜救会将搜寻工作扩大到方圆十公里。山区条件十分恶劣,所以实地采访的记者很少,我和卓凡老师时刻跟随警方做笔录。就这样又过了两天。到第三天的时候……”俞悦说到这里,她的声音戛然而止。演播室现场安静地十分诡异,就像除了她,没有任何人在。打在她脸上的聚光灯让她越来越晃神,放眼望去台下一片漆黑,所有人就像一瞬间都消失了。 直到主持人晓科催促地说,“那么接下来怎么样了。” 俞悦如梦初醒,平静的表情渐渐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悲伤、疑惑、恐惧,她强迫自己不去想当时所见所闻,机械地说,“第三天……第三天,依靠警犬,在施工队队长失踪地下方,发现了一个天然的溶洞……” “溶洞?就是我们平时旅游地常去的那种溶洞吗?” 俞悦竭力想要描述当时溶洞给她的感觉,可是她点点头,“的确。可是,总给人一种……神秘感。” 晓科皱了皱眉,“神秘感?” “因为……根据施工队副队长所说,这次的工程开始之前,事先用雷达探测过地底的岩层,特别是在事发的路段,根本没有发现有溶洞。” “会不会是雷达发生了故障?” “当时我们也是这么怀疑的,可是副队长说,不会存在这样的情况,为了施工安全,事先经过了再三确认,用了各种先进仪器探测过,山区公路修建地点也是再三斟酌而定的。” 主持人面露疑惑,“所以说,这个溶洞让所有人都大吃了一惊?” 俞悦此刻面色已经有点苍白,她沉沉点头,“对,当时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施工队的副队长更是如此,因为如果工程下方有溶洞,这个工程肯定是不能够再继续了。就算是要继续,也要重新探测确认。” “那当时,发现了这个溶洞之后,你们都做了什么?” “首先,用先进的仪器,包括地质雷达等对溶洞进行全方位的探测,确认这个溶洞并不大。所以,警方负责人决定下到溶洞里去搜寻。” “后来呢?”晓科把头往俞悦跟前凑了凑,急切地问。 俞悦平稳了呼吸,“后来,就由施工队打开了溶洞的入口,我和卓凡老师就跟随所有人下到溶洞里去了。” “天然溶洞的话,入口都是天然存在的。怎么会需要另外打开呢?” “这个问题,当时搜救队队长也提出来了。其实这个溶洞并不是没有入口,只是入口被乱石覆盖,乱石上已经长满了植物,单凭肉眼,根本分辨不出那里就是溶洞的入口。专家所言,根据乱石上的植被覆盖情况,应该是几百年前发生了山体滑坡。” 晓科点点头,“众所周知,溶洞是二氧化碳溶于水形成具有腐蚀性的碳酸氢钙,腐蚀了石灰岩所致。如此洞口被封,溶洞里应该充满了二氧化碳气体。” “对。所以所有人都是背了氧气进去的。” “那么俞小姐,可否在溶洞里发现什么?” 俞悦在接这个采访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问题的答案,听到主持人这么问,心里翻腾着,把准备好的答案机械性脱口而出,“我们搜寻了一圈,并没有发现有关任何施工队队长的踪迹。” “既然,这个溶洞入口被乱石植被覆盖,即使没有施工队队长的踪迹,也是理所当然,甚至不用进去搜寻也没问题吧?”晓科不依不挠地提出质疑。 “因为据施工队人员的描述,当时队长失踪,就是在这个溶洞的上方。所以当我们意外发现这个溶洞的存在时,就觉得无论如何也要去查探一番。” “那事实是,你们什么发现也没有?” 俞悦沉默地点点头。希望这个咄咄逼人的采访尽快结束。 晓科沉默一瞬,眼里晃过一丝晶亮的光,“听说,俞小姐的那枚徽章,就是在溶洞里发现的?既然是尘封了数百年的溶洞,溶洞里怎么会有现代人的东西?”晓科犀利地说,“听说,这枚徽章,是一支考古队佩戴的。而这支考古队的队员,也是在三个月前,全部失踪了。” 俞悦当场怔住,赤裸裸的聚光灯下,她开始颤抖不已,尽力说出心里早已想过无数遍的答案,“这枚徽章,是慎博士去美国之前,交给我保管的。” ps. 5.15「起点」下红包雨了!中午12点开始每个小时抢一轮,一大波515红包就看运气了。你们都去抢,抢来的起点币继续来订阅我的章节啊! 第二章 溶洞(上) “队长,黑狼好像发现了什么?!”牵住猎犬的是搜救队年纪最小的警员,此时他身体后仰,用尽全身力气才将警犬黑狼勉强拉住。黑狼吐着舌头,两眼直盯着前方不远处的山坡,前爪在空中不停翻腾。似乎只要松开狗链,它就会迫不及待地就要冲过去。 搜救队队长机警地抬了抬手,让所有人跟着黑狼一步步往前而去。 今天天气很好,可以清晰地辨认出林子里各种藤蔓寄生植物,在古树干和山体上纵横交错。能看清楚不远处的山坡上,并没有什么异常,同样是被植被很好地覆盖,没有一点人来过的痕迹。众人蹑手蹑脚地前行。俞悦心里不安,扯扯卓凡的衣角,“卓老师……” 卓凡回过头来,“小俞,仔细脚下,跟上。” 俞悦见卓凡迅速把视线转回前方,不好打扰他,只得跟了他们一同向前。 就在俞悦全神贯注地往前走时,只见一道黑影往前窜了出去,像一道黑色的闪电,刹那间没了踪影。俞悦一惊,刹住了脚步。“黑狼!”原来是警犬黑狼往前窜了出去。三两下没入了前面的山体间,消失了踪影。 队长脸色一沉。拉住警犬的警员慌张起来,“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链子栓地很牢。”他打了两个口哨,寂默沉沉的丛林里什么也没发生。所有人都看着莽莽丛林前方,只听到彼此沉重的呼吸声,心跳倒似停止了。 按理说,警犬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无论是否找到目标任务,听到哨声,都会回来。可是,这一次,黑狼没有回来。黑狼的反常让所有人震惊不已。俞悦在震惊之余,察觉到背上有丝丝凉意。她忍不住搓了搓手臂。 队长嘴唇紧闭,大概他也意识到黑狼一反常态,他沉着地说,“也许黑狼是先我们一步进洞了,我们也进去吧。” “可是,洞口在哪里?”这时,从始至终没有说话的卓凡开口了。 他的一句话让本来要前进的队伍再次停了下来。俞悦环顾四周,刚才只顾注意黑狼了,根本没有发现四周都是莽莽丛林,根本没有岩石下裸露的洞口。 施工队副队长指着前面不远处,“我们的公路就是在这上面,勘测到的溶洞在公路下方,也就是在前面的山壁上。我们去看看。” “对,黑狼也是窜到那里然后消失的,那里一定有洞口。”最小的警员收起狗链,紧紧攥在手里。 众人来到山壁前,左看看右看看,“这里只是普通的山壁。”俞悦摸着这粗壮嶙峋的藤蔓。 “这里的山林相当古老,又久无人烟,经过时间的流逝,植被很可能已经长满了洞口。”施工队副队长是一个约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体格健壮,身材魁梧。脸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听说是在某次施工时被掉下来的瓦块划伤。伤疤如嶙峋的枯枝般缠在脸上,看着很吓人。 搜救队队长觉得有理,命令搜救队的警员,“大家仔细摸一下植被后面,看看有没有发现。” 话音刚落,施工队副队长制止道,“这山壁上很可能有毒蛇毒虫,大家不要用手。”说完,拿出折叠的军刀,砍下一旁小树的树枝,一根一根递给警员。 俞悦原本站在山壁前,执拗地想要透过藤蔓看过去。她刚一转头,看到队长正仔细打量着施工队副队长,不禁好奇起来。走过去问,“队长。” 队长一怔,回神过来,“俞小姐。” 俞悦正迟疑该不该问出心里的疑惑,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响亮有力的喊声,“这里!” 所有人扔下手里的树枝朝那边聚过去,队长催促,“俞小姐,我们找到洞口了。” 俞悦咽下刚到口边的话,走过去。警员们动作迅速,已经将洞口的藤蔓和树清理干净。一个小洞口出现在眼前。 “这么小!”俞悦不禁惊呼。 “这个会不会不是溶洞的入口,而是某种动物的洞穴?” 施工队副队长拨开所有人走到洞口前,双手撑住洞口两边,把头伸进去。 俞悦倒抽了一口冷气,按照卓凡老师所说,如果这里真的是某种动物的洞穴,施工队副队长的行为就太危险了。 施工队副队长把头抽回来,如钢铁雕刻般的唇角隐出一丝笑,“是这里。” 自从刚才看到警队队长一直盯着副队长,俞悦有意无意地在意着,此时,他看施工队副队长的眼神,现在已经充满了怀疑。 队长的眼神清冷而犀利,他冷静地问,“怎么判断出来的?” 副队长舒了口气,像是头埋在洞里憋久了,“我听到洞里有水流的声音了。如果是动物的洞穴,不会有水流的回声。而且,这洞里的二氧化碳含量极高,基本上没办法呼吸。” 俞悦听副队长说地有理,可是队长好像还是不太相信,“拿火把来!” “没用的,洞里二氧化碳含量很高,恐怕火把刚进去,还来不及照亮洞穴,就已经熄灭了。” 队长不顾施工队副队长的反对,点燃火把,约莫一米长的火把慢慢地伸进洞里,眼见火势越来越小,火把伸进去三分之二后就彻底熄灭了。队长满意地点点头,下令道,“去营地取些氧气罐来。” 几个警员迅速离开了。众人严守以待。卓凡则四处勘察起来,这里看看那里拍照。俞悦原本呆在原地,但所有人都不说话,她觉得气氛有些尴尬,就跟着卓凡。 卓凡站在山壁前,仰头看着天空。似乎在想什么。 “卓老师。” 他注意到俞悦,笑着看向她,“俞悦,来了这么些天,很不习惯吧?” 俞悦尴尬地笑着点点头。“跟着卓老师,学到了不少东西。” 卓凡很开朗地笑,“公司所有人都不愿意接这个采访,所以只能让你来,也算是给你一次历练的机会,从这里回去之后,我会向上级申请让你尽快转正。” “真的吗?”俞悦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重新尝到了快乐的滋味。自从阿慎的事情之后,她一直沉浸在悲伤里,忘记了一切。有几次,甚至出现了幻觉,阿慎还在她身边。俞悦强迫自己回到现实中,她望着苍莽的丛林“生命真的很短暂,不比大自然,可以经历千万年。人真的太渺小了。” 卓凡见她眼里都是悲伤,拍拍她的肩膀,“正因为人生短暂,我们才应该往前看。” 凿凿的声音响起来,俞悦和卓凡双双看向声音来源处。施工队副队长正指挥几名警员凿开山壁上的洞。 “怎么了?”卓凡问。 “原来的洞口我们进不去,如果我没猜错,这洞口不会这么小,肯定是山体塌方时落下的岩石把洞口堵住了,我们只要把外面的一层乱石凿开了,才能进去。”施工队副队长说, 没过多久,警员就取来了氧气,这时,洞口已经被凿开,如施工队副队长所说,果然,乱石之后是豁大的洞口。 搜寻队队长命令几名警员守候在外,包括俞悦卓凡在内的六人一同进洞。俞悦刚进洞,脚下一空,她“啊“了一声,脚落了地,才发现自己原来是踩到了水里。水没到她小腿上,她感激地看了一眼施工队副队长,心想,如果不是他事先提醒林中蛇虫鼠蚁很多,气候变化很快,要穿防水登山靴行走,所有人都要弄湿了。 卓凡也有同样的感触,大声地对走在前面的施工队副队长说,“对亏了副队长提醒我们穿登山雨靴。” 没走几步,队伍前面传来搜救队队长的声音,“到头了。”搜救队队长走在了第一个,他头上的矿灯打在岩壁上, 俞悦头上的矿灯也告诉她,队长的话是对的。他们面前是一整块嶙峋的石壁,有水顺着石壁缓缓而下。 俞悦忍不住回头看向来路,“真的很小,从洞口到这里还不到十米。” “本来雷达探测到的就是一个小的溶洞。”一名警员解释说。 所有人举头四处望着这个溶洞,他头上的矿灯射出橘色的灯光,来回打在溶洞洞壁上。 俞悦曾经看过许多旅游地的溶洞风景区的照片,溶洞里五彩斑斓,美极了。可是她现在身处的溶洞里,全是黑暗。如果不是有六个矿灯四处照着,她什么都看不到。 这个溶洞与她印象里的溶洞并没有什么区别,唯一的不同是并没有从洞顶到洞底的石钟乳,虽然有几个小的,从洞顶上垂下来,但如果不仔细看,几乎不会发现。 “这里真的是溶洞吗?看上去只是一个普通的山洞” “这只能说是个初期的溶洞,恐怕刚形成没多久。” “可是,不是说根据溶洞外的植被生长情况,断定是几百年前的山体塌方盖住了洞口吗?这么说,这个洞已经存在至少几百年了。” 俞悦话刚说完,就透过护目镜看到卓凡投来赞许的目光。 搜救队队长沉吟片刻,解释说,“听说很久以前这里的人住在山洞里,这个山洞容积不大,应该是当时人的居所。” 搜救队队长见俞悦和卓凡不再辩驳,似乎也赞同他信口拈来的解释。下令所有人四散开搜索山洞,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他刚说完,俞悦身边就响起了口哨声。俞悦这才想起来,刚才黑狼挣脱了链子,可能是进洞了。这口哨声,就是用来召唤黑狼的。 可是,几声哨响后,洞里除了时不时从洞顶滴落的水声外,什么声音也没有。所有人有些颓丧,但还是根据队长命令四散开搜寻。 才不过一会儿,洞里所有的地方已经搜索完毕,队长显然有点失望,“我们出去吧。” 卓凡淡淡地说,“也难怪,那洞口那么小,施工队队长怎么可能会在这里面。” 发现这个洞的时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这个洞吸引,根本没想到这层可能性,现在听卓凡一说,施工队队长即刻下令,让大家撤出溶洞。 黑暗里,俞悦跟着所有人淌水出去。她和卓凡落在后面,身后只有一个警员护着。哗哗的水声在脚下响起。俞悦一抬头,许是接近洞口的缘故,洞口射进来的白光让她的眼睛有些不适应,但她还是感到了异样。她心里一惊,几乎惊叫道,“等等!” 她的声音有点颤抖。所有人停下了脚步,矿灯橘色的光齐齐打在她脸上,照出她苍白的脸。 卓凡亲切地问,“怎么了?” “我们,是不是少了一个人?” 第三章 溶洞(下) 即使在黑暗里,俞悦也可以看到搜救队队长的脸色转瞬变了,他沉着脸,以最快的速度扫视了一下所有人。 “队长!真的少了一个人。”年轻的警员带着哭腔说。 搜救队队长紧闭双唇,寂静无声的溶洞里什么声音都没有,俞悦随着队长的视线往回看。在不大的洞后方,漆黑一片,那黑浓地化也化不开似的,仿佛吞噬了里面一切生命的迹象。 俞悦本能地抓住身边的卓凡。 “大家搜!” 不知为何,俞悦觉得队长的声音里有一丝颤抖。所有人迟疑了一瞬,响亮地喊道,“是!”便淌水到四周。 “是施工队副队长不见了。”卓凡小声地说。生怕惊了这溶洞一样。 俞悦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这么紧张,若是副队长没有跟上队伍,他头上有矿灯,应该一眼就能看到他的方位。更何况,溶洞并不大,在洞里,极小的声音也会被放大传出回声,可是当他们所有人站在原地时,洞里是死一般的静。 “我们也去看看。”卓凡握了握俞悦的手,跟着队长淌水向前。 所有警员在溶洞四壁搜寻,甚至抬头将洞顶也照了个遍,“队长,没有找到。” 不知道因为洞里冷,还是害怕,俞悦止不住的颤抖起来,她紧紧攥住卓凡的衣服,“卓老师,刚才进洞后,你跟副队长说话,他没有回答你……” 卓凡想起来,“你这么说,我也想起来了,我刚才还以为是我们淌水的声音太大了,他没有听到。不会是那个时候他就不在了吧?” “很有可能,他是主动要求走在最后的。他消失了我们谁也不会在意。”队长艰难地往前走,正了正头上的矿灯说。 “那……这么说,他跟施工队队长一样,也是突然就消失了?”俞悦记得,采访施工队队长消失经过的时候,施工队的工友告诉他,他们是在山里行进时,交谈着,突然发现走在最后的队长没有了回音。一回头才发现人不见了。因为前一次回答还是几秒之前,所以几乎可以断定是在瞬间消失的。 搜救队队长亲自搜寻了一遍,当搜到洞底时,突然,俞悦听到一声极轻极轻的呻吟,在黑暗里,她极力极力辨认声音的来源,看过去,竟然看到幽深的黑暗里,溶洞的角落里,蜷缩着一个更加黑暗的物体。 “那是什么?”俞悦扯扯身边的卓凡。卓凡显然也听到了呻吟。他慢慢将头上的矿灯移到溶洞角落。光圈一个接一个汇过去。齐齐照到了那个物体身上。 如果俞悦没有看错,那是一个人,浑身都湿透了。头发耷拉在脑门上,头上露着一大块秃顶。垂头缩在角落里。 “那是……?” 俞悦话还没说完,那人缓缓抬起头来,俞悦仔细一看。那人的脸似乎被水泡地肿了起来,惨白惨白的,他脸上有一条深深的伤疤。 俞悦还是没有忍住惊叫了起来。 “是副队长!”几个警员齐齐向前而去。扛起施工队副队长。俞悦紧捂着嘴,仔细辨认。对,脸色虽然苍白无比,但他就是他们的一员。她心稍稍平静了下来。可是她总觉得施工队副队长有哪里不对劲儿,这种不对劲儿她却怎么也说不上来。总感觉眼前的副队长比在溶洞外的要苍老许多。为什么有这样的感觉呢? 她琢磨着,就跟着卓凡出了溶洞。 众人出了溶洞,就在洞口休息。俞悦重新见到阳光透过树叶照下来,觉得温暖无比。施工队副队长离了警员的支撑,瘫软在地,双眼无神地望着蓝天,呆呆地一动不动。 “队长,你说他怎么了,像丢了魂一样。”其中一个警员说。 队长眉头拧了拧,“别管了,我们没有在洞里发现任何线索,休息一下,把东西整理了就回去吧。” 俞悦休息了一会儿,回头见施工队副队长还是原来的姿势,怔怔地靠在山壁上,抬头四十五度仰望天空。脸颊浮肿,脸色苍白,眼睛里是空的。完全是一张生无可恋脸。 谁也没有问施工队副队长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按照这种情况怕也问不出什么来。俞悦见他浑身上下都湿透了,从背包里取了块干毛巾,递到他跟前。可是副队长全然没有在意,继续愣愣地注视着天空。 俞悦不知为何,不忍地举手帮他擦脸。毛巾一点一点在他脸颊上轻轻拂过。俞悦仔细注视着那张脸,原来只觉得那道伤疤很可怕,可是现在,可能因为被水泡过,感觉颜色淡了不少,另外,进洞前,俞悦记得他的皮肤是古铜色的,可是现在却那么苍白,像一张白纸一样。俞悦正想着,突然看到毛巾拂过的脸似乎有了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那张脸上的皮,像要落下来一样,一点一点松动了下来,而脖颈处,分明出现了一条裂隙。俞悦没察觉到自己正张大了嘴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在旁人看来,她这样的表情要说又多诡异就有多诡异。可是俞悦还不知道她到底看到了什么。她轻轻伸手,用拇指和食指捏起脖颈处的裂隙,轻轻往上一拉。 施工队副队长缓缓把脸移下来,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俞悦,“你干什么?” 俞悦已经六神无主,想都没想,“你的脸,掉下来了……” 施工队副队长噌地一声站起来,他的迅猛把俞悦撞到在地,几乎立刻,他拔腿而跑。三两步,却被谁拦了下来。 搜寻队队长拦在副队长身前,扬扬下巴,一副早已洞悉一切的表情,“你到底是谁?” 愉悦这才如梦初醒,原来她用手揭起来的,是被水泡地浮起来的人皮面具。而那张面具的下方,才是这个人真正的脸。 如果他不是副队长,那他是谁?真正的副队长在哪里? 队长嘴角轻轻上扬,紧紧盯住眼前戴着人皮面具的人,“我查过所有施工队人员的档案,副队长是从南方调来的,从来没有深山施工的经验。所以,你随身戴着军刀,深知山林里气候变化迅速,要穿登山雨靴,更知道山体植被覆盖情况,不得不让我怀疑你的身份。” 那人眼色黯淡,淡淡地说了句,“让开。”就无声地看着队长。 搜救队队长说了这么多却换来冷淡的两个字,他有点恼火。但身为多年的警员,还是按捺住了情绪,“如果你现在不愿意说,就跟我们回去吧。”说完就要上前。 那人以极快的速度闪避,队长扑了个空,反身将手臂扫过去,那人低头轻易就躲开了。所有人都看得惊呆了,没想到这人伸手这么好,就连警员的队长都不是他的对手。而且,他根本就还没出手。 “快帮忙!”直到队长力所不敌喊起来,所有警员才反应过来扑过去。那人回头扫了一眼扑过来的警员,回头抓起队长伸过来的手臂,一个反身,就给队长来了个过肩摔。然后三两步绕过几个灌木丛消失了。 “不要追了!”队长紧要嘴唇,“本来我想进了营地再将他抓起来,没想到被俞小姐发现了他的面具。” “队长早就发现了吗?” “这点小伎俩怎么瞒得过队长呢?”有警员逢迎说。 “是他不想再隐瞒了而已。”队长沉声说,“收拾东西,回去吧。” 俞悦最后回头看一眼那个溶洞,那个被人工开凿的洞口,几十年几百年后,又会被植被覆盖吧?今天她们在那个洞里看到的听到的,经历的这些事,有那么多她都无法想明白。 “今天进溶洞的事情,就不要写在采访稿里了。”卓凡对她说。 “为什么?” “你没有察觉到吗?那可能只是个普通的溶洞。可是,我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这个洞,很奇特。” “是因为那个人吗?”原本作为施工队副队长跟她们一同进洞的人已经不在队伍中了,所有人都不知道他是谁,面具后真实的脸长得怎样。 卓凡若有所思,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也说不出,恐怕是记者的直觉吧。” “卓先生、俞小姐,对刚才那人,如果你们有什么线索的话,请都告诉我们。”一名警员从队长身边走来。 “好的。”卓凡愉快地答应下来,但他一直和他们在一起,并没有更多的线索可以提供给他们。 倒是俞悦沉默了下来,她记得,在她掀开那张人皮面具时,面具下的皮肤粗糙斑驳,那是时间打下的烙印。她可以判断,那是一张年过八旬老人的脸。可是让俞悦不解的是,那人的身手敏捷,步伐轻盈,怎么会是古昔老人所能有的。俞悦摇摇头,将脑海里所有念头驱散,附和地说,“好的。” 第四章 阿慎(上) 当俞悦接到卓凡的电话时,她刚好从噩梦里醒来。她戴上眼镜,从床头摸出手机。怨念地嘀咕一声,“这么早。”还是接起电话,“卓老师。” 谁知电话那头卓凡的声音听上去又急又喜,“你快,快看电视,新闻,新闻!” 卓凡是那种只要有大新闻就跟打了鸡血一样的人,从前在学校时,老师说要为新闻献身,俞悦每次都一笑而过,可是工作之后,她才确定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愿意为了新闻上刀山下火海的人,卓凡就是。俞悦跟他好歹跟他也共事了三个多月,对卓凡这点程度的了解还是有的。懒懒散散地起床打开电视,调到新闻频道,把声音开到最大,打算一边刷牙一边听。 她刚走到卫生间门口,新闻记者的声音一字一字打在她心上,让她再也迈不开步伐。 “10月27日傍晚时分,几艘渔船在东海海面上发现了一个在海上漂浮多日的男子,现该男子已被救到浙江省舟山市某医院中。相关人士怀疑,该男子就是三个月前失踪的考古队队员之一的慎博士,如今该男子依旧在昏迷中。” 俞悦定在门口,浑身上下都僵硬了,电视里的新闻一条接一条播着。她不敢动弹,害怕跨出一步,自己就会从这样的梦里醒过来。直到电话再次响起来。 “喂。”俞悦好不容易说出来的话使劲颤抖着。 “快下来,我在你家楼下!”是卓凡。 俞悦本能而恍惚地哦了一声,顾不上刷牙洗脸,随便套了件衣服就往楼下走。 卓凡的那辆越野车停在楼下,看到俞悦下来,按了下喇叭,“你这是刚起来么?” 俞悦摸摸脸,“很明显吗?” “看着像没洗脸。”卓凡揶揄地说。卓凡本来这么说是见俞悦脸色苍白,想要活跃下气氛,可是俞悦这时候怎么顾得上洗脸刷牙。 卓凡见俞悦一点反应也没有,知道她肯定又紧张又担心又害怕地忘记高兴了,“我打电话给舟山的医院了,没想到慎博士在的还不是一个大医院,而是临海的一个小医院。费了好些周折我才要到那里的电话。” “那个人真的是阿慎?”俞悦清楚地记得,阿慎飞机出事是在太平洋上,从美国飞往上海的航线根本不会经过东海。 “有90%的把握。” 俞悦惊讶极了,“新闻不是说还没办法确定他的身份吗?而且,阿慎出事已经那么久了……”三个月以来,俞悦听到无数个海上搜救队传来的消息,也有数次为了确认身份而千里迢迢赶到上海,可是,每一次她都是失望而归。她这么追根究底,终究是害怕到了那里发现原来那人依旧不是阿慎。 “我自然有我的办法,只是还剩下的10%,需要你自己去做最后的确认。” “最后的确认?”“什么意思?” “这件事到了那里再说,我们可以先去采访一下救起慎博士的那个渔民。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俞悦坐在副驾驶,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感觉像是在做梦。她偷偷地掐了自己一把,手背上疼地想流泪。 到了舟山市的沿海的一个小渔村,一艘艘船停在海边,海潮声声拍打海岸,连空气都是咸的。卓凡前去打听,俞悦站在车子边极力眺望着海平线,海天交汇处,是阳光洒下的金色丝带般华光。三个月以前,阿慎就是消失在这样的海上的,而今天,他真的回来了。 “就在前面。”卓凡见俞悦露出一丝笑容,心情也跟着好起来。“快上车。” 卓凡带俞悦来到一个低矮的平房前,平房外的水泥地上,用竹编的篓子晒着各式海鱼,水泥地外的木架上,挂着一排墨绿色的海带。随风飘来的阵阵海腥味让俞悦有些不能适应。 他们刚走到门外,就有一个微胖的妇人迎出来,她笑着,笑容淳朴而自然,一见到俞悦和卓凡就说,“两位不是本地人吧?” 她的乡土口音很重,俞悦勉强能听懂。卓凡抢先一步问了起来,“请问莫大爷在不在?” 妇女把头朝向屋内,扯着嗓子喊起来,“老莫,老莫!” 门口钻出来一个瘦小的老头,他穿着洗的白亮白亮的旧汗衫,汗衫上的花纹也褪了色,海风一吹,汗衫凸显出他瘦小的身材。他一笑,露出嘴唇边褶皱的皱纹,“他们是……?” “哎呀,你还不知道呀,自从你和大娃儿从海上救了那个年轻人以后,不是一直有人来嘛!” 俞悦有些惊讶,看了看卓凡。 “阿慎的事全国上下都知道,更何况你前两天又刚上了那个访谈节目,阿慎刚被救上来,就有记者不知道从哪里得到消息,一下子都涌到了舟山的几个大医院,没办法,这才只好把阿慎安排在乡下的小医院里。不过你别担心,虽然是小医院,但医生和设备都是最好的。”卓凡赶忙解释给她听。自从阿慎出事以后,俞悦连着一个月都跟丢了魂似的,接着又旷工两个礼拜跑到上海的江海交界处,每日坐在海边呆呆地盯着海平面,惹地当地人差点儿打电话给精神病院。如果不是贵州的那个采访,恐怕俞悦已经不能在现在的新闻社混了。再次听到阿慎的消息,卓凡一路上都特别留心照顾着俞悦的情绪,害怕俞悦受不了这样的大起大落。 那个瘦小的老头像是做了一件特值得骄傲的事,挺了挺腰杆,连连招呼妇人端来几个小板凳,放在水泥地上,示意俞悦卓凡坐下来听他慢慢说。 俞悦有点着急,至于找到阿慎的经过,说实话她一点儿也不在意,她最在意的,是阿慎可能已经回来了,而且就在不远处的医院里等着她。她现在真不想听这罗里吧嗦的搭救过程。 她很不耐烦,但看了看兴致勃勃的卓凡和一脸骄傲的老头儿,叹了口气把心里的焦躁按了下去。 按着惯例,卓凡拿出他的便签本,准备开始记录,对卓凡来说,无论何时都不能错过最有效的第一手资料。老头见卓凡拿出纸笔,越加郑重其事,挺了挺身,点燃了一支烟斗,使劲吸了口,就开始边回忆边说。 “其实吧,说来也巧,前天是我们这里最后一次捕鱼了,按照我们渔村的规矩,过了10月28日,我村的渔民就不得再出海捕鱼。”老头儿拉长了音调缓慢而沉着地说着,仿佛他正在从遥远的时间里一点一点向他们走来。 俞悦听得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抬起手臂看看手表,以为听老头儿说了这么多应该过了很久,看看时间才过了几分钟。卓凡倒是听得津津有味,“为什么是10月28日?” 老头儿羞涩地笑,挠挠后脑勺上微秃的脑袋,“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们这个渔村的祖先就是一代一代口口相传的。相传如果过了这天还出海的话,出海的人就会出事。” “出事?”俞悦看到卓凡用笔在“出事”两个字上画了个圈,从圈上引出一个箭头,然后看向老头儿,等他说下去。 说到这里,老头儿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极其严肃的神色,压低了声音沉沉说道,“听我爷爷说,他儿时有个玩伴,名叫狗子,因为贪心,想要多捕一些鱼,在10月28日晚上偷偷出海,结果出了事人没回来。他家的大人见船也不见了,知道狗子一定是出海出事了,急地跟什么似的,连忙安排了祭拜海神,祈求海神娘娘可以把人还回来。可是一连好几天过去了,也没有消息。就在几天后的夜里,狗子的几个朋友,喝了点酒,壮着胆子要出海去找狗子,当时只有爷爷一个人清醒呐。祖上在他们小的时候耳提面命,过了10月28日后无论如何都不能出海,那是会惹怒了海神的!”老头儿说到这里,浑身颤抖。 卓凡的笔停在空中,一直没有落下去,问,“然后呢?” “然后,那几个人嫌弃爷爷胆小就让他留了下来,爷爷目送他们出了海。从那以后,就再也没见他们回来过。” 卓凡叹了口气,点点头,一边把本子上那个从圈引出的箭头划去。 俞悦知道卓凡有点失望,这出海的船只天天有,从来没听说什么10月28日后不能出海的。这样的规矩怕是老头儿的祖先为了不让渔村的人太贪心,编出来的谎言。什么出事什么触怒海神,都是胡编乱造的吧。俞悦忍不住想,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拿这种神神叨叨的东西唬人。见老头说地这么郑重其事,俞悦也不好笑,只得憋着与卓凡一起点点头。 “那前天傍晚发生了什么事?” “其实呀,前天天气本来挺好的,根据我多年的经验,海上也该是一览无余的碧蓝。可是就在我们到了捕鱼的地方,刚洒下第一网,突然就狂风大作,还没到一分钟,暴雨就下起来了。因为下雨,所有人的心里都有点慌,觉得是海神娘娘在警告我们快要到期限了。我们随意洒了几网就决定回来。船在海上往回行驶了大约五分钟吧,海上就又变得万里碧空,晴空当头哇。”老头儿越说越来劲儿,俞悦眼看着他快赶上单人相声的了,老头儿继续说,“就在这个时候,远远的,我就看到海上漂着个什么东西,我虽然年纪大了,但是眼不花呀,一看就看出那不是海上的浮标。我们几个人觉得奇怪,就渐渐靠近,靠近一看,那竟然是一颗人头!” 第四章 阿慎(上) 当俞悦接到卓凡的电话时,她刚好从噩梦里醒来。她戴上眼镜,从床头摸出手机。怨念地嘀咕一声,“这么早。”还是接起电话,“卓老师。” 谁知电话那头卓凡的声音听上去又急又喜,“你快,快看电视,新闻,新闻!” 卓凡是那种只要有大新闻就跟打了鸡血一样的人,从前在学校时,老师说要为新闻献身,俞悦每次都一笑而过,可是工作之后,她才确定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愿意为了新闻上刀山下火海的人,卓凡就是。俞悦跟他好歹跟他也共事了三个多月,对卓凡这点程度的了解还是有的。懒懒散散地起床打开电视,调到新闻频道,把声音开到最大,打算一边刷牙一边听。 她刚走到卫生间门口,新闻记者的声音一字一字打在她心上,让她再也迈不开步伐。 “10月27日傍晚时分,几艘渔船在东海海面上发现了一个在海上漂浮多日的男子,现该男子已被救到浙江省舟山市某医院中。相关人士怀疑,该男子就是三个月前失踪的考古队队员之一的慎博士,如今该男子依旧在昏迷中。” 俞悦定在门口,浑身上下都僵硬了,电视里的新闻一条接一条播着。她不敢动弹,害怕跨出一步,自己就会从这样的梦里醒过来。直到电话再次响起来。 “喂。”俞悦好不容易说出来的话使劲颤抖着。 “快下来,我在你家楼下!”是卓凡。 俞悦本能而恍惚地哦了一声,顾不上刷牙洗脸,随便套了件衣服就往楼下走。 卓凡的那辆越野车停在楼下,看到俞悦下来,按了下喇叭,“你这是刚起来么?” 俞悦摸摸脸,“很明显吗?” “看着像没洗脸。”卓凡揶揄地说。卓凡本来这么说是见俞悦脸色苍白,想要活跃下气氛,可是俞悦这时候怎么顾得上洗脸刷牙。 卓凡见俞悦一点反应也没有,知道她肯定又紧张又担心又害怕地忘记高兴了,“我打电话给舟山的医院了,没想到慎博士在的还不是一个大医院,而是临海的一个小医院。费了好些周折我才要到那里的电话。” “那个人真的是阿慎?”俞悦清楚地记得,阿慎飞机出事是在太平洋上,从美国飞往上海的航线根本不会经过东海。 “有90%的把握。” 俞悦惊讶极了,“新闻不是说还没办法确定他的身份吗?而且,阿慎出事已经那么久了……”三个月以来,俞悦听到无数个海上搜救队传来的消息,也有数次为了确认身份而千里迢迢赶到上海,可是,每一次她都是失望而归。她这么追根究底,终究是害怕到了那里发现原来那人依旧不是阿慎。 “我自然有我的办法,只是还剩下的10%,需要你自己去做最后的确认。” “最后的确认?”“什么意思?” “这件事到了那里再说,我们可以先去采访一下救起慎博士的那个渔民。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俞悦坐在副驾驶,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感觉像是在做梦。她偷偷地掐了自己一把,手背上疼地想流泪。 到了舟山市的沿海的一个小渔村,一艘艘船停在海边,海潮声声拍打海岸,连空气都是咸的。卓凡前去打听,俞悦站在车子边极力眺望着海平线,海天交汇处,是阳光洒下的金色丝带般华光。三个月以前,阿慎就是消失在这样的海上的,而今天,他真的回来了。 “就在前面。”卓凡见俞悦露出一丝笑容,心情也跟着好起来。“快上车。” 卓凡带俞悦来到一个低矮的平房前,平房外的水泥地上,用竹编的篓子晒着各式海鱼,水泥地外的木架上,挂着一排墨绿色的海带。随风飘来的阵阵海腥味让俞悦有些不能适应。 他们刚走到门外,就有一个微胖的妇人迎出来,她笑着,笑容淳朴而自然,一见到俞悦和卓凡就说,“两位不是本地人吧?” 她的乡土口音很重,俞悦勉强能听懂。卓凡抢先一步问了起来,“请问莫大爷在不在?” 妇女把头朝向屋内,扯着嗓子喊起来,“老莫,老莫!” 门口钻出来一个瘦小的老头,他穿着洗的白亮白亮的旧汗衫,汗衫上的花纹也褪了色,海风一吹,汗衫凸显出他瘦小的身材。他一笑,露出嘴唇边褶皱的皱纹,“他们是……?” “哎呀,你还不知道呀,自从你和大娃儿从海上救了那个年轻人以后,不是一直有人来嘛!” 俞悦有些惊讶,看了看卓凡。 “阿慎的事全国上下都知道,更何况你前两天又刚上了那个访谈节目,阿慎刚被救上来,就有记者不知道从哪里得到消息,一下子都涌到了舟山的几个大医院,没办法,这才只好把阿慎安排在乡下的小医院里。不过你别担心,虽然是小医院,但医生和设备都是最好的。”卓凡赶忙解释给她听。自从阿慎出事以后,俞悦连着一个月都跟丢了魂似的,接着又旷工两个礼拜跑到上海的江海交界处,每日坐在海边呆呆地盯着海平面,惹地当地人差点儿打电话给精神病院。如果不是贵州的那个采访,恐怕俞悦已经不能在现在的新闻社混了。再次听到阿慎的消息,卓凡一路上都特别留心照顾着俞悦的情绪,害怕俞悦受不了这样的大起大落。 那个瘦小的老头像是做了一件特值得骄傲的事,挺了挺腰杆,连连招呼妇人端来几个小板凳,放在水泥地上,示意俞悦卓凡坐下来听他慢慢说。 俞悦有点着急,至于找到阿慎的经过,说实话她一点儿也不在意,她最在意的,是阿慎可能已经回来了,而且就在不远处的医院里等着她。她现在真不想听这罗里吧嗦的搭救过程。 她很不耐烦,但看了看兴致勃勃的卓凡和一脸骄傲的老头儿,叹了口气把心里的焦躁按了下去。 按着惯例,卓凡拿出他的便签本,准备开始记录,对卓凡来说,无论何时都不能错过最有效的第一手资料。老头见卓凡拿出纸笔,越加郑重其事,挺了挺身,点燃了一支烟斗,使劲吸了口,就开始边回忆边说。 “其实吧,说来也巧,前天是我们这里最后一次捕鱼了,按照我们渔村的规矩,过了10月28日,我村的渔民就不得再出海捕鱼。”老头儿拉长了音调缓慢而沉着地说着,仿佛他正在从遥远的时间里一点一点向他们走来。 俞悦听得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抬起手臂看看手表,以为听老头儿说了这么多应该过了很久,看看时间才过了几分钟。卓凡倒是听得津津有味,“为什么是10月28日?” 老头儿羞涩地笑,挠挠后脑勺上微秃的脑袋,“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们这个渔村的祖先就是一代一代口口相传的。相传如果过了这天还出海的话,出海的人就会出事。” “出事?”俞悦看到卓凡用笔在“出事”两个字上画了个圈,从圈上引出一个箭头,然后看向老头儿,等他说下去。 说到这里,老头儿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极其严肃的神色,压低了声音沉沉说道,“听我爷爷说,他儿时有个玩伴,名叫狗子,因为贪心,想要多捕一些鱼,在10月28日晚上偷偷出海,结果出了事人没回来。他家的大人见船也不见了,知道狗子一定是出海出事了,急地跟什么似的,连忙安排了祭拜海神,祈求海神娘娘可以把人还回来。可是一连好几天过去了,也没有消息。就在几天后的夜里,狗子的几个朋友,喝了点酒,壮着胆子要出海去找狗子,当时只有爷爷一个人清醒呐。祖上在他们小的时候耳提面命,过了10月28日后无论如何都不能出海,那是会惹怒了海神的!”老头儿说到这里,浑身颤抖。 卓凡的笔停在空中,一直没有落下去,问,“然后呢?” “然后,那几个人嫌弃爷爷胆小就让他留了下来,爷爷目送他们出了海。从那以后,就再也没见他们回来过。” 卓凡叹了口气,点点头,一边把本子上那个从圈引出的箭头划去。 俞悦知道卓凡有点失望,这出海的船只天天有,从来没听说什么10月28日后不能出海的。这样的规矩怕是老头儿的祖先为了不让渔村的人太贪心,编出来的谎言。什么出事什么触怒海神,都是胡编乱造的吧。俞悦忍不住想,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拿这种神神叨叨的东西唬人。见老头说地这么郑重其事,俞悦也不好笑,只得憋着与卓凡一起点点头。 “那前天傍晚发生了什么事?” “其实呀,前天天气本来挺好的,根据我多年的经验,海上也该是一览无余的碧蓝。可是就在我们到了捕鱼的地方,刚洒下第一网,突然就狂风大作,还没到一分钟,暴雨就下起来了。因为下雨,所有人的心里都有点慌,觉得是海神娘娘在警告我们快要到期限了。我们随意洒了几网就决定回来。船在海上往回行驶了大约五分钟吧,海上就又变得万里碧空,晴空当头哇。”老头儿越说越来劲儿,俞悦眼看着他快赶上单人相声的了,老头儿继续说,“就在这个时候,远远的,我就看到海上漂着个什么东西,我虽然年纪大了,但是眼不花呀,一看就看出那不是海上的浮标。我们几个人觉得奇怪,就渐渐靠近,靠近一看,那竟然是一颗人头!” 第五章 阿慎(下) “如果不是我视力好,当下看到水下面还有那人的身体,大概我们就逃跑了。毕竟听说在那一带失踪了很多人。”老头儿深吸一口气,扶着胸口,似乎因为太紧张而喘不过气来。 俞悦知道老头儿说的那个人大概就是阿慎,也聚精会神地听起来。 老头沉吟一会儿,紧紧抿着嘴唇摇摇头,“他的样子真是太怪异了。” “什么样子?”俞悦突然问起来。卓凡看了俞悦一眼,在本子上迅速记着。 “就那样漂在海上,怎么说呢,就是这样。”老头儿说着站了起来,蹲下来双手抱住膝盖,把头扬起,腾出一只手比着脖子。“水就到他脖子这个地方,整个头在海面上,身体没在水里。他就这样蜷着漂在海里。而且,他身上什么都没穿,就那样漂着,远远看着就是一个人头浮在水面上。”老头儿倒抽了口气,“当时我们也没多想,看到是个人,赶忙就把他救起来啦,也没想那么多,现在想想还真是瘆人地很。” 老头儿见俞悦和卓凡仔细听着,没有要打断他的意思,接着说,“把他救上来以后,他全身上下一点血色也没有,我们都以为他已经死了。还是船上的老王来了句,他只是昏迷了。老王是我们村里的赤脚医生,我们村大大小小的病都是他给看的,当下听他这么说,我们就即刻返航把他送到了医院里。然后,事情就变成这个样子了……”老头儿说着显得很得意。 俞悦使劲地想象阿慎被发现时候的情景。有些常识的人都知道,人在触不到水底的时候根本不可能蜷缩着浮在水面上,就连游泳健将也做不到。更何况,阿慎当时怕已昏迷,身体如果没有沉下去,应该是受到水的浮力平躺在水面上才对。在无意识的情况下,人还会双手抱膝蜷缩着吗?俞悦满脑子都是疑问,觉得越听越荒谬。 卓凡把老头的这些话一一记下,又聊了些闲话,卓凡和俞悦才告别。俞悦有些害怕,“听得我出了身冷汗。” 卓凡只是笑,“大概是前来打听的人太多了,说的次数多了就又了加了点东西在里面。” “你是说,他的话不足以取信?” 卓凡皱了皱眉,“就当是听听故事吧,看他讲地这么绘声绘色,也很难判断有多少是真的。” 俞悦觉得卓凡的话有道理,心想,发现阿慎的经过其实并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他还活着。尽管现在还不能完全确定那个人是不是他。 阿慎见俞悦脸色有所松弛,轻轻一笑,“如果刚来就去见慎博士,你一定太紧张了吧?” 俞悦有些局促,的确,听了这么多,老头儿虽然说地离谱的很,但听着听着紧张和不安的确缓和了许多,当初听到新闻怀有的热烈期待也渐渐冷却,现在的俞悦,就算看到躺在病床上的不是她日思夜想的阿慎,她也不会觉得无法接受。 俞悦看着一点一点退后的渔村,感激地朝卓凡点点头。 卓凡的车刚停到医院门口,就有护士迎出来,探到车窗外。卓凡把车窗开下来。 “请问是卓凡记者吗?” 卓凡打量了一眼那位护士,点点头。 护士有些焦急,四处张望了一下后,“卓记者请跟我来。” 卓凡和俞悦交换了个眼神,把车停到医院门口的停车场,说是停车场,其实只是一片很小的水泥地而已。卓凡跟着那个护士进了医院。护士带着卓凡在医院里七拐八绕,往医院后面的一幢楼走去。走上连着前后两幢楼的连廊,俞悦一下子觉得清净不少。领路的护士回头解释说,“后面的楼已经有好多年没用了,小镇上人不多,平时也用不到。” “阿慎”俞悦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急忙镇静下来,又问,“慎博士在这里?” 护士惊慌地看了一眼四周,把手指竖在唇上,“嘘!今早新闻一出来,就有无数记者到这里的大医院去了,我们接到通知,慎博士的行踪不能泄露,所以,你们不要一口一个阿慎,慎博士地叫了。” “那我们怎么叫?” 护士有点紧张,“我和负责的医生都叫他7号。” “7号?!”俞悦火起,虽然她还没见到本人,但直觉告诉她,在海里发现的,在新闻里播报的,以及她即将要去见的这个人,就是阿慎。阿慎有名有姓,是当今国内最年轻的考古学家,怎么能随便用一个号码来代替! “这也是为了更方便和安全。” “安全?”俞悦因焦躁而气恼到了极点,卓凡拉住她,冷静地问护士,“安全是什么意思。” 护士看了看俞悦又看了看卓凡,“你们先去辨认一下他是不是你们要找的人,然后医生会告诉你们具体情况的。” 卓凡知道护士不会再多说什么,只好拉着俞悦往大楼而去。 大楼里空荡荡的,尽管是白天,外面阳光普照,但楼道里的光线微弱,仅靠几盏昏黄的壁灯打亮,透过灯光看过去,就连护士身上的白色护士服,此刻看过去也有些幽幽的泛黄。墙上的白色涂料斑驳脱落,正如护士所说,这座大楼已废弃多年不用。他们的脚步声在空无一人的走道上空荡荡地响起,淡淡的药水和着福尔马林永不腐败的气息,一丝一缕绕在他们的鼻尖。 走道尽头,有一间微开的门,护士站在门口朝他们使了个眼色,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这是一个约十平米的小房间,房间靠墙的一侧放着一个巨大的架子,架子上透明的瓶子里储存各种生物标本,用福尔马林泡着,露出各种人工染濯的可怖颜色。架子正对的墙上,挂着一排ct图,俞悦看地出来,那是脑部ct扫描的图片。架子旁边,有一扇门。就在他们所在的门正对的窗子下面,放着一张普通的办公桌,办公桌上堆着各种各样的医疗文件,一个身穿白大褂的人正埋在这堆文件里,完全没有听到身后的开门声。 “霍医生。”护士叫他。 他听到喊声,以极慢的速度抬起头,然后缓缓转过身,看到站在门口的俞悦和卓凡,单手摘下鼻梁上的眼镜,“进来吧。” 护士抬手示意他们进去,俞悦点头向医生致意。霍医生是个高高瘦瘦的男人,年过五旬,消瘦有力的脸颊上,眼睛因为高度近视显得有点无神。 卓凡则走过去伸出手,“霍医生,好久不见。” 霍医生笑盈盈地与卓凡握手。 俞悦小声地在卓凡耳边问,“你们认识?” 卓凡却无所回避,笑着回答,“两年前,因为一场医疗事故我采访过霍医生。霍医生是现如今国内最有名的脑科医生。只是,霍医生在这里,倒让我很吃惊” 霍医生抓抓几乎全白了的头发,笑地有些不好意思,“不敢当。我也是昨天接到通知,特地赶来的。” 俞悦和霍医生简单寒暄了几句,迫不及待地问,“霍医生,我们可否见一下送来的那位病人?” 霍医生凝了神色,“卓记者一早就说有位小姐会过来,应该就是你吧。” “俞悦是慎博士的未婚妻。”卓凡随意介绍了句。 霍医生打量了俞悦一眼,点头说,“可以让你们见一面,但是,你要有心理准备。” 俞悦慌乱不已,又不好直接问医生这话是什么意思,只得闭了嘴点头答应下来。突然,她想到了什么,又问,“听外界说他的身份还不确定?” 霍医生把手插到口袋里,眨眨眼,“那只是对外宣称而已,慎博士的身份早就用dna检验过了。” 霍医生从白大褂的口袋里取出一把钥匙,走到门边,轻轻打开房门。 护士走到俞悦身边,解释道,“这里原来是给附近的大学生做动物解剖实验用的实验室,很久没有用过,这次就用来安置慎博士了。” 如果不是护士说,俞悦根本看不出这个房间曾经用作解剖室,这个房间布置一新,就跟大医院的vip病房无异,房间里的一张硕大的床上,鹅羽被褥下,是沉睡着的阿慎,病床两边,放着许多医疗器械,器械延伸出来的管子电线蔓延道被褥下方。 “这是……”卓凡有些惊讶,转头看着霍医生。 “他还在昏迷中,恐怕,暂时不会醒过来。”霍医生双手插在口袋里,走到病床边,依次检查了医疗器械,确定都运作正常,才说。 “为什么?”俞悦一步一步走到病床边,她极力维持住自己的平静,一步一步穿越死生的绝望,看到阿慎苍白的脸。病床边的心跳显示仪告诉她,他还活着。她失声地呢喃。“他还活着吗?” 霍医生转过头来,一脸轻轻的笑意,“他还活着。” 俞悦的眼泪奔涌而出,三个多月以来,有多少天彻夜无眠,有多少天以泪洗面,有多少天食不下咽,她都挺过来了,唯有在听到“他还活着”四个字的时候,她像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一下子瘫软在地上。 卓凡紧张地奔到她身边,扶住她的肩膀。俞悦平静地落泪,喃喃地说,“太好了,太好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了……” 卓凡露出淡淡的笑容,“这下,可以100%确认,他就是阿慎了。” 慎博士从小就在一场车祸中失去了双亲,是身为慎博士父母好友的俞悦的父亲将慎博士一手带大,俞悦和慎博士从小一起长大,可以说,俞悦不仅仅是慎博士的未婚妻,更是这个世上最熟悉慎博士的人,虽然dna检验已经确定,病床上的人就是慎博士,但唯有俞悦亲口说出,“他就是阿慎。”卓凡才能够100%地相信。 “人,因被别人记得而存在。”这是卓凡的话。 俞悦单独和阿慎呆了一会儿,就来到霍医生的办公室,霍医生正在和卓凡说明阿慎的情况。俞悦见两人神色凝重,拉过一张椅子,坐下来一同听了起来。 “那个黑色的,就是阿慎头脑中的血块吗?”卓凡问。俞悦心里咯噔一下,一颗心才刚落了地,现在又像坠进深渊里,“什么意思?” 霍医生和卓凡看了她一眼,霍医生解释说,“根据脑部ct扫描,慎博士的大脑里很大一部分都有血块,血块压迫神经,但是因为血块覆盖面积太大,无法动手术清除,而且手术也很可能会使脑部神经受损。” “那该怎么办?” “我们已经给慎博士做了全身检查,除了脑部的原因,身体没有其他异样。长时间在海上漂浮,身体机能竟然完好无损,真是奇迹。”霍医生继续说,“现在慎博士仍然在昏迷的原因,也是因为脑内血块。据我估计,他很可能是头部受到了猛烈的撞击,致使颅内大面积出血。”霍医生叹了口气,“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案例,脑中血块同时压迫着十二处神经,在海中漂浮了数日还能活下来的。”霍医生说到这里眼睛放光,“而且,你们看,这个是前天晚上的脑部ct图,这个是今天的。” “有什么区别吗?”俞悦心慌意乱,根本没有心思去仔细分辨ct图上的信息。 “血块变小了?”卓凡不相信自己看到的,将信将疑地说。 霍医生点点头,“对。有些病人脑部受到撞击出现小面积的淤血,这是不需要做手术的,只需要服用药物就可以将脑部血块去除。可是慎博士的案例很特殊,血块已经大范围的压迫了神经,按理说,根本不可能有生还的可能,可是慎博士不仅活了下来,而且,而且……就好像,正在自我恢复一样。” 俞悦不可置信地摇摇头,“自我恢复?” 霍医生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一些,“但是也不能太乐观,虽然现在慎博士的情况已经暂时稳定,但是大脑里依旧存在着大面积的淤血,随时会有生命危险。” 俞悦终于知道这个有名的脑外科医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了。“我想请问一下,阿慎的脑部为什么会受到这么严重的撞击?” 霍医生想了想,“我看过三个半月以前的新闻,慎博士所在的飞机遇到事故莫名失踪了,所以我猜测,慎博士很可能是遇到了空难,飞机坠毁的时候头部受到了撞击。” 俞悦知道,这是目前最合理的解释了,虽然她很想反驳霍医生的话,毕竟同在飞机上的其他考古学家至今没有消息,甚至连当日他们乘坐的飞机也不见了踪影。但是俞悦不想反驳,现在这一切都没那么重要了。 “刚才进来的时候,护士说你们都叫慎博士为7号?” 霍医生坦然地笑,“慎博士现在这个样子,实在不能够把他的消息传出去,更何况,慎博士是当日飞机失踪案唯一的幸存者,如果消息流出,所有人都会奔涌而至。” 俞悦和卓凡对视一眼,“霍医生,你放心,我们会保守秘密。” 正说话间,俞悦听到一声呻吟,从房间里传出来。 第六章 昏迷 俞悦本能地奔进房间,见阿慎依旧昏迷不醒,泄气地对跟她一起进来的卓凡说,“我以为……” “慎博士虽然昏迷不醒,但时常会梦呓。”霍医生站在门口,解释说。 一直守在病房外的护士进来,手里拿着一个活页夹,送到俞悦面前,“这是慎博士这两天梦呓说的话。 俞悦没有接,惊讶地看了看护士,霍医生见俞悦不解,“慎博士的出现,不仅仅是一个人的生还而已,更是三个月前飞机失踪事件的关键人物。所以就算慎博士还在昏迷中,他的话,对我们来说也很重要。”霍医生沉着脸,“如果,慎博士无法苏醒,他的梦呓就是当日事件的唯一线索。” 俞悦怔怔地接过护士手里的活页夹。 “慎博士说的话,我们都不明白,也许俞小姐可以明白慎博士话里的意思。”护士轻轻地说。 俞悦看下去,发现只是几个字。有一个大概因为听不明白,用拼音标注。这几个词语分别是“门”“岛”“daodong” “慎博士不断重复这几个字。” “慎博士没有发烧,所以这几个字并不像是高烧后的胡言乱语。” “可是,这看上去并不是什么值得记录的重要线索。”卓凡凑过来扫了一眼,疑惑道,“单单从‘门’和‘岛’来看,根本什么也确定不了。” 卓凡说的有理,众人一时间都僵在原地。俞悦指着纸上用拼音标示的词语,皱着眉头,“这个daodong,是什么意思。” 护士为难地摇摇头,“慎博士梦呓发出的最多的,就是这个。只是我们也不知道是什么。” “确定没听错?”卓凡问。 护士坚定地说,“已经好多遍了,确定就是这个发音。只是我问过许多人,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俞小姐也没有印象?” 俞悦在记忆里仔细搜寻,关于阿慎的所有事,她几乎都能说地上来,可是如果阿慎心里有没有对她说的事情,而那件事对他来说又至关重要,足以在这样混沌的状态中梦呓说出,那她怎会知道。 卓凡见俞悦露出很失落的表情,拍拍俞悦的肩膀,“别想了,说不定慎博士只是在做梦。” 霍医生也说,“有研究显示,昏迷的病人的思想很可能停滞在他自己构造的空间里,所以,慎博士这样的呓语到底有没有意义,我们谁也不知道。” “等等!”俞悦突然说,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用拼音打出“daodong”的拼音,显示的词语只有“导洞” 卓凡看过来,“导洞是什么?”,说完也拿出手机百度起来,“看,百度百科有解释。”所有人齐齐看向卓凡的手机。“原来是隧道施工时的一种施工方法。” 俞悦失望地摇摇头,“阿慎根本不了解施工方面的东西。”她失望地把活页夹递给护士。 卓凡也有点失望,关了手机,看看活页夹上另外两个字,叹气说,“没有更多的信息了。” “慎博士只是在说梦话也不一定。”护士见气氛沉重,安慰俞悦。 “不管怎么说,慎博士的梦呓还是要记下来。”不容俞悦争辩,将活页夹交到俞悦手里。“病人需要静养,可是你们能够在这里呆一会儿。” “不可以一直陪在这里吗?”俞悦即刻问。 霍医生面色凝重,“慎博士在生死之间徘徊,阻止你们留在这里是不近人情。可是身为医生,我必须告诉你,病人需要的是静养,目前慎博士的状况还需要观察。所以,你们不能长时间留在这里。再呆一会儿,你们就走吧。” “霍医生!”俞悦失措,她已经等了这么久,等着见到阿慎。现在见到了,却不能在他最需要她的时候留在他身边。 卓凡见霍医生脸上是不容反驳的神情,也不好再问。只好对俞悦说,“霍医生是脑医学的权威,有他在,慎博士不会有事的。” 俞悦摇摇头,祈求地说,“医生,就一晚,就算让我呆在门外,我也要留在这里陪阿慎”俞悦双眼含泪。 经过三个月,卓凡到底有点了解俞悦,她身材瘦弱,时时礼貌有加,不会对人对事有过多强求,给人一种柔弱怯懦的感觉。可是,在关键的时候,她骨子里却有一种力量支撑着她。所以,当面对慎博士的失踪的时候,她离开众人,一个人挺了过来。这种时候,卓凡分明看到俞悦眼里的倔强。不由得让他想要帮她。“霍医生,就让俞悦留一晚吧,或许,俞悦对慎博士的病情有帮助也说不定。” 霍医生并未迟疑很久,“那好,病房隔壁还有一个房间,你到那里接受全身消毒,再进来。” 俞悦抹抹眼睛里的眼泪,道过谢随护士进了隔壁的房间。 看着俞悦进了房间,卓凡才问霍医生,“霍医生,请问,可以根据慎博士脑部的受伤情况判断受伤的时间吗?” “你也发现了这个问题,跟我来。”霍医生走到办公室里,“单单从颅腔内的血块情况,无法得知,但是,如果慎博士脑部的血块是三个月前飞机失事时造成的,那慎博士早就已经死了……”霍医生从抽屉里拿出几张照片,“这是慎博士刚被送来时脑部伤口的照片。” “伤口才刚开始结痂,而且……”卓凡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而且,还在流血。”霍医生冷静地说,“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至今没有公布他就是慎博士的原因。” “你是说,慎博士的伤,不是飞机失事造成的,而是,人为?!”卓凡瞪大眼睛看向霍医生,霍医生凝重地点头,“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武断下结论,慎博士失踪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所有人都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更不能断定他的伤是如何造成。” 卓凡点头,心里却觉得很不安。如果真的有人要对慎博士不利,那么留在慎博士身边的俞悦,也处在危险中。“今晚我也留下来!” 霍医生看了卓凡一眼,这两个年轻人眼里的诚恳让他没办法拒绝,而且他隐隐觉得,慎博士身上有太多他不能理解的东西,就算他倾尽他毕生所学,也没办法解释。就像,慎博士脑部的血块正在一点一点自动消失。“去把你的车,开到地下车库的角落里。” 夜晚降临的时候,整个医院乃至小镇都归于沉寂,除了当地人,也许谁也不会察觉到这所医院的不寻常之处,而这样的不寻常,普通人根本没有心情去在意。可是,总有心怀好奇的人,会察觉到混杂海水味道的星夜下,这个滨海小镇里,多了一盏灯亮着,并且亮地这么不同寻常。 几个小孩刚从海边抓螃蟹回来,入夜后,海螃蟹会成群结队地爬上沙滩,在沙滩上发出沙沙沙沙的轻响。镇上几个胆大的小孩时常会背着大人跑出来,抓海螃蟹。注意到那微弱的光的,是落在最后的一个小男孩,因为身材瘦弱,他一直是另外几个男孩欺负的对象,他手上提着塑料水桶,水桶里放着他们刚抓来的螃蟹,几个大孩子在前面走着、打打闹闹,留了他一个人拎着沉重的桶,远远落在后头。 因为跟不上另外几个大孩子,他就索性慢慢地走。反正他们的螃蟹在我这里,他心想着,脚步越来越慢了。他百无聊赖地一会儿看看星空,一会儿又用脚踢路边的石子,突然,他听到什么东西窜进了旁边的稻田里。稻子静幽幽地散发着即将成熟的气息,小男孩心想,一定是只野猫。这样想着,还是把目光瞥到黑漆漆的稻田里。 就在他目光抬起来的刹那,不远处医院里的灯光吸引了他的视线。“咦?”他一下子就觉得哪里不对,可又说不上来,这样一怔,就停在路边不走了。 那几个大孩子察觉到身后的人没了声音,纷纷回过头来,“你怎么不走了!” 小男孩怔怔地依旧盯着那扇窗户,“你们看。”他抬手指着远处,“医院里的灯怎么亮了?” 年纪最大的男孩子走近,啪地打在他的后脑勺,“你小子傻了吧,医院里晚上当然亮着灯了,不是还有住院的病人嘛,别废话了,赶紧回去。” “不是,你看,是医院后面的那幢楼。那里从好几年以前就没人了。” 那几个男孩子顺着他的手看过去,也许是夜黑地太彻底,从窗口透出来的一丝光亮变得格外醒目。“是不是……闹鬼了!” 正在他们颤颤地不知所措的时候,远远地走来一个男人,男人背着双肩旅行包,身穿阔大的迷彩衣,骑士靴上沾着些沙子,他疲惫的脸色隐在黑暗里。 这几个男孩子本来就很害怕,骤然见有人过来,都吓了一跳,“啊”地大叫一声,就往前四散飞奔出去。 年纪最小的那个男孩子手上拎着水桶,丢掉也不是,拎着也不是,还在犹豫的时候就被男人一把揪住了衣领。“小子,别跑。”男人的声音很温和,这让小男孩吃了一惊,胆子也稍微回来些。“你,是谁?” “我是出来旅行的,路过舟山,听说你们这里的海很漂亮,就过来看看。”他见小男孩也不挣扎了,就把他松开。 离地近了,小男孩才看清楚,这个男人看上去很年轻,月光照耀下的脸显得格外清秀,怎么看也不像坏人。在小孩眼里,长得不像坏人的人就一定是好人。他已经不害怕了,“大哥哥,这么晚了,你到这里来看海?” “我是想来看日出的。”男人说,“刚才你们在这里看什么?” 小男孩听男人这么一问,神秘兮兮地凑过来说,“大哥哥,我刚才发现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男人眨了眨眼,疲惫的面容下一双眼睛闪过一丝光,脸上却没什么表情,“什么很可怕的事?” 小男孩指向远处的医院,“你看,那里,就是我们镇上的医院,我们这里的医院有两幢楼,可是第二幢楼已经好久不用了,你看,那里,亮着一盏灯,看到没有?”小男孩几乎踮起脚尖让男人看。 男人摸摸他的头,轻轻地说“看到了,说不定是有病人住在那里呢。” 小男孩头摇地跟拨浪鼓一样,“不会的!那里已经好多年不用了。”小男孩怔了一瞬,凑近压低了声音说,“大人告诉我们,那里闹鬼。” 男人温和地将他放下,摸摸他的头,“你快回家吧,已经很晚了。” “那大哥哥呢?” “大哥哥还有事。” 男人静静地看着小男孩拎着水桶,慢慢走远了。他把视线转向医院,良久良久地凝视着那束不同寻常的灯光。 第七章 不速之客 经过全身消毒,换好衣服后,俞悦就一直呆在病房里,听心跳仪发出滴滴滴的轻响,那是阿慎生命跳动的声音。卓凡时而进来探望,都见俞悦静静地握着阿慎的手,看着他。 卓凡下定了决心不把阿慎受伤的情况告诉她,如果受伤不是因为事故,那么,对俞悦来说,又会是另一重打击。 俞悦听到关门声,知道是卓凡进来后又出去了。她站起身,轻轻拉开窗帘,窗户外面如墨水一样的黑,除了几盏星星点点的渔家灯火,看不到没有更多的东西。窗玻璃上倒映出她憔悴的面容。她看看手表,现在已经十点半了。 霍医生在十一点的时候进来为阿慎做检查,告诉她一切正常,并且每隔两天会为阿慎做一次脑部断层扫描,来确定脑部情况。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观察。 俞悦送霍医生出去,突然想到包里的那枚徽章,那是她不久前采访施工队队长消失事件,出了溶洞后莫名出现在她外衣口袋里的。那枚徽章的背后有一个慎字,那原本是阿慎的东西。她坐在病床旁边,小心翼翼地把徽章取出来,交握进阿慎的手里,喉头像哽住了,心里有许多话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不知过了多久,强烈的睡意袭来,很快,她就倒头趴在病床边睡着了。 睡梦中,俞悦听到窗户被轻轻打开的声音,迷蒙间一股强烈的熟悉感袭来,她想起来,却怎么也醒不过来。只能凭借一丝挣扎的不安略微抬头看去,看到有个人,站在病床边,那个人看上去很年轻,身上穿着迷彩服,恍恍惚惚间怎么也看不清他的容貌。他正站在病床边,看着阿慎。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睛却睁地大极了,像是看到了特别恐怖的东西一样。 有一瞬间,俞悦以为自己在做梦,病房里亮白的灯光晃地她昏乱不已。直到她握住阿慎的手被轻轻掰开,手指传来真实的触觉让她戛然清醒。她睁大了眼睛看过去,却触上对方的眼神。她从来没见过那种眼神,夹杂着痛苦、失落、惊慌和害怕。俞悦怔了怔,就在这一瞬间,俞悦的嘴被什么捂上了,下一刻,她完全失去了知觉。 “是****。”霍医生告诉卓凡。当卓凡发现俞悦昏迷在病床边时,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原本卓凡以为俞悦只是单纯地睡着了,帮她披了一件衣服,轻微的动作下,俞悦的手竟然毫无知觉地滑了下来。卓凡心里不安,连叫几声俞悦也没有知觉。慌张之下叫来了霍医生。 “慎博士一切正常。”卓凡把俞悦放到搭起的临时床上时,霍医生已经帮阿慎做完了检查,他长长地舒了口气。“幸好慎博士没出事。” “霍医生,你看。”护士四周查看,指着窗台上说。 霍医生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凑过去看,“这个是……” “是沙子。看来是有人进来过了。”卓凡沉着地心惊。“如果来人是冲着慎博士来的,那为什么只是把俞悦迷晕了?” 众人沉吟不语,皆是不解。 “无论如何,现在也得不出答案,夜深了,卓记者,今晚就麻烦你守夜了。天亮以后,我们要把慎博士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俞悦很快醒了过来,她醒过来的一刹那惊慌失措地坐起来,看到卓凡坐在床边,撑住额头,“头好痛。” “你被人迷晕了。”俞悦听卓凡这么说,吓了一跳,“我看到有人进来了,可是我太困了……阿慎呢?” “慎博士没事。” 话音刚落,心跳显示仪发出滴滴的声音,俞悦直觉不好,看过去,竟然发现阿慎的心跳竟然在减慢,速度之快让她当即就吼了出来,“阿慎!”她奔到床边。霍医生闻声冲进来,朝护士点了点头,护士眨眼间奔出房门,消失在了门口。 “霍医生,阿慎怎么了?”俞悦看看仪器,不仅仅是心跳显示仪,几乎所有的仪器都失去了原先的平稳,一个个不稳定的数据让她心惊。“不是说情况已经稳定了么?” 霍医生查看了慎博士的情况,呼吸急促,“慎博士情况危急,可是,一时间我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需要等其他医生来诊断。” “那其他医生呢?!”俞悦急的几乎吼起来,从霍医生的表情来看,阿慎情况不容乐观,可是不仅仅是她,就连是脑科权威的霍医生,也只能垂手而立,等待其他医生的到来。 霍医生面露难色,“因为慎博士除了脑部出现了问题,身体其他地方都没有大碍,并没有其他医生随时待命。” “那……”俞悦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卓凡倒是很冷静,稳稳地扶住俞悦,镇静地问,“那慎博士现在不是脑部的问题?” 霍医生摇摇头,“还不能确定……但是,很奇怪。” 俞悦看着那些混乱的数据,说不出话。紧紧地盯着霍医生等待他的解释。 霍医生刚想说话,护士从门口领进来几个医生,他们神色疲惫,显然是刚从睡梦中被叫醒,眼睛里却都炯炯有神,刚进来,目光就齐齐落到病床上,三两步到病床周围查看。 “这几个都是这个医院里各科的医生,虽然不是专家,但都是经验老道之人。只能先让他们看看了。” 俞悦听霍医生这么说,不自觉绷紧了身子,紧张地看着那几个医生在病床周围转来转去,凝眉沉思。 “心跳!”在那些仪器里,俞悦唯一认得的就是心跳仪,此刻阿慎的心跳渐渐由60降为50,又从50降为40,。她一把抓住卓凡的袖口,颤抖着说,“是不是应该做心脏复苏?!”俞悦有限的医学知识和广博的电视情节都告诉他,这个时候应该是由医生帮阿慎做心跳复苏,不要让阿慎的心跳继续减弱才行。可是,那几个医生却仍旧什么也没做,这里看看,那里瞧瞧。 十月的夜晚,夜已泛着轻微的凉意,霍医生却满脸是汗,他沉着地抬抬手,“再等等。” 在俞悦看来,阿慎的情况已经不容乐观,心跳仪上显示的心跳越来越弱,那几名医生却依旧围在阿慎周围,而有几个已经转而去调试仪器。 “霍医生!”当阿慎的心跳降到10,俞悦再也忍不住,她一个箭步冲到阿慎床边,推开正在把听诊器按在阿慎胸口的医生。医生被俞悦推开,看着俞悦摇摇头。 “滴……”的一声,心跳显示仪上的心跳归于零。俞悦猛地抬头,看着那条已经归于平静的直线,在屏幕上不断延伸。 “阿慎!”她泪水夺眶而出,趴在病床边上嚎啕大哭。 “俞小姐。”霍医生上前劝道,俞悦哪里听得进劝,她只觉得自己的心一瞬间像是被掏空了似的,什么也没有了,没有疼痛、没有欢喜、没有难过、更没有了记忆。自己的身体成了一具躯壳,盛放了无穷的眼泪。眼泪潺潺落下,那么不动声色又不可遏制。她看着依旧躺在病床上的阿慎,她触到的他的手掌还残留着温热,可是,就连这温度也即将散去。 “俞小姐。慎博士没事……” 俞悦的眼泪依旧在流,可是她却瞪大了眼睛,回头看住霍医生和其他医生。他们是在骗她吗?俞悦不可置信地看看心跳显示仪和其他仪器,所有的仪器已经没有了先前那样的波动,而是又归于平稳。就连心跳显示仪上也出现了心跳的象征。 她抹抹眼泪,刚才,是怎么回事? 卓凡也是一脸不解,将俞悦扶起来,俞悦死死不愿意松开阿慎的手,双手颤抖着,好不容易镇定了下来,将自己的食指探到阿慎手腕处。指尖传来的跳动的脉搏清晰有力,她唬了一跳,急忙把手收回来,抹干眼泪。 霍医生沉着地点点头,对身边的那些医生说了句,“辛苦了。”便让护士送他们出去。 霍医生示意卓凡和俞悦跟他出去。 “到底怎么回事?”俞悦迫不及待地问。 “你们先看看这个。”霍医生从桌上散乱的文件中抽出一叠纸。 俞悦接过,“脑电波分析报告?”俞悦将那份报告仔细看了一遍,不解地抬头,“与这个有什么关系?” 霍医生深吸了一口气,“卓记者,还记得去年三月份,你因何而采访我吗?” 卓凡视线转向别处,俞悦知道这是卓凡在回忆。只一刹那,卓凡将视线拉回来,“我记得,是因为霍医生治疗的一个病人苏醒了。” 霍医生满意地点点头,“对,早在几年前,国外就有学者证明,可以通过脑电波与植物人交流。而去年,我的研究成果也进一步发现,可以通过脑电波与病人交流的同时,将昏迷或者成为植物人的病人唤醒。” “你成功了……”俞悦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霍医生嘴角上扬,“对。所以,当我接到前来治疗慎博士的通知时,我的直觉告诉我,慎博士也需要我通过脑电波将他唤醒。”霍医生看着俞悦年轻姣好的面容,“可是,慎博士的脑电波,很不寻常。” 俞悦和卓凡不明白霍医生所说的不寻常的含义,霍医生身为这方面的权威,从他口中说出的不寻常,那一定是常人都无法理解的了。 “简单来说,人如果处于平静状态,那么他的脑电波就比较平稳,如果处于兴奋或者气愤状态,他的脑电波就会增强。可是,慎博士的脑电波,波动却很大。”霍医生停顿片刻,继续说,“我们给霍医生做过检查,这不像是慎博士自己调控情绪的结果,更像是,有什么在影响这慎博士的脑电波。” “这与慎博士脑中的淤血有关系吗?”卓凡问道。 霍医生摇摇头,“目前还不清楚。” “那刚才是怎么回事?”俞悦因为疲惫和惊恐交织,此刻已经有些脱力。 “是仪器出了问题。” 卓凡震惊极了,“什么!所有仪器,一起出了问题?!” 第八章 徽章 “脑电波其实是一种电磁波,电磁波之间可以互相影响和干扰,打个比方,当你接固定电话的时候,如果放在一边的手机有信息或者电话进来,固定电话里一定会有杂音。” 俞悦点点头,这是所有人都经历过的事。 “所以,仪器出现了异常,是因为出现了另一个电磁波。” “那个电磁波干扰了仪器,也同时干扰了阿慎的脑电波?” 霍医生沉思,“干扰了仪器的同时,很难辨别有没有干扰到慎博士的脑电波,毕竟慎博士的脑电波一直处于不稳定的状况。似乎一直都在被某种电磁波干扰着。可是,无论通过什么仪器,我都没办法找到那电磁波的来源。” 俞悦对理科不擅长,所以,就算每天生活在电磁波环绕的世界,她从来没想过要去了解,也从未觉得需要去了解。 “什么叫无法找到电磁波的来源?” “每一种电磁波,都有它的发射源,就像手机、电视、电脑,我们在使用它们的同时也在接收它们的电磁波,或者说成是辐射。可是,影响慎博士的电磁波,我却找不到它的载体。”霍医生用笔端挠挠头,“就算我们把慎博士放到没有任何电磁波的房间,他的脑电波依旧在受到影响,就像……”霍医生用手撑住下巴,沉吟不语。 “就像什么?”卓凡一直静静地听霍医生的话,显得特别冷静。 “就像……这个世界对慎博士来说,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电磁波载体。” 卓凡脸上闪过一丝惊惶,刚想说什么,俞悦抢先一步问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霍医生似乎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笑着摆摆手,“其实说到这个,这是不可能的,是我做的一个不可能的设想而已。” 俞悦仿佛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自言自语地重复霍医生的话,“这个世界对阿慎来说,本身就是一个强大的电磁波载体?” “你也不要想了,最重要的不是什么电磁波,而是慎博士现在没事,不是吗?”俞悦的愁眉苦脸让卓凡也有些苦恼,他安慰俞悦。 俞悦勉强笑了笑,点点头。 卓凡说地对,最重要的是,阿慎没事,他还好好地活着,无论这个世界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只要他还活着,俞悦对其他的一切都可以释怀。 第二天,天气晴好,医院里除了各种药水混杂的气息意外,隐隐地从窗外飘来海水的气息。 阿慎情况的稳定,让霍医生更加坚定要将他转移到更加隐蔽的地方。俞悦走进办公室的时候,霍医生正在将他的文件整理打包,看到俞悦进来,招呼说,“我已经联系了相关人士,今天就将慎博士转移到其他地方,经过昨晚的事情之后,这里恐怕很快会有记者前来。” 俞悦赞同霍医生的话,感激地点点头。她一点也不希望有一大群人围着阿慎,拍出一大堆照片以各种角度编纂出各种新闻。 这时,卓凡推门进来,手上拎着塑料袋,他把塑料袋放在桌上,对俞悦和霍医生说,“先吃点早饭吧。”说完拉过一张椅子,坐下。 俞悦打开袋子,把粥和其他小菜端出来,发现卓凡坐在一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发生什么事了吗?”经过昨晚撕心裂肺的惊吓之后,今早俞悦的心情倒是好了许多,语气轻快。 卓凡看了她一眼,插在口在里的手微微动了动,他把目光移向别处,“你有没有掉什么东西?” 俞悦一脸诧异,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掉什么?” 卓凡长长地叹口气,犹豫片刻,还是把口袋里的东西拿了出来,摊开在俞悦面前。 俞悦的惊转瞬即逝,脸上溢满笑,“怎么会在你手上了?”俞悦从卓凡手上接过徽章,“一定是昨晚不小心忘在阿慎病房里了。”俞悦昨晚将徽章握到阿慎手里,后来自己被迷晕,醒过来之后状况混乱,根本没时间去在意徽章是不是掉了。 “这个徽章,我是在医院外面捡到的。” “医院外面?”俞悦笑着摆摆手,“不可能,昨晚我分明是放到阿慎手上……”她的话哽在喉头,再也说不下去,昨晚,迷蒙中,她察觉到有谁掰开了她的手,取走了徽章。当时那么真切的触觉,她竟然忘记了…… “你想到什么了吗?”卓凡见俞悦怔怔地不再说话,认真看着她。 “那是什么?”霍医生见两人因为徽章的事变得沉重,察觉到那枚徽章的不寻常,问道。 俞悦默不作声,仔细将徽章反过来,没错,黄色的外漆上刻着一个慎字,这就是阿慎的徽章,到底怎么会出现在医院的外头?难道……昨晚潜进来的人将徽章取走了?可是,他为什么单单要拿走徽章呢?取走徽章的同时又将它扔在外面? 俞悦百思不得其解。自从阿慎的飞机在海上出了事,接二连三的事情让她无法理解,从贵州的溶洞到现在种种,就好像是一场梦,一场她需要不断去探寻答案的梦。 俞悦把回忆拉到三个月以前,开始对霍医生慢慢道来,“这枚徽章,是阿慎所在考古研究所的徽章,每一个成员都有。”她把徽章送到霍医生面前,“徽章的后面,都会雕刻每一个考古研究者名字里的一个字,这枚徽章,就是阿慎的。” “这徽章上的图案是什么?好像是一个动物……”霍医生端着眼镜,仔仔细细地打量着。 “是狐狸。”俞悦平静地说,“这枚徽章是半年前,阿慎亲自设计的。我曾经听他提过,他们考古队有了一个重大的发现,为了纪念这个发现,他才把这没徽章的图案设计成狐狸。” “什么发现能和狐狸扯上关系?”霍医生轻嗤一声,“狐狸和考古,有意思。” 俞悦对他的反应浑不在意,“然后,阿慎所在的考古研究所成员受到国外的邀请,前去做一次研讨。就在研讨回来的飞机上,出了事。” “那这枚徽章,应该是和飞机一起失踪了才对。”霍医生一下子就明白了其中的不同寻常。沉声问,“那,你是怎么得到这枚徽章的?” 听霍医生这么问,俞悦痛苦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俞悦没有撒谎。当时在接受访谈时,主持人晓科断定这枚徽章是从溶洞里取得的。关于这一点,俞悦感到很诧异,这枚徽章确实是从她登山的运动服的口袋里找到的。而那件登山的运动服,只有在去贵州考察那几天穿过。然而细细想来,徽章怎么会无缘无故到了她身上,她竟然一点也没察觉到。 “没有一点线索吗?”霍医生追问,他的神情就像是警察在审问犯罪嫌疑人。 俞悦摇摇头,并不是一点线索也没有,当日在溶洞里的那个工程队副队长的事,她和卓凡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而至始至终,如果要有所怀疑,那么那个副队长,便是最值得怀疑的对象。可是,他怎么会有这枚徽章呢?想到当日发生的情景,俞悦痛苦地摇摇头。 一切都不得而知。想到这里,俞悦看了看卓凡,皱着眉又摇摇头。 霍医生仔细端详起那枚徽章,抬头问,“我可以把这个拍下来吗?” 俞悦一惊,霍医生连连摆手,“我有一个朋友,对慎博士飞机失踪很感兴趣,我想把这个给他看看。” 俞悦迟疑地看了看卓凡,见卓凡没有反对,点点头。“如果他可以查出飞机失踪的原因,说不定还能找到研究所的其他成员。” 霍医生赞许地看了俞悦一眼,拿出手机,把徽章拍了下来。 三人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吃完早餐。俞悦帮霍医生把他的资料都整理好。办公室里瞬间变得整洁起来,窗外的阳光暖暖地照进来,给原本晦暗的办公室平添了几分暖意。 走廊里传来纷杂的脚步声,霍医生露出一丝笑,“来了。” 话音刚落,护士推开门,说了声,“霍医生,接我们的人来了。” “是谁?”俞悦好奇地问。刚到这里的时候,霍医生就告诉她,他是受到通知要求前来诊治阿慎的,到底是谁下的通知,当时她一心都在阿慎身上,没有在意。现在护士提到,她终于忍不住问。 霍医生只是轻轻地笑,几秒之后,就有五个人走了进来。他们身穿白色大褂,带着口罩。俞悦看到,白大褂下分明是笔挺的西装。领头的向霍医生点点头,便径直打开了病房的门。 俞悦心里有些不安,但还是二话不说跟着霍医生进了病房。却见五人一字排开在病床前。 领头的回过头来,从口罩下传来略带嘶哑的男声,“人呢?”,目光却如刀一般凌厉。 霍医生怔了一瞬,急忙奔上前拨开排在病床前的人。俞悦分明看到病床上,那些仪器延伸出来的线凌乱地散在床上,被子被掀开。床上的阿慎早已不知所踪。 霍医生冲到床边,双手来回抚动床单,“还热的,肯定没走远。” “快去找!”领头的一声令下,另外四人以极快的速度冲出病房。等人都出了病房,只剩下瘫坐在病床前的霍医生和站在俞悦身边的卓凡,她呆呆地望着空荡荡的床铺,怔怔地问,“阿慎,不是还在昏迷么?” 他踉跄地走在田间小路上,一望无垠稻田的金色扎地他的眼睛生疼。他的头,像是有无数虫蚁在啃噬一般。他身上还穿着白色的病号服,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换上了这身衣服,宽大地让他行走艰难。他捶捶就要炸开一样的脑袋,沿着小路,继续往前走。 路的尽头,是一片碧蓝的海水,海水泛着粼粼的金光,延伸到天际线上。他此刻有一种感觉,如果一头扎进水里,自己的头肯定就不会这么疼了。他加快踉跄的脚步,直朝海边奔去。 他冲到海水里,使劲儿朝脸上扑水,清凉的海水让他神智清醒了许多,可是脑袋里那虫蚁啃噬的疼痛感依旧没有消退。他撑着脑袋,噗通一声坐到水里。 “你醒了。”身后传来谁的说话声,他不希望自己被打扰,但还是慢慢地回头,只见一个身穿阔大迷彩服的年轻男人站在岸边,手插在口袋里静静地看着他。 就在他看着他眼睛的一瞬间,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眼前的这个男人,给他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他放松了警惕,漫不经心地问,“你是谁。” 男人平静地笑,他竟然从男人笑容的里感受到了无奈和凄苦,“我不知道。”男人微微歪着头,“你呢?” 他即刻张口想要回答,话到口边却像凭空消失了一样,他竟然忘记了他要说什么,或者,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他是谁?他是谁?他惶惑不安地抬头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似乎在寻求答案又似在求救。 他微微张口,轻轻吸了口气,鼻尖萦绕着海风清淡的气息,“我也不知道。” 第九章 信 “俞小姐 你好,很冒昧给你来信,相信贵社已经收到了那篇关于在吐鲁番境内发现神秘湖泊的文章了吧?对,我就是文章的作者。 其实事到如今,我依旧不能相信我写的那些都是真的。时常拿出来读,当时的景象就会一点一点浮现在我眼前,让我更加确定那根本就不是一场梦,也不是纯属虚构的文学小说。虽然在看到那个湖之后的一个星期内我都强迫自己认为那只是一场梦或一场幻觉而已…… 我想我开始语无伦次了,现在我应该尽我所能将那晚在吐鲁番盆地中心地带经历的一切都告诉你。我觉得无论我告诉谁,他们都不会相信,甚至会觉得我是疯子,但是我相信俞小姐你不会。你在采访中说的一句话足以让我坚信这一点。你说,你愿意相信这个世界上有无法解释也不能去解释的事情。当时你坚定不移的目光深深地震撼着我,这也是为什么我会把当时的经历写成那篇文章,投稿给贵社。而现在,我所写的,就是当晚我发现那片湖的经过。我相信,我说的话,你一定会相信。 因为,这一切都是真的。 现在,就让我将这件我无法解释的事情告诉你。 9月19日,我与一群驴友到达了吐鲁番,在吐鲁番游览了三天之后,我们一行人终于决定将艾丁湖作为吐鲁番的最后一站。前三天的旅途没有赘述意义,在这里我就跳过不说。 去艾丁湖的游客很少,因为艾丁湖距离火焰山古城很远,再者,由于干旱,现如今的艾丁湖早已干涸,其实根本没什么特别可看的,更何况,去艾丁湖的游客很少,就算是新疆当地人,去过的也很少,可以说,艾丁湖附近几乎是荒无人烟。能够在当地找到一个导游,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然而为着-154.31米的中国最低海拔,也足够让我回去之后好好炫耀一番了。就为了这个,我跟着驴友一同前去艾丁湖。 说到这里,先说一下这次我的驴友团队吧,与我同行的一共有四人,加上我总共五人。其中一男一女是情侣,暂且给叫他们a(男)和b(女)吧,他们是某名牌大学的学生,专门翘课出来玩一阵子的。另外两个男人,称为c和d,也是在行走途中遇到。c是某健身房的健身教练,d是常年在外奔走的自由职业者。 我们五人花了半天时间,终于找到了一个导游,(就把这个导游叫e),租了辆越野车,带上必备的行装,就出发了。一路上我都觉得很不安,具体原因我也说不清楚,也许是因为车子越往艾丁湖开,景色越来越荒凉的缘故。 后来,车子驶过一个又一个村落,那种黄土的原始感渐渐让我安心起来,我望着莽莽萧索的戈壁上,只有我们一辆车飞尘扬土地开着,心里想的是,他妈真牛x啊! 直到马路的尽头,导游e说,不能再往前开了,接下来只能徒步。我们一行人背上各自的行李,下车往艾丁湖去。 下了车,我随着众人往湖边走,希望能够赶在太阳落山前看到那一大片艾丁湖枯荒的遗迹。 此时太阳已经是一颗红彤彤的圆盘挂在天上了,艳艳的照得西方的天空红灿灿一片,照得雪山上一片橙色的光,白色厚密的盐壳在夕阳下折射着柔和的光,倒是给眼前的萧索添了几分暖意。 由于入了秋,戈壁上昼夜温差很大,大家都没有特别带什么御寒装备,所以决定还是先搭起帐篷,留宿一晚,明天一早去艾丁湖。其实当时,我是提议大家往回开,几十公里外就有村落和人家,落脚住宿一晚应该不成问题。可是我的提议被拒绝了,c邪邪地一笑,“你不觉得在中国海拔最低的地方看星星,很有情调吗?” 太阳下山了,我冻地瑟瑟发抖,听到c的提议心里不满地直犯嘀咕。这时候,那对情侣a和b听到看星星,立刻赞同搭帐篷留下来,d本来就是自由撰稿人,有这种独特的体验生活的机会,肯定是不愿意放过的。所以按照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众人决定留下来。 很快,我们搭好了帐篷,我钻进和d共有的帐篷,d是个个性很温和的小伙子,住在戈壁上同样让他觉得很兴奋,简单吃了点晚饭后,c和e送来了酒,于是我们就一边喝酒一边聊天,倒不觉得那么冷了。 聊天内容没什么需要详细赘述的。 我们聊着聊着,也不知道聊了多久,c和e回去他们的帐篷。d睡下后,我出去方便,看到不远处在帐篷外相拥而坐的a和b,我不好打扰他们,抬头看看天,虽然在中国海拔最低处,可那星星就像是随手可触一样的明亮。而且,由于我们此刻在中国的最低点,四周又一片辽阔,那天空就像一只碗倒扣在我的头顶一样,四周都是星星,美极了。我看了一会儿,就往另一边走去,打算找个坎儿井用来方便。当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就觉得这片荒野真是太适合用来方便了,随便走到哪里都可以畅快淋漓一把。可是,心里就是有一个奇怪的念头,想要找一个坎儿井。 其实去过艾丁湖的人都知道,坎儿井也没什么特殊的,就是一个鼓起的小土丘,原来的人用它们来引水。随着艾丁湖的逐渐干涸,坎儿井里早就已经没有了水。我在漫天星空下打着手电四处寻找。越是找不到心里的执念越深,像是着了魔一样,发了誓一定要找到一口井。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回头已经完全看不到原来的帐篷了,也不知道四周方向。自己身在一片漆黑里。那种黑,我至今都没有办法忘记,就像有生命似的,会缠住你,怎么也摆脱不掉一样。就连泛着黑影的红柳和禾草也分辨不清了。我抬头看看天,明明星光月光都很明亮,可是那星光和月光像是照不过来一样。我这才开始紧张,尽管喝了酒,却觉得整个人清醒了起来,紧紧握着手电开始往回走。 就在我刚迈出步子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咕嘟咕嘟的声音。来不及细细分辨那是什么声音,我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其实在艾丁湖附近,有的是野兔、老鼠窜来窜去,毕竟荒山野岭人迹罕至的,有这些动物也很正常。可是乍然听到那声音我整个人都僵在原地,无法动弹。可是片刻过后,那声音持续不断没有任何改变,我憋着尿,又站了片刻,实在憋不住了。心想好歹自己也是个男人,无论怎么死也要比被尿憋死那形象来地光辉一点,更何况,要死也要死得明明白白,所以就大着胆子回头看。 回过头,身后什么也没有,手电扫了扫四周,真的什么都没有。可是那声音还在继续,咕嘟咕嘟,仔细分辨,声音竟然是从我脚下发出的。 就在这个时候,我察觉到脚下一阵清凉。手电光照下去,自己的脚竟然没到了水里。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水,正在朝四周溢开。我觉得不可思议极了,怔怔地扫着手电寻找出水口。可是无论我怎么找也找不到,凭借咕咚咕咚的水声在耳边回响,竟分辨不出声音的来源。眼见水势越来越大,水很快漫到我的小腿处。我的四周已经都是水,我察觉到不好,打回手电,拔腿就往回跑……当时特别庆幸的是我跑对了方向,一直跑一直跑,直到脚下再没了水,我才回过头来。 回头的瞬间,我简直惊呆了,眼前是一大片的湖,湖水足足有方圆好几十里。在清眀的月光下泛着幽白的光,怎么看怎么诡异。如果不是我亲眼看着湖水一点一点升起来,一定会以为艾丁湖原来就在这里。 可它不是的!它不是艾丁湖! 后来我一口气跑回营地,因为跑地太快,久久喘不过气来。想着那片湖,一夜都没睡好。第二天一早,我醒过来将昨晚的事情告诉同行的人,可是他们一个人也不相信。为了证明自己说的是真的,我便带着他们去看那湖,可是,无论我们怎么走,都没有湖的踪影,戈壁依然是戈壁,盐壳依旧是盐壳,根本没有水的痕迹。我发疯一样在荒原上跑,直到导游e拉住我,他警告我说,“再往前面就是泥沼了。”我才作罢。 c嘲笑我说,我一定是做梦了。d也说不知道我出去过,被他们这么一说,我当时也差点觉得自己是做梦。 可是,我的鞋子分明湿了……我不敢再说什么。就这样讪讪地看了一眼早已干涸的艾丁湖,然后结束了这次的行程。 说到这里,也许你会问,我是不是走到艾丁湖附近了?关于这一点,我敢肯定,不是。艾丁湖附近都是芦苇,而且遍地都是泥沼,我怎么会走得到湖水里。更何况,艾丁湖早已干涸,到处都是龟裂的地表和盐壳。 后来我回了自己的城市,总是想起当晚的经历,于是在网上和各个图书馆里找艾丁湖的有关资料,得到的结论却再一次证明了,当晚我所经历的事根本不可能会发生。艾丁湖方圆200,000公里都是盐漠,东面更是一整片沙漠,虽然时不时会出现一汪小湖,但却没有比艾丁湖更大的湖了,而且那么大的水量,在干燥蒸发量极大的盆地中央,根本不可能存在…… 也许,这真的是不可能作出合理解释的事情吧。就像俞小姐所相信的一样…… 倪眀 第十章 开始 俞悦把信叠好,塞进信封,“你说,这封信的真实度有多少?” “很难说,就算他说的是真的,我们也未必有那运气看到他信里说的那片湖;就算他说的是假的,我们也没办法证明。”卓凡淡淡地笑,目光始终看着前方,认真地开车。 卓凡说地没错,一句话就把这封信的性质分析透彻了。 “那我们此行还有什么意义呢?就为了《仙境迷踪》可以继续吸引读者眼球吗?可是,这样的吸引连个答案也给不了。恐怕专栏里只能这么写,‘大概,神秘湖泊的神秘就在于,我们谁也不知道它到底是否存在?’读者看到这样的话,恐怕会大失所望吧?” “溶洞的事不也是让读者大失所望么?对于读者来说,有时候失望也是一种希望。” 俞悦听地糊里糊涂,卓凡本来就入行多年,对社会人心看得颇为透彻,时不时说出一两句话总要让俞悦费神琢磨半天。 卓凡察觉到俞悦不出声了,转过头扫了她一眼,见她锁着眉,因无法理解而显得痛苦不堪,他轻轻一笑,“傻丫头,要是读者失望了,怎么还会有《仙境迷踪》这个专栏呢?” 俞悦恍然大悟。也许,正因为生活的平稳无澜,使许多人丧失了对生活基本的感知和好奇。而《仙境迷踪》专栏里各种无法理解的事,在让读者无法理解的同时,也勾起了他们的好奇心和求真欲,这才是《仙境迷踪》大受欢迎最主要的原因。 “卓老师的话太深刻了。”坐在车子后排的玛依莎把头探到前面,笑着说。玛依莎是维吾尔族的姑娘,老家在吐鲁番市,她忽闪着吐鲁番女孩子浓黑的大眼睛看着卓凡,一脸天真,“那……卓老师相信那封信所说的吗?既然写信的人敢在信后落款,那说明还是有几分可信的吧?” 俞悦想起信上,字体尽管有些潦草,依旧可以辨认落款是“倪明”。想到这里,她赞同地点点头。 卓凡轻轻叹了口气,“你们呀,想想‘倪明’的同音词。”卓凡停顿一会儿,带着笑意说,“有没有想到什么?” 俞悦心里直嘀咕,卓凡老师不愧是资深的记者,对后辈指导已习惯性地使用引导的方式,而不是直截了当地给出答案,恐怕还没到艾丁湖,还没真正考察艾丁湖附近,她的脑容量就已经要不够用了。 “啊,是匿名!”俞悦只听耳边响起玛依莎清亮无比的声音,她依旧有些惶惑,“匿名?”说完她就垂头丧气了。 卓凡满意地点点头,驾驶着汽车行驶在尘土飞扬中,“如此看来,就连写信的人,也并不与我们坦诚相待,而是要把自己藏起来,他是不想受到关注还是有其他的目的呢?或许只是想看我们为此不远万里、跋山涉水吧。”卓凡轻笑一声。 俞悦对卓凡的分析敬佩至极,单单从一封信,卓凡读过一遍就可看出这么多端倪,她不禁又问起来,“卓老师心里有答案么?” 卓凡平静地说,“现在还没有,可能我们到了艾丁湖就可以知道。可是他为什么特地要写下落款呢?” “写落款不是写信的基本格式么?”俞悦反问道。 卓凡无奈地看了看俞悦,“你想,既然他不想我们知道他的身份,何必多此一举,而且那封信又不会发表,不需要笔名。” 玛依莎静静地听着,插话说,“卓老师说地有道理,虽然说落款是写信的基本格式,可是就算不写,我们也不会在意。其实,就算他写了,我们也根本没办法证实落款签名是真是假。” 卓凡赞同地点头,“说地对。”说完又看向俞悦,安慰说,“俞悦你刚毕业,社会经验比较少,很多事你可能还无法理解。总之,这封信给我的感觉就是,没那么简单。” 三人间的气氛变得凝滞起来,就像窗外干燥闷热的空气一般,有些让人透不过气。 卓凡转了个弯,顺便转移了话题,“马莎,你有多久没回吐鲁番了?” 马莎是玛依莎的汉名。玛依莎从小就随父亲出了吐鲁番盆地,到江南一带发展,辗转了几个城市之后,便在杭州落了脚。所以,玛依莎是在杭州长大的维吾尔族姑娘,一口汉语更是说地不带一点儿地方口音。 “有二十年了呢。”玛依莎忽闪着她的大眼睛,姣好的面容上时不时透出天真。看着玛依莎,俞悦经常会感慨,果然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个本来就美好的维吾尔族姑娘,生长在江南,越发出落地水灵。在杭州,玛依莎的追求者大概绕西湖一周也排不完。玛依莎掰着指头算,可爱纯真的模样让俞悦忍不住笑起来。 说到这里,坐在玛依莎旁边的小伙子开口说了一连串维吾尔语。这个年轻的小伙子名叫巴图尔,巴图尔是土生土长的维吾尔族人,自小生活在吐鲁番,从没离开过。所以他既不会说汉语,也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巴图尔是说,我和他从小青梅竹马的情意都快被这二十年的时间冲淡了。”玛依莎说着,笑意从眼里倾流而出。向我们解释完,便转头与巴图尔嘀嘀咕咕用维吾尔语私语起来。两个人之间的氛围好不愉快。 自《仙境迷踪》这期的题材确定为艾丁湖附近的神秘湖泊之后,玛依莎便很快和巴图尔取得了联系,我们一行人刚下飞机,就见到了玛依莎口中这个健壮斯文的维吾尔小伙子,他与其他维吾尔小伙子一般,浓眉下是一双炯炯的双眼。白衬衫之下是早已被晒成小麦色的肌肤。他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巴图尔说,他已经帮我们定好了旅馆,今晚我们先在吐鲁番住一晚,明天一早,我们再前往艾丁湖。我们今天可以在市区转一转,体验一下当地的民俗,顺便把之后几天需要的东西准备一下。” 卓凡仔细琢磨着导航仪上的指示线路,没有作答。俞悦客气地点头,“好的。” 卓凡开车拐过两条街,在一家小旅馆前停下了,俞悦看看车载导航仪上显示的目的地便是这个小小的旅店,不禁大吃一惊,“这里就是……?”这个旅店门面很小,仅仅在通往二楼的楼梯口竖着一个牌子,牌子陈旧,以维吾尔语标示,下排译有汉语,“亚卡西”,往上看去,二楼的窗户看上去年代已久,嵌在厚土墙里的窗框锈迹斑斑。这里,分明更像是贫民区的安置房。 “‘亚卡西’在维吾尔语里,是‘好’的意思。”玛依莎见俞悦脸上皆是不可置信的表情,连忙解释。 想来,杂志社给我和卓凡的差旅费,就算俞悦他们三个天天住五星级宾馆还绰绰有余,根本没必要住这种街边没有保障的民宿小楼。更何况,俞悦他们是来工作的,没有好的工作环境,工作的质量也会大打折扣。想到这里,俞悦求助似地看看卓凡。 玛依莎知道俞悦的不情愿,急忙转头用维吾尔语与巴图尔商量起来。 卓凡倒是很冷静,把车停到楼下划出的停车线里,熄了火,“下车吧。” 玛依莎和巴图尔依旧在讨论什么,没有要下车的意思,然而,玛依莎的脸色已渐渐缓和。 俞悦急忙跟着卓凡下车,为难地问,“卓老师,我们,真的要住这里?”她用手指了指楼上的窗户。 卓凡略一思考,“好像确实有点太旧了,可是既然是巴图尔提议,这里应该不会让我们失望。” 这时,玛依莎似乎已经和巴图尔达成了一致,从车里下来,脸上洋溢着神秘的笑容。俞悦一把抓过她,把她拉到一边,小声地问,“我们真的住这里吗?” 玛依莎神秘地笑,也不直截了当地回答我,而是说,“上去看看吧。” “话说,大叔,你也一把年纪了,你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干什么?”他跟着走在前面的那个男人。男人依旧穿着那一身阔大的迷彩服,这是他这几天穿的唯一一件衣服,他都可以从男人的身上闻到一股味儿了,可男人一点要换衣服的想法都没有。 他见男人根本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瞬间火起,“哎,好歹我也跟着你浪迹天涯了,再怎么说你也不能无视我的存在吧。真把我当空气,呼进去吐出来就完了!” 男人沉默着,把脚拔出沙子,拔下鞋子抖掉鞋子里的沙。似乎根本就没有听到他的话。 他心里的火没地方发泄,嘟囔道,“早知道就该买匹骆驼,你喜欢在沙子里拔鞋,让我骑啊,你看这漫漫黄沙,我们要往哪里走?”他们已经在这沙漠里走了一天一夜,如果不是带着足够的水,他肯定一早就不愿意跟着眼前的男人继续走下去。 男人淡淡地说,“一直往西就行了。”说着取出脖子上的指南针,抹开上面沾着的沙子,打开指南针,又确定了下方向。 他很不耐烦地说,“你都校对了无数次方向了。”他抱怨,“我真是放着好好生活不享受,跑来跟你滚沙漠,一定是我醒来之前脑子被什么东西夹过了。”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着这个男人,他从没见过他,只因为在海边见到他的一瞬觉得他们之间像是有什么东西牵引着,这样莫名又强烈的感觉趋使他跟着他从沿海到了内陆。可是这个男人是这么奇怪,也不说话,成天都用迷彩服兜着头,不管经历什么也毫无怨言,像个机器人一样不带一点感情似的。他终于叹了口气,“哎,你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了吗?如果哪天我被你卖了,别人问起来,好歹我还能说出你的名字来不是?” “我为什么要卖了你。”毕竟在漫漫黄沙里走了大半天,男人的声音有点沙哑。 “这一路走来,你就没发现我的价值吗?” “价值?” 他大跨步踩着沙子绕到他跟前,用手托着下巴,眨巴着眼睛,“我这么人见人爱。” 男人不屑理他,这个家伙从舟山的海边之后,就一直对他死缠烂打,看着他的脸,男人不禁有些悲从中来,“走吧。” 他看男人走地远了,鼓足了劲儿又追上去,远远看去,活像一只在沙漠里扑腾的野猴,“哎,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他扯扯男人的衣袖,男人不愿再理他。 “我觉得,我们还会一直走下去的。我总不会一直叫你哎吧……你不回答我我就帮你取个称呼啦……你叫什么名字呀?” ——“哎,你倒是回答我呀。” 男人越走越远,就要把他甩开。他一急,“哎,扑克脸,你走慢点儿!” 第十一章 神秘纸条 俞悦从卡西亚旅馆的楼上下来,笑容满面的掖了掖披在肩上的头巾,对站在身边的玛依莎说,”你觉得怎么样?”今天一早,玛依莎就和巴图尔为俞悦和卓凡准备了当地人的服饰,愉悦身着玫瑰红色丝绸缝制的花裙,衣服上多是金质圆片的扣袢,领口袖口乃至开襟处都细细密密地绣着繁密的小花,华丽如彩蝶。她戴的花帽,颜色鲜艳明亮。若不是仔细看,还真会把她当成是维吾尔族的姑娘。而卓凡一身白色的长袍,相较俞悦来说,很是简单利落。 玛依莎见卓凡腰间挂着把小弯刀,顺手抽了出来,在卓凡面前晃了晃,“不愧是卓记者,很有自我保护意识嘛,只是这把刀未免太贵重了一点。”说完,凑近道,“卓记者肯定知道,这里可不比杭州,鱼龙混杂的,可要当心被人顺走。” 卓凡轻轻一笑,自然地接过玛依莎手里的刀,“这刀是我在前头一小贩手里买下的,就几十块,顺走也不可惜。” 玛依莎努一努嘴,“真没想到,卓记者出门还是这么严肃。” 俞悦见玛依莎刻意调闹,好不扫兴的样子,便转开话题,“巴图尔什么时候来?”玛依莎完全没有把卓凡的事放在心上,开朗地笑,笑容犹如照射下来的灿烂的阳光,“巴图尔说,他要去准备一些东西,让我们先去逛逛,下午再一起去艾丁湖。” 三人很快便开始轻松地逛起街来。 “哎,扑克脸,他们刚说的那个巴图尔是我们要找的巴图尔吗?要我说啊,不就去个艾丁湖嘛,至于满城找那个叫‘巴图尔’的向导么,而且咱找了这半天,会不会就是前面那三个人说的巴图尔?” 男人留意到,扑克脸从刚才开始,一直跟着前面的三个人。他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的一男一女初来乍到,说话行事里透着生涩和好奇,而另一个女子,身材高挑瘦长,她一身紧身牛仔服衬出凹凸有致的身材。头戴牛仔宽沿帽,帽沿上还缀着一根长长的野鸡毛,她的脸轮廓分明,五官精致,很像维吾尔人,可是若细细看起来,却总透着一股说不清的韵味。而此时扑克脸站在熙攘的街上,人流从他前后左右涌过去。他定定地回头,看向远处卡西亚残破的招牌,在干燥的风中摇晃着。 “你在看什么?”他见扑克脸也看着前面那三人出神,举手在他眼前晃晃,“你是被刚才那姑娘勾了魂了吗?跟着人家一路。要说啊,那姑娘还真漂亮,我虽然老远站着,但还是一眼就能看出她美地很不寻常。” 扑克脸没有理他,继续慢慢往前走。 男人一回头,看扑克脸已经走远了,赶忙追上去,“果然是被姑娘勾了魂了。”他耸耸肩,“我也能理解,男人嘛。这里可真好,满大街都是美女。话说,你一直跟着前头那三人是怎么回事?” 这时,他们前面不远的地方,越过人群,玛依莎热情地拥抱了巴图尔,开心地用维吾尔语大声道,“巴图尔,你已经准备好了吗?我的好巴图尔!”说罢,俞悦见巴图尔脸红着轻轻推开了玛依莎,将手里的东西抱地更紧了些。结结巴巴地用维吾尔语跟玛依莎说着什么。 玛依莎听完笑逐颜开,“巴图尔把找他的客人都推了,这几天就陪着我们玩。”说完,她又拥抱了巴图尔以示感谢。 男人邪邪地一笑,用手肘捅了捅扑克脸,“原来你要找的巴图尔就是他,可是他不会汉语,到底是怎么混出‘吐鲁番第一向导’的名声的。” 扑克脸目光沉沉地看向俞悦四人的方向,突然将视线转开。转身就走。 男人急忙赶上,抱怨道,“我们走了那么多天,都没有好好休息,这下咱又是去哪里?可以先找个地方落脚休息一下吗?既然你喜欢那个叫玛依莎的姑娘,咱要不也去卡西亚?” “去艾丁湖”扑克脸这回倒是开口了,短短几个字让男人苦不堪言。他磨叽道,“我们可是刚徒步好几十公里到这儿,你都不用休息吗?你还是人嘛?” 话音刚落,男人撞到骤然停下的扑克脸背上,背影沉沉,许久才缓缓回头,“从现在开始,你叫阿慎。” 男人心里不满,这个扑克脸是怎么回事,想一出是一出,自己跟着他难道就图个名字?自己跟着他是……虽然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但阿慎这个名字,总觉得有点耳熟……他唔了一声,回过神见扑克脸又要走远,大叫道,“叫阿慎就叫阿慎!你别走!”拔腿追上又要走远的扑克脸。 俞悦和卓凡站在路边,听玛依莎和巴图尔你一言我一语用维吾尔语交流地眉飞色舞,她好像突然听到了“阿慎”的名字。往街上看去,一片熙熙攘攘的人来人往。她垂头落寞地笑了笑。 察觉到有人扯她的衣服,一回头撞上玛依莎灿烂的笑,“俞悦,巴图尔说东西都准备好了,我们下午就可以去艾丁湖附近的那个村落落脚,那个村中文名叫月光村。巴图尔说,这个村落很小也很偏僻,就算是当地人,也很少有人知道。到了那里我们先休息一晚上,明天一早我们就去艾丁湖。” 卓凡嘴角微微扬起,“再过三天就是满月,或许我们还真能看到信里说的湖泊也说不定。” 玛依莎摆摆手,坦言道,“那是不可能的,任何书里都没有记载。而且刚才我问过巴图尔,就连巴图尔也没有听说过这个湖。我看我们真的要白跑一趟了。” 俞悦可以理解玛依莎一直在打退堂鼓的原因。此行之前,玛依莎就上网查阅过很多资料,并且问过她爸爸。得到的结论都显示那封信里的内容纯属捏造。但正如卓凡说的,《仙境迷踪》这一专题的内容,就是为了引发起读者的好奇心和求真欲,至于那个湖到底存不存在,并不重要。她心想着,表示理解地拍拍玛依莎的肩膀。“玛依莎多久没有回来过了?” 玛依莎歪着头想了想,“算起来也有二十年了。当年我还只有五岁,就由爸爸带着离开了吐鲁番,再也没有回来过。”说完又回头与巴图尔聊起天来。看他们聊地愉快,俞悦也为玛依莎感到高兴。对很多久不回乡的人而言,回来后最强烈的感觉就是物非人亦非。俞悦高兴的是,这里依然是玛依莎的故乡,有巴图尔这样的旧相识在,足以弥补玛依莎离乡多年对家乡的生疏。 一行人回旅店收拾东西,俞悦和玛依莎同住一屋,玛依莎为人大大咧咧,风卷残云一般把衣服塞回行李箱后,安安静静地坐在行李箱上看俞悦慢慢收拾。突然,她啊了一声。 俞悦应声回头,这姑娘怎么总是这么毛毛躁躁?还没想完,见玛依莎伸手指着她脚边,“有东西掉下来了。” 俞悦捡起来,是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什么。而那字,足以让她震惊。她怔了一瞬,拔腿就往楼下跑。玛依莎眼前人影一闪而过,俞悦已经跑出了门。 “请问,刚才是不是有个男人进来过?白白净净的,高高瘦瘦……大概……这么高。”俞悦踮起脚,抬高手比了个身高的姿势。 掌柜的是个胖胖的中年人,留着两撮小胡子,刚睡醒。俞悦一脸激动地奔到他面前,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他听不懂的汉语,他耸耸肩,表示听不懂。 赶来的玛依莎帮忙解了围,得到答复后。俞悦丧气地垂头往回走。 “到底是什么,让你这么激动?” 俞悦刚想把纸条给她,转念想到自己还没看纸条上的内容,急忙转了语气,“我之前联系了一个新疆的朋友,他说他会来找我。我担心在我出去的时候他来过,所以去问了一下。” 玛依莎似信非信地点点头,“原来是这样,看你那么紧张还以为发生什么大事了呢。我们赶紧回去收拾吧。” 俞悦答应着,手心紧紧攥着那张字条,悄悄地将它塞进口袋里。 第十二章 对手 “这破破烂烂的地方怎么住?”刚刚被指名叫阿慎的男人嚷道。他接过当地人送过来的衣服,还没换就开始抱怨,这可比住旅馆艰苦多了。“这全村上下放着一间旅店不住,愣是要凑合到人家家里,真当这是民宿,大哥,你体验生活来了吗?” 扑克脸没有搭话,自顾自捧着衣服打开门。 “唉,你去哪!。”阿慎想去拉他,扑克脸一闪身,躲开了他的手,出了门。 阿慎歪了歪嘴角,来了兴致,“这小子,有两下子嘛。”说罢,追出门,见到扑克脸的背影就扑过去。 扑克脸轻轻地叹了口气,不想搭理他,依旧向左边闪。阿慎扑了个空,却以极快的速度反手握住了扑克脸的手腕,扑克脸弹开被握住的右手,顺势用手背反手击中阿慎肩膀。寻常人的手背使不出力,可是扑克脸这一招却让阿慎吃痛,连连退后几步。阿慎依旧不放手,死死抓住扑克脸的手腕不放,咬着牙挤出一个调皮的笑。 扑克脸察觉到他笑里有诈的时候,已经被阿慎将另一只手擎住,他一个翻身回旋,与扑克脸齐齐摔倒在地。 “你这一招硬是被你使成了狗啃泥。”扑克脸和阿慎死死抓住对方,都无法动弹。 阿慎摔下时翻身过猛,不小心脸朝下,现在一嘴泥,倒真是如扑克脸说的。他甩开手,蹬腿站起来,“你要是厉害,怎么被我打趴下了。”一边说一边抹干净嘴边的泥。 扑克脸站起身,拍拍膝盖,捡起衣服就往外走。 阿慎刚想追,忽地噗嗤一笑,这扑克脸还有两下子嘛。虽然被自己降服不得不摔在地上,可他落地的时候膝盖着地,身上其他地方没有沾到一点泥。再看看自己,胸口脸上,浑身上下都是泥。若接着再打下去,自己肯定不是对手。 扑克脸根本没有使全力。 阿慎换好衣服,正巧看见同样换好衣服进来的扑克脸。他抖抖换下来的衣服,“这该怎么办?” “扔了。” “扔了?你奶奶的不知道老子失忆了吗?”说完把衣服卷起来塞进背包,嘟囔道,“我还要凭这件衣服找回记忆呢。” “拿来,我看看。”扑克脸面无表情地伸出手。 阿慎第一次见扑克脸对什么东西感兴趣,心里闪过一个念头,“你答应帮我洗干净了我就给你看。” 扑克脸眨眨眼,叹了口气。阿慎只察觉到耳边一阵风而过,鬓发窸窣,伴随着眼前黑影闪过,手上的衣服已经落到了扑克脸手里。在他反应过来之际,衣服从扑克脸手里迎面飞来,直接铺盖到他脸上。 “唉!”阿慎气急败坏地扯下衣服,冲门口离开的背影大喊一声,想出手,扑克脸已经从门口消失了。 阿慎收好衣服,追出门去。这是距离艾丁湖最近的一个村庄,孤零零地坐落在戈壁中间,除了稀落的几个人家外,其他房子都已废弃,漫漫黄沙里显得格外萧条。放眼望去,已经看不到扑克脸的踪影。阿慎没了兴致,沿着村里的小路慢慢踱步。没走几步,不远处就传来了清凉的女声,犹如久旱的土地上引来的泉水。霎时间让萧索的村落有了生气。阿慎望向声音的方向,是他们? 他本能地往垣壁后面躲闪,俞悦一行人自然没发现有人正躲在路边的石垣边静静看着他们,只管往旅店而去。 玛依莎自从下了车,就特别兴奋,“这里我好像来过。”边说她边跳着跑到最前头。巴图尔用维吾尔语跟玛依莎说了什么,她顿时睁大了眼睛,“你说什么?!你说什么?!”边说她又边跑回来,眼里都是不可置信。 “巴图尔说了什么?”卓凡平静地随口问道。俞悦撇过脸,同样看向玛依莎。 玛依莎忽闪着她浓密的睫毛,“他说……这里是我的故乡……” 说罢,她大概是缠着巴图尔说自己小时候的事情,撇下俞悦和卓凡。俞悦和卓凡听不懂维语,只好苦笑一下,任由他们俩人远远地落在后头。先去旅店了。 阿慎躲在一边,看着热门走远。想起刚才扑克脸仗着自己身手敏捷,对自己羞辱,就火不打一处来。在吐鲁番的时候,扑克脸不是喜欢这个姑娘嘛,自己借此调戏她一下,就当是报了刚才的仇了。他刚想跳出去,却听背后传来扑克脸的声音,“你在干什么?” 阿慎被扑克脸莫名一吓,直抚住胸口做惊魂未定状,“我说大哥,你别总是这么神出鬼没行不行,这要在荒山野岭,很容易吓死人的。” 扑克脸正视着阿慎,目光清澈,认真问,“你经常出入荒山野岭吗?” 阿慎鄙夷地看了看扑克脸,“你的语文是打扫的阿姨教的吗?这叫打比方懂不懂。不跟你说了,老子饿了,这有没有吃的?” 扑克脸从兜里取出一个馍馍,递到阿慎面前。 阿慎一扬手,把馍馍打飞,只觉饿地气不打一处来,可又一想,眼前的这个人虽然看着智商比较低,但是身手好,自己对他不能动粗,“我想吃烤全羊。” “这里没有烤全羊。”扑克脸说完,就把馍馍捡了起来,掸掸上头的灰,坐到石垣上啃起来。阿慎仰头看着扑克脸这姿态,啧啧两声,“你那扑克脸的面瘫表情,和这橙黄橙黄的夕阳和戈壁还真是搭调。”说罢,也跳上石垣,摊开手,“分我点吧。” 夕阳西下,俞悦放下行装,把卓凡送出门。望向西边昏黄的光线下灿灿闪光的戈壁,不远处的石垣上,有两个男人背对着她并排而坐。这景象,倒快要让她忘记前几个月发生的所有事情了。第一次她觉得这么轻松,原来就算是荒漠,也可以在关键时候让她忘却烦恼。 只是,她依旧挂念阿慎。 想到这里,她忽而想起口袋里的纸条还未及打开。那张只看折叠封面就能让她心跳骤停的笔迹,不是阿慎的又会是谁的呢?以至于她第一眼看到过于激动,竟还没将纸条打开过。她摸摸口袋,纸条还在,她将纸条摸出,打开。五个字让她心惊。 “小心巴图尔” 俞悦脑袋轰地一下,窗外黄灿灿的夕阳照在她脸上,她觉得一切都不真切。什么意思?巴图尔,是与他们随行的导游巴图尔吗?一路上,巴图尔都尽力在帮助他们,为什么阿慎要自己小心巴图尔? 一下子,一百个一千个疑问涌进俞悦脑袋。未及她仔细思考,门被打开,玛依莎长舒一口气,疲惫地扑倒在床上,闭着眼睛喃喃道,“俞悦可不可以帮我倒杯水。” 良久,水被递到玛依莎的手边。玛依莎蹦起来,盘腿坐在床上,接过水咕咚咕咚喝了个精光。 俞悦的脸色说不上的难看,“刚才你和巴图尔都说了些什么?” 玛依莎当然没有在意到俞悦语气沉沉,轻松地说,“巴图尔跟我说了很多我们小时候的事情,但是那些事我都记不太清楚了。唯一记得的就是……” “什么?” 玛依莎脑袋一歪,鬓角的发丝垂到脸颊上,“记得我每次见他,到傍晚的时候,就是在这样的夕阳下,和他道别,然后回家。”她努努嘴,朝向窗口射进来的夕阳光。 “你家在村上什么地方?” 玛依莎皱眉摇头,“不记得了。” “巴图尔也不知道吗?” “巴图尔的家在吐鲁番,他只有跟他爸爸来村庄送东西的时候我们才会见面。他从来都没有问过我家在哪里,也没有送我回家。我记得,那个时候,我就是在村口,这样的夕阳下,看着他坐在他爸爸的卡车上越来越远。” “那你有没有觉得巴图尔有什么变化?”俞悦试图从玛依莎身上得到线索。 玛依莎眉头深深一皱,她刚想说什么,门外传来敲门声和一句维语。是巴图尔。 太阳渐渐没入地平线,从刚才起,俩人默默地在石垣上坐了近一个小时。阿慎觉得时机差不多了,扯了扯嘴角,“你还没回答,为什么要小心巴图尔?”扑克脸写那张纸条的时候,阿慎看到了,并且亲眼看到他将纸条夹在俞悦一行人的行囊里。“你跟他们,是什么关系?” 扑克脸没有回答。甚至一点表情变化都没有。 阿慎缓和语气,耐心地说,“你看,自从在吐鲁番遇到了,你就有意无意跟着他们,还送了纸条。本来我以为你到这村落来是有什么目的,结果我们前脚刚到,他们就来了。你跟他们,是不是认识?” 扑克脸依旧没回答,站起身,准备离开。 “你不觉得老子陪你坐了这么久,你该给我个交代吗?”阿慎忍不住气急败坏。 “与你无关。”扑克脸头也没回。只剩阿慎一人,留在萧瑟的黄土里,“你这个既不吃软也不吃硬的家伙,走着瞧。无论你有多少秘密,我都一个一个给你挖出来。” 第十三章 神秘人 也许是异地而眠,俞悦辗转反侧无法入睡。她的床就在窗边,睁眼能看到满目星斗。她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星空,星子一颗一颗像钻石一样坠在深蓝夜空里。而地面,举目望过去,没有一点光亮。若不是身边传来玛依莎均匀的呼吸声,她几乎就要以为自己是这偌大天地间唯一的生物。 她清楚地记得,她和阿慎唯一一次一起看星星,是在她家阁楼上。说是看星星,其实那晚根本连一颗星星也没有,天气倒是晴朗,只是都市里的星空早就被地面的灯火给遮盖了光亮。她和阿慎爬到阁楼,头探出屋顶。那时她还留着长长的头发,在夜风中长发拂到脸上,她轻轻拨开。阿慎在她身边,指着灰蒙蒙的天说,“你看,那里,应该就是北斗星的位置,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星空里最好辨认的就是北斗星,却不知道北斗星其实是大熊座的尾巴。还有那里,如果看的到的话,你会看到三颗连在一起的星星,那是猎户座的腰带,然后那里是天琴座,那里是……小小年纪的阿慎就已经对星座了如指掌,并立志要成为一名考古学家。那天晚上,俞悦问他,“你为什么想成为考古学家?” 阿慎沉默了一会儿,认真地说,“我总觉得,在这个世界消失的那些人,一定还在某个地方存在着。” 那时的俞悦还小,初初满10岁的她,并不知道比她年长几岁的阿慎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也许是像她爸爸说的,阿慎失去了父母,却依旧以为他们没有死,才会产生这样的想法。当时的她,体贴地握住了阿慎的手。 现在,她望着漫天星辰,开始仔细分辨天空中的各个星座,无奈星子散乱,始终无法找到那些耳熟能详的星座位置,她佩服起阿慎来,与此同时,被深深的思念牵引着,察觉眼皮渐渐沉重,终是慢慢地入睡。 睡了不知道多久,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是玛依莎起来了。俞悦奔波了一天,半睡半醒之间,只听玛依莎轻轻地跟她说,“俞悦,我先回家一趟,过两天就回来。”俞悦唔了一声,终于又睡过去。 而另一边的民宿里,阿慎睡地四仰八叉。翻个身,压到的被褥上空无一人。他立马清醒过来,环顾四周,黑漆漆的狭小房间里一点动静都没有。“扑克脸?”他试探性地喊了一声,抬头望出去,星光从低矮的窗户外照进来,照地黄土地上如霜般雪白。他躬身跳下床,冲出门复又冲回来,裹了被子往外走。 白天他穿着单薄的维族长袍,在昼夜温差极大的荒漠中心,他裹上被子,吱嘎一声打开门。这声音在空旷辽远的荒漠夜里显得格外突兀,惊飞了不远处的野鸟,扑棱棱地从沙棘丛里飞起来。很快,四周重新恢复了安静。 戈壁的深夜奇冷无比,阿慎裹着厚厚的被子,还是冻得瑟瑟发抖。“妈的!”阿慎咒骂一声,哆嗦着往旅店的方向而去。 他脚步极快,在崎岖的路面也能稳步前进,这让他多少有点吃惊。 “妈妈的!扑克脸平时还真看不出来,一股闷骚样,该不会是相思病犯,趁月黑风高……”嘟囔着,他绕过村中心的石墩,往旅店的方向而去。月光很亮,照在硬邦邦的地面上犹如铺上了一层纱一样。一路上阿慎只顾埋头走路,也来不及抬头看看方向,很快,自己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撞他的东西体格硕大而硬朗,他没有站稳,一个趔趄,刚想回头骂上两句,却传来枪上膛的声音,嘟一声轻响,耳边嗖地飞过什么,阿慎脸颊上火辣辣的,他用手一抹,就着月光,手心黏腻的暗红色,散发丝丝甜腻的腥味,“****大爷!”说完朝那黑影扑过去,不顾三七二十一抄起对方的手就往上顶。对方倒地时轻哼一声,未及反应就再不动弹。阿慎骂骂咧咧地揍了他两拳,见对方一点反应也没有,起身,探探鼻息。 “他中了麻醉枪。”石墩上的人说。 阿慎抬头看到站在旁边石墩上的人影,垂手握住一把精巧的手枪,在月光下泛着清冷的金光。 他站起身,扬扬头,“哟,扑克脸。”他还没问是怎么回事,只见扑克脸阴沉着一张脸,转身消失在了石墩后面。等他绕到石墩后,早就不见了扑克脸的半点人影。 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在他迷惑之际,又听得远方传来嘟嘟两声轻响。若是在其他地方,一定不会惹人注意,只不过在这偌大荒凉的野外,这几声显得极不寻常。是消音器下的枪声。 枪声!他拔腿就往旅馆跑。跑了两步想起什么似的回头抄起大汉身上的枪,“还真沉!” 当阿慎扛着枪跑到旅店,挨个房间搜过去,狭小的旅店一共三个房间,前两个房间都空无一人,当打开第三个房间的门时,只见扑克脸蹲在地上,以极低的声音说,“晚来一步。” “到底是什么人。”说完把枪一扔,“害老子都毁容了!” 扑克脸没有说话,仔细查看过房间后径直往外走。 “你又去哪?!”阿慎紧跟其后,扑克脸走路飞快,不一会儿来到刚才阿慎被袭击的地方。 “人呢?!”阿慎绕着石墩前后左右看了一圈,一点痕迹都没有,“难道刚才那人,是鬼?”,“就连我刚才落下的被子也不见了,这鬼难不成还是只冻死鬼?” “这世界上没有鬼。”扑克脸的声音冷冰冰的如同周遭的空气。“麻醉还不会失效,有人带走了他们。” “是巴图尔吗?你不是说那个巴图尔有问题吗?看他长的一张正直的国字脸,人还真是不能貌相。”阿慎喘口气,冷静一下只觉周身腿酸力乏,顾不上许多,一屁股坐在地上。“哎哟!”他反手扯出硌住自己屁股的那把枪,站起身就要把它扔掉。 “等等!”扑克脸接过枪,上下前后仔细看了看,默不作声。 “是不是寻仇?但这仇人也未免太愁人,竟然跟到鸟不拉屎虫不放屁的地方。” 扑克脸还在研究那枪。他似乎在找什么,但终究还是把枪埋在一旁的土墩下面。 “你有看出什么来吗?”阿慎好奇地问。 “我不懂枪。”扑克脸言简意赅。“但是可以肯定,这枪只是麻醉枪。” “那你看了半天,合着是在装逼?哈哈,我就知道,你怎么可能什么都在行。” 扑克脸歪着头,“我们还是把这东西埋了吧,总不会就这么放着。”说完,他在土墩下刨开一个洞,将麻醉枪埋在里面。“这下好了。”阿慎拍拍手,忽然,一直在旁边安静看着的扑克脸抬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刚才你进旅店的时候,有没有看到旅店老板?” 阿慎察觉到四周安静并无反常,有些不耐烦,觉得这个扑克脸太装模作样,不屑地摇摇头。 扑克脸凝思片刻,“我们去其他人家看看。” 阿慎想拦下他,虽说是在荒原野岭,可好歹还是在中国大地上,触犯法律的事他可不想做。“大晚上私闯民宅,可是犯法的。” 扑克脸像没听到一样,自顾自往人家家里走。一家、两家、三家……原先还有人在的村庄,现在一个人也没有,偌大的村庄,空空荡荡,只剩他们两个。 夜凉如水,凉意丝丝渗进阿慎的皮肤,他打了个哆嗦,“你说,他们都去哪里了……” 扑克脸没有表情地像一个蜡像,他凝重地摇摇头。 阿慎唉声叹气,一屁股又坐到旁边的石墩上,“也就是说,现在的状况是,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了。你确定,这不是个鬼村?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去艾丁湖。” “现在?”阿慎苦不堪言,他已经连续好几天没有好好休息过了,好不容易逮到一个不算机会的机会,可以将就凑合睡个好觉,结果不知道来了哪些人,绑架了扑克脸的相好,现在他不得不牺牲自己的睡眠时间。他气不打一处来,好不容易强忍住怒气,“现在恐怕不太合适吧,不说我们距离艾丁湖还有一段距离,晚上夜路难走,指不定就走到沼泽里去了。” “那你说怎么办?”扑克脸还是看着死气沉沉的村庄,没有要回过头的意思。 “明天一早,老子我想办法弄辆车来给你,然后我们一起去艾丁湖怎么样?”阿慎要想方设法保住这个难得可以睡个好觉的晚上。 许是扑克脸觉得阿慎说的有理,沉吟点点头。“那明天一早出发。” “哎,我可没说明天一早就能出发,我只是说一早帮你弄辆车……” 第十四章 坎儿井 天空翻出鱼肚白,星星一颗一颗在这样清白色的天空里敛起光芒。荒漠里的空气干燥而清冷。俞悦从头疼欲裂中醒过来,望去满目皆是苍凉的黄土,地上一丛一丛沙棘点缀,颇有些生气。 这是在哪? 几乎是立刻清醒,环顾四周,皆是一样的景致。昨晚明明是睡在月光村旅馆的床上,怎么会?!她使劲回忆最后有记忆的瞬间,可是什么也记不起来。 俞悦并没有什么野外生存经验,唯一有的理论知识也都是从慎博士那里听来的。她看了看表,现在是早上五点,心想道,还有两个小时天就会亮,天亮之后,这里的温度会急速上升。即使现在已经入秋,按着荒漠里的温度,最高仍然会达到三十几度。而自己身边缺水断粮,又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她越想越感到绝望。 忽然,她想起出发前她曾经在网上看到,吐鲁番虽然气候炎热干燥,但是地下水系四通八达,只要找到坎儿井,就能找到水。据倪明的来信上说,那时他在艾丁湖附近,还看到过坎儿井。 想到这里,俞悦心里有了些希望。她爬上距离她最近的土邱,放眼望过去,一片平整的黄土地,稀稀拉拉的沙棘缀在上面。只在很远的地方,有一个高一些的土山。 若是找不到坎儿井,爬上那个土山,或许可以看得更远一些。现在的她别无选择。明确了方向之后,她从土邱上滑下来,往土山的地方走去。 荒漠里的白天来的很快,不到一个小时,天就全白了,俞悦走了一路,又饿又渴又累,可是那土山就好像在原地没有动。她咬了咬牙,继续往前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日头也渐渐高了,她已经走了半天,体力一点一点从她体内流逝。她的脚步像灌了铅似的,越来越沉重。高高挂在她头顶的太阳,闷热的天气,升高的气温让她汗流浃背。疲惫不堪却不能停下,她开始发现眼前模糊起来,漫无边际的黄土和沙棘摇摇晃晃地分辨不清。突然,好像看到不远处的地面有个凹陷处,那是? 那是什么?她加快速度,喘着粗气跑过去。她走了这么久,脚早已失去知觉,能坚持到现在完全是机械着坚持下来。走地快了,她的身体不自觉往前倾,一下子都摔倒了。戈壁被太阳晒得滚烫,隔着衣服,她感觉到一阵阵热浪从地面涌上来。不知道过了多久,她重新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往那个凹陷处走过去。 “那个女的是你的相好?”阿慎问坐在对面的扑克脸,风吹的他的头发有些凌乱,荒漠里的风果然很不同,干燥而有力,吹在脸上生疼生疼的。扑克脸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辆小卡车,司机是个壮大的维族人,常年出去其他省做生意,汉语说地不错。扑克脸坐在卡车上,一路都无视了不断向他发问的阿慎,只顾自己向远处眺望,似乎在搜寻什么。 卡车司机唱起了响亮的维族民歌,声音在空荡荡的荒漠里越发显得雄浑有力。 大约半个小时后,卡车嘎吱停下,“两位小哥,前头不远就是艾丁湖了,我就送你们到这里。 扑克脸没有半点犹豫,跳下车,把钱递给司机。司机连连点头,把车开走了。司机的歌声渐渐远去。 “原来这就是艾丁湖。并没有非常特别嘛!”说完就往湖边走。 正如阿慎所说,这片湖看上去一片莹白色,像一块白玉嵌在黄沙土上,除此再没有其他特别之处。近年,由于公路开通,艾丁湖虽地处偏僻,景致单一,到艾丁湖的游客却是有增无减。 走了千余米后,阿慎被扑克脸拦下,“不要再往前走了。” “为什么?”阿慎脚下踩着的盐壳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再往里走就是盐地沼泽。”扑克脸蹲下,捏起一块踩碎的盐壳,抬头举目四望,日头渐高,这里一个人也没有。 “回去吧。” “怎的,就这么回去了?!”阿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跟着你到这,就为了让你捏块盐巴,然后回去?” 扑克脸没有听阿慎抱怨,转身就走。 阿慎三两步追上,不由分说紧紧抓住扑克脸的肩膀,扑克脸伸手瞬间,阿慎已经越过扑克脸肩膀,被摔在地上。 “哎哟!”阿慎自知来硬的敌不过扑克脸,只好耍赖,干脆赖在地上,“走了一路,连口水都没喝上,你倒是让我歇一歇喝口水再走哇。” 扑克脸看看阿慎,解下腰间水袋,扔个他。自己开始环顾起四周,查看地形。 阿慎接过水袋,刚喝两口,水就被喝完了。他一阵尴尬,这么大一袋水,原本足够他们俩人喝一天的,只是他气不过扑克脸来路上不搭他的话,一个劲地喝,现在水已见底。他晃晃水袋,盖好盖子,若无其事地递还给扑克脸。“没有了,我还要喝。” 扑克脸并没有动怒,淡淡地说,“这附近应该有坎儿井,找到就有水。” 阿慎眼睛一亮,“我去找!”飞也似地跑开了。 眼见阿慎跑开,扑克脸陷入了沉思。 阿慎并没有跑很远,站在远处一个空旷的平台上大喊大叫,直冲扑克脸挥手。 扑克脸走近一看,点点头,“这井已经干了。” 阿慎蹲在井边,“这里面黑咕隆咚的,你怎么知道干了?” “如果有水,边缘会长植物。但是你看,这里什么也没有。反而是那边……”扑克脸指指不远处茂盛胡杨林,如果是我,会去那里找。” 阿慎一溜烟跑到千米开外的胡杨林,扑克脸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察觉到他以更快的速度跑回来,喘着大气,得意洋洋地说,“你错了,那里没有井。” 扑克脸没有丝毫惊讶。“地下水流向多有转移,这很正常。楼兰古国的消失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罗布泊流向改变。” “唉,那你说,楼兰古国的遗迹里是不是有很多宝藏?楼兰不是古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嘛,那时一定很有钱,即使消失了,遗迹还在,地底下说不定真有数不清的宝藏呢。书上还说,什么……太阳墓,有墓就有陪葬品,肯定都很值钱。”说着他整个趴下来,把头伸进坎儿井,井里闷闷地传来阿慎的声音,“要不我们去楼兰遗迹吧?” “回去吧。”扑克脸的声音有些沙哑,现在日头已高,艾丁湖附近的温度骤然升高,太阳毒辣辣地炙烤着土地。 扑克脸说完,转身要走,却见阿慎没有反应。等了一会儿,阿慎一脸凝重地把头从坎儿井里抬起来,“这下面,有水声。” 扑克脸觉得这再正常不过,一千米开外有茂密的胡杨树,那就说明不远处就有地下水,能在这里听到水声也不无可能。然而等他一转身,趴在坎儿井边的阿慎已经没了影。 “哎!哎!扑克脸!” 很快,坎儿井里传来阿慎的声音,扑克脸探到井口,井底下依然漆黑一片,少说也有三米,真亏地他敢跳下去。这么想着,他没有丝毫犹豫,跟着一起跳了下去。 “你为什么不考虑一下我会不会坑你,你这样很容易被人骗。”阿慎没想到扑克脸会这么毫不犹豫地跳下来,没来得及躲开,被扑克脸撞倒在地。“你快起来。” “如果这下面有什么问题,你不会这么轻松。” 阿慎撇撇嘴,“刚才我还因为你从容跳下来陪我感动了一下,看来我是白感动了。” 扑克脸没有接腔,用手扶着井壁,“这个井大概三米,你叫我下来做什么?” 阿慎在黑暗里耸耸肩,“我想跟你说,这下面如你所说,没有水。” “就为了这个?” “是啊,我还没说完,你的身体就砸下来了。”阿慎散漫地说,好像一切都跟他没关系似的。 扑克脸自知受到阿慎戏弄,也不多说,作势要爬出去。 “这么高,你行么?”阿慎在一旁蹲下马步,双手交叉垂下来要给扑克脸做支撑。扑克脸在黑暗里摇摇头,“太高了。”说着就开始沿着井壁摸索。 阿慎很诧异,“你在找什么?” “找土质松软一点的地方,如果我没猜错,这里的水道刚变没多久,井壁的土质虽然坚硬,但硬度不一,找软一点的地方,弄几个踏脚,就可以上去。”扑克脸没有一点紧张,十分平静,只是声音里透着一丝疲惫。 阿慎察觉到这一点,拍拍扑克脸的肩膀,“你休息一下吧。水是我喝光的,人也是我喊下来的,体力活也让我来干。”边说撩起袖口,双手在井壁上摸索。 扑克脸长时间没有补充水分,加上烈日暴晒,早就已经有些脱水。听阿慎这么说,就顺着井壁坐下休息。 阿慎顺着井壁来来回回摸索,终于摸到一块松软的土层,他惊叫起来,“这里!” 狭小的井底充斥着他的声音,显得那么空荡荡,阿慎用脚在井壁上凿出两个小坑,足够踩踏,他沿着井壁往上爬,一边爬一边向井底的扑克脸喊,“扑克脸,等我上去再把你拉上来。” 原本在井底的扑克脸却一点回音也没有。“这小子,不会睡着了吧?”阿慎重新跳下井底,在黑暗里来来回回摸索两遍,可是整个井底,除了他,却再没有其他人了。 第十五章 鬼打墙 “扑克脸?扑克脸!”阿慎在井底大声喊。直到听到一个微弱而沉闷的声音从脚边传来,“在这里。” 阿慎一刹那怀疑自己听错了,试探性地再喊一声,“扑克脸?” “在这里。” 声音是从阿慎脚底下传来的,阿慎蹲下身,细细摸索。 “下面有个洞,你进来。” 阿慎判断出那是扑克脸的声音,登时他心里的石头落了地。他朝声音的来源地摸索过去,果然,在坎儿井的底部井壁上,竟然有一个洞。洞很小,刚好够一个人通过,若不是井底漆黑一片,他们肯定早就发现了这个洞的存在。一定是刚才扑克脸坐下休息,无意间发现的,所以先去查探了。 尽管阿慎什么也看不到,他还是面朝洞里喊了一声,“里面有什么?” 扑克脸没有回答。阿慎咬咬牙,就往洞里钻。一边钻一边恨恨地说,“老子这辈子头一回跳井,头一回钻洞,可都在今天做全了。”话刚说完,头顶蓦地开阔,眼前的黑好像也被稀释了一般,可以些微看到一点光了。阿慎继续往前爬行,真没想到这个洞这么长。然而越爬洞越宽阔,他渐渐可以弓着身子走了。他扶着洞壁,心想,难怪刚才扑克脸的声音那么小,原来他是在这么开外的地方跟他说话。大概又走了一百米后,眼前豁然一亮。 “这里是……”阿慎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这是一片天然的地下湖泊。”扑克脸站在湖边,这个湖很大,绵延几百米,湖水清澈见底,在湖对岸,有一个地下通道如瀑布般正往湖水里注水。“应该就是你听到的水声的来源。” 阿慎已经惊地说不出话来。“真没想到,在荒漠的下面竟然有这么大一片湖。太神奇了。可是,这么大一个洞,也没什么支撑,上面怎么没有塌下来??” “还记得我们看到的那片胡杨林吗?” 阿慎瞪大了眼睛,“你是说,我们在那片胡杨林下面?” 扑克脸沿着湖边坐下,慢慢解释道,“即使不是在正下方,距离胡杨树林也不远了。你看我们头顶。” 阿慎抬头看去,尽管光线昏暗,依旧依稀可辨头顶上嶙峋凹凸。“那是什么?” “那是胡杨树的树根。” 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沙漠里的植物,即使裸露在地表的植株矮小柔弱,也必定有强健发达的根系,深入地底几米几十米的地方汲取水分。刚才他们看到的胡杨树林,非常茂盛,那根系一定异常发达。 扑克脸说的没错,那片树林底下一定有水源,而且竟然是这么一大片湖泊。 粗壮的树根在他们头顶弯曲缠绕,不仅巩固了地表,也守护了这一大片地下水源。 扑克脸把水壶灌满,别在腰间,从角落里捡了两根干枯的树枝。摊开手。 “什么?” “火机。” 阿慎退后一步,“你怎么知道我有打火机?”说着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和烟。 扑克脸抓过打火机和烟,一眨眼,烟就已经被他扔进水里。 “哎!”阿慎气不打一处来,“你借火就借火,扔我的烟做什么?” “地底下,禁止吸烟。” “什么规矩!这里有禁烟标志吗?” 扑克脸丝毫不在意阿慎的抱怨,自顾自将树枝点燃,往前走。 阿慎生气归生气,不好太过发作,在这地底下,他虽然不害怕,但也不想一个人待着。经过这几天相处,他总觉得这个扑克脸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让他说不清道不明的亲近感。他知道无论他怎么抱怨,扑克脸都不会予以回应,更重要的是,他根本不是扑克脸的对手。于是,扑克脸举着火把走在前头,他只好紧随其后。 “哎,我们为什么不用手电筒?我带了,在我包里。”阿慎说着就要打开包拿手电筒。 扑克脸阻止,“不用。就用火吧。”说罢,举着火把自顾自往前走。 走了一会儿,眼见扑克脸越走离湖越远,倒是往来路的反方向走去,阿慎终于忍不住发话了,“我们这是往哪里走?按照我们的脚程,现在应该是在艾丁湖西北方向一公里左右的地方。 扑克脸有些许吃惊,阿慎竟然对地理位置距离这么敏感,在地底下七拐八绕,他竟然还能判断出他们的方位和距离。“现在地表温度达到三十几度,如果上去的话,我们很快就会体力不支。这地底下虽然纵横交错,实则都是坎儿井的地下水路通道。如果我没猜错,我们现在走的,是水位转移后干枯的一段路。很快,我们就又会看到另一个坎儿井。” 地下的通道远比扑克脸和阿慎想的要错综复杂,走了许久,阿慎逐渐发现不对劲,“我们又回到原地了。” 扑克脸也有同感,沉默地点点头。然后就盯着前路,似乎是在回忆之前他们走过的路。 阿慎倒是比在陆地上安静许多,他严肃着一张脸,说,“我们很可能是遇到了鬼打墙……” “这世上没有鬼。”扑克脸沉沉道。 “那你说,我们怎么会迷路?”阿慎肃然地说。 扑克脸闭上眼睛沉吟不语,他心里有个答案,却始终不愿意相信。 阿慎见扑克脸闭着眼,眉心微锁,感觉到他内心有挣扎,“姑且先认为是鬼打墙,用我的方法走一遍,如果不行,我们再想办法。” 恍惚间,阿慎看到,扑克脸的脸在火把微弱光芒的照射下反射出青白的光。“你是不是累了?”阿慎问道。 扑克脸摇摇头,“走吧。” 扑克脸坚持,阿慎没再劝说,“你走前面,我会远远地跟着你,如果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我立刻叫住你。” 扑克脸轻轻点头表示赞同。他转身往前走。扑克脸走在前头,可以听到身后阿慎刻意加重的脚步声,他们一步一步走着,走了很久,阿慎见前头的扑克脸突然停下了。 “发生了什么事?”阿慎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扑克脸盯着前面。 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这是怎么回事?”阿慎低喃道。难道这个鬼的道行比较高? “这个世界上没有鬼……”扑克脸又忍不住重申。 “那你说这是什么?”阿慎的点子没起作用,心里有些发毛。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第一反应就判断这是鬼打墙,就像这是身体做出的自然反应一样。 扑克脸轻轻摇头。垂头片刻,他似乎是鼓起勇气般,终于从地上捡起几个小石头。站起来轻轻说,“走吧。” 阿慎这次不再说话,静静的跟着扑克脸。他还不知道扑克脸捡石头用来做什么,一路下来,他知道扑克脸做任何事都有他的理由,更多的时候,他只要静静地看着他,就可以了。 扑克脸手里握着小石头,走过一段路就在地上放上一颗石头,这样一路放下去,很久之后,他们终于又回到了原来的起点。 阿慎还是不愿意相信,“这不科学。” 扑克脸没有说话,静静的看着延伸进黑暗里的小石头。他同样感到很疑惑,如果这是自然形成的结果,真是不得不佩服大自然造物主的神奇。可是,如果这不是呢? “你的意思是……这里是个迷宫?” 扑克脸脸色很平静,没有要反驳的意思。 阿慎耸耸肩,“他奶奶的,老子今天算是见识到了。可是,你觉得在这地下造个迷宫,这有必要吗?” “你觉得这是人为?”扑克脸转过来看着阿慎,目光如炬。 “不是人为,难道还是天然的不成?”阿慎没想到聪明如扑克脸,竟然也会为这个迟疑。“你说这是个迷宫的时候,我这才发现,一路走来,这个迷宫倒很像是依据五行而建。说完,他蹲下来,并招手让扑克脸把火凑近。他用手指在地上边划边说,“下坤上乾,按照这里的地理位置,南为坤,北为乾,我们站的起点是坤宫,离我们最远的地方一定有个乾宫,也就是破解这个迷宫的出口。而刚才我们一路走来,都没有发现岔路,那只能说明一点。” “岔路被隐藏起来了。” 阿慎愣了一瞬,拍拍手站起来,“说不定失忆之前,我还是个闻名一方的算命大师,我竟然还懂这些。” 扑克脸当然不会愿意听他胡扯。举着火把默默地走在最前头。直走到两人都认可的地方,阿慎趴在墙壁上,耳朵贴在墙壁上,左敲敲,右拍拍,终于发现墙角下的墙体空心且薄弱。 他站起身,用脚踹开薄薄的土层,背后竟然是一个一尺见方的洞。 两人沿着这个洞匍匐前进,很快,阿慎察觉到眼前越来越亮,不一会儿,竟然就来到了一口新的井口下面。 可让他们惊讶的是,井底躺着一个人。 第十六章 进退维谷 “她不是……?”阿慎把人翻过来,一眼就认出她是扑克脸一直跟着的那行人里的一个。 扑克脸单膝跪下,探了探她的鼻息。扑克脸将火把递给阿慎,抱起俞悦往洞里走。阿慎紧随其后跟上帮扑克脸照明。火光微弱,不断在他们头顶颤抖。扑克脸将俞悦平放在地,开始解俞悦上衣扣子。 “你干什么!”阿慎惊慌。 扑克脸一愣,手在半空停下,一秒迟疑后,继续手上的动作。“她中暑了,需要帮她解开衣服散热。”扑克脸到底顾忌男女有别,只是将俞悦的衣服解开两颗扣子,露出脖子和锁骨。 “她很快就会醒吧?要不要给她喝水?” 扑克脸摇摇头,静静地看着俞悦。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十分钟后,俞悦依旧没有醒过来。扑克脸托起俞悦的头,掐了掐她的人中。 “她好像有反应了。”阿慎叫道。 扑克脸把水壶送到俞悦嘴边,水一点点****俞悦的唇。迷迷糊糊中,她察觉到唇上阵阵清凉。她微微张口,水顺着她嘴角滑进口中。她始终闭着眼睛,不敢睁开,仿佛睁开眼睛就会看到明晃晃的光,而口中如饮水的触感也会消失。直到她听到阿慎的声音,本能地皱了皱眉,微微醒转过来。 她越过正在喂她水的扑克脸,径直看阿慎,阿慎的脸一半隐在黑暗里,一半在火光中忽明忽暗地闪现。她惊讶地停下嘴上喝水的动作,撇开头。扑克脸注视着俞悦,收起水壶。 “阿慎……”俞悦喃喃道,她疲倦地眨眨眼,视线始终停留在阿慎身上。 阿慎不明所以,尴尬地转向扑克脸,似乎在向他求救,“她认识我?……” 扑克脸见俞悦自己可以支撑坐起来,从俞悦肩膀上抽回自己的手,撇开头将水壶挂在腰间。 “你在说什么?你是阿慎啊,现在国内最年轻的考古学家,慎博士!”俞悦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竟然会在这样的情况下与阿慎重逢。 阿慎奇怪地看了看俞悦,蹲到扑克脸身边,小声地说,“你知道她认识我?” 扑克脸面无表情地摇摇头,“不知道。”说完,自顾自整理起行囊。 阿慎小心地将视线转回俞悦,挤出一个笑,“我醒过来之后,就不记得之前发生过什么事了。不好意思……你是谁,我真的想不起来。” 俞悦喜极而泣,“没关系,没关系。我知道你是谁,我可以慢慢告诉你以前的事情。”俞悦用袖口抹去脸上的泪,“阿慎,你怎么会在这里?” 阿慎怔了一瞬,他想了想,一时半刻还真不能说清楚他们为什么会在这。他犹豫的时候,扑克脸抢先用沉沉的语气说,“说来话长,我们还是赶紧出去吧。” 俞悦看了看表,惊道,“已经这个时间了。”她晕倒前的最后记忆,是在井口往下眺望,眼前一黑,一头栽倒进井底。可是现在她手表上已经显示时间是傍晚五点五十。 太阳已经渐渐下山了。 扑克脸带头走在前面,阿慎将俞悦扶起来后,尴尬地撤回手,指了指俞悦领口的扣子。俞悦一惊,羞地脸都红了,她急忙背过身把扣子扣好,然后转过来冲阿慎灿然地笑。 可是走在最前头的扑克脸却皱了皱眉。停在前面站住不动了。 阿慎对俞悦情深义重的眼神很不适应,趁此跑到扑克脸身边,“怎么回事?” “你看。”扑克脸盯着头顶。 阿慎一看,立刻火不打一处来,“妈妈的!到底是谁,把井口给封住了!” “发生什么事了?”俞悦紧跟上来,听到阿慎咒骂,问道。 “有人把井口封住了。”扑克脸平静地说,声音冷冷的。 俞悦抬头看上去,原来的井口被一块大石头堵住,不知道能不能推开。 阿慎沿着井壁蹲下,拍拍肩膀,“扑克脸,你上来!” 俞悦接过扑克脸的火把,扑克脸踏上阿慎的肩膀,伸手去够井口那块大石头。扑克脸手掌碰到石头,使出全身力气,石头纹丝不动。 “不行,使不上力。” 支撑一个人的重量对阿慎来说就已经有点勉强,加上扑克脸在上头使力,阿慎有些支撑不住。只好将扑克脸放下来。 “现在上不去了,怎么办?”阿慎又咒骂道,“要是让我知道是谁干的,我一定会打的他满地找牙,欺负到老子头上了。” 俞悦见阿慎露出这么一副粗鲁的样子,惊讶极了。 扑克脸将火把伸向山洞前头,树枝已经燃烧很久,眼见很快就会燃尽。“我们往前走。”说完回头征求阿慎和俞悦的意见。 俞悦心里害怕,本能地往阿慎身边靠靠,阿慎不解风情,走到扑克脸身边,“走吧。” 扑克脸没有动,看着俞悦,僵硬地说,“你叫什么名字?” 俞悦莫名紧张,急忙自我介绍,“我叫俞悦。” “让俞悦走中间,阿慎,你走最前面。”扑克脸说完,将其中一个火把递给阿慎。 阿慎接过即将熄灭的火把,埋怨道,“这火都快熄灭了,为什么还要用火把,我们包里明明有手电筒。 扑克脸没有回答。俞悦迟疑了一瞬,“大概是因为,我们在地底下,前头通道里不知道哪里会有氧气不足的情况,用火把可以先行试探。这样吧,我可以拿手电筒,这样还能亮一点。” 阿慎回头,看看俞悦,又看看扑克脸,“看来她说对了。”说完,从背包里取出个手电筒交给俞悦。 走了很久很久,俞悦开始觉得有点支撑不住,可是前头的阿慎并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依旧很匀速地往前走。 “这个洞是怎么回事?我总觉得越来越冷。”阿慎突然大声说。 俞悦从刚才开始起,就已经察觉到了。他们好像在不断地往地底下走,而且经过的路越来越难走。 扑克脸没有接话。俞悦和阿慎都明白,如果火把熄灭,在这山洞里,很可能会有危险。 又走了一段路,阿慎越来越不耐烦,他始终按捺不住心头怒火,刚想发作,脚下一滑,摔倒在地。他骂骂咧咧地站起来,伸手一摸,屁股上全是湿泥。 狭窄的通道里传来俞悦极低的惊呼。 “阿慎……”俞悦用力将阿慎扶起来,阿慎手撑着洞壁,勉强站稳。火把因为刚才的落地而熄灭,现在洞里只有一束白色的电筒光。阿慎为刚才的事情怔了一瞬,回神时俞悦已经握住他的手臂,他全身一紧,说话也结巴起来,“你身后的扑克脸,去哪儿了?” 俞悦不知道是冷还是害怕,浑身都在发抖,她尽量保持镇定,回头用手电筒照了照,“扑克脸?” 阿慎失去了判断能力,支支吾吾说,“我们去找找看……” 俞悦点点头,留意到阿慎并没看她,于是又“嗯”了一声。 他们往前走了几步,俞悦察觉到身后的土壁一点一点亮了起,她回头一看,看到微弱的光照下,两个人影从正从山洞的另一头移过来,影子一点一点往这边挪动,似乎就要从他们头顶上压下来。这个洞里除了他们三人,根本没有其他人在。她惊怕地用力扯扯阿慎的衣服。 阿慎也发现了,他立即把俞悦护在身后,自己走到拐角处,探头往前看,只见一个两人宽的黑影在洞里挪过来,由于洞很狭小,它勉强可以通过。它正在慢慢地走近他们。阿慎眼力好,仔细一看,那人不是扑克脸是谁,他好像驮着什么,所以才走得这么缓慢又艰难。阿慎宽慰俞悦,走到扑克脸身边,轻轻锤了锤扑克脸的肩膀,扑克脸诧异地看着他,“你这是做什么?” 阿慎没有解释,只是赌气一般地说,“等会跟你解释。”说罢,把视线移到扑克脸半抗住的人身上,“他是谁?” 看到扑克脸扬扬下巴,阿慎捏住捏住那人的下巴,抬起脸。 “这不是巴图尔吗?”俞悦惊呼,“他怎么晕了?” “他从刚才起就一直跟着我们。”扑克脸把巴图尔从肩膀上卸下。巴图尔顺着洞壁滑下来,整个人瘫软在地上。 “我就觉得奇怪,好好的井口怎么被封住了,肯定是你搞的鬼!”阿慎使劲踹了巴图尔两脚,踹完觉得依然不解气。“这人就该困在地底下,永远都出不去。” “对了,阿慎,那张纸条是怎么回事?”俞悦想起阿慎留下的纸条,“你一早就知道巴图尔有问题了吗?” 阿慎看了看扑克脸,扑克脸面无表情地举着火把目视前方,装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当然,我是阿慎啊,当然一眼就能看出他有问题。”阿慎盯着扑克脸,故意拉长声音说道。 “他哪里有问题?”俞悦接着问。 “时间不多了,我们赶紧走吧。”扑克脸催促。阿慎像得救了一样,附和说,“是,扑克脸的火把也快熄了,抓紧赶路吧。” “但是巴图尔怎么办?”俞悦问。“真的要把他扔在这里吗?” 这里是荒漠的地底下,如果把巴图尔留在这里,他一定会被冻死饿死。虽然他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能眼睁睁把他留在这里任由他自生自灭。 想到这里,扑克脸说,“把他带上。”他迟疑一瞬,“等他醒了,还有事情要问他。” “嗯,我也想问他昨晚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醒过来就已经在荒漠里了。”俞悦说道。 阿慎已经不愿意再往前,他说,“你看,这洞里湿气越来越重,总觉得越往前越通到地底下,我们还是别掺和了。” “往回走吧。”扑克脸看看俞悦疲倦地样子,说,“往前走到干的地方,我们再休息。” 第十七章 暗渠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安静的洞里,四人喘息声越来越重,扑克脸走在最前头,时不时回头扶俞悦一把,俞悦体力不支,坦然接受。 阿慎背着沉重的巴图尔,刚开始一直骂骂咧咧,口吐脏话。走着走着,再也没有力气说话,只是慢慢跟着扑克脸和俞悦走。 走了约一个小时,俞悦看看手表,“为什么我们走了那么久,这洞里还那么湿?” “他娘的!”阿慎终于忍不住,手一松,把巴图尔从背上卸下,“我们不会又走到迷宫了吧!” 扑克脸手上的火把已经微弱地只剩一个火苗,他用微弱的火光往前探了探,“火就要灭了。” 俞悦心跳地比任何时候都快,即使阿慎在身边也不能让她不害怕。这么狭小的洞里,前后都没有尽头。 “坐下休息一会儿吧。” 俞悦顾不上太多,腿一软,就在泥地上坐下。阿慎在俞悦身边滑下来,看了看依然昏迷的巴图尔,“你把他怎么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有醒过来。” “打晕了而已。”扑克脸说,“你们留在这里,我去前面看看。” 俞悦举着手电,阿慎干脆把火把扔了,借着俞悦手电的光,两人开始休息起来。坐在阿慎身边的俞悦,顿时没了紧张感,脸上的表情跟着舒缓不少。 扑克脸转身往前走去。 “这些洞怎么感觉怎么走也走不完似的。”阿慎随口说了一句。 阿慎和俞悦紧挨着坐在地上,俞悦原来还有点害怕,突然她噗嗤笑了。 都这个时候了,这个姑娘还能笑得出来,他阿慎倒还是小瞧她了。“你笑什么?”他一向不羁又桀骜,失忆之后,性子没变,偏偏在扑克脸和这个姑娘身边会顾忌一二。 “我记得,你以前有个项目,在新疆,是关于楼兰的。研究所派你到这里来研究太阳墓里刚出土的玉棺。你临走前,我缠着你要你跟我讲楼兰古国还有新疆的一些事情。你就跟我说过,贯通吐鲁番地下的坎儿井有上千条,被当地人称作‘地下的万里长城’,刚才你突然那么说,就让我想起那个时候了。”俞悦垂头一笑,脸上尽是怀春的娇羞。 阿慎脸一红,他根本就不知道俞悦说的这些事,“你真的觉得,我是阿慎?” “阿慎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也不会把你认错呀。”俞悦盯着阿慎的眼睛,异常认真地说。 阿慎的脸微红,幸好这里光线昏暗。他一抬头,这才发现扑克脸已经出现在通道前头。 阿慎连忙站起来,有点心虚,“怎么样了,前面?” “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同。先走吧。” 阿慎和俞悦交换了个眼神,站起身就走。扑克脸想起什么,问,“巴图尔呢?” “在那里。”阿慎指指巴图尔躺下的地方,那里竟然空无一人,“他什么时候不见的?”阿慎和俞悦完全没有察觉到巴图尔已经溜走。 “他肯定是往洞的更深处去了。别管他了。”扑克脸看了看阿慎,表情很复杂,“阿慎,你可以判断,我们现在在什么方位吗?” 阿慎想了想,“应该正在偏向艾丁湖的西南面。如果我们要回去,那应该就会回到艾丁湖的西北面,就是往这个方向。” “西南面……”扑克脸陷入了沉思,随后断言道,“书上记载,新疆人当年开发出坎儿井的时候,为了使坎儿井的水具有流动性且起到节约用水的目的,特意在坎儿井的外围开发出了一条暗渠,这条暗渠直通天山山脉。” “也就是说,天山上的水流进坎儿井,最后流向是这条暗渠?” 扑克脸点点头,“只是也许是因为经济的发展,使得坎儿井的利用越来越少,所以这条暗渠也就废弃了。还记得我们刚才经过的那个地底湖吗?汇入地底湖的水应该就是来自坎儿井。”扑克脸抚摸这洞壁,“我一直诧异,坎儿井为何会是地下通道,根据你刚才的方位描述和这条通道在地层的走向,我才想起来,这应该是暗渠。” “说了半天,我们到底应该怎么出去?”阿慎听了半天,只听明白他们所在的地方不是坎儿井的正道。“暗渠跟我们出去有什么关系?” “如果我没有猜错,我们的方向没有错,因为暗渠并没有岔道。但是刚才巴图尔可以把我们的竖井口堵住,很可能是把最近的两个都给堵上了。我们要找到另一个竖井出去,最少要走几十公里,也可能,以后的通道里再没有竖井直通地面。” 俞悦没有插话,听地认真,唯恐落下了什么重要的信息。 “几十公里,我们花两天总能走到,到时候上地面就行了。这地下也不缺水,三天我们不至于饿死。”阿慎激动起来。 “是不是有什么困难……”俞悦看扑克脸没有反应,小心翼翼地问。 在苍白地手电筒光照下,扑克脸抬起眼,一字一句地说,“我们没有时间了……” “什么叫没有时间了?”阿慎心急如焚,可是面对冷静的扑克脸和极力克制的俞悦,他也不好发作,只能压制着自己,问。 “原来这条通道,我们一路走来并没有这么潮湿。本来我也以为是因为我们逐渐在往地底下走,所以没有在意。可是刚才往回走了这么久,地面还是潮湿的。我刚才再往前走一段,已经可以听到水声。说明我们离地底湖不远。可是为什么通道里会变得这么潮湿?” 阿慎不明所以。倒是俞悦慢慢地回答,“是因为,这条暗渠,本来就是用来疏导坎儿井的水的。” 扑克脸眨了眨眼睛表示赞同,接着说,“如果我没有猜错,很快,这条暗渠就会被水淹没。” “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满月要到了。” 俞悦接过扑克脸的话,“满月的时候,月亮和太阳施加引力,产生潮……但是,条件是地下要有很多很多水……”刚说完,俞悦就打断了自己,“天山……” 天山,就是一个天然的冰冻了的水库,一到满月,地表上一片平静,但是地底下却是波涛汹涌。 三人的脸色变得很难看,“那我们怎么办?” “暗渠的通道上不去,我们只能通过坎儿井的竖井上去,坎儿井四通八达,竖井有很多,一定可以在大水来之前,找到竖井上去。” 不知道为什么,俞悦此刻竟变得异常坚定。眼前的男人虽然年轻,但有着和阿慎一样渊博的学识,对于地理方面的知识也可与阿慎相较一二。她不禁仔细打量起扑克脸来。 阿慎见俞悦不再犹豫,尽管心里一直感觉发毛,还是咬咬牙,“死就死!走吧!” 很快,他们来到地下湖的地方,水位已经明显升高,原本是陆地的地方,渐渐正在被水淹没。 “会游泳吗?”扑克脸看着平静却暗藏汹涌的湖水。 俞悦点点头,她从小就和阿慎一起学过游泳。阿慎却开始摇头退缩,“我不会……” 俞悦惊讶,“你不会游泳?” “我就是不会。”阿慎还没说完,就已经被扑克脸推下水。扑克脸冲俞悦点点头,俞悦心领神会,一起跳下水。 水从每个缝隙钻进阿慎的身体,他本能地蹬了几下腿,大口大口吐出气泡,很快浑身开始僵硬,往下沉。 扑克脸和俞悦一人一边把他捞起来,把阿慎的头控在水面上,往前面游去。 “老子……老子不干了……我说……”阿慎慢慢醒转过来,咳出几口水后开始虚弱地碎碎念,“这真是比上刀山下火海还要艰难,早知道,老子就不该下那该死的井,早知道……”阿慎接连呛了好几口水,依旧不愿意消停。 俞悦和扑克脸在两边拼命地逆水而上,还要驾着阿慎,两人更加吃力,速度也渐渐慢下来。忽然俞悦挣扎了两下,就往水下沉。 “老子生平最怕水,老子虽然失忆,但是……”阿慎左右手臂上的力道先后松开,他顺势往下沉,话还没说完,一口水就直呛到嗓子眼里,疼地他在水里龇牙咧嘴。他张开手臂使劲扑腾,却还是感觉自己正在一点一点往下面沉。 而此时扑克脸已经抓住正在往下沉的俞悦,俞悦有些脱力,她的腿被水草缠住,怎么也挣脱不开,扑克脸顺着俞悦的腿摸到水草,用尽力气扯开,扶起俞悦往边上去。俞悦探出水面,一手扶着石壁,一手推开扑克脸,示意他赶紧去救阿慎。 扑克脸没有应答,转身又没入水中。 三人浮在水面上,哗啦啦的水声在三人头顶浇下来。头顶三米处就是坎儿井。“这该怎么上去?”俞悦问。 “顺着树根往上爬,然后越过坎儿井的围栏。”阿慎建议说。 扑克脸思考了一瞬,手抓住树根,慢慢带起身体。 第十八章 大水 爬上约一米,扑克脸手臂上青筋乍现,“树根太滑了,需要很强的臂力”他微微喘息,目光始终停留在俞悦脸上。俞悦仰着头,因为长时间泡在水里,浑身都在颤抖。 “等我和阿慎上去之后,再把你拉上来。” 说完,看了看阿慎。阿慎心领神会,开始跟着扑克脸往上爬。 石壁上已经缠绕了满满的胡杨树根,踩踏攀爬原本并不是很困难,只是因为这一片区域的树根受到坎儿井灌注下来的水汽影响,常年湿润,根系潮湿润滑,有些甚至长出了青苔,手脚很容易从树根滑脱,大大加大了攀爬的难度。好在阿慎和扑克脸都有些功夫的底子,直到爬上坎儿井,也没发生多大意外。 “我们怎么把俞悦拉上来?”阿慎问道,见扑克脸首先脱下外套,心领神会,“幸好我换了维族的长袍,这衣服长度都快够2米了。” 俞悦抓住他们放下来的衣服,在手上绕了两圈,身体慢慢被拉出水面…… 阿慎站在坎儿井边围栏上,扑克脸在他身后。两人用力将俞悦拉出水面。快脱离水面的时候,水的阻力太大,两件系在一起的衣服竟慢慢松开。她顾不得许多,继续任由两人将她往上拉。 忽地衣服松开,阿慎暗叫不好,俞悦惊呼一声,就要落入水里。 阿慎耳边一阵风而过,扑克脸半个身体扑出围栏,勉强拉住了俞悦。阿慎本能地抱住扑克脸的身体。“哎哟,我的妈呀!你们俩可真沉。” 阿慎抱着扑克脸的要,察觉到瘦地不同寻常,衬衫之下,可以触到衣服下的肌肤。骨瘦如柴的身上的皮肤也很松软,几乎可以用形容枯槁来形容。可是,扑克脸还这么年轻。 阿慎看着扑克脸的侧脸,手上的力道有些松懈。直到扑克脸大吼一声,阿慎才与他一同用力,将俞悦拉上来。 俞悦坐在平台上大口喘气,身旁是同样瘫软的阿慎。扑克脸已经拧干衣服穿上。硕大的迷彩服遮盖了他消瘦如柴的身形,他环顾了一圈底下的湖泊,也慢慢坐下来。 休息片刻后,阿慎首先起身,“走吧。” 也许用力过度,扑克脸已经没有力气,他勉力站起来。“我们已经在井下呆了很久,再过几个小时就是满月。我们一定要趁满月之前找到出口。” “你没事吧?”阿慎担心地看着扑克脸。 “我没事。”俞悦和扑克脸几乎同时回答。扑克脸说完,就扶着墙壁慢慢往前走。俞悦轻轻地问阿慎,“扑克脸怎么回事?受伤了吗?” 阿慎什么也没说,只是摇摇头,让俞悦走中间。 坎儿井井槽里的水已经漫上两边的走道,越往前走,水流越急。阿慎心里明白,按照这样的趋势,不出一个小时,水位就会急速升高。加上逐渐湍急的水流,他们很可能会被冲下去。 “我们要加快速度了。” “这水也太急了,我觉得,从刚才开始,我们就在原地没有动过?” 黑暗中,三人根本没有时间思考,俞悦用力跨出一步,靠近扑克脸,“按照这样的速度,我们根本来不及出去。” 扑克脸什么也没说,突然他脚下一空,他整个人往水里栽倒下去。 “扑克脸?”俞悦头发粘在脸上,只看到一个黑影栽进了水里。黑暗里往前摸索,她手指触碰到的,都是冰冷而坚硬的石壁,始终没有摸到扑克脸,也没有扑克脸的回音。 “阿慎,扑克脸……” 阿慎早就看到了这一幕,一直留意着水里的动静,直到见水里有个黑影飘过,急忙跳下水槽,将他扶起来。勉力支撑着才没有被水流冲走。“俞悦,搭把手。” 俞悦一手扶着石壁,另一只手将阿慎拉上来。担心地问,“他怎么了?” 阿慎勉强将扑克脸架在自己肩上,“不知道。” 俞悦忧心忡忡地听着水流哗哗而来的声音,“我们会不会死在这里?” 阿慎心里没底,现在的状况任谁都知道,他们是进退无路。往前走,是漫无尽头的坎儿井,不知道通往哪里,也不知道多久后他们就会被逐渐增高的水位淹死。往后退,是逐渐被淹没的天然湖。眼下扑克脸不明原因地昏迷,阿慎不会游泳,若真是水位增高,下去地下湖也只俞悦一人有生还可能。 “你有没有发现,水位变高地更快了。”水已经逐渐漫上他们的下巴。阿慎托了托扑克脸的下巴,对俞悦说,“俞悦,你会游泳,你别管我们,往下游的湖里去,那里空间大,说不定你还能有活下来的可能。我和扑克脸,就只能死在这里了。 俞悦哪里肯离开,“不,我不走。一定有办法的。”此时水已经漫过俞悦的额头。扑克脸的身体压在阿慎身上,阿慎踮不起脚。水已没过阿慎的鼻子。俞悦游到阿慎身边,撑起扑克脸的身体,伸出另一只手去拉阿慎。 阿慎身上的重量减轻,他踮起脚,勉强把鼻子露出水面呼吸。俞悦顾不上说话,在黑暗里看着阿慎被水一点点淹没,心里一阵绝望。 她不断地用力托起阿慎和扑克脸,水却以极快的速度淹没上来。很快,水已经将阿慎完全淹没。俞悦用手死死抓住扑克脸和阿慎,生怕他们被水冲了去。腾出另一只手近乎绝望地划着水。眼泪嘴里不知是水还是泪,“扑克脸,醒醒!醒醒……”在阿慎和扑克脸上生命一点一滴消失的时刻,她忽然察觉到身后有人握了握她的手,冰冷的水里,从她手心传来如此温暖的力量。 “别怕。”俞悦分辨不出是扑克脸还是阿慎的声音,几乎下一秒,阿慎和扑克脸同时浮出水面。 “扑克脸?” 阿慎大口大口地喘气,他已经筋疲力尽到没有力气说话。却像是激发了求生的本能,开始拼命蹬腿划水。他力道太大,一抬手将扑克脸拍到石壁上。 “阿慎。”俞悦游过去制止他。转头去搜寻扑克脸的身影。 她感受着湍急的水流从她身边冲刷而过,忽地她被一只手紧紧抓住,连同身边的阿慎一起被拉到石壁边,手竟被牵引着握住一根钢管。 “爬上去。” 俞悦这才发现,这是一条阶梯,她抬头望上去,头顶上竟然是一条黑漆漆的通道…… 三人趴在通道内,休息了很久,才恢复了一点体力。 阿慎愤愤道,“老子竟然差点死在这里。如果再让我看到巴图尔,一定会让那家伙好看。” 说完,看了看沉默地俞悦和扑克脸,扑克脸闭目养神,并不理会。倒是俞悦苦笑了一下,“这么大的水,巴图尔在那暗渠里,一定已经被淹死了。” “死了好。想把好好的活人堵在地下的人一定不是什么好人,咎由自取。” 俞悦苦笑,“阿慎……”先前她一直沉浸在与阿慎的重逢里,此时静下来,听着地下哗哗水声,莫名觉得眼前的阿慎非常陌生。 “我们合计一下。现在我们肯定是下不去了,这水也不知道要淌到什么时候。我们现在好像除了往前走,别无选择吧?” 俞悦嗯了一声表示赞同,目光却落在扑克脸身上。 扑克脸没有一点反应,他依旧靠着石壁坐着,一动不动。俞悦看了一眼往前的隧道,“这里依然是坎儿井吧?为什么没有被水淹没?” “大概是因为,这里本来就不是用来运水的吧?”阿慎接着说,“这里,不仅在输水的井上面,单单从我们这里看来,一点水都没有。” 俞悦也察觉到,尽管底下水流奔腾,他们所在的地方,像是地表一样,异常干燥。 闲聊着,俞悦和阿慎渐渐困倦不堪,倒头就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俞悦被水声惊醒,她一刹那不知身在何处,迷迷糊糊地醒过来,黑暗中,看到歪歪斜斜躺在地上的阿慎,而原本坐在他旁边的扑克脸已经不知所踪。 “阿慎,阿慎,醒醒。” 阿慎勉强醒过来,睁开眼极力辨认,才适应了黑暗,“我说,再让我睡会儿。” 俞悦一怔,随即说,“扑克脸又不见了。” “哎呀,不见就不见,他自己有脚,我还能栓住他不成。”说完又要躺下。 “阿慎。”俞悦又把阿慎攥起来,“别再睡了,扑克脸不是你朋友吗?” 阿慎迷迷糊糊地摆摆手,“他不是我朋友……” 第十九章 再陷迷宫 “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很陌生的地方,周围都是仪器。我第一反应就是以为自己被抓了当试验品。看到窗户打开,我就立马拔了身上的电线跑出来了。”阿慎一笑,“扑克脸是我遇到的第一个人。” 俞悦点点头,轻轻地说,“我还以为,‘扑克脸’是你对他的昵称。既然你不认识他,为什么要跟他走?”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只是从他看我的眼神里察觉到,他好像认识我,我跟着他或许可以找回以前的记忆。”他羞涩地摸摸头,“至少他知道我叫阿慎。” 俞悦忍不住嘟囔,“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都是扑在考古上的,身边的朋友屈指可数,我也都见过。这个扑克脸,我却不认识。” “我以前是做考古的?这个职业可真够古董的。”阿慎笑了笑。 两人之间的气氛开始变地轻松起来,“为什么你叫他扑克脸?”俞悦终于忍不住问。 “你不知道他这个人,我跟着他,一路从舟山到新疆,路上他竟然一句话都没有跟我说。无论我说什么,他都挂着一张脸。”阿慎耸耸肩,“我干脆就叫他扑克脸了。” “原来是这样……不过他现在去哪里了?” “他一定是看我们睡地太死,就先去探路了。你别看扑克脸瘦弱地跟猴子似的,他可厉害着呢,连我也打不过。”阿慎想起抓住扑克脸时手上的触感,手指微蜷。 “连你也打不过,那真的是相当厉害的了。”俞悦迟疑,“只不过,总觉得,他的身体很虚弱,刚才就昏倒在水里了。”说到这里,俞悦有些担心。 “扑克脸。”阿慎越过俞悦的肩,看到扑克脸一脸阴沉地站在俞悦背后。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老兄,你去探路也该跟我们说一下。” 扑克脸一闪身,避开了阿慎的手。“休息好了就走吧。”扑克脸的视线落在俞悦脸上。俞悦体力恢复地差不多了,脸上的疲劳一扫而空。 “我们现在在哪里?”俞悦望着前头茫茫的黑暗。 “随便在哪,只要没有水就行。”阿慎带头,扑克脸自然而然地落在俞悦后面。“想起来真让人生气,我们倒还好,只可惜了那几个手电,现在这里面这么黑,要走多久才能是个头。” “要说这通道,可比暗渠好走多了,宽敞又平坦。”俞悦跟在阿慎后面,听他叽叽喳喳说了一路。 “可是,我总觉得奇怪……” “有什么好奇怪的,难得地底下还有这么条好走的通道。” “正是因为好走,我才感觉奇怪。我们下面的坎儿井,用钢筋加固,灌以水泥,是因为坎儿井起到了输水的作用,关系重大。可是这条通道,一路走来什么也没有,而且这墙壁……”俞悦摸摸墙壁,手掌皆是水泥浇涂的质感。“我不明白,这条通道到底是有什么用处?” “哎……”俞悦惊叫了一声“我好像摸到了什么。” 扑克脸和阿慎循着俞悦的声音摸索到俞悦身边,用手细细摸着,“这应该是灯。” “应该是老式的油灯。”扑克脸轻轻地说。 “有了灯却点不了,哎!”阿慎重重地叹了口气,“我们还是继续摸索着走吧。”说完,俞悦察觉到阿慎慢慢往前走去。 “我们也走吧。”俞悦跟在阿慎身后。没走多远,就听到“擦擦擦”,通道里竟然亮了起来。 “扑克脸,你以前是变戏法的吗?竟然把灯点燃了。” 俞悦一眼落在扑克脸手上,“那是火石。”她和阿慎刚才摸了这么久也没摸到的火石,被扑克脸发现了,她暗暗赞叹起扑克脸的细心。 “就跟原始人钻木取火一个道理?这东西值钱吗?”阿慎把火石拿在手里反复琢磨。 “火石又叫燧石,是一种矿物石,不值钱。” 阿慎急忙将火石交给俞悦,去取墙上的油灯。 “等等。”扑克脸制止他。在俞悦和阿慎莫名的目光下,扑克脸退后一步,“你们看。” 顺着扑克脸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灯光晕开的石洞壁上,斑斑驳驳,凹凸不平。 “这是什么?” 扑克脸上前两步,取下油灯,在石壁上细细观察琢磨起来。“如果我没有猜错,这应该是壁画。”扑克脸没有回头,“这壁画年代久远,而这通道却是新近修缮的。” 俞悦怔怔地看着扑克脸的背影,觉得这个背影异常熟悉。 “这壁画都画了什么?破损地这么厉害,有什么价值?” “从学术上讲……”扑克脸转过身,触上俞悦的眼神,怔住不语,他撇过头,“损坏地这么厉害,要专家才能知道这上面到底是什么。我们继续赶路吧。”说完兀自走到最前头,阿慎扬扬下巴,和俞悦一起跟上扑克脸。 扑克脸慢慢行走在黑漆漆的通道里,油灯照亮的区域很有限,光线朦胧下,那黑仿佛粘稠地化不开似的。 “走了这么久,怎么完全没有不同的地方?”阿慎首先发话,“该不会这次是真的遇上鬼打墙了吧?” “不会……这个世界上没有鬼。”扑克脸走了一会儿,才停下来。“还记得之前我们遇到的那个迷宫吗?” “你是说,我们又到了迷宫?” “现在还不敢肯定,但是我们走了这么久,这通道里的一切都似乎没有改变。这是最简单的迷宫背景布局。” “可是,这通道走了这么久,我们都没有遇到死路,怎么能说这里是迷宫?” “你看。”扑克脸举高油灯。阿慎“操!”了一句,扑到前头的墙壁上,墙壁阻挡了他们的来路,俞悦知道,扑克脸说对了,这里也许真的是迷宫。 “他娘的,那墙壁堵得死,连条缝隙都没有。”阿慎骂骂咧咧地回来,一屁股坐地上,“老子走了这么久,腰酸背痛浑身抽经的的,走的还是死路一条,不走了!” “阿慎……”俞悦刚想劝,扑克脸走到墙壁处,仔细看了看,“我们这才是刚开始,不走的话,才是真正的死路一条。”扑克脸的声音很轻,在这石洞里却强硬地掷地有声。 “我们退回去还不行嘛!”扑克脸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土,“我倒不信了,我就在那里候着,等水位退下去,我们总能出去,单单喝水,人总能坚持个五天。”说完,就大跨步往回走。 俞悦向扑克脸投去担忧地目光,快步跑过去拉住阿慎。“如果扑克脸说的是真的,那我们已经走不出去了。” 阿慎猛地站住,“当我三岁小孩呢,我们从这条路走过来,顺着走回去就行了。”说完又要起步。 “阿慎,你听我说。即使有了油灯,这灯光照在石道里的范围也很有限,所以我们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走到了岔路。” “怎么会不知道,一路走过来都只有这一条路。” 扑克脸举着灯台,走到墙边,“你看得出,我是站在墙边吗?”扑克脸的四周黑暗一片,灯光完全没有照出石壁来。 “怎么回事?”阿慎顾不上生气,只是隐隐觉得,扑克脸和俞悦都懂了其中的道理,可是他却什么都不明白。 “你看。”扑克脸举高灯,往旁边横跨一步,阿慎原本以为是墙壁的地方,却被扑克脸穿过了。他急急忙忙地跑上前去,颤抖着说,“这里,到底怎么回事啊。” “其实说起来也简单,“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这边石壁里的特点。都涂满了黑色,黑色是最吸光的颜色,无论举着多少台灯,你都看不清光线以外的地方,当然也就会让人以为,一路走来,这条道并没有岔路。”俞悦说完,扑克脸补充说,“这就是我们谁也没发现这里还有一条岔路的原因。” 阿慎不明所以。 “扑克脸的意思是,我们不知道错过了多少条岔路,回去的时候,很可能走错地浑然未觉。” “你们是说我们已经陷在迷宫里了?!” 第二十章 圆形迷宫 “什么鬼!这年头还真是不能好奇,害人害己。”阿慎一屁股坐下来。 俞悦丧气地同样不说话,靠墙站住不动。 扑克脸举着灯台,油灯灯光照出他五官分明的轮廓,那么好看的一张脸,为什么不笑呢?如果笑起来,应该更好看吧? 扑克脸察觉到俞悦正盯着他看,刻意撇开脸,将整个脸隐没在黑暗里,“休息一下吧。” “你为什么会晕倒在那里?”三人都觉得很是丧气,沉默了好一会儿,阿慎开口问俞悦。 “我也不知道。”俞悦回忆起来,“我明明记得前一天晚上我还在月光村的旅店里。醒过来,就睡在荒漠里了。我身上什么都没有,想起你从前跟我说的坎儿井有水,找了半天,好不容易找到了,脱力晕了过去。” “说真的,你还真是幸运,下面没有水,不然你就算会水也会被淹死。 俞悦不好意思地笑。“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俞悦求助似的看着阿慎。扑克脸还是把脸埋在黑暗里,自顾自挑弄灯芯。 阿慎耸耸肩,“我虽然平常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可是我心里清楚啊,难不成还真坐这里不走。那不是等死嘛!”说完看向扑克脸。 俞悦会心一笑,“既然阿慎这么说,那我们就走吧,这迷宫这么奇怪,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出去。” “扑克脸,我们走吧。”阿慎和俞悦接连起身,可是扑克脸还在拨弄那个灯芯。 “怎么了?” “这个灯油,有点奇怪。” “有什么奇怪的?”俞悦凑过去。 扑克脸身体往后靠了靠,“没什么,走吧。”说完,举起灯台,走到最前面。” “等等!”阿慎在最后叫道。“我们这么漫无目的地走下去,肯定不行。” “扑克脸,阿慎说的有道理。” 而扑克脸像在思考什么似的,没有停下脚步,直到俞悦阿慎再叫他。他才迷茫地缓缓转身过,“你们说什么?” 俞悦怔在那里。微弱的灯光下,她仿佛看到站在那里的是阿慎,因为太专注思考,常常忽略了周围的人。 “你们都魂灵出窍了吗?”阿慎见俞悦和扑克脸都奇奇怪怪的,忍不住大吼一声。声音在过道里回荡。 “有什么话你先说。”扑克脸淡淡地说,眉头微锁,似乎还沉浸在思考当中。 “阿慎,你刚刚说,我们不能这么漫无目的地走……你有什么主意吗?” “对,你们刚才也说了,如果漫无目的地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就又走错路了。我们要有计划地走,至于这个计划是什么,我也不知道。”阿慎耸耸肩。 俞悦也拿这个半吊子的阿慎没办法,叹口气,看向扑克脸,“扑克脸,我觉得阿慎说到了关键,我们要想个办法,不至于走来走去没个掌控。” 扑克脸看看墨黑的墙壁,“墙壁是黑色,并且涂抹了吸光物质,加上油灯晦暗,会走错是一定的。如果我们贴着墙走,哪里有转弯,哪里有岔路,我们一目了然。” 阿慎打了个响指,“扑克脸,你真是太聪明了!那就这么办。我们都靠墙。” 扑克脸对俞悦点点头,俞悦和阿慎站到扑克脸对面的墙边,贴身靠住墙。“你说,我们这样,到了岔道口,该怎么选?”俞悦还是担心起来。 “别想那么多了,等我们遇到,自然而然就会做出选择。” “你倒是心宽。” “我这叫胸怀宽广。” “啊,遇到岔路了……” “扑克脸,俞悦那里有个岔路。” “哈哈,骗你的。” 俞悦和阿慎边走边斗起嘴,这多少让俞悦吃惊,她和阿慎,从来都是相敬如宾。一来是因为阿慎似乎一直都保持着工作学习的状态,他的身份,容不得他放松;二来是因为在俞悦心里,阿慎是需要她仰望的人,她像对待偶像一样对待他,又怎么敢跟他开玩笑。眼前的这个人,跟原先的阿慎判若两人,如果不是俞悦知道他曾遭遇事故因此失忆,一定也会觉得他根本不是阿慎。 “等等。”扑克脸站住不动了,他将左手的灯台换到右手,往右边照过去。果不出扑克脸所说,那里真的有个岔道。如果不是被火光照亮,他们一定会错过。 “那我们,应该怎么走?”俞悦纠结起来。 “直走!” “我觉得应该走岔路。” “为什么,我就觉得应该直走,我的直觉告诉我,我们应该是从直道过来的。” “刚才不是跟你解释过了嘛,说不定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岔了路,直走也不一定能回到原路。” “赌一赌不行吗?” …… 俞悦和阿慎争论不休,扑克脸旁若无人地走过岔路,接着走了一段。直到俞悦发觉灯光渐远,想要追上去,又见扑克脸慢慢地折返回来。 阿慎和俞悦对扑克脸的这一动作大为不解,“扑克脸,你在做什么?” “扑克脸绕进岔路,抬起灯台,“走这边。” 阿慎还没来得及反驳,俞悦已经拔腿向扑克脸走过去了。阿慎只好满不情愿地跟着,摸索到俞悦身后时,不忘揶揄一句,“就你屁颠屁颠地跟着扑克脸。” 俞悦不依不挠,压低声音,“你现在不也屁颠屁颠地跟着我吗?” 阿慎假装没听到俞悦的话,扬起头,“扑克脸,我们为什么要走岔路?” “我也不知道。”扑克脸的回答从他们对面传来。 “你说什么?”阿慎不服,俞悦倒是笑了,“扑克脸是相信女人的第六感。” 阿慎指着俞悦,从头指到胸部,停住了,“你……也能算女人吗?” 微弱的灯光下,阿慎还是看到俞悦涨红了脸,她立马掉头就走,无论阿慎再说什么,她都不再搭理。 “啊。”俞悦低呼,看向扑克脸,“扑克脸,这里。” 扑克脸举着烛台走过来,“你们等等。”说完走进岔路沿着洞壁摸索一番,随后走出来,说,“还是沿着路直走。” 俞悦还是诧异,终究忍住没问,跟着扑克脸往前走。 之后接二连三遇到几个岔路,扑克脸倒是不去岔路打探了,一律径直往前走。俞悦和阿慎一脸不明所以,直到扑克脸说,“我们回头吧。” “你说什么?我们将近走了一个钟头,你现在说回头就回头,逗我们玩吗?!”阿慎火起。他自己也察觉到,自从进了地下的暗渠以来,阿慎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那仿佛是游离在脏器之外的情绪,一旦进入地下通道就上达大脑皮层,再通过语言和行动表现出来。 “你先别着急,扑克脸一定有他自己的道理。”俞悦心里同样没底,可仍然满怀期待地注视着扑克脸,直到扑克脸轻描淡写地说,“我只是在逐一试。” “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思逐一试?” “阿慎,你冷静一点。”俞悦说,“你以前很喜欢迷宫,迷宫类的游戏你都玩过,每次玩你都会跟我说,走迷宫就得耐心一条路一条路试,试到后来,自然而然就会找到突破关键。你失忆了,我不怪你。可是不得不说,扑克脸的方法是对的。” 扑克脸静静地看着俞悦,他眼神里的感情复杂难辨。 阿慎嘟囔说,“那就听扑克脸的。” 扑克脸二话不说,掉头走过原先那些通道,直到第七个,他才停下,“走这边。”他一边帮阿慎照明,一边检查起通道。 “扑克脸,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俞悦走到扑克脸前头,不再跟着阿慎。 “说吧。”扑克脸淡淡地回答。 “你刚才,都绕进通道看了几眼。我想来想去都不明白为什么。” “因为,我想证实一件事情。”扑克脸平静地说。 “那证实了吗?” “嗯。” “那现在可以告诉我们,到底是什么事?” 扑克脸看着前方的黑暗,“基本可以肯定,这是一个圆形迷宫。” “圆形迷宫?总体看,呈圆形,走到圆中心就是走到了出口。所以,你刚才才坚持直走,因为那是通向圆心的方向。” “怎么判断出来的?” “贴着墙壁走,会发现墙壁存在一定的弧度,刚才我探查了两个横向的通道,弧度都很均匀,并且第二条通道的弧度比第一条的更大一些。” “圆形的迷宫……希腊神话里用来囚禁弥诺陶洛斯的迷宫。” “什么弥诺陶洛斯,你们在说什么?”阿慎从刚才起就一直在听俞悦和扑克脸的谈话,终于忍不住插嘴。 俞悦解释说,“弥诺陶洛斯是希腊神话里一个半人半牛的怪物,神话里,他就是被囚禁在这样一个迷宫里。” “这终究是神话,也不能证明什么。” “现在世界上最大的植物迷宫海纳安德尔迷宫就是这样的圆形迷宫,这样的迷宫布局单一,走到哪里都是弧形的通道和直道,但是却极容易让人分辨不清方向。”俞悦抚摸着高墙,疑惑道,“究竟是谁在这地底下建了这么大的迷宫?迷宫中心,到底有什么?” 第二十一章 壁画 “你们分析了这么老半天,那知道我们该怎么走吗?” 俞悦耸耸肩,“没办法知道。” “那还说什么,走哇。娘的,这都什么鬼地方,好端端的地底下又是暗渠又是坎儿井又是迷宫的,还有那奇怪地壁画。要让老子知道是谁这么无聊,造了迷宫来摧残老子。”阿慎边走边骂骂咧咧个不停。 俞悦只能苦笑着看看扑克脸。 然而,扑克脸却径直走向阿慎。 “哎,兄弟,我说出了你的心里话,你也不需要这么直接向我表示。”扑克脸几乎贴到阿慎身上。“你要……干什么” “蹲下。” “哎?”扑克脸的目光越过阿慎,直直地盯着后面的墙壁。他将油灯举到墙壁附近,仔细观察。 “这个墙壁有什么问题吗?”俞悦上前来问。 “不知道。”扑克脸回答。 “大哥,你不知道就要我蹲下……”阿慎满不情愿地蹲下来,“大哥,我可贡献了我的膝盖了,你赶紧的。” “扑克脸一脚踏上阿慎的肩膀,阿慎啊哟一声,扑在地上来了个狗啃泥,扑克脸向上跳去。 俞悦只看到一个黑影闪上去,接着,头顶的灯亮了。 “这是怎么回事?”俞悦看着明晃晃的灯光照亮在他们头顶。 “那里也有油灯?” “可是这个灯这么高,扑克脸你怎么发现的?” “这里的墙上都涂了黑色的吸光物质,唯独那站灯上有一个金属片,遇到光就有微弱的反射。” 阿慎已经从地上站起来,为刚才的事赌气道,“就算有了光,我们也只是不用再举灯而已,还是找不到通道,何必这么开心。” “刚才我们走了一路,是错过那些墙上的灯了吗?既然是迷宫,肯定是不希望人找到路走出去,那又何必装灯呢?这个灯还装地这么隐蔽。”俞悦说着,突然瞪大了眼睛,“不会是……” “跟你们这些文化人打交道真累,说句话绕好一个圈,绕地老子晕死了。可以直接告诉我结论吗?” 俞悦看看阿慎,终于将目光移向扑克脸,似乎在寻求他的支持。良久,扑克脸终于点点头。 俞悦笑着冲到阿慎身边,“也就是说,有灯的地方,就是通往迷宫出口的通道啊。” “哎?这么简单?”阿慎立刻开心起来,完全忘记刚才狗啃泥的羞耻“那我们走吧。”说完他开心地往前走去。 “你怎么跟孩子一样,别走那么快……扑克脸我们走吧?” “等等。”扑克脸依然盯着那面墙。 “墙怎么了?”俞悦走到扑克脸身边,两人直盯着墙面看。 “好好地怎么又不走了?我肚子都饿地叫了一路了。”没人跟上阿慎,他又不情愿地折返回来,看到扑克脸和俞悦正认真地盯着一面黑墙,叹了口气,“真搞不懂你们文化人,脑子里完全是山路十八弯,这墙有什么好看的。念叨完,席地而坐,打开水袋,慢慢喝起水来。 “阿慎,你起来。”俞悦仍旧盯着那面墙,伸手扯扯坐在地上的阿慎。 “别扯我,这么深奥的黑墙,老子怎么看得懂。” “你站起来呀。”俞悦死命把阿慎攥起来,“你看。” “哇塞,这不是一面黑墙吗,怎么会……”阿慎瞪大了眼睛,在他眼前的竟然已经不是一面黑墙,而是一副壮阔的壁画。“这都画了些什么?” “这应该是说,一个国王戍卫国土,与民众一起抗击外敌的故事。”俞悦慎重地将壁画的场景描述出来。 “仔细一看,那个国王还是个女的,长地还挺漂亮。”阿慎摸摸下巴上的胡茬,说道。 俞悦鄙夷地看了一眼阿慎,默不作声地继续研究壁画,“我刚才还在纳闷,这个墙壁怎么坑坑洼洼的,原来竟然暗藏了这个玄机。如果不是扑克脸,我们还真的不能发现这么壮观的壁画。”突然俞悦叹了口气,低喃道,“如果阿慎没出事,他一定可以知道这是为什么。” “虽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一定是借助了光的效应,让颜料显现出了原来的色泽。还记得我们刚发现第一盏灯的时候吗?” “当时我们看到的壁画残缺不全……” “应该不是壁画残缺,而是光线昏暗,使一部分颜料没有显出来。” 俞悦明了地点点头,“这么说,画出这壁画的人还真是费尽心机。” “你们不觉得,这一大片人很奇怪吗?”阿慎想看得更仔细,无奈再向前一步,壁画上的图案就变得模糊。“那些进攻国王的人,身上穿的衣服,都不一样。” “嗯,看上去像是不同部族的人,所以衣着也不同。” “而且,那个国王头顶的天空还有一团白光。那是什么?” 俞悦看了看扑克脸,扑克脸沉浸在壁画里,根本像没听到他们俩在说什么一样。 “不管怎么样,我们还是先走吧?尽管找到了破解迷宫的办法,也不知道我们还要走多久,再在这里耽搁,我们迟早会饿死。”俞悦听到阿慎肚子咕噜咕噜地叫,莞尔地说。 大概行进百米,原来的灯光就完全消失,按照原来的方法,扑克脸点亮第二盏灯。 俞悦和阿慎早就已经站到墙壁对面,灯光亮起,阿慎首先叫起来,“这不是植树造林嘛,原来很久以前的人就知道环保的重要性了。” “她是不是就是第一张壁画里那个女国王。” “我明白了,这是不是某个国家的历史?你看,某些君主的墓穴里,不也会在墙壁上刻上他的丰功伟绩嘛,传说那会起到定魂的作用。”阿慎歪头看着面前大幅壁画。 “阿慎,你想起来了?!”俞悦惊喜道,阿慎思考起来的样子和从前一模一样。 “什么想起来?我只是就壁画论壁画,从前的事情,我还是一点印象也没有。”阿慎漫不经心。 “什么是定魂?”扑克脸突然问道,他的眸子里闪着别样的光。 “定魂,应该就是所谓的安定亡魂吧。你也知道,咱们历史上,有很多皇帝,并不是寿终正寝,可是却被宣布是寿终正寝的,举办过大型国丧入住黄陵。可是呢,这些皇帝的魂魄却很可能因为积攒怨气经久不散,所以那些活人为了镇住这些怨灵,从而会采取一系列的方法。壁画就是一种,还有像在死者嘴里放定魂珠,之类的。”阿慎摆摆手,表示说地不耐烦了。 “你为什么会懂这些?”扑克脸面容异常冷峻。 “我也不知道,反正就好像知道。” “因为他是阿慎啊,阿慎可是注明的考古学家。” 阿慎撇撇头,“大概吧。” 接下来,三人转了几个弯后,又找到了壁画,沿路看过去,他们开始相信,这些壁画描绘的就是一个国家的发展史。 “一路走过来,少说我们也看了有十幅壁画了。”俞悦盯着眼前的壁画,终于说出自己想法,“你说,这会不会是楼兰古国的历史……?” “楼兰古国?就是那个西域丝绸之路上最繁华的古国,后来在一夜之间消失地无影无踪的那个?” 俞悦点点头,“你看,从第一幅壁画串联起来的故事就是:一个国王击退外敌,带领自己的子民在荒漠里建起了繁华的绿洲国家。我刚才还有所迟疑,可是看到这一幅,我几乎可以确定。这应该就是楼兰古国。” 阿慎和扑克脸齐齐看向壁画,一座绿洲之城赫然矗立在壮阔的戈壁上,络绎不绝的人载着各种商货在这里歇脚停驻。 “俞悦,你有几分把握?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我们是不是要发财了?”阿慎摩拳擦掌,“等我们出去了,我去找几个记者,把这里公之于众。你刚才不是说嘛,那个什么最大的迷宫?到时候我们也可以把这里开放,来个迷宫逃脱,就叫……楼兰迷宫逃生!我们就要发达了!” 咕噜噜——阿慎的肚子又叫起来。 俞悦为难地冲扑克脸笑了笑。“我就是记者……” “呀,既然你是记者,那这发布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到时候这里火了,我们三七分成!” 俞悦和扑克脸不搭理阿慎,继续往前走。 “哎,如果三七分不满意,我们可以四六。再算上扑克脸的,咱们就三三四分成,怎么样?” 三人走到尽头,再折返回来走向下一个岔路,扑克脸跃上墙壁,点燃了墙上的油灯,油灯的灯光洒下来,扑克竟然察觉到一阵红光扫到俞悦和阿慎脸上。他一惊,心想不好,可是当他安稳着地,俞悦和阿慎没有任何意外。 俞悦和阿慎都睁大眼睛盯着壁画,下一秒俞悦脱力似得扑通一声瘫坐在地上,垂头捂住了脸。 第二十二章 狐狸面 墙上血红一片,这血红色太震慑人心。透过这一片血红,可以依稀看到遍地的残尸。 “是屠杀……”阿慎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是对族人的屠杀。”扑克脸冷静地说,眸子里也像是被染了红色一般。 “是……国王下的命令吗?” “为什么要屠杀?”俞悦像是受到冲击似的,怎么也站不起来。阿慎好不容易将她扶稳。她突然站住了,“我们去看下一个壁画,说完不顾阿慎阻止,直接跑到百米开外。 “姑娘就是麻烦。”阿慎抱怨一声,立马追上去。 很快,扑克脸只听到阿慎大吼一声,“你放开她。” 扑克脸举着灯台很快赶到,俞悦的身后站着一个人,浑身湿透了,头发湿哒哒地贴在头皮上,脸泛着青白色,看上去像是刚从水里爬上来的水鬼。 俞悦还未从壁画的冲击里缓回神,任由他拖攥着。 “巴图尔,你到底想做什么?”阿慎认出他来。 “哼,哈哈,你们到底还能认出我,在下面暗渠的时候,怎么也没见你们问我想做什么?” “你小子,跑地还真够快的,不过你能躲过那大水,也算你运气。”阿慎想要扯开别的话题分散巴图尔的注意力。“原来你真的会说汉语,我们都被你骗了。” “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扑克脸冷静地问。 “那天晚上?哈哈……你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巴图尔伸长脖子,露出雪白的牙齿,“我偏不告诉你。” 扑克脸抓准时机,想要动手。 忽地,远处的拐弯处火光摇曳,人群的影子投到拐弯处的墙上,黑压压的一片。巴图尔狰狞地笑,“来了,来了!”说罢,拖着俞悦连连退到前面的通道里去了。 阿慎刚想追,就被扑克脸拦住,“来不及了。”火光已经越来越近,扑克脸拖着阿慎,进了最近的通道。 “我们和俞悦走岔了!”阿慎埋怨。 扑克脸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让阿慎不要说话。他吹熄手上的灯,静静地靠在墙上。眼见火光越来越近,墙上倒影出列队行走的人。他们走地很慢,行走的步伐还很诡异,前进三步,退后一步,再原地转个圈,跪下叩头后起身再走。 扑克脸瞧住对面墙上斜斜的人影,探出头去。 “那是……狐狸面具?”阿慎的嘴立刻被捂住。 扑克脸摇摇头,让阿慎不要说话。 那一行人以极慢的速度往前行走,很久以后,才走到扑克脸旁边,扑克脸和阿慎隐在通道里。静静地看着他们仪式一般怪异的服装和动作。他们身穿白色长袍,头戴狐狸面具,两人一横排,在通道里延伸,看不到尽头。就在阿慎焦灼难耐的时候,队伍突然停下了。 扑克脸在阿慎耳边轻轻说,“快走。”,阿慎回过神来的时候,扑克脸已经飞快地往通道的黑暗里走去。 “怎么回事?”阿慎极力压低声音问扑克脸。 “他们来了。” 阿慎一回头看,只看到昏暗的灯光下,两个狐狸面具正朝这里飘过来,他吓地立马加快了速度,没想到才走没几步,前头的路就被封住了。 “妈呀,妈呀,扑克脸你快想办法。”阿慎情急之下只得抓住扑克脸的袖子不放。 “一人一个。”扑克脸话音刚落,阿慎的手腕一酸,吃痛松开。眨眼间,扑克脸的身影已经出现在其中一个狐狸面具旁边。 两个狐狸面具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已双双倒下。 “不是说好一人一个吗?你自己把两个都打晕了,我还打什么?”阿慎撩起袖子,逞能地走近一看,“这不是两个人嘛。 扑克脸顺手摘掉他们的面具,“是人。” “哎,扑克脸你看你看。”阿慎指着通道光亮处。四个戴着狐狸面具的人抬着一名女子,女子身穿素白长裙,双手合十,跪坐在木台上。 “她……她不是你的老相好嘛?!” “是她?”扑克脸静静地看着通道外面的队伍依然慢慢地往前进。 “想不想去弄个究竟?顺便把你的老相好救出来。”阿慎拖着一个狐狸面具的脚,往角落里去,还不忘摆摆手,“不准偷看我换衣服。” 等扑克脸把衣服换好,阿慎捅捅他,我刚用你的衣服把那两个人绑了,反正他们短时间之内也不会醒过来。防范于未然吧。” 扑克脸和阿慎从通道走出,顺着队伍慢慢往前走。 “你们两个。”身后有人叫住了他们,扑克脸和阿慎只得停下。 阿慎点头哈腰。那人显然愣了一下,到底没看出什么问题,“你们,到最后去,不得靠近公主。” 阿慎透过狐狸面具,看看扑克脸。两人心领神会地往最后走去。 “你说,刚才他说的公主,是谁?该不会是你的相好吧?”阿慎还是忍不住跟扑克脸搭话。 扑克脸却仍然默不作声。只是静静地跟着队伍走。 “这得走到什么时候。”队伍不断进行叩拜转圈再叩拜,行进地非常缓慢,这让阿慎苦不堪言,“扑克脸,你可不可以冲到前面把所有人都打晕,然后我们带着你的老相好远走高飞。” 正在这个时候,两个身穿白大褂的人从他们身边经过,架着两个人。阿慎一看,骂了一句,“他们竟然抓到俞悦和巴图尔了。这样吧,你对付这一大队人,我对付那两个救出俞悦好不好?” 扑克脸对阿慎的天马行空不予理睬,却也好像没有看到俞悦一样,目光坚定地盯着前方。 “巴图尔?” 玛依莎见巴图尔被捆着从她身边经过,按捺不住,爬到木台边缘。 巴图尔早已被制服,正昏迷着。 “停!”玛依莎大喊一声,队伍刚停下,玛依莎就跳下木台,冲到巴图尔身边。巴图尔经过这一系列波折,早已浑身是伤,衣衫褴褛。 “巴图尔都那副鬼样子了,真亏她能一眼认出来。”阿慎凑到扑克脸耳边说。“不过这关系还真是让人搞不懂。” “公主。” “把他们放了。”玛依莎命令道。 可以看出来,手下的人左右为难。 “大祭司,我命令把人放了。” “公主,太阳墓已经准备妥当,如果这一次我们还是无法完成祭礼,我们就没办法回去了。”站在队伍最前头的老人,他没有带面具,毡帽上插着三根雁翎,神色平静地对玛依莎说。 玛依莎犹豫了一瞬,恳求道,“他们是我的朋友。请放了他们。” 大祭司看了看巴图尔和俞悦,没有首肯,“先押到队伍最后面。公主,等仪式结束,我自然会放人。” 两人得了命令,不管玛依莎是不是同意,径直把巴图尔和俞悦押到阿慎和扑克脸这里来了。 “看来那个公主,也没什么权利,说句话还要看个老头的眼色。”直到押送的人走近了,阿慎才闭口不言。 队伍继续向前,扑克脸和阿慎都安安静静地跟着,时不时回头确定一下俞悦的状况,俞悦没过多久就醒了,反抗了几下,眼见挣脱不了,只得任由自己被押着跟在队伍后头。而巴图尔,可能是因为受伤到现在还没醒过来。 “说不定已经醒了呢,只是装个死。就跟刚才在暗渠里一样,准备找机会开溜。”阿慎瞟瞟巴图尔,露出厌恶的神情。不过他的表情在面具后谁也看不到罢了。 “这是要去哪里?”阿慎总是逮住各种机会和扑克脸凑上几句,然而扑克脸一路上未发一语,这让阿慎多少觉得有点不爽。阿慎越是不爽越是想要挑逗扑克脸说话。“是不是就是他们刚才说的太阳墓?” 阿慎说话声音很轻,但俞悦还是听到了。“你们要去太阳墓?”“你们是谁?为什么要去太阳墓?”…… 俞悦说话声音很大声,丝毫不顾忌自己还落在别人手里。 “这个蠢女人。”阿慎暗暗骂了一句,却不知道怎么阻止。 “别吵了!”抓住俞悦的那个人开始不耐烦。 “你们带我到太阳墓去干什么?!”俞悦开始歇斯底里。 “我说别吵了!”…… “哎,这位大哥,别发飙,这公主还在前头呢,让前面听到会以为你连个女人也管不住。”阿慎出言安抚。“这位小姐,太阳墓又不是只有考古学家去,你还是安静一点呆着吧。” 俞悦一听,立刻瞪大了眼睛看住前头那个戴着狐狸面具的人。阿慎心领神会地轻轻一笑,手肘捅捅站在旁边的扑克脸,递过去一张布条“喂,兄弟,这位小姐实在太吵,把她的嘴堵上,别整天摆着一张扑克脸在后面瞎嚷嚷。” 扑克脸顺手接过阿慎手里的布条,轻轻堵上俞悦的嘴巴。 第二十三章 屠杀 在迷宫里绕行了半天,终于走到了迷宫的出口,出口位于戈壁的一个山麓顶部,有一个很大的平台,足够这仅百余人站成一长排。静夜无风,唯一轮满月挂于天际,清白的月光照耀着这广袤无边的戈壁。 “这里就是太阳墓?”阿慎怎么看不出来这茫茫戈壁上那里有什么墓。“这里四周空旷,不依山不傍水,上顶苍穹,下席黄土,无水无源,无土无安。怎会把这么荒凉的地方当做墓穴?”阿慎自言自语地边说边直摇头。“安葬在这里的人,一定入土不安。” “这里不是真正的太阳墓。”扑克脸的声音很低沉。 “那他们怎么会说这里是太阳墓?” 扑克脸还没回答,那个头上插着三根雁翎的大祭司就站到悬崖边,举起权杖。“族人们,今晚,是我们最后的机会。”月光下,大祭司的脸格外苍白,他的眸子里闪着点点泪光。良久,终于转向玛依莎,“公主。” 玛依莎赤足而立,接过旁人手中火把。沿着山丘一路走下去。随众每人手举一根火把,跟随着玛依莎。 下了山麓,玛依莎在远处站定,众人随行散开,在玛依莎周围围出七个圆圈。扑克脸和阿慎也在其中,扑克脸看着站在几十米开外的阿慎,对他点点头。 原来所谓的太阳墓,不过是由所有人举着火把围出来的。并非罗布泊的遗迹太阳墓。可是这两者,形状上是这般相似。 “哇呀呀呀呀……”大祭司在平台上大肆舞动。俞悦和巴图尔被困在一起,背靠山壁。俞悦看着山下无数红色的火光跟着大祭司狂撒的舞姿开始跃动,犹如太阳迸射出灼热的光。大祭司的舞姿,在清冷的月光下尤其显得有些诡谲。 “这是在干什么?”阿慎一边跟着舞动,一边瞟着旁边的扑克脸,真不知道他跳这舞会是什么样。只见几十米开外的扑克脸,舞姿熟练,戴着面具煞有介事。“像模像样嘛。这个扑克脸真没劲,连个嘲笑的把柄都抓不到。”嘀咕完,阿慎只得继续举着火把跳舞。 扑克脸看向太阳的中心位置,那里站着的玛依莎从刚才开始就一动不动。随着舞姿越来越有力,众随从开始唱起不知名的歌。 玛依莎跪下来,双手在胸前交叉,她渐渐摊开双手,抬头托起摊开的双手,似乎在像天上的月亮接收什么。 “来了!来了!”巴图尔在俞悦旁边面目因兴奋而扭曲。 “什么来了?”俞悦还没说完,见不远处的灯光一扫而过,她一瞬间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然而,机车发动的狂躁声她不会听错。她本能地察觉到危险,想要大叫却发现嘴被塞着。 大祭司此刻也已经跪下,颤巍巍地放下手上的权杖,双手合十于胸口,颤颤念着什么。 嘟嘟嘟嘟,阿慎脚边的泥土弹起,阿慎惊得跳了起来。 “趴下。”阿慎还没落地,扑克脸已经将他扑倒在地。 混乱中,整齐的舞姿和歌声化作仓皇的逃窜和尖叫。阿慎和扑克脸趴在地上,透过漫天的黄沙和摇曳的火光,看到玛依莎依然保持着那样的姿势,安静地在唱歌。其他人也仿佛忘记了玛依莎的存在,四处逃窜。 “趴着别动。”扑克脸匍匐往前,弹雨从四面八方而来。一颗颗打在阿慎身边。 “妈的,到底是什么人?”他伸出脚绊倒出现在他身边的人,熟悉的感觉涌上来,“原来是你们。”前几日在月光村,他受到袭击,也是这群人干的。一样的精良装备,一样的消音武器。阿慎夺过他的枪,将他击晕在地。 慌乱的人群里,扑克脸目标明确地直奔玛依莎而去。白色长袍白色面具,在烽火中鬼魅而显眼。 “妈的,这个扑克脸不要命了。”阿慎使劲开枪,击中了几个正要冲扑克脸开枪的人。扑克脸冲到玛依莎身边。“俞悦让我来带你走。” 玛依莎早就听到了身边发生的一切,可是依然没有动。双举的手在颤抖,歌声在颤抖。可是没有停。 “走吧。”扑克脸去拉她的手臂,这才发现,映着她身边的火光,玛依莎泪流满面。 “你怎么把她驮着了?”阿慎瞅瞅趴在扑克脸肩膀上的玛依莎。 “被我打晕了,走吧。”两人顺着山路上了山顶。山顶上,俞悦和巴图尔依然被绑在石壁边,大祭司一脸惊恐地瘫坐在悬崖边,眼睁睁看着脚下的人纷纷倒地。 阿慎帮俞悦解开绳子,以最快的速度绑牢巴图尔,俞悦走到大祭司身边,“大祭司,赶紧走吧。” “报应啊……报应啊……”大祭司喃喃。 “这老家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走,我们干脆也把他敲晕直接拖走吧。”阿慎眼见那群人快要追上来。 俞悦指指扑克脸肩膀上的玛依莎,“你们的公主很安全,我们快走,再晚就来不及了。” 大祭司听俞悦提到公主,这才回过神来,悲哀地看了一眼昏迷的玛依莎,拾起脚边的权杖,“走吧,进迷宫。” “老爷子,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嘛,怎么突然就冒出来杀了你们那么多人?” 扑阿慎举着火把在前面开路,俞悦扶着大祭司走在中间,扑克脸扛着玛依莎走在最后,走过一段路扑克脸就停下来把墙上的灯熄灭。 “不知道。” “杀了你们那么多人,直接报警哇。” 大祭司又摇摇头,似有苦难言。 “大祭司,玛依莎怎么会是你们公主?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俞悦醒过来之后,听到这个消息,好奇不已,只恨没有机会问清楚是怎么回事。 “大祭司痛苦地看了俞悦一眼,叹口气摇摇头,并不打算回答的样子。 “老爷子,我说我们可是好心帮你,到头来你连我们为什么要帮你都不解释一下嘛?”阿慎急了。 “没有经过公主的允许,我不能说。” 扑克脸将玛依莎放下,又熄灭了一盏灯。 他们走的特别慢,“大家先休息一会儿。”说完,扑克脸筋疲力尽似的,坐下来靠着墙壁,立刻睡着了。 俞悦闻声,看看阿慎,“你们多久没有休息了?” “自从进了这迷宫,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阿慎接下扑克脸要上的水,大口地喝起来。 “你们刚才是在干什么?” “唔……”玛依莎慢慢醒过来,她看看周围的几个人,突然坐直,盯着大祭司,“爷爷……” 大祭司老泪纵横,抚摸玛依莎的脸颊,“公主,这些人你可都认识?” “俞悦!”玛依莎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似的眨眨眼,长睫毛在脸上投下稀疏的暗影。玛依莎抱了抱俞悦,“你怎么会在这里?” 俞悦苦笑一声,“说来话长。这是我的朋友们,阿慎和扑克脸。” “阿慎?就是你常挂在嘴边的慎博士吗?”玛依莎打量起阿慎,“爷爷,你觉不觉得……” 大祭司仔细打量起阿慎,满是皱纹的脸颊舒展开来,茫然涣散的目光也有了神采,“你是不是从……” “爷爷。”玛依莎打断大祭司,轻轻摇头。 大祭司惊觉周围人太多,硬是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可是他依然紧紧盯着阿慎,握住阿慎的手,因为激动而不停发抖。 “老爷子,你这么热情,真让我不好意思啊。”阿慎摸摸后脑勺,竟有些脸红。 玛依莎和大祭司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阿慎身上,自然没有在意缩在角落里睡觉的扑克脸。扑克脸休息足够,摸摸自己的脸,“我们继续赶路吧。” “爷爷,刚才那些事什么人?”玛依莎和俞悦一人一边扶着大祭司,在迷宫里左拐右饶。 “听你二叔说,他们是一个外国组织,这些年一直在查我们的下落,但因为西域广阔,而我们活动范围有限,处地极其隐蔽,从没有人找到过我们,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发生了这么惨烈的事情,实在是……”大祭司眼里泪光闪闪,拍拍玛依莎的手。“也可能这就是报应啊……” “老爷子,你还别说,我觉得,这不是那些人赶巧了的,肯定是这家伙!”说完,把巴图尔往地上一扔,巴图尔被捆绑着手脚,被摔了个狗啃泥。他怨毒地瞪住阿慎。“你给我记住。” “记住什么呀记住。我记性好着呢。”阿慎走过去,踩住巴图尔的脸,“早就看你贼眉鼠眼,没想到你还有这能耐。”阿慎脚下用力,毫不留情,巴图尔的脸都快在地上磨破了。“说!” “慎博士,巴图尔不是这样的人。”玛依莎想要阻止,却被俞悦拉住,俞悦摇摇头,示意玛依莎不要阻止阿慎。 玛依莎怀疑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你到底说不说,那些人是谁?”阿慎脚下更加用力,巴图尔的脸磨破了皮,疼地尖叫起来。 “让你叫,让你不说,让你叫!”阿慎丝毫不留情。 就连俞悦也看不下去了,“阿慎,看来这个巴图尔是不会说的。” “好啊,既然他不说,那我们就把他扔在这里吧,反正那群人跟进迷宫是走不出去了,既然他们是一伙的,就让他给他们陪葬吧。”阿慎说完,拍拍手,松开了脚。 扑克脸首先从巴图尔身边经过。所有人开始整装待发,巴图尔着急,“你们……” “你们什么你们,到底说不说,老子饿了好几天,火大着呢。”阿慎早就已经不耐烦。 巴图尔瞪了阿慎一眼,把脸撇开。 “走吧,既然不说,我们也没必要跟他耗。”俞悦宽慰阿慎,说完,她握了握玛依莎的手,领着玛依莎和大祭司离开。 走地足够远了,扑克脸将身后的灯熄灭,尽管举着火把,但一回身,身后已然万丈深渊般的黑暗。 “不要走……我说,我说……” 第二十四章 桃源 “带他到部族吧。”玛依莎心有不忍。 “不行!”阿慎当即阻止,“这人心胸险恶,要是他把刚才那群人引来了怎么办?” “阿慎说的有道理,可是我们也不能就在这迷宫里听他说吧。”俞悦心有余悸,“那群人肯定已经进了迷宫,要是他们找到这里……” “俞悦说的有道理。这样吧,进我们部族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你们虽然救了我们,但还是要守我们的规矩。”大祭司郑重其事,“蒙上眼睛。” “老爷子,我们都已经知道你这迷宫的走法了,还要跟我们来这一套吗?” “你知道?” 阿慎撇撇嘴表示不耐烦,凑到大祭司耳边嘀咕了几句。 大祭司鼻翼抽动,深吸一口气,终于平缓了,说,“罢了,把巴图尔眼睛蒙上,所有人一起走吧。”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刚才在那里做什么?”阿慎实在不喜欢所有人都不说话的场面,问道。玛依莎和大祭司沉浸在屠杀的悲痛中。愉悦疲倦不已,扑克脸话本来就不多。 “玛依莎,你是狐胡族的公主。对吗?”巴图尔突然说出口的这句话,所有人都听到了。 “狐胡族?狐胡族是什么族,我怎么没听过?”阿慎抓耳挠腮。 “狐胡族,公元三千多年前,西域三十六国之一的小国,以农业为生,后被车师国所灭。——这是史书对狐胡族仅有的记载。” 玛依莎看看大祭司,大祭司面不改色,“走吧,经过这次屠杀,我们族人所剩无几。这大概是我们的报应。” “老爷子,从刚才起你就在说报应之类的话,杀了你们族人的又不是你们自己,哪来的报应,要有报应,也是报在外面那群人身上。”阿慎用力拍拍大祭司的肩膀,“老爷子,有我们在,放宽心。” 大祭司祥和地笑了,“你叫阿慎?”他用慈爱的目光久久注视着阿慎。 “老爷子,我知道我这个人讨人喜欢了,您也别这么看着我,会不好意思的。”说完,一巴掌落在巴图尔头上,“让你瞎说惹老爷子不快了。”说完,大力将巴图尔的嘴堵上。 “老爷子,咱还有多久才能到?”阿慎卖乖地问,“我已经好几天没有吃过东西了。” “快了,快了……” “你看,这里的壁画,我们刚才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 “老爷子,这些壁画,是画的你们的历史吗?” “是啊,为了给我们族人指引。也为了时刻警醒我们自己。”大祭司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你们能发现这些壁画,看来真的是受了指引。” “可不是,老爷子,你可不知道,我刚开始下了你们暗渠,就为了瞅一眼。然后就瞅到了这里,如果不是受了指引,那我肯定是在做梦。”阿慎开始讲述他们一路上坎坷的经历。 阿慎的添油加醋,让玛依莎和大祭司听得津津有味。这一讲,就讲了很久。直到俞悦发觉扑克脸不见了,不忍心打断他们,就自己回头去找。扑克脸远远地站在他们走过的通道里,凝视着面前的壁画,像一尊雕像,一动不动。 “扑克脸,你怎么不走了?”俞悦走近了才问。扑克脸还是没有反应,俞悦顺着扑克脸的目光看过去。 “这幅壁画讲的是……” “楼兰公主屠杀了他们的族人,将他们埋葬在太阳墓里。” “为什么?”俞悦恍然惊觉,“阿慎曾经去太阳墓里考察的就是楼兰公主的遗体,这么说……那个遗体是假的?” “不一定是假的,当时西域三十六国,将楼兰宗亲贵族之女都称为‘楼兰公主’,但是从这壁画上来看,那个葬在太阳墓里的楼兰公主并不是真正的楼兰掌权人……或许,也可能只是一介平民” “为什么,楼兰人要屠杀自己的子民?那这些活下来的人,又去了哪里?”俞悦喃喃,有一个想法,大胆也新奇,在她心头萦绕,迷迷蒙蒙的,她始终看不清。 “俞悦,你们在做什么?快跟上。”玛依莎在远处朝俞悦挥手,打断了俞悦的思绪。 “走吧。”扑克脸说完,跃上墙头,把灯熄灭。 黑暗中,俞悦和扑克脸并肩而行,扑克脸的呼吸短而急促,走路也很轻。这让俞悦多少有点在意,“你还好吧?” “我没事。”扑克脸轻声回答。接着走下去,俞悦明显察觉到,扑克脸刻意提起精神,加重了脚步。 俞悦和扑克脸慢慢往前走,明暗交界处,“原来你和阿慎一样高,可是你比阿慎瘦多了。”不知为何,俞悦这么说,心头很不是滋味,“扑克脸,我总觉得你很熟悉,我们以前见过吗?” 扑克脸垂头,将目光投到地面,“我想应该没有。” “是啊,我怎么可能见过你这样好看的人却完全没有印象。哈哈。”俞悦爽朗地笑,“咦,怎么到这里,就没有壁画了?” “因为,再前面,就是迷宫的中心了。” “迷宫中心,出口……” “也是部族的入口。”阿慎看着玛依莎站不远处朝她挥手。原来他们已经到了,所以才那么迫不及待地要他们前去汇合。 “我们也快点吧。” “等等……这墙上……”扑克脸发现墙上画着一只巨大的九尾狐,而狐狸的口中,像是衔着什么似的,他想要靠近,可是越靠近越看不清楚。 “扑克脸?我们可以走了吗?”俞悦催促。 扑克脸终于放弃,熄灭了最后一盏灯。 莹莹的火把在不远处摇曳,映照着的几张脸都格外严肃。“不管你们是不是受到指引,我将你们带到这里,已经违反了我们部族的规定。现在,我要将你们带入我们的领地,请你们闭上双眼。” 几乎是眨眼之间,俞悦和阿慎睁开眼的时候,面前再不是漆黑的迷宫,而是一片广袤的绿洲,农舍一幢接一幢错落有致。农田村舍,俨然一副江南水乡的样貌。 “我们还是在沙漠里吗?”俞悦不敢相信。 “我们只是在沙漠的底下而已。只要有阳光、水和空气,植被就能生长。”大祭司解释说。 “地底下怎么可能会有阳光。”俞悦始终疑惑不解。可是面对这一大片绿洲,她又不得不说,其中一定有玄妙之处。 “来人,将客人迎进去。“大祭司说。 说完,有人上前来,把俞悦阿慎一行人带进了远处的一座木质结构的小屋。“你们先坐,我和玛依莎很快就来。”说完,大祭司和玛依莎便消失在了门口。 “你们发现没有,刚才走过来,这一路上,所有的房子都是木质结构,而且你看,这房子,没有用一根钉子,连接处都是榫卯结构,却牢固无比。” “什么是榫卯结构?”阿慎忙不迭问。 “榫卯结构,就像这个,使木头可以拼接起来的连接方式。我国先祖早在七千多年前就已经发明了这个结构,可是随着建筑业的发展,现在已经几乎没有人会使用这种结构了。一定要说现在使用最多的国家,就是日本。还记得在汶川地震的时候,日本就有一个很有名的建筑家,为灾区的小朋友建了一所木结构小学,所有的连接方式,都是这种结构。” “这么说,他们可真能啊,不仅造了这么一座史无前例的地底城,还将中国的传统创造发扬光大了。我们是不是可以拿着这个结构去申请世界文化遗产?” 俞悦苦笑。“这些,都是你告诉我的啊。”说完,只能摇摇头。 等了很久,大祭司和玛依莎没有来,倒是先送上了吃的。 “你们可真是有眼力见,你们眼前的这几个人都快饿死了,好不容易靠着最后的一点意念挨着。你们的饭菜这么香,救了我们,谢谢。”阿慎冲进来送饭的姑娘们挤眉弄眼,俞悦看在眼里,心里很不是滋味,立刻挂下脸来,“麻烦你们先出去吧。” “哎,别走。”阿慎叫住其中的一个,“我就是说你。来,陪我们坐会儿。” “阿慎!”俞悦皱起眉头,很是不悦,却又不能发作。 “嘘。”阿慎轻佻地冲俞悦笑了笑,转而对刚坐到对面的姑娘说,“玛依莎是你们公主?” 那姑娘脸一红,羞羞答答地答话,一张嘴却是完全听不懂的语言,阿慎彻底懵了,直挥手让她出去。 俞悦笑地前仰后合,“让你到处勾搭了。”俞悦借玩笑表达心里的不满。 “我可是很正派的人,这么小的姑娘,当我女儿还差不多。”阿慎斜坐着,翘起二郎腿,一副放浪不羁的模样。 “当你女儿,那当我什么?我们同岁,你这是在变相说我老么?”俞悦睨着他,不依不挠。 “中国那句古话,怎么说来着?”阿慎用筷子在空中虚点一下,“哦,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果然是这样。” “你说谁难养?”俞悦强忍住笑意,挺起身,一副阿慎不说明白不罢休的架势。 “当然是小人难养。”阿慎巧舌以对,“咦,那个小人哪去了?” 第二十五章 巴图尔的告白(上) “我的父亲是一名卡车司机,经常往来于吐鲁番和戈壁荒漠里的一些农户村庄,帮他们运送蔬果粮食。而我因为没有母亲,常年只能跟着父亲辗转。 那一年,我八岁,玛依莎四岁。我还记得,那是那一年最热的一天,我好不容易央求我的父亲帮我买了一瓶冰镇可乐。可乐冰冰凉凉的,我舍不得喝,就把它捧在手里,直到捧地可乐都热了。我们一路颠簸来到了月光村。父亲去帮各家各户送东西,我就在村庄里穿梭游玩。玛依莎那时候还小,不知怎么会自己一个人跑到外面玩了,四周什么人都没有。我心里想,这么弱小的一个女孩子,竟然没有人陪同,实在是太危险了。自己就上去和玛依莎说起了话。 那天,玛依莎把我送到了村口,我把可乐送给玛依莎。我们成了朋友。 那年我八岁,已经有点懂事。因为没有母亲,经常被吐鲁番的一些小孩子嘲笑,他们朝我扔石头,编了童谣来羞辱我。我不能跟父亲说,因为对于大人来说,这些可能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可是我的心里却经常十分难过。有一次,我的父亲撞见我被一群小孩子围攻扔石头,他把那群孩子赶跑之后,就牵着我走回卡车。他一只手驮着一麻袋的糙米,另一只手牵着我。我跟在他身后。他是一个被西域风沙侵蚀的男人,多年丧偶的生活,加上常年奔波辛劳,他已经显出老态。我心里更加难过,我撒娇死皮赖脸地让他抱我。我的父亲缠不过我,只得用另一只手,将我驮在他的另一个肩膀上。 我们到月光村的时候,我在很远的地方就看到玛依莎了。她小小的一个人,站在村口的石碑前,看上去柔柔弱弱的。父亲的车开近了,我终于看清她的笑容。那一刻,我在心里暗暗发誓,长大以后,我要娶玛依莎为妻。” 说到这里,巴图尔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巴图尔始终耷拉着脑袋,似乎在回忆过往的美好,又似乎是在对现在的玛依莎忏悔。他不敢抬头,也不能抬头。他心中依然残留着一抹,玛依莎当年的笑容。如果抬头触上玛依莎冷漠的目光,他怕他会支持不住。 “父亲照惯例去送东西,而我,就和玛依莎在村里到处玩。月光村这么大个村子只有玛依莎一个小孩,现在想起来还真是奇怪。但是当时年纪小,根本想不到那么多。我们俩玩累了,就躺在宽阔平坦的石墩上休息。我跟玛依莎讲在吐鲁番各种好玩的事情,当然,还有我在吐鲁番受到欺负的事。玛依莎耸耸肩,用特别清朗的声音告诉我她也没有妈妈,但是她还有爸爸和爷爷。玛依莎对着天空笑了,玛依莎的笑声一直都很有感染力,她笑着笑着,我也跟着笑了……” 俞悦偷偷地看了看玛依莎,玛依莎眼眶微红,强迫自己把脸别向窗外。 巴图尔偷偷看了看玛依莎,继续说道,“我和玛依莎的友谊,只维持了短短大半年的时间。当我再次出现在月光村的时候,村民告诉我,玛依莎被父亲带走,离开新疆了。我当时非常伤心,从此开始一蹶不振。 我不知道玛依莎去了哪里,也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我找遍了新疆,因为我不信玛依莎真的离开新疆了。我努力回忆最后一次见她的情景,一遍又一遍,希望找到一点蛛丝马迹。即使在那样的情景下玛依莎没有告诉我她去哪里了,至少,或许,可能,是不是我遗漏了她的话,暗含了告别意味的话。可是回忆里的玛依莎还是往常的样子。 你甚至,连再见也不跟我说……”巴图尔说到这里,哽咽不止。玛依莎面朝窗外,明亮的光线下,看不出她的表情。 “我开始恨她,我也开始自暴自弃。有一天,我走在街上,那群小孩把我围住,开始嘲笑我,甚至朝我扔石头,我当时很愤怒,我要反抗,什么都不管,我要反抗。”巴图尔咧嘴笑了,可在俞悦看来,那笑容是那么落寞,“我打赢他们了,我受了很重的伤,可是我把他们打跑了。我躺在街边,一动不动地盯着蓝天,路过的人以为我被打死了,都过来看我。可是我不在乎,我知道我心里是那么高兴,我第一次觉得,原来我这么牛逼。后来,我开始跟着一些混混到处打架,看谁不爽就打谁,打赢了他我就到月光村的石墩上躺着,一动不动地看天。 我以前跟月光村的人打听过玛依莎到哪里去了,村里的人都认识我,可是月光村的人都跟外人很疏离,从来不会主动跟我打招呼,有些人看到我,甚至会躲远绕道走。刚开始我以为是因为我名声不好,大家怕我。后来我才明白,原来月光村的人都不知道我在吐鲁番犯的那些事。我知道这一点的时候,心里竟然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玛依莎,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可是,见到你之前我真的恨你入骨,恨你怎么就一声不吭地抛下我走了。可能在你心里,我什么都不是吧。我只是偶尔到你村子里来的小孩,会陪你玩那么一会儿。我又算什么呢……我心里这样反反复复挣扎了好多年。终于有一天,我在月光村的石墩上睡觉,一觉睡醒,已经是深夜。那时候,我已经听说月光村的人正在慢慢地迁走,可是我不知道迁走的原因,我也不关心。所以,深夜听到几个人在搬东西的时候,我刚开始并没有多在意。当我清醒过来,突然有一个想法,玛依莎是不是最先迁走的?如果是的话,跟着他们,我就可以找到玛依莎。 结果可想而知,我没有找到玛依莎。可是,我却发现了他们的一个天大的秘密。 艾丁湖,维吾尔族语又称月光湖。大概从来没有人怀疑过,月光湖其实是指另外一个湖泊吧。这个湖泊,只会在满月的时候出现,出现在艾丁湖西侧的低矮戈壁上。当然了,这怎么可能呢?我之后翻遍了书,都找不到这个湖的记载,因为怎么可能会有记载,那里一大片都是戈壁荒漠,平常都很少会有人出现在那里,更何况恰巧是在满月的晚上。那个时候,当我看到这一大片湖的时候,粼粼的白色水光,就像是月光一般。我顿时就明白了,相较在晚上就死沉一片的艾丁湖,这个湖才是真正的月光湖。” “你是……”俞悦恍然大悟,“倪明是你?”俞悦看看巴图尔,又看看玛依莎。其他人都不做声,俞悦也不好继续追问。 沉默了一会儿,巴图尔继续开始说,“那天,我跟着月光村的几个村民,走出村子,走了很久的路。原野空旷,我不能跟太紧,只能远远跟着他们。走着走着,发现他们走到了湖边。这片戈壁里,只有艾丁湖一片湖。我刚开始以为它是艾丁湖,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水是流动的,而且泛着白玉一样的水光。我呆了一瞬,再回神的时候,发现那几个村民不见了。我着急地奔过去,才发现那已经是湖泊的边缘,湖水还不深,借着月光,我竟然看到透明的水底,坎儿井像是泉眼一样突突突地冒水出来。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坎儿井里是有水,可是这水量之大,怎么也让人不敢相信。我看了一会儿,突然发现湖的边缘,也有一口井,可是,那口井像是干涸的一样,没有水从里面冒出来。我觉得很奇怪,地底下的坎儿井四通八达,彼此之间都是联通的,不可能会存在没有水的坎儿井。我很好奇,就走到井边去看,这不看便罢了,一看,我竟然看到井底有光……” 阿慎听到这里,按捺不住,凑到坐在旁边的大祭司身边,“让你们选这么不隐蔽的入口了。” 大祭司像是没听到一般,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然后,我就跳下井了。可是跳下去之后,井里非常黑,只有前面一点火光,若影若现的。我只能追着那微弱的火光走。可是毕竟我在黑暗里,完全看不清路,所以走了一会儿之后,就再也跟不上他们了,我陷入了黑暗里。我在黑暗里摸索着走了一会儿,发现自己根本不可能再继续往前,我开始害怕,第一次觉得,不管前路怎样,我都不敢跨步。所以那天晚上,我踉踉跄跄地跑到了出口。到了井口,我才发现,原来有一个木梯,从井口一直通到井底。月光投射进井底,我立刻就安心了。 我爬出井,在戈壁上坐了很久,才想起来天就要亮了,我应该要回去。当我站起来要往回走的时候,我看到那片湖,已经变得很小了。可能是水退回了坎儿井,加上戈壁上本来蒸发就很快,原来湖底下的土地竟然丝毫不像被水淹没过。 我回到吐鲁番,开始查找各种有关于那个湖和坎儿井的资料,找了整整大半个月,毫无斩获。我也曾去过艾丁湖附近的戈壁,找那个有木梯的坎儿井,却怎么也找不到。就当我快要放弃的时候,恍然察觉,再过几天就又是满月了。所以我决定再去一趟月光村。” 第二十六章 巴图尔的告白(下) “我借了一辆车,把车开到距离月光村还有五百米的红柳树后,徒步走进月光村。月光村的人已经迁地差不多了,整片戈壁里,就只剩这几个人,整个月光村也显得荒凉凄清起来。我偷偷进了村,躺到那个石墩上,开始检查我的装备。 有了上次的经验,手电筒是必备的,我还带了一些绳子、手套和军刀。清点完东西,我就躺下来睡觉。将近傍晚,没有白天那么热,这时候正适合睡觉。我一闭眼,就睡着了。那是我最后一次在月光村的石墩上看天还有睡觉。我梦到了玛依莎,她还是小时候的样子,穿着红色的裙子,笑得像太阳一样灿烂。可是在梦里,我已经长大了,我们面对面站着,我看着她的时候,心里没有一点恨。可是她却朝我笑。看着她的笑容,我心里跟针扎一样疼。我醒过来的时候,心口还隐隐作痛。我看了看时间,已经接近午夜。我背起装备,跳下石墩,找到还留在月光村的那几个人,他们正在屋子门口打牌。 我无所事事,就靠在墙边一边看星星一边听他们聊天。不听还好,一听就不可收拾起来。他们一边聊天一边说事情,断断续续的,一开始我不大明白,也觉得无聊,因为他们就好像闲话家常,说的话也很普通。直到我听到他们说要搬出月光村,回到地底村落的时候,我才知道,这些人,根本就不是新疆人,他们生活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地底下。上次我下去的那个坎儿井,是他们回家的入口。 我开始想,既然,整个月光村都回去地底下了,那么玛依莎是不是也在那里?我想找到她,同时,我也开始犹豫了。我害怕掀开的秘密太大,会是我不能承受的。毕竟这一个月以来,我几乎翻遍了有关新疆的所有书籍,有关于他们的记载一点都没有。 正在我犹豫的时候,那些人开始整理东西。我知道我没得选择了,无论我多纠结,我都会跟着他们的,换做是在场的任何一个人,处在我当时的立场上,一定也会跟着他们的。这无关任何事任何人,只是人的好奇心驱使。 像上个月一样,我依旧看到了那片湖,这一次,我没有被湖吸引,而是紧紧盯着他们。我一边看着他们,一边从背包里拿出手套。我带上手套的时候,他们已经下了井。我算好他们应该已经在井底走出一段路,就从藏身的荆棘丛后面走出来,迅速地跑到井边,顺着井壁上的梯子下去。他们刚转弯,远处的通道转弯处,还能远远看到他们的光。我用衣服包住手电筒,然后打开,在这样微弱的光照下,我慢慢跟着他们往前走。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总之非常长的一段时间。我已经走不动了,可是前头的人像是机械似的,还在不停地往前走。如果不是因为坎儿井的通道很平坦,恐怕我早就已经放弃了。 在那之后,大概十几分钟后,我察觉到前头的灯光停了,我不能再继续往前,又不能去看他们在做什么,于是就躲在拐弯的地方,仔细观察投在墙壁上的灯光变化。过了很久,什么都没变。我开始觉得奇怪,鼓起勇气探出头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没来得及看清楚的,我就被迎面打晕了。 等我醒过来,我已经在月光村了。我本来以为那都是一场梦。当我发现,我带过去的手电筒不见了的时候,才敢相信这一切真实发生过。在我被打晕的最后一刹那,我是看到,那几个人站在坎儿井的通道里,头上戴着狐狸面具,面朝我的方向,静静地站着。他们大概是察觉到了我一路跟着,所以才在那个时候,对我下手。好在他们并没有对我怎么样,只是把我打晕了送回月光村。 从那以后,月光村里的那些人就像消失了一样,再也没有出现过。 我去过几次,看到那里日渐荒芜,于心不忍……” “你可真能,还知道于心不忍……”阿慎安静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脱口而出。 巴图尔露出轻蔑地笑,“我就让吐鲁番一些无家可归的乞丐搬到月光村,好歹有个落脚的地方。为了他们的生活,我定期带一些去艾丁湖的游客入宿月光村,也算是给他们带去一些收入。慢慢地,我就开始做起了当地的导游。为了做好这个,我必须学习汉语,好在我有天赋,新疆汉人也多,我这种没有多少文化基础的人,天天跟着那些汉人,不出半年,日常的汉语竟也掌握地很熟练。 有一天,我带一个游客游览吐鲁番,偶然间看到他随身带的一本杂志上,刊登着玛依莎的采访文章,巧的是,文章旁边还附上了玛依莎采访时候的照片。我一眼就认出,她就是玛依莎,当看到她名字马莎的时候,我更加确定了。 所以,我想和她联系,但是我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始。当我看到俞小姐作客《哓科说科学》的时候,我有了主意。 我把月光湖的事情写成小说,没想到那么快,就登上了杂志。我知道你们杂志社关注它,就写了匿名信,想通过你们现在在做的一个叫《仙境迷踪》的栏目,吸引你们到吐鲁番来,到时候,玛依莎身为土身土长的当地人,说不定会随同前来。 没让我想到的是,玛依莎竟然主动跟我联系上了,要求我帮忙接待。这是完全出乎我意料的。玛依莎,你知道吗?那时候我几乎都觉得,恨了你这么多年,突然不恨你了。 人就是这么贱吧。 正当我准备你们的到来时,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我接了一个游客,美籍华人。我接待过那么多人,从来没有一个人跟他一样,好像对什么都不感兴趣,无论我带他参观任何一个景点,他都没有兴趣。我使出浑身解数,他依然无动于衷。出于对家乡的热爱和身为导游的自尊,我开始在路上跟他讲月光湖的故事。没想到一说,他就登时来了兴致,非常认真地听我说,还问我各种各样的问题。 我当然不会放过这个讨好他的机会,就把很多事情都添油加醋跟他说了一遍。他非常慷慨,给了足够我一个月工资的小费,并且承诺,他会带朋友来,到时候还有需要我的地方,说完他就走了。 他们到达吐鲁番,是在你们到之前两天,我明显察觉出了异样,可是已经来不及反悔。那群人人高马大,壮硕无比,随身携带的行装根本不是旅行必需品。我隐隐察觉出他们此行的目的不是单纯的旅游,而是奔着月光湖和地底下的那些人来的。好在,他们不知道玛依莎就是他们要找的人之一。我唯有小心应付,尽量将你们带地离他们远一点。 他们大概察觉到了。于是,当我再回去的时候,他们抓走了我的父亲。并且要我配合他们,在月光村的时候,将你们都迷倒……”巴图尔垂下头,“我照办了。” 巴图尔所讲的事情,让人始料未及。所有人都不再出声,就连阿慎,也盘腿坐好认真听着。 “等到夜深,我就往你们的房间点了迷香,没多久,他们就来了。他们冲进俞悦的房间,二话不说,就把俞悦带走了。我知道,他们要找的应该是玛依莎,但是当所有人冲进去的时候,玛依莎已经不在房间里了。这让我多少松了口气。我想,玛依莎应该是回去了……但是那群人是不会罢休的。果然,他们在半路,发现俞悦不是他们要找的人之后,就把俞悦和我一起扔下了车。” “卓凡呢?你知道卓凡在哪?” “放心,他们把卓凡扔在了村口,卓凡很安全。”巴图尔看着俞悦回答道,“我一直在俞小姐身边,直到她醒过来,我才躲到一旁的梭梭丛后面。后来我跟着俞悦,走了很久,我们都走的没有力气了。我远远看到,俞小姐找到一口井,大概是因为没有力气了,她一头就栽进了井里。 我急忙赶到井边,想把俞小姐救上来,无奈周围什么都没有。当我发现,俞小姐所在的井底竟然没有水,我突然有了个念头,这口井,会不会也是通往地底村落的通道。我正想着,就听到井底传来说话声,我拿捏不准你们到底是谁,所以就一直守在井口。我看到你们好像认识俞小姐的样子,把俞小姐带到阴凉的地方将她叫醒,我才安心下来。直到俞小姐说出慎博士来,我突然意识到,或许,我可以通过你们找到玛依莎。经过这次的事情,我想把一切都告诉玛依莎,包括她离开后的种种,还有那一群正在找地下村落的人,我都想告诉她。告诉她这些年我对她的恨意,我对她的思念…… 所以,趁你们不注意,我封住了井口。” 第二十七章 楼兰 “你可真够能的!”阿慎想起这一路来受的苦,“就算老子我现在吃饱喝足了,想到这一路上好几次差点被淹死,差点饿死,都是因为你,老子就还是气不打一处来。” 巴图尔愧疚不已,“我也不想,可是我太想见到玛依莎了。” 巴图尔说完,巴巴地看着玛依莎,然而,玛依莎没有动。俞悦为他们着急,“玛依莎,巴图尔找了你这么久。我很明白等不到一个人的心情,你有没有什么要跟他说的?” 玛依莎动容,“我唯一能说的,就是对不起。当年我离开,是因为我们的族人发生了内乱,不得不走……” “玛依莎,我已经将我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了,请你也对我坦诚。我想知道真想,而不是一句这么简单的敷衍。”巴图尔混乱不已,这么多年,他好像一直在等这一刻。现在玛依莎就在眼前,出落地美丽动人,他却像是退缩了,“算了……那么多年过去了,我们只是曾经的玩伴,我根本没有权利要求你告诉我这些。” “不,巴图尔,不是这样的……”玛依莎强忍住的眼泪奔涌而出,从见到巴图尔起,她就一直在忍耐。 “公主,我们把外人带入村落已经违反了族规,你也该知道分寸。”大祭司呵斥道,“巴图尔,既然你知道,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何必为了小时候的事情耿耿于怀?” 巴图尔垂头不语,说了这么多话,他已经声音沙哑。俞悦新生恻隐,递过去一杯水,“巴图尔,我不怪你把我们堵在井底,你先喝口水。” 巴图尔向俞悦投去感激地目光,“谢谢,谢谢。”巴图尔一口气喝完水,又向俞悦要一杯。 “爷爷,我们这一次的太阳祭典,牺牲了那么多人,我们为什么一定要回去?!”玛依莎失声痛哭,“我真的不想当什么公主,不想守护什么秘密,我从小在杭州长大,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 “公主!你怎么可以说这么不负责任的话。”大祭司脸色煞白,面容紧绷,“你别忘了,你流的,可是楼兰公主的血!” “楼兰公主!”俞悦捂住嘴巴,她不敢相信地看着玛依莎。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这个消息要是传出去,恐怕整个世界都要震惊了。从此世界又少一个未解之谜,loveandpiece~”阿慎兴奋地说完整段话,没有人睬他,他只好悻悻坐下。“好了,你们继续,我闭嘴。” 玛依莎苦笑不已,“从小到大,我都是背负着楼兰公主的称号,这个称号压地我喘不过气来,村落里所有人都对我卑躬屈膝,唯独怕惹我不高兴。直到遇到巴图尔,巴图尔跟我讲吐鲁番的一些事情,讲他被其他小孩欺负,我才明白,原来外面的世界是这么有趣……巴图尔,不仅仅是儿时的玩伴……”玛依莎因情绪激动而抽噎,“后来,因为两族人的矛盾,我不得不离开村落,到杭州生活。我暂时摆脱了公主的身份,二十几年下来,我几乎就快要忘记自己的身份了,却突然收到必须回村的消息。” “我说,不好意思打断一下……我文化水平低,可不可以把事情讲清楚一点,什么两族人的矛盾,什么回村的消息……”阿慎撇撇嘴,“听得我云里雾里的。” “你可不可以不要说话。”俞悦瞪了阿慎一眼,目光落在一直待在墙脚不吭声的扑克脸,他竟然,睡着了!扑克脸还真是任何事都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像他这样心宽的人,还真是少见。碰到这种情况,普通人肯定早就凑上来了,楼兰公主、遗失的村落,这些话题线索无论卖给哪一家杂志社,都能垄断业内销量。 玛依莎被阿慎打断,心情有所平复,她好像不想多加解释。周围陷入了安静之中。 “没人说了?那我来说两句好不好?”阿慎站起来,煞有介事地说,“其实吧,这事情要我看没那么麻烦。你,身为公主压力很大。你,一直对玛依莎念念不忘。那你就抛弃公主的身份,跟巴图尔去作对平凡夫妻,这事情不就皆大欢喜了嘛。在这里罗里吧嗦一大堆,有什么用。” “阿慎。”俞悦察觉到大祭司的脸色已经越来越难看。如果事情真的像阿慎说的这么简单,肯定早就解决了,这整个村落的人,根本没必要躲在地底下生活。 “你叫阿慎?”大祭司嘴角颤抖,好不容易挤出这几个字。 阿慎歪歪头,“对呀。” “你是不是根本不记得,以前发生的事情了?”大祭司有些失落地问。 “怎么,老爷子,你认识我?”阿慎不敢置信,难道自己从前真的认识这个生活在地底村落的老人? “我不认识你,但是,我知道你。”大祭司说完,就颤颤地站起来,“你们年轻人的想法,我这个老爷子已经不懂了。但是玛依莎,你到窗口看看,外面这些人,世世代代都生活在这里。你向往的外面的世界,那他们呢?”说完,大祭司叹了口气,慢慢往外面走了。 玛依莎陷入了沉默。 “玛依莎,跟我走好不好?以前的事情我不想知道了,你的身份我也不想追究,你跟我走好不好,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巴图尔手被捆着,膝行到玛依莎身边,迫切地看着她。 “我怎么觉得,这个巴图尔根本不可信呢?”阿慎皱眉,凑到俞悦耳边。 “你别瞎掺和。”俞悦跟巴图尔一样紧张,她希望看到巴图尔和玛依莎有情人终成眷属。 “你们女人啊,就是太肤浅,容易被表象迷惑。”阿慎摇摇头,“哎,扑克脸,你去哪?” 扑克脸已经睡醒,睡眼惺忪地站起来,“出去走走。”说完,完全无视其他人正情绪奔涌,真情流露,径直走出去了。 “这个扑克脸,不仅仅是脸扑克,连心也挺扑克的。”阿慎抱怨道,“我也出去,这里腻腻歪歪的,我个纯爷们,怎么看得下去。” 阿慎这一走,俞悦更是待不下去,只好跟着阿慎一起出去。临走还不忘跟玛依莎交代几句,“你们那么多年没见,肯定有很多话要说。我们就先出去了。” 玛依莎点点头,微红的眼睛目送俞悦他们出去。 这个村落是邻水而建,中间一个巨大的地下湖,贯通天山水脉,湖水清澈见底,可以看到水里大大小小的鱼。湖边邻水而建的一座座木屋,已经开始升起炊烟。仿佛这里不曾有过族人被杀的事发生。 “这里为什么这么平静?” “我们世世代代都生活在这里,从最初的暗无天日,到现在的世外桃源。是先祖花了上千年的时间才建成的。”不知什么时候,大祭司出现在他们身边,就好像他一直在这里等着他们一样。 扑克脸双手合十,像大祭司施礼,看到扑克脸这么恭敬,阿慎和俞悦也同样施礼。 “不必拘礼了,我一早就感觉到,你们的出现,应该是受到了指引。”大祭司认真地说。 “大祭司,我一直有个问题,想要问你。”可能是扑克脸第一次这么主动地与别人谈话,俞悦和阿慎都知道,扑克脸要问的问题不同寻常,纷纷把注意力转到扑克脸和大祭司身上。 大祭司看看阿慎和俞悦,又看看扑克脸。“我们到里面谈。” “什么意思,我们不能听是吗?”阿慎完全不顾情势,问。 “是,你们不能听。”扑克脸回头,严肃的说。 “算了,扑克脸肯定是又什么特别的话要跟大祭司谈,我们就别听了。”俞悦强行拉过阿慎,“你们请。” 俞悦目送扑克脸随大祭司走远,嘀咕道,“扑克脸和大祭司不像认识的样子,会有什么话要说,弄得这么神秘。” “你也想知道,为什么不让我跟。”阿慎很不满,用力踢开脚边的石头,石头落入河里,泛起圈圈涟漪。 “你觉不觉得,这个扑克脸,有种很熟悉的感觉,我总觉得他,似曾相识。”俞悦若有所思地看着水波一圈一圈散开去。 “我当初刚遇到他的时候就这么觉得,所以才跟了他一路,要不然,谁会大老远跟着他从沿海一直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俞悦摇摇头,“不对,就算你失忆了,我没有失忆,我的记忆里,根本没有这个人。” 第二十八章 秘密 迷宫深处,一个男人身穿黑色立领风衣,他紧抿嘴唇,浓黑的眉头紧锁着,“有线索了吗?”他头也不回地问,声音很有压迫性。在他的身后蹲着几个人,正在对着一台定位仪。定位仪上的信号时断时续,位置分辨不明。 “高先生,很抱歉,因为在地底的缘故,定位仪接收不到信号。”校对定位仪的人急的满头大汗,战战兢兢地看着前面的那个男人。 “高先生,前面有三个岔路,我们派出去打探的人还没回来,估计是走失在迷宫里了。” 高泽紧紧盯着前面被强光手电探照地区域,眉头紧锁,目光锐利,“墙上找到什么了吗?” 站在高泽身边的人犹豫了一下,大声回答,“什么也没找到。” “为什么犹豫?!” “回高先生话,因为在刚才的那段通道里,在墙壁上发现了一个油灯,觉得无关紧要,就没有报告给先生!”他的声音铿锵有力,在迷宫通道里回荡。 “油灯?在哪里,快带我去。”高泽从进迷宫起,就已发觉这个迷宫的不同寻常。在迷宫里,所有电磁设备统统失效,据他了解,在自然条件下,唯有磁石能产生这样的效果。有一点让他想不通的是,这个迷宫里的吸光物质,到底是什么? “回高先生话,我们已经错过了那个油灯,找不到了。”高泽手下为难地说。 高泽额头上青筋暴跳,他强忍住,“去,把墙上的东西刮一点下来。” 手下应了一声,取出随身携带的折叠刀具,从墙上刮了一点黑色的东西捧到高泽面前。 “用袋子装起来,带回去。”高泽命令道。 “你们,怎么样了?”高泽斜睨一眼蹲在地上捣鼓定位器的两个专家。看他们急地抓耳挠腮,不禁叹了口气。 忽然,那两人惊喜地叫出声,“高先生,有了!”高泽回头看,定位仪上有两个小红点,其中一个正一点一点地在移动。 “距离?”高泽干脆问道。 “直线距离,两百米。方向正西方。” “好,前面左转。”高泽下了命令,“是!”所有人一起回答。 “玛依莎,这迷宫,真的很难走。”巴图尔轻轻地说,语气温柔。 玛依莎在黑暗里甜甜一笑,“我小的时候,经常从村落里跑出来,跑到迷宫里,那些人就找不到我了。” “你个机灵鬼。”巴图尔在黑暗里轻轻点了点玛依莎的鼻尖。玛依莎娇羞地笑,“巴图尔,我们去哪里?” “去吐鲁番,那里有世界上最好吃的瓜果。”巴图尔四处张望。 “吐鲁番很好,可是……爷爷他们应该很容易找到我们。” 巴图尔掰过玛依莎的肩膀,安慰道,“玛依莎,我知道你一直想逃开公主的身份,可是你是楼兰公主,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你的祖先为了你们现在的生活花费了多少精力,动用了多少智慧,你只要看这个迷宫就知道了。如果这个迷宫公诸于世,一定会是人类又一大奇迹。”巴图尔收起高扬的声音,“所以,你怎么能彻底抛下他们呢?你对他们有责任。” “可是……” “玛依莎,我想跟你在一起。可是我不想你为了我背弃族人。”巴图尔拉起玛依莎的手,笑道,“走吧,去吐鲁番。” 玛依莎顺从地点点头。 巴图尔举起手电,紧紧拉住玛依莎的手。“你是不是,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怎么走这个迷宫了?” “是啊,这个迷宫的每一条路,我都铭记于心。其实我们族的每一个人,都对这个迷宫很熟悉。只是他们平时都不出去罢了。” “月光村,是不是你们用来与外界联络的站点?” “巴图尔你真的很聪明,我们的族人会通过月光村了解外头的讯息,与其他人进行通讯,有时也会通过月光村采购一些东西,毕竟我们生活在地底下,很多东西都很欠缺。” “其他人?你们还有自己人在外头?” “还有几个地方,分布着我们这样的人。不过,我可不能告诉你他们在哪里。”玛依莎调皮地笑, 巴图尔勉强一笑,“那你可以告诉我,我们现在该往右转呢,还是直走?” “当然是右转了。”巴图尔说道,推着俞悦往右边转。 俞悦察觉出异样,因为右转的迷宫通道里,直直射过来一束光,侵略进黑暗。可是巴图尔一个劲儿把她往右转的通道里推。“巴图尔?” “怎么了?”巴图尔手上的动作没有停,眼睛里突然闪过一丝贪婪的光。 “巴图尔,好久不见。”高泽站在通道的正中央,看着巴图尔和俞悦,他声音轻快地和巴图尔打招呼。 “巴图尔,他们是?”玛依莎瞪大了眼睛,刚才她只顾考虑要不要和巴图尔走了,根本忘记了,屠杀她族人的人,正徘徊在迷宫里。她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玛依莎心里懊悔不已,使劲撇开巴图尔的手,扬起下巴,不卑不亢,“我不知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突然将我族人屠杀殆尽。这里不是你们应该来的地方,请你们回去。” 高泽活动手腕,斜扬起头,盯着玛依莎,轻轻地说,“把她抓起来。” 高泽身后的几个随从,从他背后走出来,向玛依莎逼近。 “巴图尔,快走,快去告诉爷爷。”玛依莎松开巴图尔的手,把他推开。巴图尔拔腿就往回跑。很快消失在拐角处。 玛依莎轻笑一声,“我就算死,我也不会告诉你,怎么出去。来,杀了我吧。” “放心,你对我来说,有很大的用处。高泽点点头,手下的随从就将玛依莎的手反扣起来。高泽补充说,“我们当然是有备而来,就算找不到你们村落的入口,进来的时候我们也沿路留下记号,出去当然不会有问题。” “巴图尔已经去找爷爷了,你们很快就会死在迷宫里。”不知为什么,玛依莎说出这话的时候,心里莫名觉得不安。 “哦,是吗?哈哈哈!”高泽轻笑一声,“把人带出来。” 俞悦惊讶地撇过头去。巴图尔被一个人押着从转弯处走出来。“玛依莎,对不起。” “巴图尔……” 巴图尔默默地被带到高泽身边,“你们不要伤害她。” “那就伤害你吧。”高泽二话没说,抬手就给了巴图尔一枪,巴图尔扑通倒下,一切都在瞬间发生,玛依莎还没时间反应过来,巴图尔就已经倒在地上不动了。 “巴图尔!”玛依莎眼泪迸出,使劲挣扎想要挣脱出去,无奈被拉住,怎么也触不到他。 “把巴图尔带下去。”高泽命令道。 高泽的手下上来把巴图尔拖下去,玛依莎情绪完全失控,发了疯一样声嘶力竭,“把他留下,放开他!……” 直到巴图尔被拖走,玛依莎才瘫软下来,怔怔地看着地面。 “放心吧,他没死,只是中了麻醉。”高泽把麻醉枪丢给手下,接着说,“如果你乖乖配合,我会把巴图尔放了。” 玛依莎浑身一震,“你要我配合什么?” “你们从哪里来?守护着怎样的秘密?”高泽的目光深沉,他静静地看着瘫坐在地上的玛依莎,说道。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玛依莎轻轻摇头。 村落里,大祭司和扑克脸席地而坐。扑克脸平静地饮口茶,“大祭司是说,这个村落的居民,最早是由两国的人民组成的?” 大祭司沉沉点头,“我也是从上代祭司那里听说。因为我们世代守护的秘密太大,不能有任何记载,只能口口相传。而这个秘密也只能由公主的父亲承袭。” “什么秘密?” 大祭司看着扑克脸,终于还是犹豫了。他摇摇头,“当年,我们楼兰国,为了实现一个世代的愿望,进行了一次太阳祭典。可是,祭典完成之后,预期的愿望没有实现。因为大祭司守护着楼兰族人的秘密,在楼兰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利和地位,历代的大祭司都被奉为先知。当时的大祭司因为愿望没有实现,便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下令屠杀。” “我从壁画上看到了。”扑克脸点点头,“被屠杀的人,是如何选择的?” 大祭司抬头看看扑克脸,撇开目光,他没有回答扑克脸的问题,而是继续说,“屠杀结束后,楼兰人所剩无几。我们的祖先花了好几天将死者都葬在太阳祭典的地方,也就成为了现在人所说的太阳墓。” 扑克脸没有打断他,端起茶杯,轻呷一口。 “当我们的祖先正在安葬族人的时候,收到北方列强合力往楼兰进攻的消息。我们族人死伤惨重,迎战根本不可能。所以楼兰公主决定,绕过列强进攻路线,举国北迁。” “太阳墓里的楼兰公主是谁?” 大祭司轻轻一笑,“为了让列国以为,楼兰公主已死于内部叛乱,就选了一个与公主长相像似的女尸,安葬在了太阳墓里。” “打点好一切之后,我们弃城而去,不断地躲避各路人马,往北迁。当我们到达狐胡国附近时,正值狐胡国蔓延瘟疫之际。当时狐胡是西域的一个小国,国力衰微,一直都是依仗西夜姑墨等国的支援才能存活。当时西夜、姑墨也在攻打楼兰的名单里,车师国乘此机会,出兵狐胡国。这样的情况下,狐胡国成了风中危卵。 “是楼兰公主救了狐胡国?” 大祭司点点头,“楼兰一直是丝绸之路最重要的一站,当时几乎将天下珍奇尽收国内。我们祖先的药救了狐胡族的子民,可是因为到地太晚,狐胡国的国王已经被瘟疫感染支持不住,不治身亡。当时车师国已经兵临城下,我们的祖先因为屠杀了大量子民而心怀愧疚,决定无论如何要把狐胡国的百姓救下,便放出楼兰已灭,楼兰公主将大批宝藏藏在了罗布泊河底的消息,将车师国的军队引向了罗布泊,以此,救下了狐胡国为数不多的百姓。” “然后,你们就迁到了这里。”扑克脸盯住大祭司,直截了当地说,“大祭司,你们守护千年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第二十九章 周旋(上) 大祭司迟迟没有回答扑克脸的问题,他犹豫着,手心紧紧攥住一块铜牌。良久,他像想通似地摇摇头,把铜牌交还给扑克脸,“对不起,我不知道这枚铜牌上的是什么。至于我们的秘密,我也不能告诉你。”说完,大祭司站起来,“你们三人,因为闯入了我们的村落,等你们离开,我们会改变进村路线。从此,这个世界上的人还是找不到我们……” 扑克脸静静地接过徽章,恭敬道,“我没有对大祭司坦诚相待,就妄想大祭司可以给我以事实。是我狂妄了。”扑克脸坐端正,郑重地说,“其实这枚铜牌上的图案,是在妲己墓中看到的。妲己的墓穴里,埋葬的,是一枚玉牌,上面的图案,跟这个一模一样。当然,现在我手上的这枚,是之后重新找人做的。” 大祭司重新接过铜牌,重新看了看,点点头:“既然你知道把这枚铜牌给我看,那应该知道这其中的联系吧。” “请谅解,其实我……”扑克脸的话还没说完,阿慎冲进来,他大口喘着粗气,“玛依莎和巴图尔不见了!” “什么?!”大祭司颤颤地站起来。“阿亮,阿亮……”大祭司已然年迈,此时受了刺激,都站不稳了。扑克脸赶忙上前扶住他。 一个十几岁的小男孩,冲了进来,“爷爷,你叫我。” “快,让大家封锁住村子的入口。从现在开始,谁也不能出村。你再召集所有人把村子都找一遍,找到公主立刻通知我。”大祭司一口气交代完。上气不接下气地坐下,摆摆手,“不好意思,让你们见笑了。” “老爷子,都这个时候了,你还管见笑不见笑。这不是我们笑不笑的事,而是你孙女跟别人跑了。”阿慎比大祭司更急。他瞅了瞅扑克脸,挪到他身边,“你的相好跟别人跑了你怎么还这么淡定?我们也跟着去找找?” “他们应该出村了,在迷宫里。”扑克脸说。 “迷宫里的话,会不会遇到刚才那群人?”俞悦着急,“我一直觉得,他们要找的,就是玛依莎。” 大祭司犹豫了一瞬,“走,去迷宫。” 当俞悦他们以最快的速度追上玛依莎的时候,高泽正在盘问玛依莎。 玛依莎摇摇头,“我真不知道你所说的秘密……”玛依莎双眼含泪,“你把我和巴图尔放了,我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玛依莎哀求道。 “玛依莎……”大祭司心痛不已,他用权杖锤着地面,“你是何等尊贵的身份,怎么可以……” “爷爷……”玛依莎像看到了救星,“爷爷,他们带走了巴图尔。” 阿慎叹口气,在俞悦身边嘀咕,“我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这族人都受到了威胁,这姑娘还天真无邪只顾情郎。” “玛依莎!”大祭司恨恨,“你们放了玛依莎,她虽然身为公主,但从小在外长大,什么都不知道。” 高泽看看玛依莎,再看看这个如圣人一般地老人,“她不知道,你知道?” 大祭司站在那里岿然不动,自然透出一副高贵之气,“放了玛依莎,你们有什么想知道的问我。”说完,他拄着权杖往前走。 “站住!”高泽手下上前一步喝止住他,唯恐他会做出什么事危及高泽。 大祭司扔掉权杖。“你们不就是想知道,我们族人不惜隐藏自己的存在也要守护的秘密,到底是什么吗?”大祭司目光熠熠,更加坚定地向高泽走过去。 高泽盯住正在朝他走过来的老人,手一松,玛依莎被松开。玛依莎冲到大祭司身边扶住他的手,“爷爷。” 大祭司却撇开她,“玛依莎,你让我失望。” 玛依莎浑身一震,手已松开。她怔怔地看着大祭司走到高泽面前,说,“走吧。”她突然醒悟,“爷爷!”她跑向大祭司,高泽手下见状,赶忙把她拦住。看着即将被带走的大祭司,玛依莎已经完全失控,“爷爷,不要走,不要,不要走!”玛依莎不知道哪来的劲,一把推开拦住她的人,冲向大祭司。 高泽的另一个手下一直准备着要把玛依莎拦下来,手上握着的短刀还没收回刀鞘,他机械地握在手里。 “玛依莎,快回去。组织村民离开这里。从此,你不是公主,你们也无需再守护什么秘密。”话音刚落,大祭司握住那个手下的手,把短刀送进自己胸膛。 “啊!”俞悦惊呼。 “爷爷!”玛依莎推开大祭司身边的人,扑倒大祭司怀里,“爷爷,爷爷……” 大祭司胸口的血漫出来,染红白色长袍,他轻轻咳嗽,“玛依莎,不要难过,爷爷死后,那个秘密也跟着爷爷永远被埋葬了,你不需要再因为是公主承担这么重的负担,你的父亲,也可以不用背负这个秘密。”他呻吟,“你们,要像正常人一样活下去。” “爷爷,我错了,我不该说我不想做公主的话。我愿意,我想成为像爷爷一样的人。我想为守护好村落里的人……”玛依莎的眼泪落在大祭司脸上,大祭司的目光开始涣散。他强自镇定了下精神,看向扑克脸,用极微弱的声音说,“过来。” 扑克脸单膝跪在大祭司身边,托起大祭司的头。大祭司有气无力地说了什么 玛依莎眼见大祭司生命垂危还要说话,想劝又不能劝,只得在一边静静待着。扑克脸凑到大祭司耳边,大祭司勉力撑起的头,呢喃道,“我们的秘密……狐狸……” “你说什么?”扑克脸又问道,再一次凑到大祭司耳边。 玛依莎等着大祭司,大祭司用尽全身的力气,“……狐狸……” “你说什么?扑克脸又问道,他不明白大祭司说的狐狸是什么意思。只是大祭司现在的情况,已经容不得他再把事情好好说清楚。 “爷爷,爷爷……”玛依莎终是发现大祭司已经一动不动。他眼睛睁大,直直盯着头顶洞壁。他终于还是没有坚持住。 扑克脸呆呆地将大祭司的身体平放在地上,把他睁大的眼睛合上,双手合十,轻轻拜下去。 “高先生,这死了人可怎么办?” 高泽嘴角微斜,“死了就死了吧,他在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存在过。”高泽看着眼前这一幕,抬手一挥,玛依莎已被他两个手下架起。 “你们要干什么!”玛依莎还沉浸在大祭司死亡的痛苦里,被这突如其来的冲击吓坏了,她奋力反抗,“放开我!” “既然你爷爷已经死了,那我们就只能把你带走了。”高泽扬一扬手,转身欲走。 “站住!”一直待在一旁没有说话的阿慎突然开口,“你想知道秘密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你何必要把人带走?” “哦?”高泽眉毛高挑,很有兴趣地回过头来。看到慎博士的刹那他怔住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你认识我?”阿慎指指自己的鼻尖。 高泽歪了歪头,突然他笑了:“慎博士,你好不容易死里逃生,不回家研究你的考古,到这里来做什么?” “什么死里逃生,什么研究考古。老子我爱在哪就在哪,你管得着吗?”阿慎大声回话。 高泽皱了皱眉,“传闻说你失忆了,我一直以为是假的。” “别跟我瞎哔哔。说吧,你想是不想听秘密?”阿慎直截了当。 “既然慎博士开口,那岂有不听之理。”高泽抬抬下巴,手下的人将玛依莎带到高泽身后。 扑克脸仍然单膝跪在大祭司身边,暗暗看着这一切。 “要说这个秘密,其实真的可以震惊整个世界。其实他们是……” “阿慎!你真的要告诉他们吗?”俞悦问,“如果说出去,这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的。” 阿慎回头看了看俞悦,投去请她放心的眼神,“没办法,玛依莎在他们手上,他们要听的是老爷子守护的秘密,告诉他们,他们应该就会放了玛依莎。”说完,看向高泽,“请问贵姓?” “我告诉你,在这里,故意拖延时间也没用,我的手下都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就凭你们几个,不是对手。” 阿慎撇撇嘴,叹口气,“我说你防备心怎么这么强,我就问一下你祖上姓什么,至于把你手下抬出来寻求安全感吗?我又不会去查你户口。” “免贵姓高。” “哦~姓高,听你说得这么溜溜的中文,又这么懂中文礼仪的份上,你一定是中国人吧?我呢,看在你是中国人的份上,是愿意跟你分享这个秘密的。但是你身后这些……啧啧,金发碧眼的,我可不能告诉他们。” “你!”高泽的手下上前一步,很是愤怒。 高泽却抬手制止了他,笑道,“为什么?” “这都不懂,哎……因为我们都是中国人啊。我呢,可以告诉你,这个秘密是咱中国历史上最大的一个秘密,这第一手的资料怎么能落到外国人手里?这是身为龙的传人最应该有的自觉啊。” 高泽静静地看着阿慎。 “高先生,他一定是想把我们都支开,不要上他的当。”高泽手下提醒道。 “哎,这是小说和电影里才有的桥段,也不看看你们这位高sir,手上的肱二头肌都能开罐头了,我们几个加在一起都不是他的对手啊。不要对自己的领导这么没有信心。” 高泽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你们到前面等我。” “是!”高泽的手下列队离开。通道里回荡着他们整齐的步伐。 “啧啧,你的手下可真是训练有素。”阿慎扬起头确认他们都离开了,赞叹道。 “那现在可以说了么?” “当然。”阿慎耸耸肩。 第三十张 周旋(下) “事情呢是这样的,好几千年前,楼兰不是消失了嘛,还成了世界上特别大的一个谜。可是就是有那么几个人,生命力顽强如小强,他们偏偏活了下来。活着活着,经历几千年的风风雨雨,繁衍到了现在,就是你眼前的这位美丽的楼兰公主。” “你说的这些,我们大致已经了解。” “咳咳。”阿慎轻咳两声,“上面那些就已经足以撼动世界了。现在你要是跑到外面,跟别人说,这位姑娘,是楼兰公主,再把一系列事情加以佐证,你就能扬名海内外了,到时候各种约访传记故事取材找上门来,各种牌坊石碑功德簿立起来,就足够你忙活接下来的半辈子了。你确定还要知道接下来的事?” “别跟我油嘴滑舌的,快说。”高泽平静地说。 “哎,扑克脸,看来咱们想要保守的这个秘密,是一定要被第三个人知道了。”阿慎耸耸肩表示无奈。“玛依莎,你不会怪我吧。” 扑克脸默默地站起来,一声不吭地站到角落里。 “是个人都知道,楼兰当年是西域最繁荣鼎盛的国家,丝绸之路上经过的那都是何等珍宝,随随便便一样都能价值连城。楼兰一夜之间会消失,这些珍宝财富不会消失,他们在哪呢?” 阿慎指着俞悦,“你想知道吗?”又指着扑克脸:“你想知道吗?” “那些宝藏在哪?”高泽饶有兴趣地问。 “地球上谁不想知道呢?上千年前就价值连城的东西,千年后那价值都蹭蹭蹭涨到肉眼看不到的高度了。这个世界上的人,只要不是智障,知道了这个消息,就算掘地三尺也会想办法把宝藏找到。所以啊,这些活下来的楼兰人,当然要把宝藏好好地藏起来,藏到什么人也找不到的地方,然后世世代代守护这个秘密。” “你是说,他们守护的是宝藏的位置?” “千年前就一丝绸之路中转站,难不成还能扮演美国中情局的角色不成?你觉得我说的不对,那你告诉我,你要听的是什么秘密?我试着再跟这位楼兰公主沟通一下,看看有没有你要的线索。”阿慎说地眉飞色舞,“要我说吧,刚才这位去世的老爷子也说了,这位楼兰公主从小被送出去,说白了挂了个名而已。现在刚好如花似玉,只管跟着情人跑路的年纪。这唯一知晓秘密的人刚才被你们失手杀死了。你想知道其他的秘密,只能派个人下去问他啰。” “听你说了这么多,宝藏在哪?”高泽问。 “我刚刚不是说了嘛,知道宝藏的人已经死了,我要知道宝藏在哪,还站在这里跟你墨迹,早就发财致富去了。”阿慎叹口气,“老爷子要是不死,随便让他分我们个珠子,都够我们吃喝玩乐一辈子的了。你呀你,真不知道你的人生价值是什么,就是在这迷宫里跟一群什么也不知道的人周旋做些无用功么?”阿慎表情无奈。 “既然你们什么都不知道,我可还是要把你们带走。来……” “来人什么来人,你把我们带回去,审到最后,还是什么都不知道。让你的头儿怎么想,指不定觉得你这个人多不靠谱。还不如让我们先回村子里,找找老爷子有没有留下什么日记啊笔记之类的,有个一两条线索的,我们找到还能让你回去应付交个差什么的。” “要是你们跑了怎么办?” “巴图尔不是在你手上吗?这姑娘,为了这个男人,都愿意抛弃这么大笔宝藏了。你还能不信她找到线索不给你?” 高泽看看玛依莎,点点头,“把她留下。”高泽直指向俞悦。 “这姑娘不值钱。”阿慎摆摆手“也就是个跟班。” “既然不值钱,就把你的未婚妻先交给我吧。”高泽扬扬下巴。 “什么?!未婚妻?……”阿慎瞪大了眼睛,看看俞悦,脸红到脖子根,“你开什么大头玩笑。” “看来你真的失忆了。”高泽说道,“不管怎么样,你们要回去找线索,可以,但是要委屈一下俞小姐和我一起等在这里了。” “不行!”扑克脸冷冷地拒绝。 “兄弟啊,你怎么没早告诉我俞悦是我未婚妻?”阿慎紧张地偷偷瞅了瞅俞悦。 “我留下。”俞悦斩钉截铁地说。“我相信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 “俞小姐不愧是慎博士的未婚妻。聪明过人。”高泽赞道,“我当然会好好照顾俞小姐,等你们回来。”他抬起手,看看手腕上的表,“三个小时后,在这里见。”说完,他将手电筒放到地上,“俞小姐,走吧。” 俞悦朝扑克脸和阿慎点点头。蹲到玛依莎身边,“玛依莎,对不起我不能和你一起安葬大祭司。好好保重。”俞悦重重地握了握玛依莎的手,起身头也不回地跟高泽走进迷宫深处。 “玛依莎,我们走吧,回村子里去。”阿慎和扑克脸帮忙把大祭司的尸体抬回去。安葬好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 “玛依莎,经过昨晚的事情,现在村子里还有多少人?” “还有老老少少加起来不过几十人。”玛依莎心情沉重。 “这些人都不存在户籍,在外面生存不下去。” “没关系,爷爷一早就觉得这里迟早有一天会被发现,所以选好了下一个生活的地方,只不过那里更加避世。” “现在你们族人,都不知道那个秘密了,对你们来说,是好事。”阿慎沉思道。“你们的那个秘密,真的是宝藏吗?” 玛依莎答道,“我不清楚。”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玛依莎,大祭司之前有没有说过,如果你们离开这里,这个地方该怎么办?” “爷爷曾经说过,这一带有非常丰富的天然气,只要将地底下的天然气释放出来,不出半天,这里就会爆炸。” “甲烷?”扑克脸手抚摸着下巴,说,“迷宫里的吸光物质,是炭黑吗?” “是。”玛依莎点点头。 “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这里整个村落,平时大量使用天然气。天然气最主要的成分是甲烷,甲烷燃烧会生成炭黑。特定浓度和颗粒的炭黑,对光有着很强的吸收能力。” “原来迷宫里那么黑是这个原因。”阿慎恍然大悟,“扑克脸,真看不出,你还懂这些。这关键的问题是,村民该从哪里迁出去,现在那群人都堵在洞口。” 扑克脸没有理他,继续对玛依莎说,“我们时间不多了,你召集村民,让村民撤出去,迁移到原计划的地方。剩下的就交给我们。” “这关键的问题,是村民该从哪里迁出去,现在那群人都堵在迷宫里,难道还有其他通道?” “有。”玛依莎斩钉截铁,那条通道就是为了这种情况准备的。” “玛依莎,你快去和村民一起撤出去。”阿慎催促。 “不,我要和你们一起。巴图尔还在他们手上。” “玛依莎,巴图尔……”扑克脸欲言又止,终于还是点点头。 玛依莎去召集村民,准备离开。 “喂,兄弟,你刚想说巴图尔怎么了?”阿慎趁离开,小声问扑克脸。 “没什么。”扑克脸答道。说完,就在大祭司的房间里找起了东西。 “你找什么?” “大祭司的手记。” “还真有这种东西?我刚才在迷宫里只是随便跟那个姓高的人扯的。” “没有。找一本充数。”扑克脸在书架上随意翻找。 “咦,这里都是些星象地理的书,哇,竟然还有风水的书。这老爷子,也算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啊。你看这本怎么样,好像是他的读书笔记。”阿慎快速翻过,还蛮厚的,够他们看很久了。” 扑克脸接过来翻了翻,“是读书笔记,都是书的精华。”说完,扑克脸将它放回书架。“再找找。” “哎,那本不挺好的吗?怎么还要找。”阿慎不服,又把笔记本拿下来。 “这是大祭司的心血,就留给玛依莎做念想吧。”扑克脸冷静地回答,继续找了起来。 “又要是详细的笔记,又要没有价值,这上哪去找。”阿慎心里不满,直发牢骚。 “找到了。”扑克脸甩出一本黑色牛皮封面的笔记本。阿慎猝不及防,赶紧接住,一翻开就已经忍俊不禁,“这是什么鬼?” “你们在做什么?”玛依莎正好进来,看到阿慎正笑得前仰后合,忍不住问。 “玛依莎,扑克脸找了一本笔记本,说是要当做线索给外面那姓高的,你看看。”边说边忍不住地笑。 玛依莎接过一看,眼泪就下来了,“这是爷爷小时候给我画的地图册。” “这是地图册?我还以为是涂鸦呢。”阿慎好奇地凑过去再看看。 “你看这一张,就是整个迷宫的平面图,还有村落的。我小的时候,走到哪里都会迷路,爷爷就想了个办法,就是教我画这些地图。画着画着,我就把它们都记住了,再走的时候,再也没有迷路过。” “等等,这是什么?” “这是迷宫的地图呀。” “扑克脸,你看,这一大片湖,是不是我们进来的那个湖?这边怎么还画着一条虚线,一直通向……” “通向艾丁湖。”扑克脸站在他们身后平静地说。 第三十一章 守护 “俞小姐,你有没有觉得,现在慎博士和以前不一样了?” “你认识阿慎?”俞悦问道。 “我们曾经在美国有过一面之缘,慎博士学识渊博但为人低调,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如果不是出了那场事故……” “如果不是那场事故,阿慎恐怕不会知道你是这样的人。”俞悦对高泽始终存着敌意,她亲眼见到高泽破坏了整个太阳祭典,又带着人闯进迷宫,让大祭司惨死。 “我和慎博士,只是立场不同。”高泽微微仰头,轻轻感叹,“不然,或许我们会成为好朋友。” “我是不会跟你成为好朋友的” 只听话音刚落,一本黑色的记事本从天而落,高泽伸手接住,刚想打开。 “哎,你现在就要看吗?”阿慎阻止道。 “为什么不看?” “我是说,你随便翻一下倒是可以,但是这上面是很复杂的地图,如果你要慢慢研究,那恐怕得花个十天半个月的。你有耐心,我们没有呀,更何况,我们的人还在你们手里,这要是你跟我们反悔可怎么办?” 高泽态度严肃,“不会,我高泽一向是言而有信的人。”说完,他快速翻了翻笔记本里面的地图,转头对手下说,“把人放了。” “高先生,您要不要再仔细检查一下,这小子油嘴滑舌的。” 高泽轻轻一笑,“我有分寸,放人。”高泽礼貌地冲俞悦点点头。俞悦回到阿慎身边。 “是。”没过一会儿,巴图尔被带了过来了。 “巴图尔。”玛依莎轻轻地唤他。“我们很快就能一起走了。”玛依莎神情激动不已。 高泽看了一眼巴图尔,将手中的地图递出去交给手下,叮嘱道,“这可是大祭司留下的藏宝地图,收好了回去交差。” 巴图尔慢慢地朝玛依莎走去,经过高泽的身边,他还是撇过头,看了一眼高泽。 “我还是劝你们,收到了证据就赶紧出去吧。”阿慎话还没说完,巴图尔就从他身边仓皇逃窜而过。 “巴图尔……”玛依莎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听高泽的手下说,“高先生,笔记被他抢走了。” “追。”话音刚落,玛依莎首先追了出去,高泽的手下从高泽身边列队而出,迅速而有纪律。 “这个巴图尔还真不让人省心。”阿慎急地直跺脚,抱怨道,“他到底想干嘛,每次都坏事。” “别说了,一起追。”说完,扑克脸也追了出去。俞悦和阿慎紧跟其后。 “这该死的巴图尔,明明对这迷宫一点也不熟,还在里面这么跑,是找死吗?再过个把小时,等村落爆炸,我们都得陪葬。”阿慎急的不要不要的,眼看越来越不记得路。 “我们只要跟着玛依莎,总不会走太岔,她记得迷宫里每一条道。”俞悦已经有点跑不动了,“巴图尔这是去哪里?” “他应该是在找村落。”扑克脸平静地说。“ “村落?” “是,他不断地横冲直撞,凭着仅有的感觉往迷宫中心跑,到现在都没有遇到死胡同,是他运气。”扑克脸解释。 “这个巴图尔,去村落干什么?”阿慎埋怨道。 扑克脸紧紧皱起了眉头。 “不对,这路不对……”俞悦紧张地说,“你们听。” “这是……水的声音。” “巴图尔,你已经没有路可以走了。”巴图尔站在迷宫边缘,再往前就是无边的黑暗的水。 “这里是……” “这里是我们进入迷宫的地方。阿慎首先认出来。 玛依莎走过来,“怎么办,巴图尔不会水……” “我算看出来了,这小子就是来给咱添乱的。”阿慎急的直跺脚。 此时,高泽来了。“巴图尔,把笔记还给我。” 巴图尔紧紧抱着那本笔记,“不,这是玛依莎的,我死也不会给你。” 高泽轻蔑地笑,“玛依莎的?玛依莎都愿意交给我,为什么你不愿意?” 巴图尔语塞,摇摇头,把笔记本抱得更紧了。 “巴图尔,把笔记给他,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在一束束强光手电的照射下,巴图尔的脸色异常惨白,脸上的表情像是扭曲了,“玛依莎,这对你来说,非常重要对不对?” “这是爷爷画给我的……”玛依莎哽咽,“但是相比较,你的平安更重要。” “不,不能给他们。”巴图尔露出贪婪的目光。 高泽点了点头,站在最前头的人举起了枪。 “你们不要开枪!”玛依莎大声阻止,可是话音刚落,只听嘟地一声,巴图尔身体僵硬,笔记从巴图尔手里落下。巴图尔一头栽倒在身后的水里。 “巴图尔!”玛依莎拨开重重人群走到最前头,她想跳下去,她已经准备跳下去了。可是生生被俞悦拉住。“玛依莎,这下面水非常急,来不及了……” 玛依莎心痛难耐,一天之间,爷爷和巴图尔,都是被身后的这群人,她心里的恨翻涌起来。“我跟你们拼了!”说完,就用身体挡到枪口上。 嘟地一声闷想,玛依莎如一片叶子般轻轻倒下。“玛依莎!”俞悦扶住倒下的玛依莎,摸了摸她的身体,竟然一点血也没有。 “放心,这是麻醉枪。她很快就会醒过来。”高泽说完,转身欲走,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大祭司的事,我很抱歉。但是巴图尔……。”高泽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没说下去。 所有人很快消失在迷宫通道里。 只剩下俞悦阿慎扑克脸还有昏迷的玛依莎留在通道里。 “玛依莎真可怜,短短一天,身边最重要的两个人都离世了……” “先别说这么多了,我们先出去……” 俞悦扶起玛依莎,阿慎过去帮忙,站稳没多久,脚下忽然一晃。两个人都往墙壁撞去。“怎么回事?”俞悦的声音透着害怕。 “是爆炸。” “妈妈的,不是说要好几个小时嘛?”阿慎着急起来。 “我想,是因为地底天然气的通道被打开,大量天然气一涌而起。原先大祭司估计的时间出错了……”扑克脸冷静分析道。 “我们该怎么办?” “玛依莎的麻醉,多久才能醒?” “老子不懂医学,不过老子去年做了个痔疮手术,麻醉也是好几个小时之后才退的。”阿慎一口气说完,觉得脚下又震了震,差点没站稳。“哎哟我去!” 俞悦紧紧扶着墙壁,“阿慎,你去年没有做痔疮手术呀。” “什么?!”阿慎瞪大了眼睛。 “别管那么多了。现在,爆炸的正中心是在村落,离我们这里有好几公里。从脚下的震动来看,爆炸应该不会波及我们这里。” “那就好,要不然,我们可真是要被活埋。” 俞悦还是有些耿耿于怀,但玛依莎轻轻哼了一声,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玛依莎……”俞悦坐下来到玛依莎身边,“玛依莎……” “她还没醒。阿慎,你也坐下休息一会儿吧。等爆炸结束,我们再想办法出去。”扑克脸沿着湿漉漉的墙壁滑下来,头一歪,睡着了。 “真是佩服这家伙,想睡就睡,完全不顾周围是什么状况。”阿慎拍拍扑克脸的肩膀,扑克脸完全没反应。 俞悦看到扑克脸睡这么香,一直以来悬着的心慢慢落下来。她看着不远处黑森森的水,“真没想到,才短短一天半的时间,这水已经涨这么高了。原先也只是把底下的坎儿井个淹了……”俞悦一回头,发现阿慎竟然也睡着了,头一歪,正好靠在扑克脸的肩膀上。 俞悦疲惫地一笑,打了个哈欠。 第三十二章 陷入绝境 阿慎醒过来,发现自己在一片黑暗里。不对,不是黑暗,远处有一点火光。他揉揉眼睛,慢慢清醒过来。“这是在哪里?”他嘀咕着,慢慢朝远处摸索过去。 远处的火光在跳跃,照亮了周遭的一切。 是一间石室。密闭的石室? “阿慎,你怎么样了?”耳朵里响起谁的说话声,声音模糊带有杂音。阿慎听得出来,对方非常着急。 “我没事。”阿慎轻轻回答。他站起来走到火光下面。那是一根插在铜台上的火把。火把是青铜打造,青铜上的火熊熊燃烧,现在看来,这火几乎照亮了整间石室。 “阿慎,里面情况怎样。”耳朵里又响起有些刺耳的说话声。 “一间石室,什么都没有,只有中间有一根火把。” “刚才我们进的那四间石室位置就是在这间的东南西北方向,这间处于正中的石室一定就是通往主墓室的,你找找。” 阿慎听完这一连串模模糊糊地话,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绕着火把走动,“这根青铜火台制作工艺精良,上面刻着的繁复的铭文和花饰。我没有带工具下来,不能做更进一步的研究。” “整个石室,除了这根火台,其他什么都没有吗”声音再度传来。 “是。”阿慎再度环视这个石室,石室里空荡荡的,隐约可以看到石壁上的纹路。阿慎把目光收回到青铜火台上,“这个火台胎体厚重,铭文细密,火台边缘还有繁复的花纹。”阿慎带上手套,轻轻触碰火台,“上面的灰尘很厚,通体已呈现青绿色。初步断定,这是商周时期的青铜器。” 阿慎继续抹开青铜器表面的灰尘,“等等,这个火台的颈部有个圆环,可以转动。现在转动圆环看看……” “……阿慎……阿慎……” 阿慎听到背后有人叫他,他停下手里的动作。慢慢转过身…… “阿慎,你怎么了?” 阿慎大声地喘口气,周围都是水声。 “阿慎,你怎么了?”俞悦担心地问他。 阿慎头疼欲裂,“没事……做了个梦。” “你一直在说胡话。”俞悦摸摸他的额头,“真的没事?” “做了个梦。”阿慎看了看四周,他们还是在迷宫边缘,左手边三米开外就是水,右手边空空的。他觉得头疼地厉害,“扑克脸呢?”他龇牙咧嘴地问。 “我醒过来他就不见了。”俞悦顾不上其他,又去摸摸阿慎的额头。阿慎掸开她的手,“我没事。我去找扑克脸。”阿慎撑了几下还是没能起来。 “我去。”俞悦没辙,只好撇下阿慎自己往迷宫深处跑。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现在爆炸已经结束,恐怕村落已经完全被炸毁。想起村落里一副世外桃源的样子,她心里有点难过。如果她们从来没有到过这里,会不会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她往前走了一段,忽然发现前面的路被堵住了,黑压压一大块石头挡在路当中。她走近仔细一看,大概是因为爆炸发生了塌方,把迷宫炸毁了,他们在离村落最远的地方,所以才没有波及。 她开始担心扑克脸去哪里了。忽地,她看到岩石边上半靠半坐着个人,耷拉着脑袋。她仔细一看,竟然是扑克脸。 他是睡着了吗?俞悦凑近一看,扑克脸脸色苍白地没有一点血色,她不由地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发现他还活着,俞悦长长地舒了口气。突然她又疑惑起来,自己怎么会觉得,扑克脸会死呢? 她将他扶起来,轻声叫他,“扑克脸……” 也不知道叫了多久,扑克脸竟然有了反应,微微醒转过来。看到俞悦的第一眼,扑克脸轻轻地笑了,喃喃道,“俞悦,你来了……”说完,又继续睡过去。 俞悦如被电击中,她恍惚想起很久以前。她每每早上去叫阿慎起床,阿慎总是半梦半醒地说上一句,“俞悦,你来了……” 不知不觉间,她已悄然落泪。 “俞悦,找到扑克脸了?”阿慎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俞悦赶紧抹抹眼泪,“在这里。” 阿慎头还是很疼,但基本恢复了精神。他蹲在扑克脸身边,“他怎么倒在这里?” 俞悦摇摇头,“应该没事,他刚醒了一下。” “扑克脸是不是身体不好,这瘦的。”阿慎摸摸扑克脸的手臂,忽然,他的手被反手扣起来,“哎哟哟哟。” 扑克脸醒转过来,用力扣住阿慎的手,“摸够了吗?” 扑克脸从俞悦的臂弯里起来,礼貌性地像俞悦致谢。俞悦愣了一下,这才把手抽起来。 “你这个人还真奇怪,我好心好意担心你,你还对我这么暴力。”阿慎活动手腕,带着哭腔说。 俞悦哭笑不得,“扑克脸,你怎么倒在这里了?” “没事。”扑克脸抬头看看被堵住的路,“迷宫已经塌了,我们只能另想办法出去。” 三人一边往回走,一边讨论,阿慎突然灵机一动,“老爷子的那本笔记本上不是画着一条线路吗?通到艾丁湖底的。” “是这样。但是我们没有工具。大祭司在玛依莎小时候画的地图,时隔二十几年,不知道那条通道还在不在。”扑克脸静静地说。 “你们在说什么?”俞悦插话道。 “还记得刚才给姓高的人的那本笔记吗?就是巴图尔死活要抢回来的那本。”阿慎走在最前面,把胳膊一抡,“说到巴图尔,我就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他,我们早就出去了,也不用被困在这里。” “阿慎,别再说了,玛依莎应该很快就会醒过来。”俞悦心里难受,在她心里,巴图尔不管是多过激的举动,都是为了玛依莎,这让俞悦非常感动。 玛依莎躺在那里,已经微微醒转,她睁着眼睛,怔怔地看着头顶的洞壁。一滴水从头顶滴下来,正巧滴在她脸上。她突然轻轻地哭了。 俞悦回到玛依莎身边,把她扶起来靠在她肩膀上,“玛依莎,没关系。” 玛依莎没有说话,整个人一动不动,唯有眼泪慢慢流着。阿慎扯扯扑克脸的衣服,“我们到那里去,我有话跟你说。” 扑克脸没做回应,跟着阿慎再次走回迷宫。 “扑克脸……我刚才做了一个梦。” 扑克脸完全漫不经心,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阿慎说话。 “我梦到,我在一个四四方方的石室里,石室中间,有一个很大的青铜火台。我在那里面,我现在还记得特别清楚,那个梦,好像真实发生过,你说会不会是我正在慢慢恢复记忆?” 扑克脸的脚步停住了,他的脸被黑暗淹没,阿慎看不到他的表情,周围是死一般的静默。沉默良久,扑克脸缓缓举起手,“你看。” “那是……” “是光……” “有光,就说明能通到地面,就说明我们可以出去?!”阿慎高兴地跳起来。那是一束非常微弱的光,从岩层里射进来。光线太微弱,如果不是扑克脸提醒,阿慎根本不会看到。 然而,扑克脸摇摇头,“没用的,这里土壤多为沙土和粘土胶结,土质坚硬。我们没有工具,根本不可能把头顶的岩石挖开。” “你的意思是,这束光,我们只能看看?不仅握不到,更不能带我们出去?” “嗯。”扑克脸又坐下,闭眼凝思。 阿慎在扑克脸身边坐下,“这卧槽的,都什么事。都怪我,腿贱,要是没下那口井就好了。” 水声依然不断地传来,哗哗哗似乎比以前更响了些。 “我们总不会一直待在这底下吧?老爷子的那条通道我们可以走吗?”阿慎还是不甘心。 “可以,等水位退下去。” 阿慎来劲了,“什么时候退下去?” “不知道。” “不知道?”阿慎立马从地上蹦起来,“不知道那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我都已经饿了。” 水声哗哗作响,阿慎的声音很快在洞里消失。阿慎深吸一口气,“算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阿慎气呼呼地盘腿坐下,“扑克脸,你说我们会不会死在这里?”阿慎自言自语,“我总觉得,自从醒过来,很多事情都变地不由自主。你不要平时看我嘻嘻哈哈的,其实我是个很严肃的人。”阿慎有点气馁,“这么坐着也不知道要坐到什么时候。等我们出去的时候,我们是不是就要分道扬镳了?”…… 阿慎罗里吧嗦说了一大堆,扑克脸都没听进去。他在想着其他更重要的事情。 第三十三章 有惊无险 “阿慎,扑克脸,你们赶紧来看。”不远处传来俞悦的声音。扑克脸本能地察觉到肯定出了什么事,他和阿慎一起冲回去。只见玛依莎和俞悦两人站在边缘,低头看着下方,“你们看,水位退了。” 阿慎开心起来,“水位退了,是不是就意味着我们可以从老爷子的那条通道里出去?” “什么通道?”玛依莎的心情平复不少,第一反应过来。 “你还记得你爷爷给你画的迷宫地图吗?这下面的湖里有一条通道,通往艾丁湖湖底。” 玛依莎摇摇头,“不行。那条通道,确实是我们设计的一条逃生通道,可是已经有好几十年没有用过,又是在湖底,通道很可能被堵上。原本这条通道长达百余米,我们什么装备也没有,一口气根本不可能出的去。通道狭长,只能容一人通过,若是半路发现通道被堵,这个人可能来不及回来,就已经闭气而亡。我不能让你们冒这个险。” “来不及了。”扑克脸平静地盯着不断降低水位的水,说道。 “什么来不及了。” “因为村落爆炸,村落那里地势骤然降低,水发生了回流现象,这里的水,很快就会被抽离。”扑克脸解释道。 “抽离了不是更好么?等水被抽干,我们直接从通道里走出去就行了。”阿慎喜道。 “如果那样就好了,河水的通道里本来就是淤泥,淤泥松软,水流干后,水流带过的淤泥会自动把通道堵上。到时候,就算我们想出去,也没办法了。” “那怎么办?”阿慎急的直挠脑袋。 “我们先到下面的坎儿井里。”扑克脸率先下到井里,此刻井里的水只是没过脚踝,扑克脸淌水走到井口边缘,望着地下的湖水如漩涡般搅动。 “那下面是什么?”阿慎惊慌道。 “是湖底漩涡。”扑克脸静静地盯着湖面上被不断搅动的湖水,似乎在等待什么。忽然他轻轻地说,“吸气。”下一秒,阿慎已经被扑克脸推入湖中。 “阿慎!”俞悦大叫,只见扑克脸纵身跃入湖中,在湖里翻腾两下,就不见了。 俞悦顾不了那么多,和玛依莎交换了个眼神,双双跳入湖中。 湖水冰凉刺骨,玛依莎像一条鱼一样,飞快地往湖底游去。他看到扑克脸正架着阿慎,跟在她身后,她在水中挥挥手,以最快的速度,一下子穿进了湖底的一个黑洞里。 洞口很窄,只能容她一人通过。她奋力向上游去,扑开手上抓到的淤泥,闭住最后一点点气息。可是游到一半,她竟觉得浑身脱力,气息也松了,大口大口的气泡从嘴里飞出。一连呛了好几口水,整个身体被卡在洞里,一动不能动。 扑克脸跟在玛依莎身后,一手攥住阿慎,一手使劲推了推玛依莎。可是玛依莎一动不动。阿慎本来就不会水,被扑克脸猛推下水,本来就憋了半口气,现在已经坚持不出,连连吐出气泡,呛了好几口水,气管里火辣火辣的疼。四个人卡在通道里,再也无法动弹。 俞悦迷迷糊糊地就要昏过去,跟在最后,身体早已不听使唤地往下沉。忽然,她感觉到脚下一股巨大的气流,从她脚下冲来。她本能地蹬了蹬腿,就开始往上升…… 她蓄着最后一点力气,微微睁开双眼,深沉的湖底,抬头有明亮的光线照下来。她松懈下来,松开最后一丝力气,开始往下沉。 头顶的光线晃了晃,一个身影跳下来,飞快地往她这里游。她看清楚了,是阿慎。她张嘴笑了笑,终于失去了意识。 俞悦醒转过来,胸口仍火辣辣的疼。炽热的阳光炙烤着大地,她们躺在艾丁湖边缘的盐壳上,看着明晃晃的太阳。俞悦觉得非常累,整个身体都不像是她自己的了。她想到在湖底,自己快要不行的时候,是阿慎跳下来救的她。她呢喃着起身,发现阿慎躺在她身边。而扑克脸和玛依莎早已不见了踪影。 “阿慎,阿慎!”阿慎还没醒,俞悦趴下来,听了听阿慎的心跳。她复又在他身边躺下。 “那里有人!……”远处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是俞悦!”卓凡大跨步往这里来。俞悦撑起身体,发现卓凡带着一大群人往这里赶。 卓凡将俞悦和阿慎带离艾丁湖。送上车。 俞悦坐在车上,看到不远处仍然围着黑压压的一群人,不解地问,“那是什么地方?” “我们也不知道,今天一大早就听到这里传出巨大的爆炸声,所以很多人都来了。现在那里都是记者。” “记者?”俞悦不解。“怎么才一会儿时间,就聚了那么多记者了?” “我也不知道,今天一早,这吐鲁番就来了很多很多记者,各个杂志的电台的都来了。说是收到消息,有重大新闻。” 阿慎坐在车上,安静地不同寻常。俞悦推推阿慎,“你怎么了?” “扑克脸和玛依莎都不见了?” “对了,玛依莎呢?没跟你们一起吗?还有……扑克脸是谁?”卓凡一边开车一边说,“慎博士,你怎么会在这里?” 卓凡一连串的问题问过来,俞悦只是笑笑,“说来话长,以后有机会再跟你说。” 俞悦看着汽车驶过的茫茫戈壁原野,“玛依莎应该是回家了。至于扑克脸……”她心里沉沉的,心情像天边红彤彤的夕阳一样浓重。 俞悦和阿慎回到旅店,连睡了两天才缓过来。之后,两个人换上维吾尔族的民族服饰在吐鲁番逛了好几天,几乎把大大小小的景点都玩遍了。经过这几天,吐鲁番的记者已经少了很多。那几天,记者们纷纷涌到爆炸的地方,拍了许多照回去。俞悦和卓凡也去看过,俞悦没有跟卓凡说爆炸的原因,只是变相提示过他:在世界其他地方,也出现过很多这样的坑洞,科学家早已给出答案。 卓凡只能看着坑洞里深不见底的湖水表示惊叹。 而萦绕在俞悦心头,挥之不去的,依然还是扑克脸和玛依莎的下落。这也是她迟迟不愿意离开吐鲁番的原因。她相信,只要她留在这里,总有一天,她会见到扑克脸。她想问清楚玛依莎的下落,还有扑克脸的身份。 可是,在吐鲁番呆了一个星期,俞悦也没有等到扑克脸。而是等到了一封信。信是扑克脸写来的,俞悦看完后失落了很久,才拿给阿慎看。 “写封信还要找人代写。”阿慎摊开信纸,嘀咕道。 “你说什么?”俞悦没听清楚阿慎的话。 “没什么。”说完,阿慎看起了信。 “阿慎,俞悦: 我很好,勿念。玛依莎已经回去她该去的地方,我也要离开吐鲁番。我是一个四海为家的旅人,有幸与你们结识,是缘分也是运气。往后有缘再见。祝好。 扑克脸” 短短几行字,让俞悦和阿慎感慨万千。“如果没有扑克脸,我们恐怕早就已经死在地底下了。”说完她竟然潸然泪下。 阿慎心里莫名难过,他摸摸酸涩的眼角,“我出去走走。”说完,一溜烟跑掉了。 阿慎在吐鲁番街头闲逛,也不知道去哪里。半路问路边的摊贩买了半个甜瓜,就坐在路边啃起来。他啃着啃着,竟然有几个小孩子朝他扔石头。他扔了瓜就去追那些小孩,小孩却机灵地很,一边朝他做鬼脸一边跑,直把他引到一个空巷子里才散开。 一眨眼,那些小孩都不见了。阿慎寥落地往回走,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叫他,“喂。” 阿慎猛一回头,见一个男人穿着硕大的迷彩服,靠墙站在弄堂里。男人就那么面无表情地站着,弄堂的阴影打在他脸上,他静静看着阿慎。 “扑克脸?”阿慎不敢相信地走近,“你怎么在这里,我说怎么也找不到你。” 扑克脸摘下兜帽,从口袋里掏出什么,“这是俞悦的,帮我还给她。”说完,带上兜帽就走。 “你这就走了?”阿慎心里责怪起扑克脸,又不好意思让他留下,“你不是写信来了吗?怎么不把这东西和信一起送来?” “只能交给你,更何况……”扑克脸慢慢回头,深深地看了看阿慎,“我想看看你。”说完,他手插在口袋里,头也不回地走了。 阿慎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扑克脸越走越远,消失在街头的人群里。“什么嘛,好歹也一起出生入死过,就这么说走就走了?”阿慎心里空落落的,他摊开手掌心,手心里躺着的,是一枚铜牌。 第三十四章 归家 俞悦和阿慎在吐鲁番又呆了两天,终于决定回去。他们打包好所有行李,其实行李也没有多少。除去衣物日常用具,更多的就是一些土特产了。而阿慎,来时孑然一身,回去也没有东西可带,两人轻轻松松地上路了。 “你的上司呢?”阿慎百无聊赖,躺在火车上翻来覆去。 “卓凡忙着回去排版,这几天新疆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总得把他们好好捋一捋,然后整理出版。”俞悦一边敲电脑一边回答阿慎。 “你在干嘛?”阿慎从上铺把头挂下来。 “赶稿子,《仙境迷踪》的专栏。”俞悦没有抬头,托了托鼻梁上塌下来的黑框眼镜,继续在word上敲了几个字,只觉得再也写不下去。“你说,扑克脸会不会知道玛依莎去了哪里?” 阿慎想起最后一次见到扑克脸,他摸出口袋里的铜牌,“不知道。” “我醒过来的时候,扑克脸和玛依莎都不见了。一天之间,玛依莎失去了爷爷还有最爱的人。不知道现在好不好。” 阿慎架着二郎腿,仔细把玩手上的铜牌,“她能明白自己身为公主的责任,以后都会为了这个活下去。” “卓凡今早给我打电话,说玛依莎的父亲亲自去帮她办了离职手续。从此以后,玛依莎就永远从我们世界消失了……”俞悦心里惆怅万千。她入职仅仅才几个月,很多事情都是玛依莎和她一起承担下来,现在想起来,尽管玛依莎生长在都市人群里,但身上的热情天真却是很多都市女孩没有的。俞悦叹了口气,“这一期的《仙境迷踪》,也不知道该怎么写才好。” “为什么不知道该怎么写,该怎么写就怎么写。”阿慎反反复复琢磨手上的徽章,也没琢磨出什么来,只好作罢。 “难道把事情一五一十说出来吗?还有那个巨坑。”俞悦很为难,绝对不能把一切都交代清楚。 “身为记者,要是没有一点编故事演戏的能力怎么行。就算暴风雨不大,到了现场,也要抱着柱子假装被吹走,大声对着摄像机喊‘啊!风和雨都太大了!’这才是合格的记者吧?” “阿慎!”俞悦哭笑不得。情绪平静下来,才开始慢慢审视躺在她上铺的这个阿慎。她确定他就是阿慎,可是为什么性格变化这么大,大到她几乎不知道该怎么跟他相处。她突然想到那枚徽章,她从口袋里取出,轻轻用大拇指摩挲徽章背面的“慎”字,心里猛地抽搐一下。 “阿慎,那个扑克脸。到底是谁?”她像喃喃自语,又像在问阿慎。 半晌,阿慎也没有回答。俞悦探头扒着栏杆往上面看去,阿慎歪着头,已经睡着。 俞悦拉过被子,轻轻帮阿慎盖上。忽然她的目光被阿慎手里的徽章吸引过去。这是一枚小铜片,上面浮雕着一只狐狸,和阿慎的那枚很像。只不过,这枚铜片上的狐狸,有九条尾巴。而铜片的背面,刻着很小的字,密密麻麻的,应该是用微雕刻上去的。她将铜牌重新放在阿慎手里。回到下铺,把自己口袋里的徽章拿出来又仔细看了看。这枚徽章她反反复复看了很多遍,怎么看都没有端倪。她打了个哈欠,终于把徽章收好。 回到杭州,已经是第二天傍晚,俞悦把东西放好,就开着车送阿慎回家。 “你是说,我一个人住?”阿慎一上车就东张西望地到处看,还不停地问俞悦各种问题。 “是,你住在离这里不远的一个别墅里。”俞悦干脆地回答。 “我一个人住别墅?这也太舒爽了。”阿慎觉得不敢相信。 “你自从大学毕业,我爸就帮你买了那栋别墅,一来,你不喜欢出门,成天待在家里不是看书就是做研究,别墅可以让你活动空间更大一点;二来,这也是你自己的意思,你说你忍受不了小区那么复杂的环境。” “那我不是欠你家很多?所以才以身相许跟你订婚?我爸妈呢?” 俞悦还没适应阿慎的玩笑,怔了怔,回答道,“你爸妈过世之后留下一大笔钱,足够你吃喝一辈子。这笔钱一直由我爸保管,所有支出账目一应俱全。所以到现在,你花的是你自己的钱。”俞悦不想让阿慎太在意,便干脆又快速地解释完。 “阿慎,感觉怎么样?”俞悦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阿慎心底里涌起莫名的愧疚,他撇开脸,“俞悦,我还是觉得,这里根本就不是我家。” 俞悦期待落空,皱了皱眉,勉强笑笑,“没关系,那,我们走吧。” 楼下传来“砰”的关门声,二楼卧室的香味还一丝一缕弥漫着。 第三十五章 线索 “后来呢?”卓凡问。 “后来,我就带他到离我家最近的酒店去了,现在还是住在酒店里。”俞悦无奈地回答。 卓凡轻笑,“看来他变化还真不小。 “可不是,以前无论多忙,一个星期都要去看望我爸妈一次的。这次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又回了杭州,我跟他提过好几次,都被他找借口推脱了。”俞悦无力,“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慢慢来吧,还记得我们当时在舟山的医院里见到慎博士时候的情景吗?霍医生怎么说的,还记得吗?” “霍医生说,阿慎脑袋受了伤,可能需要很久时间才能恢复。” “这不就是了,医生都这么说了,就先让慎博士好好养着,说不定过阵子情况就有好转。”卓凡尽力安慰俞悦,这让她很感激。“《仙境迷踪》专栏的稿子写完了吗?再过两天就是截稿日了。” “写完了,刚发到你邮箱。”俞悦立刻转变为工作状态。 “好,你先别走,我看一看,如果有什么问题,直接跟你说了改。”说完,卓凡打开电脑邮箱,接收了俞悦递交的稿子,审阅起来。他慢慢地往下看,越看眉头皱的越紧。终于,他问道,“俞悦,你稿子里写的都是真的?” “是真的,当天晚上,我和玛依莎去看星星,因为走得太远,就迷路了。所以才导致了后面的事情。慎博士也是我在坎儿井里遇到的,当时他正在进行一个他个人的考古探查。再后来,就遇到了爆炸,那个大坑,其实就是爆炸引起的。” “爆炸?”卓凡重复道。 “对,爆炸。据阿慎说,那是因为那里地下有非常丰富的天然气,天然气上涌冲破地表,引起爆炸。” “原来是这样,我就说,这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出现这么大一个坑,而且坑里还有那么多水。你都不知道,这个消息一出来,就占了各大报纸网站的头条。热度到现在还没退下去。社会各界要求给出合理的解释,现在已经有科学家被派到吐鲁番去了。”卓凡把事情说清楚,补充道,“只不过你是第一目击证人,这专栏又写的这么好,到时候恐怕各大杂志报纸都要争着采访你。”卓凡表扬道。 “你的意思是,文章写得很好?”俞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你就等着被采访吧。”卓凡将电脑关上,“只不过,你怎么知道那是天然气爆炸?” 俞悦已经提前准备过这个问题,立刻回答,“其实世界上有很多这样的情况,只不过大多在人迹罕至的地方,例如,西伯利亚的亚马尔半岛就出现过这样巨大的坑洞。当地居民很长一段时间都认为,那是天外生物来访,后来经过科学家和地质学家的勘探,才发现那边地底下,有着非常丰富的天然气。 “你查过?”俞悦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让卓凡不得不怀疑这些话是不是提前准备过。 “是,回到吐鲁番,我又重新去那个坑洞看了看。” “怎么样?” “非常震撼。”当时在迷宫里,尽管扑克脸和阿慎都告诉过她,会用这次爆炸来让整个村落消失,他们在地底下的时候,当然也感觉到了爆炸产生的冲击。只是她没有想到,这次的爆炸会产生这么大的影响,几乎在一个小时内产生,直径方圆几里的圆坑,以及深不见底的湖水。任谁都会对这个巨大坑洞的形成产生疑惑。 “至于玛依莎,已经办好了离职手续。如果你有时间,今天下午三点,可以去送送她父亲。” “玛依莎的父亲?” “对。”卓凡深深地看了玛依莎一眼。 “好,我去”从湖逃生后,就再也没有得到过任何玛依莎的消息,她担心她,或许从玛依莎父亲的身上,可以得到她的消息。 “好,去吧。”卓凡把目光从俞悦身上收回来。 俞悦退出卓凡的办公室,看看手表,已经是下午两点。她交代了一下工作,急忙往机场而去。 下午两点二十,她终于在机场找到玛依莎的父亲。她自我介绍了一下,玛依莎的父亲点点头,“玛依莎以前说起过你。” 俞悦看看周围,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才把话说出口,“叔叔,我和玛依莎认识时间不长,但是这次的事情,我表示非常难过。自从这次的事情结束,我就再也没有见过玛依莎,叔叔你知道知道她最近的情况吗?” 玛依莎的父亲看着俞悦,“俞小姐,你应该知道,我此次离开之后,就再也不会再回来,包括玛依莎。我们是不同世界的人,该放手时就应该放手。” 玛依莎的父亲深深地看着俞悦,直到俞悦点点头,“嗯,我明白了。”她退后一步,目送玛依莎的父亲离开。他走了两步,回头笑道,“俞小姐,帮我谢谢慎博士。” “什么?”俞悦不明白玛依莎的父亲在说什么,还是点点头,“好的,叔叔再见。” 见过玛依莎的父亲,俞悦终于放下心里最后的一点执着,往阿慎住下的酒店而去。 阿慎正在电脑前,不知道在干什么。俞悦放下东西,凑到电脑跟前,“阿慎,你在干嘛?” “喏,我闲着没事,查一下资料。” “高泽?”俞悦看着电脑屏幕,说道。 “要说这家伙,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美国麻省理工大学毕业,经济学和生命科学双学位博士,毕业之后在华尔街工作两年,两年后放弃百万美元的年薪转而去参军了。现在的身份是社会慈善家,个人担任大型基金组织的会长……身份这么简单,肯定有问题。” “哪里有问题?” “你不知道,越是这种知名人士,越是要把自己表面包装地漂亮,他的学历和社会经历都足以让他在许多领域大展身手,可是最后的身份就只是一个社会慈善家?”阿慎摇摇头,“不可能……我就不信了,他这么白莲花。” “无论怎么样,高泽的身份算是有点了解了,我始终觉得,高泽离我们很遥远,我们在吐鲁番碰到纯属偶然。” “想说什么直接说吧。” “我有点想查一个人……”俞悦偷偷觑着阿慎的表情。 阿慎长长地舒了口气,“其实,我也想查一个人……” 俞悦和阿慎目光交接,心有灵犀似的,点点头。阿慎的手放到键盘上,停住了,“关键词是什么?” “呃……扑克脸?” “扑克脸是我给他取的代号。”阿慎摸摸后脑勺,“这么说,我们除了扑克脸这三个字,还真是一点关于他的线索也没有。” “那该怎么查?”俞悦拖过椅子,在阿慎身边坐下。 “要不,我们画一张肖像,拿到警察局去报失踪?”阿慎说道。 俞悦慎重地说,,“到时候警察一定会问,这个人姓什么名什么,跟你什么关系,该怎么回答?” “这样也不行,看来真是不能找到这个扑克脸了。” “你跟着他一路从舟山跑到新疆,又在新疆经历了这些,都没有问一下他的名字?”俞悦不敢相信。 “你又不是没见过扑克脸,跟个闷葫芦似的,除了那些天文地理会解释给我们听,什么时候说过多余的话。照我看来,名字身份对他来说也是多余的。”阿慎靠在椅子上,架起二郎腿。“这家伙,要不是老子不会水,从湖里起来那会儿肯定就抓着他不让他走了。”阿慎回头看了看俞悦,“你为什么想查他?” 俞悦愣了愣,“我也不知道,我总觉得他很熟悉,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我也是……”扑克脸仰头看着白花花的天花板。突然,他跳起来,“对了,对了!”他跑到床边,从外套口袋里掏出铜牌,“这个,是最后一次见到扑克脸他给我的,你看看。” 俞悦接过徽章,那是她在火车上见到阿慎捧在手里的。“你是说,这枚铜牌是扑克脸给你的?” “对呀,还特意找了个小孩子把我带到小巷子里,神神秘秘的,就给了我这个东西。”阿慎反复看了看,“我研究了很久,还真不知道这东西有什么特别。 “这个,可以先给我么?我找人鉴定一下。”俞悦捧在手里,心扑通扑通直跳。 这枚铜牌,她在火车上时看到阿慎拿着,她也曾拿出来端详,发现铜牌的背后有一串不知名的字。她必须找到可以翻译这些文字的人。如果阿慎没有失忆,这些都不成问题。除去阿慎和他那些早就下落不明的考古研究所同事,她还能找谁呢? 俞悦冥思苦想,突然一个人的面容出现在俞悦的脑海中。 第三十六章 端木龙 接到霍医生电话的时候,俞悦正好把手上的铜徽章拍照发出去。 所以,偶然间看到手机上显示陌生号码,俞悦犹豫了一下,终于接起来,“喂?” 霍医生显得很焦急,表明身份后,他在电话那头尖着嗓子说,“俞小姐,你现在有空吗?还记得上次我说过我有个朋友,对慎博士飞机失踪的事很感兴趣么?” 俞悦失神地点点头,忽然发现自己是在讲电话,连忙“嗯”了一声。 “之前,我把慎博士的那枚徽章的照片发给他了,没过两天,他就来电话了,说是想要见你。我去你们杂志社找过你和卓凡,可是你同事说你出差了,给了我你的号码,这不,你今天有空吗?” “见我?”俞悦诧异地说不出话来。“是不是他有了什么发现?” “不知道,可是我的这位朋友从来不会轻易提出想要见谁,他竟然打电话说要见你,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 俞悦木讷地点点头。 “发生什么事了?”卓凡站在她身后,关切地问。 俞悦用另一只手捂住麦,抬头小声地说,“是霍医生。” 卓凡脸色一沉,“是不是有什么事?” 俞悦无声地点点头,转而对霍医生说,“霍医生,你把地址发给我,我下班后就去。” 电话那头传来的话让俞悦再也无法拖延,“我很快到你公司楼下,你立刻下来。” “这个……”俞悦话还没说完,电话就已被切断。俞悦无奈地看一眼卓凡,“我必须要出去一趟。” “霍医生找你有什么事?” 俞悦也不清楚,只能把霍医生在电话里说的话完整地告诉卓凡,卓凡想了想,“我跟你一起去。” 俞悦有点犹豫,但很快就答应下来,因为霍医生催促的电话又打了进来,“我这就下来。”俞悦挂断电话,料想当日把徽章交给霍医生看的时候,卓凡也在,这次带上他似乎是理所当然。 卓凡把工作交接下去,和俞悦一起下了楼,霍医生开着一辆很大的越野车,停在马路边,直朝他们招手。 “还真不习惯霍医生穿便服的样子,”卓凡刚上车就说。 俞悦一眼就看到穿便服的霍医生,在俞悦的印象中,霍医生一直穿着白大褂,银发散乱,一副精神不济的样子。现在坐在驾驶座上的霍医生,却穿着一身黑色的夹克衫,头发用发胶往后梳着固定,显得特别精神。如果是在大街上遇到,俞悦一定认不出他来。 “我的这位朋友人很古怪,如果不是着装整洁,是不会开门的。”霍医生笑着从后视镜里打量了俞悦和卓凡一眼,“果然是上班族,不像我们医生,工作服就是那件单调的白大褂。” 卓凡和俞悦对视一眼,“是有什么消息了吗?”卓凡问。 “电话里我已经跟俞小姐说过了,我的那个朋友看到那个徽章之后,做了一些调查,有些事想要问俞小姐说。” “霍医生,你的那个朋友是谁?”俞悦好奇起来。 霍医生神秘地一笑,“你们应该都听说过他,只不过他近年来修身养性,也不乱出来折腾了。从前可是让认识他的人都很苦恼呢。” 听霍医生这么说,俞悦和卓凡更加好奇,“霍医生,他到底是谁?” 霍医生从后视镜里看向卓凡,“说到底,他跟卓凡的父亲还有些渊源。”说出“渊源”两字时,霍医生深深地看了一眼卓凡。 卓凡在脑海里前后左右地搜索,和父亲有些渊源?“不会是……” 霍医生从后视镜看到卓凡不可置信的表情,满意地点点头。 “霍医生,把我们在前面放下”卓凡脸色铁青,话虽十分礼貌,可已经带了不客气的意味。 俞悦被卓凡的反应吓了一跳,连忙问,“他到底是谁?” 霍医生却没有要停车的意思,“我说到俞悦是你们报社的,端木就料到你一定会出现。而且他也料到,你知道对方是他之后,你会有这样的反应。所以他已经提前交代了,把你一起带去。” 卓凡冷哼一声,“那是当然的,端木龙这几年完全销声匿迹,父亲还以为他已经不在国内了。”说到这里,忽然察觉到俞悦还在身边,于是停下来不再说下去。 俞悦察觉到卓凡对她有所顾忌,不好直接问。心里却琢磨着,端木龙?这个名字听起来怎么那么熟悉,毕竟在国内姓端木的人很少,可是暂时她什么也想不起来,也不好当着卓凡的面百度。 霍医生淡淡地笑,“端木让你放心,他这次找你们,纯属是为了徽章的事。卓凡,你一定也很想知道那枚徽章背后到底有什么故事吧?” 卓凡轻轻咬了咬嘴唇,像是在忍耐。终于,他把视线撇向窗外,看着路边一闪而过的树影,默不作声。 车子开了将近一个小时,驶出了郊区,直往郊区边缘开去。 “这里是哪里?” “路还长着,为了去那里,我可是专门借了辆越野车。”霍医生心情很好,看来他很想见到那个端木龙。 一路再无话,直到了太阳慢慢沉入地平线。越野车在苍莽的树林里穿梭,徐徐地往山上而行,车灯打亮崎岖的盘山公路,公路两边落满枯黄的梧桐树叶,俞悦终于知道他为什么要开越野车来了。 “看到前面那栋大宅子了吗?那里就是端木龙的家了。” 黑黢黢的半山腰上,一座大宅出现在路的尽头,因为入夜的缘故,宅子看上去黑森森,很吓人。“看着有点像吸血鬼的城堡。” “可能是因为没有开灯吧,白天这座宅子可是很漂亮。” “说不定还真是吸血鬼住的地方呢。”卓凡懒散地靠在椅背上,不屑地说。 霍医生把车停在铁质大门外,刚想按门铃。眼前霍地一亮,整栋宅子,连同宅子外面花园亮起了璀璨的灯光。这座宅子原本的死气沉沉一扫而空,变得格外温情脉脉。 “这个是……”在灯光下映照的宅子完全呈现在俞悦的视线里,有一道白光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啊!端木龙!”她想起来了,当时一度成为话题人物的端木龙,被称为学术界的异类。因为他天赋异禀,从小流露出的才能让他在22岁的年纪,就一举获得了剑桥大学物理学博士学位,回国后不到一年又突然放弃了物理研究而开始研究玄学。当时这一事件在国内甚至是国外掀起了轩然大波。有学者曾经断言,如果端木龙继续物理研究,很有可能会成为继霍金之后又一个数一数二的伟大人物。然而,就在端木龙放弃物理研究而转而研究玄学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端木龙似乎从整个人间蒸发了一样,所有人都找不到他的行踪,而他再次出现在大众视野里的时候,就是他在这半山腰建了这座宅子的时候。 当时各大报纸头条都是这座宅子。所以让俞悦印象更加深刻的,当然不是端木龙的名字,而是这座宅子的正面照片。 俞悦惊喜得合不拢嘴,“没想到!” 霍医生见俞悦惊喜交加,连话也说不完整,也是笑,“你终于想起来了。”说完,敛起笑容,“可别显得太高兴,端木不太喜欢别人在他面前笑。” 卓凡淡淡地看着俞悦和霍医生,“他觉得,笑是世界上最虚假的表情。” 霍医生补充说,“而且他最讨厌的就是记者。” “看来,我一定会让他讨厌的。”俞悦有点沮丧。 “那可未必。”霍医生笑说,按了按门铃。 卓凡警惕地看着院子里慢慢走出来的一个人,站直了身子。 出来的是宅子的管理人员,年纪不大却一副严肃的表情,就像是被生生夺去了感情一样,俞悦三人跟着他走进宅子,只觉得灯光下,整栋宅子死一般的寂静。他们的脚步声回荡在空荡荡的大厅地板上,头顶高高悬挂的水晶吊灯射出夺目而冷冽的光。 “这边请。”俞悦刚想往左边的楼梯上去,领路的男人人伸手示意他们走右边的楼梯。 俞悦好奇地问,“为什么一定要从右边楼梯上去?”明明在大厅靠墙的左右两侧,都有往二楼而去的楼梯。而身为左撇子的俞悦,对左这个方向有着特别的执着。 霍医生小声地解释,“跟着做就是了,这一定是端木的吩咐,如果不按他说的做,恐怕还没见到他就被赶出去了。” “请从这里走。”宅子的走廊上,分了左右两条道,分别是白色和黑色,领路的是个六旬老人,白发稀疏。老人示意他们走黑色的那条。 俞悦大气也不敢出,心想,走路还有这么多规矩,看来这个端木龙果然有够奇怪的,恐怕这些年研究玄学,脾气更加古怪了。也难怪一向正派的卓凡对端木龙会有这么大成见。想到这里,俞悦偷偷瞄一眼跟在她侧身后的卓凡。只见卓凡紧闭着嘴唇,一张脸呈铁青色。 沿着黑道往前走,在走道的尽头,豁然出现了一个木制大门,大门上雕刻着精细的花纹,俞悦凑近了仔细看,竟然是百花蝠纹图,这不是古时候大户人家门上的雕刻吗,而且多用于徽州,是取“蝠”字的同音“福”?这样看来倒真是繁复而真实。大门用黄铜打造的门把,沉重而安静地挂在门上。 男人敲了两下门,轻轻喊了声,“端木先生。” 门里面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来,老人却微微躬身,将门轻轻推开。摊手说,“先生请你们进去。” 霍医生很客气地冲他点点头,一跨步就进了房间。俞悦紧随其后。 房间里很敞亮,落地窗前摆放着一张很大的办公桌,办公桌上整齐地放着一个个文件夹和电脑等办公用品。办公桌两边靠墙处,书放满了墙边的书架。 “很普通嘛”俞悦嘀咕地说。如果不是入门之前这么多规矩,俞悦一定以为这只是一个普通的房间,然而因为之前的不普通,越发显得现在的普通亦是不寻常。 “来了?”嘶哑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然后,走出来一个男人。男人个子不高,却长得很英俊,高挺的鼻梁上一双眼睛滴溜溜不停地转,看看俞悦,很快,视线扫过卓凡。 “端木。”霍医生很激动,有点遏制不住自己一样,上前一步,却被端木抬手拦下来,端木绕过他们,走到办公桌前,“今天找你来,是想跟你证实一件事。”端木龙全不在意霍医生和卓凡,直接看向俞悦,开门见山地说。 乍然见到端木龙,这个中年男子,曾一度成为所有人想要探寻的对象,竟然真实地出现在俞悦的视线里,而且正在对她说话。她有一瞬间的恍惚,她恭恭敬敬地说,“您说。” 端木龙眨了眨眼,问题还没说出口,眼里已是笃定万分地闪着精光。“你确定,慎博士真的没死吗?” 第三十七章 预言 端木龙不容置疑的表情让俞悦又一瞬间的犹豫。却听到卓凡在她身后不屑地说,“我们亲眼所见还能有假。” 端木龙看也不看卓凡,用手指敲了敲桌面,发出笃笃地两声轻响,他以很快的速度走到卓凡面前,“你十二岁那年,在院子里看到一只黑色的蝴蝶,看着以为是真的,其实只不过是我做的一个仿真模型;十五岁那年,看到喜欢的女孩子和讨厌的男孩子走在一起,有说有笑,从此你就再也没有跟那个女孩子说过话,其实当时那个女孩子只是在劝说那个男孩不要再欺负你。” 乍然提到卓凡的往事,卓凡觉得不堪,他双手握住拳头,极力忍耐,从齿缝里挤出来“不要说了。” 端木龙却根本不在意卓凡的表情,步步逼近,冷冷地说“一年前,你亲眼看着你父亲坠落悬崖,可你至今对他的死仍抱有怀疑。” “我没有!”卓凡吼道。 端木龙嘴角掠过一丝笑,轻轻地说,“你有。”说完,他轻盈地转身,大步回到办公桌前,“亲眼所见的未必就是真的。”他转过头来,狭长的眼睛里透出晶亮而清冷的光,“我再问一遍,你真的确定,慎博士还活着?” 这一次,卓凡没有再反驳他。倒是霍医生走上前了一步,说话的语气像极了在做报告,“我帮那个人验过dna,dna与慎博士的完全符合。” 端木龙沉吟不语,继续看着俞悦,他在等俞悦的回答。 俞悦亲眼见到端木龙对卓凡咄咄相逼,心下惴惴,害怕话一说出口就遭到端木龙的反唇相讥,她定了定神,尽量让自己的话听上去坚定不移,“我相信,他就是阿慎。” 端木龙看着俞悦,突然他面目狰狞,满室的寂静里爆发出他尖锐的笑,一声高过一声,又突然戛然而止。“好,很好!太有意思了!” “端木,你不会觉得慎博士已经死了吧?!”霍医生瞪大了眼睛,霍医生并不疑惑dna的结果,可是同样,他也无法怀疑端木龙的话。 端木冷冷地回答,“慎博士还没死。”突然他微低着头,露出狡黠的笑,“不过,他一定会死的。” 端木的话让所有人为之震惊,俞悦趔趄了一下,差点摔倒,“你凭什么说他一定会死!” “就凭你给我的那枚徽章。” 俞悦上前一步,刚想问什么,就被端木龙抬手制止了,“你们走吧!”说完,他像是脱力一样瘫坐在椅子上,转过身去。 “什么?”霍医生不可置信,他们开了三个小时的车从市区赶到这荒山野岭,就为了回答端木龙的“你确定慎博士还活着吗?”这个问题,况且,这个问题,端木龙早就已经有了答案。 然而,端木龙让他们离开就意味着无论再问他任何问题,端木龙都不会再回答,留下来也没有任何用处。 “神经病!”卓凡暗骂一声。愤愤地转身。 刚走到门口,只听房间深处又传来端木龙的声音,“卓凡,慎博士的事,你一定不能插手。” 卓凡的手停在空中,他怔了一瞬,紧接着打开大门走了出去。俞悦分明在那一瞬间,看到卓凡的脸色有了些许和缓。 “真搞不懂,端木为什么要把我们叫过来。”霍医生一脸抱歉地说。 一路走来,俞悦都在回想刚才的一幕,端木龙对卓凡的事了如指掌,端木龙和卓凡以及卓凡的父亲,到底有怎样的渊源。还有,为什么端木龙说阿慎一定会死,凭那枚徽章,就能得知阿慎的生死吗?更何况,给端木龙看的,仅仅只是那枚徽章的照片。 俞悦心有不甘,急急地停住了脚步,她深吸一口气,掉头就跑。身后传来霍医生急惶的喊声,“俞小姐,你回来!” 俞悦从左手边的楼梯冲上去,沿着白道一口气冲进了端木龙的办公室。端木龙依旧面朝着落地窗而坐,轻轻地说了句,“你回来了。” “我从左手边的楼梯上来,走了白道一路过来,会发生什么事?”俞悦跑地气喘吁吁,大口大口地喘气。 椅子缓缓转过来,背光而坐的端木龙平静地看着她,和刚才疯狂而略带神经质的他判若两人。俞悦敛了不甘的怒气,攀着铜把手的手缓缓垂下。她从口袋深处摸出徽章,自从她得到这枚徽章以来,她就一直把它带在身上。她一步步走到端木龙跟前,伸手过去。 “端木先生,这就是那枚徽章。” 端木龙就着她的手仔细地端详着。 俞悦悄声问,“可以告诉我,为什么您说阿慎一定会死。” 安静的房间里,端木背光而坐,落地纱帘后的光线缓缓笼进来,照得端木也似温和不少。然而,他抬起眼睛,盯着她,话像是从齿缝间挤出一般,尖锐而让人无法反驳,“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是没有办法解释的。” “不会的,这话您说出口了,怎么不能解释呢?”俞悦心急火燎地催促,“您看,您是物理学家,又研究了这么长时间的玄学,怎么会不能解释呢!”俞悦喘了口气,继续说,“你叫我来,不正是要告诉我徽章的事吗?” 端木龙扯起嘴角,漾起一抹难看的笑,“去,把他带来,我会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 “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儿?”俞悦试探地问。 端木龙轻轻地笑,“我知道你知道。” 说完,端木龙再次将椅子转过去,背对着俞悦 “真搞不明白,端木把我们找来做什么!俞悦,你刚才和端木说了什么?奇怪,他竟然没有把你轰出来,看来他还真是挺喜欢你的。” 俞悦手撑着下巴,目光散漫地落在窗外黑黢黢的夜色里,远处的点点路灯犹如藏黑宇宙里的一枚枚小小星辰。“霍医生,你相信端木龙说的话吗?” “哪一句?” “就是他说,阿慎一定会死的话。”这句话,俞悦就是口头说说已觉得心悸不已。 “俞悦,我知道我说的话很残酷,但是,端木从来不会说没有把握的话。”霍医生不想骗俞悦,说完,转了语气,“但是端木又不是神,肯定也会有错的时候。慎博士不是普通人,就算是受了那么重的伤也活了下来,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霍医生自顾自说着,俞悦觉得他的声音一圈一圈荡在夜空里,听着有点不大真切。 “那俞悦就拜托霍医生送她回家了。”卓凡一脸疲惫地站在马路边,对霍医生说。 霍医生笑着摆摆手,“放心。”说完关上窗玻璃,发动汽车。 “霍医生,你和端木龙是什么关系?” “他呀,是我小时候的同学,想想从那时候开始他就是个怪人了呢,不用学习成绩就特别好,特别是理科,那时候班级里的人对他又是佩服又是怕的。” “为什么怕他?” “因为端木……”车子在红灯的十字路口停下了,“他对生死好像并没有那么在意,他很小的时候,他的父母出了车祸,去世了,可是他竟然全不在意……” “会不会是因为年纪小不懂事?” “刚开始我们也这么认为,可是他却说,‘人都是要死的,早死和晚死没有什么区别。’现在想想这话倒是不错,可是我们当时就觉得,这个人一定不正常。”霍医生笑说,“因为他的成绩实在太好了,脾气又古怪,所以在学校自然而然的就成了异类。” “那他和卓凡……” “哦,因为他的父母去世,卓凡的父亲就收养了端木。” 俞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怪不得,他知道那么多卓凡的事情。那卓凡的父亲是怎么死的?” “关于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听说是登山失足,掉下悬崖的。哦,你可以去查查去年的新闻。新闻上应该有这一事件的报导。” “霍医生,刚才卓凡在,当着他的面我不太好说。我总觉得,端木龙有想说而不能说的话,例如,他似乎知道……我已经找到了阿慎。” “慎博士?!”霍医生猛地踩住刹车,俞悦因为惯性往前倒,“对不起。”霍医生再度把汽车发动起来。 “阿慎他,失忆了……”俞悦把窗户打开一条缝,假装漫不经心的样子,“而且,他与之前,判若两人。你说,会不会是因为之前脑袋受了伤的缘故?” 霍医生思考了一下,“这样吧,明天下午,你带慎博士到我朋友的诊所来,我帮慎博士做一个全面的检查,稍后我会把地址发到你手机上。” 俞悦下了车,回到家,因为疲倦,立刻就把卓凡父亲的事忘在了脑后,满脑子倒是被端木龙的预言给填满了,脑子里乱哄哄的,很快睡着了。 第三十八章 全面检查 “我才不要做什么鬼检查,你看我不是生龙活虎活蹦乱跳的吗?”阿慎立刻拒绝。 俞悦已经跟阿慎解释了半天,唯独不能把他说服,现在的阿慎,不仅性格大相径庭,也是比以前难沟通多了,俞悦想到这里,叹了口气。“你就为了我去检查一下好不好?” “为了你就更不能去检查了,虽然你是我名义上的未婚妻,可是要是检查出来有什么问题,你一定会不省心吧。我一个大男人还要让你来为我担心,我不要。” 俞悦又叹了口气,“你怎么会这么想,我们一起长大,我为你担心地事情还少吗?你从小自理能力就差,除了学习看书研究其他什么都不会,还不是我什么都帮你安排好,我都快成你老妈子了。”俞悦虽然这么说,心里到底是心甘情愿甘之如饴的。 “以前大大小小的事情让你操心了这么多,所以我这次失忆就是为了让我重新做人的,反正我不检查。” 俞悦有点不耐烦了,“阿慎,为什么你变化这么大,你就不想知道原因吗?” 阿慎愣了一下,撇过头,倔强的说,“不想。” 正当俞悦和阿慎僵持不下的时候,俞悦的手机响起来,“喂……嗯,好的,谢谢你。”挂完电话,俞悦似乎全身都轻松了,她从桌子上拎起包,什么都没说,就往外走。 “你这就走?”阿慎有些愧疚,又对俞悦突然放弃劝说他感到不可思议。 “嗯,刚收到消息,说是铜牌的事情有眉目了,我过去一趟。”俞悦打开门。 “等等!”阿慎立马从床上跳起来,“我也去!” 俞悦歪头淡淡地说,“我为什么要带你去?现在外头都不知道你已经回杭州了,你出去只会让我担心。” “我乔装,不让别人看出来……”阿慎还没反应过来俞悦这是成心膈应他,“这么重要的事,我当然要去。”说完抓起桌上的衣服就往身上套。 “你要去,可以。给你两个选择:一、你先去做检查,然后我带你去听徽章的事;二、你不去做检查,徽章的事我也不会告诉你。”俞悦摊摊手,表示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选择。 阿慎咬咬牙,“以前的我有没有对你说过,你很难缠?” 俞悦露出胜利者的微笑,“以前的我可从没对你说过,你很难缠。” 比约定时间早半个小时,霍医生就已经到了诊所。他独自一人设定好所有诊疗设备后,就站在窗口灯俞悦和阿慎的到来。 俞悦把好不容易说服的阿慎带来时,脸上依然掩盖不住地笑,这多少让阿慎有点不自在,他下了车,嘟囔道,“不就做个检查么,至于这么开心?” 俞悦冲他做个鬼脸,把他塞进门。 “慎博士,俞小姐,里面请。”霍医生亲自出来迎接。 俞悦探头看了看诊所,里面什么人也没有。 “哦,今天我特意借用诊所,只有我一个人在。”霍医生解释着,便把阿慎领进了脑部磁共振的检查室。 一套检查做下来,阿慎倒是没什么不满,他只是机械地完成一项又一项检查,这让俞悦心感宽慰。而当霍医生拿到检查结果的时候,结果还是让他大吃了一惊。 “很好,太让人惊讶了!”霍医生一遍又一遍审视检查结果,唯恐错过了什么重要细节。 “什么?”俞悦终于忍不住问道。 “俞小姐你看,这些都是慎博士的检查结果。”霍医生把ct图、脑电图、以及这次正在做的多勒普超声的结果,一一展现在俞悦面前,“慎博士的身体,很健康。” “你说什么?!”俞悦不敢相信,看了看脑部ct图,“一个多月前,你不是说……” “当时,慎博士的头部确实有血块压迫神经,可是我也说过,血块正在逐渐消失。”霍医生当然觉得不可思议。“稍后我打算进一步探测慎博士的脑电波。” “这么说,阿慎已经完全康复了?可是,为什么他的记忆还没有找回来?” “影响记忆的原因有很多,可能是脑部受创,也可能,是精神原因。”霍医生看看站在门外的阿慎,“也许他有什么事情,不想记起来,这就导致他从心理上排斥记忆的恢复,从而进行的一种自我防御。” 俞悦偷偷觑一眼阿慎,小心翼翼地问,“我想知道,头部受创,与性格变化,有关系吗?” 霍医生思考了一下,回答道,“曾经有这样的案例,和慎博士的情况相似。那位患者也是受到了很严重的脑损伤,救治成功的同时留下了后遗症,他的后遗症包括记忆障碍,但是最明显的,是人格发生了很大的改变。他原来是个非常内向的人,因为这次事故,变成了一个非常开朗外向的人。” “那后来呢?”俞悦迫切地问。 “后来,他的记忆有一定程度的恢复,但是性格再也没有变回来。”霍医生说,其实这对那位患者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为什么?不是说,人的性格是最难改变的么?” “前提是,这个人的神经系统没有受到损伤。科学家早就发现,神经系统的损伤是不可逆的。” “你是说……阿慎不可能恢复到从前了?” 霍医生点点头“理论上来说是这样,而且从来没有过恢复的先例。但是俞小姐,慎博士可以活着,已经是最大的幸运了。” 俞悦脑袋轰地一声,她想起前日端木龙的预言,沉默地点点头。“那现阶段有什么办法可以帮阿慎找回记忆?我在想,如果他找回了记忆,从前的性格会不会在某种程度上回来一些?“ 霍医生锁眉寻思,“不是说没有这个可能,只是,现在说一切都太早了。”霍医生见俞悦很不开心的样子,“俞小姐,你不喜欢现在的慎博士吗?” “怎么了?你们气氛这么凝重,是有什么问题吗?”阿慎走进来问道。 “慎博士,你的身体状况很好。”霍医生站起来,面带笑容。“只不过,俞小姐知道,我现在是专门研究脑电波的医生,我想请慎博士在做最后一项检查。” “什么检查?”阿慎看看俞悦。俞悦还沉浸在刚才和霍医生的谈话中。 “是这样的,我想对你的脑电波进行一次监测。”霍医生见俞悦和阿慎都不太理解,继续解释说,“照现在的检查结果来看,慎博士恢复地很好。只是出于我个人的原因,我想进一步观测一下慎博士的脑电波情况。不知道慎博士会不会同意?” 俞悦当然希望霍医生可以多给她一些信息,来证明阿慎是有可能恢复的。只不过当她看向阿慎的时候,心里的希望落空了。 阿慎摇摇头,“谢谢霍医生的好意,我觉得我没事。” “我们回去吧。”俞悦失望,眼前的这个阿慎让她觉得非常陌生。这种情况下,她甚至已经放弃劝说阿慎。 “那我们去哪?我们去看铜牌的线索吗?”阿慎上了车,更加兴奋起来。“我可是答应你来检查完了,现在该带我去看线索了吧?”阿慎得意洋洋。 俞悦沉默良久,只顾开车。 “哎,你是不是说话不算话?说好带我去看线索的呢?怎么能出尔反尔?”阿慎着急了。 “阿慎,你有没有想起一些以前的事情?”俞悦目视前方,平静地说。 “你说的一些事,是什么事?” “随便什么事?” “没有……”阿慎立刻把话题绕回来,“这跟我们要去看的线索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但是我今天先不想去看线索,我们先回家。”说完,一个大大的急转弯后,俞悦把车开到了家门口。 “这里是?”阿慎看着坐在车里不肯下来。 “这里是我爸妈家。我答应了他们要带你回来。”俞悦安静地回答。 “我不去。”阿慎本能抗拒,他在抗拒什么他也不知道。 “阿慎,如果你没有想起来,那我告诉你。你的父母在你七岁的时候去世,去世后我的父母收养了你,把你当做自己的亲生儿子一般看待。你没出事之前,无论多忙,每个星期都会抽空来陪他们吃饭。你出事以后,他们吃不好睡不着,现在你回来了,却连上去看他们一眼也不愿意。”俞悦心里抽痛,“在你心里,到底把他们当什么?” 阿慎沉默,他不喜欢这么严肃的谈话,而俞悦想要表达的情感,他可以理解,但他无法接受。 就在这样的沉默中,俞悦电话响了。俞悦说完电话,情绪已经平复很多。终于她开口道,“我送你回去。”不由分说地,她把车重新开出车库。很快,他们就抵达了阿慎所住的酒店,“线索我会发送到你邮箱,你回去自己看吧。”说完,目视前方,等待阿慎自己下车。 阿慎不知道此时此刻该说什么,他感觉到俞悦的不满以及他们俩之间无法对接的记忆空缺。他想说点什么宽慰的话却觉得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咙,终究他什么也没说,下了车。 卓凡将工作处理完已经是晚上十点,他什么也没吃,正想下班去吃点什么,忽然他的电脑桌面显示有封邮件进来,他犹豫了一下,打开邮件。 邮件内容让他疑惑不解。是一份只有两个符号表示邮件,发件人不详。 卓凡重新扫了一眼邮件内容:○○○○○x○x○○x○x○xxxx○○○。他叹了口气,按下删除键。 第三十九章 再次失踪 接连两天,俞悦都没有联系阿慎。杂志社的工作很忙,可以让她短暂地忘记之前和阿慎的不愉快。可是每当她完成工作看着楼底下川流不息的红色汽车尾灯时,都觉得格外孤独。 “俞悦,你还没走?”卓凡出现在办公室门口,望着黑漆漆的办公室里,俞悦一个人站在窗边。原本卓凡很可能会把俞悦忽略过去,可是他刚走到门口,就听到窗口传来轻轻地一声叹息,让他不得不好奇这么晚了,谁还站在那里。 俞悦像被吓了一跳,但看清楚对方是卓凡后,她安心下来,“卓凡。” “怎么样,这个点,一起吃个宵夜吧?” 俞悦答应下来。 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卓凡的车子开出杂志社,在红绿灯路口拐个弯,就进了一条单行道。单行道两旁是巨大的梧桐,头顶上的梧桐树枝纵横交错,这条路俨然就变成了一条梧桐隧道。 “入秋了。”俞悦嘀咕道。卓凡的车子开过落满梧桐叶的街道,枯黄的梧桐树叶发出脆响。 “是啊。”也许是俞悦低落的情绪感染到了卓凡,他忽然想起很久以前,与他的父亲一起到这附近的一家小餐馆里吃过宵夜。他环视四周,在那家店门口停下了。 “这里是?”俞悦从没留意到这里竟然隐蔽着这么一家小店。乍一看还真看不出来。店门口孤零零地点着一盏橘色壁灯,在这样清冷的雨夜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 “我曾经和父亲一起来过。”卓凡解释道,“本来想去大排档,刚才拐弯过来,突然想起来,就不由自主停车了。” 俞悦想起当时在端木龙的别墅里,端木说卓凡的父亲一年前坠落悬崖。俞悦心里的阴影又笼上一层。“这里挺好。” “进去吧。”卓凡很绅士地帮俞悦推开门。 干干净净的一家小店,店里没什么人,可是香气四溢。俞悦这几天都没怎么吃东西,闻到这香味,倒顿时觉得饿了。 点的菜很快上来,俞悦也顾不上说话,埋头就开始吃起来。倒是卓凡,一副悠闲自若的样子,慢悠悠地举起筷子。 俞悦吃到半饱的时候发现卓凡基本没动,而且时不时盯着她看,她不好意思地脸红起来,“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说完,尴尬地拿起纸巾擦嘴。 “想听听我父亲的事吗?”卓凡用筷子轻轻挑着自己骨碟里的骨头,漫不经心地说。 俞悦愣了一下,没想到一向不会跟别人谈及自己私事的卓凡,竟然会主动跟她说起自己的父亲,让她很意外。 “不想听就算了,吃东西吧。”卓凡眼里挡也挡不住的失落。 “听!听!”俞悦放下筷子,认真地看着卓凡,“说吧。” 卓凡突然笑了,他清朗的容颜因为笑容而更加好看。“不用那么认真,我就是突然想起他了。” “嗯。”俞悦恍惚记得,曾经也有这样的时候,她听阿慎诉说对父母的思念,而现在和她一起长大的阿慎却让她觉得比任何人都陌生。 “我从小没有母亲,是父亲一手把我带大。当年我从商学院本科毕业之后,父亲希望我可以接手他的事业,可是我年轻任性,不顾他的反对,直接选择报考了传媒的硕士。毕业之后,我又不顾他的反对,进了现在的杂志社。”说到这里,卓凡有点哽咽。他一口气喝光了杯子里的水。继续说,“我毕业后就没有回过家。他来看过我几次,我都没有好好地跟他说说话。最后一次见面,就是在这里。我们一起吃宵夜。这里的老板是我父亲的好朋友……” 老板是个高高瘦瘦的男人,穿着一件脏兮兮的围裙,他帮卓凡和俞悦添水,顺带朝俞悦打招呼。 老板走后,卓凡继续说,“再后来,我就收到我父亲登山时失足坠落山崖的消息了……”卓凡冷笑一声,“人还真是有趣,得到的时候不停抗拒,失去了又格外缅怀。” “卓凡。既然人死不能复生,你也不要太难过。你父亲肯定都明白。”俞悦试图宽慰他。 “端木说的对,我一直都对我父亲的死耿耿于怀。你知道吗?我小的时候,经常和父亲玩捉迷藏的游戏,经常就是我找遍整个房子都找不到他,只剩下某个房间。我被锁在房门外面,门是密码锁,我急的冲里面大声喊。直到父亲给我密码的提示……”卓凡笑了笑,突然,他的笑容在嘴角凝固,“密码的提示……” “卓凡,你怎么了?”俞悦以为又触到卓凡的伤心事,想出言安慰。但是卓凡猛地站起来,“俞悦,不好意思,我突然有件急事,要先走了。”卓凡急急忙忙地收起椅背上的衣服,从衣服口袋里掏出车钥匙,送到俞悦手里,“这么晚,你一个人不安全,开我的车回去。”刚说完,他就急急忙忙地冲到外面,拦下一辆出租车,消失在路边。 俞悦看看手里的车钥匙,完全摸不着头脑。 老板走过来,“俞小姐,这一顿算我请。以前他父亲经常来,每次来都会跟我聊起他的儿子,却很少会谈及他的事业。在他出事之前,他和他儿子一同来吃宵夜,当时我还为他们感到高兴,可是没想到……”老板叹了口气,不再说下去。 “谢谢你。”俞悦诚挚地表示感谢。她不想辜负这位老板表达对老友思念之情的机会,便没有再主动要求结账。 俞悦开着车回到自己小区车库,忽然还是想到了阿慎,她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下了车。 一夜无话。 第二天,俞悦刚回到办公室,就听同事们说,卓凡跟经理请了一个月的长假,经理不同意,但是卓凡还是走了。 俞悦不解,按照杂志社的规定,员工请假不得超过一周,加上年假,最多不得超过半月。这在任何公司都已算是通融。卓凡这么着急,一下子请了一个月的假,还不顾经理的反对。无论怎么说,都很反常。俞悦在杂志社几次三番打听,都没有问清楚原因。她想到昨晚卓凡匆匆忙忙离开,会不会与那有关?到了下午,俞悦终于拨通卓凡的手机。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关机?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正在惴惴不安的时候,收到了她爸爸的电话,“悦悦,我和你妈到酒店来看阿慎了……” 俞悦一听,离开从椅子上跳起来,“爸妈,阿慎现在还没完全恢复,恐怕不太方便……” “悦悦,你在说什么呀,阿慎是我们从小看到大的,怎么会不方便?”电话那头停顿了片刻,“不过,我们按了好多次门铃,都没有人应。然后啊,我们到前台去问,你知道前台跟我说什么吗?” “说什么?”也许疑惑于卓凡突然请长假的事情中,俞悦莫名紧张起来,拿电话的手上都是汗。 “前台跟我和你妈说,阿慎已经退房了!” “什么?!”俞悦急忙说,“你们等一下,我马上过来。”俞悦着急挂了电话,交代了一句,就跑出去了。 到酒店的时候,俞悦的爸妈已在前厅休息区等候许久,看到俞悦,远远地朝俞悦招手,脸上要多担心有多担心。 “怎么回事?”俞悦刚问完,就奔到前台问清楚了缘由。原来阿慎一天前就已经退房,这么干脆利落,也没有跟俞悦说一声。这么多天俞悦还在为检查的事情生气,可是生完气回头,才发现阿慎早就已经消失了。 俞悦苦笑,怎么一天之内,身边的两个人都不见了。消失地这么突然又匆忙。俞悦强忍住心里的不满,对二老和颜悦色道,“我刚给阿慎打了电话了,他出去办事了,没有来得及告诉你们是怕你们担心。等他忙完回来,我们一起回去看你们,好吗?” 好不容易哄走了二老,俞悦才大大地松了口气。这才有时间开始细想发生的事。 俞悦想了很久,也只是觉得,阿慎大概是因为和自己闹别扭,所以才躲起来。可是阿慎从来没什么地方可去,失忆之后,就更是什么都不记得了。他能去哪? 俞悦开车驶回阿慎的别墅,在门口停下。此时隔壁张婶急忙跑过来,手上提着个袋子,“俞小姐,俞小姐,看到你就太好了。这个还给慎博士。”张婶把袋子送到俞悦手上,俞悦一看,袋子里是几本书。 “上次啊,我家老王问慎博士借了几本书,见你们这阵子都没回来,所以一直拖着没还,俞小姐可别见外。”张婶赔笑道。 “哪里的话,当然不会。阿慎认生地很,难得还能借书给你们。”俞悦说道。 “你说什么呀,俞小姐。慎博士可比以前要亲人多了,那天见到我们还主动打招呼了呢。”张婶端庄地笑,眼角因为笑意扫出层层鱼尾纹。 “你说什么?慎博士主动跟你们打招呼?什么时候的事?”俞悦追问。 “就是那天,你们俩一起回来的时候是傍晚,就在那天下午两点左右。我家老张看到慎博士,就问他借了这几本书。” 俞悦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明明,那天下午她和阿慎一直在一起。俞悦仿佛察觉到,手上拎着的书变得格外沉重。 第四十章 各自启程 “扑克脸,你把那枚铜牌留给我,是不想跟我分开的意思吗?”阿慎和扑克脸贫嘴。 扑克脸面无表情地登上火车。 “我们是去哪里?”阿慎看看火车票,“为什么要去河南?那么远?” “你不知道去哪还跟着我。”扑克脸是真心受不了这个家伙,如果不是必须看着他,他才不愿意跟他一起行动。 “我这不是受你的召唤嘛。”阿慎把铜牌丢给扑克脸,扑克脸顺手接住。“话说,你这个谜也太好解了,我不费吹灰之力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不费吹灰之力?”扑克脸叹了口气,在扑克脸看来这么简单的线索,阿慎解开却花了大半月,真是太高看这个阿慎了。扑克脸暗暗想。“和俞小姐相处愉快吧?” 阿慎摇摇头,“女人,还是太麻烦了。我完全想象不出自己以前的样子,估计啊,就跟你这样差不多。”阿慎从头到脚指指扑克脸。 扑克脸嘴角微扬,有了兴致,“什么叫跟我差不多?” “差不多无趣啊。”阿慎撇撇嘴,“只有你们这么无趣的人才想什么谈恋爱啊,结婚啊。说说看,明明两个完全不同世界的人,硬要绑在一起一辈子是怎么回事?我,天生放荡不羁爱自由,未婚妻什么的,肯定是我以前脑袋被什么挤了” 阿慎第一次跟扑克脸分享他对俞悦的内心感受,扑克脸没有打断阿慎,与阿慎相处了这么久,扑克脸已经找到让阿慎这个话唠闭嘴的办法,就是自己去睡觉。一定要睡觉,即使是看着窗外或是自顾自吃东西看书什么的都不行,阿慎这种人,有一种如野草一般的小强精神,不怕打扰别人,就怕打扰地不彻底。只有当对方闭上眼睛,宣告自己与外界隔绝,阿慎才会闭起嘴巴。 扑克脸慢慢闭上眼睛,阿慎见状,立刻安静下来。阿慎琢磨着手上的那张票根,目的地是河南。虽然刚才扑克脸没有正面回答他去河南到底做什么,但他有种预感,此次河南之行,不会那么简单。 卓凡把车开上蜿蜒的盘山公路,入秋后,盘山公路上积了很多树叶。卓凡心里积着火,使劲踩下油门,车子在公路上盘桓而上,直至开到半山腰。 踩下刹车,卓凡惯性靠在方向盘上。他还没从怒火中平静下来。熄了火,走到门口,按下门铃。 没过多久,就有人前来应门。来者面目森冷,秋风之下,整座别墅都透着一股萧索之气。 “我找端木龙。”卓凡干脆利落。 侍者恭恭敬敬地回绝道,“端木先生出远门了。” 卓凡被泼了冷水,原来的火气消了一些,依然不罢休,声音软下来,“我有急事要找端木龙先生,如果他在家,麻烦帮我通传一声。” 侍者没有露出半点心虚,依然恭敬地回话道,“这位先生,实在不好意思,端木先生真的出门了。” 卓凡犹豫了半晌,终于作罢,“既然这样,可不可以把端木先生的联系方式告诉我,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 “这位先生,对不起。端木先生昨天收到了一封邮件之后就立刻离开了,并且交代我们,无论谁找他都不能把他的联系方式告诉对方。”说完,侍者站在铁门另一边,等待卓凡自行离去。 卓凡听侍者说完,紧张道,“昨晚的邮件?” “是,端木先生好像很紧张。匆匆忙忙让福叔准备了行装,说是要出门。” 卓凡紧锁住眉头,想了一下,道了谢就离开了。 别墅二楼,被蔷薇枝半掩住的窗户里,垂着厚重的窗帘。房间里没有开灯,显得很暗。端木龙站在窗口,目送卓凡把车开下山。层层叠叠的树叶里,卓凡银灰色的汽车时隐时现。 “大少爷,你为什么不见小少爷?”福叔站在端木龙后面问。 端木龙望着窗外沉沉的天色,“我这个弟弟,最一根筋了。他现在跑来气冲冲地问我,即使我告诉他答案,即使这个答案跟他想的一模一样,如果不是他亲眼证实,不然无论我怎么说他都不会信的。”端木龙打开窗户,风吹进来,夹杂着的细细的雨丝,“要下雨了。” 福叔点点头,“大少爷准备了这么久,真的要这么做吗?” “帮我定最早去美国的机票。一场好戏就要上演了。”端木龙好像在自言自语,嘴角露出了若隐若现的笑。 “是。”福叔说着,退了下去。 隔壁张婶的话让俞悦陷入了混乱之中。她在阿慎的别墅里找了半天,也没发现任何不寻常的地方。她爬上楼梯上的梯子,把书分别放回原位。这本《考古历史》和另一本《极地探险》分别放在书架的不同地方。俞悦知道阿慎有一个很特别的习惯,一旦他安排好放书的位置,这个位置就不会改变。在这个楼梯往上的书架上,整整齐齐地放着上千本书。要在这茫茫书海里找到这两本书,简直是大海捞针。无疑,把书借给张婶的人,应该是阿慎。 可是,当天下午两点多,阿慎和她在一起。这个人,经过了dna的验证,在外貌上同样也无懈可击…… 俞悦撑着脑袋,坐在楼梯上,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她在恍惚间听到电话声音响起来。 “悦悦,今晚要回家吃饭吗?”是俞悦妈妈的电话。 俞悦很疲惫,她知道她妈在这个时候打她电话,是在问她有没有找到阿慎。俞悦深吸一口气,平静地说,“妈,我和阿慎在外面吃。”说完,她下意识补充道,“这阵子杂志社派我去出差,明天就走。最近没办法回来陪你们吃饭了。” “那阿慎呢?”电话那头终于问道。 “阿慎说,他有一项研究正在进行,等我出差回来一起去看你们。” 对方似乎有点放了心,叮嘱道,“你和阿慎都不要太辛苦。我和你爸平时也帮不了你们,如果觉得累了,就回家。” 俞悦哽咽,从新疆回来之后心里的疑惑、困扰、不安都在这个时候爆发。她强忍住泪水,回答道,“嗯,好。”挂断了电话。 俞悦在阿慎家呆到天黑,才觉得应该要回去了。她打开手机,手机上显示有两个未接来电。俞悦打通。 “喂,你好。” “喂,俞悦,是我。老蒋。”对方很热情地说。 “哦,老蒋好久不见。”俞悦知道对方的身份,客气道。这位老蒋是阿慎的同窗好友,毕业之后,老蒋从事了古玩玉器行业,而阿慎则从事了考古研究。虽然不同行,但多年友谊未变。 “俞小姐,前几天我发给你的资料看了吗?就是关于那个铜牌的事情。”对方在电话那头说道。“我本来以为你看完之后肯定会联系我,我等了这么多天,实在等不及了。如果慎博士知道了这个消息的话,肯定会非常激动的。” 俞悦好奇地说,“那枚铜牌到底有什么问题,为什么你会这么激动。” “你先看看吧,我发给你的资料,看完之后我们再说。”对方激动地挂了电话。俞悦听到这里,猜测或许阿慎就是因为看了这些资料,所以才离开的。 不容拖延,俞悦马上返回阿慎的别墅,在书房里打开电脑邮箱,查阅起邮件来。 “俞小姐,关于你给我的那枚铜牌,首先,这枚铜牌后面有几行字,那是甲骨文,我找这方面的专家解读后,终于知道背后几行字写的是什么意思:有苏之末,帝辛之过,得报此仇,至死方归。 相信俞小姐看完这四句话,心里已经明白大半,我查了一下有苏氏的历史,当年,帝辛,也就是商纣王率兵攻打有苏氏部族,有苏氏寡不敌众,无奈之下只能献出大量牛马美女来归顺,这些美女当中,也包括有苏氏部族的公主——有苏妲己。 接下来不用我多说,俞小姐长期和慎博士在一起,应该比我更了解那一时期的历史。 另外,这枚铜牌由青铜手工锻造而成,其上的狐狸浮雕和甲骨文均是由现代工艺打造而成。据我判断,这个铜牌,应该是现代人制作的装饰品。但是我始终对这一猜想耿耿于怀,我觉得事情应该不会那么简单。我翻了一些考古的杂志,希望可以有让我眼前一亮的东西,可是都没有。直到有一天,我看到慎博士和我在一起喝酒时候的照片,想起那天他给我看的那枚徽章,那是他亲自设计的徽章,徽章上的狐狸虽然不是九尾狐,但眼睛也是红色。这让我不得不怀疑。慎博士或者慎博士所在的考古队会不会跟这枚铜牌有关? 请俞小姐仔细回想一下,慎博士设计考古队的那枚徽章前后,分别去哪些地方做过考古?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最后,那枚铜牌上新刻着一个坐标,乍一看还以为是乱码,但其实是简单的摩斯密码,指向的是火车站……” 第四十一章 目的地 俞悦细细查看附在邮件后方的铜牌照片,果然,在铜牌的最下方,用微雕刻着一排毫不起眼的数字。 想来,阿慎看到这封邮件,一定是去火车站了。说不定,这枚铜牌就是扑克脸特意留下来与阿慎相约的东西。可是他们会去哪里?俞悦把邮件反反复复地看了几遍。如果扑克脸只是单纯地相约阿慎,直接留言就可以,为什么要弄这么复杂? 莫非,扑克脸是想借这铜牌传达什么? 俞悦想了很久很久,心里渐渐有了计较。 她以最快的速度开车回家,毫不犹豫整理好行装,准备明天一早出发。 第二天,俞悦准备好一切之后,收到了老蒋的电话。 “俞悦。昨儿个邮件你看了吗?” “看过了,我正打算出门。”俞悦说完,补充说道,“我想去一趟河南。” “河南?”老蒋疑惑问道,“去河南干嘛?” “我觉得阿慎应该在河南。”俞悦边说边把行李箱往外拖。 “哎,那你等一下,我陪你一起去。等我一个小时,我收拾一下东西。”说完,老蒋唯恐俞悦拒绝,直接挂了电话。 “老蒋……”俞悦是真想拒绝,这个老蒋,虽然曾经是阿慎的同学,但身在玉器之家,从小家境富裕,没有吃过什么苦头。这些年捯饬起古玩玉器之后,更是把生意越做越大。俞悦身为杂志社编辑,心里总是对这样的暴发户派头的人没太多好感,如果不是因为实在找不到人帮忙,俞悦肯定不会将那枚铜牌传给他。 不过事实证明,这个老蒋虽然平时油头粉面,办起事情来倒也上心。俞悦不忍心就一走了之,想了想又把行李搬回家,等老蒋来,她要亲自说服他不要跟去。 还没到一个小时,老蒋就开着他的宝马5系的旅行车来了。俞悦一看,傻眼了,这个老蒋,还真是跟阿慎说的一样,平时说话没个正行,但做事极其靠谱。短短一个小时之内,他就准备了许多东西,大多是野外可能会用到的。当老蒋得意洋洋地打开后备箱给俞悦看的时候,俞悦知道,不带上他怎么也说不过去了。 俞悦悻悻地坐上老蒋的车,老蒋坐上驾驶座,往后一靠,整个肚子就挺了起来。老蒋碰上俞悦的目光,谦厚地一笑,“俞悦,你可别看我身段这么有内容,我可是个敏捷的胖子。”说完,油门踩到底,立刻冲了出去。 “我们这是……”俞悦好不容易坐稳,适应了老蒋开车的节奏,问道。 “去河南啊。”老蒋拨动方向盘,“我可不想坐高铁,定好了机票,十点五十飞。”说完,老蒋带上蓝牙耳机,拨通他助理的电话,“小张,帮我在河南租辆越野车,十二点半我下了飞机就要用。”交代完,老蒋摘下耳机,打开广播,悠然自若地听起音乐来。 “老蒋,你最后一次见到阿慎是什么时候?”俞悦看着老蒋,不由自主想起阿慎大学时候的模样,问道。 “说起来也是有一年没见了,去年大约是这个时候,他刚从外面出差回来,就找我喝酒来了。” 俞悦点点头,要说这个老蒋,她从没真正接触过。更多是从阿慎口中听过,阿慎曾经跟俞悦说过,老蒋这个人,很能洞察人心。阿慎说的话,她相信。 上了飞机,老蒋立刻倒头就睡了。一觉睡醒,正是乘务员播报飞机即将到达的消息的时候。老蒋升个懒腰,看到俞悦正专心致志地研究地图。 “你在研究什么?”老蒋隔得老远,喝光被子里剩下的可乐。 俞悦看看手表,把地图收起来,“这是我刚刚问空姐要的河南省的地图。” “放心好了,如果是旅游,我已经做好了攻略;如果是来办正事的,我也有一定的经验。不要想那么多,跟我走吧。”老蒋爽快地说。 俞悦笑。 “难不成,担心会被我卖了?”老蒋摸摸自己的肚子,憨实地说道,“我可能还没你机灵呢。” 乘务人员再次提醒乘客飞机准备下落的消息,俞悦轻轻笑着,不再说话。 下了飞机,老蒋和俞悦很快收到了租车公司的电话。他们在飞机场门口接收了租给他们的丰田汉兰达,把一应行李都搬上汽车,离开机场。 “说吧,我们这是要去哪里?”老蒋把车开出机场,问道。 “去淇县。”俞悦果断说。 “好,去!”老蒋说着,把车开上高速,“这里到淇县大概要俩小时的路,咱到了淇县,还要走好长一段路,你先睡一会儿。” “你知道我们要去哪?”俞悦问道。 “那当然,你肯定是奔着阿慎的事才出来的,阿慎临走之前看了我的邮件,你是估摸着,他出走跟妲己墓有关。曾有人传言,说妲己的墓在淇县的商纣王墓附近。”老蒋把导航切换出来,开启了蓝牙音乐。 “你觉得我想的对吗?”俞悦没有把握。从老蒋调查的结果来看,那枚铜牌的指向很可能是苏妲己。她没有其他线索,只能先从妲己墓着手。 “不管怎么样,先去看看吧。”说着,老蒋吹起小曲来。 卓凡下了车,径直往海边的平房而去,房子门关地死死的,没 有一点人的气息。卓凡从窗口看了几眼,果然没有人在。 “你在干嘛?”背后有人用舟山的方言冲他吼道。 卓凡回过头来是一个年仅十几岁的少年,少年皮肤黝黑,穿着一件洗的白亮白亮的衬衫,站在平房旁边的小路上,朝这边看着。 “你知道这家人去哪里了吗?”卓凡指指莫大爷家,问少年。 少年摇摇头,“他们全家每年这个时候都要回老家去,老家好像是在河南还是河北。”少年冲卓凡喊道。卓丹朝他招招手,让他不要走。“现在你们还出海吗?” 少年一股轻蔑,“你是不是外地人?我们这里现在不出海了。这是规矩。”少年天真的掰手指头算道,“还有五个月才会出海。” “那小朋友,你知不知道哪里可以找到船,我要出海看看。”卓凡说道,从背包里掏出皮夹,“小朋友,帮帮大哥哥的忙。” 这少年还从没见过这么多钱,登时看晃了神,“哦,这个嘛,我回家问一下我爹,如果他有办法的话,我就帮你。如果他也不知道,那我就没办法了。少年边说,视线也没离开过卓凡的皮夹。 卓凡从皮夹里抽出一张一百的纸币,“拿去卖零食吃。” 少年接过钱,欢天喜地地跑走了。卓凡沿着海边慢慢地走,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那张纸上写着一个经纬度坐标,用电脑查询,这个坐标在这片海上的某个地方。 没过一会儿,少年回来了。一来就把钱往卓凡手里塞,“我爹说了,现在不能出海,太危险了。”说完不由分说,把钱塞到卓凡手里就跑,一眨眼没了踪影。 这个海边渔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有了这个不成文的规矩,每年过了10月28日之后,就不能再打渔了。按理说,东海的休渔期是六月中旬开始往后三个多月,10月28日的五个月,就连春节也涵盖其中。为什么这个渔村的规矩这么奇怪。卓凡心里困惑,要说这个规矩,他也曾听莫大爷说起过。原来还以为是这个莫大爷故弄玄虚,现在看来,并不是那么回事。 卓凡沿着海边走着,天气阴沉沉的,浊黄色的水浪一波一波冲上沙滩。他望向模糊在远处的海天一线。手里的这个坐标,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回想起前两天收到这个坐标的线索时,还误把邮件删除。幸好他和俞悦吃宵夜时及时想起来。那封邮件之所以只有○和x两个符号,是因为那一连串符号代表的,是摩斯密码。 卓凡的父亲在卓凡小的时候,曾有意无意地教过卓凡摩斯密码。当卓凡把密码破解之后,更加相信,这个密码与他父亲有关。 卓凡手里攥着密码纸,这张纸已经泛黄,笔记模糊,但确实是父亲的笔迹。面对这浩瀚无垠的大海,他的心里更加焦灼难耐。 “这位小伙子,你想要出海吗?”一个中年男人在卓凡身后问。卓凡心生戒备,“你是?” 男人眼神涣散,“我是这个村的村民。” “那你还愿意带我出海?”卓凡仔细观察着男人,问道。 中年男人面容憔悴,眼窝深陷,眼睛没有一点神采,一件破旧的工作服皱巴巴的套在身上,他根本不看卓凡,往海边走去,声音似乎飘在海上咸湿的空气里,“你说,海上到底有什么?” 卓凡怔怔地看着他,他像是失了魂一样,立在海边一动不动。“当年,我儿子出海后,就再也没回来。我想知道,那里到底有什么。” “你不怕?” 男人落寞地笑了,“我儿子都不怕,我还怕什么。儿子失踪后,我老婆就病死了,孤家寡人这么久,谁还在乎这条老命。” 卓凡可怜起这个人来,“那好吧,回来之后,我会重金酬谢。” 男人立在海边,望着苍茫的大海,没有回答。 第四十二章 妲己墓穴 “扑克脸,我可不可以问你个问题?” “说。”扑克脸和阿慎下了火车,阿慎问道,“为什么我们不坐飞机?”阿慎坐了很长时间的火车,腰酸背痛。 “没钱。”扑克脸简洁利落。 “你没钱我有钱啊,俞悦说了,我老爹老娘死的时候给我留了一大笔钱,除去买别墅的钱,够我吃喝玩乐一辈子呢!哦,对了,我竟然是住在别墅里的。我自己怎么觉得,这一切都好像做梦呢。” “是像做梦。”扑克脸喃喃自语。 过了安检,扑克脸背上背包,开始翻阅之前准备好的河南省地图。 “我们去哪?”阿慎凑过来问道。 “武陟。”扑克脸把地图折好,放回旅行包里。 “武陟是什么地方。”阿慎根本不知道扑克脸此行是干什么的,“我们不是应该去淇县吗?” “为什么去淇县?”扑克脸问道。他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阿慎虽然和扑克脸一样高,走路速度却及不上扑克脸,他卖力地跟上扑克脸,说道,“我们不是去找妲己墓吗?” “哦?”扑克脸饶有兴趣。 “你把铜牌给我不就是想说,我们在火车站见,一起去妲己墓。”阿慎继续说道,“我这个人吧,仗义。虽然,我不知道你去妲己墓干嘛,但是还是愿意舍命陪君子。说吧,我们不是应该去淇县吗?根据记载,妲己墓在纣王墓附近,纣王墓不就在淇县嘛,不管怎么说我们都应该要去淇县找找。” “你从哪里看到的‘据记载’?”扑克脸没想到阿慎还做了这些功课,不免与他多说几句。 “网上啊,一搜就搜到了。”阿慎摸摸下巴,“不过,那个人写道,淇县的妲己墓只有一块墓碑,还是在荒山野岭的杂草丛里。不过也难怪,像妲己这种祸国殃民的狐狸精,不得善终之后还能留个碑也算便宜她了。” “立碑的是谁?”扑克脸倒从未看到过这篇文章,随即问道。 “落款是,‘邑人高水然书’,网上放着照片呢,我搜给你看。”阿慎把搜到的照片放大给扑克脸看。 扑克脸看后摇摇头,“商纣王和妲己是商朝时期的人物,死后筑墓立碑也理应用甲骨文书写。怎么会是用汉语?” 阿慎拍拍脑袋,“对哦!你这么说还真有道理。可是距离妲己墓不远处的纣王墓,不也是用的现代汉语。” “几千年留存下来,墓的位置也许有所改变,墓碑也可能是后来人立的。就像纣王的墓,还有妲己的墓碑。只是,历史上从来就没有记载妲己墓葬于何处。” “既然历史上并没有记载,你又怎么能说淇县的妲己墓不是真的呢?” 扑克脸笑,他当然知道。只不过眼前的阿慎是个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人。话说到这份上,若是不陪着他到淇县走上一遭,他肯定不会轻易罢休。“走吧,去淇县。” 阿慎像胜利一般,欢呼雀跃。跑跑跳跳地走在前头,忽然,他站住了。“我们怎么去淇县?” “我已经叫好车了,应该是那辆。”扑克脸指了指不远处的一辆车。 “行啊,你。”阿慎率先跑过去,接过车钥匙,笑眯眯地说了句,“兄弟,谢谢。”然后他想到自己根本不会开车,只好把车钥匙交给扑克脸。 一路无话。 老蒋把车停下,抬了抬他的双下巴,“俞悦,那里就是纣王墓。” 俞悦没想到,千年前的一代帝王,死后能代表他的就只有这一个小土邱。不仅万千感慨。“我们下车去看看。” 老蒋把车停好,和俞悦一起走到纣王墓前。黑色的墓碑上面,骤然刻着四个大字“纣王之墓。”没有朝代,亦没有名字,恐怕这个帝王,为历史所记住的便只有后世给他的称谓,“贱仁多累曰纣,提起纣这个字,人们最多想起的就是这个千古暴君纣王了。” “我们四处看看,看能不能找到妲己的墓碑。” 俞悦和老蒋在荒草野径里穿梭,时不时说上一两句话。 “老蒋,阿慎朋友不多,你算是一个。为什么一路上,你都没有问过我阿慎的消息。” 老蒋微微笑,有些肥胖的身躯绕过灌木丛,“你一路上都没有告诉我,不是吗?” 俞悦点头,“我不知道该怎么说。阿慎很好,只不过他失忆了,性格也判若两人……” 远远地,扑克脸在草丛里站定,俞悦在他一百米开外。四周荒野无人,只有他们四人。扑克脸一眼就看到了俞悦。俞悦穿着一件米色羊绒开衫,牛仔裤,骑士靴,远远看上去很有精神。 “扑克脸,你怎么不走了?”阿慎一直走在前头,专注地找,可是到现在仍然一无所获。他顺着扑克脸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俞悦。根本来不及躲,俞悦就向他投来诧异又惊喜地目光。 阿慎叹口气,挤出夸张的笑容,“嗨,俞悦,你怎么来了……” 老蒋看着俞悦走向阿慎,也走过去,“慎博士,好久不见。” “嗯……这位是?”阿慎指指老蒋,用询问的目光看着俞悦。 “这是你的朋友,老蒋。” 老蒋打量着眼前的阿慎,礼貌地伸出手,像是刚认识对方一样,自我介绍道,“慎博士,我是蒋金国。大学时候起,就是你的朋友。” 俞悦噗嗤一笑,“老蒋倒是会说话。” “慎博士很可能连我都不记得了,我很熟悉慎博士,但慎博士需要重新认识我。”老蒋一边说,一边看着站在阿慎身后的扑克脸。扑克脸从头到脚一身黑色,像一尊雕像般岿然不动。 “这位是?” “哦,这位是扑克脸。”俞悦赶忙介绍道。 “扑克脸?”老蒋意味深长地看着站在眼前的青年。扑克脸微微点头致意。 “对,因为不知道他的名字。扑克脸,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吗?”俞悦请求道。 “他要是肯说,也不用我费一路口舌了。”阿慎找了块大石头坐下,吐槽道。 “江湖人,也不用拘泥名字这种小节了。既然他们都叫你扑克脸,那我也就不客气了。你叫我老蒋就可以。我就是个买卖石头的商人,做生意嘛,多个朋友多条路,对不对。”说着,伸出手来。 扑克脸礼貌地和老蒋握手。握手的一瞬间,老蒋愣住了。他看看扑克脸,扑克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直到扑克脸将手抽出,老蒋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神。他哈哈一笑,“真没想到俞悦和阿慎竟然会在这里遇到。想来你们也是来找妲己墓的,对不对?” “可不是,扑克脸还硬要说找妲己墓去武什么地方,明明妲己墓就在这里嘛。看看,他们也到这里来找了。” “武什么地方?”老蒋问道。 “武陟。”扑克脸补充,但并未多做解释。 老蒋看了看扑克脸。又看看阿慎,露出一点点笑意,“不管是这里还是武陟,既然我们都在这里了,就先在这里找找吧。不过,阿慎,你们要找妲己墓做什么?” 阿慎愣了一下,目光移向扑克脸,“喏,我就跟着他来的,至于为什么要找,你问他吧。” 一瞬间,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扑克脸身上,可是扑克脸跟个没事人一样,把目光移向别处,根本不打算解释的样子。此刻,气氛有点尴尬。经过上次的事情,俞悦知道扑克脸是不会跟大家解释那么多的,急忙打圆场,“没关系,不管扑克脸是为什么要找妲己墓,既然大家都来了,就先陪扑克脸找找吧。” 阿慎赞同地点点头。 老蒋耸耸肩,“反正我的生意有店员看着,我也就一闲散人等。” 众人达成一致,决定先把妲己墓找到再说。 半个小时后,阿慎赖着不肯走了,“这什么鬼地方,怎么找个墓就这么困难。你们看,这里一片荒野,既没山又没水的,一看这墓地就选的不怎么样。” “哈哈,你还别说,以前啊,这里可是风水宝地,林木葱郁又有淇水环绕。只不过随着时间推移,地理变化,这里的风水也就跟着改变了。” “那里有人。”俞悦指指不远处,有个农民经过。 阿慎急忙跑过去,指手画脚了半天。农民操着浓重地方口音的普通话,把他们带到一堆杂草钱,用锄头拨开草丛,赫然出现一个墓碑。上面写着“妲己之墓”。 “就……这样?”阿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和网上看到的一模一样,没有一点悬念,这多少让阿慎扫兴。“呸,还亏得老子期盼有点不一样的情节展开。” “等等。”扑克脸突然像发现了什么似的,蹲下来看,“土,被人翻过。” “那是因为啊,前阵子来了一群人,刚刚把这里挖开过。”那个农民解释道。 “发现什么了吗?墓穴?陪葬品?”阿慎激动地跳起来。 农民被阿慎的激动唬了一跳,勉强用普通话解释清楚,“没有,下面什么都没有。” 老蒋若有所思地看看阿慎,又看看扑克脸。说道,“这里不是妲己真正的墓穴。” 第四十三章 海上遇险 “老人家,这海上分明什么都没有。”卓凡和这位丧子的郑大伯出海已经一个小时,渔船在海上航行,海上却始终是一片苍茫,什么都没有。 “是啊,什么都没有。”郑大伯说不出的失望,好不容易让他有机会在禁海日出一次海,竟然航行了这么久,什么都没有发现。 卓凡从甲板上回到船舱,跟郑大伯聊起天来,“老人家,我看你这艘船挺大的,花很多钱买的吧?” 郑大伯露出一点笑,也许是很久没笑了,笑意牵扯着嘴角有些僵硬,看上去更像苦笑。“是啊,那个时候打渔挣了不少钱,就买了艘大的船。这船应该是我们整个渔村数一数二的大船了。”郑大伯环顾船舱,“只不过,儿子失踪后,我就再也没有出过海……”说着,不禁感叹,“老啦,我和船都该退休了……” “老人家,如果这次出海,什么都没发现,那你……” 郑大伯苦笑一下,“这么多年,什么没经历过。多得是希望落空的事,但人就是憋着那股子劲儿,就想要试一下。小伙子,如果什么都没有发现,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我老郑不会放在心上的。”老郑这话刻意说地轻松,这两天的相处,老郑的丧子丧妻之痛已经逐渐感染到卓凡。他望向平静却晦暗的海面,心里暗暗悲伤起来。 “小伙子,说起这个,你为什么一定要出海?”郑大伯重新校准了航向,问道。 “我是出来找我父亲的。”他和郑大伯都是失去亲人的可怜人,这种时候,卓凡愿意对郑大伯坦诚。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的父亲就抛弃了母亲。我虽然由我父亲一手带大,但是因为母亲的缘故,也因为父亲工作忙,我们俩人在一起的时间很少。从小到大,我和我父亲的关系一直很疏离。甚至有一段时间,我知道父亲要回家,我会到外面去过夜。”卓凡回忆起长大过程中的种种往事,不禁又悲从中来。“虽然我和父亲关系不好,但是其实我心里多少是希望父亲可以多关注我一些的,只是身为男人,很多话说不出口。直到后来,我的父亲去登山,不小心失足落下山崖,警察搜寻无果……”卓凡痛苦地捂住脸。 “哎,小伙子,人死不能复生。” “当时警方在山崖下面搜寻了整整两天,什么都没有找到。我不相信他死了,我有种感觉,他还没死。”卓凡激动,“让我更加确信的,是这个。”卓凡从口袋里掏出纸条,把找到纸条的来龙去脉都告诉郑大伯。 郑大伯点点头,“我不知道……如果是我,哪天得到有关于儿子的线索,就算上天入地也一样要去。” 卓凡像是受到鼓舞一般,有了精神。平静下来,他起身道,“距离目的地的话,我们还要航行多久?” “如果按照目前的速度,三个小时就足够。” 卓凡点点头,“我去甲板上看看。” 把事情一股脑儿地说出来之后,卓凡心里轻松不少。这么多年,他根本没有可以倾诉的对象。身为记者的他,平日里都是他在不断向别人提问,不断地吸收别人的故事。他望着模糊在单薄雾气里的海平面,深吸一口气。 “看样子,这海上的雾气应该会变得更浓。” “需要我们把航标灯打开吗?” “再等会儿吧,现在还不是问题。这海里啊,一望过去没有边际,其实每一艘在海上航行的船都有它的航道,只要不要偏离航道,就不会有问题。”郑大伯补充道,“更何况,现在是禁海日,这片海域里,不会有其他的船。”说着,就走进船舱了。 卓凡在甲板上又呆了一会儿,想象三个小时后就能到达目的地,心里还是激动起来。 午后,他和郑大伯在船上吃了便饭,就回到船舱小憩。躺下没多久,迷迷糊糊中,船猛地震了一下,卓凡醒过来。发现船上一片静悄悄的,就连船上马达的声音都没有了。“老爷子?老爷子……”他试探性地喊了两声,但船上什么声音都没有。 卓凡穿上鞋,往驾驶舱走去,郑大伯不在驾驶舱。卓凡往甲板上走,刚上甲板就发现外头被一片浓雾笼罩了,迷迷蒙蒙的,什么也看不清楚。整艘船在浓雾里,像一只海上的怪物一般若隐若现。卓凡心有余悸,飞快地奔回船舱,“老爷子?!” “啊,小伙子……”是郑大伯的声音,从船舱里传来。 卓凡一回头,见郑大伯从地板下面的楼梯爬上来。“我刚下去看了看,船好像突然出故障了,所以才会停下来。吓坏了吧。”郑大伯倒是平静地很。 “老爷子,这船经常出故障码?”卓凡问。 “倒也不是,说来这也才是第二回。咱们做海上营生的,船在海上出故障,那是难免的。难不成,船还会在岸上出问题不成。” 卓凡被郑大伯这话感染,也不再焦虑,“这船出了什么问题?” “说来也奇怪,出海前我还特意把船里里外外都检查了一遍,没有问题才出海的。这船突然出故障,整个都不走了,还真是有点奇怪。”郑大伯皱起眉头。“我再下去看看。” “我也帮忙。”说完,卓凡跟着郑大伯下了控制室。 控制室里一片漆黑,好在船上备着手电。两束手电光照亮了控制室。郑大伯检查机械,说道,“应该是电路烧毁了……” 卓凡一直待在楼梯口,楼梯边有一个工作台,工作台上放着控制室设备的操作解说图。卓凡打着手电细细翻看。突然,他的目光被放在桌角的指南针吸引了。 “老爷子,快过来看。” 郑大伯穿过杂乱的东西走过来。 “你看,这个指南针……”只见指南针的指针在快速而不停地转动。 “这是咋回事?”郑大伯惊了下。 “这里有强大的磁场,损坏了电路还有船上的电器设备。在断电之前,船上的仪表盘是不是也出现了不稳定的现象?” “对呀。”郑大伯拍拍大腿,说道。 “这就对了,这说明,在我们周围,存在着非常强大的磁场……”卓凡呼吸急促,心有力而沉重地跳动。 “那该怎么办?”郑大伯有一瞬的心慌,他没想到在他熟悉的海上,还有他不懂的东西。 “老爷子,你先去把电路抢修一下。船上有没有备用发电机,如果有的话,先用上,把船开出这里。我去上面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用来求救的。” 老爷子应一声,随即忙去了。卓凡登上船舱,在船舱里东翻西找,无奈什么都没找到。他看着外面沉沉的雾气,现在应该是下午,可是海面上恍如傍晚般暗淡。 “看样子只能寄托在老爷子身上了。”卓凡又下到控制室。 卓凡眼见帮不上什么忙,他根本不懂电路,老爷子也是半路出家,除了会接一下普通的线路,这船上错综复杂的电线线路让他摸不着头脑。 “这样吧,老爷子,你先上去休息一下,这里交给我。”卓凡见老爷子已经慌乱不已,即使留在这里,也做不了什么。 “你能行吗?” “这不还有那些解说图嘛,我看一下,想想办法,你先去休息一下。” 可是郑大伯怎么也不愿意走,执意留下来,要帮卓凡打手电。卓凡拗不过他,只得让他留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控制室里变得闷热无比,卓凡一边研究图纸,一边校对线路,热的他汗流浃背。他抬手擦一擦汗,突然身子一斜,险些摔倒。“好像蹲久了,刚起来有点低血压……”话还没说完,他又往另一边倒去。 他很快站稳,这才发现不是他一个人站不稳,身边的郑大伯也抱着柱子。 “怎么了?” 卓凡和郑大伯对视一眼,两人踉踉跄跄地冲到船舱。刚上去就被迎面而来的强烈海风吹的站不稳脚。船舱里乱成一团,各种东西散落一地。船随着海浪左右摇晃,似乎下一刻就会被打翻。 “暴风雨要来了……”郑大伯死死抓住桌子,声音颤抖着说。 阿慎四人坐上去往武陟的汽车,依旧是老蒋开车。俞悦坐在副驾驶,心情要比来时好很多,原本她以为,自己见到阿慎肯定会心生尴尬,没想到离开了杭州,陌生的地方,陌生的环境,倒让她和阿慎有种相依的感觉。 “武陟离这里倒还有几小时的车距,慎博士,你还记得,有一次,我们也是一起出来工作吗?”老蒋心情很好,声音轻快地问坐在后排的阿慎。 “阿慎现在应该不记得了……”俞悦提醒道。 老蒋拍拍脑袋,“对,我几乎忘记慎博士失忆的事情了。” 此时,老蒋的电话响起,老蒋戴上蓝牙耳机。还没说话脸色就变了,“你说什么?” 耳机里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非常急迫。“有人出海了……” 第四十四章 盗洞 老蒋转动方向盘,来了个大转弯,把车停在路边,“不好意思,打个电话。”老蒋匆匆忙忙下了车。 “这老兄怎么回事?这么淡定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就慌里慌张起来?”阿慎望着站在路边讲电话的老蒋的背影,说道。 扑克脸静静地看着窗外,一张脸还是什么表情都没有。不过,他原本没有任何焦点的目光,此刻专注地看着老蒋的背影。 “老蒋,发生什么事情了?”老蒋上车后,俞悦关切地问道。 老蒋已经恢复了平静,但仍然还看得出来他忧心忡忡“生意上出了一些事情,很快就会解决了。” “嗯。”俞悦回答着,与阿慎交换个眼神,就不再追问。扑克脸仍然静静地看着窗外,好像一切事情都跟他无关。 “老蒋,之前你说,你跟阿慎一起出来工作过,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么一回事?”俞悦找出话题来。 “其实要说这件事,也是我年轻时候财迷心窍。当我知道,阿慎的父母去世时,给他留了一大笔钱之后。我这心里总有点不平衡,而我们学校里考古专业的,总有些人有一些特殊的渠道,嗯,你懂的。”老蒋点点头,“然后我就忽悠阿慎和我一起去了。” “结果呢?” “结果啊,也不知道那哪个什么墓,反正发生了一连串奇怪的事,我们当时年轻,啥也没捞到,就屁颠屁颠地回来了。” “反正我什么都不记得了,随你怎么说。”阿慎有些不满,“还以为可以听听找点记忆呢,结果你都一句话给说清楚了。” 老蒋憨憨地一笑,“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后来我继承了家业,也开始开拓古玩市场。唯一和考古界还有的联系就是通过阿慎了。” 阿慎耸耸肩,“这么说,我还真是责任重大。” “哎,那位,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你们好像很熟的样子”老蒋看着后视镜里扑克脸熟睡的样子,问道。 “你说扑克脸吗?”俞悦把来龙去脉捋清楚了告诉老蒋。阿慎不忘时不时补充两句。 老蒋淡淡地一笑,“我倒很喜欢他的做事风格。不过阿慎,你说他有两下子,难道比你还厉害?” “那可不是,我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老蒋若有所思,“这我可有点不太相信了。你当年可是拿下过全国柔道冠军的,就连空手道,也是黑带的段位,你都不是他的对手,那这位小兄弟还真是不一般。” “可不是,你别看他跟个猴子一样瘦不啦叽的,力气可大着呢。”阿慎赞道。 老蒋点点头,又从后视镜去看扑克脸。他已经醒了,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出神。那模样,好像这世界跟他就没啥关系一样。 “扑克脸,老蒋我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不知道……” 扑克脸愣愣地转过头来,眼神茫然,“什么?” “等这事办完之后,我带你看样东西。”老蒋一边开车,一边窥探扑克脸的反应。 扑克脸懒懒的,把头靠在窗子上,半闭着眼睛,轻轻嗯了一声。 “到底是什么东西,弄得我都好奇了。你们两个在我们面前公然搞神秘,这样好吗?”阿慎表达强烈的不满。不过老蒋并没有搭理他。 很快,他们就到了武陟。 “有谁可以告诉我,我们为什么要到武陟来吗?” “历史曾表明,有苏氏就在武陟这一带。”老蒋说道。 “老蒋,你倒熟悉历史。” “天大地大,你怎么知道妲己真正的墓穴会在武陟这个地方?” 老蒋耸耸肩,表示他也不知道。目光却落在扑克脸身上。 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扑克脸身上时,扑克脸懒懒道,“铜牌后面有写。” “我记得,老蒋找人翻译了铜牌后面的字,大概意思是,有苏之所以被灭,全都是因为纣王的缘故,不报这个仇,就算我死也不会回到故乡。”俞悦寻思着,“大概是这个意思。” “他妈妈的,报仇就报仇,还要弄得这么复杂,真让人搞不懂。”阿慎挠挠脑袋。 “如果真是这个意思,妲己的墓穴还真在武陟也说不定。只是扑克脸,你这枚铜牌从哪里来?” “朋友的。”扑克脸轻描淡写。似乎不想深究这个问题。他背着行囊,独自走在前头。这里是一大片的田野,时近深秋,稻子已经收割完毕,田野里散落着稀稀落落的麦秸,一派萧索景象。 扑克脸穿着军靴,走在田间地头,他这里看看,那里瞧瞧,像在找寻什么。 “他这是在干嘛?”阿慎好奇,遇上扑克脸这个什么都不说的人,阿慎的好奇心还真是满足不了。他心里时不时冒出来一个又个问题,憋得他难受极了。 “他应该是在找妲己的墓穴。”老蒋露出谜一样的微笑,自言自语道,“看来他对这里很熟悉。” 阿慎眯着眼睛看着老蒋,“看来你对他也很熟悉。” 老蒋呵呵笑起来,“这位小兄弟,说实话,我还真看不透。” 三人默默地走在田埂上,像在野游一样悠闲自在,似乎全然忘记了此行的目的。只有阿慎还时不时在意着走在前头的扑克脸的动向。扑克脸一会儿蹲下去看看土地,一会儿抬头仰望天空,一会儿又环顾四周,有一次,阿慎竟然还看到扑克脸对着他们三人叹了口气…… 阿慎想要追上扑克脸,问问他找的怎么样了。却被老蒋拦下来,老蒋摸摸自己的肚皮,“随他,我们就当散散步。实在找不到,咱等会儿开个车溜回去就行。” “就你心宽又体胖,我倒还真想看看那真正的妲己墓长啥样,在什么地方。这个还没被世人知道的墓穴,里面说不定真藏着什么宝藏呢。”阿慎辩驳道。 老蒋指着阿慎笑,“哈哈,这一点倒有点像阿慎了,够轴。一样不达目的不罢休。”俞悦也跟着笑了。眼前这个阿慎,虽然丧失了记忆,变得和以前大不相同,正如老蒋所说,骨子里还是有和以前一样的东西存在。 三人聊着聊着,气氛倒是很愉快。时近傍晚,太阳落山后有些许凉意。太阳掠过山头,收起最后一缕光。“扑克脸呢?怎么又不声不响地不见了。” 阿慎首先发现一直走在前头的扑克脸不见了。 “他应该找到了吧。”老蒋说道。 三人很快走到前面,发现扑克脸正站在一条水渠里。水渠是夏天用来灌溉庄稼通水用的,现在稻子已经全部收割完毕,水渠也干枯,长满了杂草。 扑克脸从背着的长袋子里取出几根钢棍,外加一个u形钻头。把它们一节一节拼接而成一把钢柄长约十几米的洛阳铲。然后,洛阳铲一节一节打进地里。动作娴熟,可谓一气呵成。 “就在这下面?”阿慎不敢相信。阿慎话音刚落,扑克脸严肃地点点头,“嗯。”说罢,老蒋跳下水渠,动了动洛阳铲,朝扑克脸点点头。洛阳铲被什么东西挡住。这个东西质地坚硬,洛阳铲不能更加深入进去。 扑克脸和老蒋合力将洛阳铲取出,扑克脸自然而然的接过洛阳铲,从背包里取出炸药交给老蒋,而自己则细细研究起洛阳铲带出的土质,老蒋接过炸药,将炸药慢慢深入洛阳铲打出的洞里。两人配合默契,动作连贯,一气呵成。 阿慎在一旁看呆了,怔怔地问俞悦,“你确定,他们从前不认识?” 俞悦也是震惊不已,从未见过的两个人配合竟然这么默契。老蒋抹抹额头上的汗,温和地说,“等会大家都走远一些。” 这时,扑克脸已经把洛阳铲拆卸下来,装到袋子里。他连同袋子和背包一同背到背上,慢慢走开。 “这是要打盗洞吗?还是用挤压式爆破。”阿慎一边往后退一边很有兴趣地看着。 “盗洞?”俞悦觉得这个词语好像在哪里听到过,但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她跟着阿慎慢慢往后退,退到足够远,只听一声沉闷的响声从脚下传来,身体跟着晃了一下,阿慎已经激动地跑了过去。 “果然是行家里手,这洞炸的真漂亮。”阿慎赞叹地往下看。这个洞深入地下看不到的黑暗里,阿慎觉得激动莫名,好像体内有什么东西苏醒了一样,“快,冷烟火。” 阿慎刚说完,一只冷烟火就从他耳边飞过,径直落到了洞底。把洞里一圈照的恍如白昼。 老蒋站在阿慎身边,琢磨道,“这下头有点深,少说也有二十几米。”说完,朝阿慎使了个眼神,说道,“阿慎,你就留在这里照顾好俞悦,我和扑克脸下去。” 阿慎一听,不乐意了,几近粗鲁地立刻反驳道,“这个盗洞那么小,你下地去么。再说了,你不是说我身手厉害么?如果在地下遇见什么,我和扑克脸还能应付,实在不行还能跑。”说着上上下下打量起老蒋,“你跑起来可能会有点累。” 老蒋被阿慎这么直接的话说地不太好意思,但也不想轻易放弃,“俞悦还在这里,你要丢下她,让她在上面白白为你担心吗?” 阿慎像是被戳到了软肋,愣住不说话了。事实上,他想下去,同时他也不想因为抛下俞悦被诟病。此时陷入两难境地。 扑克脸却不管这么多,自顾自做准备工作。 俞悦有些尴尬,急忙解围,“没关系,我觉得阿慎下去比较好。说不定可以想起什么。”俞悦还在为杭州时候的事情耿耿于怀,担心如果她和阿慎两人单独待在一起,又会出现不可调和的矛盾。 老蒋摊摊手,“既然俞悦这么说了,那我就让贤吧。” 第四十五章 风暴惊魂 “哎,海边发生什么事了?怎么那么多人?”海边的小渔村里,所有村民聚在一起,朝着海边望去,议论纷纷。海边乌压压站着一群人,而且还有一艘很大的船停在港口,似乎在等待出发。众人清点完人数之后,列队上了大船,留下约十人留守在港口。 “不知道啊,他们这是要出海吗?” “天哪,他们出海是会惹海神娘娘发怒的。还记得郑大伯的儿子吗?” “太可怕了,要赶紧阻止他们啊。” “他们是谁?看着凶神恶煞的,实在是很恐怖的一群人啊。” 渔村的人你一句我一言,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唯独没有人上去阻止。 福龙帮的长老之一罗晋站在甲板上,迎面吹来的海风让他日渐苍老的脸越发显得沧桑起来。“老大,你看,我们是要往那个方向去吗?”身后有人大声迎风喊起来。 “废话。”罗晋严厉地说。五年以前,新当家继任福龙邦掌舵人的时候,同时他也被升为了福龙帮的长老之一,负责福龙帮所有成员的管理调教。这次,他临时接到要出海的任务,这让他感到非常诧异。 “手下是刚进福龙帮没几年的阿九,阿九刚刚年满十八,年纪小但鬼灵精的,15岁入了福龙帮之后,迅速摸清帮内的各种权利分支利益牵扯,很快成为了罗晋身边的得力助手。只不过阿九有个软肋,见不得血胆子又小。当他听说要出海的时候,整个人都非常不好,无奈身为罗晋的得力干将,没有理由在这个时候怯场。 阿九刻意板着一张脸,“据最后的情报显示,那艘船正是往禁区去了。” “我们多久可以到那里?”罗晋问道。 阿九算了算时间,“最快三小时。不过,据观察,很快就要有风暴了。” 罗晋眉头皱的很紧,“把风帆扬起来,全速前进,无论如何也要把人救回来。” “是!”阿九领命下去。 岸上的村民们望着船上的风帆扬起,不禁担心起来,“这天气,眼看就要下暴风雨了,而且现在还是禁海日,他们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大胆。” “妈妈。”一个小孩扯扯身边妇女的衣角,“那边的黑衣人叔叔我认识。” 妇女蹲下来,把孩子抱在手里,“小宝认识那个黑衣人叔叔吗?他是谁?” “他是派糖的妖怪。”名叫小宝的孩子奶声奶气地说。 “派糖的妖怪?”妇人以为孩子是在说笑,笑了两声,突然她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大声说道,“乡亲们,他们就是最大的黑帮福龙帮的人!” 卓凡用力把船舱里最后一扇窗关上,隔绝了风暴,船舱里安静不少。卓凡逐渐平稳自己的呼吸,看着仍然惊魂未定的郑大伯。“老爷子,你说这风暴大概还要持续多久?” 郑大伯站不稳,干脆坐在地板上,抱住桌角。声音颤抖地说,“很难说,这海上的天气,还真是从没有过个准信的。” “可是,我们昨天看天气预报,不是说今天是晴天吗?怎么会突然就有了这么大的风暴?”船身剧烈地晃动,几乎就要倾斜过来。“你说我们的船可以禁得住吗?” 郑大伯摇摇头,“我还真不知道,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大的风暴。” 经过刚才的事,卓凡已经浑身脱力。郑大伯的话让他由内而外像被掏空,随着下一次船身震动,他一屁股坐下来,滑到墙脚,“我这是在干嘛?”卓凡有些懊丧。 “卓先生……啊!”郑大伯的叫声被卓凡耳边玻璃碎裂的声音掩盖,伴随着呼啸的狂风和暴烈的骤雨打进来,卓凡的脸上火辣辣地疼。他摸摸脸颊,那里鲜血淋漓。 “卓先生,你的脸受伤了……”郑大伯想起身,卓凡赶紧阻止,“你别动。”卓凡望着地上满地的碎玻璃渣,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反而让他冷静了很多,“船上的急救箱在哪里?” 郑大伯看着卓凡鲜血不断涌出的脸,颤颤地指了指折叠床的下面。卓凡心领神会,慢慢爬过去,坐在床边,一手抓住床脚,一手去捞床底下的急救箱。 郑大伯看着卓凡在不平稳当中慢慢清理好自己的伤口。咬咬牙,起身抄起桌布,三两步冲到碎裂的窗玻璃前,用桌布盖住窗户的破洞。笑道,“看来以后还真得换钢化玻璃才行。” 卓凡脸上贴的大块纱布慢慢被献血染红,他也跟着笑了,“再换艘大一点的船!” 郑大伯和卓凡两个人坐在船舱里,窗外的风像鬼魅一般呼啸而过,雨打在甲板上的声音如千军万马踩踏而过,让人心惊胆战。郑大伯和卓凡就着手电筒的晃来晃去的光,看着窗外电闪雷鸣,笑地更加欢畅起来。 暴风雨没有要停的样子。 罗晋在船舱的休息室里,轻轻撩开窗户上的帘子。一道闪电,划过天际,伴随着一声震天的雷鸣,罗晋担忧地皱了皱眉。 “老大。”门外有人敲门,是阿九的声音。“我们马上就要进入风暴区了,我过来请示一下。”隔着门,罗晋还是察觉到阿九的声音有点颤抖。罗晋打开门,看到阿九被吓地惨白的脸,“去看看。” “老大,前面的风暴太大了,普通船只根本坚持不了多久,恐怕……” 罗晋站在甲板上,望远镜里的远方让他心惊不已,那里的风暴出乎意料的猛烈,整片海仿佛要吞噬整片天空,那里除了黑暗和灰白色的冲天巨浪外,只剩下划破天际的猩红闪电。 灰黑的天空,雨一滴一滴落下来。阿九帮罗晋打伞。“老大,看样子,暴风雨正在向这里转移。我们……” 罗晋往前一步,眉头皱地更紧了。他回头看看站在甲板上的这些人,都在等候他的命令,罗晋知道,只要他一声令下,所有人都会义无反顾地跟着他冲进暴风雨里,去寻找那两个不知死活的人。而站在他身后的这些人,都是他一手调教出来出生入死的兄弟。 罗晋心里纠缠着,他久久站在雨里,从未像现在这样无法抉择。风暴越来越近,雨滴打在伞上像在催促罗晋做出决定。突然,一道白色的闪电从罗晋头顶劈下来,罗晋脸上一闪而过的光亮,所有人都惊了,只有罗晋没有动。海风夹带着雨丝慢慢打湿了罗晋的西装,他冷静地舒了口气,“返航……” “那帮主那里……”阿九的脸在逐渐暗下来的天色里显得格外苍白,他忍不住提醒罗晋。罗晋何尝不知道擅自违抗帮主命令会有什么样的后果。直到身后的弟兄们齐刷刷地跪倒在甲板上,他转过身,迟疑了一下,眼神坚定地说,“返航。” 暴风雨依旧那么猛烈,没有一点停歇的意思。卓凡和郑大伯躲在船舱里,随着海浪颠簸,单单为了保持身体平稳就已经筋疲力尽。更何况现在海上气温骤降,卓凡和郑大伯又饿又冷。 随着噼啪一声闪电巨响,郑大伯终于支撑不住,歪过头吐了一地,狭小的船舱里瞬间充斥了呕吐物的腥臭味,熏地卓凡几度要昏过去。 “看样子,这风暴还要很久才能过去。”郑大伯虚弱地看着窗外漆黑的天空,滚滚乌云下,海浪发出巨响,如同响彻在耳边。 卓凡的耳朵被一阵接一阵的巨响震地耳鸣不已,他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躺在地上虚弱地抓住驾驶台才勉强稳住身体,他苦笑道,“只要船不被打翻,我们就不会死。” “经过了这件事,你还要去那个地方吗?”郑大伯稍稍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勉力问道。 “你呢?”卓凡反过来问郑大伯。身为记者的卓凡,总是不自觉把自己放在提问者的角度。 郑大伯说道,“也许,我儿子也是因为遇上这样的暴风雨,才死在海里的。” “其实,你早就知道你儿子应该已经死了吧。毕竟在海上,又太多危险。”卓凡把快要滑下去的身体拉上来一些,坐稳了继续和郑大伯说话。 郑大伯往卓凡身边挪了挪,“人活着,不就为这一点执念嘛。”郑大伯笑了笑,笑容凄苦又无奈。 “暴风雨好像小了很多……”卓凡察觉到船身的颠簸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剧烈,似乎正在慢慢地平缓下来。 卓凡扶着控制台慢慢站起来,重心不稳差点摔倒,好不容易平稳住身体,慢慢扶着走到船舱门口。 “暴风雨快过去了。”卓凡轻轻地说,望着漆黑的而逐渐平稳的海面,长长地松了口气。 郑大伯看看船舱里乱糟糟的一片,心有余悸,“这真是我航海生涯里最惊险的一晚。” 卓凡振作精神,“老爷子,我们船上还有什么吃的没有?我快饿死了。” 郑大伯笑笑说道,“有。” 第四十六章 骸骨 老蒋和俞悦目送阿慎和扑克脸下了盗洞,并把一应用具从盗洞里吊下去。老蒋一屁股坐在田埂上,“俞悦,你知不知道,阿慎是最喜欢这样的荒郊野外的。” 俞悦摇摇头,“嗯,这我知道。”俞悦垂头,有些失落道,“我和阿慎从小一起长大,理所应当彼此很了解才对,可是我最近才发现,可能我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了解他。也可能,我认识的阿慎,有一部分是我臆想出来的。” 老蒋意味深长的地看着俞悦,说道,“俞悦,你别这么想,等很久以后你再回头来看现在的话,会觉得原来一切都是有道理的。” 俞悦不解地看看老蒋,到底是点点头。 阿慎刚下了盗洞就骂骂咧咧道,“妈妈的,这底下也太冷了。总觉得冷地渗人。幸好咱都戴了防毒面具,至少脸上还能暖和点。” 扑克脸穿着防水防寒服,倒是并不觉得冷。他将老蒋传下来的器具都背在自己身上,阿慎见状,赶忙夺过,用手电晃了晃扑克脸身上的包,“你是不是把自己当女人,包治百病?你身上已经有两个包了,难不成打算再加一个?可不带你这么玩儿的,一个人把所有东西霸为己有,万一我们俩要走散了,我身边就一手电,防身都不够用的。” 扑克脸苦笑,这个阿慎,真是一定要把自己的好意曲解成这样再抛出来。扑克脸顺从地把背包让给阿慎,“这边走。” 阿慎不乐意了,三两步超过扑克脸,“你没听老蒋刚才一路都在说我以前如何如何厉害嘛,我要是走你后面,太丢脸了。而且要是在这墓里发现什么值钱的东西,对这种无主之物,谁发现那就是谁的。你走我后面。”阿慎指指自己背后。扑克脸抬抬下巴,示意他别废话,可以赶紧走了。 阿慎这才得意地往前面走去。他一边走还一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从在新疆和扑克脸分手说起,一直说到再和扑克脸重逢,期间大大小小的事情一字不落地说了出来。 扑克脸始终没有说话,跟在阿慎后面慢慢走着。 “我总觉得,那个房子不是我的,进了那个房子就有一种时空错乱了的感觉。” 阿慎站在原地,希望扑克脸给他一点意见,或者安慰他一下也好。不过扑克脸依旧什么都没说,径直往前头走去。 “算了,还是不说这个了。你怎么知道这里的具体方位的?” “我看过位置图。”扑克脸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地理方位。在这张地图上,有一个标了x的红色标记。 “你是说我们在这里?”阿慎把地图翻来覆去看,“这张图怎么看着那么奇怪?” “这本来是一张拼图,我把它拼好之后确定了这是一张河南的地图,而这个地方,就是妲己墓的所在地。就是刚才打洞的地方。”扑克脸解释道。 “按照你拼的图,我们倒是真的找到了妲己墓,你拼的应该没错,但我还是觉得这个图有点奇怪。”阿慎用手电照着地图,仔细打量了好一会儿。 “哪里奇怪?” “说不上来……”阿慎若有所思地把地图还给扑克脸,扑克脸将它小心翼翼地收起来。 “你是从哪里得到这个拼图的?”阿慎又走到前头,面朝扑克脸,边退边说。 “一个朋友。”扑克脸说出口,脸上竟然闪过一丝落寞。阿慎机敏地捕捉到扑克脸表情的变化,开玩笑道,“女朋友?” 扑克脸不理他,用手电筒扫了扫前面,“当心。” 阿慎猛地回头,差点撞上身后的一面墙。“挡住了?” 扑克脸什么都没说,就开始摸索起这面墙来。 墙面被打磨地很光滑,没有一点凹凸不平的地方,扑克脸这里敲敲那里看看,很久都没看出个所以然来。看完整面墙,他又转向墙附近的区域,找了很久都一无所获。 “怎么,你确定这面墙可以打开?实在不行,我们包里有炸药啊”阿慎靠在墙上说道。 “不能用炸药。”扑克脸说道。 “为什么?我们刚才不是炸了?” “这里方圆几十里都是农田,土质疏松,如果用炸药,上层的土要么被炸开要么塌下来。炸药的量太难把握。”扑克脸又回到墙面上仔细研究。 “算了,这种脑力劳动就交给你吧。”阿慎一屁股坐下,把手电放到地上。 扑克脸看了一会儿墙面,没有任何进展。 “别敲了,这堵墙是实心的,这么大块石头,怎么可能是空心的。”阿慎听扑克脸敲了很久,不耐烦地说道。 “很多地下墓穴,为了防止别人盗墓,会在岩石门里注入水银,一旦有人要强行用炸药炸开,就会释放出水银……”说到这里,扑克脸的目光像被什么吸引了一样,他盯着阿慎放在地上的手电筒。 “你在看什么?”阿慎注意到扑克脸突然不说话了。 扑克脸完全顾不上阿慎问了他什么,立刻蹲下来,顺着手电筒的光看过去。在石门和地之间,留有一条缝隙,缝隙很小,只够手指穿过。扑克脸用手电照着,将手指摸索过去。 阿慎觉得好奇,也同样学着扑克脸的动作趴下来,将手指伸进去。“根本就伸不进去。” “很奇怪。”扑克脸轻声说。 “哪里奇怪。” “这条缝隙不是平行的,而是两边窄中间宽,不像是因为石头的形状而自然留下的。”扑克脸左右摸索。 “我怎么摸怎么都觉得是平行的啊。” “石门两边是触地的,只有中间留有这条缝隙。”扑克脸渐渐将手指移到底端的中心位置。只听笨重的咔嚓一声,石门顶上簌簌落下一层灰。 阿慎赶忙站起来,跳开一丈元。“哎哟,我的妈妈呀,这么多灰,不会有毒吧。” “这是积在石门上的灰,没有毒。”石门慢慢往上打开,扑克脸看着打开的石门,说道。 “那就好,现在门也开了,我可以走了吧。”阿慎心情好起来,用手电照照前路,一溜烟就往前面跑。 扑克脸摇摇头,对着得意地越跑越远的阿慎喊道,“慢点。”说完,他警觉地回头看了一眼。来路黑漆漆一片。他感觉,好像有人正看着他。 “扑克脸,扑克脸,你来看。”阿慎在前头喊地激动,像是发现了什么东西。 “你看。”阿慎指指地下。这里又是一面与刚才一模一样的石墙,挡在右手边的通道前,左手边和前面,还有两条通道。而这个石墙下面,竟然露出了什么东西。 “我刚才想去摸摸下面的开关,就摸到了这个,像是衣服的一个角……”阿慎仔细看看这个露出一截的布料。 “我来。”扑克脸把阿慎挡在身后,亲自蹲下来,摸索石墙底下的开关。只听咔嚓一声,石墙慢慢升起,大概是机关久未开启,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很快,石墙轰一声,在他们头顶停下了。 阿慎静静等了会儿,“我进去看看刚才那个到底是什么。”阿慎说着,就往里头走。 扑克脸眼疾手快,目光扫到地上的东西,再扫到阿慎身上,一眨眼,阿慎已经被扑克脸拖出来扔到地上。阿慎刚想骂他两句,只觉得头顶一阵寒风呼啸而过,伴随着嗖一声,飞镖稳当地插在对面的墙上。 “什么东西?” “是暗器。只要打开门后只要往里走,就会有暗器发射出来。只要你中了暗器,那石墙就会轰然掉下来。所以,你看倒在那个地方的人。”阿慎瞟了那人一眼,果然胸口中了两支飞镖。歪头倒在那里。 阿慎迟疑着想走,“这地方,实在是太恐怖了。一路走来什么都没有,唯独机关暗器倒不少。” “等等。”扑克脸站在门外,用手电照了照倒在地上的尸体,不,准确来说应该是骸骨。尸身已经腐烂,唯独留下一副白骨。 “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倒霉,竟然死在这里。” 扑克脸正想站起来,目光扫过他胸前的衣服,突然被什么吸引住了,他整个人以一种非常奇怪的姿势定格在那里,直直地盯着门口的那具骸骨。 “你怎么了?中邪了?被鬼附身了?”阿慎在扑克脸面前挥挥手。扑克脸还是一动不动。 阿慎在门口蹲下来,想仔细看看那副骸骨,却被扑克脸拉了回来。 “你呆一边。”扑克脸的声音有点颤抖。他努力平静自己,突然以飞快地速度伸手从骸骨身上抓了什么。伴随着嗖地一声,扑克脸的手恰好收回来。 阿慎在一旁瞪大了眼睛,“这飞镖的感应能力都快赶上红外线感应了。”阿慎看看钉在墙上的飞镖。轰隆一声,扑克脸面前的石墙落地。 “扑克脸,你从尸体身上拿了什么。给我看看。” 扑克脸紧紧握着手里的东西,脸色非常难看,一句话也不说,就往前面走。 第四十七 神秘岛 暴风雨过后的海面格外宁静。整艘船已经被暴风雨摧残地一片狼藉,船桅杆断裂,斜斜地插进甲板里。各种东西散落一地,乱糟糟地摊在甲板上。卓凡和郑大伯把驾驶舱稍微收拾了一下,郑大伯便去休息了。卓凡坐在甲板上,喝起酒来。海风吹地他受伤的脸颊格外疼,他摸摸自己的脸上的纱布,仰躺在甲板上,抬头望上去,天上竟然出现了很亮的星星。他取出便携式定位仪,定位仪毫无反应,大概是坏了。 卓凡突然觉得理所当然,毕竟整艘船上的设备都莫名其妙坏了。 卓凡想起刚才郑大伯问他,如果能活着,还要不要去找那个地方。卓凡此刻望着星空包裹下的自己,觉得格外渺小。他心里有些释然,心想还是算了,那个地方,就算他找到了,不也是在海上吗?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 卓凡胡思乱想着,慢慢睡着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东边的天空渐渐泛起青白色,海天交界处格外清亮。卓凡慢慢醒过来,浑身酸痛的他几乎不能撑起来。他抬头看着他面前豁然的碧海蓝天,渐渐清醒过来。海天交界处,渐渐变得越来越亮,海水和天空一层一层像是染了色,逐渐由白色慢慢扩散出黄色橙色红色。红色几乎像火焰一般从海天交界窜出,他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卓……卓先生。”身边响起老郑的声音。 “很美对不对。”卓凡满脸被朝日染红,他第一次看到如此震撼的日出,根本不想移开视线。 可是郑大伯一个劲地喊他,“卓先生,你看……你看……” 卓凡回头,看到郑大伯脸上不知识惊还是喜还是害怕的表情,他终于顺着郑大伯的手指方向看过去。他也呆住了。 那里,那一座海中岛屿。 “这……这是……什么岛?” “不知道,出海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岛。” 岛上一片盎然的绿意,就算隔地很远,也能感受到岛上的生机。只不过,这座岛,像是被岩石托起,矗立在海中央。从卓凡的方向看过去,没有可以上岸的地方。 “我们现在的具体位置在哪里?”卓凡忍不住问。 郑大伯摇摇头,“船上的定位设备坏了,昨晚风暴那么大,也不知道我们被冲到了哪里。” 卓凡又问,“我们可以靠近看看吗?” 郑大伯迟疑了一下,“船上的发电机坏了。还有备用电源。” “备用电源?可以持续多久?” “持续不了很久。”郑大伯失望地说。 经过昨晚的事,卓凡知道此行已经不可能找到他要去的地方,目前船的状况很难界定,随时有可能无法航行,那样的话,他们很可能就要长期漂浮在海上,也不知道要过多久才能遇到过往船只将他们救起。此刻眼前出现的岛屿,却给了他们俩人希望。 “我们需要上岛。”卓凡坚定地说。 “为什么?我们有备用电源,就算不能坚持到返航,至少可以慢慢往回开。漂浮在海上总会等到过往船只救我们回去。”郑大伯反驳。 “老爷子,你也知道,现在是禁海日,海上船只都有自己的航道,相隔那么远,要被别人发现实在是太难了。” “上了岛,路过的船只就更加看不到我们了。”郑大伯言之凿凿。 “那可未必,首先,这岛上肯定有淡水,上了岛我们把所有可以装水的东西都带到岛上去灌满水。然后再从岛上运一些木材到船上来,到时候在甲板上点燃木柴,过往船看到烟就能知道我们在求救。老爷子,我们根本不知道还要在这海上呆多久,一定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不得不说,郑大伯还是被卓凡说服了,这么多年的海上经验,到底还是比不上卓凡书本里受到的教育有用。郑大伯迟疑一会儿,说道,“我去准备。” 郑大伯离开后,卓凡陷入了沉思。他没有跟郑大伯讲,这个岛看上去这么奇怪,还不知道能不能上去。他抱着侥幸的心理,仔细眺望了那个岛,岛上一片生机,但总有什么地方让他觉得不太对劲。 “准备好了,我们这就走?”郑大伯走过来说道。 卓凡点头,说道,“走吧。” 郑大伯发动了船,经过一夜风暴,这艘船还能航行起来,让卓凡很是吃惊。 “不知道这船能走多远。”郑大伯从驾驶舱出来,眺望船头迎面而去的岛屿,“这岛看着还挺远的。” “是啊。可能有好几十公里远。” 卓凡的担心还是成真了,船只靠近岛屿大概还有几公里的时候,船停下不动了。 “大概是备用电源用完了……”郑大伯抱歉又遗憾地看看卓凡。 卓凡倒是很镇定,他举起望远镜,看向那个岛。绿荫繁茂下,隐隐露出了一块灰色水泥建筑的一角。“那是什么?”卓凡自言自语道。郑大伯听了去,“你说什么?” “你看。那岛上怎么有人为的建筑?”问道。 郑大伯展开望远镜,望向那个岛,只见望远镜下,那个灰白色的建筑越发明显,“这么看过去,确实是一个房子。” “难道岛上有人住?”卓凡猜测道。 “可惜我们上不去了。”郑大伯遗憾道。 两人在船上呆了一天,无所事事。卓凡躺在甲板上看似悠闲地晒太阳,其实时不时关注目所能及之处有没有船只经过。只可惜一天下来除了茫茫大海什么都没有。 傍晚时分,太阳渐渐下落,海上和天空都被染成绚烂的橙红色。 “真不知道该怎么办……”郑大伯紧张地在甲板上踱来踱去,完全忘记了该去做饭。 “船上的食物和水还够吃几天?”卓凡知道他们即将迎来漫长的等待,思路清晰地他开始安排其以后的食物和水。 “出海的时候,我准备了一个星期的食物和水。如果我们省着点,应该够我们坚持个十天半月的。” “十天半月……”卓凡还是忍不住担忧起来。“如果这半个月内,我们没有遇到暴风雨,就还好说。要是再遇到暴风雨……” “小伙子,还是别想了。到了这个地步,我们也只能过一天算一天了。这片海,往来船只还算多,说不定我们很快就会被发现。” 太阳慢慢地下沉,东面的天空一点一点被夜色吞没。卓凡吹着海风,眺望几公里以外的海岛。突然,他好像看到从岛屿的下面,渐渐出现一片银色的沙滩,慢慢地,沙滩边缘出现了一条浅白小道,在夕阳下泛着金色的光,灿灿得直通往岛屿。卓凡眼见那条小道的尽头就在离他一公里开外。他激动地无法遏制。“老爷子,老爷子!” 郑大伯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急急忙忙地从船舱里冲出来,“是不是有船过来了。” “你看!”卓凡把望远镜塞给郑大伯。指着岛的方向,“那里出现了一条路,是通到岛上的。” “那又怎么样,从我们的船到那里,最起码一公里。依我看那条路之所以出现,是因为退潮了。过一会儿水位恢复,那条路就又会不见的。”郑大伯说道,“而且我们的船又不能动了,说不定等到我们从岛上下来,船早就被海浪冲走了。就算到了岛上,我们能做什么?” 阿慎却非常激动,“只要上了岸,我们就能放烟吸引别人来救我们。要是期间,我们遇到风暴,船能支撑多久……” 郑大伯看看船上满目狼藉,不由地还是被卓凡说服。“好吧,但是我们要把船带到岸边。” 卓凡点点头,答应道,“如果岛上有什么危险,我们可以立刻上船。” 卓凡准备好一切,背着绳子和滑轮站在甲板上,眼见天色逐渐昏暗,夜幕即将降临,退潮的时间即将过去。他扑通一声跳进水里。 郑大伯看着卓凡的身体在海上起起伏伏,十分担忧。卓凡越游越远,缠绕在船头的绳子被拉得越来越紧。过了一会儿,在船上的郑大伯突然完全看不到卓凡了,海上微波起伏荡漾,却那里都找不到卓凡的影子。船头的那根绳子也没有了任何动静,静静地垂到海水里。天慢慢变黑,海平面一片灰蓝色,海风透着凉意,郑大伯冷地瑟瑟发抖,他瞪大眼睛在海面搜寻,这样安静地不同寻常的时间里,始终没有找到卓凡。 郑大伯一屁股坐在甲板上,老泪纵横。 “喂!喂!老爷子……”卓凡站在海水里,一个劲儿地冲船上的郑大伯挥手,他气喘吁吁,脸上的伤口被海水浸渍地疼痛难耐。郑大伯好一会儿听到有人喊他的声音,抬头仔细一看,那不是卓凡是谁。 郑大伯情绪激动地冲卓凡挥手。卓凡收到郑大伯的回应,他转身往岸上跑,一边将绳子固定在大树上,一边用滑轮慢慢地把船身拉近。 “好小子,我还以为你被淹死了。” 卓凡抹抹身上的汗水,皮肤上凝结了一层细细的盐津,他咧嘴露出笑容,“大学的时候为了参加游泳比赛特意练过,没想到现在还能游那么远。”卓凡说完就倒在海滩上。海水漫上来,打湿了他的衣服。 “找个地方换衣服吧,这天哪,好像又要变了。”郑大伯看看天色,把从船上拿下来的衣服递给卓凡。 卓凡看看几乎快要漫过自己的海水,“我刚看了一下,那边好像可以上去,只不过还要爬一段悬崖,老爷子,你可以吗?” 当他们走到悬崖边上,卓凡往上看看,“大概十米,老爷子,你行吗?” 郑大伯抡起胳膊,“老爷子我年轻的时候可也是上过山下过海的,就这么点距离,可别小看了我。”说完,毫不犹豫地开始往上爬。 卓凡跟在他身后,小心翼翼地往上爬。 “小伙子,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山壁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卓凡耳边满是哗哗地海水声,他往下看了一眼,此刻他们脚下的白沙滩已经完全被海水淹没,海浪拍打着石壁,似乎想要把他吞没。 “你有没有觉得,这个石壁非常陡峭?”郑大伯爬在前面,很难找到攀爬和踩踏的点,他停在原地。 “我都是顺着你的步伐往上爬,如果你不说,还真没发现。”卓凡在下面大声喊道。 “爬不上去了,就感觉这石壁是被人处理过的,乍一看浑然天成,但其实只有爬的人才能感觉到,所有可以用来踩踏和攀爬的地方好像都被打磨掉了。”郑大伯紧张地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始终找不到下脚的地方。 “郑大伯,你再撑一会儿,我往旁边看看……”卓凡用力抓住一块岩石,把身体往左边移去,他用尽全力网上爬了两步,已经和郑大伯齐平。他抬头看了看,大概还有三米的距离,抬头看上去,剩下的三米却和脚下经过的岩石完全不同,平滑没有棱角。“老爷子,我这也不行……” “那该怎么办?我看了看周围,好像都是这样。会不会是岛上的人不希望有人上去?”郑大伯猜测道。 “岛上的人?”卓凡皱紧眉头。“或许吧。” “但是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郑大伯忍不住往下看了一眼。只觉得头晕目眩,浑身颤抖。他脚下一空,突然整个人往下掉。 “老爷子,抓紧了。”卓凡眼疾手快将郑大伯拉住,咬咬牙说道,“老爷子,快,抓住石头。” 无奈郑大伯手脚酸软,再也没有力气,他抓了几次也没抓稳,只能依靠卓凡趴在石壁上。 卓凡抓着岩石的手力气渐渐松懈,他察觉到自己再也没有力气。不得已手指一点点松开…… 第四十八章 青铜石柱 “这个墓室还真他妈奇怪,什么都没有,只有中间这根柱子,干嘛用的?”阿慎绕着柱子走了一圈,问道。“这上面的花纹也有点奇怪。怎么看怎么乱。” 扑克脸环视这个墓室,这已经是他们一路经过的最后一个墓室,其他墓室都是空空如也。“这根柱子直径约一米,由上至下贯穿了整个墓室,同时这根柱子上面,还雕刻着很多奇怪的不明形状的花纹,像是……” “像是……什么?”阿慎又绕着石柱转了一圈,“这怎么看怎么不像任何东西,零零乱乱的。” 阿慎想要去摸摸看,被扑克脸阻止。扑克脸从背包里拿出一副橡胶手套,“戴上这个。”手套是特制的,非常薄,戴在手上几乎不会影响触感。 阿慎点点头,“嗯,说不定柱子上有毒。” 扑克脸双手触碰柱子,轻轻说道,“这根柱子用青铜铸造而成,上面的纹路,很错乱,没有固定的形状。”他用手轻轻抚摸,仔仔细细地绕着柱子一圈又一圈。 “喂,你在看什么?看得这么出神?” “历史记载,商朝末期,青铜器的打造工艺日渐成熟,制作的青铜器工艺精美,从这根青铜柱来看,真是让人不相信也不行。” “商朝出土了那么多青铜器,所有人都知道那时候的技术很牛x了。大到个鼎小到铲子,可都是价值连城的文物。你说这根柱子,要是弄出去,得值多少钱?是不是够好几辈子吃喝玩乐了?” 扑克脸根本没有听阿慎说话,他被眼前的这根柱子深深地吸引,“商朝青铜器铸造,大多使用模具浇筑,这个青铜柱的表面,纹路没有一点规律,太奇怪了……” “一定要有规律吗?”阿慎在一旁问道,“既然是用模具浇筑,那很可能就是为了浇筑成这样的纹路。” 扑克脸摇摇头,坚定地说道,“既然这根青铜柱放在了墓室中央,就一定有它的用意,不会那么简单。【ㄨ】一定代表着什么。”扑克脸说完,紧张地再次触摸青铜石柱上的纹路,他用手指不断地在凹凸处描绘浮雕的纹路。过了很久,阿慎不耐烦了,“这要看到什么时候,完全一点进展都没有。还以为这墓室里会有什么值钱的东西,竟然连口棺材都没有,也不知道妲己葬在哪里。” 扑克脸话音刚落,整个墓室响起了咔嚓咔嚓的声音,像是什么机械开关正在运转。 “该不会是我说了什么通关密语吧,妲己?棺材?……” “咔嚓咔嚓的声音还在继续,阿慎跑到扑克脸身边,“这商朝的墓室还真厉害,刚才那石门是光控的,现在这墓室又是声控的,果然是九尾狐狸精的墓,不仅墓主人是妖精,就连这墓也成精了。” 阿慎说完,看着扑克脸完全没有理他,不由地憋屈,“你在干嘛?” “拼图。”说完,扑克脸又用力转动起青铜柱上的图案,伴随着咔嚓咔嚓的声音。 “这个青铜柱上有许多的转盘组成,就像密码锁一样,转到一定的位置,就会拼出特定的图案。” “然后呢?” “大概……这是什么机关。”说着,扑克脸又开始转动上面一个圆盘。 阿慎帮不上忙,一屁股坐到角落里,听着咔嚓声不断响起,他看看扑克脸的专注地背影,昏昏欲睡。 阿慎快睡着的时候,突然自己身子下面一空,整个掉了下去。伴随着他屁股落地,他被自己的惨叫声吓醒,“哎哟喂。” 四周一片黑暗,唯有远处有一点火光。阿慎揉揉屁股,“这里是哪里?”他嘀咕着,慢慢扶着墙站起来,朝远处摸索过去。“扑克脸?” 远处的火光在跳跃,照亮了周遭的一切。 这是一间石室,密闭的石室? 阿慎觉得这间石室似曾相识,他站起来走到火光下面。这是一根插在青铜台上的火把,火把是青铜打造,顶上的火熊熊燃烧,几乎照亮了整间石室。 他本能地研究起这个火把,只见火把制作工艺精良,上面刻着繁复的铭文和花饰,他戴着手套,轻轻触摸青铜火台。 火台上的灰尘很厚,抹去灰尘,通体呈现青绿色。阿慎心里明白,这是商周时期的青铜器,就跟刚才在上面看到的那个青铜器一样。阿慎将手摸向火台的颈部,不出所料,颈部有一个圆环,可以转动。他轻轻转动圆环,倒是没有发生什么事,只不过火台上的火苗跳动了一下,伴随而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尖叫。 阿慎惊吓起来。睁开眼,是扑克脸熟悉的面容,他抓住扑克脸的肩膀,大口大口喘气。 “你做梦了?”扑克脸严肃地问。 “一间石室……”阿慎慢慢平稳下来,“那间石室里,有一个青铜火台……” “然后呢?”扑克脸似乎很感兴趣,他直直地看着阿慎,问道。 阿慎努力想去回想当时发生的情况,可是突然间,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扑克脸皱起眉头,若有所思地说了句,“起来吧,门开了。”就退到一边。 就在阿慎的正对面,一扇石门已经打开。石门后面,是通向黑暗里的楼梯。 “青铜柱上的图案是什么?”阿慎拾起地上的手电筒,照了照青铜柱。只见原来青铜柱上凌乱的图形已经被扑克脸拼成了整齐的图案,只是光线太暗,阿慎仍然看不出那是什么。 “应该是兔子、蟾蜍和鸟。”扑克脸用手电照照青铜柱。 “真亏你能一层一层拼出来。不过,为什么是这三个东西?” 扑克脸摇摇头,他刻意避开阿慎的目光,往新开的大门里望过去。“我们走吧?” 阿慎没有多加追问,他依然沉浸在刚才的噩梦里,使劲回忆但是怎么也想不起来梦里的一点一滴。他点点头,附和扑克脸往门里走。 “这楼梯通到哪里?怎么一直往下没个尽头似的?”阿慎忍不住问道。 “如果没有错,应该是通往主墓室。” “主墓室是不是有很多陪葬品的那个墓室?”阿慎登时来了兴致。 “也许吧。”扑克脸冷冷地说。在他心里,他要找的根本与那些所谓的陪葬品无关。“你有没有觉得,从刚才起就有人跟着我们?” “这坟墓里除了我们哪还有别人,你别说,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跟着我们…我胆子小,可别吓我。“ “不知道。”扑克脸干脆地说。继续往下走。 很快,他们就沿着楼梯走到最底下。最底下是一个长廊,由宽约两米的石头砌成,长廊的尽头,隐隐有一个巨大的东西蹲在那里。 “那是什么?”阿慎往扑克脸身边挤挤,扑克脸往前走,他就往前走。 “你不是说你要走前头吗?”扑克脸说道。 “你什么时候也这么喜欢调弄别人了?”阿慎不满,“别误会,我这是为了贴身保护你,贴身。”说着阿慎又往扑克脸身上贴了贴。“那个是什么?我总觉得这走廊尽头有很恐怖的东西。” “不过是石像而已。”扑克脸断言。 “你怎么知道?”阿慎惊讶,“从刚才开始我就觉得,你对这个墓室好像不是一般地熟,不仅有地图,而且一路走来,这线路也是对的。现在又知道尽头是石像,你是不是……”阿慎稍稍原离扑克脸,“你是不是被鬼附身了,所以才知道那么清楚?” 扑克脸照了照尽头,那个巨大的石像在手电筒光照下显得冷冰冰的,“你看。” “这么远。”阿慎埋怨,“你走前面,我跟着你走近一点看。”说完,又贴着扑克脸往前走。 在扑克脸眼里,这个阿慎真是有点无赖,跟从前的他真是完全不同。他心里苦笑,表面却生色不动。“你看。” 扑克脸和阿慎站在石像底下,扑克脸从上而下照亮眼前的石像。 “原来是个狐狸石像,等等,这还是九尾狐哪。果然很符合妲己的身份。”阿慎想伸手去触碰。伸出的手被扑克脸轻轻抓住。“别动。” “你是怕这石像上不干净?”阿慎紧张兮兮地问。 “这尊石像,不能碰。” “为什么不能碰?”阿慎不明白了,不就一尊石像吗?怎么就不能碰了? 只见扑克脸退后几步,把身上的背包都卸下来,放在地上,双手合十,恭恭敬敬地行跪拜礼。 “你没病吧?这尊石像,你朝他拜?你拜了也没人知道。”阿慎嘲笑道 “你也过来,一起。”扑克脸冲阿慎说。 “为什么?” “拜完我告诉你。” 阿慎将信将疑,但见扑克脸一脸认真地样子,只好走过去,学着扑克脸的动作姿势恭恭敬敬地拜了三下。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吧?”阿慎问道。 扑克脸他静静地跪着,与石像四目相接,就好像在用眼神交流一样。 “你没事吧?你这么深情看着它,石像也不懂啊。”阿慎觉得扑克脸行为太过异常。完全不像平时什么都不愿意说什么都不愿意做的扑克脸。 “所以,我们跪也跪了,磕头也磕了,你还希望这石像能感受到我们的诚意不成?” 经过了漫长的时间,扑克脸慢慢从地上站起来,背起行囊拿上手电,往石像那里走去。 “这个,咋回事?”阿慎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那个石像,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向旁边移动了,身后出现了一个宽约半米的入口。 第四十九章 开棺 “也不知道扑克脸和阿慎怎么样了?”俞悦蹲在盗洞旁边,往盗洞里看过去。 “别着急,他们才下去没多久,阿慎做事情有分寸的。”老蒋宽慰俞悦。 “以前的阿慎我放心,但是现在……”俞悦迟疑了,终于没有说下去。自从找到阿慎,她时不时会有非常不安的感觉,好像随时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一样。 “阿慎比那打不死的小强还要顽强。你别太担心了。更何况,现在的这个脑子可灵活着呢。” 俞悦噗嗤一笑,“怎么你倒是很了解现在的阿慎一样。” 老蒋轻轻地笑,开玩笑似地说,“现在的不了解,我相信以前的他。” 俞悦似懂非懂。 “这也太牛了,这石像是什么做的,怎么能那么厉害?拜一拜就让通过了,简直比那庙里的菩萨还灵验。”阿慎一个激动,就拍了拍那石像。 几乎是立刻,阿慎好像看到狐狸石像的嘴角慢慢由上扬拉回来。下一秒,他听到扑克脸在他身后说,“跳。”他“哇”地一声,身体已经被扔进了石像后面的墓室里。 “喂!喂!”阿慎拍拍石门,石像已经移回原位,墓室里一片漆黑。 “啪嗒”一声,一束光打在阿慎面门上,他被晃地睁不开眼。“别敲了,门已经关了。”阿慎从地上坐起来,照在石门上。 “那个石像是什么东西,怎么朝他磕个头,他就让了。”阿慎在扑克脸身边坐下来,拍拍扑克脸的肩膀,问道。 扑克脸一脸阴沉,举起手电就查看起整个墓室。果然,正如扑克脸所说,这个墓室是主墓室,墓室的中央放着一个很大的棺材。整个棺椁用青铜打造,在强光手电的照射下反射着青黑色。整个墓室四面都是光秃秃的石砖。【ㄨ】 阿慎绕着整个墓室走了一圈,越走心里越不爽,“这都是什么墓室,怎么连个陪葬品都没有。” “你过来。”扑克脸在棺椁边叫他。 阿慎急忙奔过来,“有什么发现,如果有好东西,可不能独吞。” 扑克脸见阿慎一动不动,半蹲下身体,将两手放在棺椁的盖子上,用力一推,盖子纹丝不动。扑克脸用尽全身力气,盖子依旧没有移动分毫。 “你这是在干什么?”阿慎着急地问。 “开棺。”扑克脸说完又用力推了一下。阿慎脸都绿了,“这棺怎么能乱开,不仅不能乱开,就连动这墓室里的东西,也要经过墓主人的同意。你有没有常识?” 扑克脸根本不听阿慎的话,还是坚持不懈地去推棺盖。阿慎一着急,挡开扑克脸的手。扑克脸后退一小步,翻身上了棺椁,跳到另一边推棺盖。阿慎不甘示弱,也跳上棺椁。抓住扑克脸的肩膀,一个翻身,跳到扑克脸身后。扑克脸被阻止,也不解释,抓住阿慎伸过来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要将阿慎摔倒在地。 “等……等等!”阿慎被举高在扑克脸头顶,连连叫饶。扑克脸的动作停下,阿慎急忙叫,“点到为止,点到为止。快放我下来。” 扑克脸到底不愿意跟阿慎一番见识,将他轻轻放下。 阿慎刚一落地,抓过扑克脸的手臂背身想要给他个过肩摔。无奈他用尽了力气,扑克脸好像定在地上一样,纹丝不动。 “不好玩!”阿慎刚一放开,扑克脸像是受了惊一样,立刻冲进了角落。 阿慎急急忙忙地捡起手电照过去。【ㄨ】“怎么着,墓室里还有一个人?!” 此时扑克脸揪着那个人的领子,而那个人,正笑眯眯地看着扑克脸。 扑克脸慢慢把手松开,淡淡地说了一句,“怎么是你?” 高泽整理好衣领,轻轻扬起嘴角,“好久不见,慎博士。”高泽看了一眼扑克脸,将目光移向阿慎。 “你怎么会在这里。”阿慎一脸嫌弃,上次的事情他还是耿耿于怀。 高泽轻轻一笑,“中国话说得好,山水相逢,即是有缘。” “谁跟你有缘,即使有缘,也是孽缘。”阿慎赌气,一屁股蹲在棺椁边上,不说话了。 高泽苦笑,看看扑克脸,“咱们这位慎博士,跟以前真是大不相同,对不对?” 阿慎冷冷的,不搭理高泽。 “以前的慎博士是怎样的,你倒说说,别搞得你跟以前的我很熟似的。”阿慎还为上次的事情耿耿于怀,说话时根本不看高泽。 高泽沉默一晌,“跟这位小兄弟一样。” “扑克脸?那还真不是什么好性格。” 阿慎和高泽你一言我一语,全然没有注意到扑克脸已经走到棺椁边,试图把棺盖推开。 直到高泽机警地听到棺盖移动发出的声音,他猛地跳起来,朝扑克脸打去。扑克脸敏捷地闪到一边。稳住重心朝高泽冲来。 “怎么回事?高泽,你怎么也要阻止他?” 高泽刚接下扑克脸的回旋踢,感到力所不及,一边交叉双拳抵挡住扑克脸的重拳,一边朝阿慎说道,“你不想棺椁被打开惹下什么麻烦的话,就快来帮忙!” 阿慎犹豫了一会儿,重重地叹了口气,“扑克脸脑子是抽抽了么?没事开什么棺材,我可不想跟着陪葬。哎!”一边抱怨着,一边从旁边跳了进来,“扑克脸,我不是帮着家伙对付你,我只是不想让你开那棺材。我们一没带黑驴蹄子,二没带白玉辟邪,这千年的狐狸精,我当真对付不来。我们俩人进来的,可不能有人横着出去。” 扑克脸全然不听,一手对付一个,渐渐力所不能及。他一个后退,脚抵到棺椁上,眼神触到棺盖的一刹那,他突然跳起,跳上棺盖,躲开高泽和阿慎的攻势。高泽和阿慎扑了个空,两人互换一个眼神。随即,阿慎跑到棺盖一边,死死抓住了扑克脸的脚踝。高泽则跃上棺盖,与扑克脸正面交锋。 “快,把他绑起来。” 高泽刚要动手,扑克脸回旋跳,在空中回旋七百二十度,已经从阿慎的手里解脱出来。此时,迎面而来的是高泽重力出击的一拳,扑克脸往后仰,险些被高泽打中。扑克脸站稳,随地来个后空翻,借助后空翻的力道,双手用力将棺盖推开。 “哐当!”青铜棺盖落地的声音震地整间墓室想要碎裂一般,阿慎耳朵受到强烈冲击,嗡嗡嗡地直响。 高泽脸刷的白了。 “哎哟,我的姑奶奶。阿慎跑向打开的棺椁。只见眼前黑影一闪,什么东西从棺材里跳出来。伴随着一道白光, 咔嚓嚓,他们身后的石门打开,那个身影从石门口一闪而出。 “什么东西?!”阿慎愣在原地。 “他拿走了什么东西。”扑克脸冷冷地说。 “他不是阻止你开棺吗?怎么棺材一开,他反而把里面的东西拿走了?”阿慎不明所以,“我真是越来越不喜欢这个高泽了。” 扑克脸捡起地上的手电筒,探到打开的棺材上。 “话说,这个青铜造的棺材,应该封地特别牢才对。如果不封好,里面的东西很可能发生尸变。”阿慎见扑克脸神情淡然,一点也不担心的样子,也凑上前去看。 只见这口棺材里什么都没有,不,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在这个棺椁的中央,放着一个小小的木匣子。扑克脸把木匣子小心地捧起来,打开。只见这个木匣子里装这一个小小的玉牌。 。玉牌碧绿剔透,上面雕刻着一只九尾狐狸,活灵活现的,狐狸的眼睛呈血红色。扑克脸将玉牌取出,好像找到了想要找的东西一样心满意足。 “哎,这棺材里的尸体呢?”阿慎不肯罢休,“这不是妲己的棺椁吗?” “是,但是这棺椁里没有葬妲己。” “那葬的是什么?就你手上的那枚玉牌?”说罢,阿慎又继续拿手电筒扫了扫棺椁里面。青铜打造的棺椁冷硬异常,真的除了那个木匣子以外再没有其他东西了。 阿慎有点扫兴,可是随后看到的东西让他又来了兴致,“你看,那是什么?” 就在棺椁的底部,竟然留有一滩暗红色的东西。 就着手电筒的光,看不真切那是什么。扑克脸放下木盒子,跳进棺椁。 棺椁很大,扑克脸瘦小的身体完全进入棺椁,觉得这棺椁内异常清冷,他接过手电筒,将光聚到那一滩暗红色上时,紧紧皱起了眉头。 “是什么?”阿慎在外头大声问道。 “是血。” “血?是干了的血渍么?” “不,是新鲜的血液。”扑克脸蹲在棺椁里,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血腥味,隔着手套,他几乎还能感受到来自新鲜血液的体温。 “我下手可是很轻的,难不成你把高泽打伤了?” 扑克脸默默地摇了摇头,“不,这不是我们三人的血。” 第五十章 分道扬镳 阿慎也跳进棺椁,用手摸摸粘在棺椁底部的血,“这么新鲜。【ㄨ】” 扑克脸将背上的背包放下,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玻璃管,取了一点血液出来。 “干什么?” “带回去化验。”扑克脸塞好瓶子,重新放回背包。“我们走吧。” “你是不是来过这里?”阿慎刚出棺椁就问道,语气十分严肃,“你之所以不顾我的反对,一定要开棺,是因为你知道,这个棺材里本来就没有尸体。你是为了那个木盒子里的东西才来的对不对?” 扑克脸不想反驳,也不想跟阿慎多加解释。他只说了句,“走吧。” “不说清楚就别走!”阿慎张开双手,拦住扑克脸的去路。 扑克脸推开阿慎,阿慎轻轻一闪,顺手抓住扑克脸的手,将扑克脸拉近身边,一掌打在扑克脸的肩膀。“你为什么不还手?” 扑克脸有些吃痛,他轻轻地笑了,“可以上去了吗?” 阿慎怔了一怔。伸手就去抢扑克脸的背包,“既然那个木盒那么重要,就让我保管吧。” 扑克脸往左边一闪,却没站稳,立刻摔到墙上。 “怎么回事?”阿慎也倒到墙边,整个墓室都在颤抖,墓室顶部开始落下窸窣的灰尘和石块。 “这里要塌了。”扑克脸用强光手电照照头顶的墓室。 “那里在干嘛?”俞悦立刻站了起来。她听到距离他们一公里远的地方好像在做什么,响起了“砰”的一声响。 “不知道,我们去看看。”老蒋收拾了一下器具,心急火燎地往那里跑。四周方圆好几里都是空旷的田野,照理说不会有类似开山的动作。可是刚才那个声音,分明是炸药的声音。难道这附近还有人过来盗墓?如果是这样,这么大的动静,也太外行了。 俞悦和老蒋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只见那里聚满了人,几名工作人员在炸药炸出的坑洞里进行工作,时进时出。还有工作人员在现场维持秩序。 “发生什么事情了?”俞悦率先问道,“我们刚才很远就听到爆炸的声音了。 “这是工程队在探测这边地底下有没有煤矿。”一个妇人抱着小孩,用很不标准的普通话说道,一脸兴奋。 俞悦有点紧张,她回头来对老蒋说,“河南一直是煤炭大省,现在他们这是在测试该区域地下是否有煤矿。 老蒋点点头,“近几年,越来越多的专家说河南的煤炭资源已经有限。河南政府和煤炭公司当然着急,经常会在其他地方再试图找到一个大煤矿。可是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阿慎他们还在下面……” 俞悦整个脸色都变了,“隔这么远,他们会受到影响?” “很难说,毕竟盗洞挖下去,是在墓室的哪个方位都不知道,也不知道下面墓室有多大,主要往什么方向修建。可是刚才的那声爆炸,无疑会对地下岩层造成很大的影响。说不定,阿慎他们也受到了波及。” “喂,扑克脸,你能找到吗?”阿慎急忙问,头上的震动已经停止,但是仍然时不时有窸窸窣窣的小石块落下,无疑,刚才的爆炸就在他们头顶不远的地方,已经震到头顶的岩层。只要再有几次爆炸,墓室的顶部就会坍塌。阿慎心急火燎地催促扑克脸加快动作。扑克脸却不紧不慢地在石壁上搜寻开门的开关。 “刚才我就见那高泽“嗖”地一声飞出门外了,说明那个机关一定不隐蔽,说不定只要碰一下按一下门就开了。”阿慎仔细回忆高泽的路线,这里按按那里摸摸。“你说那个高泽还真是晦气,走到哪里哪里就得跟着倒霉。上一次在迷宫里,咱被陷在迷宫里,害得老子差点被淹死。这回,又被他关在坟墓里,若咱们死了,可是跨世纪陪葬品啊。”阿慎唠叨个没完,“哎?你说,为啥门口有一个狐狸雕像里头却没有,要是有,别说我给他磕三个响头了,就算磕一百个我也愿意。”阿慎一屁股坐在地上,泄了一口气,终于沉默不说话了。 扑克脸依然没有找到机关。 伴随着第二声爆炸声,头顶的石块下落地更大更快了。有好几个石块差点砸中阿慎,幸好扑克脸眼疾手快,把阿慎拉开。阿慎一屁股坐在墙边,“哎哟,我的妈妈呀,我今天是不是得死在这里?我还有那么大笔遗产,遗书还没写呢。”阿慎紧紧缩在墙边,扑克脸站在他身边,也是紧紧靠着墙。 突然,他们头顶噼啪作响,几乎就在同时,一块巨大的石块从头顶砸下来,阿慎和扑克脸来不及躲闪,只能用力往后一靠。“哎哟喂。”阿慎的头磕在地上,他吃痛龇牙咧嘴。他刚想说什么,扑克脸就捂住了他的嘴,小声在他耳边说,“别说话。” “下面怎么回事?”头顶传来一个男人大声的喊叫。 “下面好像炸开了什么东西。” 阿慎被扑克脸捂着嘴,什么也说不出来,他朝扑克脸眨眨眼。两人心领神会地站起来。原来他们已经在主墓室的门外了,门口的那个狐狸石像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移到了一边。 “快走。”阿慎和扑克脸赶紧往回走。他们的身后,石像默默移回了原位。 阿慎回头一看,发现那个石像的狐狸又好像上扬着嘴角。阿慎突然停了下来,转身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冲那石像叩了三个响头。 “今天还幸亏那石像爷爷放咱一条生路,要不然,咱肯定要被当做土夫子了。你还好,我这张脸可是众多考古学者的模板,可不能在这里曝光。” “快走吧。好像已经有人下到主墓室里了。”扑克脸说道。 “你说他们是什么人?盗墓的?这也太简单粗暴了,直接把主墓室给炸了。恐怕要是他们看到下面除了个棺材就空无一物,不知道该失望成什么样子呢。” “不管是谁,都不能让他们发现我们。”扑克脸干脆地说,跑地更快了。 “你拿的那个玉牌是不是价值连城?出去了咱找个鉴定师鉴定一下呗。对了,那个老蒋,不就是做玉石古玩生意的嘛,给他看看说不定还能开个合理的价呢,怎么样,跟着我发财致富呗?”阿慎说话根本不带喘,等他一口气说完,两人竟然已经跑到了盗洞的入口。 等他们爬上去,俞悦和老蒋都不在入口,他们爬上去,只见不远处聚了一大群人。扑克脸用最快的动作收拾好所有东西,就往人群里走。 走到边上,碰上俞悦和老蒋,见到扑克脸和阿慎出现,他们俩人都松了口气。于是,四人急忙离开了这里。 “下面有什么?”俞悦上了车就问。 阿慎口无遮拦,“下面墓穴里什么都没有,空空荡荡的。要我说来,我总觉得这个墓并不是正规修建的陵墓,四周格局很是奇怪,在地下几乎是一个非常不规则的长方形,长和宽极不成比例,两边也不对称。” “这是妲己的墓穴吗?” “应该是,扑克脸不会判断错的。”老蒋边开车边说道。 老蒋的话惹地俞悦看了看扑克脸,只见扑克脸已经歪着头睡着了。“有没有找到什么?”俞悦继续问。 “找到一块玉牌,就跟上次扑克脸给我看的一模一样。等扑克脸醒了,让他拿出来见识见识。老蒋,你帮忙好好鉴定一下,看看这东西值多少钱。”阿慎换了个坐姿继续说,“自从上一次在新疆差点被淹死之后,我才觉得生命短暂,享受生命是最重要的,所以钱才显得那么重要。这一次,好不容易从墓里盗出这么个东西来,不管怎么说,我也要把它卖个好价钱。” 老蒋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看俞悦,俞悦耸耸肩,仿佛在告诉老蒋让他不要在意。不过老蒋如何能不在意,调侃道,“阿慎,你这人生境界上升地太快,我都有点跟不上了。” 阿慎摆摆手,“老蒋,你子承父业,好歹有祖上积累,而我,也就那么点遗产。够我一个人用还勉强能凑合,以后要是结婚生孩子,这钱可是很快就会花光的。想想还真是可怕,所以,从现在开始,绝对不能放过任何赚钱的机会。” 俞悦对眼前这个阿慎真是无可奈何,“伯父伯母留下的钱,可没你想象的那么容易被花光。” “哦?听你这么说,有多少?”阿慎好奇起来,自从他跟着俞悦回到上海,所有人都告诉他他的父母给他留了一大笔钱,至于这笔钱有多少,他根本就不知道。 “既然你这么在意,我们回到杭州之后,去我父亲那里,让他把华律师找来,跟你说一下。”俞悦建议道。 阿慎稍稍有些迟疑,他才答应下来。 扑克脸一路都没有醒过来,睡地死死的。老蒋刚把车子开进杭州,扑克脸就要求下车。 “你这家伙,我们三人出生入死跟着你上天入地,怎么又要说走就走。”阿慎不满,“老蒋,不要停车!” 老蒋笑笑,把车安稳地停到路边。扑克脸顺手打开门。 “哎?我说你们俩之前是不是认识,到这来膈应我来了。”阿慎说道。 扑克脸完全不顾阿慎说了什么,关上门就往车子反方向走。阿慎心里窝火,直接下了车,冲扑克脸的背影大声说道,“行,你牛,你洒脱,走吧!以后有什么事,别再找老子,老子再也不管了!”说完,上车啪地关上了车门。 老蒋从后视镜看着扑克脸的背影,露出了浅浅的微笑。 第五十一章 深林秘径 不知过了多久,卓凡渐渐苏醒过来。天空一片漆黑,没有星星。耳边是震耳的海涛声。他慢慢转过身,发现自己在一块高地上,四周什么都没有。 “老爷子。”卓凡扑到郑大伯胸口,听到心脏跳动的声音,他松了口气。 卓凡站起来,走到悬崖边,悬崖下面是看不清楚的黑暗,只有海浪拍岸汹涌又有力的声音卓凡脚有些发软,慢慢退回到郑大伯身边。 过了很久,郑大伯才慢慢醒过来。“我们这是在哪?” “岛上。” “岛上?!”郑大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急忙从地上爬起来,四处看看。“我们怎么上来的?我记得……” 卓凡摇摇头,他最后的记忆便是他拉着快要掉下去的郑大伯,两个人坠在悬崖上……“我也不知道。” 两人纠结了好一会儿,终于决定等天一亮就进岛去看看。他们刚重新躺下来,卓凡就跳了起来,“你听。“ “是什么声音?” 声音越来越大,离他们也越来越近。卓凡机警地看向天空,一束光打在他们旁边的灌木丛里,正慢慢地向他们所在的空地移过来。 “快,郑大伯,快跑。” 郑大伯麻利地站起来,跟卓凡一起跑进旁边的树林。 “那是……?” “那是直升机。” “有人?那我们就能让他们救我们回去了!”郑大伯欣喜若狂,几乎就要冲出去求救。 卓凡立刻阻止他,“老爷子,等等。”他拦在郑大伯面前。 “怎么了?”郑大伯看到从直升机上下来两个人,径直朝岛上的丛林里去了。 “那两个人,怎么是老外?”郑大伯疑惑地说。 “老外?” “是啊,你看他们的体型,还有走路的样子。虽然穿着衣服,我肯定他们就是老外。”郑大伯稍稍犹豫了一下,“小伙子,你会英语吗?会英语我们就能向他们求救。” “东海海域77公里,我们在海上航行了6小时遇到风暴……”卓凡细细计算。他想到了什么,“郑大伯,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 郑大伯倒不乐意了,“这岛这么大,要是你等会迷路了,找不着我怎么办。” 卓凡当机立断,“那一起走。” “说完,两人沿着森林边缘一路快走,终于追上了那两个外国人。 卓凡和郑大伯小心翼翼地跟着他们,正如郑大伯所说,这两个外国人身形魁梧,体格健硕,步伐稳健有力,一看就是专业训练过的样子。他们举着手电,在丛林里穿梭自如。他们脚下的路,乍一眼看过去被植被覆盖,不成其形,仔细观察起来才发现,这是一条隐藏在林子里的小路,走起来很平稳,也足够隐秘,如果不是熟悉这里地形的人,非但找不到这条路,而且很可能在这丛林里迷失。 “你有没有听到周围有野兽的声音?”郑大伯心有戚戚。 “别担心。”一路上,卓凡早就发现,在这片林子里,生存者许多不知名的动物,这些动物躲在离他们不远处的树丛里,偷偷窥视着他们。当然,只是窥视着他们,没有一点要袭击他们的意思。这一点让卓凡感到非常好奇。 正当卓凡把注意力从周围树丛里收回来的时候,意外地发现,本来还走在他们前面的两个人,没有了踪影。偌大的丛林里,没有一点光。 “郑大伯,你看到那两个人去哪了吗?”卓凡紧张地问。郑大伯在他身边,走的上接不接下气,被卓凡突然这么一问,他紧张兮兮地四处看,“哎呀!人呢!” 他们完全被黑暗笼罩,黑暗下的丛林显得鬼气森森,加上四周时不时传来动物的低吼,卓凡背上直冒冷汗。 “会不会有野兽袭击我们?”郑大伯问道,他的声音在颤抖。 卓凡咽了口唾沫,强自镇定下来,“如果我没猜错,只要我们不离开这条小路,野兽就不会袭击我们。” 卓凡的这一说法,让郑大伯更加紧张,“我们怎么能判断自己还在路上,一路走来,就是跟着那俩人瞎走八走的,根本就没有看到你说的路啊。”郑大伯原地转了转,“这哪有什么路啊。”郑大伯说的没错,在他们身边,环绕着的都是及腰高的树丛,头顶更是遮天蔽日的参天大树。 “一定有什么方法的。”卓凡原地搜寻,瞪大了眼睛想要找到辨别那条路的方法。无奈四面八方一模一样到让他难以分辨。 “要说,我们现在是不是不应该移动?要是走错了路,深更半夜的,在林子里迷路怎么办。要不我们就原地不动,等天亮。至少天亮以后,我们看得见了,说不定能找到出去的路呢。” 卓凡却不死心,他前前后后又走了很久,突然疑惑道,“刚才那两个人,怎么突然就消失了?” “是啊,突然就没影了,那么大两个人,不该说不见就不见啊。” “啊,你看……那是什么”郑大伯一惊一乍,指着不远处的什么让卓凡看。 卓凡不看还好,一看,觉得浑身都没有了力气。只见不远处,一双核桃一样大的眼睛,闪着绿油油的光,正紧紧地盯着他们两个。 卓凡背上的汗一层接一层地渗出来,他脚一软,扶住郑大伯才勉强站住。郑大伯到底是海上渔民,多次出海的经历让他在这种时候比卓凡镇定很多,他瘦弱但刚劲的手臂扶了扶卓凡,用微微颤抖的声音说道,“小伙子,站稳了。” 卓凡点点头,紧紧盯着那双眼睛,说道,“他好像只是看着我们,也许真的像你说的,只要我们待着不动,它就不会朝我们扑过来。” “不管怎么样,我们先别动。” 卓凡强迫自己不去看那个暗藏在他们身边不远处的野兽,镇静下来之后,只觉得这林子里原来森冷异常,一阵一阵风夹带着绿植的气味朝他们扑面而来。卓凡清醒,问道,“我们就这么待着吗?” 郑大伯顾不上其他,拨开草丛坐下,“我只知道,我们这么呆着时不会有危险的,但是如果我们往前走错了路,那旁边的野兽可在等着我们喂饱他们呢。” 卓凡的点点头,也跟着坐下来,“说来说去,这还真是不可思议,这里的野兽怎么就单单不会袭击这条路上的人呢?而且,这路到底在哪里?” 郑大伯耸耸肩,表示他也不知道。 卓凡坐在地上,身子周围都被草给淹没了,草很长,直没过了卓凡的头顶。卓凡整个埋在草丛里,突然莫名觉得安心。尽管几米开外,就有野兽虎视眈眈,此刻的他,倒是一点也感觉不到那种危险的气息了。卓凡安下心来,不由地想起一句话,“鲁迅说过,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 “我看,这林子里大概只有一条路,只不过就算被那么多人走,这也没路不是,也就只有草。”郑大伯埋怨道。 “你说什么?!”卓凡像突然听到了很重要的话。 郑大伯愣了一下,“这林子里大概只有一条路……” “不是,后面那句。”卓凡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兴奋过。 “这里没有路,只有草……”郑大伯不知道这话里有什么地方让卓凡像突然获得的灵感一样,这么激动。 “没有路,只有草……只有草……草和路。”卓凡把这句话繁复咀嚼,直到他猛地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对了!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郑大伯看卓凡不说话了,也学着卓凡的样子整个跪下来,把脸埋进草丛里。 卓凡转了一周,不动了。直直地看着前面,“你看,前面。” 郑大伯用手往前伸,再往前伸,没有碰到草根。“什么意思?” 卓凡把头伸出来,“难怪我刚才觉得,那两个人走路的姿势有点奇怪,原来是这样。” 郑大伯听地云里雾里,“小伙子,你可不能欺负老爷子我没上过什么学啊。” 卓凡笑笑,“老爷子,是这样的。这片林子下面的草,应该是某种蕨类植物,茎叶发达,从上到下看根本就是一整片蕨类,根本看不出来其实这些植物的根部其实留有一条小路。” “你的意思是,这条小路存在是存在,之所以我们看不到,是因为被叶子遮住了。”郑大伯似乎理解了。 卓凡郑重地点点头,“刚才我摸过地下那条小路,是柏油浇出来的。” 郑大伯蹲下来,用手在地上摸索,果然摸到一条生硬的通道,上面没有长任何植物。“原来是这样,小伙子,你真是太聪明了。我刚才就觉得,这路有点好走,只不过因为被植物覆盖,根本没有在意走的竟然是柏油路。” 卓凡找到了答案,顿时觉得轻松不少。他一下子振奋起精神,“走吧,我们去看看,这条路,到底通往哪里。” 第五十二章 岛上的建筑 卓凡和郑大伯一前一后地走着,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卓凡站住不动了。 “你怎么了?”郑大伯问道。 “到头了。”卓凡明显察觉到,脚下的柏油小道已经到了尽头,他稍稍往后退了一步。他们已经在深林里走了很久很久,原先漆黑一片的森林此刻变成了深蓝色,到处弥漫着或浓或淡的雾气。身边野兽的危险气息也随着天色将明而消失殆尽。 “怎么办?”郑大伯是个没有主张的人,尤其是在他发现,他海上的经验毫无用处的时候。 “我们先停下,我不敢肯定这四周已经没有野兽了。不想成为野兽的美食,我们就只能停下来……”卓凡看着脚下消失的路,而前面放眼望去,仍然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草丛。 “你说,为什么走在这条路上就没事,说不定,就算不走在路上,也一样没关系呢?”郑大伯说道,“要不要试试看?” 郑大伯说完,不及卓凡阻止,就往旁边跨出一步。四周一片安静,没有任何反常。“你看,这不没事吗?”郑大伯松了口气。可是下一秒,草丛里就传来沙沙声,草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以极快的速度穿梭而来,打破了原本平静的氛围。 卓凡猛地把郑大伯拉回来,“你看。”只见草丛里的东西立刻就停下了,窸窸窣窣地往远处走去。 “这也太奇怪了,怎么这柏油路就是这些动物的克星吗?” “可能吧,事实是我们不能再往前了。” “就这么干站着?” 卓凡摇摇头,一定有什么问题。对了,那两个人立刻消失了。” 郑大伯紧张地看着卓凡,“快想想,说不定这里面真有什么问题。” 卓凡紧张地蹲下来,看看地上,“这里延伸出去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吗?” 郑大伯也同样在他身后蹲下来,卓凡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任何不同的地方,只听郑大伯说了一句,“这是什么?”几乎是话音刚落,卓凡前面的地就朝两边分开,露出一条通向地底的楼梯。 “原来是有地下通道。”卓凡完全没有想到,在这丛林里面,竟然会有这么一条人工修建的小道,现在出现的通道,更是让他捉摸不透。 “这条密道,会不会是通向丛林深处的那个建筑的?”郑大伯在身后问道。 “有可能。” “我就想不明白了,既然要修密道,为啥不从森林边缘开始,非要在这丛林深处,突然弄个地下通道来。” “为了更加隐蔽,也为了更加不让人发现。”卓凡简单地解释,“你说,这个密道在丛林边缘被发现的可能性大,还是在丛林里被发现的可能性大?” 郑大伯心领神会地点点头。“到底是什么,一定要做的这么隐蔽。” “我有种感觉,那幢建筑里,一定有很大的不为人所知的秘密。”卓凡笃定。天渐渐亮了,朝阳透过树叶射下来,满地的露珠泛着晶莹的光,卓凡感觉周身森森寒气。他慢慢走下台阶。 整个通道由水泥浇筑,四四方方,墙角还亮着一整排的日光灯,照的整个通道都很亮。 “这个地方,怎么跟电影里鬼片的场景一色一样的。”郑大伯跟在卓凡后面,环顾四周,说道。 卓凡心里紧张,在这个澄明透亮的通道里,他和郑大伯这样的外来者,随时可能被发现,且没地可躲。他强自镇定下来,“走吧。” 两人沿着通道一路往前走。 也不知道在这条直线的通道里走了多久,眼前赫然出现一道大门。这扇银灰色的大门由不锈钢制成,门上的把手锃亮锃亮的。卓凡握住门把手,轻轻地旋转。随着门慢慢被拉开,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地下通道,通道的两边是一个一个房间,每隔十米就有一扇门,门都被锁上,门上有一个玻璃小窗,可以看到里面的情况。 “哎哟!”郑大伯好像被唬了一跳,“那里面……关着人……” “什么?”卓凡走到门口,透过窗户往里面看去,只见房间的最角落里,蹲着一些人,他们身穿白色长袍,也许是很久没有换过衣服了,白色长袍也变成了灰黄色。那些人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目光呆滞地蹲在角落里。 卓凡依次把每个房间都看了一遍,几乎每个房间里,都关着人。” 郑大伯又朝里面看了看,“你说,他们怎么会被关在这里?” 卓凡这下摇头,“我也不知道。” “我们走。”卓凡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和郑大伯无意间究竟看到了什么? 他站在通道尽头,卓凡因为紧张,手心都是汗。他抓住门把的手,用不上力。 郑大伯见卓凡脸色苍白,一把将卓凡拉开,“我来。” 卓凡顺从地让开,郑大伯放轻动作,打开门。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条横在他们面前的走道。走道里空荡荡的,只有亮眼的白色如光灯,晃地他们俩睁不开眼。 “趁现在没人,往哪走?”郑大伯好像来了兴致。卓凡指了指左边。两人一边留意周围的声音,一边往前走。 “按照我们进来的时候是在地下,现在我们也应该在地下一层。”卓凡分析道。 “难怪这里没人。”郑大伯说道。 “你们是谁?!”卓凡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他定在原地一动不动。郑大伯慢慢回头,笑道,“这位小兄弟,我们是海上的渔民,出了海被风暴冲到这个岛上,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里。正想找个人问问。”郑大伯朝那人走去。 那人迟疑的一瞬间,郑大伯已经两三步走到他跟前,“你看,我们遭遇了风暴,真是大难不死,在这里还能看到人就太好了。”郑大伯话音刚落,那人就倒下了。 “你对他做了什么?”卓凡上前。 “这家伙,居然带着电棍,好在原来在渔村里,我最好的朋友就是警察,这东西见过也用过。”郑大伯脸上胡子拉碴,根本看不出来还有这种判断力。 在郑大伯的帮助下,两人一同把那人拖进了旁边的房间。 “这个房间里,是什么味道,这么难闻?”郑大伯立刻捂住鼻子。 “是福尔马林。”卓凡从门口拿起两幅口罩,递给郑大伯。便往房间里面走。房间的左边,是一张很大的工作台,台边有许多手术用具。房间的右边,是一排排木架子,架子上有许许多多的玻璃器皿。 “这里面,放的都是人的器官吗?”郑大伯吓地魂不附体,“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郑大伯从第一排架子里退出来,“小伙子,我们是不是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了?” 卓凡看着满架子的人体器官,泡在福尔马林里,呈现出惨白的颜色。 “唔……”倒在门口的人有了苏醒的迹象。卓凡拿起警棍,那人抖了几下之后没了反应。 “这样下去可不行,我们是不是应该离开这里?”郑大伯有些退却。卓凡却坚定了一些。“虽然不知道这个地方是在哪里,但到底这些人都在做着违法的勾当,我要把这些事情曝光出来才行。”说完,就去扒躺在地上的人的衣服。 “你这是做什么?” “老爷子,这事跟你没关系。你顺着刚才的路回去,到船上等我。如果天黑以前我还没回来,你就把绳子解了,重新到海上去,离开这里。”卓凡把衣服换上。 郑大伯心里发慌地厉害,连连哦了几声,开门就往外面走。“小伙子,你自己当心。我等你回来。” 郑大伯从外面关上门。卓凡掏出手机,手机早就没了信号,出于习惯,卓凡一直把它兜在口袋里,没想到现在还派上了用场。卓凡拍下几张照,找到绳子把那人捆起来,塞到角落里,然后大大方方地揍了出去。 负一层,除了他看到的房间之外,其他房间大多都是空荡荡的。卓凡随意拍了几张照,塞下手机就往一楼走。 一楼的人显然要比负一楼多,卓凡穿着白色的工作服,把头放低,尽快往前走。似乎没有人对卓凡心生怀疑,这让卓凡大大松了口气。他走进电梯,电梯里空无一人。电梯楼层一共有8层,卓凡按了8,电梯门叮地一声,关上了。 电梯一路往上,慢慢地上了3楼,4楼,就在电梯停在5楼的时候,电梯不动了。紧接着,电梯门打开。卓凡强自保持镇定,心却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走进来的是一个年轻人,身穿便服,体格健硕。英气勃勃的脸上一双眼睛囧囧有神。他看了一眼卓凡,站到电梯里。去按楼层的手突然迟疑了一下,终于按了7楼。 电梯门重新关上,卓凡缩在角落里,一声不吭,只希望面前的男人可以快些下去。 “是博士让你去八楼吗?”站在前面的男人突然问道,声音低沉浑厚,在卓凡听来,似乎有些阴沉。 卓凡平稳自己的呼吸,“是。” 电梯在六楼停下,两个身穿白色工作服的人刚想上来。突然之间,响起了警报声。警报声让卓凡提起的心更加不安,这样的情况下,几乎不能呼吸了。两个工作人员看了看电梯里的男人,急忙说道,“高先生,有外人闯入!” 男人倒是很淡然,“封锁所有出入口,特别是地下通道。” “是!”那两个人领命,急急忙忙地跑开了。 卓凡一听说有外人闯入,哪里还呆得住,也想跟着那两人走。刚跑出电梯,肩膀就被电梯里的男人抓住,“你是谁?” 第五十三章 交易 刚到家,阿慎就扑倒在床上,“你说这个扑克脸,为了一个铜牌,我跟着他又下了回地,什么都没捞着,还让他给这么溜了。”阿慎心里涌出强烈的不满,顺手抄起枕头就往角落里砸。 “你也别太在意,我总觉得这个扑克脸,不是能够束缚住的人,他有他的格局。”俞悦笑语晏晏,拾起枕头说道。“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在意,怎么这个人,说走就走,好像我们好像跟他完全无关一样。如果是这样,他干嘛要带我去妲己墓?”阿慎百思不得其解,纠结地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俞悦笑笑,她同样觉得这个扑克脸不可捉摸,可是相比较扑克脸而言,面前的阿慎才是最重要的。“不管怎么说,带你去也有好处,至少你应付完那些记者了。”今天让她特别开心的是,阿慎终于答应她要跟她一起回去见她父母了。 “那,我先回去了,明天来接你。”俞悦欢快地跑出阿慎家,开车走了。 阿慎待在空荡荡的屋子里,觉得四周安静极了。他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了,就起来到处看看。 “这个房子那么大,这么舒服,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阿慎从床上蹦起来,打开衣柜,衣柜里各种类型的衣服都有,运动服,衬衫,西装,每一件都收拾地妥帖。从卧室出来,绕进二楼最里层的房间,这是一间宽敞的书房,书房里一样拾掇地没有一点灰尘。书房整体呈中国风的古朴格调,在书房的一侧墙边,是很大的落地书架。这立刻吸引了阿慎的注意力,“我以前是这么喜欢看书的人吗?”他自言自语道。说着,走到书架边,“这都些什么书?外文书籍?”阿慎抽出一本翻了翻,“看不懂……”又抽出一本,“看不懂……”阿慎一本一本将那些书抽出,发现自己没有哪一本是看得懂的。他呼吸急促,几乎有些气急败坏。回过神来,书架上的书几乎已经被他扔了一地。他气急败坏地踹了踹地上的书,一屁股坐椅子上。 阿慎面前的书桌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以及一张合影。合影里,是他和老蒋。照片上的他们很年轻,阿慎没有多少改变,变化大的是老蒋,年轻时候的老蒋轮廓分明,体格消瘦,跟现在有着强烈的反差。阿慎端着合照,左看右看,好不容易辨认出老蒋来,突然笑了。 他从书桌里找到老蒋的联系方式,给老蒋打电话。 “喂?”电话里传来老蒋的声音。 “老蒋,是我,阿慎。”阿慎靠在椅子上,慵懒地说道,“老蒋,我想跟你谈谈。” 另一边,老蒋坐在一家古朴的茶楼包间里,拿着手机,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坐在对面的扑克脸,盖住话筒,轻轻说道,“阿慎……” 扑克脸面无表情,端起茶杯,轻轻呷一口茶。 老蒋见扑克脸一点反应都没有,对着电话说道,“阿慎,我现在和朋友见面,明天吧。明天我来找你。” 阿慎叹了口气,“那就明天吧。说完,挂了电话。” 罗晋刚把扑克脸领进茶楼,还没开口,老蒋就接到阿慎的电话。眼见老蒋挂了电话,他上前一步,“帮主。” 老蒋严肃道,“什么事?” “帮主……”罗晋迟疑,“我们在海上找了很久也没找到出海的那艘船……只怕……” 老蒋闭起眼睛,表情有些沉重,“你出去吧。”说完,又补充道,“派人分别在出海口、杂志社和卓凡的家附近查探,让在通讯部门工作的弟兄们,时刻留意,有消息立刻汇报。” “是!”罗晋领命离去。 扑克脸一直坐在对面静静地听着,罗晋离去后,他慢悠悠地说,“你找我来什么事?” 老蒋轻轻一笑,“你好像对阿慎不感兴趣,对我的身份也不感兴趣?”老蒋注视着扑克脸。 “与我无关。”扑克脸移开目光,看向角落里的一株常青藤。 老蒋没有从扑克脸那里移开目光,双手交叉托着下巴,“可以告诉我,你们到妲己墓里,找到了什么?” 扑克脸表情散漫,说道,“没什么。” “听说,你们在下面找到了一块玉牌,可以给我看看吗?不管怎么样,我也是干这一行的,无论你要出手还是收藏,我都可以给你最合适的建议。”老蒋满富诚意地说道。 “我知道该怎么处理。” 老蒋吃了瘪,倒并不在意。这么多年在商场上摸爬滚打惯了,也没见过多少跟扑克脸一样软硬不吃的人。老蒋微微一笑,对付这样的人,他可是有专门的秘诀,那就是十足的耐心,跟他耗到底。只要他不警觉到开溜,老蒋就有机会把这座硬堡垒攻下。“其实我就是比较好奇,想看一看在妲己墓里唯一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阿慎跟你说墓里的情况了?” 老蒋憨厚地笑,“这哪需要阿慎跟我说,他呀,刚到家门口就被记者拦下了,说是要让他去鉴定河南刚出土的一个古墓。”老蒋意味深长地说道,“还有那个墓里的青铜棺。这事前两天就上新闻了。可真让人震撼,没想到那墓里,竟然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枚玉牌。搁谁谁能相信。” “这就是你找我的原因?” “阿慎那小子,甚至说棺椁里的尸体应该已经被盗墓者盗走。这让所有媒体和考古界都深信不疑。因为在一公里的地方正好发现了一个盗洞,阿慎的说法也就顺理成章了。不过,天知地知你知我们知,那棺椁里,根本就没什么尸体……说了这么多,可以给我看看么?” 扑克脸根本就没打算把玉牌给任何人看。他再一次直截了当地无视了老蒋的要求。“你叫我来,就是为了这个?” 老蒋得意地笑,“我觉得你应该不是轻易就能邀请得到的人,既然你肯来,说明你一定别有用意。在我说我的请求之前,你先说说你的吧。” 扑克脸倒也没客气,这个老蒋,平时里一副富贵闲人的模样,倒是比谁都心思细腻深沉。更何况,他还掌管着那么大的而一个帮派。扑克脸在心里不动声色地笑了笑,“这个,要麻烦你帮忙找个检验机构。”扑克脸将搜集了血样的试管送到老蒋面前。 “这是什么?”老蒋举起来细细看。 “这是棺椁里的血样。” “棺椁里还有血?不会是那棺材里的尸体见了血尸变了吧?”老蒋这些年摸爬滚打古玩界,听说了各种各样的奇闻异事,对这些早就已经习以为常。 扑克脸却不以为然,“我需要知道这是什么时候的血,什么身上的。” 老蒋自信地握在手里,“没问题,小菜一碟。我只要让我还未出师的小师弟研究一下,就能给你答案。”说完,将试管小心地塞进胸前的口袋。顺带从里面摸出一张照片,老蒋将照片放到桌子上,慢慢送到扑克脸面前,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作为交易,这个……我想给你看看。” 扑克脸目光落在老蒋的手上,不由地吃了一惊。照片上,是一具鲛人的干尸。 老蒋弯起嘴角,“这张照片,是当年我和慎博士一起下墓时,拍的照片。你觉得,这,是真是假?”老蒋试探性地看看扑克脸。 扑克脸眨眨眼,“阿慎怎么说?” 老蒋神秘地笑,好像在说一件他很得意的事,“他当然不知道。”说完靠在椅子上,架起二郎腿,“当年我和他一起下墓,途中跟他走散过,我进了一个房间,这个鲛人的干尸就在房间角落里。” “为什么不问阿慎,而是问我?”扑克脸把视线从照片上收回来,问道。 “哈哈!”老蒋笑出了声,“你觉得,现在的阿慎能帮我吗?” 扑克脸沉默了一瞬,“为什么,从前没有……” “从前没有告诉阿慎?”老蒋摇摇头,“我不想让阿慎知道,我把这条鲛人的干尸,带回来了……” 扑克脸有一刹那的震惊,几乎同一时间,他又恢复了原先的表情。 “我也觉得很奇怪,莫名其妙就把它带回来了。”老蒋苦笑,“阿慎交代过我,那个墓里的东西千万不能动……” “发生什么事了?”扑克脸察觉到老蒋的无可奈何。 老蒋的脸有些扭曲,“我把这个鲛人的干尸带回来,好几年都没有发生任何事,我的生意反而越做越大,所以我就把它供起来。我是考古出身,手下人里难免会有一些人是干挖土的行当的。几个月前,我突然从我的属下手里收到一张地图。当时我没有仔细看,便默许他带一些人一起去。结果……去的那些人,一个都没有回来。等我重新查看那份地图,才发现,他们要去的,就是当年我和阿慎一起去的那个墓。”老蒋痛苦的把脸埋在双手里,“后来……后来我的生意接二连三地出事,不得不让我开始害怕……” “怎么能肯定是那具鲛人干尸的问题?” “阿慎曾经说过,在考古界,有一些墓,是被收进黑匣子里的,那些匣子里的墓,不能动也不能公之于众,当然更不能把那些墓里的东西带到这个世界来。”老蒋好像在说什么很痛苦的回忆,“阿慎说,它们是属于另一个世界的。” 扑克脸的表情有些阴沉,他坐着一动不动。“你凭什么断定,我可以帮你。” 老蒋沉默许久,才终于抬起头来,仿佛已经洞悉一切似的,“因为那块你从妲己墓里找到的玉牌。” 扑克脸什么话都没说。 “我知道你在查什么。出于交换,我可以带你去见一个人。”老蒋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我敢肯定的是,你一定和那支失踪的考古队有关。阿慎失忆后,谁都不记得了,却会凭本能跟着你,不会没有原因。” 扑克脸扯扯僵硬的嘴角,似笑非笑。 老蒋说完,就默默地看着扑克脸,他们互相可以给对方答案,可是这个扑克脸,从来不走寻常路,他宁愿花更多的时间,也宁愿自己找到答案。然而,扑克脸只稍微迟疑了一下,就说道,“带我去看看那具干尸。” 老蒋把扑克脸带上他那辆三系的越野车。拨通了电话,“罗晋,帮我订两张最早去美国的机票。” “是!少帮主!”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清晰有力地传到扑克脸耳中。 “听说你是从事古玩行业的?”扑克脸试探性地问道。 “怎么,你很好奇?”老蒋保持微笑地问。 “有一点……”扑克脸撑着头,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可是心里却对这个老蒋产生了疑惑。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老蒋开始说话,“前两天,有个人找到我,要我告诉他一件关于舟山渔村的事。我告诉他之后,他就告诉我有人要出海的消息”老蒋按响喇叭,得意的说,“干我们这行的,最讲究的就是信息对称。你卖给我一个消息,我也可以告诉你我知道的。”老蒋看看阿慎,等阿慎回答。 “出海有什么奇怪的?” “整个杭州,没有人不知道,舟山包括整个东海海面都是我的地盘。这个时候,不适合出海。”老蒋语气显得有些沉重。 扑克脸思考了一会儿,终于说道,“我曾经听长辈说,在东海的边缘,生长着一种名叫鲲的大鱼。这种大鱼每到秋冬季节,会变得凶猛无比,许多渔民被大鱼吃掉。” “哈哈。”老蒋笑了,“你觉得这是真是假?” “我并不觉得这是真的。秋冬季节,特别是冬季,东海的鱼类大多进入休眠期,怎么会有鱼类一反常态变得凶猛无比。《列子.汤问》曰,北冥有鱼,其名为鲲。意思是终北之北的冥海,冥海里有鲲。可以看出,鲲这种鱼类,是习惯生活在寒冷的水里的。所以,在秋冬季节变得凶猛,不适合它的生理特性。” 老蒋听扑克脸说完,一直没有吭声,直到他开车到了路口,一个急转弯之后,老蒋把车速降下来,“你还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阿慎?” 第五十四章 古宅 老蒋把车停在路边,用从未有过的严肃表情,皱着眉头,紧紧盯着扑克脸。“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阿慎?” 扑克脸默默地一笑,嘴角勾勒出僵硬的弧度。到底还是被老蒋识破了。“没想过瞒你。” “所以,你一早就断定我是阿慎?” 老蒋痛苦地仔仔细细看了看阿慎,说道,“当然不是。有一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在,我当然跟俞悦一样……” 提到俞悦,扑克脸的表情有了一刹那的改变,他似乎有些失落。 “你也别在意太多,毕竟他和你太像了。如果不是因为我这么熟悉你,肯定不会认出来。”老蒋又露出憨厚的笑容,“当然,也是因为你想让我知道。” 老蒋说出了扑克脸的用意,笑道,“阿慎说话做事自有风格和习惯,对熟悉的人,太难遮掩。你对俞悦隐瞒,是因为你不想牵连她。可是你、对我没必要。你知道迟早瞒不过我,更重要的是,你需要我的帮忙。” 老蒋分析地头头是道,扑克脸静静地听着,补充道,“因为我变化太大,没有心力去跟俞悦解释太多。而你不会问。” “好小子,一句话就把我堵住了。”老蒋刚想问阿慎的经历,摊摊手,“算了,你也知道我不是多嘴的人,既然你现在不想说,我也不问,好在你在我身边,不会有什么差池。” “那些人,是你派来的?”当天从河南回到杭州,扑克脸下车之后,发现自己被人跟踪。走了好长一段路才把那些人甩掉。 老蒋歉意地笑,“自从你们考古队出事之后,我就派人调查过,这几个月也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直到你出现,我才断定,这里面一定有很大的问题,而问题的关键就在你。我派人跟着你,一来为了保护你,二来也为了暗中调查。” “嗯。”阿慎点点头。“开车吧。” 老蒋心满意足地发动汽车,“可以给我看看那块玉牌吗?” “先看过你的鲛人。那个海上的事情是怎么回事?”阿慎问道。 “刚到河南的时候,我就收到手下的报告,说有两个人出海了,我让手下去找,不过最终没找到。” “为什么不能出海?” “根据目前的了解,东海的海面上有一段时间会出现很强大的磁场,让临近的船只无法航行。 为了渔民的安全,我父亲派人散布了一些消息,规定从10月28日以后就是禁海日。不过近几年来,还是断断续续地有人出海。” “出海的是渔民吗?” “都不是,其中一个是记者,说起来还是俞悦的上司;另一个,身份还没核实。”老蒋把车停在一个弄堂里,“就是这里了。” “你也没办法?”扑克脸下了车,继续问道。 “说来也奇怪,那个人自称是渔村里的老郑,不过我派人查过,老郑自从儿子在海上失踪后,就一病不起,没过多久就去世了。这个人,不是渔村里的人。”老蒋从口袋里拿出一把白里透黄的钥匙,把捏住圆形的钥匙端,将长长的钥匙插入锁孔,那把锁也是乳白色的,透着一点暗黄,显得很古旧。 “这是什么锁?”扑克脸见锁的样子奇特,问道。 “我也不知道,这是我姥姥留下的东西,当年她把这把锁当做唯一的嫁妆给了我妈,我妈生了我之后就给了我。当年我家遭小偷,值钱的东西被偷地差不多,这把锁还留着,我们都不知道这到底有什么用,只是一把普通的锁而已。到现在,我就用来锁老宅子的门。” 扑克脸凑近一看,这把锁年月已久,但整个锁面平整光滑,丝毫没有人工雕琢的痕迹,倒像是天然形成。“你觉得这把锁值多少钱。” “你怎么也关心起这个问题来了。”老蒋从认识扑克脸那天起就知道,扑克脸是从来只关注一件东西的价值,而不会去关注它的价格的人。扑克脸的问题让老蒋一刹那无从回答。 “既然是作为嫁妆,肯定是很贵的东西。”扑克脸漫不经心地说道。“这东西,我还真没见过。”扑克脸漫不经心地凑近,老蒋一把抓起他的衣领,“收起你的好奇心,你帮我解决了鲛人的事,这把锁你要我就送你。”老蒋把扑克脸拖进老宅院里。 这是一座四合院似的老宅院,进门是一个巨大的天井,正对着大门的则是主厅,从外面看过去,主厅里光线昏暗,左右两个厢房的门紧紧关着。因为时近冬天,整个老宅院里透着一股清冷的木质气味。 “你是第一次来这里吧?”老蒋问道,他肉嘟嘟的脸上笑着出现两个酒窝。 扑克脸唔了一声,“这座宅院仿造北京四合院而建,主构架选用银杏木,家具多是红木和楠木。装修精致而考究。就看那前厅门檐的雕刻,就知道是千里挑一的工匠雕刻的……” “你啊,也就分析这些东西的时候话最多了。” “不过那雕刻,也真够奇特的。你看最中间的那个人,手里拿着的是什么?”扑克脸被正厅的雕刻吸引了注意力,怎么也移不开视线。 “哎?他拿的不是木棍吗?”老蒋眯着眼睛,逆光仰头看向雕刻。“那么小,根本就看不清。”那雕刻,因为风吹雨打早就有所腐蚀,更别说是这么小的雕刻了。 扑克脸走到正厅下,抬头看上去,才发现门檐上的雕像依稀可辨,那雕像,分明刻的是五个人,从左边数过来,第二个是女人,其他都是男人。刚才扑克脸看到的最中间的人,手里拿着的东西正对着第二个女人。 “有梯子吗?”扑克脸没有转开目光,直直地盯着雕刻,问道。 “有!”说完,老蒋一溜烟到后院,良久,搬来了一把梯子。“乖乖,我这祖宅虽说是个古宅子了,但还不至于成为文物。能有劳慎博士亲临勘察研究,以后这宅子卖掉的时候,又能涨不少价。” 扑克脸慢慢爬上梯子,在门檐边停下,雕刻就在他身边,他仔仔细细地依次看过去。其他人物的面目早已被风雨侵蚀,唯独中间那个人,面部几乎还能看出他狰狞的面目,仿佛是因为愤怒至极。他举着手上的东西……等等。扑克脸将视线集中在他手上的东西,类似木棍,但比木棍更细,顶部还有箭头。如果说这是一把长矛,又感觉过于细长了。“手机。”扑克脸向下张开手。 老蒋掏掏口袋,把手机递给他,“我说兄弟,你真要研究,我这宅子随时欢迎你来。可今儿个,咱是来看那个的。……”老蒋一边挤眉弄眼一边把手机递给扑克脸。 扑克脸从不同角度拍了几张照片之后,把手机扔给老蒋,“照片发到我邮箱。” “哎,我的爷爷,这手机现在可贵了。别乱扔。”老蒋手忙脚乱地接住手机,见扑克脸正从梯子上下来,又赶忙扶好梯子。“你这可比以前更瘦了,怎么感觉瘦地跟个骨架似的。”老蒋想要摸摸扑克脸宽大外套下的手臂,扑克脸避开老蒋的手,“在哪?带路。” 老蒋顺从地在前头带路,他穿过正厅,走进后院,只见正厅后面也是一个四合院的结构,正前方和左右两边都是紧闭着门的厢房。“从这里走。”老蒋打开右手边的第一扇门,只见房间里什么都没有,唯独对面墙角有一扇黑色的木门。老蒋走到木门边,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铜钥匙。这锁只是寻常的锁,没有什么特别的。扑克脸看着老蒋把门打开。 “原本另外有路通到祠堂,只不过这几年政府城市规划,怎么着也就把路给规划掉了。我父亲派人把这间厢房的后墙打掉了,再把戈壁的祠堂大门给封住,在祠堂的侧墙上开了一道石门。”老蒋推开石门,“进去吧。” 扑克脸眉皱的紧紧的,他一猫腰进了祠堂。祠堂里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扑克脸只察觉到脸颊上一阵阴风,“趴下!” 话音刚落,只听得身边的老蒋惨叫一声。 “老蒋!”扑克脸一伸手,就把身边的老蒋拉出了祠堂。石门轰隆一声关上。 老蒋摸摸自己的脸颊,他脸颊上正在流血。“这……谁在祠堂里?”老蒋看看门外那把锁。使劲摇摇头,“不对,这把锁的钥匙只有我有,也只有我可以进的来这个古宅。” 扑克脸二话不说就往外面走。 “你去哪?”老蒋惊魂未定,扑克脸不声不响就要离开,老蒋赶忙追上去,“兄弟,这个时候,怎么,你要走?” 扑克脸静静地看着老蒋,“你先去医院,剩下的交给我。” 扑克脸的表情不同寻常,他嘴唇紧闭,眼睛里满是坚定。 老蒋突然之间面色铁青,他嘴唇哆嗦着,“不会……不会吧……你的意思,该不会是说。那个人鱼的尸体,尸变了?” 第五十五章 三人行 阿慎还在被窝,就听有人上了二楼,他警觉地从床上蹦起来,躲到床底下。 “咦?人呢?”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从脚的大小来看,这个人的体格还不小。自己啥时候招惹这样的人了?阿慎想了又想,竟然没想出个头绪。忽然他觉得有点不对劲,他明明在自己家床上,这人是怎么进来的?还有,自己为什么要做贼心虚地躲到床底下? 他趁那人离开,趁机从床底下溜出来,刚走到门口。就被叫住了。“阿慎。” 阿慎回头一看,只见一张大脸,半张脸贴着纱布,脸上贴的纱布几乎盖上眼睛,一双眼睛贼小贼小的,但眼睛滴溜溜地有神。 “你怎么在这?”阿慎吓了一跳,他环顾四周,这里是他家呀,怎么这个老蒋,说进门就进门了。 “怕找你你不乐意开溜。特地来带你走。”老蒋晃了晃手里的备用钥匙,抄起他的胳膊,就往楼下走。阿慎被拖着,“你大清早来实施绑架是怎么回事?” “我的祖宗,现在还是大清早吗?都十一点多了。” “我还没醒,对我来说就是清早。”阿慎用力挣扎,无奈老蒋人大力气也大,将他束缚地一动不能动。 “你不是要跟我谈谈吗?”老蒋气喘吁吁。 “君子动口不动手啊,有你这么连拉带拖的跟人谈谈的嘛!”阿慎反抗道。 “快,起来。我们去个地方。”老蒋拖着阿慎就往楼下走。 “你等会儿。”阿慎扒着楼梯上的书架不肯松手。“去哪儿?你确定要我这样跟你走?这太影响我学术研究者的形象了吧?”阿慎浑身上下,只穿了一条宽大的平角短裤。 “大冬天,你穿成这样合适吗?”从前的阿慎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在外面,都不会这么随便。此时的阿慎,还真是没办法看啊。老蒋不禁想。他手松开,阿慎乘机往楼上跑,“嘿,你等一下啊,我很快就换好衣服。”阿慎边往房间跑边偷笑,他关上房门,随便从衣柜里扯了一套衣服往身上套。他爬上窗口,顺着排水管一路往下爬。 “看你怎么找到我,什么都不说就想让我跟你走,你以为你是扑克脸吗?现在就算是扑克脸,我也坚决不跟他走,哼!”阿慎得意地转身。却跟什么人撞了个满怀。 “你在做什么?”扑克脸顺着水管往上看。 “没什么。”阿慎心虚,急忙拉着扑克脸往旁边走,“家里太大了,偶尔我也会走走捷径,你懂的,跟那么复杂的历史打交道,其实我本质上是个很简单很直接的人。”阿慎拍拍胸脯。 “老蒋,阿慎下来了。”扑克脸冲门里面喊。阿慎这下着急了,“原来你们是一伙子人,你们俩什么时候……”阿慎说着想跑。 扑克脸拉住他,“我需要你帮忙。” 阿慎突然犹豫了,他自从醒过来之后,跟着扑克脸一起经历了楼兰地下村落,妲己墓,阿慎深知,扑克脸无论在专业知识以及身手上都比现在的他厉害百倍。偏偏扑克脸说出需要他帮主的时候,他却犹豫了。这么厉害的扑克脸,也需要自己的帮助? “你说什么?”老蒋从房子里跑出来,见到扑克脸拉着阿慎,“你不是在楼上……”老蒋恍然大悟,“好小子,幸好扑克脸说他不愿意上去。要不然就让你跑了。” “好了!”阿慎撇开扑克脸的手,“去就去,别动手动脚的,不就跟你们走嘛,又不是没走过。” 阿慎注意到老蒋直盯着他,大手一挥,“怎么,看着我干嘛?” “这件衣服,不是你和俞悦的情侣装吗?”老蒋看看扑克脸,投过去意味深长的目光。扑克脸则漫不经心地看向别处。 “你们打算去哪里?”这次轮到阿慎主动问道,他好奇的是,扑克脸和老蒋怎么一出现了。一个瘦骨嶙峋,一个油头粉面,这两个人走在一起,莫名觉得有些拉风。 “你到了就知道了。”扑克脸轻轻地说。老蒋和阿慎不约而同地看向他,他并不解释,只是默默地走回到车子边上。 “他那话什么意思?”老蒋问阿慎。 阿慎耸耸肩,“难道是跟我失去的记忆有关?” “一开始也是扑克脸提出来要带你一起去。大概是他知道些什么吧?”老蒋担忧地看着扑克脸的背影。扑克脸的背影在冬日暖阳里竟然显得这么单薄。老蒋细细打量起阿慎,身高、体型,无论怎么看,扑克脸和阿慎都是两个不同的人。扑克脸至今都不肯告诉老蒋的事情,究竟是什么? “哎,兄弟,你倒是走不走?”阿慎问道。 老蒋回过神来,才发现阿慎和扑克脸都在等他。他握紧手上的车钥匙,用尽全力似的,开启车门。 阿慎还没坐进车里,就被车上满载的东西震惊到了,“你们这是搞批发还是搞走私?提前说啊,我对这两件事都没兴趣。” 老蒋白了阿慎一眼,“我说老弟,快坐进来,边走边说。”说完,向扑克脸投去无可奈何的目光。扑克脸却不想理睬他们,刚上车就已经将目光送到车窗外,完全不搭理阿慎和老蒋之间的扯皮。 随着车子越开越远,扑克脸突然看到一辆熟悉的车子停在了别墅门口,车子里走下来的,正是俞悦。俞悦好像察觉到什么似的,往他们的方向看了看,才转身走向别墅。扑克脸沉默无声地看着这一切。 老蒋和阿慎的对话还在继续,并且有越演越烈的趋势。 “你还没告诉我,这些家伙都是干嘛用的,我怎么觉得有点眼熟。” “眼熟就对了,不然你还真不适合跟我们一起跑江湖。”老蒋揶揄道。 “哎哟喂,我就自我谦虚一下,你还真当真了。再说了,是谁一大清早就跑到我床边,死活要攥着我一起的?”阿慎才不愿意放弃任何可以反抗老蒋的机会,老蒋被阿慎的话说的眼冒金星。途经休息区,从车上下来时,浑身还在发抖。老蒋终于忍不住,“扑克脸,你说说看,你这形象就要毁在这样的人手里了,我可没办法跟他做朋友,你看你们啥时候把事情说清楚了,各归各位不是很好?” 扑克脸叹了口气,“在这之前,有必须要做的事。” “我倒无所谓,今天看到这小子,自在地睡在你的床上,我的气就不打一处来。这不完全就把那房子当自己家了嘛。” “那本来就是他的家。”扑克脸简短地说。这话又让老蒋陷入了纠结中,“我觉得,你的话我越来越听不懂了。 “扑克脸境界这么高的人说的话,你能听懂才怪。”阿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他们背后,说道。 老蒋耸耸肩,表示不想跟他一番见识,兀自回到车内。 三人一路上再没任何交流。当老蒋把车开上高速,阿慎才惊觉他们这是在去往福建的方向。“有没有人可以告诉我我们这是去哪?” 扑克脸理所当然不会回答,老蒋臭着一张脸,根本不想搭理他,答非所问地说道,“你失忆了这么久,就真的一点都没想起来?” “要说这个还真没有。”阿慎散漫地回答。 “是不是以前伤到脑袋了,到现在还没好?医学上不是说了,如果压迫了神经,很可能会造成失忆以及其他的后遗症。” 阿慎摆摆手,“我怎么没察觉出来你盼着我好呢?”阿慎摆摆手,“霍医生帮我做过检查,他说我什么问题都没有,所以断定我是心理问题。” 老蒋得意地点点头,“我也觉得应该是有心理问题。” 阿慎才不吃老蒋这一套,经过之前和老蒋的口舌之战,阿慎几乎已经摸清楚了老蒋的套路,就是在无形之中把自己绕进一个坑里,“你还别说,自从我住到那栋别墅之后,我还真觉得,以前的我真可能有心理问题。” 老蒋试探性地看看扑克脸,只见扑克脸闭着眼睛,头靠在窗玻璃上,好像睡着了一般。“怎么说?” “你看啊,以前的我竟然看了这么多的书,最重要的是,无论是楼梯的书架,还是书房的书架下面,都有一个柜子。那个柜子里……”阿慎嘿嘿一笑,“那个柜子里有灯,我进去试过,那个柜子足够一个人坐在里面。” “你是说……阿慎。”老蒋急忙改口,“以前的你有自我幽闭症?” “可不是嘛,不然为什么要钻到那个小的地方去看书。” 老蒋哈哈笑了起来,“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人最原始的状态就是抱膝蜷缩状,有些时候,只有回归到最原始的状态,才能去接收原本不知道也接受不了的东西。明白?”老蒋从反照镜里看看阿慎,“你呀,果然一点也不像以前的阿慎,除了那张脸。” 阿慎啐了一口,“我倒觉得,现在的我更自在一些。” 两人又你一言我一语地聊斗了一路嘴,直到车子开进了福建境内,老蒋开离高速,“这下总该告诉我,来福建干什么了吧?” 扑克脸仍然还没醒,老蒋只是笑笑并不说话。 “合着每次我都是被坑的那个。” “心甘情愿被坑。”老蒋补充道,“放心,这次,我们不把你带坑里。” 阿慎听地云里雾里,刚想问他,生生憋了回来。这个老蒋,别看外表像是笨嘴拙舌,说话的功力可是一流,这时候阿慎要是开口,他就输了。 老蒋是何等人物,从来都是本着敌不动我不动,敌一动就出奇制胜的策略。还别说,这一招招招制胜,还从没遇到过对手。 车子里沉默了一会儿,扑克脸慢慢醒转过来,惺忪着眼睛看看老蒋,又看看扑克脸。只见老蒋微微含笑,自在地一边轻轻抖腿一边不发出声音地吹着口哨,完全一副悠闲自若、旁若无人的样子。阿慎则浑身不自在,一会儿架着二郎腿看向窗外,一会儿又躺在椅子上,整个脸憋地紫青紫青的。 扑克脸根本不在意两个人到底发生了什么,眼皮一重又睡了过去。 “你倒是告诉我吧?” 老蒋扬扬嘴角表示胜利,努努嘴,“这不到了嘛?” 第五十六章 周老 “这里是?”在阿慎面前,目所及处是一整片海。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透蓝透蓝的海,一望而无际,延伸至海天交界处。海风瑟瑟地吹到他面门上,带着海水特有的咸湿气味,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下车吧,我们要找的人到了。”只听老蒋声音里透着喜,连一向冷淡惯了的扑克脸好似也有点期待地看过去。 扑克脸率先下车,迎车而来的是一个六十岁的老人。穿着一身亮绿色运动装出现在众人视线里。老蒋刚下车,就被他重重地抱在怀里,抱完老蒋,他又冲过来抱了抱阿慎。轮到扑克脸的时候,他愣是没能抱下去,惊觉道,“这位是?” 阿慎对这么热情的招呼方式很不适应,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似的,凑到老蒋身边,皱着眉头轻声问,“这老头是谁?” 老蒋瞥了瞥扑克脸,再一次表示对阿慎的无奈。 阿慎倒是完全不在乎老蒋这样直接的眼光,一路上老蒋对自己语言上的攻击已经可以让阿慎对此毫不在意了。他凑到老头面前,上看看,下看看。 “金国在电话里说你失忆了,看来是真的。”这个老人虽然看上去已经有六十多,一头银发下脸色倒是红润,看得出来由于长期锻炼精气神很足。“想当年我在大学带的最后一批学生当中,就属你们两个最优秀了。” “金国?”阿慎看看扑克脸又看看老蒋。哈哈笑起来。 老蒋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这一路上,老蒋老蒋少不了和阿慎唇枪舌战,要说谁更胜一筹。阿慎是横冲直撞,连发的暴雨梨花针;老蒋则是杀人于无形的化骨绵掌,迟钝的人稍一回神,就发现自己已深受重伤。此时,老蒋当着老头的面不好发作,只得忍下来。 要说能让老蒋甘愿吃瘪的人,也就是眼前这个老人了。要说他是谁,还真有点来头,他就是当年阿慎和扑克脸所在学校的教授,著名的古生物学家,周东海。可别小瞧了这位周东海老人家,虽然已经年近七十,可也就是去年,他刚刚完成了深海探秘,在海底寻找到了近百种古生物的遗骸和化石,是享誉世界的“古生物活化石”。 “先前就听说了,阿慎不仅失忆,连性格也是大变。真没想到这都是真的。”老人向阿慎投来担忧的目光,“真是浪费了一个人才”。 阿慎则根本没有注意到周老的感慨,仍然在为老蒋的名字笑地前仰后合,“金国,如果你有个弟弟是不是会叫银国?” 老人额头上青筋暴跳,抽出口袋里的折扇,啪地在阿慎头上敲了一记。 “哎哟!”阿慎捧着脑袋,疼地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我说这位老爷子,你怎么打人呐!” 老人怒气隐现,“就算你是金国的朋友,也该注意分寸。” 阿慎乍收住话头,。没想到这位老爷子,除了健康的体魄,旺盛的精力之外,还有铁腕的教育手段。“放到现在,这可算体罚了。”阿慎委屈地泪眼朦胧,但见老蒋和扑克脸都是一副毕恭毕敬的神色,根本不敢再造次。 “老师,也难怪阿慎要这么委屈了,当年你的这把铁骨扇,征服了我们班多少人呐。” 老头舒展了笑容,“哈哈哈,这把扇子好久没派上这样的用场了,当年班里,唯一没被我这把扇子打过的就是你小子,真没想到,你也会有今天。”老头似乎是终于抓到了可以打阿慎的机会,心情特别好。“这位是?” 扑克脸恭恭敬敬地鞠躬,眼神里透着难得的热切,“你好。” “还是这个懂礼貌。”老头仔细地端详起这个年轻人,发现他年轻,却没有年轻人的精气神,整张脸像是死一般的惨白,不由得让他震惊。关切地问。“你身体不好?” 扑克脸微微挺腰收回礼数,“前阵子大病了一场,身体还没养回来。” “现在的年轻人,就是不顾及自己的身体。”他又瞥了一眼扑克脸,满意地点点头,终于不再看他,也不忍心看他。 “金国,电话里你说有问题要问我,究竟是什么事这么着急,电话里还不能说,非要大老远到福建来?” “问题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听说老师终于完成了一直想做的事,前来探望老师,顺便看看老师的成果。我和阿慎都还记得,大学的时候,老师就经常说,四大洋的海底探秘是你毕生心愿。现在终于如愿,做学生的当然要来恭喜老师。”老蒋把话说的一板一眼,完全没有和阿慎斗嘴时候的架势。 “老师,先上车吧,我们车上边走边说。”老蒋恭恭敬敬地为周老拉开车门。阿慎被周老手打地依旧隐隐作痛,知道这个老爷子不是那么好惹的。就连一贯表现冷漠的扑克脸,见到了这个老爷子,好像哪里也不一样了。阿慎安安静静地跟着扑克脸一起让到一边,周老上车之际,扑克脸伸手扶了扶他。周老回头,对扑克脸慈祥地一笑。 “一晃眼,这么多年过去了,要说这么多年教学生涯,记得最清楚的,也就是你们这最后一届学生了。”周老看着前面蜿蜒的沿海公路,感叹道。“人生啊,有时候还真像这条路,弯弯曲曲,但始终沿着海岸线在走。要说没有走错路,方向却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 老蒋听出周老话里的意思,宽慰道,“老师,我虽然现在经商,做的事也少不了当年您传到授业解惑的那些知识。阿慎就更不用说了,阿慎,是吧。” 阿慎没想到老蒋会在这样和谐的场景下提到他,连忙哦了一声。 老蒋忽略了阿慎慌乱下的回答,从后视镜里看着扑克脸,扑克脸望着满目碧海蓝天,轻轻点了点头。 老蒋浅笑,“老师,您深海探险,可不可以让我看看你的成果?” 周老有些自豪,“如果是别人,提出这样的要求,我肯定不会答应,不过既然是你和阿慎,让你们看看也无妨。”周老顺了顺额边的银发,神秘地笑了笑,眼里泛着异样的光芒。 到达周老家,已经是傍晚时分,周老的家位于海边的一个名叫滨城的小城,小城里马路四通八达,老蒋开着他的车在马路上飞驰,直到周老大喊一声,“开过头了!”老蒋一个急刹车,把车停在了路边,“是刚刚那个?” “是刚刚那个。”周老扶额感叹道,“这么多年了,你好歹也奔三的人了,怎么还是不认路?” “哪里,我可是载着他们俩一路开到了您家不是?”老蒋把车子倒回到一栋民宿前,“真没想到,老师竟然会住在这么朴素的房子里。”从外表看,这个房子和周围的没有一点差别,一样的白瓷黑瓦。 “进去看看吧。”周老从兜里取出钥匙,把门打开。 阿慎吃了周老一记,一路不敢说话,此时默默地跟在老蒋和扑克脸身后。刚进门,眼前的景象就足以让他震惊了。 房间只是寻常房间,白色涂料粉刷外墙和天花板,只不过房间里布置让他觉得惊奇。书架上,搁板上,冰箱顶上,餐桌中央,甚至厨房操作台上,零散放着的不是别的,正是各种各样的标本和化石。有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凡是能想到的几乎都琳琅摆放在这个房子里。 老蒋倒是习以为常的样子,戴上手套,规规矩矩地坐下,开始把玩起手边的化石,“这应该是恐龙蛋的化石,不过可惜是高仿的。同样的碳酸钙质地,不过含量有些超标,导致颜色些微泛白。”老蒋摇摇头,“老师,你这整个房间虽然对外开放,给别人看的,可不是那么开放的好东西。” 周老像是被老蒋说中一样,有些不好意思,“你放下,虽然那是高仿品,可也是我花大价钱买来的。可别摔了。” 老蒋笑笑,“这东西,我店里要多少有多少,卖不掉我都是用来把玩练习手指,大的我就用来练举重。” 周老摇摇头,“你呀,还是这么不务正业。阿慎呢?近期的研究有没有什么发现?”周老像老师询问学生一样,把视线移向阿慎,露出平和的笑容。 阿慎乍然间被问到,还真是有点受到了惊吓一般,良久都没有吱出一句话来。老蒋见状,“老师,阿慎看样子被你打傻了,这下好了,您当年最得意的两个学生,一个不务正业,一个失忆又傻了。” “你这孩子。”周老说道,“既然你们大老远来,我也不能给你们看这些东西,来吧。”说完,周老像开门一样,拉开了书架。只见书架后面赫然出现了一个房间,房间入口的正对面,点亮着一盏灯,灯光白里透蓝,微弱而平稳地照亮了墙上的一副画卷。那是一幅老旧的画卷了,灯光下也能看出残损地泛着黄。随着“吧嗒”一声,一盏白色日光灯照亮了房间里的一切。老蒋倒吸了一口冷气。随着灯光亮起,房间一切尽收眼底。只见正对着他们的墙上,那幅画画的不是别的,而是一个鲛人。这个鲛人手上握着一把刀,正弯腰把自己的鱼鳍切下来。血腥的画面让老蒋不忍直视,可又不甘心地偷偷看过去。鲛人面目狰狞,露出凶恶的獠牙。除此之外,这个房间里收藏的一切都那么不可思议。 “那幅画?”阿慎也首先注意到了这幅画“怎么会这样?” 阿慎看得入迷,很久才发觉老蒋一个个劲儿地在他面前摇晃手臂,“你怎么了?”阿慎倒是还算清醒,“我总觉得,这个画面,在哪里看到过……” 第五十七章 回忆 要说这位周老,当年迷上古生物还有一段渊源。周老小的时候,父辈是开典当行的,祖上家业丰厚,自然周老从小就过着优渥的生活。 这一年,周老刚满十岁,他生日的那天,被绑架了。绑架他的人把他绑到了一个小破木屋里。小木屋在海边悬崖下的一块空地上,每每涨潮,小木屋里有一半都会被海水淹没。这里地处偏僻,寻常人根本找不到。周老被绑架后,在这里呆了整整五天。 五天里,周老就被关在房间里,没有人搭理他,更没有人对他施虐。只是每天定时有人从门口送吃的给他。那时候的周老毕竟年纪小,从来没有独自一个人呆过,更别说还是被绑架出来的。他每天都活在深度的恐惧当中。 有一天,窗外狂风大作,海浪一波又一波地拍打着他的窗户,很快,电闪雷鸣,大雨从窗户缝隙里打进来。周老害怕极了,蜷缩在床边一动也不敢动。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风停了,雨停了,太阳出来了,金灿灿的阳光照进来,腐坏的地板上跳跃着斑斑驳驳的光影。周老忽然听到门外传来啾啾的声音,像鸟叫又比鸟叫嘶哑一些。那时候的周老,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他打开门往外面看。外面房间的门大开,地板上潮湿一片,在地板的正中间,躺着一条黑色的大鱼。那条大鱼足足有周老那么大,身上的鱼鳞泛着黑珍珠似的光芒,显得鬼魅而耀眼。那条鱼还没有死,尾巴在地板上左右来回扫动,看得出来在挣扎。周老看得有点呆,他怔怔地站在门口,忽然面前的大鱼像是察觉到身后有人,轻轻在地板上跳了跳,将身体转个方向…… 周老看到将身体转过来的大鱼,整个人都惊呆了。转过来的不是鱼头,而是一个人的身体。身体瘦骨嶙峋,但是脑袋脖子身体手分明是人的模样,只有臀部及以下是鱼尾。周老从来没有听说过更没有见过这样的东西。事后周老每每想起来这件事,都会说道,“如果那是真的,当时还真是不知者无畏。” 当周老看到这样的生物时,心里害怕的同时,也好像被它深深的吸引了。面前的鲛人和周老四目相对,鲛人眼睛没有眼白,整个眼眶里黑漆漆的一片,但闪着光泽。周老看着它那双大大的黑洞一般的眼睛,点点头。 鲛人在地板上挣扎着用尽全力跳了几下,往门口而去。跳到门口时,它回头再次看看周老。周老说,当时那鲛人的目光,好像是在跟他说,别担心,很快就有人来救他了。 鲛人跳入海里之后,周老顺着门檐晕倒在了地上。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到了医院。 事后,他几次三番地跟身边的人将那个鲛人的故事,都没有人相信他,大多都断言他是生病出现的幻觉。周老为了证明他的经历,开始查找各种有关于鲛人的传说和证据。多年下来,依然一无所获。 说到那幅画,也只是周老在古董市场淘到的画作而已,虚构还是真实,根本无从考证。这幅画十分破旧,周老却将它买下来,视作珍宝。 这些年,周老致力于古生物的研究,就是希望可以在研究中获得一些鲛人的信息。只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那记忆里的鲛人越来越模糊。退休后,周老莫名搬到了这个海滨城市,每天在海边散步,甚至执着于深海探秘,都是为了寻找鲛人的信息。 直到——收到老蒋的电话。 老蒋自从把鲛人的尸体从海墓里带上来之后,几年无恙,生意反而越来越红火,帮派兄弟也亲如一家。可是近一年以来,帮里弟兄开始接二连三地失踪,查不出任何线索,这闹得帮里人心惶惶。于是老蒋开始怀疑是鲛人作祟,毕竟除此之外,他再想不出其他任何原因。 老蒋原本想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周老,当他看到周老隔间里的这幅画时,他突然改变了注意。“老师,你研究过那么多古生物,有没有一种古生物是带有诅咒的?” “诅咒?”周老取过桌上的老花镜,“如果你好好听过我的课,就应该知道,不存在这样的古生物。” “如果说是……鲛人呢?”老蒋走近那幅画,画面暗淡,画上的鲛人看上去十分真实骇人。 “根据我查阅过的书籍里来看,鲛人这种生物,是断不会去诅咒别人的。” “古生物古生物,当然都是一些死物,别管活着时候多厉害,死了那么多年都只是尸体,更多的连尸体都算不上,只是石头而已。如果硬要说有会诅咒的古生物,那也只能是发生尸变了。”阿慎漫不经心地说。 阿慎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倒是让老蒋如醍醐灌顶一般。“尸变……”他喃喃自语道。 老蒋的异常反应让周老隐隐察觉出了什么,“金国,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你说这次来找我关系重大……” 周老有心帮忙,老蒋再无意隐瞒,他看看扑克脸,决定将所有事情都和周老交代一下。 “当年我和阿慎还是大二的时候,有一次,听到几个“夫子”在谈论海底墓的事情,那几个人讲的眉飞色舞的,不像是假的,其中一个人还宣称他下到过墓里,只不过因为氧气不够用了,才不得不上来。我在一旁听地津津有味,不管怎么样,当时纯属是当故事来听,根本就没想过自己会去找那个墓。 后来,没过多久,帮我家管钱的卷了一大笔钱跑了,正值全球经济危机,我家的产业受到波及,导致财政出现了很大的危机,工人的钱发不出来,进货的款子付不出去。全家都进入了低潮期。 身为独子,对这份家业好像理所应当地想要负起责任。起初,我只想到要向阿慎借一点钱度过这次危机,可是怎么也开不了口,就在那个时候,突然想到那个墓,于是就理所当然地脱口而出,请求阿慎和我一起去那个海底墓。 阿慎当然觉得奇怪,不过根据阿慎的性格,只要是他相信的人,他就会无条件地相信并支持他想做的任何事。他几乎二话没说,就答应了下来。要说这件事,要是被别人知道了,我和他都会被学校警告甚至记过。 后来我们俩趁暑假,就到了那个墓所在的海洋,当时阿慎父母过世才几个月,阿慎继承了一大笔钱,我们有钱买一些简单的装备,租了一辆小渔船,把船开到海上,换上装备,我和阿慎双双跳入水里。” 周老慢慢坐下来,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老蒋。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理所应当不再被提起,老蒋把这件事讲地这么具体,这中间肯定曲折离奇,而且这件事的影响一直延伸到现在。 “我和阿慎水性都很好,可是越往下游,觉得阻力越大,好像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阻止我和阿慎的靠近。我和阿慎,都是越受到阻力,越能不断往前的性格,我们俩一鼓作气,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到了那个海底古墓。” 老蒋抓过桌上的水杯,咕嘟咕嘟喝了个精光。“那个古墓,是用青铜制成的,整个就像是一个长方体的集装箱一样,沉在海底。青铜的表面,没有花纹,被海水冲刷地异常光滑。不过经历了很长时间,表面已经长了海苔藓和珊瑚,也有不少海螃蟹和贝类集聚。我按照听来的话,在那个青铜古墓的外围绕了一圈,终于找到了那个入口。入口是在长方体的顶部,几乎长满珊瑚,我和阿慎花了好大力气,才把洞口清理干净。阿慎用手电筒照了照下面,打手势告诉我,他先下去。我们两个装了海底无线电通讯,不怕分开之后两人联系不上,所以我同意了。 阿慎游进古墓里,很久,他好像游到底,我看到水里晃动这他的手电光。我这才往他的方向游过去。可是我游到一般,阿慎的光突然晃了两下,熄灭了。我停下来,浮在水里,周围漆黑一片,只有我自己的手电光在黑暗里照出一束光,显得特别鬼魅。 我试图通过无线电联系阿慎,对着话筒叫了好几声,他也没有回应。我当时慌了,拼命地往下游,当我的脚触到底部的时候,才发现下面什么都没有。 整个人一紧张,就觉得呼吸不过来,虽然氧气还很充足,不过我很清楚,按照我现在的状态,氧气恐怕只够我坚持不到一个小时。我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用手电照着看了看整个房间,房间四四方方的,里面什么也没有,整个青铜墙壁在海水里透出鬼气森森的暗绿色。我开始分析起这个墓室的格局,整个墓室大概是长宽高均是三米的正方形墓室,根据整个青铜棺木的高度来看,我现在站的地方,应该还没有到棺木的最底部,所以理所应当的,我的脚底下应该还有一个房间。这样一想,我就猜到阿慎可能是掉进下面那个房间了。我试图回忆阿慎刚才所站的位置,我朝那个位置游过去,不出所料,那里有一个洞,通向下面的墓室。可是那个洞,对我而言,太小了。” 周老闭目点点头,“那时候,你比现在还要胖。也难怪……” “老师,您还是先别挖苦我。从那里出来之后,我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才开始发愤减肥的。不过现在身材还是不太能看。”老蒋嘿嘿地一笑,忽地又严肃起来,“我一到那个洞口,往下张望,忽然看到那个墓室里,有一个很小的火苗,闪着蓝绿色的光。而阿慎,就站在光的旁边。 这个时候,我冲无线电喊了一声,竟然听到了阿慎的回应,我问他下面是什么情况” “一间墓室,什么都没有……”这时,一直在旁边不说话的阿慎突然回答。目光困惑而坚定地看向老蒋。 第五十八章 干尸 阿慎记得,他最初的那个梦境,漆黑一片的墓室里只有一点点火光,甚至火光的颜色也看不清楚。后来,他接连几次梦到同样的场景,火光慢慢变得明亮,可以看到火台了,火台上的花纹一次比一次清晰精致,近来,阿慎再梦到同样的场景,他几乎可以亲身感觉到自己就在那个地方。回答着无线电里的问题,伸出手去触碰到火台上的铜环,是坚硬而冰凉的触感。一次又一次重复的梦境,让他断定,那是他失去的一部分记忆。此刻听到老蒋断然说起相似的场景,不由脱口而出道,“一间墓室,什么都没有……”在阿慎的记忆里,那间墓室里没有水,甚至不是被水淹没的海底青铜墓室。只是本能地觉得,那是同一个。 阿慎突然插嘴让所有人惊诧不已。“你们别像看et一样看着我,虽然我比et可爱多了。我只是觉得,老蒋说的那个火,跟我梦里看到的一模一样。”那是蓝绿色的火苗,微弱但没有丝毫要熄灭的迹象。火苗像是有生命的一样,在黑暗里静静地燃烧,像是天生就燃烧着一样,那么自然。 周老听地专注,又像在思考,没有看到老蒋惊诧的几乎扭曲的脸,老蒋认定扑克脸就是阿慎。可是,现在这个丧失记忆的冒牌阿慎却说出了当年阿慎说过的话。阿慎只当老蒋是惊讶他记忆的恢复,接着慢慢说下去,“那间墓室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在墓室的中央有一个青铜火台。可是火台上的火,很特别,可以看得出来燃烧了很久很久,而且还可以一直燃烧下去。” “等等……”周老终于忍不住打断他们,他面部因为激动而不停颤抖,眼睛里放射出别样的光。“你们在海底,看到了一盏点亮的火台,而且那个火台所在的墓室,已经被水淹没了吗?” 所有人包括三岁的小孩子都知道,水火不相容。老蒋和阿慎当年看到的情景,已经违背常理,无论是谁听到这样的话,都会认为是老蒋和阿慎记错了。然而,周老并不这样认为,他心里多了一层计较,或者应该说是,他心里一直期待的事情终于快要得到证实。 “我记得没有错。”老蒋的目光带过扑克脸,尽管困惑,还是移向阿慎。 阿慎点点头,“我记得也没错。确实有那么一个青铜火台,火台上还有火燃烧着,只不过……”我不记得那个墓室里有水。”说完和老蒋面面相觑。“要说水和火怎么能共存呢。” 阿慎自从失去记忆之后,所有有关于记忆的事情,总是会惹起周围人的怀疑。这时候也一样。显而易见,周老更愿意相信老蒋说的,在充满了海水的墓室里,有一个青铜火台,火台上亮着青蓝色的火焰。周老更激动了,他眉毛上扬,嘴唇颤抖,急忙解释说,“不,不,有可能。有一种可能……” “什么?”老蒋和阿慎齐刷刷看向周老。 周老像是终于受到了指引一般,指向墙上的那幅画,“传说中,鲛人身上的脂肪可以燃烧,与水能相容燃烧,且经久不灭。即使上千年上万年……”说完,周老站起来,因为激动,浑身都颤抖着,“快,告诉我那片海域在哪里?” 老蒋急忙上前扶住周老。 “老师,你还是听我把事情说完。” “哦,对,对。”周老恍若初醒,在老蒋的搀扶下继续坐下来,“快,老蒋,继续说下去。” 老蒋清了清嗓子,继续道,“火光之下,我看到阿慎伸手触摸了那个青铜火台上的什么东西,嘎吱一声响,在空廓的墓室里特别响亮。几乎立刻,我脚下的青铜壁突然打开,我脚下一空,就向下掉去。我重重地随着水一同跌在青铜地面上,身上的装备与青铜撞击,发出哐当一声巨响,我坐在地上,地上现在是深及脚踝的水。事后我知道,我跌下去的,不是阿慎所在的墓室,而是他旁边的另一间墓室。这间墓室,原本是密封的,所以里面没有水,我跌下来的时候上面的门打开,连带水一起落下来。我挣扎着起来,打着手电筒四处一照,这不照还好,一照吓了一大跳。整个人都清醒了,也不觉得痛了。 要说我照到了什么,现在想起来还觉得瘆得慌。偌大的墓室里,一具枯尸瘫坐在墙角里,半个身子淹没在水里,只有上身露出水面,上身干枯地只能看到包裹在身上乌黑干皱的皮。我受到不小惊吓,急急忙忙地把手电移开。冲着没及膝盖的水大口大口喘气,不过心跳还是平复不下来。说起来也是当时太年轻,第一次下墓看到真实的干尸,整个人神经就不太对头了。”老蒋呵呵笑,有点难为情,“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头顶青铜壁上的水滴下来,墓室里水的回音空荡荡的。这一次有了心理准备,算是把胆子都准备好了,才打着手电照过去。那张脸已经不成人形,整个脸极度扭曲,眼窝深陷,黑乎乎的空洞着。我心里随之一颤,手上的手电差点掉到水里。我打着手电环顾整个墓室,只见这个墓室的墙脚放着许多木箱,木箱全都被打开,里面已经空无一物。我顿时对眼前的这具尸体产生了厌恶。心想,这个人一定是进来偷陪葬品死在这里的。我走地离他远一点,到离他最远的一面墙边,敲了敲,并对着无线电呼叫起阿慎。我喊了好几声,阿慎也没有回答我。我有点着急,走到另一面墙,我再敲了敲,很久还是没回应。等我将尸体以外的三面墙都敲遍,还是没有得到任何阿慎的回音。我趴在墙上,耳朵贴上去,想去听听看会不会听到阿慎的声音。不过出乎我意料的是,我竟然听到人说话的声音,声音很小但足够我听清楚。‘救救我……’”说到这里,老蒋脸色都有点变了。“我刚开始,以为是阿慎在呼救,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因为整个墓室,除了我和阿慎,再没有其他人了。可是,当再一次凑到墙壁上,又听到了那个呼救声,这一次,我听清楚,那声音,非常清楚,不像是从隔壁房间传来的,更像是从墙里直接传来的。响在我耳边,非常的清晰。更让我浑身起鸡皮疙瘩的是,那个声音,分明是在呼救,却不带一点求救的感情。” 包括老蒋在内的所有人,听到这里,都屏住了呼吸,大气也不敢出。扑克脸从来没有听老蒋提起过这一段经历,他只知道,他和老蒋最终还是汇合,回到了陆地。当时那种情况下,他根本没有多余精力去发现老蒋有什么异常。可是现在,跟随老蒋的话细细回想起当时的情景,他竟然,想不起来在海底青铜墓里的情景了。 “那个时候,我看到青铜台上的火光,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注意力不自觉就被吸引过去了。就着火光,勉强能看清楚青铜火台上的花纹。花纹非常精细,是一圈一圈的吉祥图文,还有一些我看不懂的文字。我顺着图文看上去,看到火台上的一个小小的青铜环,下意识就知道那个青铜环可以转动,转动的瞬间,我听到哪里的青铜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再接下来,无线电里老蒋的声音就不见了……”阿慎细细描述,边说边回忆当时的情景。扑克脸听着听着,身体渐渐紧绷起来,他拼命想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可是那一段记忆,好像被掏走了一样,他什么也记不起来。 扑克脸皱眉凝思的时候,老蒋同样诧异地看着他。老蒋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大,只恨不得拉了扑克脸就把这件事问清楚。而扑克脸,同样的疑惑却没有过多的表现出来,他淡淡地看着阿慎,眼里闪过一丝不可思议的光,他垂下头,静静地站在角落里。 “后来呢?”老蒋故意问道。“你还记得我们是怎么汇合的吗?” “是我重新开启开关,你游了出来。我还想继续深入到墓室深处,毕竟这个墓室里的一切都很奇特,很多都是我从来没有遇到过的,我理所当然地被吸引。只是你不愿意继续深入,急着要走……” 老蒋点点头,复又看看扑克脸。说道,“不错。” “事情就是这样吗?也就是说,你们在那个墓里,看到了用人鱼脂肪作燃料的青铜油灯。老蒋是看到了一具人的干尸?”周老眼睛里亮着光,迫切地问道。 其他人都沉默着,老蒋和扑克脸分明在想阿慎记忆的事情。而阿慎,好像因为说出了一直以来出现在他梦境里而松了一口气。 “还不止这些。”良久,老蒋终于把视线从扑克脸身上移开,下定决心补充说道。“刚才我说到的,那个墓室里的干尸……不是人。” 第五十九章 一念执着 《搜神记》中记载:“南海之外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泣则能出珠。”,除此之外,有很多典籍、传说、野史外传都对鲛人有过描述。甚至西方文化里,也有鲛人的身影,只不过,西方更直观的称鲛人为人鱼:上半身为人,下半身为鱼。 “东海有鲛人……南海有鲛人……”周老忽然开始喃喃自语,他扶着椅子才勉强站稳。“果然,真的存在!”周老的眼神极其认真,却有些迷惘,他抓住老蒋的手,“你说,那具尸体是鲛人的尸体,你怎么知道那是鲛人,就凭下半身是鱼尾吗?” 老蒋被周老的问题问懵了,难道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鱼的生物除了鲛人还可能是其他吗?老蒋怔怔地点了点头。得到老蒋的确认,周老咧嘴笑了,露出整齐洁白的假牙,笑容却有点扭曲。他忽然冲到书桌前,猛地打开中间抽屉,从抽屉角落里拿出一串钥匙,在灯光下细细分辨了,捏出一把小钥匙,对准最右边抽屉的锁孔。周老因为激动手不停地颤抖,怎么也插不进钥匙孔,急的直冒汗。扑克脸平静地走到周老身后,“我来。” 周老一怔,顺从地把钥匙递给扑克脸。扑克脸轻而易举地打开抽屉。抽屉里只有一本厚厚的笔记本,牛皮封面已经泛黑剥落,笔记本由于贴了许许多多的剪报照片而变非常厚重。扑克脸将笔记本恭恭敬敬地放在书桌上,退到一边。 周老看了看扑克脸,打开笔记本。里面是密密麻麻的字以及几张贴在上面的照片,周老已经没有刚才那么激动,目光依旧迫切,“金国,你来看,是这个吗?” 老蒋走近,只见那照片上,正是鲛人的素描画像,一共有四张,从四个角度画了鲛人的画像。上下左右依次贴在笔记本右侧纸张上。画像上甚至还列出了鲛人的特征,“耳大为鳍,眼大如黑珠,上身为人,下身为鱼,鳞黑而油亮……” 老蒋皱着眉头,努力回忆起来,良久,他沉沉点头。“我敢肯定。” 周老手一颤,“那个墓,在哪里?” “老师……” “我想亲自去看看。”周老对鲛人的憧憬儿时就有,时间没有冲淡它,反而越来越让这种念头成为执念。眼前的笔记本就是最好的证明。周老没有对任何人说,只是一点一点收集有关鲛人的信息。而研究古生物的初衷,也是为了证明鲛人真的存在。 “传说中,鲛人住在黑暗的深海里。很久很久以前,当大陆上刚刚有了人类的时候,海陆变迁,一部分陆地由于地震还是其他原因,被海水淹没,沉入海底。这些陆地上的人,深谙水性,竟然慢慢地在水里存活了下来,经过进化,变成了传说中鲛人的模样……所以,从某种角度来看,人鱼和我们,是同一个祖先。”周老解释道,扑克脸和老蒋听得认真,出于尊重和习惯,没有打断他。 阿慎翻弄着厚厚的笔记本,“那这是什么?”他指着其中一张照片,“这个怎么有两个尾巴,两个尾巴怎么游?就跟两条腿一样……”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有的鲛人是双鳍的,也就是,有两条尾巴。我猜想,这种人鱼应该是由人开始进化成鲛人初期,人的两条腿分别变成了鲛人的双尾鳍,随着时间推移,其中一条尾鳍渐渐退化。变成了后来的一条尾鳍。” “说真的,老爷子,你搜集了这么多资料,就为了证明鲛人的存在?要我说,存在不存在有这么重要吗?”阿慎说的随便。让周老有些不满,他不可思议地看向阿慎,“你失去记忆之后,就连从事考古最基本的求真欲都没有了吗?要是按照你的逻辑,那么任何事不都是可做可不做,因为并不是那么重要到非做不可。” 周老的话让阿慎语塞,他摊开手表示无奈。径直走到外面去了。 周老摇摇头,“阿慎怎么会?” 老蒋宽和地笑,看着阿慎的背影,宽慰周老道,“听阿慎的未婚妻俞悦说,阿慎由于事故伤到了脑部神经,因而性格大变。” 周老对阿慎的失望,并没有打消他对鲛人想要寻根究底的执念,“金国,你还没告诉我,那条鲛人的干尸,在什么墓里?” 扑克脸看看老蒋,朝他点点头。 老蒋上前一步,“老师,我们今天就是为了这个事情来的。我记得,你曾经提到过,对于尸变的古生物,应该采取不同的办法来对付。不是简单的黑驴蹄子和黑狗血就能降服地了的。” “真亏你们还记得。因为这在现实里用到的实在不多,对于普通的考古学家根本不需要学会。你们怎么会问这个?”周老年纪虽大,心却雪亮雪亮的。“是什么古生物尸变了?”周老话音刚落,未等老蒋回答,他突然像是明白了一切,瞪大眼睛看着老蒋。“你该不会是说……” “是,鲛人。”老蒋扶着周老坐下,“当时在海底青铜墓里,我从墙里听到的呼救声。我敢断定,是鲛人向我传递的。那具鲛人的干尸很小,我的行李背包足够把它放下。所以,我就将它带了回来。” 周老皱着眉头摇摇头,“你呀!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没出什么大事就已经是万幸。传说中的鲛人都凶残无比,死的时候更是会下一个毒咒,诅咒触碰破坏它尸体的人。你怎么就把它带走了呢?!” “我也不知道,清醒过来的时候,那个鲛人已经在我背包里了。我把它带出来后,锁在自己的老宅子里。不过没有像老师说的有诅咒。前几年还一帆风顺,财源滚滚。” “那你现在来做什么?” “前两天我和扑克脸去老宅子里一看,那个鲛人好像尸变了……” 周老无奈地摇摇头,“你把鲛人的尸体带到岸上来已经不合他们属性,都说生物死后,都应该是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我想如果你听到的呼救真是那具鲛人的尸身发出的,那也是希望你可以将它带到海里。没想到你把它带回了家。它一定是感念你把它带离了那具青铜古墓,才让你前几年混地风生水起。过了这么多年,你却还没有把它送回海里的念头,它当然要诅咒你。” 老蒋使劲跺了跺脚,“老师你一说我就明白了。不过现在的问题是……它霸占了我家祠堂,你看这里。老蒋指着脸上的伤口,“还是被它伤的。我们这次这么大老远赶过来,就是为了想让老师想想办法,看有没有办法,把这具尸变的鲛人给降服了。” “知道尸变的原因是什么吗?” “尸体的宿主本身心存怨念,或者尸体环境骤变。” “古往今来,一些盗墓的外行人都会用黑驴蹄子和黑狗血糯米等东西来对付尸变了的尸体,其中的道理却不得而知。尸变了的尸体其实并不存在意识,根据最新研究表明,那些尸体的本身的生物磁场已经消失,但由于时间和地域的原因,使其本身产生了一定的生物电,这些对付尸变的东西正好可以隔绝或减弱这样一种生物电。不过其中到底是什么原理,至今没有详尽的解释。”周老分析完,接着说,“许多研究玄学的学者并不相信这一说法,他们更愿意把尸变这一现象归类到‘不可说’当中去,遵循古已有之的方法。” 这时候,阿慎刚好从外面回来,嘴里哼着小曲,“你们说的怎么样了,还在看笔记吗?”只见房间里气氛凝重,三人表情严肃,谁也不回答,只是看着他,“你们在说什么?” “在说怎么对付我家祠堂里的鲛人干尸。”老蒋淡定地说。 “你家祠堂有鲛人的干尸?是不是很值钱?”阿慎脱口而出,刚说完就吃了周老一记爆栗。 真是孺子不可教啊!” 老蒋偷笑,凑到扑克脸跟前,“你在老师心里的地位可因为这家伙下降不少。” “我只是从以前抬头仰望45度星空的姿态变成了低头务实拉车的姿态,有什么错了?”阿慎捂着头,不甘心地辩解道,“做人不就是吃喝拉撒睡,为了实现这些,钱是首要的。哪里错了?” 这话一出,周老叹气着摇摇头。 “你的后腿都要被这家伙拖残了。”老蒋再一次有些幸灾乐祸。“等这件事结束,你也该好好处理你自己的身份了。”老蒋在扑克脸身边嘀咕完,宽慰起周老来,“老师,别管阿慎了,他这个样子也是神经有病造成的。老师,那具干尸……” 周老心里有气,斜睨了阿慎一眼,说道,“如果你要收服那具干尸,先去准备黑驴蹄子、黑狗血、糯米、海盐这些寻常夫子会用的东西。另外,再准备一个大水箱,一定要是黑色不透光的,最好密封,最后……”周老取出一张白纸,在白纸上写了个人名电话地址。连同他脖子里的一个链子交给老蒋。“把链子交给这个人,他会帮你。” “老师你帮不了我吗?你不是正想看看那个鲛人?收服了它的话老师可以拿它做研究。” 没想到周老摇摇头,“我这辈子也就这一点执念了,没有得到证实我才有激情继续去探究它。哪天我要是真把看到并了解了真实的它,我对它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执着了。更何况,我年纪已经大了,不想因为研究了鲛人受到任何人追捧。已经老啰。”周老说着,慢慢走出房间。 房间里陈列着的各种标本收藏,扑面而来的年代感再一次让老蒋和扑克脸肃然起敬。只有阿慎,听的云里雾里,照样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第六十章 四大长老 回到杭州,是见过周老之后的第三天。老蒋回杭州的路上,没有联系上罗晋,便打了罗晋手下阿九的电话。阿九立刻要求帮里的兄弟们准备起各种驱尸器物。这些年,在老蒋的爷爷老蒋的父亲管理下,福龙帮已经逐渐变成了一个入世的大帮,帮主之下有四名长老,五十六个堂会,长老分别是之前提到的罗晋:主人事,包括新人入帮、纪律奖惩、及人员管理;罗勇:主财务管理;邵峰:主业务管理,包括商业、文化、金融各行各业的业务规划、发展的管理;龙阮:主关系网的建立和维护。五十六个堂会分属于这些长老直接管理,堂会设堂主,副堂主,主管日常事宜。要说这福龙帮,虽然属于黑社会帮派,平日里干的却不是打打杀杀违法乱纪的行当,从老蒋爷爷那辈起,福龙帮便开始逐渐转型为集投资商业文化等产业为一体的集团帮派,甚至在政治社会福利方面也有一定涉猎。到了老蒋这一代,老蒋承袭的,是已经成熟的福龙帮,所以平日里帮里的大小事宜老蒋并不过问,只有每月十六日晚老蒋会听取四名长老的汇报,每年小年夜,老蒋会听取各个堂会负责人的工作汇报以及来年展望。其余大大小小的事情,完全就交给了四名长老处理。“其实说来我是福龙帮的帮主,可我正经时候完全不管它。我只想好好的干好自己古董和玉器的行当。”老蒋曾经和阿慎这么说过。所以自从老蒋成年接手福龙帮以来,基本是任其自由发展的状态。恐怕凭谁都想象不出来,这个整日酣睡在古董店里的闲散胖老板,竟然会是第一大帮的首领。 老蒋老远,就见罗晋亲自带了手下的人站在店门口。乌压压的一群人大气也不敢出。 “老蒋你是不是摊上事了,这黑社会是上门来要债还是来要人的,远远地就能感到杀气腾腾。”阿慎不明白其中的缘由,半开玩笑地说。 老蒋自己也很诧异,他刚走到门口,门口的弟兄齐刷刷地跪了下去,惹得路人频频驻足侧目。想来犯了点小错根本不致如此。“怎么了?起来,你们都跪在这里还做不做生意了?”老蒋莫名其妙,又生怕在门口招来更多路人围观影响以后生意,只能快步走进店去,头也不回地喊道,“你们,都进来。” 罗晋抹一抹额头上的汗。被阿慎瞧见,“兄弟,这大冬天你还出那么多汗,太虚了吧。”罗晋看也没看阿慎,焦虑地冲阿九点点头,带领众弟兄走了进去。 “这是怎么回事?死人了吗?”阿慎到底好奇,这一大帮子人高马大西装革履的,表情都像来参加葬礼似的沉重。 扑克脸跟着罗晋一群人一同入了后院。 要说老蒋的家,就在古董玉器店后院,这是一个装修雅致的小院子,与前店现代古朴的风格完全不同。后院的一角是个花圃,花圃里种着四季花木,入了冬,几株梅花凛然盛开,好不热烈。再往里,是一个藤萝木走廊,此刻藤萝木枝遒劲地绕在走廊四周,几片枯叶迎风瑟瑟。再往里,是一片白玉石铺就的平台,平台中央一个石台,四周四张石凳。老蒋扑克脸和阿慎在石凳上坐着,罗晋带着手下在旁边站着。老蒋还没说话,罗晋就噗通跪了下来,罗晋身后的人见状,纷纷跪下来。罗晋还没开口,就听身后的人插嘴说,“不关罗长老和阿九的事,是我们兄弟们的主意。” “闭嘴!”罗晋声音沉沉,稳稳当当地说。那人赶忙闭嘴不言。 老蒋抑制住心里的不耐烦,“什么事?罗晋,你说。” “帮主,罗晋没有管好底下人,请帮主责罚。” “帮主,哈哈,合着你还是这帮人的头儿,不过,为啥是‘帮主’这么有历史感的称呼。哈哈哈!”阿慎嘲笑道,只见罗晋抬头冲阿慎瞪了一眼,目光凌冽,阿慎缩了缩脖子,不敢说话。 罗晋的反应老蒋看在眼里,并不计较。“罗晋,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九接到您的电话之后,把任务安排下去……” “哟,原来你们都在这里。”一个洪亮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进来的是一个身材高挑强壮的男人。他的脸上轮廓分明,颧骨很高,鼻子高挺,眼窝深陷,透着东南亚人的味道,如果不是知道他底细的话,一定会怀疑这个人是个外国人。邵峰带着十几个人热热闹闹的进来了,和罗晋一行人的气氛完全不同,他们身上透着喜气,不像是和罗晋一样来请罪的,更像是来领功的。 邵峰走到罗晋旁边,假装才看到罗晋,“罗长老你怎么在这里,跪在那里我差点都没看到你。” 罗晋没有回答邵峰,对老蒋说道,“帮主,我的弟兄不是……” “哦,帮主,这些是你要的驱邪的东西。”邵峰再一次打断罗晋,对身后的人扬扬下巴。他身后的十几个人抬着大大小小的箱子,把箱子横排放在老蒋面前,一一打开。只见箱子里,放的竟是各种各样的东西。 “这些是什么?”老蒋和扑克脸有些傻眼,阿慎跑到箱子前,指着一堆黄纸说,“这是什么?” 邵峰一一介绍,“这是我派人从沧州青云观请来的符、这些是我从附近两个省大大小小的寺庙里请来的菩萨佛像佛牌,这一箱子是佛珠,都是开过光的。这个是我派人从拉萨航空快递回来的传经筒,还有这个,传说是当年法海收服白素贞的降妖钵……” “老蒋,我没听说你要转行啊。”阿慎憋住笑,“难道你现在正在考虑,是入道教还是佛教还是藏传佛教?你遁入空门以后也要带着这些手下吗?” 老蒋的脸色有点难看,“你把这些带来做什么?” 邵峰为人自负,自认为已经准备地够充分了,老蒋现在这么问,一定是在测试他的领悟能力,“帮主要驱邪,我等一定尽力帮帮主准备,另外,如果帮主需要,得道高僧、道人我统统都可以帮帮主请来。” “不用了,你先出去吧。”说完,老蒋再也不看邵峰,等他自己离开。不过邵峰并没有要走的意思,他眼见自己在老蒋这里吃了憋,转而对罗晋说,“你手下的两个人私闯帮主古宅,受了伤可没事吧。” “啪!”的一声,老蒋用力拍了拍石桌,“你说什么!” 邵峰看出来老蒋这回是动怒了,嘴角若无其事地上扬,单膝跪地,“回帮主,罗长老大概是想自己在帮主面前邀功,所以告诉我等的都是帮助要驱邪,命我们准备驱邪用具,自己却想在帮主面前邀功,私下派了人去帮主祖上古宅,打探实情是假,想违抗帮主命令乘机邀功是真,结果,那两个人受了重伤。” “罗晋。” 罗晋跪在地上,没有要辩解的意思。 “邵峰,你别仗着自己巧舌能辩就欺负我哥!”此时一个中年男人气冲冲地进来,尽管他留着两撮小胡子,却还是挡不住他英俊的外表。同样也是西装革履,和其他人不同的是,其他人西装下透着肃穆,只有他,把西装穿出了休闲装的味道。扑克脸和阿慎如沐春风,顿觉心情舒畅。和这个中年男人的外表不符,罗勇,有力的名字下是瘦弱的外表。他向老蒋行了个礼,“帮主,不管事情如何,请给哥哥一个申辩的机会。” 老蒋微微点头,“罗晋,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罗晋闭上眼睛,眉头微锁,沉静地摇摇头。 “哥!”罗勇还想说什么,被邵峰生生打断,“罗勇,你别仗着你们兄弟俩都是长老就可以无视帮规。老帮主还在的时候就说过,蒋家古宅,帮内任何人都不得入内。违令者,逐出福龙帮。” “帮主,是我的错!不关罗长老的事。”阿九膝行上前,“帮主交代给我事情的时候,我不小心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了底下的兄弟们,兄弟们觉得没有必要那么麻烦,只要直接进古宅,把那脏东西收拾了就好。可是谁知道那东西那么厉害……” “罗晋,谁不知道你底下人都是看你脸色做事。出了事你倒想把责任都推给几个小弟就完事?”邵峰咄咄逼人。 “够了!”老蒋生气,“罗晋,人是你的,出了事你要负起责任来。” “帮主。”只听得门外传来一声绵软娇滴的声音,阿慎抬头一看,只见一个女子,身穿紫红色旗袍,身材高挑匀称,肩上一件白狐坎肩,婀娜多姿地进来了。“龙阮给帮主请安。”女子轻轻颔首。 邵峰见龙阮进来,脸色顿时有些难看,“龙阮,你来做什么?” 龙阮微微一笑,露出脸颊上两个浅浅酒窝,“邵长老可以来,为什么我不能来?”她的声音轻柔,却透着不容置喙的强大气场。 “我们是来给帮主送驱邪器物的。”邵峰解释道。 龙阮微微歪头,看看身后的那极大箱子东西,“原来这些就是邵长老准备的劳什子,不过我看这些帮主都用不上,都撤了吧。” 邵峰脸色青一块白一块,“那你说,帮主需要什么。” 龙阮轻轻扬扬眼角,眼波流转,极度妩媚道地用手指轻抚脖颈上的银链子,只见链子上坠着的,是一个用金线缠绕的东西。“不知道邵长老有没有听说过,穿山甲的爪子是最有效的辟邪器物。古往今来,不少‘夫子’下地都会佩戴以保平安。”说着,轻轻将链子摘下来,呈到老蒋面前。 扑克脸早就听闻用穿山甲最尖利的爪子经过打磨加工,可以制成最有效的驱邪之物,只要戴着它,任何脏东西都近不了身。 “放下吧。”龙阮从小就被老蒋的父亲收养在身边,和老蒋一起长大,老蒋将她看做妹妹一般疼爱。每当他不愿意处理帮内事物的时候,想起龙阮也会勉强应付一下。 “你们四人都到齐了,罗晋手下虽然私闯了古宅……” “帮主,有件事,我还想向您汇报一下。”邵峰严肃地说道。露出了不易察觉的一抹笑。 第六十一章 惩戒 邵峰双击掌,只见一个人迅速猫着腰从门口进来,跪在老蒋面前。“帮主,我叫阿亮,是罗长老的手下。” “阿亮?我不是派你去盯着舟山海口了吗?”罗晋不敢相信,自己的命令还竟会被违抗。 “罗长老,阿亮不能再帮您隐瞒下去。不管怎么样,今天我也要把这件事情说出来。”阿亮大义凛然地说。 “阿亮,说吧,当时在海上,到底发生了什么?”邵峰露出一抹笑意。 “帮主……罗长老已经不是一次违抗帮主的命令了。”阿亮说道,“当日帮主命令罗长老出海阻止那艘渔船。不料渔船遇上了风暴,危在旦夕。罗长老竟然下令返航,还说……还说……” 阿慎看着阿亮,满脸厌恶,“这家伙,是在卖主求荣吗?这么老套的戏路,电视剧里演了那么久,怎么还在用。”阿慎凑到扑克脸耳边,小声地说。 周围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在等阿亮说下去,阿慎乍然说出这话,倒几乎让所有人听到。阿亮的脸色一下子变成了猪肝色。“帮主,我说的都是真的,绝对不是像这位先生说的一样。”说完,偷偷瞟了邵峰一眼。邵峰的脸色也一样难看。 老蒋沉默了一会儿,平静地说道,“继续说。”听得出来,老蒋的语气比之前要更加严厉一些。 阿亮瑟瑟发抖,平静了一下情绪,说道,“罗长老看到了渔船在风暴区,下令返航,还说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阿亮一口气说完,又偷偷地看了看邵峰,“这一次,帮主下令准备驱邪的东西,罗长老任由手下到帮主的古宅里……” 老蒋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倒是阿慎首先“切”了一声。 “帮主,不管怎么说,罗长老任由手进入古宅是真,如果不作惩戒,恐怕人心不服。”邵峰上前一步说。 “我就说,我最看不惯你们这些帮帮派派了,这都二十一世纪了,还搞这种君主****的把戏。什么人心不服,人心不服的还赖在福龙帮干嘛。愿意留下的不就是因为可以从这里得到好处。我就不信了,罗长老还能时时刻刻盯着手下会不会犯错?手下犯错当然由他们担着,什么事都要算到长老头上,这位长老,你恐怕早就应该被逐出去了吧?” 龙阮噗嗤一笑,温声软语道,“帮主,正是这个道理。罗长老平日里负责的可不只是他手下那些人,所有人入帮第一天起,就是由罗长老带领,然后再分配到各个长老堂主底下,要这么说,所有人犯错,都得算到罗长老头上,这恐怕不妥吧。” 老蒋目光沉静,看着仍然跪在地上的罗晋,“罗晋,你起来。” “帮主,老帮主早就下过命令,古宅不能进。更何况,罗长老的疏忽差点就让两人丧命……”邵峰着急。“如果帮主不惩罚罗长老,以后谁还会把帮规当回事。” 老蒋抬手制止邵峰继续说下去。问道,“那两个擅闯古宅的人伤地怎么样?罗晋,你说。” 罗晋很冷静,没有即将受到惩罚的惶恐,“两人伤地很重,刚抢救回来。仍然昏迷,现在重症监护室。就算活下来,以后也可能……”罗晋犹豫,他停了片刻,表情显出痛苦,“恐怕他们精神受到了很大刺激。”说完,罗晋垂下头,“是罗晋失职,还请帮主责罚。” 老蒋沉沉点头,“安抚好他们家人,请相应的疗养机构配合照顾。”说完,看向罗晋,“罗晋违抗命令在先,又疏忽到让底下人闯入古宅,受了重伤,这个责任必须承担。” “帮主!”龙阮和罗勇仍然想求情,却被老蒋阻止。 “罗晋,身为福龙帮四大长老之一,你想要维护帮内纪律吗?” “义不容辞。”罗晋没有一丝犹豫。 “那好!” “帮主,其实这次的事情,罗长老他根本就不知情。”阿九听到这里,急急忙忙地跪下来,“昨天,帮主没有找到罗长老,就给我打电话了,是我,没有传达好帮主的意思,是我,没有阻止他们进入古宅,帮主,你还是惩罚我吧。” “阿九。”罗晋看向阿九,摇摇头。 老蒋看在眼里,却不为所动,“阿亮,从今以后你到邵峰手下去吧。如果再让我知道你有什么不规矩的地方,立刻逐出福龙帮。”老蒋看向罗晋,“罗晋,今日起,撤除长老之位,罗晋之位暂交手下青龙堂堂主胡涛代理。罗晋。”老蒋深深地看了一眼罗晋,四周安静极了,所有人都在等待老蒋说出最后的决定。老蒋一字一句掷地有声,“逐出福龙帮。” “帮主!”所有人都被老蒋的决定惊到了,撤除罗晋的长老之位已算是重罚,龙阮没想到老蒋竟然会把罗晋逐出福龙帮,她呆呆地站在罗晋身后,竟然忘了要替罗晋求情。龙阮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咬咬牙,想说什么,恍恍惚惚手被罗晋拉住,只听罗晋的声音在她耳边飘过,“没关系。” 老蒋不想再听任何人说什么,他起身就往里走。罗勇却不死心,径直跟在老蒋身后,“帮主, 帮主,请帮主看在哥哥平时在帮里尽心尽力的份上,从轻发落。”罗勇三两步跑到老蒋面前,跪下来说道,“帮主,我们兄弟两个孤儿,从小跟在老帮主身边,由老帮主一手调教长大,福龙帮就是我们的家。今天哥哥被逐出福龙帮,就是被逐出家门,以后他该去哪儿。”说完,罗勇一个劲儿地冲老蒋磕头,头磕在白玉石地砖上,一声高过一声。 “起来。”老蒋声音有点颤抖,说道,“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你不要再说什么。”说完,老蒋起步往房间走去。再没回头。 “扑克脸,你有没有觉得,老蒋这回是下了狠心了?他这是在借罗晋来显示他在福龙帮的威信?” 扑克脸静静地看着老蒋消失在门后,身材微胖的老蒋,此刻竟显得有些无力,“他一定有他自己的道理。” 邵峰得意洋洋地带着阿亮离开了,只剩下罗勇龙阮还有跪在地上不愿意起来的阿九一行人,众人内心苦涩。扑克脸从是桌边站起身,径直往前厅走。 “扑克脸,等等。”阿慎追上扑克脸。“咱们就这么回来了?不是说要去古宅……” 走到门口,一人迎上来,像是店里的服务员,“蒋老板请你们到后院。请跟我来。” 邵峰带着阿亮走出老蒋店门,他觉得心情格外明亮,就跟照在他额头上的阳光一样,温暖又灿烂。 “邵长老,你说,帮主对罗长老的责罚会不会太重了一点?”阿亮跟在邵峰身边,一双细长的丹凤眼因为阳光强烈眯起来,更显得他贼眉鼠眼。 邵峰扬嘴一笑,“我也没想到,帮主会这么绝情,我原本只是打算,把罗晋拉下长老的位子,没想到帮主帮我们一步到位了。” “邵长老,我总觉得,帮主今天很奇怪。” “哪里奇怪?”邵峰走到他的车子旁边,司机帮他拉开车门。 “小的平时见帮主的机会不多,大多是听别人说起。说帮主不是糊涂人,之所以平时不在帮派里多露面,是因为……因为……老帮主。” 邵峰眼睛露出精光,“你听谁说的?” “不瞒邵长老,这话早就在底下人之间传遍了……” 邵峰见龙阮和罗勇一行人从后院出来,打断阿亮,“上车吧。”说完,率先钻进车里。 老蒋的店门口,停了很多车,早已造成交通阻塞,四周除了嘈杂的人声,汽车喇叭声更是此起彼伏。一个交警见到龙阮一行人出来,蹭蹭蹭地跑过来,“龙小姐。”交警严肃地敬个礼,“这里交通堵塞,我这就去疏通交通,请龙小姐去店里等一等。” 龙阮看到马路两边都是一望不到头的车,她刚来的时候太着急,把车随便停在马路中间,才造成了这么严重的交通堵塞。龙阮心情复杂,无奈一笑。 “哎,那辆红色的玛莎拉蒂是你的吧?怎么停车呢的。”什么人从背后抓住了龙阮的肩膀。龙阮一惊,下一秒,那人的手就被抓住,反扣在身后。 “向龙小姐道歉。”罗勇用力,那人嗷嗷直叫。 龙阮因为罗晋被罚,早就没了精气神,她叹了口气,“算了。”说完,甩出车钥匙,“帮我把车开回去。”说完,往路边走去。罗晋目送龙阮离去,拨通电话,“龙小姐在临川路口,送龙小姐回去。” 龙阮刚走到路边,一辆黑色奔驰停在她面前。龙阮回头看看罗晋的方向,头发在风中有些凌乱,她轻轻抬手,将鬓角的发丝别在耳后。 第六十二章 九环街区 老蒋将罗晋逐出福龙帮的第三天,除了偶尔听到一些人埋怨以外,其他一切无恙。老蒋指定的代理长老胡涛为人低调内敛,无论能力还是人缘,都可以与罗晋一较高下。当罗晋被逐出福龙帮,胡涛很快将罗晋的事物人手接管过来,并没有造成太大骚动。 老蒋开着车,绕出自家的车库,远远看到扑克脸站在路口。他像往常一样穿着黑色的羽绒服,立起的领子遮住了他的下巴。他漫不经心地哈出一口气,搓了搓暴露在空气里的手。 老蒋把车停在扑克脸身边的时候,他才注意到,慢慢露出浅浅的笑容。 “上车。”老蒋在车里对扑克脸说。打开门,副驾驶座上放着一个档案袋。 “这是什么?”扑克脸没有拿起来看,问道。 “你让帮忙化验的血样。结果还真是让人吃惊。你自己看看。”老蒋早就看过这份报告,如果不是扑克脸亲自交给他的,他一定会怀疑,这份血样有问题。 “是什么血?” 老蒋神秘地笑,“狐狸,没想到吧。” “原来是这样。”扑克脸敷衍,同时眉头深深地皱起来。 “你在想什么?说说看,这血真是你从妲己墓里带上来的?”换了谁都不信这个邪,“妲己墓里怎么会有新鲜的狐狸血?” “这个,恐怕还不知道。”扑克脸仔仔细细地把报告看完,重新装回档案袋里, 老蒋摇摇头,“你啊,还真是一点都没变。怎么样,房子住得还习惯吗?”老蒋又何尝不知道,扑克脸的怪癖:只要离开自己的床,就会睡不着。也许对于从小失去父母的人来说,最有安全感地方就是自己的床。 “不管怎样,还是忍忍吧。”老蒋宽慰道。 扑克脸沉默点点头,“回到杭州之后,我回去过一次。趁俞悦和阿慎回来之前。” “回去做什么?” “找一些东西。你还记得,我有一个名叫周山的同事吗?” “记得,就是那个三十多岁还是孤家寡人的老实人。”老蒋当然记得。他和周山第一次见面,是在阿慎的考古研究所里,当时阿慎还只是帮忙打下手,周山则是负责检查核对阿慎的研究结果。 “他死了。” 老蒋以为自己听错了,特意开低广播的声音,“你说什么?” “他死在妲己墓里……”扑克脸的声音有一瞬间颤抖。 “不对呀。他不是跟你们一起去美国参加研讨会了?回来的飞机上,你们考古队就出事了……他怎么会死在妲己墓里?”老蒋车子开的平稳,声音却已经慢慢焦虑起来,“你确定那个人就是周山?” “我从他身上找到了考古队的徽章。而且,他是因为中了妲己墓里的机关才死的。”扑克脸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回忆起当时的场景,“不会有错。” “那和你们一起去参加研讨会的人是谁?”老蒋问,“一个冒牌货在你们身边呆了这么久,你们都没有察觉吗?” “嗯。周山平时就比较内向寡言。”扑克脸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两枚徽章,一枚是他自己的,另一枚是周山的。扑克脸之所以一眼就知道那枚徽章属于周山,是因为徽章背面都会刻上考古队员的名字,并且所有考古队员都会将徽章随身携带。“我可能没有告诉过你,这枚徽章不是那么简单的徽章而已,他更是一个小型资料库,我们考古队所有的研究成果,都保存在这个徽章里。当然,外人是不知道的。很多人认为这只是一个考古队的队徽而已。”扑克脸摆弄起手上的徽章。 “你对妲己墓,并不是一无所知,对吗?我听那个阿慎说,你对妲己墓好像很熟悉的样子。”老蒋试探性地问。 阿慎没有像对老蒋继续隐瞒,“没错,我曾经收到一副拼图和一枚铜牌,拼图的结果就是妲己墓的地图。现在想一下,那个地图,很可能是有心人寄给我的。” “和周山有关?”老蒋百思不得其解。 “我猜想,应该是知道周山要去妲己墓的人特意寄给我的。”扑克脸沉思,“很可能,这个人也知道在考古队的周山不是真的周山。所以才把地图和铜牌寄给我,让我去证实。” “你在妲己墓里找到的那枚玉牌,可以给我看吗?”老蒋问道。 “记得俞悦发给你的那枚铜牌照片吗?和它一样。”扑克脸说道,“我想,那人之所以给我寄铜牌,是想告诉我,我在妲己墓里,要找的就是和它一模一样的玉牌。”说完从脖子里拉出一条银链子,取出玉牌。 老蒋把车停在路边,接过玉牌,仔细观摩起来。只见这枚玉牌通体呈浅绿色,剔透无比,没有一点瑕疵,正面刻着一只栩栩的九尾狐,不仅形体活灵活现,几乎可以看出九尾狐身上顺滑的毛色。背面和铜牌上一样,刻着甲骨文,甲骨文雕刻的十分精细,肉眼几乎辨识不出。让老蒋觉得震撼的是,九尾狐的眼睛呈血红色。他用手仔细摸索九尾狐的眼睛,“这眼睛,是用什么镶嵌上去的?” 扑克脸摇摇头,“我研究了一下,这块玉,没有镶嵌过的痕迹。”扑克脸将玉牌塞回衣服里。努努下巴,让老蒋继续开车。 老蒋拨动方向盘,突然想到了什么,“你们考古队的队徽也是狐狸,这之间有什么联系吗?之前你一直不肯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 扑克脸低着头,似乎在沉思该不该把这件事告诉老蒋。终于,他看到阿慎站在几百米开外的地方,“以后再说吧。” 阿慎上车后,敏感地察觉到扑克脸和老蒋两人之间气氛凝重,“怎么,又在讨论什么大事了?” 老蒋憨厚地笑,“还不是在讨论,该怎么才能见到端木龙嘛。” “那家伙,就是周老推荐给你,可以帮你解决老宅里的干尸的?”阿慎还记得,当时周老神秘兮兮地塞给老蒋一张名片。叮嘱道,千万不能让端木龙知道是他推荐的。 “我听说这个端木龙,是著名的物理学家。怎么周老会推荐他呢?”扑克脸问道。 “你可能不知道,当年他突然宣布不再继续物理研究,然后就从学术行业里彻底消失了。至今还被物理学家们称为异类。” “我派人查过了,这张名片上的地址在九环街区。” “九环街区是什么地方?”阿慎盯着名片上的地址。 扑克脸看看老蒋,示意由他来解释。接着,他闭起眼睛养神。 老蒋解释道,“九环街区,也叫九街十八巷,在明清时期是州府最主要的街道,后来清政府垮台,经过民国、军阀混战时期,到现在,城市不断扩建改建,那里许多地方已经被拆迁。”老蒋扫了扫阿慎手上的名片,“那个地址,不知道能不能找到。” 老蒋说完,车子里的空气顿时安静下来,有那么一瞬,谁也没有说话。扑克脸突然说道,“阿慎,你小时候,也住在那片街区。”扑克脸仍然闭着眼睛,声音很轻,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阿慎惊讶,“小时候住在那里?为什么后来搬家了?” 老蒋看看扑克脸,眼神里尽是担忧。老蒋当然知道,当年的阿慎,因为父母双亡,不得不搬出九环街区。在那之后,九环街区遭到拆除。“当然是因为拆迁的原因,像我家也是,不得不从街区搬出来。” 阿慎没有听出老蒋话里的遮掩,突然笑了,“就凭你们祖祖辈辈的身份,在街区里不引人注目也难吧?” 老蒋呵呵一笑,“那还是我爷爷在世时的事情了,帮派还没现在这么大。到后来我爸掌管之后,才迅速扩大,那个时候,我们早就已经搬出九环街区了。” 聊着聊着,车子不知不觉已经开了一个多小时,靠近九环街区的时候,老蒋突然重重地踩了刹车。 “怎么了?”由于惯性,阿慎扑倒在前面椅背上,“刹车踩这么猛。” “你们看?”老蒋一早就派人查过九环街区的现状,当时汇报给他的是,九环街区因为一些钉子户集体抗议,政府的拆迁计划得以搁置。后来不知道为什么,那些钉子户几乎一夜之间搬离了九环街区。与此同时,政府部门也再没有提起九环街区的拆迁计划。几十年来,九环街区成为了一座古旧的空城,在城市边缘逐渐被人遗忘。 “这么大个地方,怎么会就像被人忘记一样?”阿慎遥遥望去,整个九环街区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雾气当中。 “后来,政府规划时,将这外围规划成工业用地,几十年来,几乎所有的工业垃圾都被排放到九环街区,污染十分严重。”老蒋说着,取出口罩分别交给扑克脸和阿慎,“如果不是端木龙的这张名片,我还真不知道,他也是九环街区的人。” “这里变成了这个样子,端木龙恐怕跟我们一样,早就已经不在这里了吧?”阿慎说道。 老蒋点头,“那当然。” 阿慎看着眼前笼罩在雾气里那一望不到头的残破老旧的居民楼,带着哭腔说,“既然人都不在了,我们来干嘛?看那里乌烟瘴气的,我才不去。去了之后说不定立刻就会毒发身亡。” “我的手下查到,前不久,端木龙回到这里,从他的老宅子里拿走了什么。”说完,老蒋和扑克脸双双带上口罩,下了车。 “既然东西都被拿走了,咱还来干吗。直接找到端木龙不就可以了嘛,再说,我们只是找端木龙降个妖除个魔,这么调查人家隐私,好吗?”阿慎眉头皱的不能再紧,看着老蒋和扑克脸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一咬牙,也下了车。他刚下车就反悔了,即使戴着口罩,空气里依然一股呛鼻气味,伴随着强烈的恶臭钻进他鼻孔。强烈的恶心袭来,他捂住嘴巴,想回到车里。只听嘟的一声,车子被老蒋锁上。 第六十三章 逆鳞 九环街区外城由城墙围绕,部分地方城墙因为当年拆迁办动工损毁。透过低矮残破的城墙可以看到城内如地狱一般的景象。整个街区如同笼罩在灰色的瘴气之中,断壁残垣在蒙蒙灰色里看不真切,视线被阻,一眼望不到头。迷蒙的天空中,似乎隐现着吞噬生命的恐怖怪兽。 “我们真的要进去吗?”阿慎不自觉地又往后退两步,“是不是应该带个防毒面具?” “没你想象的那么恐怖,空气里大多是雾霾,只不过微尘颗粒要更多一些,加上河水都被排放了化学品,街区一边又成为了垃圾站,理所当然环境差一点。”老蒋乐呵呵地解释。 “亏你能解释地这么轻松,这地方,恐怕老鼠也不会呆。我的妈妈呀,都说交友不慎会短命,这话说的可真对……”阿慎说话的语气完全透露出口罩下他哭丧着的表情。 扑克脸已经慢慢走远,在浓雾里,依稀只能辨认他的轮廓。老蒋推他阿慎一把,说道,“别再磨蹭了,走吧。” “你说,我以前住这?”阿慎左边看看,右边瞧瞧,越看越觉得胆战心惊。隔着口罩,就能闻到一股刺鼻的腐臭味,到处都是凌乱的垃圾和无人打理的破旧,“这里面不会有丧尸吧?那个《生化危机》里面大概就是这样的场景”阿慎声音颤抖地问。 老蒋倒不在意这些,继续往前走,轻松地向阿慎解释,“小的时候,我记得这里是买豆腐的王婆家,她有个很漂亮的女儿,街区的人再远也愿意到她家买豆腐。”老蒋指着另一家店说,“这一家店是街区最著名的点心店,从清朝就延续下来的手工艺,百年老店了。真可惜……” “你可真是一副荣归故里的模样,也不知道我从这里出去会不会减寿几年。”阿慎使劲憋了口气,实在憋不住了,捂住嘴不耐烦道,“我说,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找到端木龙的老家?” “谁说我们是来找端木龙的老家的?端木龙早就已经搬走了,就算找到他老家又能怎样?”老蒋遥遥望着走在前头的扑克脸,只见扑克脸这里看看,那里看看。时不时走近一个房子里,又很快从里面走出来。 “那我们来干嘛?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阿慎清清嗓子,心里的不满已经积蓄到爆发的临界值。 老蒋眼睛眯成一条缝,手勾住阿慎的肩膀,笑道,“别着急,俗话都说了,常回家看看。不能因为家乡变成了垃圾场,就不回来看了。说不定能想起什么呢。”老蒋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语气登时变得严肃无比,这让阿慎为止一震,急忙撇开老蒋的手,“大男人,勾肩搭背,很容易被人误会的……”说完,看向前头,只见前面空荡荡的,他刚说出口的话经过层层雾气稀释,很快安静下来。“咦,扑克脸呢?” 老蒋看看地形,严肃的表情下,眼睛放出精亮的光,看着前面的房子一动不动。“到了。” 老蒋和阿慎的右前方,是一栋独幢的房子,房子由钢筋水泥砌成,辅之以木结构的外观,竟显得古色古香。“这是哪里?” “你一点印象也没有?”老蒋调侃道。 阿慎微微皱起眉头,闭上眼睛。很久,他眉头微松,“有点熟悉……” 老蒋不屑一笑,“进去吧。” 阿慎站着没动,他忽然说,“这个院子里有一个石井。我记得,我小时候,差点掉在里面。因此,家里人才把井缘修高了……我的房间,在……楼上西北面。” 老蒋往前走的脚步突然停下了。他不敢相信,这个他认为是假冒的阿慎,竟然原原本本地把应该是扑克脸的记忆说出来了。他愣了一刹那,忽然回头对阿慎说,“你先在这里等一下。”说完,直接跑进了房子里。 扑克脸在他自己的房间里找东西,忽然,老蒋出现在他身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刀,抵住扑克脸的腰背部,“说,你到底是谁。” 扑克脸叹了口气,“你不是早就认出我了吗?” 老蒋把匕首往前探了探,“你知道我一旦认定你之后就不会问你要证据,可是阿慎性格特征单一,但凡只要见过他的人,对他的性格都能产生正确的认识。如果再做一定的调查,基本能掌握阿慎的全部。模仿他太简单。更何况,你的外表和阿慎一点也不像,也没有做过整形的记录。说,你到底是谁?” 扑克脸怔了怔,“我八岁那年,父母双亡。俞教授收留了我。我学习结束后,从事考古行业,和俞悦订了婚……这些都是可以调查到的。”说着,扑克脸慢慢回转身来,平静地看着老蒋,“我和你从小就认识,两家是世交。你母亲在我父母去世当晚,受了精神刺激,至今还在疗养院里,这个消息,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再说一个只有我们俩知道的事,“那个鲛人尸变不是平白无故的。是因为你,曾经拔了它的一块鱼鳞……” 老蒋的刀渐渐松了,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你怎么知道?” “还记得你曾给我看你的项链吗?虽然在琥珀里,可是我还是一眼就看出来那是鱼鳞。当时,我察觉出你的表情有异样,就查了一下那个鱼鳞所属的种类,可是怎么查也没有查到。直到你说起鲛人,我才明白过来。”阿慎说完,又回身过去找东西。 老蒋怔在当下,“你说,是因为我拔了它的鱼鳞它才尸变的?难道不是因为我把它从海底带到了岸上?” “如果是因为你把它带到岸上,那带回来的时候它就会尸变,而不是在几年后。你好好想想,是不是你拔了它的逆鳞之后,才陆续发生那么多不好的事情。”扑克脸在床边蹲下身,整个探到床底下。好像床底下有什么东西。 传说中,逆鳞是龙脖子上一片白色月牙状的鳞片,逆鳞一旦被触及,就会触怒巨龙。“我当时看到的时候,只觉得那个鳞片很特别,没想到鲛人身上也有逆鳞。”老蒋回忆起当时的情景。那天,是祭祖的日子。每一年的祭祖,都是他自己亲自操办。那天他像往常一样回祠堂祭司,跟在身边的,是一直以来的两个保镖。他打开祠堂的门,让保镖留在门口守卫,他一个人带着香烛纸钱进了祠堂。按照程序完成祭祖之后,他突然想到了那个鲛人的干尸。于是也想趁机会祭拜一下鲛人,毕竟这几年太过顺风顺水,让老蒋对鲛人暗暗地心怀感激。祠堂里没有电灯,借着几支蜡烛的光,老蒋来到盛放鲛人的玻璃缸边,他静静地看着玻璃缸里的鲛人。那鲛人虽说已经死了很多年,尸体已经变成了干尸,可是当时老蒋看着它的时候,那具干尸好像有了生命一般,和老蒋对视着。老蒋浑身颤抖,不由自主地跪在它面前。直待老蒋回过神来,他已经跪了好一会儿,鲛人的干尸一成不变地待在浴缸里,只是一具干尸。老蒋摸摸额头上的冷汗,刚想起身,忽然看到眼前闪过一道微弱的白光。他定睛看过去,只见鲛人干尸的后脖颈处有一片小小的白色的东西。老蒋心生好奇,举着烛台把头凑到鱼缸上。借着摇曳的烛光,老蒋看清楚,那是一片白色的鳞片,即使鲛人已成干尸,那片鳞片却还如鲛人活着一般,闪着莹莹白光。 老蒋从事了这么多年的古玩行业,也没见过这么剔透莹润的东西。那片白色鳞片闪现的光,比夜明珠更柔和,也比任何光都莹润。在这个昏暗的祠堂里,像一枚小小的弯月,散发着皎洁的光。老蒋的心为之一动,他慢慢伸出手。 “我也不知道,当时,整个人都不受控制了……如果早知道。”老蒋捶捶头,懊悔道。“当时把它拔下来的时候,根本什么异常也没有。” “如果早知道你会忘了我还在门外,我才不会让你先进来。”门口响起阿慎的声音。 扑克脸已经从床底下钻出来,淡淡地说,“大概,那具干尸之所以没有腐化,就是因为逆鳞存在的缘故。” “嘿嘿,这回手贱了吧,手贱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尸变了?” “不止如此。那天陪我去祭祖的两个保镖,出任务的时候先后被人错手杀死。再后来,帮里的其他弟兄也相继出事。短短一个月,先后死了十几个人。那天,我一直觉得奇怪,直到那天和扑克脸一起去古宅,才知道,那个鲛人尸变了。” “不管起因是什么,我们现在要做的,是要找到降服这个东西的办法。”扑克脸说完,从写字台旁边的角落里拉出一个大箱子。 “那些是什么?”阿慎问道。“这里原本是我家,怎么我不记得有这些东西……”阿慎说着后退一步,语塞起来,“你到底是谁?” 第六十四章 记忆线索 窗外因为严重的污染,能见度很低,空气里弥漫着恶臭。阿慎三人在阿慎父母的老房子里呆了很久,扑克脸才从书桌边取出一个红木箱子。 “那是什么?”自从妲己墓之后,阿慎已经恢复了一些记忆,模糊零散的,即使是这样,很多事情他依旧想不起来。与扑克脸和老蒋的相识,让他觉得这一切都并不真实。老蒋拥有强大的背景,背后的势力强大到老蒋自己都不自知;扑克脸更是一个谜,他不知道他的身份,阿慎觉得,他现在经历的一切,他现在走的每一步,都在跟着扑克脸的脚步,往前走着。阿慎摇摇头,退后一步,“你到底是谁?” 扑克脸看看阿慎,又看看老蒋,什么话也不说,自顾自打开箱子。 “哦,你当然会觉得奇怪,扑克脸怎么轻车熟路就找到你家的东西了。说起来,这还是我告诉他的,让他找当年你爸妈留下的东西。我以前听你说过,你把它们都整理在一个大 箱子里。是这个吗?”老蒋假装诧异,拍拍阿慎的肩膀,哈哈笑了两声,“你看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很多事情不得兄弟我帮你记着吗?” “是吗?”阿慎半信半疑地说。 “可不是,你看,这不找到了吗?”老蒋避开阿慎怀疑的目光,蹲在箱子边上。这是一个很大的红木箱子,正面用锁锁着,锁是普通的铜锁。扑克脸走出房间,没一会儿就取来一把榔头。哐当两下敲开锁。 自始至终,阿慎在旁边没说一句话。直到箱子打来,老蒋把阿慎招过来,说道,“你看看,这些东西你还有印象吗?”边说边朝扑克脸挤眉弄眼。 扑克脸假装没看到,靠在写字台边,静静地看着蹲在箱子前的老蒋和阿慎。 箱子里放着很多东西,显得凌乱不堪。从阿慎小时候的玩具到一些不知名的东西。阿慎把它们一一取出来放到地板上。阿慎一边把它们从箱子里搬出来,一边闭目回忆,时而皱眉,时而松一口气,时而又像陷入了回忆。就这样,很长时间之后,箱子里所有的东西都已经排列在面前,几乎占据了整整一个房间。 老蒋跨越所有的东西,站到扑克脸旁边,轻声说,“这些东西,你都想带走吗?或者你好好想想,挑其中的一两样。” 阿慎还在看,突然说道,“我记得这个,这个是我小时候最喜欢的玩具,是我爸爸去美国的时候帮我带的。”阿慎所说的乐高玩具,被收藏在一个小铁盒子里,从数量上来看,已经残缺不全。阿慎将它们捧在怀里,很久都不愿意把它放下。“这个,是我小时候第一个物理模型,和爸爸一起做的……这些……”阿慎好像不太能想起来其他的,他撑着脑袋冥思苦想。 “这些,我想把它们都带走。”阿慎看着铺陈在地板上的旧物,突然说道,“这些对我来说,都是非常重要的东西。我想把它们都带走。” 老蒋为难地看看扑克脸。但是扑克脸没有任何反应地点点头。说道,“把东西都装进箱子吧,都带走。”说完,竟首先蹲下去,把东西一一收进箱子里。 “好了,阿慎,这些东西本来就是你的,你想带走没问题。不过这些都是没用的东西,小的时候你被俞悦爸妈收养的时候,重要的东西都已经带走了。你看,你就挑几样有用的拿走吧。”老蒋试探性地问。 阿慎固执地摇头,“不,这些我都要带走。” 扑克脸抬起的手怔了一瞬间,很快继续整理。阿慎说完也蹲下来。老蒋见状,特意蹲在扑克脸和阿慎之间,挡住阿慎的视线,轻轻对扑克脸说,“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会有你的记忆。走到门口他就想起来这是他家……哦不对,是你家……哎,是阿慎的家!” 扑克脸默默地点点头,偷偷将一本笔记本塞进怀里。 收拾停当,老蒋和阿慎抬着硕大的箱子,装进后备箱。扑克脸冷冷地说了句,“我先去端木龙家。” 老蒋想拦住他,无奈脱不开手,只能一边看着扑克脸的背影一边催促阿慎加快脚步。等两人手忙脚乱地把东西放好,阿慎骂道,“他妈妈的,扑克脸怎么好意思丢下我们两个干苦力的。” 老蒋斜瞄他一眼,“干苦力的是我吧,这些可都是你的东西。”说完愣是觉得自己说错话了,看着塞在后备箱里的箱子,心里暗暗叹口气,“走吧。” “我们是要找端木龙收拾那个尸变的鲛人,跑到这乌烟瘴气的地方做什么?”阿慎越往前走越不停打退堂鼓。 “你想走的话,现在还来得及。”老蒋一点也不想跟他客气。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人,假装阿慎还装地挺像。他突然意识到,眼前的这个人,凭什么冒出来就被当成了阿慎,难道俞悦没有怀疑这个人只是整了个容或者带了个面具吗?“阿慎。”老蒋叫住阿慎。 阿慎走在前头,正在仔细地走路,埋怨道,“端木龙家是不是已经被垃圾淹没了,怎么越往前走,垃圾越多,环境也更恶劣?”乍然听到老蒋叫他,他愣愣地回头。刚一回头,迎面而来的是老蒋的大手,老蒋的手从他脖颈一路往脸上滑。阿慎被老蒋无厘头的动作惊到了,竟愣愣地没有还手,仍有老蒋将他的脸摸了个遍。心里火起,“你妈妈的,大白天调戏我吗?!” 老蒋嘿嘿地笑,手上的触感还在,光滑没有一点戴人皮面具的痕迹,难道他整过容?“看你皮肤好,所以摸摸。” 阿慎不置可否,“哪里有你的好,油水足,皮肤那个油光水滑的,哪是我们皮糙肉厚能比的。”说完,转身要走。 “阿慎,你身上那个疤还在吗?” “哪个疤?平时上山下地的,身上疤还真不少,不知道你说的哪个?” “右腿膝盖上的那个疤。到这里我才想起来,那条疤还是在这里摔到的。” 阿慎没有怀疑老蒋的心思,撩起有裤腿,“是这个?” 老蒋蹲下来看,阿慎的右膝盖处,一道长条形的白色疤痕,与皮肤不同的白色突兀着。老蒋尴尬,“哦,对,就是这条疤。” “你今天还真奇怪,像在核验身份一样。其实别说是你了,我也对我自己的身份感到奇怪,明明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偏偏有那么多记得我的人在,分分钟提醒我就是那个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慎博士。俞悦甚至还强迫我看了那个脑科专家,叫……叫什么我不记得了,反正那人也麻烦地紧。做了一大串检查,最后跟我说,我什么病都没有。” 老蒋沉浸在自己的思考里,“扑克脸,无论性格学识身手,是阿慎没错,而且能说出来我跟他特有的经历……可是这个阿慎,无论是身上的痕迹还是一点点恢复的记忆,也都是阿慎的……” “扑克脸在那里。”阿慎跑向扑克脸,好像跟他说了什么。扑克脸和阿慎身高一样,隔着雾霾,老蒋竟然有一瞬间看不清哪个是扑克脸哪个是阿慎。 “这是什么?”阿慎从门口捡起一张报纸,看了起来。 报纸的头版上赫然映着几个大字,《713列车乘客绑架事件》 “这个我知道,是1996年时候的大案。当时解放号的所有乘客都被绑架上了麦积山。不说这个了,扑克脸找到什么了?” “什么也没有,不过……你还记得,端木龙离开九环街区是在哪一年吗?”扑克脸看着报纸,突然问。 “我爸结婚的时候就搬出了九环街区,之后很少见到端木龙……我还记得,那时候他还不叫端木龙,是叫……,总之端木这个姓,应该是收养他的人家的。”老蒋仔细回忆,疑惑道。“也不知道端木龙回来,从这里拿走了什么。他看向森森的老宅,端木龙的老家甚至比阿慎家还要破旧。“也难怪,自从端木龙离开之后,这个房子就再没人来过。” “他爸妈呢?”阿慎问道。 “就是因为那个列车绑架案,端木龙的父母被绑匪杀了,只剩下他一个。”老蒋说道,“在这之后,端木龙就被带走了。” “先走吧。”扑克脸率先往回走。 “我也走了,再待一会儿,我可能要被熏晕了。” 老蒋轻笑,“看来下次来真要戴防毒面具了。” “还有下次吗?”阿慎惊恐地说,“这种地方,一辈子来一次都嫌多,我总算是明白,这里没有再被规划的原因了,现在最缺的不是住宅区也不是商业区,而是垃圾场。” “无论如何,这些都是历史留下来的,就这样被污染,太可惜了……”老蒋感叹。 “这有什么,功利一点讲,这些都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活人偶尔来串串门的场所,除了增长一些吹牛谈资,还真没什么用处,不如当垃圾场来的实在。”阿慎吐槽时走的飞快,很快赶超了扑克脸。扑克脸走在他们前头,像是在思考什么。就在阿慎超过他的一刹那,扑克脸突然往回走,重新捡起了落在门前的报纸。 第六十五章 绑架案 一路上,扑克脸一直在看那份旧报纸,惹地阿慎好奇地紧,“你看了快一个小时,这份报纸都快被你看出花来了。究竟看什么看的这么认真?”阿慎凑过去,发现扑克脸仍然在看那起绑架事件的报道。阿慎问起来,扑克脸便闷闷地回答,“单从这一份报道看不出什么。” 阿慎立刻无语,“看不出什么,你还能看一个多小时?” 扑克脸没有听懂阿慎话里的嘲讽,“这份报道是绑匪把人质都绑上山之后,对政府要求赎金的报道。这个绑架案应该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我印象里也是,当年这个事情闹地沸沸扬扬的,但具体情况,我倒是记不清楚了。”老蒋回答道。“总之,结果是绑匪把人给放了,受到了制裁。后来再没有出什么大乱子。” “可能是收到了赎金吧。”阿慎干脆地说。 扑克脸却暗自摇头,“不会,绑匪杀了人,不会收到赎金就放人了事……”扑克脸阴沉着一张脸,把报纸折叠起来,收进口袋。双手插在口袋里,头一歪,靠着窗户睡着了。 “这家伙,永远这么没心没肺。说睡就能睡。”阿慎放下椅背,架起二郎腿,嘀咕道,“老蒋,跑了这一趟,才发现端木龙名片上的地址不是他现在的地址,之后你打算要怎么找他?” 老蒋沉缓一笑,“我已经派兄弟们出去找了。应该很快就可以找到。” 车子在平缓地向前,阿慎只觉眼皮越来越重,视线跟着涣散,很快,他就昏昏睡了过去。 等他醒过来,扑克脸已经不在车上了。他找了一圈,问开车的老蒋扑克脸的行踪。 “他呀,刚下车了。”老蒋不愿意多说,自在地吹起了口哨。“刚才俞悦来过电话了,我很快把你送回去。” 阿慎伸个懒腰,“别管她,先送我回家,折腾了这么久,老子要好好补个觉。” 老蒋嘴角微扬,怀着同情的心情将阿慎送到了别墅区门口。 车子乍然停下,惹来了阿慎的不满,“我说老蒋,你司机当到底,怎么着也得把我送到家门口。” 老蒋悠然地笑,“我还有事,你就在这里下吧。” 坐车的哪里拗地过开车的。阿慎只得开了车门悻悻离去。边走嘴里还轻声咒骂着,直到他远远地看到俞悦从他房子里冲出来,手上拿着电话,目光极其复杂地看着他。紧跟在俞悦后面的两个中年夫妻,神情激动万分。他猛地刹住脚步,怔怔地看着他即将迈入的关系中…… “我哪能告诉他,俞悦带着她爸妈到他家……哦,不对,到你家去守株待兔。”老蒋压低声音对扑克脸说,很显然,他根本抑制不住心里的窃喜。倒是坐在一旁的扑克脸,表情没有一点变化,倒是好像因为严肃而更阴沉了一些。他翻过一张张报纸,陈旧的报纸散发出特有的油墨味,突然他说,“你看这里。” 老蒋把一大叠报纸挪到他面前,看到大标题,才察觉,“这是绑架案的第一篇报道?” 扑克脸点点头,“绑匪绑架了713列车的最后一节车厢,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老蒋想了一会儿,“越是最后的车厢,越是豪华。也就是说,那些人绑架的是……” “都是这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老蒋看完一篇接一篇报道,关于列车绑架案,所有的报道都占据了头版头条。 看完报道,老蒋和扑克脸才了解了事情的情况。这事情得从麦积山的特殊性说起。 民国时期的麦积山,土壤比较肥沃,利于庄家作物生长,所以被当地人称为麦积山。当时军阀混战,举国上下一片混乱。麦积山一面环山一面迎河,地理位置特殊,又能有很好的收成,自然成了流民贼寇的必争之地。很快,麦积山上聚集了一群无家可归的混混贼寇。原本这些流寇就是因为没有口粮走上了偷盗抢劫的路子。占领了麦积山之后,这些人很快从了良,再也没有下山犯案。这些人在山头耕作,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很快在山顶建起了一个村庄,名叫麦积村,可以说山上的人都过着避世而桃源般的生活。山底下的人十分羡慕麦积山的山民不用受到战火纷扰。由于麦积山周围地势险峻,整个麦积山呈现易守难攻弄的环境,加上村名原本就是寇贼出身,很少有人敢上山惹事。就连抗战时期,麦积山也没有受到太多战争波及。直到新中国成立,麦积山成为了公家的地,不再是麦积村的私有财产。加上麦积山上风景秀丽,当地政府着意将麦积山打造成当地特色景区。这一规划遭到麦积村村名的强烈反对。尽管政府在当时采取了妥协政策,也因此对麦积村的村民采取了差别对待政策。麦积村的村直到后来的九十年代依然没有通电,通自来水。山上的村民仍然过着古朴的生活,燃灯烛,从井里取水。双方僵持了几十年,直到后来政府明文规定,要求麦积村村民搬离山顶。民愤民怨加在一起,就发生了那起713列车绑架案。 绑架案发生之后,政府首先收到绑匪的要求,就是要求政府可以允许村民以后可以继续住在山顶,并且将麦积山设为村民的私人用地。几经辗转之后,双方互不妥协。村民杀了几名人质,大概是害怕受到法律制裁,这才收下政府的五万元调解金,放了人质。 说到人质,报纸上还特地提到,绑架的队伍里有几名洋人,当然麦积村的村民虽然没有受过教育,好歹知道洋人不能动。洋人被他们绑上了山,倒是受到好吃好喝的款待,只是断了他们与山下的联系。起初那几个洋人还心有余悸,到后来几乎忘了自己是被绑架而来的了。更让人不敢相信的是,后来麦积村村民因犯法要受到法律制裁,那几名洋人还要求大使馆出面帮村民求情。所以除了那几个杀人的村民,其余村民一律轻罚。 扑克脸看着老蒋,静静地等他读完,“有几个地方,我觉得非常奇怪。” 老蒋略一思考,“第一,村民是因为政府要求其搬离麦积山才爆发了民怨,最后怎么会因为五万元调解金就轻易放弃了几十年安稳居住的家园?” “既然到了杀了的地步,就不会那么轻易放弃原来的要求。”扑克脸点头。“这中间,肯定没那么简单。” “现在想想,在我十几岁的时候,麦积山就已经成了旅游景区,初中时候春游还去过一次,山上已经没人住了。听导游说,原来的麦积村已经被修建成了山顶的餐馆。那些人去哪里了呢?”老蒋若有所思。 “这也是一个问题,我查过之后的报纸,完全没有刊登这个消息。按照常理来说,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记者是不会错过这么好的题材的,毕竟麦积山的村民寻求的,正是所有百姓共同寻求的,只不过是采用了暴力的方式而已。”扑克脸深深看向老蒋,突然扬了扬嘴角,假装对这个问题浑不在意,接着说,“你觉得,这些报道还有什么问题。” 老蒋被扑克脸的问题问懵了,“还有?! 扑克脸平静地将报纸合上,“还有一个,也是我一直想不通的。” “是什么?”老蒋到底没看出来,好奇心驱使,让他有点不耐烦。他紧紧盯着扑克脸,唯恐他会错过什么。 “住在山上的村民们,生活方式一直延续民国时期的。从民国到1996年,这之间中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可是,这些村民,竟然可以那么快适应时代变化,一下子就可以想到怎么样威胁到政府,而且,还能知道绑架哪些人对政府的威胁力最大。” 老蒋拍拍手,“你是说,这些村民,不像是自发地进行这次绑架?” “很有可能。但是,不管怎么样,我们的想法首先要得到证实。” “怎么证实,除非找到当时麦积山的村民。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些村民都不知道去哪里了。怎么找?” 扑克脸意味深长地看着老蒋。 老蒋摆摆手,“那不行,就算我动用帮派势力找人,也不见得就能找到。更何况,我刚处理了罗晋的事情,帮内很多兄弟对我的处决很有意见,这个时候我不能做这么无厘头的事。” 扑克脸执著地看着老蒋,脸眼神都没有改变一下。 老蒋急的直跺脚,“真的不行,别看我说出来名头响当当,但我这个帮主平时不管事,更不愿意对底下人施加淫威。” 扑克脸慢慢起身,捧着报纸把报纸送回原位。老蒋急地从椅子上跳起来,直奔向扑克脸,解释道,“真的不是我不愿意帮你,只是大海捞针,太难了。” 扑克脸把报纸放到报夹里,回头定定地看着老蒋,“不需要那么复杂,只要你把你帮派的名册拿出来就可以了。” 第六十六章 福叔 老蒋愣在那里,“你说什么?为什么只要名册就好了?” “我也是推测,当年,麦积山上的村民和政府协调了那么多次都没有结果,为什么后来只用5万就让村民甘心放人。更何况,报纸上虽然竭力想弥补这一漏洞,有心人还是会觉得奇怪。究竟是谁,会让村民和政府都能妥协?”扑克脸深深地看着越来越迷惑的老蒋。 老蒋不知道扑克脸所为何意,那么多年前的事情,单单凭报纸上的报道,就真的可以知道当时的原委吗?就算报纸上有漏洞,也不能说明报纸对这件事的发展有所隐瞒。更何况,这可是所有人都关注的大案。老蒋心里疑惑着,但到底还有一丝念头,这个念头在扑克脸的暗示下越来越明确,他慢慢地说,“你的意思是,当年福龙帮也参与进去了?” 扑克脸嘴角微微上扬,“不是福龙帮,是你父亲,他应该是在看到村民杀害人质的报道之后,觉得不能了再坐视不理,才以福龙帮帮主的身份出面的。” “为什么通过福龙帮的名册就可以找到那些人?” “我是根据那五万元调解金判断出来的。你试想一下,如果你是你父亲,参与进来之后,双方调解完就了事了吗?这区区五万块就可以让已经犯了杀人罪的村民们罢休吗?” 老蒋略一思考,直接否认,“不,按照我父亲的为人,他一定会帮助村民在山下重新找到安身之所。” “那些村民都是犯过事的人,社会会怎么接纳他们?他们以后该怎么工作生活?” “所以,你的意思是?福龙帮收留了他们?” “如果我想的没错,有一部分人,也许随着时间过去,后代出生,已经脱离了福龙帮。但是一定还有人,留在帮内。” 老蒋冷静地说,“只要查一下现在还在帮内的1996年入帮会的人员名单,就可以知道了。可是……”老蒋说到这里,欲言又止。终于,他说道,“我这就让人查一下。” 老蒋去打电话的间隙,扑克脸整理好背包,走出市图书馆。 就在老蒋刚刚挂完电话,准备回去找扑克脸的时候,收到了阿慎的电话。 “扑克脸,你等一下。”老蒋匆匆追上正在等红灯的扑克脸,“阿慎说,他知道端木龙的新地址了。” 扑克脸眼睛一亮,跳上车,“他怎么会知道?” “要说这个还真是巧,他刚回去就被俞悦逮了个正着。阿慎和我们一起的这几天,俞悦天天待在他家等他回来。阿慎刚回去,俞悦就要他交代他去哪了……” 扑克脸阴沉着一张脸,“说重点。” 老蒋自知自己好像说了不该说的话,“是俞悦,俞悦曾经因为徽章的事情,由霍医生带着去了端木龙的家里。” “徽章?” “应该就是你们考古队的徽章。因为这个徽章,还上过《哓科说科学》的访谈节目,好像是在你失踪后不久,俞悦被派去采访贵州省施工队队长失踪事件,就在那个地方,俞悦得到了你的徽章。”老蒋回头看看扑克脸的表情,扑克脸紧抿着嘴,老蒋继续说,“我记得当时看你们在美国研讨会的直播,你们考古队员的徽章都好好地别在胸口,俞悦怎么会从那个地方得到你的徽章呢?”老蒋知道扑克脸一定比他更加疑惑,但还是不自觉地看了看扑克脸。 只见扑克脸嘴唇微动,想说什么,只是内心仍有挣扎,一直没有说出口。直到老蒋在红灯路口猛地踩下刹车,“阿慎!连我你也不能说吗?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容貌全变,身体瘦弱,到底怎么回事?” 扑克脸内心依然挣扎,他想了一会儿,抬头看到前方红灯变成了绿灯,他松了口气,“等尸变的事情结束之后,我会好好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扑克脸转向老蒋,轻轻地说,“开车吧。” 老蒋双手紧紧握住方向盘,有些恼也不好发作。默默踩了油门,车子往前而去,一路两人再也没有说话。直到阿慎和俞悦上车。 “你告诉我地址不就行了?”阿慎埋怨道。 “不行,我也要一起去。”俞悦比阿慎还拗,早就先阿慎一步钻进车厢。冲阿慎做鬼脸,“不然你又会跑地没影。” “你!” 俞悦已经稳稳当当地坐下,关上车门,轻飘飘地对老蒋说了句,“老蒋,掉头。” 老蒋抱着看好戏的心情对俞悦微微点头,“是。” “你倒是做足了司机的样子。”阿慎吐槽道。 “当然,全程为你们服务。”老蒋并不介意阿慎的调侃,含笑说着。把车开出了别墅区。 在俞悦的全程人工导航下,他们终于在傍晚五点前把车停在端木龙别墅门口。时下已入冬,整个别墅周围枯叶漫布,别墅的铁门上爬满了蔷薇树枝。天空黑沉的厉害,乌云的笼罩下显得特别阴沉。别墅里没有一盏灯亮着。 “好像没人在。”俞悦搓搓手,踮脚往别墅里看过去。 “这房子,看着根本就是很久没人住的样子,你看那里面,完全没打扫。”阿慎指着铁门里的庭院,绿色常青树很久没有修剪,枝杈疯长,地上到处飘着落叶,冷风吹过,风卷起落叶和灰尘,洋洋洒洒飞老远。 老蒋整理西装,按响门铃。 偌大的别墅里,只剩下福叔一人,他检查完所有的门窗,正准备回到他的卧房。突然听到门铃的声音,一声接一声,从楼下传来。福叔关掉走廊里的灯,以最快的速度走进书房,一边走,一边拨通电话。从书房的位置可以看到大门口的情况。福叔站在窗帘后,窥视着门口的四人,他用有些沙哑的声音对着电话说道,“老爷,他们来了。”说完挂了电话…… 俞悦四人等的急不可耐,“你确定那时候你真的见到端木龙了?这房子看着像很久没人住过了,你见的不会是鬼吧?”阿慎不满俞悦擅自跟来,终于逮到机会挖苦她。 “不会,端木龙的这个宅子曾经上过杂志,是他研究玄学之后定下的住所。才短短一年,不会这么快搬家。”天色越来越暗,头顶上是滚滚黑云,眼看就要下雪了。俞悦满心焦急,按了这么久门铃,宅子里一点反应也没有。一眼望过去,宅子里明显的没有一点人气。说不定,还真的像阿慎所说,端木龙已经不在这里了。 “再等等吧。”老蒋倒是很镇定,他又按了按门铃。扑克脸也没有丝毫不耐烦。即使暴雪将至,两人依然沉稳如泰山。 扑克脸靠近铁门,刚刚,他好像看到宅子里有灯光,那灯光很快就消失了。是自己看错了吗?他微微皱了皱眉,仔细地打量起这个宅子。宅子占地很大,大门面朝东南方向,整体呈现代中式风格。正门右边,是一条宽阔蜿蜒的走廊。正门紧闭,即使两边装有落地玻璃窗,因为窗帘被拉上,完全看不到宅子里的景象。二楼更是如此。此刻整栋宅子里漆黑一片,在几乎是黑暗的天色下,越来越看不真切。越是在这样的光线下,视线越是不经意地被一点暖光吸引。 “有人来了。”扑克脸小声地说道,视线没有离开那一点光。 所有人都凑到铁门前,“这景象,怎么越看越瘆人呢。像不像是上演荒山公寓?” 俞悦心里紧张,又不想在阿慎面前示弱,“别瞎说。” 等人走得近了,俞悦才看清楚来人的面目,她不禁低呼,“福叔。” 老头儿还是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他走到大门口,扫了扫俞悦四人,声音冷淡“你们找谁?” 俞悦首先回答道,“福叔你好,我是今年秋天来拜访过端木先生的俞悦,这是我的名片。”俞悦把随身携带的名片从铁栅栏里递过去。 福叔接下,礼貌地看了一眼,点点头,“俞小姐,我记得你。你们今天来是……?” “请问端木先生在吗?我们有很重要的事情找他。” 福叔回答,“不好意思,我们端木先生很久以前就去美国了。” “那他大概什么时候回来?”俞悦接着问。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可以把端木先生的联系方式给你,你可以直接联系他。”福叔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给俞悦。 “你知道她会来?”扑克脸看看纸条上已经写好的电话号码,显然这是提前准备好的。 福叔被扑克脸问地愣了一瞬,很快他说道,“我从窗口看到俞小姐了,想到端木先生的嘱咐,就提前写好了号码。” “对,以前端木龙说过,让我带阿慎来见他。大概是担心我找不到他,所以才嘱咐福叔留下号码的。”俞悦像福叔道过谢。 福叔抬头看看天空,说道,“快下雪了,你们还是快下山吧。不然等会下了雪,盘山公路很容易出事故。” 众人告别福叔,这才下山。 第六十七章 事故 俞悦四人刚上车,天空就开始窸窸窣窣地下起了雪珠子,滴滴答答地砸在车子上。四人匆匆告别了福叔,以最快的速度往山下开。 “雪越下越大了。”俞悦看着窗外灰蒙蒙一片,说道。 “你们抓紧了。”老蒋猛地踩下油门,汽车在盘山公路上飞快地前行,黑暗里,远光灯的灯柱里,雪花纷纷扬扬。一片片雪扑在汽车挡风玻璃上,雨刷几近疯狂地左右摇摆。 “老蒋慢一点。” “距离下山还有十几公里的路,这雪这么大,开地越慢,到时候大雪封山,开车更危险了。”老蒋不顾俞悦反对,继续飞速往前开。 车子沿着山壁转过一个又一个弯,车子左边是高仗的峭壁,右边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只有两车道的盘山公路已经落了一层薄薄的雪,加上气温很低,路面已经结了层薄薄的冰。车子在这样的路面上行驶,时不时打滑让车里的人更加胆战心惊。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老蒋手心里更是直冒汗。 “我勒个去!”只听后排的阿慎骂了声,一束强光扫过挡风玻璃,直射到所有人面门上。刺耳的喇叭声响彻深林…… “你说什么?”高泽坐在办公桌前,脸色都变了,他急忙打出电话,“最近找到卓先生的行踪了吗?” “高先生,至今还没有找到。” 高泽啪地一声挂上电话,用森冷的声音说道,“把那人带上来。”高泽吩咐完,坐立不安,来回踱步,直到门被打开。 两个身穿白色大褂的人,将奄奄一息的卓凡送到高泽面前。此时的卓凡已经瘦弱不堪,奄奄一息。由两人架着拖进高泽的办公室。 高泽有些慌乱,强自镇定,“把他放下。” 两人丝毫没有留意到高泽的不安,顺手就将卓凡扔在地上,报告说,“还有和他一起的老人,因为禁受不住实验,已经死了。” 躺在地上的卓凡因为吃痛轻轻呻吟了一声,但没有动。 高泽走下来,蹲在卓凡旁边,抬起他的头。卓凡嘴唇微动,双眼紧闭。“你们把他怎么了?”高泽冷冷地问,与他目光交接的人都不禁浑身颤抖。 “高先生,就是按照寻常的实验程序,研究他的体质,连同……连同那些人一起。”其中一人回答道,高泽脸色越来越阴沉,“怎么我从来都不知道这事?” “高先生从美国回来那天,这人和另外一个人闯进了基地,被发现了。因为其中一人在地下负一楼,企图救下牢里的那些人。所以理所当然把他们当成了一伙……” “身份确认了吗?”高泽说道,“有没有实验报告?” 轰隆轰隆的闷雷声在头顶响起,风吹地窗帘翻卷翩飞,可以听到海浪怒吼的声音。 两人察觉到高泽极力压制的怒意,指着桌上怯怯地说,“报告刚才已经提交上来了。” 高泽拿起手边的报告,快速翻了一下,“dna的结果呢?” 门口飞快走进来一个人,快速地提交上一份文件,“高先生,这是结果。” 高泽双手背在身后,紧握成拳,“你说。” 来人看看高泽,又看看其他两人,这才有了胆气说出口“报告显示……dna99.9%符合。”他颤抖着把结论说完,立刻后退一步,几乎就要跪下。 与此同时,整个基地外电闪雷鸣,轰隆巨雷在头顶炸开,高泽房间的灯立刻熄灭了。 高泽没有动,剩下的三人更是大气不敢出。劈过天际的闪电打亮了房间,高泽的脸上青筋跳动,在闪电光亮下显得格外可怖。卓凡倒在厚厚的地毯上,身上只穿了单薄的衣服,冷风冷雨打地他浑身瑟瑟发抖,他忍不住呻吟。 “还愣着做什么,把卓先生安排到最好的房间,请医生过来。”说完,不忘补充一句,“不能让美国那边知道。” 三人颤颤领命而去。高泽随手揭下衣架上的大衣,帮卓凡裹紧。 整个建筑都笼罩在黑暗和沉重里,伊利亚斯蜷缩在黑暗里,在过去的几个月里,他由于得了传染病,一直被隔绝在独立的小屋子里。这段时间,他昏睡的时候比清醒的时候多地多。经常昏昏沉沉地感觉自己被灌下去什么,但是身体却没有一点好转。经过几个月病魔的摧残,他已经瘦弱不堪,几乎连站的力气也没有,所以长时间以来他都是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伊利亚斯是地下部落的一员,当时他随大祭司和玛依莎进行太阳祭典,还没明白怎么回事,自己就被麻醉枪打中,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被隔绝在这里。刚开始,他经常会和隔壁的人说说话,因为语言相通,他才知道原来这里所有的人,都是他们部族的人,只是分别被关押在不同的房间。刚被带进来的那几天里,伊利亚斯还可以听到所有人的说话声,清脆响亮的说话声里都是焦虑和恐慌,随着时间过去,随着一个个人被带走,说话声渐渐消失了,偶尔传来女人的一两声哭泣,尽力压抑的哭声,在黑暗里钻进他的耳朵,钻进他的心里。从这里被带走的人越来越多,剩下的人越来越少,谁也不知道那些被带走的人都经历了什么,反正他们再也没有回来过。这几个月从最开始到现在,伊利亚斯始终很安静地蜷缩着,直到现在也没有人来带走他。 可是今天,他感觉很不一样,周围依然很平静,只是眼前的一点光竟然熄灭了。他缓缓睁开眼睛,看向门上的那个窗户,窗户外一片漆黑。伊利亚斯觉得身上好像有了力气,这几个月以来第一次不那么虚弱。他撑起身体,缓缓地走到门边。栅栏镂空的窗户外,是雨水湿重的空气,走道里没有一点光。他抓着栏杆,四处观望。 终于过了一会儿,走道里有了人声,像是什么人走了过来。他们一边走还一边说着什么,“听说高先生今天发了好大的火。” “高先生难得来这里,怎么会发火?” “你还不知道吗?你还记得上次我们抓到的那两个人吗?擅自闯进来的人。当时还以为是这些人的同党,结果dna检查结果显示,这个人竟然有户籍信息。” “那又怎么样,还有个老头也一样死了。在这个人不知神不觉的地方,死一两个人算什么。” “要是普通人还好说,但是那个人身份还好像很不一般。高先生亲自看了看,之后还命人收拾了最好的房间并请了医生上去。” “是什么人这么重要?” “谁也不知道,反正两个主管的研究员已经被罚了,也不知道高先生接下来会不会还有其他处罚。” 伊利亚斯扒在窗户上,把脸抵上栏杆,尽可能地往外面看。那两人打着手电筒走近了,光也更亮了一些。伊利亚斯突然说道,“哎,你们两个。” 手电光首先照过来,倒是出乎意料的平和“小伙子,你要什么?” “你们说的那个人,是卓凡吗?” “什么卓凡?” “就是关在我旁边的人,今早被带走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那两人的脸色有些变了,“你是说,他姓卓?” 伊利亚斯点点头,“他自从被你们关起来之后,天天都喊自己是杂志社记者卓凡什么的,你们都没有听到吗?” “真的姓卓?” 伊利亚斯莫名其妙,“姓卓怎么了?” 那两人再不回答他的问题,立刻举着手电离开了。 伊利亚斯百思不得其解,不就是一个杂志社记者么,怎么弄地这里的人这么紧张。到底什么来头?他想了想,又回去躺着。 很快,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高泽发火的原因是因为这个叫卓凡的。黑暗里,一人躲到墙后,拨通了电话,“喂,端木先生”……“是,高泽已经发现了那个人就是卓凡。” 俞国华播打俞悦的电话,“俞悦这孩子,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吴锦听着电视新闻,把水杯递给俞国华,“你也别把俞悦管那么死,都是大姑娘了,知道分寸。” 俞国华眉头紧锁,“你也看出来了吧?自从阿慎回来之后,跟以前那是真的不一样了,怎么能不让人担心?现在俞悦什么都不愿意跟我们说,怎么能让我放心。” “你说的也是,现在的阿慎,跟以前简直一点相像的地方也没有,也不知道到底经历了什么。”吴锦握住遥控板,打算换台。 俞国华和吴锦沉默的间隙里,新闻主持人的播音显得格外突兀。“现在插播一条消息。青山盘山公路上发生一起交通事故,宝马五系越野车翻下公路,车上三人身受重伤,已经送到医院救治。现在青山盘山公路已经因积雪封山。原在山腰上的端木龙宅邸也没有人,前日有知情人士给出消息,端木龙先生已前往美国……” 叮铃铃……电话响起来,吴锦视线没有移开屏幕,自然而然地接起电话。电话刚接起来不久,她脸色都变了,“老俞,快,起来,去医院,俞悦出事了!” 第六十八章 事界之门 俞悦醒过来,视线迷糊,白晃晃的天花板在旋转一样。病床边有人在说话,过了很久,俞悦才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 “医生,你确定她没事吗?”俞悦听出来,是她母亲的声音。 “是,已经做过全身检查了,确实没事,就连皮外伤也没有。”说话的声音平稳温和,应该是医生。 俞悦的母亲好像根本不信,“这怎么可能,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故,怎么可能一点伤都没有?” 俞悦轻轻地咳嗽一声。吴锦闻声,立刻撇下医生来到病床边,“悦悦,你醒了!” 医生闻言也跟过来,查看了俞悦的状况,收起听筒。确认俞悦没有任何不舒服之后,医生说道,“俞小姐可以留院观察两天,也可以出院。” 这让俞悦和吴锦再度感到吃惊不已。俞悦想起当时他们正拜访完端木龙的宅邸后往山下赶,雪下地大极了,满目灯光下都是纷扬的雪花。后来好像是因为车速过快,再加上迎面而来的车灯晃了老蒋的眼,老蒋来不及刹车,车子就落下了山崖。 “老蒋他们呢?”俞悦着急地问。 吴锦安慰道,“幸好你们翻车的地方已经接近山脚,加上那旁边新修了马路。你们发生事故后立刻就有人报了警。” “另外两个和你一起送来的人,他们和你一样,都没事。” 俞悦安下心来,心里隐隐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等等,怎么是两个?不是三个吗?”俞悦坐起来。 医生疑惑地打开查房记录,用笔尖在上面一一核对,“一个叫蒋金国,一个叫吴慎。就这两个。” 俞悦忽然才想起来,她一直不知道扑克脸的真名叫什么,于是又试探性地问道,“和我一起送来的就只有这两个人吗?” 医生不知道俞悦到底在执着些什么,有些不耐烦地点点头,“就只有这两个。” 俞悦从床上下来,吴锦想要搀她,俞悦撇开她的手,焦急地问医生,“他们在哪里?” “一个已经出院了,还有一个在旁边病房。” 俞悦往旁边病房走去,只见靠门的病床上,阿慎睡地四仰八叉,还没醒过来。护士帮他更换了一瓶生理盐水,朝俞悦露出温和的笑容。 老蒋站在门外,敲敲门,没有回应。老蒋把耳朵贴在门上,嘀咕道,“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门开了,房间里漆黑一片。老蒋把手上的袋子甩出去,“喏。” “什么?”扑克脸并不热切的声音。 “担心你受伤。” 扑克脸把老蒋带过来的医药用品放到桌上,握紧拳头,“我没事。” 老蒋察觉到扑克脸极力忍耐,寒冬腊月的,他额头上竟然有汗渗出来。急忙抓过他的手,察觉到他手轻微的颤抖。“伤到哪里了?” 扑克脸摇摇头,用力咬住嘴唇,摊开双手。他的手心,是一道深刻而钝重的伤痕。 “怎么弄的?”老蒋麻利地用生理盐水帮扑克脸清洗,“幸好我猜到你不愿意去医院的原因,买了这些东西。” 扑克脸苦笑,“是啊,要是不小心在医院留下信息,到时候我跟阿慎,该会引起多大混乱。” “那时候,你们俩一样的dna就足够引起各个学术界骚乱了。”老蒋手忙脚乱地帮扑克脸包扎好。 “你怎么知道我们两个有一样的dna?”扑克脸吃痛,紧皱眉头却一声不吭。 “你伤成这样都不愿意去医院,这还不能知道吗?”老蒋把扑克脸的手放下,收拾好东西,“我可以断定你是真的阿慎,可是同样也否认不了他是假的。我之前听俞悦说过,她之所以没有怀疑那个人就是阿慎,不单单是因为他的长相,更重要的是,他的dna检验结果。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所以来向你求证。” “求证什么?”扑克脸把手藏进袖口里,盘腿坐在沙发上,显得漫不经心。就仿佛他们谈论事情根本与他无关。 “俞悦和阿慎可能不记得了,可是我还记得,我们掉下去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老蒋似乎在回忆,“你从我眼前消失了……” 扑克脸轻笑,笑地勉强,“你想说什么。” “你手掌心的伤,是不是你的徽章弄伤的?”老蒋直盯盯地看着扑克脸,心里已经开始心虚地不行。扑克脸移开目光,从口袋里摸出徽章,“你说是这个吗?” 扑克脸当然知道,老蒋的习惯。老蒋身为福龙帮的帮主,面对自己不确定的事情,在对方吐出事情真相之前绝对不会表现出一点疑虑和困惑。 老蒋依然在等待扑克脸的回答,扑克脸却越来越漫不经心,手上把玩起那枚徽章,他把徽章在手心翻过来又翻过去,就连老蒋都要不耐烦了,扑克脸才慢悠悠地抬起头来,“你听说过事界之门吗?” “没听过。”老蒋听扑克脸这话说地太随便,随口答道。 扑克脸蹭地站起身,打开门“那就回去吧。” 老蒋可没想到扑克脸这么快就翻脸了,这刚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挡下扑克脸送客的架势,拍拍脑袋装作使劲思考的样子,“你刚说什么门?……”“哦,对世界之门?什么世界之门?这个世界还有门?”老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为防扑克脸再度赶他走,急忙掏出手机,“我查一下。是怎么写的?” 扑克脸的脸色很差,这个老蒋,平时在手下面前一副正儿八经的权威模样,到了扑克脸这里为什么每次都是这么狼狈?刚才好不容易有了一点帮主的架势,怎么他扑克脸才抛出一句话,整个就破了功。 “好了。”扑克脸送上门,回到椅子边坐下,“事界之门,就是人们通常说的,连接两个平行世界的大门。” 手机从老蒋手里滑落,等老蒋反应过来,扑克脸已经稳稳当当地把手机放到桌上,继续说,“我怀疑,我曾经有通过那扇门……” 老蒋吓地脸都绿了,嘴巴不经意间张开,“你……没事吧。”老蒋从来没听说过这么荒谬的事情,伸手去触碰扑克脸的额头。“是不是刚刚伤到脑袋了?”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手会受伤么?”扑克脸任由老蒋手忙脚乱地查看他是不是哪里有病,一边异常冷静地说,“事故之前,我一直摸索这枚徽章,出事的时候,本能地紧紧握住了它,可是它却好像钻进我手里去了一样。那时候,车子在下坠,手上没有一点痛感,直到我清醒过来,才发现手上全是血。再抬头,你们都不见了,自己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周围一片虚空……”扑克脸越说,声音显地越茫然。“和当时一样……” “喂,喂!”老蒋抬手在扑克脸面前晃了晃,“你没事吧?”要说无论阿慎说什么,老蒋都会相信。不过眼前的阿慎太不寻常,竟然也会出现迷惑茫然的表情。自从老蒋和阿慎认识,阿慎对知识的掌握能力以及对现实情况的判断能力都让老蒋佩服地五体投地,仿佛这世界上没有阿慎不知道的事情。现在的情况是怎么回事,阿慎这样的表情,让老蒋觉得很不安。“你别吓我。” “老蒋,你可能不知道。飞机出事的时候,我也到过那个地方……”扑克脸喃喃地说。 老蒋体贴地把阿慎扶到椅子上,将信将疑地说,“现在很多科学家都已经肯定平行世界的存在了,你也不要耿耿于怀,你刚说的什么门,有就有,跟我们也没多大关系,不要太在意的。” 老蒋满以为自己的话可以让扑克脸得到一点安慰,没想到扑克脸执著地摇摇头。“那天飞机失事,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活了下来,我活下来,很可能跟事界之门有关。可是,即使活了下来,我也已经不是原来的阿慎了……”扑克脸双手在膝盖上摊开,盯着手心看。左手缠绕的绷带下,露出一点殷红。 “到底怎么回事?” “你想知道吗?”扑克脸抬起头,愣愣地看着老蒋,嘴巴不住地颤抖,“我现在知道的,很多都是推测,可是经过刚才的事故,我已经有些肯定了……” 老蒋看着扑克脸,坚定地点点头。到底是什么,可以让阿慎一反常态。 扑克脸微微张嘴,刚想说什么,突然,桌子上的手机发出响亮的声音,是俞悦的电话。扑克脸瞥了一眼手机,表情瞬间变回了原来的冷静。 老蒋无奈地接起电话,“喂。” 电话那头是俞悦焦急的声音,“老蒋,你在哪?” “我和扑克脸在一起。” 俞悦听到这里,放了心。她叮嘱了两句,终于挂了电话。 俞悦的身后,阿慎已经醒过来,他愣愣地看着雪白的天花板,一动不动。 在护士的提醒下,俞悦坐到阿慎旁边,关切地询问阿慎现在的情况。阿慎一动不动,甚至眼珠也一点不动,这让俞悦多少有点害怕,她摇摇他的手。 阿慎的手指微微蜷缩,艰难地张口,声音像飘在空气里一般,“俞悦,我……可能,不是阿慎。” 第六十九章 接近绑架案的真相 几天之后,俞悦和阿慎相继出院。到了出院的日子,阿慎却赖着不愿意出院了。俞悦和老蒋赶到医院,阿慎正抱着床上的栏杆怎么也不肯下床。桑护士长好说歹说,阿慎也不愿意下来。 俞悦抱歉地向桑护士长道歉,护士长为难地冲俞悦打招呼,表示愿意把现场交给俞悦,自己暂时先离开了。 “又抽什么风了,去美国的飞机都已经定好了。”俞悦设法把阿慎拖下床来。 老蒋在一旁看着,耸耸肩,“俞悦,我真是越来越佩服你了。” “什么?”俞悦一边对付死赖着的阿慎,一边抽出精力问道。 “通吃啊。”老蒋在心里默默地想,和扑克脸在一起的时候,俞悦温顺如小猫,真没想到…… “什么?”俞悦当然没听懂老蒋的话。 “老蒋是说,你现在像母老虎。”阿慎死命攥着不肯撒手。 “你说什么,我像母老虎,你要是乖乖撒手,我至于这样吗?”俞悦急地想哭。 “等等!我不是跟你说的很清楚了嘛,我不是阿慎。要我说多少遍你才懂。” 听阿慎这么说,俞悦憋了很久的眼泪终于落下来,手上的动作也停下来。老蒋这才意识到事情的症结,“你不愿意出院就为了这个?” 阿慎撇撇嘴,“那不就是,我要在这里重新验一下dna。俞悦说我的dna和慎博士一样的,这怎么可能,我又不是慎博士。”说完,阿慎盘腿坐在床上,“不能出院。” 老蒋心里暗自发笑,面上却严肃地上前劝说道,“就算你出了医院,dna一样可以验,只要……” “这次我要第一个看到结果,我总觉得一直被别人忽悠,我怎么可能是慎博士呢。”阿慎赖着不动。 俞悦还想说什么,被老蒋拦下来,“你怎么觉得自己不是阿慎?难道你不相信俞悦?” 阿慎垂下头,很久没理过的头发垂在额前,遮住了他的眼神。“我想起了一些事情……不管怎么样,我要在这里等。” “可是明天去美国……”俞悦求助似地看着老蒋。老蒋知道俞悦在担心什么。端木龙曾经当着俞悦的面断言阿慎会死,她要亲自带着阿慎前去。老蒋自信地笑了笑,“阿慎,这样吧。这间医院的院长和我是朋友,我会让他结果一出来,就寄给你,谁也不给看。这样可以了吧?” 阿慎似信非信地看看老蒋。 老蒋无奈地摇摇头,伸手按下了护士铃,很快,护士长赶来。老蒋看到桑护士,笑笑说道,“请问,你们院长在吗?” 护士长看看坐在床上已经安静下来的阿慎,又看看老蒋,赶忙回答道,“在的,我这就叫院长来。” 不出一会儿,院长走进病房。一见到老蒋,热情地打起招呼,“金国,听说你前两天出事,怎么才住院就出院了?” “章叔叔,你好。我已经没事了。”寒暄完毕,朝阿慎努努嘴。 阿慎依然有些不信,“你可以帮我验证dna?” “慎博士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要验dna?” 老蒋苦笑着小声地说道,“阿慎出事之后,这里不太好,总是怀疑自己不是真的阿慎,所以这不……” 章院长心领神会,点点头道,“当然,到时候结果会寄给你亲启。在这之前,谁也看不到。” 阿慎看看院长坚定的眼神,又看看老蒋一副得意的样子。终于点点头,郑重地说道,“那麻烦章院长了。” 终于帮阿慎办妥了出院手续,等到一切准备妥当,所有人都准备着去美国的时候,老蒋收到属下的报告。 “什么,查到名单了?……我就在医院门口……”手机听筒抵在耳边,老蒋回头,望着高高的医院楼层发呆。 “你们先走。”老蒋怔怔地说。 阿慎想说点什么揶揄一下老蒋,结果被俞悦拖进车里。俞悦阴沉着一张脸,“我们先走。” “发生什么事了?你跟老蒋心照不宣了些什么,只有我是那个不明真相的群众?” “一定是福龙帮又出了什么事。” 扑克脸接到老蒋的电话,很快赶到医院。老蒋正在手术室门口等着,罗晋和罗勇两人,一个坐在椅子上安安静静地等待,另一个则蹲在地上,把脸埋在膝盖里。手术室门口的手术灯表示手术仍在进行中。 老蒋站起来,迎上扑克脸的目光。他和扑克脸两人一起往楼道里走。 “哥,那个人是谁?”罗勇不禁问道。 罗晋根本没心情回答弟弟的问题,转头看亮着的手术灯,摇摇头。 “就是那个在手术室里的人?” 老蒋沉重地点点头。“刚刚发生的车祸,也没抓到肇事者,我已经派人去查了。”老蒋心里无比沉重,近来帮派里的人接二连三地出事,已经让他心力交瘁。“总之明天就去美国找端木龙了,解决了尸变之后,一切都会好起来。” 扑克脸突然问道,“他是最后一个了吗?” “是,据底下人回报是这样,当年福龙帮收留了麦积村里的一些人,这些人之中,就只剩下他了。罗晋和罗勇当年还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想知道的事,只能问他了。” 接下来的三个小时,手术一直在进行中。老蒋还有帮派事务,交代了几声就回去了。留下扑克脸和罗氏兄弟两人等在手术室门口。 罗勇等的不耐烦了,点燃一根烟,被罗晋瞪了回去。罗勇满不情愿地把烟熄灭,瞥到扑克脸,“喂,你是谁,怎么还没走?” 罗晋也看看扑克脸,“我见过你。” “我是蒋金国的朋友。有一些事情,想问一下你们的父亲。”扑克脸很平静,完全没有任何情绪的波澜。这惹得罗勇更加不快,“我父亲现在这个样子,你还要问一些事情?!”罗勇因为生气而面目狰狞,古铜色的皮肤因怒意紧绷,嘴唇不住颤抖,他两步冲过来揪起扑克脸的领口,把扑克脸揪起来。诧异道“你……”他脸上的惊诧表情还没消失,就听罗晋斥责声而来,“罗勇,这里是医院!” 罗勇惊讶的表情转为不安,他手松开,放下扑克脸。扑克脸没有一丝不快,他越过罗勇的肩膀看向罗晋,“1996年麦积山上发生绑架案的时候,你应该已经到了记事的年纪。” 罗晋瞪大了眼睛,“你是谁?为什么打听那件事?” “我只想知道,为什么麦积山上的村民,会集体参与绑架案。” 罗晋咬咬牙,他不想去回忆那一段日子。他闭上眼睛撇开头,硬生生地说,“我不知道!” 扑克脸没有强求,轻轻嗯了一声,回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罗勇却没有动,“哥,你们在说什么……”他缓缓回头看向罗晋,“什么绑架案?” 罗晋看着罗勇的目光,突然变得格外严厉,“别再说了!” 墙上的手术灯灭了。罗晋首先冲到门口,“医生,我父亲他怎么样了?” 医生看着罗晋,长长叹了口气,摇摇头,“你们进去见他最后一面吧。”罗晋罗勇先后冲进手术室。 扑克脸刚走到床头,罗长庆已经快不行了。迷糊中,他的视线越过床头,看到了扑克脸,“你是谁?” 床上的老人依然被医疗仪器环绕,身上插满了管子。看得出来这里刚进行了一场重大的手术,而手术台上的这个人,已经到了生命的最后时刻。 扑克脸站着没有动,“你听过吴粤这个人吗?” 罗长庆听到这个名字,突然整个人抽搐了一下,他用力抬起头,瞪大了眼睛朝扑克脸看去。 几近茫然的眼神突然变的有神,他不断呢喃着吴粤这个名字,嘴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最后,还是等到你了……” 罗晋被父亲罗长庆的表现惊到,难道他就是父亲一直在等的人?可是眼前的少年,看上去才二十几岁的样子,一定是九零后吧。当年绑架案发生的时候,他才几岁…… 扑克脸慢慢朝罗长庆走去,罗晋往后退开位置给扑克脸。 扑克脸站在病床边,平静地看着这个已经走到生命尽头的老人。老人像是达成了夙愿一般,一片安详,他平静地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扑克脸望着老人满脸的皱纹,“当年绑架案,你们想要绑架的对象,是吴粤吗?” “你都知道啊。”老人声音沙哑,说话有些艰难,“可是没想到,绑了整整一节车厢的人,吴粤却不在里面……”老人伸出手,握住扑克脸的手腕,“少年,你是……” 看得出来,扑克脸极力克制着,他说道,“我是谁不重要。”语气虽轻,却是不容置疑的拒绝。 老人眼眸里尽是失望,“做下那样的事,也是我们咎由自取……” 扑克脸的眸子里冷冷的,“当年的事,有谁指使你们吗?” 老人浑身一震,不知识因为体力不支还是因为受到了强烈的震动,他浑身轻微颤抖起来,握住扑克脸手腕的手不自觉加重了力道,他睁大眼睛,用尽全身力气微微抬头,“是……” “父亲……”罗晋和罗勇齐声低呼。 扑克脸心头顿松,如同手腕上的力道一下子松懈了一般。眼前的老人已经死了,瞪大了眼睛直视天花板,嘴巴微张,仿佛还有什么话要说,但是那些话,永远也说不出口了。 手腕上还残留着老人手心的力道,他手指微微蜷曲,往手术室门口走去。 扑克脸出来后,两名男护士就进了手术室。扑克脸打算离开,毕竟留在这里也得不到任何信息。他拿起手机,拨打老蒋的电话。 “是,结束了。罗长庆死了。”挂完电话,扑克脸发现罗晋站在他旁边。罗晋眼眶微红,礼貌地问道,“可以谈谈吗?” 扑克脸望着这个男人,点点头。 第七十章 基地的实验 海上的暴风雨持续了好几天后,终于放晴。高泽原本只打算在岛上留一天,卓凡的出现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自从发现卓凡到这一天,已经过了一个星期。卓凡的治疗没有间断,可以从卓凡逐渐红润的脸色,看出卓凡的身体已经有所好转,只是卓凡依旧没有醒过来。 这天早上,高泽终于爆发了他的不耐烦,“怎么这么多天了,人依然没有醒?” 负责卓凡治疗和看护的分别是岛上的田光医生和他的助手陈慧。田医生很早之前就将卓凡的症状报告给高泽:卓凡因为之前进行了一系列的实验,无论是身体机能还是精神状态,都已经受到了不可逆的创伤,不复从前。 “高先生,您是否考虑将卓先生转移到其他地方?”田光在高泽终于平静下来之后,没有回答高泽的问题,而是直接给予高泽建议。 高泽看着病床上的卓凡,冷静地目光格外犀利。 田光知道这个时候的高泽,已经恢复了理智,“如果让醒过来的卓凡发现这里……” “就算送走了他,也于事无补吧。” “可是卓先生没有证据,而且根本不会有人找到这里……”田光医生说道。“更何况,卓凡的脑部因为实验已经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损伤,根据以前的实验的结果来看,有一部分实验对象甚至会出现记忆混乱丧失,所以我认为,卓先生很可能也不会记得这里发生的事。” 高泽沉默中,望着卓凡平稳地呼吸着。“这件事,无论如何不能传出去,尤其是不能让端木先生知道。” 田光先生怔了一下,重复道,“就是那个在美国的端木先生?……”问完,田光愣在那里。 “很多事情不是你该知道的。”高泽冷冷地说。 田光像是被下了通牒一般,立刻回答道,“是,一定不会让卓先生的事情传出去。” “另外,安排直升机。我要回美国。”高泽的目光落在卓凡身上,“他和我一起。” 田光知道,这个卓凡和端木先生关系不一般,既不能让他出事,也不能让端木先生知道卓凡的事。他们口中的端木先生,他从来也只是听说过,是美国总部的研究总指挥,就连眼前的高泽,也要对他惟命是从。病床上的卓凡和端木先生,到底有怎样的关系?田光思考着退下去,要说这个卓凡也是福大命大,在最关键的实验之前被发现了身份,要是晚一步,他就会成为第一个人类牺牲品。 田光腰间的呼叫机响了,“什么事?” “田医生,你赶紧来一下,36号出事了。” 田光当然知道,36号出事意味着什么。他急忙往电梯走去。空荡荡的楼道里响起他匆忙的脚步声。 “出什么事了?”田医生刚进实验室,尽管带着口罩,一阵浓烈的血腥味还是钻进他的鼻子。他皱了皱眉头,越过前来迎接他的助手的肩头,不禁被眼前的场面惊到了。 几名身穿白大褂的实验人员正在清理现场,地上的血渍隐现,“柯博士,田医生来了。” 站在那里的柯博士回头,他有着二分之一的印度人血统,因此皮肤黝黑,脸部轮廓像是由刻刀雕刻一般,显得异常刚毅。眼瞳深邃而漆黑。“田医生来了,你看这个人是不是没救了。” 田医生走到柯博士身边,他们脚边的仪器下横亘着一具尸体,尸体早就因身体上密密麻麻的伤痕流血过多而死。伤痕甚至出现在脸上,密密麻麻撕扯开脸部肌肉,这个人早已面目全非。田医生只是站着看了一眼,便不忍心再看,说道,“已经死了。” “抬出去吧。”柯博士轻描淡写地说,大步回到控制台,“37号实验者准备。” 田医生一听,立刻反对,“柯博士,现在还没到做人体实验的时候,上次我们用狐狸做实验,并不算成功,你也看到,就算狐狸成功传送进了妲己墓穴里,可是狐狸在还传送之前就已经死了。” “田医生,你应该清楚,你只是医生。”说完,继续说道,“而且这个人身体一直很弱,就算不用做实验,也活不了多久。”柯博士打开身边的仪器开关,用不容反驳的语气说道,“准备第37号实验者。” “你别忘了,他们是人。”田医生情绪激动,可是再也没人听他说话。正如柯博士说的,他只是这个基地的医生,没有权利干涉实验方案。田医生紧抓住手里的病例,冲回到病房。 高泽还在那里。田光摔下手里的病例卡,“高泽,他们现在在用活人做实验,你知不知道!”田医生抓住高泽的领子,“你知不知道,刚才第一个进行人体转移的实验失败了,那个人死了!” “你难道现在才知道,我们参与的是什么实验吗?”高泽任由田光抓着衣领,冷冷地说。 田光手一松,目光颤抖,他像寻求支撑一般看着高泽,很久才说,“还会死更多的人吗?” “那天,这些人举行太阳祭的时候,你和我一起把他们从月光湖带回来,你就该想到他们会有这样的下场。这些人不属于这个世界,就算死,也不会有人在意。可是他们的死,却可以帮我们找到事界之门,这是足以震惊世界的重大发现。” “我们已经通过狐狸实现了空间转移,为什么这样还不够?”田光声音颤抖,不断退缩。 “那你认为,把这些人带回来是为了什么?仅仅为了研究他们异于我们的生理特征?”高泽瞪大了眼睛,满目凶狠。“他们不是普通人,他们跟我们不一样。这一点你最清楚!” “唔……你们在说什么?”病床上传来虚弱的声音。卓凡醒了。 高泽转过头,瞪视着卓凡。卓凡被高泽的目光吓了一跳,瑟缩进被子,显地非常害怕,“你是谁?” 高泽心里的气愤渐渐退去,他平缓了语气,对身边魂不守舍的田医生说道,“去帮卓凡看看,至少这个人,你可以救。”说完,他离开了病房。 病房里很安静,卓凡依旧被高泽的目光震慑,缩在被子里一动不动。田医生怔在当下,移不开步伐。很久以后,田光捡起了地上的病历卡,病历卡的第一页就是36号实验者的档案,他将病例卡放在卓凡的床头柜上。卓凡顺着田医生手上的动作看过去。 “伊利亚斯……伊利亚斯……”卓凡轻轻地叫着病历卡上的名字,然后抬头,看着田光,“我好像认识这个人。” 卓凡的目光散漫而空洞,好像根本不是在看田医生,“你说什么,带你回家?打开……门?……”卓凡点点头。 “卓先生……”田光和卓凡四目交接。这时候,卓凡仿佛突然清醒过来,眨眨眼睛,“你是谁?” 田光自我介绍道,“我是这里的医生,你感觉怎么样。” 突然,卓凡捂着脑袋加起来,看样子,他的头很疼。他弓着身子压在被子上,被子里传来他闷闷的低吼声。田光很紧张,这是很多实验者都会有的症状,这代表,卓凡刚才试着回忆一些事情,正是这样的努力,让他头疼欲裂。 卓凡的记忆应该受到了损伤。 田光招来他的助手陈慧,让陈慧照料卓凡。自己则退出来到高泽房间,当他刚出卓凡病房的时候,他接到通知,第37号也死了。他已经恢复了平静,亦或有些麻木。他慢慢走到高泽的房间,“高先生,卓凡失忆了。” “很好,准备直升机,我要带卓凡去美国。” “带我一起去,我会帮你好好照顾卓凡,毕竟我最清楚卓凡的病况和病因。卓凡这个样子,根本不可能进普通医院就医。” “美国总部有的是医生。”高泽冷冷地说道。 “但是高先生,不会用总部的医生吧,这样端木先生就会知道了。”田光看着高泽的高大的背影,“我会帮你好好照料卓凡,毕竟,卓凡会是您最有利的筹码。” 高泽慢慢回过头,脸部轮廓在窗外的光线下显得明亮,“筹码?”他轻蔑地一笑,“我并不需要什么筹码。” 田光嘴角微扬,背在背后的手紧握着,手心里全是汗,“不,您需要,您需要用卓凡来对付端木先生,毕竟像高先生这样有才能有野心的人,是不会想一直居于端木先生之下的。” 高泽望着田光,视线没有一丝偏离。冷冽的目光射过来,让田光无法躲闪。 笃笃笃,是敲门的声音。 “进来”高泽说道,终于在来人进门之后,移开了视线。 “高先生,这是今天实验的报告。请过目。” “放下。” 田光默默地打算退出去,高泽的气场早已压得他透不过气来,他已经丧失了和高泽继续谈判的勇气。他颤抖着手握住门把手。 “通知下去,我很快就离开。”高泽抬眼看看田光的背影,“和田光医生一起。” 田光用力按下门把手,僵硬的嘴角微微上扬。 第七十一章 再见端木龙 “阿慎,如果你再不走快一点,我们就赶不上飞机了。”俞悦站在自动扶梯上,看看手表,对身后的阿慎大喊。 阿慎磨磨蹭蹭地走上扶梯,赶上俞悦,在她耳边说道,“你有没有觉得,好像有人跟着我们。” “你自从出院了以后就变得疑神疑鬼的?这里是机场,这么大的地方,谁来看你。”俞悦瞥了瞥四周,周围的人都在赶自己的路,没有任何阿慎所说的可疑的人。 “阿慎,先把偶像包袱放一放。”老蒋看也不看阿慎,说道。忽然凑到扑克脸耳边,“你有没有察觉到?” “嗯。”扑克脸背着一个很大的行李包,站在老蒋旁边,行李包几乎将他身体都遮挡住。 “你是不是又瘦了?”老蒋担心地问。 扑克脸摇摇头表示他没事。 直到进入登机口,阿慎才像终于缓了口气。“上次去美国,还是去参加座谈会的时候。” “你记得那时候的事情了?”俞悦欣喜。 “比较模糊。” 每当阿慎谈起他慢慢恢复的记忆,老蒋就会看看扑克脸,目光复杂。而扑克脸却当做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自顾自率先进了登机口。 长时间的飞行,扑克脸一直在睡着。几个小时后,扑克脸迷迷糊糊地醒来,走进洗手间。门还没关上,就被老蒋堵住,“我有话跟你说。”说完,不经扑克脸同意,闪进洗手间。 “首先,我说这话不是我在怀疑你,为什么那个阿慎会慢慢恢复记忆?”老蒋担心地看着扑克脸,“你还不愿意告诉我真相吗?” 扑克脸什么话也没说,扑在洗面池边洗脸。 “我也知道,你以前说过,等尸变的事情处理完之后,你会告诉我一切。可是,眼下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我担心你……” “老蒋,放心,我不会出事。”扑克脸对着镜子喃喃地自言自语道,“还没到时候。” “我还是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他的记忆会一点一点恢复,那么你呢?” 扑克脸勉力一笑,“放心。” 老蒋知道自己再怎么追问也不会得到回答,他终于叹了口气,打开门想要离开。 门外的阿慎被老蒋吓了一跳,“哎哟” “你怎么在门外?”老蒋微微回身,向扑克脸递了个眼神。 “我尿急。哎呀,让我先进去。”说完,硬是往洗手间里挤。被老蒋推出来。“扑克脸在里面,你等会儿。” “合着你们可以一起上厕所,我就不行对吧,大男人怕什么?” 老蒋就是不让,反手将门关上,“现在俩男人可比一男一女更容易让人误会。” “那你们俩一起就不怕被误会?”阿慎不打算退让 “别废话,乖乖等着。”老蒋回到飞机座位上。 阿慎面对洗手间的门,突然表情变得格外严肃起来。刚才他们的,是什么意思? 接下来的飞行时间,扑克脸继续睡着。而阿慎就不安分了,他时不时问老蒋和俞悦一些事情,惹得两个人都十分不耐。 “老蒋,为什么我们要不辞辛苦到美国去找端木龙,要是他不同意帮你收尸,那我们不是白跑一趟?” 老蒋半闭着眼睛,懒散地回答道,“凡事总要试一试。” “端木龙真的跟你们从小一起长大啊,前两天听俞悦说起他的事情,才发现他是很厉害的人。你说如果他继续研究物理,会不会成为中国第一世界第二个霍金?” “哟,你还知道霍金了?” 阿慎有点得意,从包里掏出一本书,“我最近可都在看霍金的书,里面谈到的事,让我大开眼界,你说,现在科学家普遍相信的平行世界,是不是真的存在?” “那可不知道了,不过现在有超过一半的科学家都相信平行世界,自从虫洞等理论被提出来之后。” “那你说,要是一个人到了平行世界,会发生什么事情?”阿慎特别认真地思考起这个问题来。 老蒋看着阿慎的侧脸被光线打亮,不禁怔住了,这个阿慎,怎么好像,和以前的阿慎,越来越像了? 俞悦看着阿慎,心里同样咯噔一下,勉强挤出个笑,“装什么认真,合着你也弄不明白,还是别看了。” 扑克脸迷迷糊糊地睡着,睡眠很浅,像是被浅薄雾气萦绕,身体沉重,难以挪步脱身。迷蒙中,他听到老蒋他们的对话,只觉得身体里什么东西一点一点被抽离,越睡精神越差。 飞机终于降落的时候,扑克脸一行人出了机场,刚走到门口,巨大的晕眩席卷了扑克脸,他终于向前面一头栽去。 耳边什么声音也没有,他看到眼前,白茫茫一片,整个空间里,除了他自己,什么也没有。 “俞悦?老蒋?”扑克脸转了一圈,才发现脚下是一片湖水,他站在湖水之上,就好像是玻利维亚的天空之镜,湖水平静,投射出他的倒影。他低头看下去,吃了一惊。水里自己的容貌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他心里激动万分,几乎惊叫出来…… “扑克脸?” 头顶也是白色的,周围还有白色的纱帘,从头顶泄下来。 “老蒋,这是在哪里?” “你在我家。”一个陌生的声音。 “端木先生,医生什么时候来?为什么不让我们把阿慎送到医院?” 端木龙一脸严肃地看了看阿慎,毫不留情地说道,“这位先生只是飞机坐的时间久了,身体吃不消而已。没有去医院的必要。” 扑克脸和老蒋在心里默默地感激起端木龙,同时也为端木龙的做法合了他们心意而诧异。 “俞悦,阿慎,你们一路上都没有休息,你们先回房间休息吧。我和端木先生谈谈。” “好不容易跟你们来了,这就要把我们支开了。”阿慎脾气又上来了,自从在飞机洗手间门口,隐隐约约听到老蒋和扑克脸的话之后,他就变得非常不安而且多疑,他总觉得,老蒋和扑克脸,瞒着他什么,而且,那是非常重要的,有关于他的事情。端木龙一脸冰冷地看着阿慎,连带着房间里的空气都好像凝固了一般。 阿慎气不过,又不好继续待在这里,赌气冲俞悦吼道,“我们回去!”说完,气冲冲地走出房间。 俞悦一脸歉意地跟着阿慎走了。 端木龙把门关上,随意坐在椅子上,看着扑克脸。说道,“说吧。” “其实我们这次来……” 端木龙抬起手打断了老蒋,看着扑克脸扬扬下巴,“你说。” 扑克脸已经坐了起来,端木龙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他这才慢慢说道,“其实我们这次来找你,是有事想请你帮忙。” “我说的不是这个。”端木龙斩钉截铁。“除了这个事,你难道没有其他事情想告诉我吗?” “其他的事……”扑克脸轻轻一笑,“我们没有别的事。” 端木龙蹭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没别的事,没别的事。”突然,他转头看着扑克脸,“你知不知道,你再这样下去,很快就会死。”端木龙用几近威胁的语气对扑克脸说。仍然盯紧他的目光丝毫不松懈。 “是的,我们找端木先生就是为了帮助老蒋的古宅驱邪。” 扑克脸说完,用殷切的目光看着端木龙。老蒋却慌了,急忙走到端木龙身边,“你说什么,他会死?” 端木龙扬扬嘴角,“对,生命无论是诞生还是消失,都会有一定的时间。但是,如果这个世界,不需要你了,你很快就会消失……” 老蒋摸摸头,心里沉重,勉力笑道,“哈哈,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听不懂也没关系。”端木龙将视线看向扑克脸,“你呢?” 扑克脸没有回应,他当然知道端木龙是什么意思。既然到了这里,最重要的还是老蒋的请求,其他的都可以放一放。 “都这个时候了,你难道还要逃避吗?”端木龙问道,认真地表情下,一双眼睛牢牢盯住了扑克脸,不带一丝犹豫。 “端木先生,其实他……”老蒋想出面替扑克脸解围。 扑克脸抬起手,制止老蒋的话,他和端木龙四目交接,顿时被眼前的人给怔住了。 “你们应该知道,现在美国也已经不安全起来。”端木龙慢慢解释道,“就算你的身份不暴露,恐怕你们也很难离开美国。更何况,现在你的身体还很虚弱。” “美国哪里不安全了?”老蒋依旧不相信端木龙的话,美国根本就还是风平浪静,更何况,美国没有变得不安全的理由。端木龙沉静地看着老蒋,说道,“说到底,还是因为你啊。慎博士。” 说完,端木龙把视线又转向扑克脸。 扑克脸早就察觉到,端木龙已经识破了他的身份,现在端木龙直截了当地戳穿他,他倒再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他从容地轻轻点头致意,“端木先生,你好。” 第七十二章 真正的慎博士 扑克脸曾经试想过无数这样的场景,他告诉别人自己就是阿慎,那个因为飞机失事下落不明的阿慎。只是时间越久,说出真相的机会越来越少也越来越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切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你怎么会知道?”老蒋惊讶地站在原地,问道。 “端木先生,你应该知道些什么吧?”扑克脸试探性地问。 端木龙皱了皱眉,盯着扑克脸,“当初俞小姐来找我,给我看了你的那枚徽章,我就知道,事情不会那么简单。你在飞机上遭遇的一切,才刚刚开始。我惊讶于你没有死的事实,那个时候,我就派人做了调查。”说到这里,他牢牢看着扑克脸,“你可以,把你的人皮面具拿下来吗?” 扑克脸轻轻转移视线,没有看向老蒋。迟疑了一会儿,终于,他慢慢地把贴在自己脸上的面具摘下。 老蒋因为吃惊长大了嘴巴。转瞬,他的眼眶红了。“怎么回事?”他的声音颤抖不已。 “这就是,你为什么要带人皮面具的原因吧。”端木龙不忍心再看。 扑克脸轻轻地笑了,笑容显得那么疲惫。每一次摘下面具的时候,他要面对的,都是已经面目全非的自己。 老蒋抹抹眼泪,看着坐在床榻上的老人。说他是老人,只不过是因为那个人面部苍老不已,皮肤松垮,皱纹满面,唯有眼睛,是不合表面年龄的有神着。 “慎博士,虽然我大致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事,但是我还是想听你说。”端木龙平静地说道,“等你说完,我会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 扑克脸迟疑了很久,当他终于下定决心要说出曾经经历的一切之后,他把视线移向窗外,一刻榉木上。 “那时候,我们考古队刚好受邀参加了美国的一场研讨会。回来的时候,因为队员的失误,我们没有赶上飞机。那个时候,高泽建议我们搭乘他的私人飞机回去。我们的队长同意了。 飞机从机场起飞,一切都很正常。队员们本来就对坐经济舱有怨言,没想到因为延误飞机,反而可以坐私人飞机回去。所有人都很开心。 几个小时的飞行之后,突然机长广播说,前方飞机即将进入暴风雨区域。让我们的都系好安全带。很快,飞机颠簸起来,并且颠簸的越来越厉害,从窗口看出去,可以看到飞机外狂风暴雨,电闪雷鸣的。 这样的暴风雨持续了很久很久,所有人都觉得很不安,飞机剧烈摇晃,几乎随时有坠毁的危险。而我,担心的不仅仅是因为暴风雨的原因,更因为,机长前一秒还在为我们广播,后一秒,广播的声音就好像受到了很强的信号干扰。当时我第一反应,就是为什么会有信号干扰到飞机。于是解除了身上的保险带,艰难地走到驾驶室。 驾驶室的门锁着,透过门上的玻璃窗,我看到,除了驾驶台上有灯光,驾驶室里漆黑一片。我觉得很奇怪,敲了很久的门,也没人应答,明明前不久,机长还通过广播与我们说话。我本能地觉得,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于是抄起手边食品操作台上的电热水壶,砸碎了玻璃,打开驾驶室的门。进去一看,才发现驾驶室里,一个人也没有。飞机处于自动驾驶的状态。 当时的暴风雨大极了,飞机在暴风雨里飞行,根本看不到前面是什么情况。我只知道,当时飞机的飞行高度已经达到12000米,并且以800公里/小时的速度持续飞行。 我知道,飞机如果一直继续飞下去,就算我们可以躲过暴风雨,我们所有人都会有危险。我顾不上其他,开始解除飞机的自动驾驶。 当我刚刚解除了自动驾驶,飞机就好像失去了动力一样,往下坠。就好像,下面有什么力牵引着飞机往下坠。我好不容易将飞机的操纵杆拉起来,稳住了下坠的机身。就在这时候。飞机一下子冲出了暴风雨区,眼前豁然一亮,随后,陷入了黑暗。 我听到巨大的一声闷响,整个人因为没有系安全带而撞在驾驶台上,失去了知觉。” 扑克脸咳嗽两声,接着慢慢说,“等我醒过来,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围黑漆漆的一片,什么声音也没有。好不容易适应了黑暗,这才发现,飞机窗外,是山壁。飞机是落在山上了吗?怎么会一点光都没有。 我打开手机上的电筒,打开驾驶室的门,想要去机舱里看看同事们的情况。可是,当我打开门,迎面而来的,竟然是一面巨大的石壁。也就是说,飞机的机头卡在山壁之间,机身不知道去了哪里。我照了照四周,打破了飞机的玻璃,从驾驶室里爬了出去。 我后来才知道,那里是一个山区。在内陆,飞机是怎么到的那里我不知道。我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这个样子了,没办法,我只能带上人皮面具。” 老蒋早已听地心惊肉跳,很久他都没有从扑克脸遭遇的事情里缓过神来。 “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会出现一个和你一模一样的人?你应该知道,你们两个不仅长相一样,就连dna也是一样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老蒋再也受不了端木龙跟他们一直绕弯子,既然这个端木龙一副看透了一切的样子,也该能说明扑克脸遭遇的一切吧? “是因为,事界之门对吗?”扑克脸说道。 “你知道事界之门?”端木龙有些诧异。 扑克脸点点头,“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个了。” “不错,不愧是慎博士。”端木龙赞许地点点头。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老蒋已经急不可耐,眼前的两个人,一个是物理学的翘楚,一个是考古界的天才。“你们俩谈话只要用眼神就能交流,考虑一下我这个什么也听不懂的人的心情好不好?” 端木龙点点头,“事界之门,就是连接另一个世界的通道,物理学中将这个通道称为事界之门。” “连接另一个世界的通道?什么另一个世界,这不是宇宙当中才有的吗?” “蒋先生,别忘了,我们本身就处在宇宙之中。” “为什么,只有阿慎一个人通过了事界之门,其他人呢?” 端木龙摇摇头,“这我也不知道,唯一知道的是,当时的慎博士,通过了事界之门,两次。” “什么两次,我被你们搞得越来越糊涂了。”老蒋急的一会儿看看扑克脸一会儿看看端木龙。扑克脸已经把人皮面具戴上,英俊的脸上毫无血色。 “慎博士,通过事界之门,又穿越了回来。有科学家曾经提出,穿过事界之门到达另一个世界,如果再穿越回来,相当于进行了一次时空旅行,身体会急速地达到衰老的状态。就像现在的慎博士。身体机能都已经衰老。” “那你们刚才说的,另一个阿慎是怎么回事?” 端木龙摇摇头,“我也不知道,现在还没有任何理论可以解释,为什么同一个世界会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或许,一模一样的人一直存在,只是我们不知道罢了。”说着端木龙突然伸出手来。“或许……” “或许什么?”这一次,是扑克脸主动询问。 端木龙显得特别认真,“或许,那个阿慎,他是另一个你。” 所有人都不再说话,端木龙说的这一切就够老蒋消化一阵子了。他一直觉得,那些物理太空的研究,就是纯属公式脑洞拼凑出来的假想。就算现在扑克脸活生生的例子摆在他面前,他也不能相信。他终于站起来,摇摇头,“不可能!凭什么你说是事界之门,就是事界之门。更何况,谁也不能证明事界之门的存在。” 端木龙托了托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慎博士,你还记得,你在妲己墓里找到了什么吗?” 扑克脸惊讶于端木龙对他行踪的掌握,他说道,“是一枚玉牌。” “不,我说的不是那个,虽然那个也很重要。但是我想知道的是另一个东西。” “你还在妲己墓里找到其他东西了?你怎么没有说?”老蒋看向扑克脸。 扑克脸静静地想了一会儿,“除了玉牌,妲己墓里还有一滩血。” “什么?”端木龙有些惊讶,“只是一滩血?” 扑克脸点点头,“老蒋,就是我给你的血样本。你后来告诉我,那是狐狸的血液。” “只有血?”端木龙皱了皱眉。 “我怀疑,狐狸是被高泽带走了。”扑克脸说道。 端木龙扬了扬嘴角,但并没有一点笑意,“这就对了。高泽带走了狐狸的尸体,但是他没想到的是,狐狸身上有了伤口,在墓穴里留下了一滩血迹,并被你发现了。” “这有什么重要的?很可能是狐狸自己跑进去的。”老蒋望向扑克脸,似乎在寻求他的支持。这对老蒋来说,无疑已经属于考古范畴,只要扑克脸赞同他,他的说法就可以成立。 “慎博士应该很清楚,狐狸是没办法进入到那里面。所以才将血液样本带出来。”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是因为,高泽一直在通过研究寻找事界之门。”光线从窗帘上透进来,房间里顿时安静了。 第七十三章 齐聚一堂 笃笃笃。门外响起敲门声。 房间里的三人都处于紧张的状态。扑克脸被端木龙的话惊到,还没来得及问清缘由,就被这敲门声给打断了。 端木龙像事不关己一样,架起二郎腿,说了声,“进来吧。” 俞悦和阿慎走了进来,阿慎得意地说,“我们已经休息完了,怎么样,悄悄话说完了吗?” 扑克脸本来就带着人皮面具,面无表情的。端木龙不苟言笑,酷酷地背对他们坐着。老蒋因为听到了无法接受的事情,脸上紧绷的肌肉还没有松弛下来。三人间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看来,你们的悄悄话一点儿也不轻松,谈什么人生大事呢,要这么绷着脸?”阿慎拖了一把椅子,自顾自坐下。俞悦坐到扑克脸床沿上,轻轻问道,“扑克脸,你好些了吗?” 俞悦的声音温和,让房间里的所有人心头疏松起来。扑克脸轻轻点头,“没事了。”扑克脸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直面俞悦,这个理所当然是她未婚妻的女人,现在坐在他的面前,却是那么遥远。他们,相隔的,真的是一个世界。 “你们在谈什么?”俞悦也忍不住好奇起来。她看向老蒋,“端木先生可以帮忙把处理尸变吗?” 老蒋这些可被俞悦问住了。自从见到端木龙,就一直被扑克脸的事情缠着,还没问出这件事情。 “尸变是小事一桩,我已经答应要帮蒋先生处理这件事了。”端木龙应答从容,相比较老蒋而言更显老练。 “那就好,老蒋为了这个事情,可是不惜千里来找端木先生了。这下老蒋该放心了。”俞悦放心地说。 “阿慎。”这时候,端木龙将视线转移向阿慎。扑克脸本能地微微抬起身子,直到看到俞悦把视线移向阿慎,才露出些许失落的神情。 “端木先生,之前在你的宅子里,你说,让我把阿慎带来。”俞悦急忙说道。她刚才在外面战战兢兢,怎么也休息不好,才一会儿,便决定还是要和阿慎前来问个清楚,“还记得,当时你对我说,阿慎一定会死。”俞悦说到这里,终于不忍心再继续说下去。 端木龙的的态度和刚才有很大转变,即使知道扑克脸是真正的阿慎,面对阿慎的时候,依旧显得自然。“我有一件事情,想要你们帮忙。” “我们千里迢迢赶过来,还是找你帮忙,怎么说来说去,你要找我们帮忙?”阿慎直言道。 “端木先生,如果有什么我们可以帮到你的,你尽管说。”俞悦倒是客气,一点疑惑也没有,就答应下来。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希望你们可以在这里住上一个礼拜。我有一件事情,想要你们见证。”端木龙说地轻松,众人都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一件小事。 传闻中的端木龙为人处世一向很怪,现在他提出这样的要求,倒反而更让人好奇,端木龙想要他们见证的,到底是什么。四人面面相觑之后,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端木龙也不客气,说道,“房间都已经准备好了,你们先住下吧。”说完就离开了。 “合着这个端木龙,早就知道我们会留下来?”阿慎觉得不可思议,“难道研究玄学还能研究出未来事情的发展?” “我看,我们也别想那么多了,扑克脸身体还弱,可能受不了立刻坐飞机赶回去。留下来休养休养也好。反正自从卓凡请假之后,仙境迷踪的专栏也停了。” “卓凡……”老蒋喃喃自语,“你知道他为什么请假吗?” “我也不知道,我最后一次见他,是和他一起吃宵夜,吃到一半他就走了。之后就再也没见过,算起来也有大半个月了。”俞悦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卓凡被安顿在高泽的住处,田光负责照顾看护他。一天一天过去,卓凡的身体状况慢慢在好转,只是因为实验造成的脑部创伤已经不可逆,所以卓凡的记忆即使有一些恢复,也是零散的。高泽每天除了出席各种慈善赞助活动之外,都会消失好几个小时,每到这种时候,田光就会自行离开高泽的房子。 这一天,和往常一样的日子。高泽刚好结束慈善剪彩活动,准备驱车前往位于旧金山的偏远地区的研究基地。还没上车,便接到电话,电话那头的声音浑厚有力,“是我。” 高泽立刻挺直了身子,“端木先生。” 高泽的司机和助手听到高泽这么说,纷纷停下手里的动作,走到车子的另一头,不再听高泽讲电话。 “今天不用去研究中心了,我马上就到你家。我有事要跟你说。”高泽听完电话,急忙挂断电话,心急火燎地往回赶,一边打电话给田光。然而田光的电话怎么也打不通,就连家里的电话也保持着占线状态。 等到他赶到家,家门口已经停着一辆黑色的保时捷。他心里咯噔一下,立刻往屋子里赶。 当他打开门,只见田光站在门边玄关处等他,一脸为难。看到高泽回来,立刻跑上前来问他,“刚才来了个人,自称是端木先生。” 高泽脸色苍白,“他现在在哪里?” 田光为难,不知道该不该说的样子。最后他像解释一样,说道,“他……他在楼上。他来了就直奔楼上了,我想拦,可是反而被他手下的人拦住了。” 高泽的脸色已经变得非常难看,青一阵白一阵,他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了,只能硬着头皮往楼上去。 “高泽。”他刚上楼梯就被叫住了。声音来自他身后,那里布置了沙发椅。高泽缓缓转身,九十度鞠躬说道,“端木先生,你怎么来了?”说出这话,高泽就想扇自己两巴掌。 “我听说,你从岛上带了两个人回来,所以来看看。” “先生看到了吗?” “还没有,我进去的时候他正好把头捂在被子里。” 高泽松了口气,被端木宏看在眼里,他立刻又变得警惕起来。“先生我们下楼会客室聊吧。” 端木宏朝卓凡所在的房间看看,犹豫了一瞬,这才在高泽的指引下往楼下走去。 刚到楼下,田中由一名佣人跟着,走近会客室。佣人见到高泽,急忙用流利的英语向高泽汇报道,“高先生,门口有人前来拜访。” “来人是谁?”高泽警惕地问道。 “来人说只要告诉高先生,他姓端木,高先生就会让他进来。” 高泽迟疑了一瞬,倒是端木宏首先说话了,“让他进来。”说完,看了看高泽,“这个端木,找你恐怕不会是什么小事,你先应付吧。我和田医生进那间屋子。”说完,带着田中进了会客室里的一个小隔间。 这个小隔间,原本是杂物储藏室,现在用来堆放高泽的一些收藏品。 端木宏和田光一进隔间,田光把门关上,“端木先生……” “别说了!”端木宏的脸色非常难看,他不是没有掀开被子确认过。楼上的那个人,他一眼就认出是卓凡。之所以不立刻拆穿高泽,是因为这些年来,他将高泽培养成才,高泽在他身边,早已不只是他的左右手。 田光诺诺地不再说什么。在他身边的这个人,就是那个被美国挖来的实验总长?事界之门的研究一直都在他的总指挥下进行着。 “高泽,我们又见面了。”门外响起了不怀好意的说话声。 高泽轻轻一笑,“还真是,没想到端木先生,还带了这么多不相干的人。”高泽轻轻扫视了一下除端木龙之外的其他人。 “怎么会是不相干的人呢?当然包括我父亲在内”端木龙把视线移向储物室的门。 “什么你父亲。你父母不是在你很小的时候都过世了吗?”高泽一向无情,此时更是对端木龙不报一点恻隐之心。 端木龙一点也不介怀的样子,“既然父亲不愿意出来,那是不是该让我弟弟下来?”端木龙看向通往二楼的楼梯。露出隐约笑意。 就在这个时候,储物间的门打开了。端木宏从储物间走出来,“高泽,你果然收藏了很多我不知道的东西。”说完,好像这才看到端木龙一般,露出微微笑容,“真没想到,我们父子,还有见面的时候。” “还是在这种场合之下。”端木龙耸耸肩,一点也不客气地在高泽的沙发上坐下,翘起二郎腿。 “既然都来了,就坐吧。”高泽显出主人的态度,说道。 众人依次落座,倒是端木龙,一点也不客气,第一个说道,“还没都来,这不少了卓凡么?”端木龙架起二郎腿,十分散漫不羁。 “谁说少了我。”声音来自楼梯,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卓凡身上。卓凡由田光医生扶着,站在楼梯上。卓凡的视线越过所有人,直接看向端木宏,“父亲。”过了很久,视线几乎由灼热的不解慢慢变为冰冷的失望,他终于将视线移向端木龙,在口中低喃道,“哥哥。” 第七十四章 端木家族的秘密(上) “田光,怎么回事?”高泽怒气冲冲地看向田光,谁知田光早已走到端木龙那一边。 高泽从端木宏那里得到示令,几乎同一时刻,他已经越过沙发前的茶几,张开手冲着端木龙而来。 扑克脸挡下高泽的手,侧身护在端木龙前。端木龙纹丝未动,就连面部表情也没有一丝更改。“怎么,一下子见到两个儿子,就连父亲的手下也这么激动吗?” “爸!”卓凡身体虚弱,好不容易勉强支撑住。因为高泽对端木龙的攻击,他险些从楼梯上摔下来。 端木宏扬扬下巴,示意高泽退下。高泽未发一语,转身走到端木宏身后。 “好了,现在外人都退场了,我们一家人隔了这么久,也该叙叙旧了。”端木龙指指两边的沙发椅,示意端木宏和卓凡坐下。 卓凡在田光医生的搀扶下过来坐下。 “这到底怎么回事?”俞悦悄悄凑到老蒋跟前,问道,“卓凡姓卓,端木龙和端木宏都姓端木,怎么,他们是一家人?” “怎么回事?这些事应该都问他吧,端木宏。” “既然是我们一家人的家事,那这些外人就没必要在场了吧?”端木宏声音低沉有力,有着让人不容辩驳的力量。 端木龙却不置可否,“怎么,怕你的那些黑历史被外人知道?这有什么关系,你不是早就已经是个死人了吗?” “死人?”俞悦惊讶地立刻捂住嘴,很快她想起来,卓凡的父亲早在很久以前就因为失足跌落悬崖而死。眼前的这个人,说是卓凡的父亲,难道,他根本没有死? “端木先生,这是你们的家事,我看我们还是到外面吹吹风,等你们的把家事都解决了,我们再进来。一家人嘛,哪有什么隔夜的仇?”阿慎拍拍端木龙的肩膀,装着苦口婆心地说。说完,急忙催促起俞悦扑克脸和老蒋来。扑克脸却站着一动不动。 “我跟端木宏又不是一家人,哪来什么家事要处理。”端木龙散漫而又严肃地说,“俞小姐,你有录音笔吗?” 俞悦从包里掏出录音笔,那是身为记者,随身会携带的东西之一。 端木龙打开录音笔,“端木宏,从现在开始,我们说的每一句话都会被这只录音笔记录下来。我们说的事情,很快也就会被公众知道。”端木龙看向俞悦,“俞小姐,希望你可以作证,之后可以公正无私地将内容整理出版,就当做是最新的一辑《仙境迷踪》” “卓凡,我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心情,很可能我们接下来说的事情与你无关或你根本没有听说过。但是我希望你可以好好地听着,这不是你逃避就能避开的罪孽和责任。”端木龙的语气格外重,卓凡听完,更是不敢再多说一句话,只能点点头。 约莫半个月前,他被陷在岛上的实验室里,那时候,他已经作为试验品进行了一个实验,实验只是抽取了他的血液样本,通过对他的血样分析来决定之后的实验事项。采血并未对他的身体造成任何伤害。可是他却借由这一次机会,认识了关在他隔壁的伊利亚斯。通过伊利亚斯,他了解到这是怎样一个地方,那些与他一起关在地下的人,原来都是月光族的族人。 就在卓凡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田光医生找到了他。那时候田光医生来到负一楼,以帮他看病为由进了他的房间。 “我知道你不是月光族的人。”田光医生假装帮他量血压,在他耳边轻轻地说。 卓凡紧紧抓住田光的手,“那你放了我。” “我不能。就算我放了你你也出不去。”田光刺啦一声解下绑在卓凡手臂上的血压测量仪。“如果你相信我,那就待在这里,不用多久,我就可以带你离开这里。” “我凭什么相信你?” “就凭,我是端木龙的人。而且端木龙说了,只要你听我的,他说会让你见到你想见的人。”说完,田光收拾完东西就离开了。 直到田光走远了,卓凡依然在琢磨,田光说的话的意思。什么叫见到我想见的人。我想见的人,是爸爸。 因为这样的念想,让卓凡坚持了下来,可正当他从楼梯上下来,看到端木宏的一瞬间,他心里早已没有了喜悦。当看到端木宏好端端地站在那里斥责端木龙的时候,他的心仿佛陷入一片深蓝咸涩的湖水,周身都是凉的。他现在更愿意听端木龙慢慢地把事情说清楚,他不想受任何人摆布,他要自己判断。 “说吧。”卓凡点点头,表示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周围一片静默,除了阿慎刻意加重的呼吸声,房间里什么声音也没有。 端木宏还是紧紧盯着端木龙,似乎在用目光警告他说话要注意分寸。端木龙则一副与往常一样的姿态,高傲而目空一切。“卓凡,你记忆里,是不是自己一直姓卓?”端木龙突然问道。 卓凡思索片刻,“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也是正常,那时候你还小。其实你叫端木卓凡。你本姓端木,不姓卓。”端木龙看向端木宏,“所以你父亲也不叫卓宏,而叫端木宏,是不是,端木先生?” 端木宏的神情没有丝毫改变,他根本就没有任何顾忌,端木龙会说出什么端倪来,就算端木龙从小在端木家长大,在他眼里也根本就是一个毛孩子。 端木龙倒并不着急,“当时端木宏,也就是你父亲,执意要将你们的姓改成卓姓,动用了不少关系,才舍弃掉端木这个姓氏。只不过,我本来就是端木家的养子,好不容易刚刚办理好了一切身份证明,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重新办理。于是你们的姓氏,就在我的名字前延续下来。” “不就是个复姓嘛,有什么了不起的,改了就改了。”阿慎简单粗暴地说。 端木龙无视阿慎继续说道,“其实当时我也没有多加怀疑,毕竟我刚被端木家收养,很多事情不是我该问的。当时我还真是特别感激地这么想。一直到很久以后,我才怀疑并且将自己的怀疑得到证实。 现在我想要先从端木这个姓入手,不管端木宏现在是什么地位,拥有多少人。也不管事后端木宏会怎么善后,他端木龙瞪了很久,终于把这个机会盼来了。 “只要百度一下,所有人都可以知道,端木这个姓氏,出自西周周文王姬昌之师鬻熊之后端木典。据封神榜记载,西周灭商纣,杀妲己和隋炀帝夺取天下。可以说,端木之姓最早的记载便是这个端木典。而现在发生的一切事情,都是因为那个时候的端木典,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端木龙好像是在说故事一样,与自己无关却也深陷其中。 “许多历史书上都记载,妲己是祸国殃民的狐狸精,甚至封神榜里直接将其说成是被狐狸精附体。可是根据我的考察与研究,妲己并不是狐狸精。不过,虽然她不是狐狸精,但还是跟狐狸有些渊源。历史记载,妲己来自有苏氏,狐狸是有苏氏神灵一般的存在。当年纣王攻打有苏氏,灭了有苏一族,只剩下妲己一人。于是妲己便决定到纣王身边,报这灭族之仇。妲己利用美色迷惑纣王,使他荒废朝政,耽于美色声乐,当姬昌之师攻打到城下时,妲己率先打开城门,将姬昌等人迎了进去。” 端木龙停顿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妲己将自己有苏一族肩负的秘密告诉了端木典,端木典感念妲己为了族人舍生取义,答应了下来。于是端木氏便成了这个秘密的守护者。” 所有人都认真听着,端木龙说的话就像故事一样,让人听来觉得不可思议。 “你一个外人怎么对他们家的事那么清楚?历史上的事,谁也没办法考证,当然随便你说了。”阿慎在一旁忍不住嘀咕,被俞悦用手肘捅了一下,阿慎吃痛,不再说话。 “当然,我说的这些都没有证据。只是凭借端木家的族谱做出的猜想。因为端木这个姓氏源于轩辕氏,恐怕这是妲己选择端木典的原因吧。” “也不是完全没有证据。”扑克脸说着,从口袋里掏出玉牌,“这是从妲己墓里找到的。”他将玉牌放到茶几上。“对照当时的画作,就可以看出,这个玉牌应该是妲己的贴身之物。玉牌后面写了妲己接近纣王的目的。” 端木龙捧起玉牌,细细琢磨起来,“这……真的是在妲己墓里找到的?” “是。”扑克脸斩钉截铁道。 “可是,就算她是为了复仇接近的纣王,就算有苏氏真的肩负着重大秘密,妲己为什么要把这么重要的秘密托付给端木典,而不是别人?” “你们去过月光湖,应该了解吧?”端木龙突然抬起头,看着扑克脸一行人说道,“端木这个姓氏,源于回族。准确来说,源于月光族。” 第七十五章 端木家族的秘密(下) 扑克脸想起当时在月光族发生的一切。以玛依莎爷爷为首的月光族人,分明是守护着什么秘密,只是这个秘密,却随着大祭司的死而永远地被埋葬了。 “我们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月光族人。”高泽冷静地说道。 “你他娘的,你再说一声你不知道!”阿慎突然破口而出,“当时要不是你,也不会死那么多人!”阿慎最不能容忍的是颠倒黑白。 可是高泽并没有因为阿慎的辱骂而改变脸色,他几乎是轻蔑地笑,“就算你这么说,我也是不知道,什么死人了?难道是因为我身在美国,所以根本就没有看到这样的新闻?死了几个人,凶手抓到了吗?” “你知道他们根本就……!”老蒋抓住阿慎,为防他冲出去和高泽干架。阿慎已经因为高泽的死不认账而怒火冲天,就算老蒋再怎么劝,他也冷静不下来。 “他们为什么会在实验基地?”卓凡平静地看向端木宏,问道。 端木宏正视卓凡的目光,语重心长道,“卓凡……” “他们为什么会在实验基地?”卓凡又问,“月光族的人?” “卓凡,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月光族的人。”端木宏试图解释,却被卓凡打断,他摇摇头,“那你为什么没有死?” 端木宏的视线游移开,他看向茶几上的一只小小杯盏,目光里尽显疲倦,突然,他转头对扑克脸说,“可以帮我倒杯水吗?” 扑克脸没有拒绝,接了一杯水送给端木宏。端木宏双手捧着杯子,他的手有点颤抖,大概是用了很大的定力才将双手稳定住。当视线再度看向端木龙和卓凡的时候,他终于点点头。 “他说的没错。”端木宏大口喝了口水,“我们端木家,原本是月光族的一支,一直自视是轩辕氏的后代。我们的祖先,因为跟随周文王攻打商纣王,在战胜之后,受到妲己的嘱托。事情就跟刚才阿龙说的一样,因为有苏氏已经被商纣王灭族,而妲己也准备在商周被灭后以身殉族,无论如何她都已经没办法守护族人世代守护的秘密。所以便将这个秘密告诉了我们的祖先,端木典。”端木宏好像很渴,说到这里,他又大口喝了口水。镇静了片刻,才继续说道。 “端木这个姓氏,虽然是属于月光族的一支,但是终归和月光族不同。因为端木氏轩辕氏的后代,是这个世界的人。可是月光族,实际上却是另一个世界的人,他们守护着另一个世界的秘密,那是我们端木氏不知道的秘密。直到妲己将她们有苏氏的秘密告诉端木典,端木典才知道,原来有苏氏守护着的秘密叫:事界之门。” 所有人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都不禁瞪大了眼睛,特别是卓凡,他完全愣住了,“什么事界之门?” 端木龙坐在沙发里,整个身子一半陷在里面,他严肃地说,“继续说下去。” 端木宏没有要停的意思,他又重新喝了口水,“事界之门的秘密其实并没有那么简单,端木氏作为古老的氏族,也只知道了其中一部分秘密。”他叹了口气,“为了这一部分秘密,端木氏的每一个族人,都付出了不可估量的牺牲。” “因为从此以后,端木氏的人都只能与端木姓氏的人结婚生子。”端木龙轻蔑地说。 “你看到我们的族谱了?”端木宏有些欣慰地说。 “端木氏的人深信,这个秘密不能被外人知道,所以定下规矩,端木氏的人只能与同族人结合。这在古代是很正常的,可是越到近代,这越来越成为端木氏的枷锁和痛苦之源。”端木宏声音哽咽。“你妈她,也因为忍受不了而自杀……”他把脸埋在手里。因为情绪激动而肩膀耸动。 卓凡似乎完全不相信,“我妈她……是自杀?”他突然站起来,连连摇头,“这怎么可能?” “你妈她叫端木卓殷,因为她的名字里有个卓,所以我才帮你起名叫端木卓凡。只有我们自己知道自己为了守护这个秘密付出了多少,我们越来越想过正常人的生活,所以我们从才把姓氏改成卓。” “不止这样吧?”端木龙说,此时他看着端木宏的目光格外凌厉,就好像端木宏与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更换姓氏,难道不是因为你们犯了不可饶恕的罪孽吗?” 端木宏的手一抖,手上的杯子险些掉下去,他痛苦地闭上眼睛,声音更加低沉,“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当年,你一手策划了703绑架事件,让我父母被麦积村的村民杀害。你们后来抛弃端木的姓氏,难道不是因为想要逃避罪责吗?” “不是的,绑架事件不是我策划的!那时候,美国的nsp组织找到了我,逼我说出历代守护的秘密,无奈之中,我告诉他们,去找吴粤吴博士,因为当时吴博士是这方面的专家。我不可能说出我们的秘密,只能将他们的注意力引向别人。当时吴博士已经对事界之门有了一定初步的了解,并将其发表在论文杂志上,这在当时是十分轰动的事情。 即使不是我推荐,组织也会找到吴博士。可是没想到……” “没想到,他们竟然通过绑架,想让吴博士为组织工作?只不过,正好那天吴博士的儿子高烧,吴博士夫妇都没有上火车。”扑克脸说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扑克脸身上,端木宏皱了皱眉,“你是谁?” “我只是一个外人。”扑克脸自嘲地笑了笑,“但是前不久,我恰巧知道了这件事的真相。” 端木宏长长地叹了口气,看向端木龙,“等事情结束之后,我就收养了你。也算是对我当时一时情急说了不该说的话而赎罪吧。” 端木龙当然不想听端木宏忏悔,端木宏的忏悔道歉对他来说一点用都没有,他撇开视线,“事到如今,你也该告诉我们,端木家世代守护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谈到这里,所有人都开始把视线集中在端木宏身上,就连一向高冷的高泽,此刻也露出殷切的目光。 端木宏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摇摇头,“我不能说。” 端木龙也不着急,只是扯了扯嘴角,不屑地说道,“既然有这么大的骨气,为什么要为美国的组织卖命?” “我也是没有办法……”端木宏再一次,在所有人面前展示出他的软弱。这时的端木宏,在高泽眼里就如同一只丧家之犬一样,威严扫地。 “那个时候,组织又找到我,并威胁我如果我不帮他们研究事界之门,他们就会对卓凡下手。我早就见识过他们的手段,根本不敢抱着侥幸心理,只能在卓凡面前演一场戏,让所有人都以为我已经死了,然后来到美国。” 卓凡慢慢攥紧拳头,切齿道,“你为什么不把秘密告诉他们?难道,在你心里,我和妈都比不上这个秘密吗?” “就算说了,也没用”端木宏苦笑道,“我也是最近才发现,原来我们家族守护的这个秘密,只是庞大秘密之中的一小部分。就算知道了,也根本不能找不到事界之门,根本别说要打开了。” “其实,你已经把你们的秘密说出来了,所以组织才没有放过你,因为他们相信,可以从你这里得到更多。只要有你,他们就可以找到其他的守护秘密的人的线索。”扑克脸沉静地说道。 “你怎么知道?”端木宏再一次表示诧异。 俞悦老蒋和阿慎纷纷看向扑克脸,扑克脸冷静地说,“因为狐狸。当日我们潜入妲己墓里,高泽特意到墓里取走的狐狸,就是试验品。之所以选择用狐狸做试验品,是因为你告诉组织,事界之门的关键之一,是狐狸。” “你……怎么知道,你到底是谁?”端木宏浑身发抖,他终于将水杯慢慢放下,“你说的没错,我们守护的,就是关于狐狸的秘密。然而,我虽然将这一层告诉了组织,可是却没有把最关键的告诉他们。”他将视线慢慢移到茶几上的玉牌。 端木宏的一举一动都在高泽眼里,几乎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高泽已经将玉牌抢在手里。 “你个不要脸的,玉牌又不是你的,快还回来。”阿慎忍不住大骂道。 高泽却根本不搭理阿慎,“慎博士,你这样根本震服不了任何人。” “高泽,把玉牌还回去。”端木宏说道。 “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我们按照你的吩咐,用狐狸做实验,怎么也找不到解决问题的办法,原来是因为这个。”高泽把玉牌举到面前,细细打量。玉牌上的狐狸活灵活现,让他震惊不已。 “高泽,把玉牌还给他们。”端木宏再次说道。 可是高泽根本不听端木宏的,他冷冷地看着端木宏的侧脸,“端木先生,从现在开始,我不再受命于你。” “你敢,我会上报组织。” “恐怕你已经没有这样的机会了。”高泽与端木宏视线相对,高泽的眼里露出凶光。 “你……”端木宏因为痛苦而全身痉挛,他用力捂住胸口,突然噗地一声,一口血从他口中喷出,细细碎碎地落在茶几的玻璃上。 “父亲!” “爸!” 卓凡和端木龙一齐冲过来。 “你做了什么?”俞悦惊呼道。 “只不过是在这个房子的水里下了毒。本来想让你们一起陪葬的。”高泽轻蔑的哼了一声,“不过没关系,我已经拿到我要的东西了。”说完,他快步往外面走。 “把玉牌留下。”扑克脸紧跟其后追了出去。 房间里弥漫着鲜血的味道,血的红色逐渐暗淡,正如端木宏生命终结之前,在卓凡耳边轻声的低语,最后声音也归于虚空。 第一章 二人起行 端木宏的葬礼在兰辛的一个小墓场举行,来的人不多。那天天气阴阴的,只是还没下雨,整个墓碑前只有包括扑克脸一行人在内的9个人。除了当日在案发现场的几人之外,还有端木宏在美国时候的管家。管家是个年过六旬的消瘦的老头,老头是地道的美国人,却有着英国绅士的风范,他戴着高高的绅士帽,鞠躬献花的时候就将绅士帽从头顶拿下来,露出微秃的头顶。那些端木宏生前提到的“组织”并未露面。端木龙和卓凡一手操办了葬礼,将端木宏的一些遗物下葬,也算是在美国留下一个小小的墓冢。说明端木宏曾在美国驻足过。 “过两天我就带着爸的骨灰回去了。”卓凡脸色很不好,不过看着精神还过得去。他抱着端木宏的骨灰,“带回去和我妈合葬。”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征求端木龙的意见。 端木龙自始至终没有改变他严肃的表情,“我也打算回去了,回去之后如果有什么需要,你就找我的管家,关于……”他本来想说父亲的,话到口边还是咽了回去,只用视线瞟了瞟卓凡手上白瓷的骨灰瓶,“就不要再找我了。”说完,他看了看田光,“你呢?” “我跟端木先生回去。”田光早就已经决定了。 端木龙没有再说话,他将西装的纽扣解开,转身往回走。扑克脸目送他们离开。 “等一等。”俞悦想起什么似的,很快赶上去,“端木先生,你还没回答当时答应我的问题。”俞悦知道,如果现在不问,很可能以后都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了。 端木龙回头看了看扑克脸,也看了看阿慎,“我还是不会改变,也许你觉得现在一切都还是老样子,但是,一切都是老样子,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说完,端木龙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阿慎跑到俞悦身边,“你们说了什么?” 俞悦思考了一下,只觉得端木龙说话玄妙,话中有话。只不过她还参透不了,眼前的阿慎还是阿慎,可是哪里不一样了?她皱了皱眉,同时露出笑容,“没事,道别而已。” 俞悦一行人最终决定和卓凡坐同一班飞机回国。两天时间,卓凡安顿好一切之后,顺利在定好的时间,乘坐飞机,离开了美国。 “这个,我看还是没有必要出版,毕竟这关系到你们家族的秘密。”俞悦取出录音笔,想将录音删除。 “等等。”卓凡阻止道,“如果可以,把你的这支录音笔送给我吧,我稍后会重新买一支新的给你。这里面有我父亲的声音。”卓凡显得很疲惫,他没有继续和俞悦说什么,闭目养神起来。 俞悦把录音笔塞回口袋,取出飞机上的杂志,随意翻阅起来。俞悦的前面坐着扑克脸,他耷拉着脑袋早就睡着,这次美国之行,扑克脸丢了玉牌。想到这里,俞悦不禁想,那枚玉牌到底有什么用?那天卓凡的父亲说的,他们守护的秘密到底是什么?这跟月光族到底有什么关系?还记得当时,月光族的族长,玛依莎的爷爷也是因为守护着什么秘密被高泽杀害。他们口中的事界之门,到底是什么?……想着想着,无数的问题在俞悦脑海中盘旋,怎么也挥之不去,渐渐交织成一张越来越密的网,缠地她透不过呼吸。 下了飞机,卓凡首先告别其他人,他还要回去料理后事。因为端木宏在大陆早就已经不存在,所以连办后事的必要也没有。卓凡只是将端木宏的骨灰埋葬进了原本为端木宏准备的墓地里,并找人做了一场法事就算完事。 两天后,当扑克脸重新收拾东西的时候,被老蒋撞见,“怎么?你要走?” 扑克脸好像根本没有听到老蒋的回答,“你宅子里的尸变处理好了吗?” “端木龙派人三两下就把那个干尸处理完了。” 扑克脸欣慰地点点头,背上硕大的背包,“我应该不会回来了,这里帮我退了吧。”说完,他将钥匙扔给老蒋。 “你什么意思?那么多年的交情,怎么说走就走?”老蒋拦下他,脸立刻沉下来,“不回来了是什么意思?” 扑克脸知道,如果不跟老蒋解释清楚,他是绝对不会放自己走的。他也该是时候跟老蒋谈一谈。 “你也知道,我们当时经历了什么事情。”扑克脸重新把门关上,回到屋子里。 “我只是到现在也不明白,你的徽章和那个玉牌有什么联系?为什么会那么巧,都是狐狸?” “徽章是我们队长设计,徽章是一个小型的数据库,我们每个队员的徽章里都有考古队最新的研究记录,并且徽章背面还有各自的名字,名字用钢印印上。当时我们都以为,这些徽章是考古队的代表也是考古队信息的记录和备份。根本没想到这上面的狐狸图案还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这几天我一直在想,你们飞机失事,和那个组织是不是有关系。”老蒋把屁股往沙发前头挪了挪,凑近扑克脸,“你看,端木宏将他们守护的秘密告诉了组织,说秘密与狐狸有关。而恰巧,你们考古队佩戴的徽章上面正好有狐狸的图案……” “我也觉得是这样,所以我要去查清楚。我前两天重新把徽章里的数据看了一下,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扑克脸说地冷静,好像在说与他无关的事情。 “什么地方?” “里面有一张地图。”扑克脸思考着,从背包里取出一本手记,将手记打开,翻到最后一页,“你看。” “这是什么,一圈一圈的,看得我都晕了。” “这应该是一张地图。”扑克脸虽然是猜测,心里早就已经对这幅画有了想法。 老蒋像是看透了他,翘起二郎腿靠在沙发背上,“直接说答案吧。” 扑克脸也不拒绝,说道,“还记得,端木宏提到的那个月光族吗?” “记得,怎么?” “这应该是进入月光族部落的那个迷宫,我去过那里。”扑克脸说着,又将地图重新看了看,“这幅地图在我们的考古数据里,那只能说明,我们队里有人去过那里。我竟然完全不知道有这回事。早些时候我回研究所里,查看了考古记录,没有这一项记录,更没有我没有听过的考古事件。” “这说明什么?” “这应该说明,我们考古队里,有人曾经去过月光族的这个迷宫,他可以走出来,就说明他也发现了那个迷宫的秘密。” “等等,什么秘密? 扑克脸慢慢地将从前他们在迷宫里发生的一切都说给老蒋听。包括迷宫的墙上涂着吸光的涂料,当光线在特定角度照射的时候,墙上就会显现出月光族的历史壁画。老蒋听得格外入迷,感叹道,“竟然有那么多人都是黑户口。你不是说他们那个迷宫塌了,他们也搬走了,那你还回去做什么?” 扑克脸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两人终于陷入了沉默,长久的沉默让扑克脸不能再等下去,“如果没什么事,你就先回去吧?” “我跟你一起去。”老蒋爽快地说,“我也很好奇,那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扑克脸推脱不掉,只好任由老蒋自己决定。 老蒋告诉扑克脸他要回去准备一些东西,让扑克脸等他一个钟头。扑克脸无奈摇摇头,望着几乎空无一物的房子,转身把门关上。 第二章 命运的相遇 有老蒋作陪,他们还没出发,所有的行程都已经安排妥当。老蒋对扑克脸拍拍胸脯,“福龙帮不仅是在沿海,就算在内地,也有我的人。” 所以很快,两人已经到了吐鲁番。休息一晚上以后,已经有越野车夹带着一车用具,安安稳稳地停在了旅店门外。等候老蒋和扑克脸出发。 “阿慎。”老蒋脱口而出。 扑克脸看了看老蒋,老蒋领会到扑克脸的勉强,这才改口,“扑克脸,你说月光村位于地下,我们要怎么样才能到下地去?难不成,还要打个盗洞下去?”老蒋愁眉苦脸地看着漫地黄土,“你还别说,这里的土质均匀不一,多沙土少岩层,要说打盗洞的话,恐怕非常容易塌陷。” “那里。”扑克脸一边校对指南针,一边指着东南方向,指示车子往那里开。 司机一脚油门,往那里飞飚而去。 “那里有什么?”老蒋还是一头雾水。随着车子在黄沙上颠簸,他突然看到,不远处的黄土地上,出现一条黑色的线,越来越清楚。“难道那里,就是月光村的位置?” 扑克脸遥遥望去,点点头,“那里就是坑洞。” 老蒋举目望过去,越野车狂卷起的黄沙漫天,洋洋洒洒地遮挡了他们的视线。开得更近一些,即使隔着沙尘,老蒋也看清楚了,那是一个直径百米有余的圆形坑洞,老蒋从越野车站起来,取过望远镜,这回他仔细看清楚了,那个坑洞就像一个巨大的黑洞一般,空洞洞地,就这么望过去,好像就要将他吞噬了。老蒋心惊胆战地放下望远镜,“这个洞,真的是乙烯爆炸造成的吗?” 扑克脸接过望远镜,也向坑洞的地方看过去。风吹地他的衣服都贴在身上,显露出他消瘦的身形。 因为爆炸的冲击,坑洞的边缘平滑。扑克脸站在边缘,向下看去。底下是看不到底的黑暗,那黑暗静静的盘踞在坑洞之中,就连吐鲁番这么强烈的阳光,也照射不进坑洞里。 “你要下去?”扑克脸已经开始准备登山攀岩用具。轻轻回答了一声“嗯。” 他将地钉深深地钉进地下岩层,慢慢放松挂在身上的绳子。背上氧气罐。 “要氧气罐做什么?”老蒋被扑克脸这一身混搭的装备弄糊涂了。 “我想,这下面应该有水。”扑克脸说完,抖了抖腰上的绳索,就要下洞。 “吐鲁番的太阳那么毒,蒸发量这么大,下面可能早就干了吧?”老蒋又探头往下看,可是除了黑暗什么也看不到。 扑克脸一边带上面具一边说道,“下面的坎儿井和地下河水大概不会那么快蒸发。” 老蒋此刻已经效仿扑克脸准备好了用具,朝扑克脸点点头,率先慢慢下了坑洞。 此处蒸发量极大,长期泡在水里的岩石表面没有长出青苔,而是十分干燥。戴着防护手套仍然可以感觉到粗砺的触感。老蒋一边往下爬一边喘气说,“还以为这下面会很难爬,没想到一路下来,比攀岩还容易。” 扑克脸身手比老蒋矫健轻盈,如果不是为了等老蒋,恐怕早就已经不见人影了。老蒋得意地朝扑克脸挥挥手,露出些微疲惫的笑容。老蒋常年据守在他的金铺里,根本没时间锻炼,才一会儿,他就喘着粗气爬不动了。他往下一看,脚下是深不见底的黑,好像下一秒就要把他拉下去。吓地他双腿直发软,这样一来,手臂上的力道猛地加重,让他猝不及防。他攀着岩石的一只手猛地一松,整个人瞬间就往下坠去。扑克脸在老蒋两米开外,根本拉不到老蒋。只听老蒋短暂地“哎哟”叫了一声之后,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扑克脸举着手电往老蒋落下的地方照去,只见老蒋直挺挺地摔在了他脚下不多远处的一个平台上,平台的岩壁上,意外地有一个通道。 老蒋迷迷糊糊地醒转,发现自己浑身动弹不得。扑克脸手电光照在他脸上,刺地他睁不开眼,他掸掸手电光,“别闹了,我累。” 扑克脸稳当当地落在平台上,解下身上的绳索,绕在一旁突出的岩石上。“你没事吧?” 老蒋乐闭着眼睛呵呵的,“没事,就是浑身都跟载货了一样,动不了。” 扑克脸皱了皱眉,摘下手套,将老蒋浑身上下摸了个遍。 “你干嘛?我们关系还没到这地步吧?”老蒋挣扎着反抗,可是浑身动弹不得。 “别动。”说完开始扒老蒋的衣服。 “哎,你别欺负我不能动啊,专捡这么个地方来硬的?”老蒋低头去咬扑克脸的手。 “果然是这样。”扑克脸自言自语。老蒋低头一眼,自己的衣服已经被扒开到胸脯,在扑克脸手电筒光照下,胸脯都露出来了。 他突然害羞,“你现在看也看了,可要对我负责啊。” 扑克脸好像完全没有在意老蒋跟他的玩笑,急急忙忙地绕着平台转起来,仔细地摸索着,好像在找什么。 老蒋动不了,见扑克脸突然冷落他了,贫嘴道,“怎么这么快就不继续了?” 话还没说完,已经被扑克脸捂上了嘴,扑克脸手心的什么东西一并传到他嘴巴里。 “嚼细了吞下去。”扑克脸平静地说道。 “这是什么……”老蒋含糊不清地说道,刚动嘴,只觉一股恶臭从嘴巴里的东西涌上来,恶心地他直干呕。无奈扑克脸的手紧紧地捂住他的嘴,嘴里的东西根本吐不出去。 老蒋缩着脖子,含着那一块东西,吞不下去也吐不出来,臭味在嘴里弥漫,弄得他不停恶心呕吐。 “吞下去。”扑克脸又说。 老蒋心想,死就死吧,虽然这东西又大又臭,扑克脸也不可能要了自己的命,一咬牙,直接把那东西吞了下去。 扑克脸的手这才松开,从身后取下水壶递给老蒋。老蒋恶心地龇牙咧嘴,恶臭味不断地从他的食道牙缝间传来。他接过水壶,痛快淋漓地喝了起来。 “你到底给我吃了什么?”老蒋怒气上涌,几乎是粗暴地整理好自己的衣服,问道。 “你刚才被什么东西咬了,全身麻痹,现在好了。” 老蒋咦了一声,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体,还真是又灵活了起来。 “你到底给我吃的是什么?”老蒋的怒意有些消散,这下好奇地问道。 扑克脸好像不打算回答老蒋似的,说道,“走吧” 老蒋却抓住了扑克脸,“你不告诉我,我就不让你走。” 扑克脸看了看老蒋,还是摇摇头,“你不会想知道的。”轻描淡写之后,扑克脸举着手电筒,往通道而去。 老蒋倒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因为身形限制,他根本追不上扑克脸,只能在扑克脸身后喊话,“扑克脸,你倒是告诉我。” “扑克脸,你站住!” 然而,扑克脸也是下定了决心地不告诉他。 老蒋突然一个站定,吼道,“吴慎,你是不是给我****了?!” 扑克脸微微回头,淡淡地“嗯”了一声,短促而有力。老蒋整个人都再次动弹不得。 “你竟然给我****?!”老蒋整个人再次动弹不得。“早知道你给我吃的是屎,我宁愿麻痹不动。” 扑克脸淡淡地说,“你刚才是被这个洞里的虫子咬了,所以才浑身麻痹,我在平台上找了一圈,什么也没找到,就只找到那个。” “也就是说……你根本就不确定那个……屎是不是真的可以解我的麻痹,你就给我吃了?”说着,老蒋又干呕两声,“我堂堂福龙帮帮主,也只有你敢给我****了。” “如果我猜的没错,那应该是那种虫子的排泄物,他们将毒素留在自己体内,将解除毒素的物质排出体外,所以,他们的排泄物可以解毒。”扑克脸说的有理有据,但还是让老蒋不能接受。他板着一张脸,“把你的水给我,我再漱漱口。” 扑克脸无奈地摇摇头,再次将水递给老蒋。 老蒋喝完水,哈出两口气证明问不出奇怪的气味了,才开始留意身边的景致,“我们这是在哪里?” 扑克脸将手电光打在洞壁上,来回扫视,皱起眉头环视四周,“我们应该是在迷宫里。”,说完又补充道,“应该是迷宫的最外围。” “你看那是什么?”老蒋突然缩到扑克脸身边,“好像什么东西朝我们这里来了。” 扑克脸撇过头,只见视线所及处,黑暗好像有了明暗变化,仔细瞧着,扑克脸冷静地说,“是个人。”视线却没从那个影子上移开,而且身体已经明显警惕起来。 “你确定是人?在这个地方人比鬼要恐怖多了。”老蒋紧紧抓住扑克脸的肩膀,就差把整个人挂在扑克脸身上了。 扑克脸晃动手电筒,只见那个影子也停住了,很快,蹭蹭蹭的脚步声从通道那头传来。那人正以极快的速度向扑克脸和老蒋的方向移动而来。 “来了,来了……”老蒋已经惊吓过度,整个脸埋在扑克脸的肩膀上。直等到听到一个清朗的声音说道,“他怎么了?” 咦?怎么听得懂?是汉语?老蒋在心里嘀咕了几句,才鼓起勇气抬头看过去。扑克脸手电筒的光打在那人半边脸上,明暗处显得他的脸格外突兀。 老蒋唬了一大跳,抚着心脏直喊阿弥陀佛。 “你看看他是谁?”扑克脸的声音低沉而镇静,完全没有老蒋那么沉不住气。 老蒋原本身为一帮之首,自然见过许多大阵仗,流血拼命他也是见过的,只不过面对这样的未知,老蒋心里的恐惧还是层层叠叠地压过来。老蒋依然不敢抬头,“什么是谁,这个地方还能有认识的人不成。” 扑克脸没办法,只得捏着老蒋的脸,将其抬起来,“你看看。” 扑克脸一手举着手电,一手捏住老蒋的脸,两手位置一点也不协调。待老蒋的头抬起来后,扑克脸放开手,问来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来人轻轻地回答,“只是好奇。” 此时老蒋接着扑克脸手电筒的光,终于看清楚来者何人。原来他就是前不久刚刚丧父的卓凡。 老蒋这回看清楚不怕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卓凡耸耸肩,知道蒙混不过眼前的人两,便说,“我爸去世之前,曾经提到我们端木这个姓氏,原本是属于新疆姓氏的一支。所以我就到新疆来了,想看看可不可以查到什么。来了新疆之后,听人说,这里前不久出现了一个大坑。我就想起那次和俞悦出差来到这里。经过美国的事情之后,我觉得俞悦那次失踪,没有那么简单,所以就来看看了。” 扑克脸和老蒋面面相觑,老蒋开口道,“那你看到什么了吗?” “我刚才沿着那个深坑走,不小心掉了进来。醒过来没多久,就遇到你们了。”卓凡抱歉地笑,“我也没看到什么。” “既然在这里遇到,还是跟我们一起走吧。”扑克脸破天荒地向卓凡发起了邀请。 第三章 幽深无尽的通道 整个通道呈圆弧状往前延伸,越往前走,远离了坑洞,越是漆黑一片,加上洞壁都涂了吸光物质炭黑,更是伸手不见五指。卓凡没有带手电筒,只能跟在扑克脸身后,由扑克脸带着往前走。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怎么什么都看不到?”卓凡不禁问道。 老蒋说道,“对啊,扑克脸,这黑地也太不寻常,怎么什么都看不到。你看这手电光。”说着老蒋晃了晃手电,手电筒照射出来的光就像被黑暗吞没了一样,“完全透不过去。” “墙上涂了特殊的吸光物质,为的就是隐藏这个迷宫里的各个通道。” 老蒋又把手电筒晃了晃,“还真是,这四周真的什么也看不到,更别说拐弯的地方了。” “你们说,这是迷宫?” 扑克脸点点头,“对,这是一个很大的圆形迷宫,我们现在在迷宫的最外围。” “那怎么才能走出迷宫?”卓凡突然问道。说完开始四周张望起来。 “迷宫已经被炸毁了,我们刚才就是从爆炸的坑洞进来的。”老蒋跟卓凡解释,又催促着扑克脸往前走。 可是扑克脸却不愿意走了,突然,他说道,“我们,好像陷在迷宫里了。” “不是说,米公益金被炸毁了吗?而且我们从刚才起根本就没有转弯,怎么会陷在迷宫里。”卓凡突然紧张起来,“如果要出去,只要沿着进来的路往回走就可以了。” “是啊,扑克脸,你可别吓我,这里面本来就怪吓人的,什么都看不到。我们刚才没拐弯啊,怎么就陷在迷宫里了?”老蒋前后左右扫动手电筒,似乎是在证实他们的说法,可是扑克脸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之前的计算过,这个圆形迷宫半径为十公里,按照圆弧的弯曲程度,我们走了这么久,早就应该走到迷宫坍塌的位置,可是到现在,还是什么都没有。” “会不会是你记错了?”老蒋再一次问道,但是他已经开始相信扑克脸分析,因为至始至终,扑克脸说出的结论,都是正确的。 “你怎么知道地这么清楚?你来过这里吗?”卓凡好奇地问。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好奇这个。”老蒋打断扑克脸,“我们不会真的被困在这里面吧,如果被困在里面,那应该很快就可以走出去,毕竟这个迷宫已经坍塌了。对吧?” 扑克脸若有所思地看着前面的黑暗,举步向前,“再往前走走。”说完,平举右臂,用手指抚摸着洞壁,开始往前走。 “他这是?” “我们都轻视这个迷宫了,没想到都塌了还能把人困住。”老蒋换了一只手握住手电,与扑克脸伸出相反的手,手指触摸着另一边的洞壁,和扑克脸并肩往前走。他回头朝卓凡扬扬下巴,“跟上,你走中间。” 卓凡压制住心里止不住的疑问,顺从地跟上。 洞壁潮湿,扑克脸的手指渗进丝丝凉意,直到老蒋说话了,扑克脸才停下。 “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在往下走?”说完看向卓凡,“你应该可以察觉到。” “我还以为你们都知道。”卓凡说,“我一直觉得走的是下坡路,难道你们到现在才发觉?” 扑克脸保持平静,说道,“既然是往下走,那我们就走走看。” 老蒋刚起步,突然又停下了,“我总觉得有点奇怪,你说我们是在最外层,可是从刚才起,我们都是一路向下,难道这个迷宫是倾斜向下的不成?” “你们走了这么久,都没有发现岔道吗?”卓凡指了指扑克脸和老蒋的手,“一直摸着洞壁,难道没有其他通道?” 卓凡说的话让扑克脸和老蒋震惊,刚才只顾着想这逐渐下行的通道,根本顾不上一路走来,没有遇到岔路的事情。 扑克脸和老蒋在漆黑下对视着,彼此只可以看到模糊的面庞,但是两人好像做出了一致的决定似的,继续往前走。 “还要继续走?”卓凡心有余悸,毕竟自己退也不是进也不是,只能跟着扑克脸和老蒋走。 走了一会儿,道路还是以同样的角度倾斜向下,只是扑克脸察觉到指尖的异样,他从洞壁上捏出一小块泥,借着手电筒的光,在指尖揉搓。 “有什么问题?” “这个土质,沙土和岩层里好像混有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老蒋和卓凡都效仿扑克脸,捏下一小块泥土,借着光仔细观察起来。 “我没察觉出有什么不同,都是土啊。”卓凡将手指间的细土捏碎,泥土稀稀落落地掉在地上。 老蒋放到鼻尖闻了闻,又好奇地用舌头舔了舔,突然皱着眉头大叫,“咸的!”说到这里,他像领悟了一般,“是盐,这土里有盐。” “盐?怎么会有盐呢?”卓凡百思不得其解。 “大概是因为,我们头顶,有一片盐湖。” “这附近哪里有盐湖?”话说到这里,就立刻被老蒋打断了,老蒋突然像是醒悟了说道,“月光湖吗?” “你们是说,我们现在在月光湖的下面?” “月光湖四周有很广阔的盐壳,很可能就像我们现在看到的,盐已经渗透进地层。到了这里。”扑克脸抖落手指尖的细沙,喃喃说道,“只不过这样的话……” “扑克脸,你在想什么?” “是啊,扑克脸,这里就你来过,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老蒋补充道。 谁知,扑克脸摇摇头,嘴里说着,“不可能。”这才转过头来跟老蒋解释,“这里,不是迷宫的通道。” 扑克脸说到这里,开始细细分析起来,“当时,我们四人是通过坍塌后的洞口,经过地下湖的另一条路上的地面。玛依莎的爷爷曾经画过迷宫的地图,我记得很清楚,在我们上岸的那条通道外围,根本是再也没有更大的通道了。” “那我们现在在哪里?”老蒋顿时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个通道,应该也是月光族的人挖的吧。那么这条通道,通向哪里?” 扑克脸看着黑暗,再一次摇摇头,“看来,这根本就不是迷宫的通道,而是一条笔直向下的通道。逐渐往下,到底会通到哪里?” 黑暗无限延伸,给老蒋三人心里笼上弄弄的暗影。“我们要不要回去?” 卓凡却打断,坚持说,“我们走了好几个小时才走到这里,说不定很快就可以走到头了。” 老蒋迟疑地看看扑克脸,“扑克脸,你说吧,我听你的。” 扑克脸刚想说什么,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卸下背包,从里面取出油灯和火折子。 “这是要做什么?”卓凡不解地问,“我们不是有手电筒么?” “你之前跟我说过,你们在迷宫里看到过壁画,你的意思是这里也有壁画?”老蒋半信半疑,还是举着手电仔细看了看岩壁,只是什么都没看出来。 “这条通道里非常干净,连普通的蛇虫鼠蚁都没有遇到,一定是月光族人挖的,只是为什么要挖这么远这么深,我还不知道原因。但是至少,可以试试看,或许这里真的也有壁画,也说不定。”扑克脸将油灯点上。 老蒋心领神会地点点头,从背包里取出登山绳和登山镐。把自己武装好了,接过扑克脸手里的油灯,就往洞壁上爬。老蒋很快隐没在黑暗里,只能看到油灯照出的光晕,在老蒋周身氤氲出橙白色的光圈。 “等等。”扑克脸的声音短促而有力,“老蒋,在你的左边。”扑克脸退后一步,终于看到,在老蒋的左右边,微小的光圈下,隐约出现了壁画的一角。 “真的有,可是油灯的光太小,根本看不到全部。” 扑克脸往左边正对着老蒋,“再往上四周找找,应该有点灯的地方。” 老蒋觉得激动万分,“好小子,竟然把灯和壁画藏地这么好,今天怎么着也得把你们找出来。”老蒋仔细左右摸索,不一会儿,就大叫起来,“找到了,在这里。”很快,灯光由上而下呈三角形打下来,照在墙壁上。那一刻,卓凡惊呆了。“这是……” 老蒋攀在岩石上,大喘粗气,“幸好我已经习惯爬壁了,要不然,还真得把我累死。”老蒋慢慢地滑下来,谁知,扑克脸又看了看对面的墙。 “你说什么,还有这边?” “我也是推测。”扑克脸看着对面的洞壁一动不动。 老蒋撑着腰肢,重重地吸了一口气,“好吧,我上!” 很快,另一边洞壁的灯也亮起来,卓凡立刻瞪大了眼睛,“这是什么?” “到底是什么样的壁画,我看看。”老蒋站到扑克脸的位置,突然受到的惊吓让他叫了起来,“妈呀,这都是什么。” 刚点亮的壁画以黑灰色为背景色,壁画图案在灯光下逐渐显现出来,只见这是一幅血淋淋的图案,一个恶鬼站在木桩边,手持巨大的铁锤,砸在木桩上,木桩上的人血肉四溅,鲜血溅在恶鬼身上,溅在恶鬼身边的小鬼脸上,溅地壁画上大片血色。恶鬼露出得意而鬼魅的笑容,一手捏起人的一只手,将它扔进小鬼双手托起的铁盘里。 “老蒋,向前几米,应该还会有壁灯,麻烦你都去点亮。” 老蒋实在不想再看这个壁画,举着手里的火折子,紧赶慢赶催着卓凡点灯去了,只留下扑克脸静静地看着这幅壁画。 第四章 地狱壁画 墓室里灯一盏一盏亮起,橙黄色的壁灯下,通道里逐渐变成血红色。 “怎么回事?”卓凡一回头,见着扑克脸的半边侧脸已经被光晕成红褐色,不禁吓了一跳。 “你们快来看啊。”老蒋直冲他们挥手,让他们赶紧往前走。只不过扑克脸并没有要往前走的意思,他站在原地,把视线投向墙壁,一点一点往前走去。 “这到底是什么?怎么这么恐怖。” “这上面的壁画,画的是地狱。”扑克脸冷静地说,“传说,恶人在死之前,地狱的大门会对他打开,他会看分别看到十八层地狱的景象,一层一层看过去,然后这个人极度的恐惧中,被抛入地狱。” “这个跟我们现在看到的壁画有什么关系?”卓凡的声音有点颤抖,他已经关掉了老蒋留给他的手电,只觉得壁画上的血色已经通过壁灯照出来,整个通道里,似乎都可以闻到一阵腥臭而闷热的血气。 “这,要等我们走到通道的尽头才能知道。”扑克脸看向老蒋的方向,老蒋看这两个人成心不搭理他,只好往回走。 “你们俩,让你们来怎么都不动,这里我都看过了,全是些小妖小鬼,但是后头就不一样了,我看到一个巨大的陀螺。” “老蒋,你先等等。”扑克脸一边往前走一边看过去,“没错,这应该是地狱壁画。只是,这壁画,好像在哪里看到过。”扑克脸情不自禁用手触摸着。 卓凡走近仔细观察,“这壁画,画的太真实了。”扑克脸伸出手想去触摸,突然被老蒋拉住。 “不能碰。”老蒋严肃地警告道,随即放下了卓凡的手。 “为什么,怎么不能碰?” “你知道最擅长地狱壁画的人是谁吗?” “是谁?” “是西汉时期的淮南侯。当然,这个淮南侯并没有出现在正史中,不过,几乎所有的考古学家兼土夫子都知道这个人。” 扑克脸看了看老蒋,示意自己要休息一下,于是原地盘腿坐下,闭目养神。 老蒋捶捶腿,也跟着坐下,一边说道,“有野史记载,当年西汉武帝时期,张骞出使西域,便是由他一路暗中保护,但是后来不知怎的,张骞被匈奴捉了去,之后这个淮南王也就跟着不知所踪了。有人说,他是被匈奴杀了,有人说,他是和张骞一起被匈奴俘虏了,后来干脆归顺了匈奴,成了匈奴的一名大将。之所以有后一种猜测,是因为两千年初年的时候,贝加尔湖附近,出土了一个古墓,据考古学家推测,那是匈奴首领单于的墓,古墓里就有这种地狱壁画。而壁画上也详细记载了壁画的绘图者,就是淮南王。” “说不定,这幅壁画也只是仿造的那个壁画。”卓凡细细看着。 “越是年代久远,壁画的色彩就越鲜艳,这正是淮南王地狱壁画的特点。而且,他的壁画有一个特点,那就是,他善用鲜血作画。所以这洞里才隐约弥漫着血腥味。随着温度升高,血腥味越浓。” “那为什么这壁画不能碰?这看上去,只是普通的壁画。” “我刚刚也说了,这壁画是用鲜血作画,之所以能够历久弥新,实际上还因为,淮南侯作画有一个很重要的特征,就是里面会混合一种液体。都知道,颜料加了水之后会使颜料变得更加鲜艳,只不过淮南侯加的,不仅仅是水,而是加了毒液的水,所以,这个壁画上,有毒。” “可是,刚才你们,都用手碰着墙壁。”卓凡惊恐地说。 “放心,我们都提前吃了解毒丸,这种程度的毒素,对我们没用。”老蒋拍拍手上的沙子,说道。毕业之后老蒋就一直从事金器业,很久没有这么近距离接触考古,现在有机会在卓凡面前摆弄一下,他又怎么会错过?老蒋有些得意,“现在该我们休息了,走了这么久,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老蒋仰面抬起头来。考古界的人都说地狱壁画是千古难遇壁画极品,我想,这通道里的壁画,恐怕比那匈奴首领古墓里的壁画还要宏伟真实。” “这完全都可以作为新一期的《仙境迷踪》了”,借着血光,卓凡隔空抚摸壁画,壁画栩栩如生,壁画上的鬼怪几乎要从上面跳下来。 “你还别说,上一期的《仙境迷踪》我看过,要说俞悦还真是当记者的材料,重点一字不落,却又没有把真相写出来。引人入胜地简直像玄幻小说。” “我也觉得,她写的,像编的故事。”卓凡说道,终于把手收回来,盘腿坐在扑克脸旁边。 老蒋却不以为然,“你还别说,什么叫编故事,我说你们的这个栏目本来就像是编故事,难道你觉得有多少读者看了之后会亲自跑去证实,还不是冲着给生活找个乐子看的。既然如此,中间掺了多少水分,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有趣!我觉得,俞悦已经抓到这个栏目的要义了。” “没想到,老蒋对我们的杂志也有这么独到的见解。”卓凡心里佩服。其实当初他也是这么跟俞悦说,只不过自从他得知他父亲是假死之后,他对很多事情都本能地抱着怀疑的态度。甚至,直到现在,他还在怀疑,父亲虽然死在自己面前,会不会其实,他还活在什么地方。 “你说,这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地狱?”卓凡想着自己的父亲,问道。 “这就很难说了,谁也不知道,人死后去哪里。” “当年的淮南侯,怎么就能画出这么栩栩如生的地狱壁画呢?你们不觉得,这有点太不可思议了吗?” “你想说什么?”扑克脸突然问道,吓了老蒋一跳,“哎哟,我说你别这么突然好不好,吓地我心脏疼。” “我也不知道……我总觉得,这个淮南侯不简单。”卓凡心里隐隐有一种想法,只是不愿意说出口。 “其实最让人奇怪的,不是淮南侯为什么可以画出地狱壁画,而是淮南侯为什么会在这里画出这么大一幅地狱壁画。”扑克脸望着血红色的通道,说道。他的话越发让这条通道神秘起来。“可能,走到通道的尽头,我们可以知道答案。” “对了!”老蒋突然想到什么,“被你们一打岔差点忘记了,你们快来看。”说完,老蒋快步走到前头,“这一幅壁画我觉得很奇怪,不跟前面的一样,快来看看。” 卓凡首先跟上老蒋,“这是什么?龙卷风?”卓凡偏着头看壁画上的图案,奇怪的是,这幅壁画并不是以血色为背景绘制,整幅壁画上是一个巨大的旋风一样的图案,从上至下由大及小,螺旋向下。卓凡说地没错,第一感觉,像是龙卷风,也像是高速旋转的倒三角陀螺。 “你说,之前都是地狱里面的景象,怎么这里就变成龙卷风了,难道地狱里也有龙卷风不成?”老蒋撑着腮帮子,嘴角的脂肪鼓起一块。“是不是艺术创作者都是这么另类?” “这也是地狱。”扑克脸平静地说。 “这怎么是地狱?你别告诉我,地狱像龙卷风一样,高速旋转?” “不,你看,虽然粗略看起来,确实像是龙卷风看不出什么来,但是如果细细地看,这上面的纹路一共有十八条,应该是代表着十八层地狱。” 老蒋瞪大眼睛,几乎要把大脸盘贴到墙壁上,“你还别说,好像真有这么回事。虽然数地我都眼花了,但还真是十八层。难道这就是,十八层地狱的全景图?” 卓凡看着扑克脸的反应,扑克脸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这么说来,前面应该是地狱里的局部图,而这里才是整个地图,会下地狱的人很多,但会下第十八层地狱的人很少,所以才会像壁画画的,呈倒三角形。”说完,老蒋即刻反驳自己,“不是倒三角,而是倒圆锥体。” “既然,我们已经看到地狱的总图了,是不是我们这通道,就要走到头了?” “话当然是这么说,可是你看前面,一望无际的黑暗啊,哪里是到头了的样子,我倒还希望它到头了。”老蒋急地直跺脚。突然之间,老蒋的表情停滞,察觉到脚下一空,来不及找到平衡,身体就已经开始往后下方栽去。 一眨眼功夫,老蒋已经从扑克脸和阿慎两人眼前消失了,通道里没有一点声音。 “怎么回事?”卓凡被吓地整个人动弹不得,“刚才,老蒋还在我们眼前。” 说话的功夫,扑克脸已经从背包里取出高穿透力的狼眼手电,一束光,穿进黑暗。就像激光一样坚硬有力地穿透了黑暗。在约莫十米开外,手电的光停止了。 扑克脸移动手电光慢慢向下,手电光竟一直穿透下去,看不到光柱的尽头。 “这是?” “哎哟,我的妈呀,吓死我了。”老蒋的声音从下面传来。扑克脸将手电慢慢往垂直下方移动,果然,老蒋单手挂在一块石头上,他借着扑克脸的狼眼手电光往下看去,脸色发青,急忙把头扭回来,冲扑克脸直叫,“快,把手电关上,这下面有东西!” 第五章 无尽的悬崖 老蒋双手死死抓住岩石突出的一块,脚底下就是暗黑的深渊。“快,快点。”老蒋感觉手上的力道正在一点一点松懈,很快,他就没有力道再继续支撑了。 扑克脸将登山绳重新绑在自己身上,将绳子的一段系在壁灯灯座上,把手中的绳子和手电筒交给卓凡,“拿着。” 扑克脸整个趴在地上,半个身子探出悬崖,冲老蒋伸出手去。卓凡举着手电,帮他们照明。 “快。”老蒋一个劲地催促,一边还看向脚下。老蒋的脚下漆黑黑的一片,完全看不到任何东西。眼看老蒋整个脸色都变了,他伸出的手不停地在空中虚晃。扑克脸依然够不到老蒋,只得慢慢把身子更加往外探了探,一边回头冲卓凡递了个眼神。卓凡举着手电,手电光穿透黑暗,却看不到下面有什么异样。 然而,老蒋的脸色已经由苍白转为青绿,面部表情狰狞起来,嘴里不停地催促,“快,快!”,在扑克脸看来,老蒋的眼神空洞,手不停地颤抖,如果不是本能的求生欲望支配着他,按照他的体重和臂力,早就已经掉下去了。而扑克脸虽然距离老蒋不远,却始终握不到老蒋的手。 “老蒋你别动。” 老蒋好像没有听到卓凡的话,低头看看脚底下,口中不停地念叨,“救我,救我。快,快……”眼看已近慌乱的地步。 “老蒋怎么回事,他好像根本就看不到你。”卓凡重新把手电的光对准老蒋,仍然无济于事,老蒋好像已近和外界隔绝一样,他看到的和他听到的,扑克脸和卓凡统统看不到听不到。 扑克脸知道老蒋已经支撑不了多久,眼见老蒋一边发出恐怖的喊声,一边挣扎他单手撑起匍匐的身体,将卓凡手上的绳子都放松掉。一边把身上的结打成活结,一边对卓凡交代道,“我等会下去把绳子绑在老蒋身上,你把他拉上来。” “那你呢?” “放心。”扑克脸说完,就一个纵身,跳下了悬崖。 扑克脸身轻如燕,又眼疾手快,轻轻松松地就攀在岩壁上。岩壁上层次不齐,有许多岩石的凸起,攀爬很容易。扑克脸暗暗放心下来,抬头望去,老蒋就在他头顶不远处,他三两下爬到老蒋身边,拍拍他的肩膀,“老蒋。” 老蒋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脸色苍白不已,神色慌张不定,他仿佛看不到扑克脸似的,胡乱挥手,像是在驱赶身边的什么东西。扑克脸迅速地将自己身上的绳索拆解下来,想帮老蒋绑上。可是老蒋完全不领情,一个劲地乱动乱叫,好几次几乎把扑克脸掸下悬崖。 “老蒋!”扑克脸更加靠近老蒋,将老蒋迎面挥来的手抓住,老蒋另一只手本能地只能抓住岩石。这时,老蒋不能反抗扑克脸,他的脸猛地转过来。刹那间,扑克脸仿佛看到,老蒋的瞳孔里闪着火光。 “第一层地狱,火……”扑克脸自言自语,顿时环顾起四周,视线移向脚下时,突然看到脚底下窜上来的火苗几乎烧到他的衣服,火苗还在燃烧,一点一点往上窜。 他闭上眼睛摇摇头,继续往下看去。脚底下是深邃黑暗的悬崖,什么也没有。他镇定了一下,松开握住老蒋的手,老蒋张牙舞爪地冲他抓过来。 老蒋的手停留在扑克脸面门前几公分处,忽然重重地垂了下去。老蒋的视线一瞬间涣散,另一只抓着岩石的手也随即一松。 “老蒋!”卓凡一直以来都注视着老蒋和扑克脸的行动,眼见扑克脸将老蒋打晕了,老蒋整个身体即将从岩壁上滑下去,扑克脸手里攥着的绳索还没为老蒋系上。 扑克脸一转身,拉住了昏迷中往下掉的老蒋,老蒋太重,扑克脸吃重,手上青筋立现。几乎就要被老蒋攥下去。 “扑克脸,你没事吧。”卓凡冲扑克脸喊过去。 扑克脸憋地脸色青紫,手上的力道早就用完,拉住老蒋的手经脉隐隐作痛。扑克脸咬咬牙关,一点一点把老蒋从脚下慢慢拉上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老蒋终于一点一点被拉上来,扑克脸的手已经不能动弹。他强自镇定,将绳索一圈一圈将老蒋捆住,结束完这一连串动作之后,才发觉一只手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 扑克脸长长地舒了口气,冲悬崖上喊了声,“拉。”,然后彻底脱力,靠在悬崖上。 过了很长时间,扑克脸闭幕眼神中,隐隐听到卓凡喊了声,“老蒋已经上来了,扑克脸,你赶紧上来吧。” 扑克脸睁开眼睛,绳子的一端已经落在他面前。扑克脸放松下来,抬起手想要握住绳子,就在他松开另一只手打算也一同握住绳索的时候,忽然才发现,自己的右手竟一点力也使不上来,一刹那,因为没有握住绳子,整个身子往后仰倒。 “扑克脸!” 扑克脸仰面,看到卓凡惊恐的表情。随后他在黑暗里转了个身,面朝下,往下坠去。他又看到了,无尽的火海。 老蒋醒过来,已经是很久以后了。卓凡一直守着老蒋,见他慢慢醒转,不仅大喜,“你可算醒了!” 老蒋还什么事都不知道,愣愣地坐起来,“我们这是在哪?” “你不记得了?我们在通道里,两边有地狱壁画的那个?”卓凡见老蒋还是愣愣的,接着说,“地狱壁画,不记得了吗?还是你跟我讲的,淮南侯的那个地狱壁画……” 老蒋打断讲地眉飞色舞的卓凡,“我当然记得。我是问,我怎么了?” “你刚才差点掉下悬崖。”说完,打开狼眼手电,照向他们身边的悬崖。 “这……怎么回事?”话刚问出口,老蒋这才察觉到扑克脸不在了,“扑克脸呢?” 卓凡支支吾吾地,一点一点把刚才的事情经过告诉老蒋。 “你说什么?!扑克脸是为了救我才掉下去的?”老蒋摇摇头,“扑克脸身手那么好,怎么可能会掉下去?”老蒋抢过卓凡手里的手电筒,照了照下面,不管怎么看,还是什么都看不到。 “他掉下去多久了?” “差不多快一个小时了。”卓凡话里透着沮丧。“这下面是什么都看不到,说不定……” “不会的。”老蒋斩钉截铁,立马站起来,把登山绳的一段重新系到灯座上,另一端绑在自己腰上。 “你要下去?”卓凡问道。 “我下去看看。我下去到底后,拉三下绳子,然后你再沿着绳子下来。如果半小时内你还等不到绳子晃动,你就顺着这个通道往回走,离开这里,并帮我一个忙,到永尾巷子找到罗晋,把我的事情告诉他。”老蒋从背包里掏出防毒面具,留下一个给卓凡,自己将剩下的一个罩在脸上,拉了拉绳子,就开始下悬崖。 卓凡坐在悬崖边上,帮老蒋打着光。然而很快,老蒋已经慢慢下降到他再也看不到的地方了。他站起来,仔细辨认,才能隐约看到黑暗里老蒋正在移动的身影。 又过了很久,终于再也看不到老蒋了,他盘腿坐在悬崖边上,时不时看看表,十分钟过去了,二十分钟过去了,眼看时间已经接近三十分钟,可是绳子一点动向都没有。就在卓凡犹豫该怎么办的时候,绳子开始晃动起来。 卓凡仔细盯着绳子,并开始数数,“一下,两下……”绳子剧烈晃动起来,俨然晃动次数已经超过了三次,并且晃动地越来越激烈,根本没有要停的样子。这就像是,绳子的另一端系着一只不安的猛兽,时时想要挣脱绳子,这才让绳子晃动不已。 卓凡突然想到刚才老蒋挂在悬崖上时候的样子,也是百般挣扎晃动,说不定,老蒋遇到了和刚才一样的情况。 卓凡最后还是决定要下去。他带上防毒面具,脚蹬起山壁上的岩石,一点一点往下移动。 第六章 火海得生 “你看吧,我往下爬了整整三十分钟,就算一分钟往下爬一米,也应该爬了有三十米了。这什么鬼悬崖,如果真有个百来米,扑克脸早就摔死了,我们根本没必要陪葬。” 卓凡刚才还在上面为老蒋和扑克脸共生死的精神打动,这下完全傻眼了,“这就放弃了?” “我都说了,如果这个悬崖有百来米,你觉得扑克脸有生还的可能吗?如果他还活着,为什么到现在还一点消息也没有。要知道,扑克脸身手可是很好的,这样的悬崖,他两三下就爬上来了。”说完,老蒋拍拍手上的灰尘,不耐烦地喘了两口粗气,把绳子在手上绕了两圈,蹬开腿往上爬。 “这可不行,你就不想知道,扑克脸为什么不上来吗?”卓凡拉住老蒋的衣服,“你都说了,以扑克脸的身手,要上来很容易,那他为什么不上来?难道他真的死了?” 老蒋沉默道,“虽然不愿意承认,不过从这么高的悬崖上摔下去,生还的几率很小吧?” “不管怎么样,不是都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吗?”卓凡显露出比老蒋更多的坚定,目光灼灼地瞪着老蒋。 老蒋迟疑了一瞬,突然说道,“你的意思是……我们继续往下?” 卓凡坚定不移地点点头,“对。” 老蒋翻了翻眼,从绳子上滑溜地滑下来,“就等你这句话了。我先下,你跟着我。”说完,老蒋已经顺着绳子继续往下爬了,身手矫健地完全不像一个胖子。 “哎?”卓凡摸不着头脑,这老蒋前后态度差别也太大了吧,“你这是在试探我。” 老蒋一边小心翼翼地往下爬,一边解释道,“我是担心你不愿意继续往下,又不好直接劝你独自回去。这下头也不知道有什么,依我的经验,一定不简单。” “这里不是普通的悬崖吗?” “这个悬崖的墙壁上,也涂上了吸光的炭黑,所以,普通手电的光根本没办法照亮。更让我觉得诧异的是,刚才我挂在岩壁上的时候,看到这个下面全是火。” “全是火?”卓凡惊讶地低头看下去,除了黑暗却什么也看不到。 “我刚才已经看了一路,没有火。可能是我们带着防毒面具的原因。” “照你这么说,那扑克脸也是因为看到了火,所以才会失手掉下悬崖。那火是幻觉吗?怎么会出现这样的幻觉呢?” “这我也不知道,很多古墓,在封墓之前,会注入有毒气体,等到盗墓的夫子或者考古学家进去之后,如果没有带防毒面具,吸入有毒气体,轻则出现幻觉重则中毒身亡。” “这个我知道,就像埃及法老的金字塔墓一样。” “对。” 老蒋和卓凡两个人在浓稠地化不开的黑暗里,借着狼眼手电射出的光,往下攀爬,他们不知道自己爬了多久,也不知道脚下还有多深,只能重复着机械性的动作,一步一步往下。时不时从脚边落下碎石,滴落落地顺着岩壁滚下去,却始终听不到石子落地的声音,石头好像就这样滚进了无尽的深渊里。 很久以后,两人累到再也动弹不得,一上一下紧靠在岩壁上休息。 扑克脸顺着手电光看下去,沮丧地说,“我怎么觉得,我们要想下去,跳下去会更快一点吧?” “老蒋,你别冲动,我们爬了这么久,少说也有百来米了,你这一跳下去,虽然快,也是一了百了了。” “碰上这么个鬼悬崖,还真不如跳下去直接到底来得痛快呢!”说完老蒋嘿嘿笑了起来,“卓记者,别见怪,我是个粗人。” 卓凡苦笑,“我很欣赏老蒋和扑克脸说话这么直接,即使很多关系亲密的人之间,有时候也说不了这么直接的话。” “你夸我就好,扑克脸就是个闷葫芦,敲半天也不会憋出个屁来。”说完,老蒋就沉默下来。身体的疲惫很容易带领着心也感到疲惫,此刻他越来越担心,掉下悬崖的扑克脸。 老蒋重新振作了一下,此刻也稍微恢复了一点体力了,他打算继续往下爬。卓凡和老蒋差不多年纪,体能倒是比老蒋好很多,这源于卓凡一直在工作之余有锻炼身体的习惯。爬了这么久,他理所应当地帮老蒋打着手电,并时时刻刻注意老蒋的体力变化。这时他也顺手将手电光打向老蒋脚底下,手电灯头原本朝向他们头顶,转动手电筒的一刹那,他好像注意到了什么,立马又把手电筒的光转了回去。 “你倒是帮我照着哇。”老蒋在防毒面具里喊道,拍拍卓凡的腿。卓凡没有动静,老蒋不得已又扯了扯他的裤腿,扬起头看向卓凡的下巴。只见卓凡仰着头,像是在看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卓凡突然一把撤掉了他脸上的防毒面具,老蒋只看到他的眼眸里尽是难以置信,他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微张开,好像说了什么,老蒋却听不清。 “你说什么?” 借着手电的光,老蒋看到,卓凡瞪大的瞳仁里,倒映出猛烈的火焰,卓凡却好像没有看到他面前的火一样,直直地看着老蒋,然后,他慢慢地将手电筒照向他们头顶,再度将视线转移上去。 老蒋诧异不已,只能跟着卓凡做一样的动作,他戴着防毒面具的头沉重地有些僵硬,他的视线越过卓凡的下巴,他看到了,他们头顶不远的地方,可以清晰地看到洞顶。 “这是怎么回事?”老蒋急了,“怎么回事!我们爬了这么久,怎么看上去,洞顶距离我们的距离,距离……” “不到十米……”卓凡低下头,呢喃地说。 “不可能……”老蒋急的直跺脚,“我们刚才一直都在往下爬啊!难道这悬崖上也有鬼打墙?” 卓凡轻轻地一笑,他看着悬崖底下窜上来的烈火,一点一点就要将他吞噬,他觉得身边越来越热。他几乎失去了知觉,慢慢松开手。 等老蒋从刚才的冲击里回过神来,卓凡已经从他身边仰头倒了下去。老蒋被唬了一跳,急忙伸手凌空一抓,却什么也没抓到,卓凡手中的手电筒在岩壁上撞击了几下,光熄灭了。整个悬崖陷入了彻底的黑暗之中,老蒋在黑暗里眨眨眼睛。浓烈的黑暗从他身上的每一个缝隙侵入,钻进他的身体、脏器,顺着他的血液,最后弥漫了所有的细胞。 他被黑暗吞噬了。 老蒋怔了很久,终于鼓起勇气,用早已冰冷的手触摸到脸上的防毒面具。很快,防毒面具被摘下。 他重新在黑暗里睁开眼睛。脚底下已是一片猩红色火海。 老蒋感觉身体又温暖起来,他满足的笑了笑,笑容透着鬼魅般的满足感。终于,他松开了双手…… “喂……” “喂!” “醒醒,老蒋……” “老蒋!” 扑克脸双手交叉,站在一边。卓凡拍拍老蒋的脸,又一脸为难地看看扑克脸,“他还没醒过来。” 两人安静的间隙,寂静的地底下响起了老蒋如雷的鼾声。 卓凡难以置信,“他……是睡着了吗?” 扑克脸平静地看看老蒋。在老蒋身边盘腿坐下,靠在身后的岩石上。 “扑克脸,你说我们从上面摔下来,怎么一点事都没有?”卓凡记得自己掉进了火海深渊,可是当他醒过来,浑身没有一点伤之外,还见到了同样掉下来的扑克脸。他还没来得及和扑克脸说什么,老蒋也掉了下来。 “我也不知道,可能深渊只是我们的幻觉,实际上,这只是一个不足十米的坑洞。” “不足十米?!”卓凡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除了这样一种解释,又怎么能够说明他们此刻的安然无恙呢?“要不是我们的手电筒摔了,我倒可以照照四周,说不定还真能证明你说的,现在四周黑成这样,你手里的火折子照明毕竟有限。” 扑克脸吹了吹火折子,将火折子吹地更亮一些。“我刚才已经四周看过了,这底下,应该是一个巨大的墓地。” “什么?墓地?可是这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你怎么知道这里是墓地?” “你有没有发现,我们一路走来,什么东西都没遇到,就算是蛇虫鼠蚁什么都没有。现在已经接近初春,正是蛇虫苏醒的时候,可是这里,什么也没有。” “这能说明什么?” “就连普通人家,在选墓穴的时候,如果墓穴里出现了蚂蚁,也要重新选择墓穴。风水好的墓穴里面,不会出现这些东西。” “哦”卓凡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老蒋背包里应该还有手电,你找找。” 卓凡借着火折子的光,把手探到老蒋的包里,左右捣鼓起来。惹得老蒋一阵痒痒,他忍不住在梦里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突然醒了过来。“哈哈”两声过后,他瞪大了眼睛注视着扑克脸手里的火折子,火折子微弱的光照的扑克脸消瘦的面庞扭曲不已。 “鬼啊!”他一把推开卓凡。 “是我啊。”卓凡一把抓住老蒋,“是我,卓凡,我们没死!” 第七章 崖底古墓 “吧嗒”一声,卓凡打开了手电,一束光从他手中射开去。 老蒋被扑克脸刚才的话震慑到,正不知所措又无言以对,还没收拾好自己混沌的心情,他愣愣地看着火折子光亮下有些扭曲的扑克脸的脸,慢慢伸开手,轻轻碰了碰扑克脸脖子和脸的交界处,“那个,有点……掉下来了……” 扑克脸没有动弹,视线不自觉地被卓凡的手电光吸引过去。只见漆黑的布景下,隐隐约约像是水墨般的景致,在光柱的移动中,一点一点推移变幻。 “那是什么?”卓凡已经对狼眼手电下的景致吃惊万分,他不停地加快手上的动作,不停地将光柱在黑暗里移动,以便可以看到更多的东西。 老蒋也被扑克脸和卓凡的目光吸引过来,并同样感到不可思议。从手电光的照射看过去,在他们不远的地方,隐隐现出的是一座巨大的城池,由泥土砌成的厚重城墙的最边上是小片广场。再往前,有一片低矮的平房。 “这是什么?地底城?”老蒋猜测道。 “扑克脸刚才说,那里很可能是古墓。” “古墓?我还没见过这样的古墓,跟古村落一样。” “我们去看看。”扑克脸早就已经站起来,毫不犹豫地就往那里走。 “你什么都不用准备吗?”老蒋急了,把扑克脸的防毒面具递过去,“这古村落也不知道埋在地底下多少年了,还是以防万一。” 扑克脸看了看老蒋,还是把面具接过去戴在头上,这才继续往前走。 卓凡在中间帮扑克脸打着手电。只见扑克脸灵巧地翻上土城墙,城墙约莫两米,扑克脸单膝跪在城墙上,朝老蒋和卓凡伸出手。 卓凡和老蒋相继爬上城墙,站在城墙这个制高点看过去,这才发现这个古村落占地极广,单单脚下的广场,则有千余平米,民房呈井字纵横排列,显得格外规矩整齐。在狼眼手电里,几乎看不到头。扑克脸毫不犹豫就跳了下去,吹亮手里的火折子。 三人在广场上绕了一圈,广场上什么也没有。 “这广场一看就是泥土砌成,也亏得是在新疆的沙漠低下,要是换了在其他地方,这城,肯定早就被地下水给冲塌了。”惊讶之余,老蒋还不忘感慨一番。 “可是,这地底村落是用来做什么的?”卓凡被眼前的景象震惊,那些一座座低矮的平房,安静地匍匐在这地底下,暗无天日,到底是谁建造了这样一座古村落,并且这座地底村有什么用途? “会不会跟月光村有关?”老蒋在扑克脸旁边,慢慢朝村落里走去。 “你们说的月光村,是什么?。”卓凡原本就不知道月光村的存在,这回听老蒋提到,忍不住问了起来。 老蒋于是慢慢地把扑克脸他们与月光村的故事告诉了卓凡,只不过老蒋添油加醋的讲述,与扑克脸真实的经历已经相差很远。 卓凡听完啧啧赞叹,“真没想到,地底下还有这样一群人,那你知道他们去哪了吗?”卓凡好奇地问道。 老蒋当然回答不上来,与卓凡一起巴巴地看着扑克脸。扑克脸倒也不是不想回答,只不过就连他也不知道。只好摇摇头。 “你们这次来,是不是就是来找他们的?”卓凡突然问出口的问题让扑克脸吃了一惊,他认为,他比卓凡更了解端木家族守护的秘密,可是卓凡或无心或有意的这个提问,让扑克脸惊觉,也许卓凡这一次的出现,不是偶然。 扑克脸淡淡地说,“不是。” 卓凡浅浅地笑了笑。感慨道,“我对这个月光村,还真的是挺好奇的。” 老蒋也敏锐地察觉出卓凡的心思,笑着拍了拍卓凡的肩膀,“老兄,别想了,这月光族人早就跑地没影了。他们是不能出现在阳光下的人,我们不去打扰才是对他们最大的尊重。” 扑克脸愣了一下,这才推开最近的一间平房的门。门很窄,几乎只有一米宽,只能一人通过。可是扑克脸刚推开门就站在门口不动了,这让老蒋和卓凡又是诧异又是为难。 卓凡虽然拿着手电筒,但是被扑克脸挡住了去路,手电筒的光全部打在扑克脸的背上,晃地他睁不开眼。他推推扑克脸,“扑克脸,你怎么了?” 扑克脸一闪身,取过卓凡手上的手电筒,“你们看。” 手电筒的光匀速在房间里平行滑动,这个房子很小,只有一个房间,房间里除了正中间摆着一副棺材之外,什么也没有。 “这是什么鬼屋子?”老蒋吓地立刻躲到卓凡背后,卓凡乍然见了棺材,也被吓了一跳,黑暗里,几乎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被老蒋这么一吓,顿觉神经衰弱了不少。他忍不住掐了掐自己的手臂。“这房子里怎么有一副棺材?” 扑克脸什么话也没说,握着手电就往旁边走,紧接着推开第二扇门第三扇门。老蒋和卓凡虽然有些害怕,但早就顾不上这么多,只管跟在扑克脸身边。只见扑克脸连续打开几扇门之后,终于不动了。 “这里是一个地下墓室。” “我从来没见过,有这么多棺材的墓室……”老蒋的声音很沉重,“如果这里每一间屋子里都有一个棺材,那么这里,恐怕有上百具棺材。非要说这是一个墓室,不如说是一个墓地。” 扑克脸毫不犹豫地走进门,蹲在地上打开身上的背包,取出工具。 “这就要开棺?刚才我就在想,这么多简单的房子,每个房子里都有一个棺材,肯定不会是陪葬品。”老蒋首先看出扑克脸要干什么,蹲下身来帮他。 卓凡被老蒋口不对身的行动弄得目瞪口呆,“老蒋,你到底是赞成扑克脸开棺还是不赞成?” “这很重要吗?反正不管我赞不赞成,他都会开的。”老蒋眯眼笑笑说,“既然这样,我当然要帮忙了。”说到这里,他扬扬下巴,“你还站着干嘛,还不动手?” 卓凡无奈,只能帮忙打下手。 扑克脸沿着棺材走了一周,这口棺材是用棺钉简单钉住,所以要想开棺其实很简单,只要将棺钉取出。 三个人三两下就把棺材顶掀开,一阵会冲上来,老蒋抱怨道,“这么多灰。” 灰尘稍微散去,旁边已经响起卓凡的干呕声。 “兄弟,不至于吧?”老蒋说完,朝棺材里看了一眼,即使隔着防毒面具,闻不到丝毫气味,他还是感觉到一阵恶臭袭上来,“这是什么?” 扑克脸冷静地绕着棺材走了一圈,“你们可能没注意,这里虽然每个房间里都只有一具棺材,但是每个棺材的尺寸是不同的。” “为什么?”卓凡的语气还带着干呕的意味。 “因为要埋葬的人数不同,这一具里面,就有三个。这两个。”扑克脸指指棺材里最左边的一具尸体,那具尸体已经几乎成为白骨,而另一边的一具,肉身才刚刚腐烂。“显然不是同一时间下葬的。” “难怪这棺材的封口这么简单,要是不带防毒面具,我们可能老远就能闻到臭味了。这里还指不定怎么臭气熏天呢。” 说完拍拍卓凡的背,“兄弟,别干呕了,带着面具不是啥都闻不到吗?要呕脱了面具好好呕。” 卓凡在面具下白了老蒋一眼,老蒋笑笑,表示自己皮糙肉厚,根本不在意这些。他瞅了瞅棺材里,“我就说,不会有什么陪葬品,果然除了尸体以外,什么也没有。” 老蒋和扑克脸双双对着棺材拜了三拜,继而把棺材重新订好。 三人间或打开其他几个棺材,情况都是跟第一个相同,直到打开最后一个。最后一副棺材里,竟然空空如也,而这口棺材的尺寸不比之前的小。 “这怎么是空的?”老蒋不明白了,“合着难道没死人?” “什么没死人?”卓凡问道。 “没死人当然不用埋,难不成埋活人不成?”老蒋随口说道。 “没死人当然不用埋……”扑克脸喃喃道,“原来是这样……” “原来怎样?”老蒋凑上来问道,他靠扑克脸太近,防毒面具撞在一起。 “这里的棺材都是事先预备好的,每家一个,等这家人死后,就会陆续被葬进各自的‘家’”扑克脸说完,将这副棺材重新盖好。 “就这样?按你说的,这里就是一个巨大的墓地啰,还是有户籍的墓地。”老蒋甩甩手,“我们总不会要把所有棺材都开一遍吧?” 扑克脸摇摇头,就往外走。 卓凡最后跟出来,远远跟着,突然看到远处有什么东西,“那是什么?” 卓凡手电照射下,扑克脸和老蒋纷纷把视线移过去,“那看上去……好像是一个塔。”老蒋眯着眼睛仔细辨认,“不过那个塔,怎么看上去那么奇怪,即使被手电光照着,也好像看不清楚。” “那塔上,被涂上了极细的炭黑,吸光能力很强,所以即使有狼眼手电照着,也看不真切。”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们不是有狼眼手电,根本连这个塔在哪我们都看不到?”老蒋浑身抖了抖,“什么塔这么神秘?” 第八章 神秘塔 走了很久,扑克脸三人才靠近这座塔。原本远远看上去,这座塔并不大,走近了,才发现这是一座参天巨塔。从塔脚下,根本看不到顶。因为塔身几乎全部隐没在黑暗里,又被涂上了吸光物质,更是让人难以分辨。 “刻意想要隐藏的这座塔,一定不简单。”卓凡一早就下出了定论,此刻走近了,老蒋才真正相信。 “你们有没有发现,这座塔不是垂直的,好像……有点歪。”老蒋把头歪着,仰头往上使劲看过去。瞳孔使劲放大,想要辨认清楚黑暗里塔的轮廓。 “这座塔是上大下小,所以看上去有点斜。按照建筑学的理论,这样的倒三角形状的建筑很难搭建,因为需要在中间设立一条承重轴,承重轴两边的重量要几乎保持一致,这个倒三角的建筑才不至于倒塌。这需要非常高超的技巧。” “如果对外公布的话,这会不会比金字塔还轰动世界?”卓凡不禁问道。 “那当然,这座塔可是倒过来的金字塔,扑克脸都说,这需要非常高超的技巧。”老蒋像扑克脸投去崇拜的目光,“那你说,这倒三角建在这里是做什么的?难不成是为了看看它什么时候会倒塌?” 卓凡被老蒋的异想天开逗乐了,噗嗤笑出了声,“怎么可能……” 不知什么时候,扑克脸已经走到了塔门口,并不知用什么方法打开了锁。招呼老蒋和卓凡让他们过来。自己一闪身,先进了塔内。 陆续走进塔内的三人都察觉到一阵剧烈的晕眩,随后,看到周身被火焰包围。 “这是什么?”经过刚才的误打误撞,老蒋现在已经不怕火了,“这火一定是假的,要是真火的话,我怎么感觉不到疼?”老蒋调闹地说道。 卓凡则左躲右闪,听到老蒋的话之后,立刻反驳道,“你皮糙肉厚感觉不到吗?这火都烧到我衣服了,你还说这是幻觉?” “你以为它烧到你了,其实这也是你的幻觉。” “幻觉会感觉到疼吗?”卓凡已经歇斯底里,四处寻找扑克脸,只见扑克脸正在火中穿行,穿行地那么顺利无碍,好像他根本看不到火一样。 卓凡想追上扑克脸,却被熊熊大火挡住,他只能大声喊道,“扑克脸,扑克脸?!” “跟上我”扑克脸回头轻轻地说,卓凡辨认出他的嘴型,这才知道扑克脸说了什么。他急忙冲到老蒋身边,抓起老蒋就说,“咱们走。” 老蒋倒是没反抗,从刚才起他也意识到有什么问题,这幻觉的火已经烧到了他胳膊上,并且将他胳膊上的衣服点着,烧着了胳膊肘的皮肤。疼地他龇牙咧嘴。这下卓凡拉上他,他二话不说,顺从地跟着卓凡。 当他们来到扑克脸身边,这才发现自己站的一平米左右的外围圆圈中,竟然没有一点火,倒是在他们外围,有一条小水渠。小水渠里的水流动着,轻轻的水流声隐约可见。也许扑克脸就是循着水声来到这里。卓凡忍不住这样想。 “这么大的火,这水渠里怎么还能有水?”卓凡忍不住问。 “很久以前,人建立了墓葬制度后,墓室的建造发展地很快,每一次大型墓室的建造,都要动用成千上万人,为了保证墓室的位置构造不被泄露,墓主人下葬后不被打扰,这些建墓的人在最后都会被封死在墓穴里。所以,建造这些墓室的工人,在之后都会为自己留出一条生路,每一个墓室如果有机关,那必定会有破解之法。这也是为了,万一他们被封死在墓室里,不会死在自己的机关下。前人称此为:有死穴必有生穴,这逐渐成为建墓者一条不成文的规定。”扑克脸站在溪渠边,看着被水流冲散的自己的倒影,“这里的火这么大,如果周围没有活水,这火一旦点起,肯定会把这里烧光。” “那我们怎么出去?”卓凡看看身边早就大汗淋漓的老蒋,问道。 “我们不是要出去,我们是要上去。”老蒋用衣服擦擦汗,语气里有遮掩不住想尽快离开这里的语气。 “逆流走。”扑克脸重新将背包背好,这才顺着溪渠往上,“既然要往上,就要找到水流的源头。” “水流的源头,有意思。”老蒋说道,“这倒让我想到一个传说。” “我也想到一个传说。”卓凡说道。 “你先说说看。”老蒋来了兴致。 卓凡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是哪里听到的传说,相传,我们的世界就是诞生于水与火的混沌之中。天地初开,盘古开天辟地,大火蔓延无边无际,同时天的漏洞里灌进来很多水,大火很久以后才被大水扑灭,整个世界慢慢被水灌满。” “传说火的种子一直都存在,后来被人类找到。”老蒋补充道。“正因为找到了火的种子,世界才不都是水,有了一部分陆地,人类才开始在陆地上生活。” 扑克脸听着,微微笑道,“人类是在陆地上进化之后才逐渐学会使用火,更何况,火有什么种子?” 卓凡摇摇头表示不赞同,“不是有‘火种’这一说法吗?” 扑克脸愣了一下,“火种?” “好了,这有什么纠结的,管它是火种还是水种,我们只要可以用它们就好了。”老蒋抬头,指着前面的路说道,“那是什么?怎么没路了?” 扑克脸刚才一直在想火种的问题,被老蒋一打断,这才把视线移回到面前。只见他面前横亘这一面巨大的墙,他举着狼眼手电,扫射下来。 “这墙上没有一点缝隙。” “唯一的缝隙就是底下水流进来的地方。 扑克脸镇定了一会儿,分析道,“我们应该已经走到了最边缘。你们看,这堵墙虽然很厚,但是可以察觉到它是向上倾斜的。这水,应该是地下水引流过来的。” “那我们都没路可走了,难道这个房间就这么简单?” 扑克脸想了想,率先在溪渠边坐下,“休息一会儿。”说完,倒头睡着了。 “他倒好,又睡着了。再不出去,我都快被烤熟了。”老蒋早就已经满头大汗,外套一层层脱下来,这时把仅有的一件背心也给脱了下来,露出一身白花花的肉。 “你别笑,我这也是没办法,再穿着衣服,我这身肉,完全没办法呼吸。” 卓凡赶紧憋住笑,在溪渠边坐下,双手捧着水喝起来。 老蒋干脆直接跳进了溪渠里,惊呼道,“太爽了,卓凡,你要不要也来试试。” 卓凡笑着拒绝,看老蒋把自己浸到水里。慢慢闭目养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卓凡几乎睡着了,迷蒙中,他好像察觉到老蒋的说话声音渐渐远了,等到他完全听不见了,这才缓缓地睁开眼睛。火光里,几乎什么也看不真切,卓凡累地很,眼睛一闭又睡着了。 等到卓凡醒过来的时候,扑克脸也刚巧醒过来,他看看手表,立刻跳了起来,“我们竟然睡了一个钟头!” “走吧。往下游去。” 卓凡收拾好东西,想起先前老蒋嫌他的行李太重,想找老蒋帮忙分担一下,来来回回找了找,却不见了老蒋的踪影。“扑克脸,你看到老蒋了吗?” 扑克脸把附近一圈都看遍了,也没看到老蒋的踪影,甚至老蒋的衣服也不见了。“应该不会走远,我们找找。” 两人沿着溪渠一路往下游走,可是一路都没有看到老蒋的踪影。而往下游的路简直比往上游的路长得多,越走竟然觉得越冷起来。 “怎么回事?”卓凡把外套船上,浑身哆嗦起来。 “这里已经没有火了。”扑克脸提醒道。 “对,没火了当然冷。我们还是在地下……”卓凡打了个冷战,“我们好像越来越往下走,是怎么回事?” 扑克脸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只是目前他也不知道沿着这条溪渠会通向哪里,只能默不作声一直往前走。 “啊!”就在两人心里都快要没底的时候,前面黑暗里,传来了一声惨叫。 “是老蒋。”扑克脸辨认出声音的来源,举着手电飞快往前冲去。 “前面什么都看不到啊。”卓凡高举手电,蓝白色的光不停在黑暗里交错跳动。寻找老蒋惊呼声的来源。 “怎么没有声音了?”无尽的黑暗让卓凡陷入了恐慌,越往下走,黑暗越浓,几乎除了直射的光线,什么都看不到。 突然,卓凡也发出了一声惊呼,卓凡直察觉到脚底一空,整个身体掉进了冰冷的水里,毫无防备的他身体不断往下沉。 卓凡听到身后传来噗通一声,扑克脸也落水了。手电筒的光在水里变地模糊起来,几乎看不到水里的任何东西。 扑克脸已经开始拉着卓凡往水面游,可是卓凡的脚从刚才开始就被什么扯着,完全没办法动弹。 扑克脸察觉到拉不动卓凡,打着手势问卓凡到底怎么回事。卓凡蹬了蹬腿的同时,打着手电往下一看,只见一个惨白的大脸正盯着他看。 第九章 古墓第二层 要说老蒋刚下了溪渠,只觉得溪渠里的水清凉无比,他本来就被岸上的火熏地热气蒸腾,燥热难耐,突然之间把身体浸到溪水里,任溪水淌过身边,一热一冷之际,脑子里却迷糊起来,很快他就一头栽在溪渠里。扑克脸和卓凡都在岸边闭目养神,哪里察觉到老蒋已经顺着水流被冲了下去。 等扑克脸和卓凡醒过来,早就不见了老蒋的踪影,只得抱了老蒋的衣服往下游走。一路无话,只是走着走着,扑克脸和卓凡双双跌进了下游的一个巨大地底湖里。 要说老蒋原本是顺着水流漂到了下游,谁知下游竟然是一个这么大的湖泊,老蒋一下子就沉下水,他本来就处在半昏迷状态,入了水,突然不能呼吸,求生本能促使他醒过来。他在水里扑腾了两下,一只手突然抓到了什么,就给死死抓住不愿放手。 卓凡和扑克脸跌进湖里,本来已经打算向上游去,正当扑克脸拉着卓凡想要出水的时候,卓凡的脚踝被什么抓住了,他一回头,迎面而来一张惨白的大脸,在手电筒光照下显得特别清晰吓人。卓凡惊恐地张大嘴尖叫,尖叫声淹没在水里冒出大大的气泡,这一下,卓凡呛了好几口水,只觉得嗓子眼里火辣辣地疼,一口气没上来,立刻撅了过去。 扑克脸早就已经看清抓住卓凡的是老蒋,见着老蒋昏昏沉沉的,好不容易抓住了的卓凡又晕了过去,两个人眼看就要往水里沉下去。只得用手电筒猛地敲了敲老蒋的脑袋。老蒋吃痛,本能的反抗意识让他清醒过来,这才发现三人都在水底,而卓凡已经失去了意识。立刻和扑克脸搭手把卓凡托上了岸。 扑克脸根本顾不上休息,就对卓凡进行抢救。而老蒋早已筋疲力尽,仰面躺在岸边,大口喘着粗气。 好不容易将卓凡抢救过来,扑克脸也早已经没有了力气。三人只能躺着休息恢复力气。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扑克脸只觉得潮湿的衣服黏在身上,整个人身子都凉飕飕的。他站起来三两下将衣服脱下来。 站在岸边拧衣服的时候,听到了老蒋的低呼。 “扑克脸,你的身体。”老蒋的声音把扑克脸唬了一跳,他这才想起来,自己身体早已出现的变化,只是刚才经历生死,他把这事忘记了。 卓凡也翻身探头朝扑克脸看过去。扑克脸怔了一瞬,又旁若无人地把衣服套在身上。 “你的身体……”老蒋分明看到,扑克脸原本强健的身体,此刻已经骨瘦如柴,就好像一夜之间,抽离了他所有精气神,只留给他一副皮囊包裹的骨头架子。 卓凡一动不动地看着扑克脸,他曾经见过类似的身体,那是他爷爷,死前,皮包骨的样子,和扑克脸一模一样。“扑克脸,你确定你没事?我爷爷,当初也是……” 老蒋回过头来瞪住卓凡,“什么你爷爷。扑克脸还年轻,怎么能拿你爷爷和他比?” 扑克脸的倒是冷静。当他从事界之门回来之后,早就已经发现自己的身体和以前完全不同,他知道事界之门不是普通人的身体可以经受住,现在变成这样,也是合情合理。“老蒋,别说了。休息差不多我们就走吧。”扑克脸重新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让身材看上去不那么消瘦地可怖。 “可是这该往哪里走啊。”老蒋示意扑克脸,“这底下除了这片湖可什么都没有。” 老蒋说的没错,这里除了他们呆的一小块湖中空地外,其他地方都是乌压压的湖水,要往哪里走,能往哪里走? 卓凡打着手电四处看看,“这里好像是一个天然的洞穴,真奇怪,我们刚才明明是顺着溪渠跌进湖里,这里完全看不到溪渠了。” “不仅这样,就连一点水流声也听不到。”扑克脸的眼睛已经来来回回将洞穴扫了个遍。 老蒋见扑克脸和卓凡两个人都神色异常凝重,连忙补充道,“太安静了。” “你们看,那是什么?”卓凡的手电光照到湖底,在白蓝色的光斑里,有什么东西在晃动。 老蒋尽力眯着眼睛,凑近了也看不清楚,“我看还是我下去看看,这湖底古怪地紧。” “我去。”扑克脸拦下老蒋,噗通一声跳下水里。昏黑的光线下,只见扑克脸像一条黑色的鱼一样,飞快游向湖底。就着狼眼手电照在湖底的光晕,老蒋和卓凡凝神屏气看着扑克脸整个趴在湖底,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 时间过得很慢,老蒋心里默数秒数,急的额头上都是汗。“扑克脸怎么还不上来?” 他话音刚落,水面哗地一声,就被顶开。扑克脸浮在水面上,大口喘气。黑暗里,越发显得他面色苍白。 “那下面有什么?”卓凡率先忍不住问道,被老蒋打断,“别急,让他喘口气。” 扑克脸爬上来坐在湖边,甩甩头发说道,“下面有东西。”老蒋立刻听出扑克脸沉重的语气,便问道,“是什么?” “是墓入口。” “墓入口?”卓凡和老蒋都大吃了一惊,“刚才外面那么大的墓还不算,怎么这里又有墓了?” “这墓,下还是不下?” “下。”扑克脸二话没说,抄起落在地上的背包,取出关键的用具,其他背在身上,这就准备下水。 “底下水压高,你确定你短时间内可以打开?”老蒋将他拦下,表情特别严肃。 “你说怎么办?”扑克脸问老蒋。 “三分钟,你的极限。如果你还不上来,我就下来替你。”老蒋说的斩钉截铁。扑克脸露出欣慰笑容,拍了拍老蒋的肩膀,再一次下了水。 “你很了解他?”卓凡在老蒋身边,一边帮扑克脸打着手电,一边问道。 老蒋的目光始终没有从扑克脸模糊的身影上移开,点点头说道,“是啊” 三人接力似地潜入水底,打开了水底墓室的门,然后顺利潜入墓里。“这个墓,看着好奇特。” “哪里奇特?” “你们难道都没有发现吗?我们现在呆的这个,应该是墓的耳室,耳室中间是主墓室。如果这样算来,这个墓也太简单了。”老蒋分析道,“虽然是在湖底,但是这个墓里,一点水也没有,异常干燥。就连刚才我们进墓时溢进来的水也早就排干净,可见这个墓的排水系统非常强大。” “这个耳室长宽约十米,除了几件陶器外什么都没有。”扑克脸说道,“我们去主墓室看看。” 扑克脸率先来到主墓室,只见墓室里并排摆放着七顶大棺椁,吓了老蒋一跳,“这主墓室里怎么连着放了这么多个棺椁。而且你们看,这几个棺椁大小规格都一样,你们说,这葬的都是什么人?” “不管是什么人,他们应该是身份差不多的人。所以才会共享同一间主墓室。”扑克脸抚摸着棺椁上的花纹,说道。 “你们有没有觉得奇怪”卓凡分别拿手电筒照了照扑克脸和老蒋,“刚才我们在外面,看到那么多口棺木,分散在不同的屋子里,现在这七个棺椁又并排放在同一个主墓室。就好像……”卓凡打断了自己,在黑暗里看看扑克脸和老蒋。 “就像什么?”扑克脸若有所思。 “我觉得,这像不像是等级制度?”卓凡大胆地说出心里的想法,“就好像,同一阶层的人被埋葬在同一个墓穴里。”卓凡看看扑克脸和老蒋,见两人都没有要打断他的意思,继续说道,“上面那一层,就好像埋葬的是平民,所以墓穴简陋,甚至可以合葬。而这一层,已经算是正规墓的规制,七个棺椁也是好好葬在主墓室里。更何况,这墓里还有很好的排水系统,正是为了保护墓的存在。”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要说的是身份的等级制度。”老蒋说道。 “没错,虽然我们社会现在提倡平等,可是这些人生活的时代,显然根本就还说不上平等。等级制度森严,所以这些人的地位一定高于刚才那个墓里的人。” “卓凡说地有道理。”扑克脸赞许道,“开棺吧。” 老蒋和卓凡双双将两个棺椁打开,只见棺椁里,分别只埋葬了一个人。肉身已经腐烂成白骨。从他们的陪葬品和下葬穿的衣服来看,身份果然是之前那个墓里的人不能比的。 扑克脸赞同地点点头,“这确实是贵族的墓制。这些人,应该和刚才墓里的人,身份都不同。” “可是,为什么要这么麻烦,给外面那些死去的人都要建墓?” “如果你的族人死了,墓是一定要的吧?” “老蒋,你也觉得,无论是刚才那个墓,还是这个,都是月光族的族人的墓?”扑克脸重新问问老蒋。他心里早就已经得出的答案,此刻就好像从水底慢慢浮起来,就要浮出水面。 第十章 百鬼之匣 “你听说过百鬼之匣吗?”扑克脸问道。 百鬼之匣,顾名思义,就是封锁住百鬼的匣子。传说中的百鬼,有东方文化里各种生事的小鬼,也有为祸一方的恶鬼,这些鬼怪统统被封锁在不同的古墓里,这些古墓被称为百鬼之匣。然而,最初的最初,百鬼之匣却不是这个意思。 老蒋特意跟卓凡重新解释了一遍百鬼之匣的意思,说道,“传说中的百鬼之匣,分散在这世界上的各个角落,具体方位只有守护百鬼之匣的人才知道,他们族人世代生活在地底下,就跟月光族一样。恐怕扑克脸已经在怀疑他们正是守护百鬼之匣的人了吧?” 扑克脸没有回答,对着打开的棺椁拜了拜,重新把棺盖盖上。 过了很久,扑克脸重新把行李整理好,把各种东西收回背包,喝口水,说道,“我只是在想,这百鬼之匣,恐怕没有那么简单。根据研究,百鬼之匣可能跟欧洲的神话传说有关。” 扑克脸重新走到耳室,把身边的火折子点燃了,照亮小小的耳室。三人围着火折子的光坐下来。扑克脸靠在墙上,慢慢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卓凡和老蒋。 赫西俄德的长诗《神谱》里记载了欧洲神话最早期众神的故事,在人还没有诞生之前,世界都是由神统治,神与神之间经常会杀伐血战,甚至第二代主宰之神克洛诺斯却是亲口将自己的子女吃进肚子。传说这些神死后,肉身湮灭,精神不灭。这些神的精神被封印在世界不同的地方,由神的后裔来守护,一旦这些神灵被找到释放,将会引起人类世界的浩劫。 扑克脸将他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又陷入了沉思。 “扑克脸,你为什么要说这些,这里应该只是普通的地下墓室而已,要说不同的地方,也只是这里的墓室有很严格的等级制度划分。” “还有,这应该是月光族的墓室。”卓凡站起来,非常笃定地说,“这里肯定是月光族的墓室,我们从月光族的迷宫甬道里来到这里,这里和迷宫一样涂抹了黑色的吸光物质。刚才我一直在想,这些人为什么无论是平民还是身份等级更高一点的人,都是葬在同一墓穴里。其实是因为,他们都是一个村落的人啊。”卓凡越说越激动,面色动容,手臂挥舞。 “兄弟,你先别激动,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又能说明什么?” 卓凡因激动唇部颤抖,“你还记得,刚才我们在上面看到的尸体吗?” “我们在上面看到那么多尸体,我哪记得你说的是哪个?”老蒋抖了抖肚子前的衣服,一阵一阵凉风钻进衣服里。 “就是刚才那具尸体,刚下葬不久。”卓凡啪地拍手,“我刚才就该想到的,那具尸体下葬不久,那说明,月光族的人还把这里当做他们的墓室。也难怪,族中墓室,本来就不是那么轻易可以搬迁的,既然他们选择了这里作为他们族人的墓地,那么即使活着的人搬迁了,死了的人,还是要葬到这里来。” “你想说什么?”老蒋狐疑地看着卓凡。 “我想说的是……”激动的卓凡及时止住了话匣子,他摇摇头,立刻把话锋转开,“我想说的是,扑克脸刚刚说了那么多,想说什么?”说完,他勉强抑制住自己内心的澎湃,转向扑克脸问道。 扑克脸刚才说完,闭目养神到现在,卓凡和扑克脸的对话他听在耳里,心里早就对两人有了更深一层计较,听到卓凡这么问,慢悠悠睁开眼睛。 火折子的光在扑克脸眼眸里跳耀,他清楚地看到卓凡眼睛里还未被压抑住的狂喜。“我觉得,应该考虑,这里是欧洲神话传说中百鬼之匣中的一个。” “为什么,这可是在中国。”卓凡立刻反驳,除扑克脸的想法之外,他更相信他心里的笃定。 “那可未必,你应该知道,原来世界大陆版图重新分配,人类进行大迁徙,欧洲有很多当地的土著,转移到相对平缓,资源丰富的大陆。”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也是上万年前的事情了。你也看到,这里的墓葬制度跟中国本土没有区别,就算是百鬼之匣之中的一个,又怎么样?”老蒋不想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他更愿意从眼前出发,找到随手可得的线索。扑克脸说的传说他并非没有听说过,只是,那在老蒋的心里,仅仅只是传说而已。 扑克脸把视线转向卓凡,卓凡依旧还沉浸在他坚信的笃定中,根本没有把扑克脸的推论放在心上。扑克脸继续解释,“如果,月光族真的和百鬼之匣有关系……” “你为什么对百鬼之匣这么执着?”老蒋终于对扑克脸的执意不耐烦起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你来这里。一直以来,你做什么事我都不会过问,可你看看,你现在成了什么样?为什么你就不愿意顾及你的身体状况?什么百鬼之匣,去******!” 扑克脸的印象里,老蒋从来没有对他发泄过任何不满,这是破天荒的头一遭。扑克脸坦然承受。他轻轻叹了口气,默默地将火折子的火熄灭。 等到火光再次亮起的时候,扑克脸已经脱掉了身上的衣服,平静地坐在老蒋对面。 除了他的脸,扑克脸浑身上下形同枯槁,没有一丝生气。他的皮肤紧皱,包裹着他瘦削地不成人形的身材,如果让扑克脸躺进棺椁,恐怕不会有人怀疑他是个活人。这样的身形下,扑克脸帅气的脸显得格外突兀和苍白。 卓凡刚才已经见识过扑克脸的身材,还是忍不住惊呼。“你怎么会……” “我没有跟俞悦说的是,那天我从飞机驾驶舱醒过来,发现飞机的机头和机舱早已分离。驾驶舱被卡在山体之间,我好不容易从那个山洞里出来,就遇到了俞悦。我没有告诉你,那个山洞,位于贵州,当时俞悦他们正好前往贵州采访施工队队长失踪事件。我从山洞里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俞悦。 我乔装成施工队副队长,和俞悦一起重新下了一个溶洞,才发现,那个溶洞,和我事故的那个山洞只有一墙之隔。而那个溶洞有很强的磁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我感应到了。后来,我再去那里的时候,再也感应不到那么强烈的磁场了。” 扑克脸稍稍停顿,看看老蒋的神色。老蒋面部表情舒缓,僵硬的线条变得柔和。 “我一直没有告诉你的是,进到这个墓室来之后,我察觉到,这里的磁场非常强。就好像在那个溶洞里感应到的一样。” 听到这里,老蒋眉头深锁,“你到底想说什么?阿慎……”老蒋的眉头又重新锁上。 “阿慎?!”卓凡惊讶于老蒋的称呼,看看老蒋又看看扑克脸,呆呆地问道,“什么阿慎?” 扑克脸和老蒋谁都没有回应卓凡的疑惑,彼此隔着火折子注视着,眸子里火光跳耀,比任何时候都坚定。“我推测,事界之门在百鬼之匣里。” 很长一段时间,谁也没有说话。黑暗而空寂的耳室里,安静地可以听到火折子燃烧发出的轻微噼啪声,像是终于燃烧到燃料的节点,噼啪断裂,火星四窜。 “太荒谬了。”老蒋呵呵干笑两声,“我一直都很赞成你的推理,上次,我虽然对事界之门有怀疑,可是还是选择相信你了。可是你现在又跟我说什么百鬼之匣,谁知道百鬼之匣在哪里,有多少?你凭空跟我说事界之门在百鬼之匣里。这是什么玩意儿!” 扑克脸轻轻垂下头,这么长久以来,他不愿意把身上衣服撩起来,就是这样的原因。就算是兄弟,在这么难以置信的事件面前,依旧会对自己心存怀疑。扑克脸无奈地笑了笑,起身将衣服穿好,重新背上背包。 “如果我说信呢?”从刚才起,卓凡就默默地坐在角落里,一声没吭。 “相信什么?”老蒋对卓凡更是不解。 “相信他说的。”卓凡说完,侧脸扬起,看向扑克脸,“相信慎博士说的,百鬼之匣里有事界之门。” “你……”老蒋面前,是知道了真相后意外沉着的卓凡。 “我父亲临死之前,用另一种方式,告诉了我一切。我才会出现在这里,不是偶然,慎博士说的话我也相信,因为我就是来找事界之门的。” 第十一章 阴阳玉牌 卓凡将他此行的目的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扑克脸和老蒋。 当时,卓凡在端木龙派出的人的刻意指引下,来到了海中岛。那个岛具体的方位他已经不记得了,只知道是海上风暴将他们带到了岛屿附近。为了可以在海上生存下来,在卓凡的强烈建议下,他们到了岛上。经过一番周折,他们进入了岛上的建筑里。可是没过多久,他们就被抓了。他被关在地下负一层,负一楼是一间一间的封闭式房间,除了卓凡,当然还关着其他人。卓凡后来才知道,那些人是月光族的人,他们在一次太阳祭祀时被抓。那是卓凡第一次听到月光族人和太阳祭祀。 后来,在田光医生的安排下,卓凡被高泽带离了海上岛屿。在美国修养期间,见到了他本以为已经失足堕崖而死的端木宏,他的父亲。 端木龙告诉卓凡,他本姓端木,自周朝端木典之时起,端木家族世代就肩负起了重大的使命。原本这个秘密是有有苏氏妲己守护,因周朝灭了商朝,帮妲己报了灭族之仇,妲己一人已无力肩负家族使命,所以将这使命托付给了当时周文王姬昌之师鬻熊之后端木典。而卓凡一家便是端木典的后人。 端木宏因为妻子的死,想要抛弃这一使命,便将姓氏改成卓。而卓凡也在端木龙口中了解到,原来端木这一姓氏,源于回族,更准确的说,是月光族。 当日,在场所有人都知道,端木家族世代守护的秘密,其实与狐狸有关,更准确的说,与扑克脸从妲己墓里得到的玉牌有关,只是玉牌被高泽抢去了。 卓凡把事情脉络梳理一遍,说到这里,他从上衣的内袋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锦袋。老蒋就着火折子的光,看到锦袋上有用白银丝线绣成的狐狸,意外地活灵活现。 “这个,是我们家族世代守护的秘密。”卓凡双手交叠,小心翼翼地将这个锦袋护在掌心里,还没有要给扑克脸和老蒋看的意思。 他把身体微微转向扑克脸,“慎博士……我不知道这样叫你对不对,你和阿慎两个人……至今让我很疑惑,我相信在我把我的秘密告诉你之后,你也一定会对我坦诚相待。”卓凡略停顿,把视线收回到手上的锦袋,“那天,我父亲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偷偷交给了我一把钥匙。找到这个锦袋的过程并不顺利,因为我根本不知道那把钥匙要用在哪里。我只是觉得,父亲临死前交给我的东西,肯定不是那么简单。所以无论我到哪里,都会带着它。直到有一次,我在图书馆又看到让端木龙家破人亡的那起绑架案,我才突然想起来,小的时候,父亲曾经在端木龙生日的时候给过端木龙一个‘潘多拉魔盒’,魔盒上有一个钥匙孔,但是奇怪的是,打开魔盒并不需要用到钥匙。当时端木龙因此问过父亲,父亲说,那个盒子是他从一个回族人那里买来的,听说是古董,让端木龙好好保存。后来,我亲自去找端木龙,想方设法让他把那个盒子给了我。我用钥匙打开盒子,在盒子的小夹层里,放着的,就是这个。我打开锦袋的时候,终于才明白,父亲其实一直没有忘记自己是端木家的人,身上肩负的是什么。所以他才那么痛苦。”卓凡说到这里,声音沙哑,他把脸埋在手心里,重重地舒了口气。 从卓凡把锦袋拿出来,老蒋就按耐不住,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卓凡的手。此刻,他好不容易有了说话的机会,劝道,“你也别太难过,你父亲的去世说不定对他来说还是种解脱,终于不用再戴着家族使命的加锁了……”老蒋一边说,一边偷偷地瞄着卓凡手里的锦袋,“你那袋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 卓凡没有回答老蒋,他把脸从手心露出来,“如果你们看到这锦袋里装的东西,一定会大吃一惊。”卓凡将手慢慢靠近火折子,借着火折子微弱的光,他打开双手。小小的锦袋安然躺在他的手心。 扑克脸沉着地看着,从刚才起,他就一直没有说话,即使卓凡把锦袋慢慢打开,他的表情也没有一丝更改。老蒋则早就已经等不及,手心一个劲地出汗,坐立难安。 然而,当卓凡把锦袋里的东西取出来时,老蒋却不敢相信,“怎么又是玉牌!” 卓凡点点头,“是玉牌,而且这玉牌和扑克脸的那枚一模一样。” “你这块,真的不是扑克脸的那块吗?”老蒋接过玉牌,小心翼翼地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就是没有看出个端倪,“扑克脸那块玉牌我是仔细研究过的,按着你这块来看,还真是一模一样。”老蒋狐疑地抬起头,“会不会是你爹跟那高泽串通好了,先把我们的玉牌偷了,藏起来留给你?” 卓凡被老蒋的话震在当下,无言以对。老蒋呵呵一笑,“我也就是开玩笑,不过这还真看不出有什么不同,就连这玉牌上的纹路,也是一模一样啊。我记得当时,扑克脸玉牌上的狐狸眼睛,并不是镶嵌的什么红玉或是钻石,而是天然的红色,似乎是嵌进了人血一般。可是,你这块上面,狐狸眼睛里,也同样是红色,虽然现在这种情况还不能鉴定这是不是跟扑克脸那块一样也是天然的。可是,要是也是纯天然的,那这两块玉牌可真的是太不寻常了。”老蒋拍拍扑克脸的肩膀,“兄弟,人有孪生,你听过玉也有孪生吗?” “世界上不可能有凉快一模一样的玉。”扑克脸斩钉截铁异常果断地否决了老蒋的猜测。老蒋败兴,把玉牌送到扑克脸手里,“你还真不信,这玉牌啊,就是一模一样的,你自己看看。” 说完,老蒋假装生气不理扑克脸,再也不说话了,只用眼角余光偷偷地瞄扑克脸的动静。卓凡当然关切地看着扑克脸,一方面他始终在意玉牌,另一方面,他也想听听,慎博士的分析。 扑克脸把玉牌拿在手里,隔着锦袋,他借光仔仔细细地看了看。他又问卓凡借了狼眼手电,照射着玉牌看起来。结束后,他从包里取出一副手套,戴在手上。 “扑克脸这是?” “这是他们研究队专用手套,戴上之后触觉比不戴更好,他刚才是目视检查了一下你的这块玉牌,现在是用触摸,你别小瞧了扑克脸,很多古物只要经他的手一摸,就能知道产自哪里,有多少年了。” “这么厉害。”卓凡赞叹一声,又将视线移向扑克脸的双手,只见扑克脸戴着几近透明的手套,他的目光平视,手上的动作却一直在进行,并且一点一点向前推进,可见扑克脸是在用触觉记忆这块玉牌的形状和纹理。 没有人打扰扑克脸。过了很久,扑克脸终于慢慢地将玉牌收进锦袋,双手将锦袋递送给卓凡。 卓凡把锦袋收回衣服内袋,非常在意地拍了拍口袋,“扑克脸,怎么样?” “这块玉牌,和我的那块,几乎一模一样。” “怎么回事几乎?我看就是一模一样啊。”老蒋辩驳道。 扑克脸闭着的嘴唇微微开启,“这块玉牌,无论是从质地还是形状切割,都和我的那块一模一样。只是现在我还没办法确定狐狸眼睛那里的红色是怎么做到的。我只能说,如果这块玉牌是造假的,那么,这造价的技术,真是非同寻常,且不说切割打磨工艺,就连要找到这么相同的玉,也是百年一遇。” “除了眼睛,你说的几乎一模一样,那不一样的地方呢?” 扑克脸微微扬了扬嘴角,表明他对一切都了然于心,“不一样的地方……只能说,其实这是同一块玉牌的两面。”扑克脸深深地看向卓凡,“阴阳两面。” 火折子的微光轻轻摇曳,老蒋眼眸清亮如水,“你是说,这块玉牌,和你从妲己墓里带出来的那块,是阴阳玉牌?” 卓凡重新把玉牌取出,拿在手里仔细琢磨,他无奈地摇摇头,“我也只记得扑克脸那块玉牌的大概” 老蒋从卓凡手里接过玉牌,一只手拿着玉牌,另一只手虚握着什么,在空中左右比对,仔细回想。忽然,他惊叫一声,“原来是这样!这还真是两块阴阳玉牌!”说到这里,老蒋森森地笑了两声,“看来那妲己,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明面上把家族的秘密托付给了你们端木家,其实自己还暗中留了一手。哈哈哈,原来是这样。”老蒋激动地直拍大腿,“果然是女人心海底针啊。” 卓凡微微皱眉,看看老蒋,又看看扑克脸。扑克脸从刚才说出阴阳玉牌起,就没再发表过任何见解。这时候这么淡定,肯定一早就已经把老蒋现在说的事看透了。 “到底怎么回事?”卓凡被扑克脸的淡定和老蒋的一惊一乍弄的一头雾水。 老蒋轻轻咳嗽一声,双手交托,把玉牌还给卓凡。整理了架势说道,“其实当天,扑克脸把玉牌拿出来的时候,你爹反应之所以那么大,是因为他以为扑克脸拿到的是他的玉牌。后来扑克脸解释,玉牌是从妲己墓里拿到的,那时候他才明白,原来妲己托付给端木家族的秘密,只是其中的一部分。正所谓阴阳相合,万物生。想想也是,有苏妲己怎么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将原本应该是自己族人守护的秘密这么轻易地交给一个外族人来守护呢?因为从最开始,妲己就只是把秘密的一半,不一小半交托给了端木氏。自己则带着这个秘密最重要的部分,永远埋藏在了地下。” 老蒋看着陷入沉默的卓凡,说道,“而端木家,为了这个不是秘密的秘密,被枷锁了整整三千多年。” 第十二章 狐葬 “老蒋。” 老蒋自认为把一切看得真真的,自鸣得意,根本没发现自己的一番说辞已经让卓凡目瞪口呆。他愣愣地坐在那里,神情有些呆滞。直到扑克脸提醒老蒋。 “原来是这样,如果真的按照老蒋说的,其实也能够理解。”卓凡幽幽地叹口气,“如果换做是我,大概也会那么做。” 老蒋干笑两声,爽朗地拍拍卓凡的肩膀,“你也别太苦恼,我呢试着分析了一下,那苏妲己临死在即,当然不能带着这个秘密如葬,要是这阴阳两块玉牌之后被盗墓的人一起发现了怎么办。这还算好的,要是有心的人一不小心参透了玉牌里的秘密,那她就是在地下也不得安生啊。所以为了分散别人的注意力,也为了玉牌更加安全,所以才将一块给了你们端木家。试问,又有谁会将赫赫有名的端木典家族和前朝帝妃联系在一起呢。就算以后端木家违背了诺言,将玉牌交出,得到玉牌的人也根本无法参透这其中的秘密,毕竟玉牌有两块。”老蒋说完,击掌表示分析完毕,目光在扑克脸和卓凡只见轮回流转,“怎么样,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卓凡沉吟不语,他一直为他父母的死耿耿于怀,听了老蒋的分析,更加不能释怀。“到底他们守护的是什么秘密?” 老蒋深深地看着卓凡,猫着腰慢慢凑近,“你想知道?我也想知道。” “走吧。”扑克脸突然站起来,背起背包,“找到月光族。” 老蒋噌地起身,对着仍然愣愣坐在地上的卓凡说道,“对,你祖上不是月光族一支嘛,只要找到月光族,就能知道,那秘密到底是什么了。”说完,一把将卓凡抄起,“走吧,别愣着了,在这墓里待久了还怪瘆人的。我们还是快点离开这里比较好。” “我们怎么离开?”卓凡的问题倒是问倒了老蒋,刚才他们是从这间耳室的上面跳下来的,耳室高越五六米,四壁光滑,根本没办法攀到顶上从原路返回。老蒋抬头照了照头顶,一片漆黑里根本看不到头顶的盗洞。 “扑克脸,咱们这该怎么出去?” 扑克脸刚张口,蓦地将到口边的话咽了回去,凝视着漆黑的虚空,侧耳倾听,“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老蒋学着扑克脸的样子,“什么声音也没有啊,你是不是听错了?” 话音刚落,他手里的火折子就被在身边的卓凡抢了去,盖上盖子熄灭了。老蒋恼火,话还没到嘴边,只觉嘴巴已经被死死堵住,扑克脸和卓凡的身体朝老蒋逼来,直把他逼进耳室的角落才罢休。 老蒋呜呜地挣扎,无奈罩住他嘴巴的手力气极大,正当他混乱无比的时候,耳边传来扑克脸压低的声音,“老蒋不要动。” 老蒋立马绷直了身体,用手掰开捂住自己嘴巴的手,四下张望了一下,在扑克脸耳边耳语道,“怎么回事?” 老蒋的话音还没落下去,就听耳室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很快耳室外掠过几个影子,影子斜斜地倒进耳室,在耳室的地上拉得格外长。 不是一个人。 影子一个一个倒进耳室,像是踏着什么奇特的步伐,随着略显诡异的音乐,整齐而有节奏地向前行进。 “这都什么鬼?”老蒋牙齿直打颤,而扑克脸早就已经猫腰到了耳室门口,小心翼翼地探头往外面看。 只见门外的主墓室里,穿行过两纵列的人。他们身穿白色大袍,直曳到地上,脸上带着白色的狐狸面具,每人手上提着一盏风灯,风灯照亮了他们的队伍,却没有将主墓室整个照亮。越发显得这队人诡谲异常。 “你看,他们扛着棺材。”老蒋指着后头,“那是棺材吧,这么大。” 只见队伍的后头,由十六人抬着的棺椁,跟着队伍从主墓室的门口进来了。棺椁很大,长约三米多,看得出来十分沉重。走得近了,扑克脸才看出来那棺椁竟然是由青铜打造,繁密的花纹错综交织,看得出来是非常用心地精细雕琢而成。 “我们跟上。”扑克脸并没有犹豫,早在在他看清楚这些人的装扮之后,就立刻明白过来,这些人不是月光族人那是谁。 扑克脸没有灯老蒋和卓凡的回应,率先远远地跟在队伍后头。只见队伍从主墓室的棺椁中间传过去,一路走进了主墓室的最里面。 老蒋莫名其妙,看着这些人毫无悬念地走进主墓室深处,顿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们,就是月光族的人?” 扑克脸没有回答,目光灼灼地望向那群人消失的地方,说道,“跟上。”就从主墓室的棺椁后走出来,小心翼翼地跟着风灯微弱的灯光前行。 “唉!”老蒋担心扑克脸这么直接跟着,会被发现,毕竟再往前,可是什么遮挡物都没有了,三人只能期待,前面的人不会回头。只要队伍里有人回过头来,就会发现跟在他们队伍后头奇怪的异族人。 卓凡见到这行人,心里有成百上千个问题冒出来,无奈情势不允许,他只能跟着扑克脸,大胆地一步一步往前走。队伍因为扛着巨大的青铜棺椁,走地极慢。时不时还会停下来,仿佛队伍前头在进行某种仪式。扑克脸早就已经见识过太阳祭的仪式,对这种墓葬的仪式也分外感兴趣。等队伍停下,他走地更近一些,几乎离队伍的最后不到十米远,幸好墓室里被黑暗笼罩,即使风灯的光也迷迷散散看不真切,没有人在意到,他们的仪式被人完整地瞧了去。 这是同太阳祭完全不同的仪式,更像是同中原的佛教相类似,送葬队伍口中念念有词,走一路停下来躬身九十度进行鞠躬叩拜。 直到队伍最终停下来。借着风灯的光圈,扑克脸看到,那是一扇巨大的青铜门,青铜门两边分别是两只巨大的青铜九尾狐。也不知道队伍最前头的人做了什么。只听轰隆隆巨响,青铜门已缓缓打开,夹带着因许久未开而从门上洒落的灰尘,迷蒙了所有人的视线。 “那是什么地方?” 只见青铜门里,透出来幽幽绿光,使整个青铜门里的世界显得诡谲异常。待走近了,才发现,这绿光,竟然是由几十盏油灯而亮。 “这个火太奇怪了,怎么好像长明灯一样,说不定还真是在这里燃烧了上百上千年了,你看那火一动不动,就好像天然在永无止境地燃烧一样。”老蒋趴在门上,远远看着那几十盏油灯。 “如果我猜地没错,那应该是鲛人的油制成的灯油。”扑克脸终于完整地回答了老蒋的问题。 “唬我呢,这人鱼的油脂做的灯我也见过,没见过光是这么绿油油的。”老蒋解释道。 “你有没有听说过,磷燃烧会是绿色的,以前的人称它为狐火。”卓凡说道,试图解释老蒋的话。谁知,他说的声音大了点,竟吸引了队伍最后头的人。他换换转过身来,头一歪,面具下的面孔应该尽是疑惑。 扑克脸三人早就已经躲到了狐狸青铜像后面,顺利躲开投来的视线。待三人安全之后,扑克脸率先走进了青铜门。 那是一个巨大的圆形房间,房间的墙壁上油许许多多的洞,每个洞里都正好塞入一口棺材。也就是说,这个房间的墙壁里,嵌进了许许多多口棺材。 扑克脸和卓凡三人躲在青铜门后,亲眼目睹这一群人亲手将这个巨大的棺椁,送进其中之一的壁洞里。 未过多久,葬礼结束,所有人又依次出去。 卓凡心里涌出一个念头,他以极快的速度说道,“你们在这里看看,我追上他们。”说完,一猫腰,从青铜门后钻了出去。 扑克脸从背包里重新取出狼眼手电,啪嗒一声打开。蓝白色的光打亮墓室墙体里的棺椁。扑克脸以极快的速度跃到棺椁跟前,借着手电光仔细辨认。 “这口棺椁,应该是新制的青铜器,是采用现代手法制成。” “现在谁还用青铜葬人,实在怪瘆人的。”老蒋交叠双手,摸摸自己的手臂。不禁浑身一凛。 “不知道是葬的是什么人。”扑克脸托着腮帮子,无奈棺椁被塞入墙体里,别说打开了,就凭老蒋和扑克脸两人,根本没办法把棺椁从墙体里取出。 “什么人!”只听一声清亮的女声,从他们身后传来。扑克脸率先回头,一道白光从他眼门前闪过,扑克脸已经被掐中了脖子,逼地直往后退到棺椁边。扑克脸被抵在棺椁上,不禁他动弹,就被打晕。 老蒋只发出一声,“哎哟我的妈呀。”,立刻对眼前的狐狸面具投降,“我可没做什么……”来人并没有要停下的意思。老蒋紧紧闭着眼睛,举起双手,“那你动作轻一点。” 老蒋只觉得脖颈处一阵酸疼,很快也失去了知觉。 第十三章 再入月光族 有光,透进眼睛的缝隙,刺眼地没办法继续闭着眼。虽然打心眼里根本不想醒过来。 老蒋张开惺忪的睡眼,伸了个懒腰,把身体转向另一个方向,看清楚眼前的东西后立刻被唬了一跳。惊醒着跳起来,“哎哟妈呀。” 老蒋抚摸胸口做惊吓状,“你这么瞪大眼睛看着我干嘛?” 原来是扑克脸和老蒋被关在了同一个房间,被安置在月光族的地榻上。扑克脸刚一睁眼,老蒋从另一边转过身来,老蒋过激的反应倒是让扑克脸措手不及。 他还没来得及捂上老蒋的嘴,就有人推门而入,“发生什么事了?” 扑克脸背朝门口睡着,没有动。老蒋僵着一张脸,慢慢侧仰起头,“尴尬地说,没事。” 只见来人和他们在古墓里见到的人,穿着打扮已完全不同。古墓里的人身穿白色拽地长袍,头戴狐狸面具,在一团团风灯的光晕下,要多诡异有多诡异。可是来人的穿着,跟平常新疆人没什么两样,带着本地气息的普通话,略略淳朴的笑容,这样的反差让老蒋愣在那里,直到来人留下最后一句话后把门关上,他还没有回过神来。 “怎么样?” 老蒋眨眨眼,“什么怎么样?” 扑克脸已经从地榻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 老蒋凑过来,“你说,咱们是不是被那月光族的人打晕后从古墓里扔出来了?后来又被当地新疆人给救了?” 扑克脸笑,老蒋身为一帮之首,时时刻刻紧绷着的一根弦终于松懈下来,这多少让扑克脸觉得欣慰。故意打趣说道,“身为福龙帮帮主,你说这话靠谱吗?” 老蒋耸耸肩,“反正咱俩谁也没靠谱到哪里去。”老蒋深知,之前在古墓,扑克脸是故意让自己被打晕。月光族隐蔽,为了不泄露他们的位置,寻常人不能被带入。上一次情急无奈,也是在将他们的眼睛蒙上之后才让他们进村。这一次,扑克脸想到了这一点,并断定玛依莎见到他,一定会把他带到月光族,所以才让自己被打晕。 扑克脸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看了老蒋一眼。老蒋恍然大悟,说道,“不会你根本就没被打晕吧?” 扑克脸没有回答,而是起身抄起外衣套在身上,旁若无人地说,“刚才那人说,大祭司等着见我们。” “合着到最后,就我一个人是被打晕抬进来的?”老蒋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扑克脸没时间搭理老蒋的小情绪,打开门就往外走。老蒋只好赶紧追上扑克脸。 扑克脸环顾四周,清晨微熹的晨光下,整个村落笼罩在一片薄薄的雾霭里。村落四周是高耸参天的大树,很好地遮蔽了这个村落,即使从天空俯瞰,也看不到它的所在。村落里,平矮的房屋,一座一座分散在田地之间,土地是刚开垦没多久的,围篱很新,地里的冬小麦长势并不太好。 打开一座木门,玛依莎背朝门口站在窗边,她的头发因为长期没有修剪而变得很长。她旁边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卓凡。 听到开门声,卓凡朝门口看过来,目光里有一瞬的迷茫。玛依莎也从窗边回身,清亮的光从她背后照过来,老蒋有一瞬眩晕。 “你们来了。”玛依莎的目光深沉,“坐吧。” 卓凡脸上没有表情,安安静静地喝了口水,“马莎,刚才你跟我说的话,还是先跟他们说一下吧。” 玛依莎没有回答,而是径直朝扑克脸走过来,站在扑克脸面前,身体颀长,几乎和扑克脸等高。经过上次的变故,玛依莎早就已经没有了少女的单纯神情,眸子里透着沉静。就连举手投足之间,也只剩淡然。 老蒋站在扑克脸旁边,微微抬头看着玛依莎的眼睛。 “那天,你和爷爷单独的谈话,可以告诉我吗?”玛依莎请求道。 扑克脸露出崇敬的神情,“你爷爷不是普通人。” 玛依莎往旁边退开一步,“请进。” 扑克脸和老蒋依次落座,老蒋的目光没有离开过玛依莎。 “你爷爷,他一早就看出我曾穿越过事界之门。”扑克脸坦率地讲,“你爷爷他想要知道事界之门的具体情况,这才愿意跟我单独谈。而事实却是,我根本不能告诉他除了我身体变化以外更多的信息。” “爷爷应该知道了,因为你的身体变化。” “你在说什么?”卓凡突然站起来,“你刚才跟我说,你对事界之门了解并不多,对你们族人应当要守护的秘密,知道地也很少。”卓凡激动起来。 “卓凡。”扑克脸制止他,“那天我们在场,玛依莎的爷爷没有把他们族人守护的秘密告诉玛依莎就去世了。” 玛依莎苦笑,“因为爱么?巴图尔也是。”说到这里,她眼里泛起浓密的悲伤。“当初是我不懂事,现在,我真的很希望可以继续帮爷爷帮族人守护这个秘密。” “巴图尔是谁?”老蒋凑到扑克脸耳边,小声问道。 扑克脸没有理会老蒋的问题,反而问道,“那你现在知道什么?如果你什么都不知道,一定不会把我们留下。” “你知道你们闯进的是什么地方吗?”玛依莎突然变得格外严肃,“眸子里再没有了先前悲伤和懊悔。” “那里是你们族人的墓葬地,分三层,按照不同的阶级划分,有不同的墓葬制度。”卓凡说道,“我曾经采访过一位考古学家,他曾经谈到过这种墓葬制度,是用于分支众多的庞大家族,死后回归祖坟。”卓凡试图解释,自从他走进那个墓地,就察觉到了这一点。 玛依莎看看卓凡,“我曾经也这样以为,我们是一个家族,不与外人往来,自然死后也是要葬在同一个墓穴里。” “只是,那个墓穴不是普通的墓穴。”扑克脸说道。“寻常的墓穴,只能有一个主墓室,即便是所有族人葬在一起,同一个墓穴,如果有不同的主墓室,那么墓室的风水结构就很容易发生变化。很可能发生尸变。” “那为什么?” 扑克脸看向玛依莎,轻声问道,“你知道吗?” 玛依莎慢慢走回到床边,亲手将窗户关上,“大概是因为,那里是百鬼之匣吧?尽管有三个主墓室,但真正的主墓室其实只有一个。主中有主的主墓室。” “你从哪里知道这些?”扑克脸问道。他一直都在怀疑,继承成为了大祭司的玛依莎,同样继承了她爷爷的衣钵。她的爷爷一定以另一种方式,把一切都告诉了她。 玛依莎苦笑,“爷爷是真的下了狠心,什么都没有告诉我,什么也没有留下。百鬼之匣,流传在老一辈之间的故事,刚才只是想到才说出来。其实就连这里,也不是爷爷之前找到的住所。” “那这里是?”老蒋急切地问道。 玛依莎看看老蒋,平静地说,“巴图尔死后,我不想再待在吐鲁番附近。幸存的族人只有二十几人,他们不可能到城市里去,因为没有户籍。我对他们有责任,所以找了这个地方……所以,如果你们真的想从我这里打听到有关于我们守护的秘密,我很抱歉。”玛依莎说地真诚,并不像在说谎。 “那你见过这个吗?”卓凡再次小心翼翼地取出那块玉牌。 玛依莎看了看,摇摇头,“没有印象。除了狐狸是我们的圣物之外,这块玉牌,我从来没有见过。” 卓凡看了看扑克脸老蒋,起身,准备告辞。 刚走到门口,玛依莎突然说道,“等等。” 卓凡激动地回过头,“你想起了什么?” 只见玛依莎走到靠墙的书架边,从书架上取出一本厚厚的破损不堪的本子,“还记得当初爷爷的这本笔记本吗?” 扑克脸看到那本子的封面就已经知道,这本原来是玛依莎爷爷在玛依莎小的时候教她手绘的地图册,零零散散不成形。当日为了蒙骗高泽,把地图册交给了他。此时竟然在玛依莎手里,多少让扑克脸觉得诧异。 “那天我们在路上捡到的。大概是高泽觉得这个没有什么价值吧。”玛依莎抚摸封皮,“不过对我来说,却是无价的。” 扑克脸请求道,“可以给我看看吗?”扑克脸说不上来为什么想看,他一直认为,玛依莎的爷爷不可能什么都没留下,直到现在,直觉依旧这么样告诉他。 他接过递过来的本子,慢慢打开。果然,这本子里的地图都是一页一张,没有文字标示,看不出来具体方位,更看不出来地形海拔。只是纸上的平面图,这又让扑克脸觉得沮丧。 “谢谢。”扑克脸道过谢,打算和老蒋卓凡离开这里。走到门口,刚打开门,只差点被人撞了个满怀。 来的是一个少年,他早就慌张地没了分寸,双手胡乱挥舞,半天才把话说完整,却早就已经憋红了脸。 “玛依莎姐姐,东葛他,他掉进山坡后面的井里了!” 第十四章 谜之盗洞 玛依莎身体瞬间僵硬,老蒋倒是早就习惯了这种突发状况,冷静地率先问道,“怎么回事?” 少年支支吾吾地解释了半天,才把事情来龙去脉说清楚。原来是村子里的几个小孩违反族规,跑到山头后面的树林里玩,结果那个叫东葛的男孩掉进了后山坡上的枯井。玛依莎他们初到此处的时候,有查探过附近的地形,那口枯井是所有村民都知道的所在,只是没有探测出井有多深。为了防止意外,把这口枯井隔离在了村子外面。玛依莎听说了这件事,早就已经坐立难安。还没听少年说完,急急忙忙地就要往后山赶。 老蒋率先跟着玛依莎冲出去。村里的人好像都知道了这个事,早就站在玛依莎屋子外面,玛依莎一出去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叽叽喳喳地都要玛依莎给个交代。 “大家先别急……”玛依莎慌了手脚,自从她爷爷去世后,她本想按照爷爷的指示直接接替大祭司的位子,不过遭到村里人的一致反对。很多村民都说,玛依莎的回来,让他们很多人丧失了亲人,就连大祭司也不幸遇难,更让他们无法接受的是,他们不得不放弃一直以来生活的家园,颠沛流离,躲到这大山深处。是玛依莎的父亲,回来之后,接替了大祭司之位,稳定住了村民的情绪。然而,玛依莎的父亲也就在到这里之后不久,就去世了。扑克脸他们在墓里看到的墓葬,葬的就是玛依莎的父亲。 此时玛依莎刚刚成为大祭司就遇到了这事,村民们的一致指责让玛依莎不知该如何应对。她自知有愧,无法做到理直气壮,气势一刹那便弱了下来。她只见到一个影子从她身后挺身而出,挡在她身前。就好像当初她父亲那样。 “各位,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应该去把东葛救出来吗?大家在这里吵,东葛就能从井里出来了?”老蒋义愤填膺。 “你是谁?!你是外族人?!”老蒋的出面没有缓和这些失去了家园的人的情绪,反而助长了。为数不多的村民因为愤怒纷纷露出狰狞的表情。好像随时会冲上来一样。 “够了”突然传来一声沙哑的声音。一个老人穿越人群而来,村民们立刻噤声让道两边。他已经很老了,白色棉袍水洗地有些泛黄,松垮垮地搭在身上。他走路颤颤的,连带胡子也跟着颤抖。年纪比玛依莎的爷爷还要大地多。 “库尔班爷爷。”玛依莎迎上去,搀扶了老人。 “大家别吵了。”老人迎风而立,威望尽显。“救人要紧。” 短短两句话,村民们不再埋怨。老人回头对站在身边的玛依莎慈祥地点点头,拍拍玛依莎的手,“把东葛救上来。” “是,库尔班爷爷。”说完,玛依莎转向扑克脸,坚定地说,“你们可以帮我把人救上来吗?” 没等扑克脸回答,老蒋插嘴说道,“放心好了,有我们几个在,别说一口枯井了,就算是一个古墓,我们也帮你下。”老蒋说地信誓旦旦,不容扑克脸拒绝。卓凡是玛依莎的前辈,亲眼见到玛依莎受到村民责难,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就此做了帮助玛依莎的决定。 三人来时的装备本已十分充分,抄上包就跟着玛依莎前往后山井边。 这里位于天山深处,丛林密布,放眼望去都是原始森林。 “你们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当做村落的?” “是库尔班爷爷带我们来的。”玛依莎穿着骑士靴,很适合走山路。“因为我们怎么也找不到爷爷说的那个地方。”老蒋眼疾手快,帮玛依莎挡开面前的一根树枝。玛依莎向老蒋报以感激地笑容,老蒋脊背一挺,有些不自然地把目光移开,摸摸后脑勺。 “库尔班是什么人?我看他年纪甚至比你爷爷还要大。”扑克脸问道。 “库尔班爷爷是爷爷的好朋友,爷爷在世的时候,他们经常会在一起下棋。现在,他是我在这个村子里最亲的人了。”玛依莎说完,抬起头,“你们看,就在前面了。”玛依莎指着前面不远的一个山坡说道。 老蒋率先跑过去探路,站在山坡上,指着脚下喊道,“在这里!” 玛依莎三人也很快赶到,只见小山坡上,是一片微小的空地,而山坡的顶坡上,有一个小小的圆形孔洞,贯穿向下。井口直径约一米,周围长满了植被,几乎覆盖了整个洞口,往下井里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 “你们怎么说这是个井?” 玛依莎语塞,“我也不知道,探路的族人说这是个井,难道不是吗?” 扑克脸从附近掰下一根树枝,长长的树枝升进洞口,扑克脸的眉头皱了起来。他抬头看着老蒋。 老蒋立刻点点头,从包里取出器具,“果然,这是一个盗洞吗?” 扑克脸眨眼以示回应。 “你们说什么,这是盗洞?” “对,这个盗洞应该是很久以前挖的,只不过,这个盗洞时间久了,我们下不去,要把洞口扩宽一些。”说完,示意老蒋和卓凡都帮帮忙挖盗洞。 “等等,不能把绳子放下去让东葛爬上来吗?” “这个盗洞不是垂直向下的,而是倾斜向下,尽管艰难,东葛还是完全可以自己爬上来的。他到现在还没有上来的原因……”扑克脸说到一半不说了,这让玛依莎更加不放心起来,“下面……有什么吗?” “不知道,看这个盗洞挖的,很有水准,他们选择在地势高的地方挖,盗洞不会因雨水而灌进水来。森林里水汽重,土壤湿润,盗洞很可能会塌陷,利用高位的地势,土壤压力可以分散到山腰和山脚下。但是唯一的缺点是……” “这个盗洞很可能会非常长。”老蒋顺着扑克脸的话说下去。 “所以,我们必须边挖边向下走。直到找到东葛。” 扑克脸和老蒋的解释已经让玛依莎心神不宁,尽管她曾生活在地下很多年,理所应当适应黑暗地下,然而她表现出来的情绪,更多的倒是不安。 “别担心,东葛一定会找到,地下不比地上,还能上天不成。”老蒋试图安为玛依莎,但玛依莎只是苦笑了一下。 “好了,下去吧。”一直在奋力挖土的卓凡擦擦额头上的汗,把头从洞里收回来,说道。 “我和卓凡先下吧,扑克脸和玛依莎殿后。玛依莎,你拿着这个。”老蒋把狼眼手电交到玛依莎手里,露出憨厚的笑,说,“帮我们照着。” 玛依莎跟着老蒋和卓凡进洞,啪嗒一声打开手电,手电的光照在洞里,洞壁老蒋逼来,“哎哟,扑克脸,前面真的很窄。我恐怕过不去。” “把土往后挖。”扑克脸说道。洞里回荡着扑克脸的声音。 玛依莎浑身颤抖。 他们在洞里一点一点行进,前进地非常慢,玛依莎感觉,即使过去了很久,回头依然可以看到洞口。 “这有多深?”她不安地问,在洞里,她只能趴着往前爬,老蒋已经因为体力不支跟卓凡换了个位置,此时,卓凡大头阵,在前面扩展盗洞。 “不知道,感觉我们是越来越往下了。只是还不知道这洞能通到哪里呢。” 老蒋说完,玛依莎又用手电照了照盗洞深处,深不见底的黑暗。她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很快,卓凡也用尽了所有力气,他趴在洞壁上休息,有气无力地说道,“也不知道下这洞的人都是怎么下去的,如果这洞真是盗洞,也未免太挤了。” “是啊,像我这种体型稍微大一点的人,根本就下不去。”老蒋也趁势倒在一边喘气。等呼吸稍微平缓了些,他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我曾经听说啊,有这样一支盗墓队,他们从小就被培养锻炼缩骨功,可以把骨头缩起来,盗墓的时候就比平常人方便,你说这盗洞这么小,会不会真是那些人挖的。” “这些都是传说而已。”扑克脸否决老蒋。 “那你说挖这盗洞的人是怎么下这么长的盗洞的,难不成还滚下去?” 老蒋的话惹的卓凡和扑克脸都陷入了沉思,然后两人互相对视一眼。 “你们俩干嘛,合着抛下老蒋我达成了默契?”老蒋抹抹额头上的汗,他一脸的泥印惹得玛依莎噗嗤一笑。玛依莎从口袋里掏出纸巾,帮老蒋擦脸。黑暗里,还是看到老蒋的脸红了。 “老蒋刚刚倒是提醒我了,这盗洞虽然小,但也不是垂直向下,我们完全可以滑下去。” 老蒋一听,立马撇开玛依莎的手,反对道,“这下面有什么还不知道呢,借助惯性滑下去你知道多危险吗?!”说着看了看玛依莎,玛依莎没有下过墓,此刻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们,老蒋补充道,“再说了,就算我们能冒险,也不能让玛依莎跟着我们冒险。” “只要有人先滑下去,就行了。”扑克脸十分冷静地看向盗洞深处,似乎早已下定了决心,“盗洞下面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东葛在里面也有段时间了,我们不能再浪费时间。”扑克脸看看玛依莎又看看卓凡,最后将目光落在老蒋的脸上。说道,“我先下。” 第十五章 死龙穴 扑克脸执意先行下墓,他当然理由充分。这里的人当中,只有他下墓经验最丰富,最能辨识盗洞底下的情况。而且,他的身手也是这群人中最好的,如果遇到突发情况,他有能力应对。 “如果东葛还在下面,你们就不需要下去了,我会把他带上来。” “你怎么带他上来,这洞这么小也很陡,还不知道你们俩要爬到什么时候。”老蒋依然反对。当他看到扑克脸消瘦如柴的身躯时,就暗自下了决心不能再让扑克脸冒险。 “放心,这个盗洞我看也就一直这样往下,不会有什么问题。”扑克脸转移目光,安慰老蒋,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并不这么想。这个盗洞以固定的角度倾斜向下,根本就是事先设计好的。 “老蒋,扑克脸说地有道理,我和玛依莎毕竟没有下墓经验,你看你,下去毕竟不方便……”卓凡的话将要点一击即中,老蒋只能无奈地白卓凡一眼后不再反对。 扑克脸将登山绳绑在自己身上,做了个ok的手势后,把狼眼手电叼在嘴里,坐在地上乘势慢慢滑了下去。 老蒋目送扑克脸下去,即使只能看到一丁点光,老蒋的视线还是没有离开过盗洞深处。 “别担心,扑克脸经验丰富,不会有事。”卓凡安慰老蒋。 “我也这么希望,可是自从来到这里之后,我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事。”老蒋没有移开视线,继续说道,“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大概是因为,这里是一个死去的龙穴吧。”玛依莎突然说道。 “你说什么,什么龙穴?”老蒋像是被玛依莎的话刺激到一样,急忙转头看着玛依莎。 “是库尔班爷爷说的。”老蒋这么紧张,让玛依莎多少有点困惑,急急忙忙把库尔班说出这话的来龙去脉说了出来。当时,玛依莎一行人来到此处,本来打算将村落建在这后山腰上,库尔班爷爷看了看之后反对了,他说,此处山脚下原本是一条河,山阴河北是为龙穴,如果河水不干涸,那么后山腰是很好的地方。只可惜那条河后来干涸了,这龙穴少了水,就死了。 “死了的龙穴……不好!”老蒋脸色都变了,立刻转头对玛依莎和卓凡说,“你们两个,现在立刻上去。”老蒋将登山绳的一头交给卓凡,“上去后,找一棵树绑上,然后离开这里。” 卓凡急了,一边接了登山绳却不愿意动,“到底怎么回事?” “来不及解释那么多了,你们先上去。”老蒋催促他们,自己作出要下洞的准备。 “你不跟我们一起上去吗?”玛依莎也急了,她不知道这个死了的龙穴意味着什么,但见老蒋神情这么凝重,知道一定是非常了不得的大事。 玛依莎的慌乱倒让卓凡冷静下来,他拍拍玛依莎的肩膀,“我们先上去。”说完,对老蒋说道,“一切小心,我们会在上面等你们。” 老蒋严肃地点点头,没有丝毫犹豫,就顺着登山绳滑了下去。 盗洞里重新归于安静。玛依莎手电筒的光依然照着盗洞深处,“你说,那里面有什么?” 卓凡摇摇头,皱着眉说。“我也不知道。” 扑克脸向下滑了很久才终于到底,眼见这底下异常潮湿,他皱了皱眉头,本能地察觉出这个墓穴已经有了变化。 他拿起手电,四周照了照,这是一个长宽约五米的平台,很显然,这是挖出这条墓道的人所为。可是,这个平台上根本不见东葛的影子。 扑克脸四处走走,突然脚下踩到什么软软的东西,他把手电光移到脚下。他脚下踩到的不是别的,而是泥泞的泥土。他蹲在泥土边,手电照了照四周。又把手电光移回到脚边。解下背包,取出背包里的工兵铲,一寸一寸切着泥土下去。工兵铲还没完全打下去,就听哗啦啦,泥土一股脑混着里面的的沙石,纷纷掉了下去。扑克脸脚边立刻出现了一个长约一米的洞。扑克脸用手电筒往下照了照,下面依然什么也没有。 扑克脸将身上的绳子绑地更紧一些,就要往洞口下去。刚察觉到绳子那头吃力,一回头就听到老蒋“哎哟”了一声,立刻他就摔在扑克脸脚边。 “你怎么下来了?”扑克脸问道。 老蒋揉揉自己被跌成好几瓣的屁股,疼地龇牙咧嘴,埋怨道,“这挖的什么盗洞,一直往下就一直上下吧,非得是斜的,我的屁股啊。”看到扑克脸,还是露出大大的笑,“哎,扑克脸,这里可是个死龙穴,咱们找到了东葛就早点上去吧。” 扑克脸点点头,“我也觉得这个墓穴有问题。” “嗯,那东葛呢?”老蒋照着扑克脸问道,扑克脸微微撇头避开老蒋刺眼的手电光,说道,“他不在这里。” “不在这里?难不成,他一个人进墓了?从这个洞?”老蒋用手电光照照扑克脸脚底下的洞。 “这个洞是我刚才挖的。” 老蒋看着扑克脸手上的工兵铲,表示不相信,“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开这么低级的玩笑了,这可是花岗岩的墓顶,你用工兵铲,就打开了这么大洞?” “这个洞本来就有,只不过刚才用碎石和泥土堵住了。” “那东葛呢?”一边埋怨一边举着手电到处照,“这小子,怎么不在……”老蒋的声音停了下来,“那是什么。” 扑克脸绕过洞,往老蒋手电照着的地方望去,一看这才看到,原来在不远的地方,也有一个洞,只因靠近墙壁,又在黑暗里,理所当然地容易把它忽略。 “这两个洞怎么回事?”老蒋看看洞底又看看扑克脸。 “先下去。”扑克脸拉紧身上的绳子,就往下跳。根本没给老蒋制止他的时间,他就已经降落到了墓室里。 扑克脸举着手电四周照了照,摆手示意老蒋一起下来。老蒋没办法,只能从绳子上滑下去,刚想把死龙穴的事情告诉扑克脸,就被扑克脸盖住了嘴唇。“嘘!” 啪嗒一声,老蒋的狼眼手电被关上,老蒋立马陷入了黑暗。扑克脸推着老蒋慢慢往后,直靠近洞壁。这个时候,老蒋隐约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像塑料袋被人翻动发出的轻微响声,这个声音越来越大,萦绕在墓盗洞里。此时的老蒋已经适应了黑暗,几乎可以看清楚盗洞底部的轮廓。只见几米开外,平整而没有色差的地上,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凸起。看不清楚,只能看出明暗的色差变化,老蒋瞳孔放大,使劲盯着那凸起的东西。很快,老蒋察觉出那东西正在一点一点移动,那是一个活物。老蒋的心咯噔一下,在这原始森林的几米纵深、古墓的上方,无论出现什么,都不足为怪。老蒋的身体已经抖地跟筛糠一样,根本没办法控制。学生时代的老蒋,跟着扑克脸曾经下过几次墓,之前也跟着扑克脸下过妲己墓穴,可真正在墓穴里见到活物,这还是头一回。以前导师曾经私下跟他们说过死龙穴的恐怖之处,现在他根本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他用尽全部力气,托着扑克脸的手,深吸一口气,狠狠地将扑克脸的手咬下去。 扑克脸一早察觉到老蒋的害怕,他没有料到老蒋竟然会咬他的手,手上吃痛又不能撇开。即使扑克脸的视力没有老蒋的好,现在他也看清楚了。那个黑色的活物,已经从墓里钻出来,身体足有半米多长,似乎因为洞口的挤压让它浑身疼痛,他活动了一下身体,然后把头转过来。 猩红的眼睛,立刻就看到了站在角落里的扑克脸和老蒋。 扑克脸一只手被老蒋咬住,另一只手开始摸索腰后面的手枪。那活物没有动,只是盯着扑克脸和老蒋,似乎是在分辨,这两个东西,是活物还是死物。 可是没过多久,它就下了判断,扑克脸本能地察觉出它的眼睛更亮了些,以很快的速度朝这里移动。在黑暗里,老蒋整个脸都绿了,扑克脸的手收回之际,他立刻抱头蹲下。 啵地一声,洞里恢复了安静,没有了声音。等老蒋再睁开眼,看到扑克脸站在那被他打死的活物旁边,用手电照着。 洞里一阵腐臭的味道袭来,老蒋立马捂住鼻子,“这是什么?”借着光,老蒋看到地上一大滩血迹,以及一个黑色的巨大的蚂蚁。 “这是蚂蚁吧?怎么这么大。”老蒋捏住鼻子,“而且还这么臭。” “我们下去看看。”扑克脸毫不犹豫。走到刚打开的洞口,检查了一下系在身上的绳子,就要往下跳。老蒋看着眼前的蚂蚁,一阵哆嗦,好不容易拉住了扑克脸,“兄弟,这个墓可不比以前咱下的墓啊。以前那是古迹,这可是个凶穴。咱们很可能竖着进去横着出来。”扑克脸对老蒋的话没有任何反应,老蒋接着说,“你见过这么大的蚂蚁吗?还散着腐臭。好!就算这里是原始森林,可是你见过哪个干净的墓穴里会有这个?这是个死龙穴你知道吗?死龙穴!” 扑克脸依然很平静,他看看老蒋,“你先上去,在上面等我。”说完,根本不容老蒋反驳,立刻跳了下去。 “哎!我还没说完这怎么就跳了呢!”老蒋急地直跺脚。指着洞口说道,“以前只觉得你是个什么都敢试的人,老子这回还真服了你,尺度这么大都敢玩!”说到这里,咬咬牙,坐下来,也顺着洞口滑进去。 第十六章 死人堆 这间墓室很大,狼眼手电几乎找不到边缘,可是当扑克脸从洞顶下来他立刻就后悔了,急忙屏住呼吸悬在半空中,带上防毒面具后老蒋也顺着绳子下来了。 “哎哟我的妈呀,这么臭!”老蒋急忙捂住嘴,“快,快给我个防毒面具。” 扑克脸掏了半天,摊摊手,示意他身上没有面具了。老蒋憋气憋得脸都绿了,他摸摸自己背后,他下来地急,所有东西都在卓凡身边,他身边除了一支狼眼手电什么都没有。老蒋哭笑不得,只得渐渐地往上爬,想要脱离这个洞。这时候,他的手一松,手电筒竟然掉了下去。 手电筒掉下去的一瞬间,扑克脸看到下面一大片黑色的东西刷刷刷散开了。一下子,手电筒光照到的地方露出一大堆白骨。 老蒋惊讶地下巴都要掉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扑克脸慢慢看了看头顶的老蒋,对他说道,“你先上去等我。” 老蒋一手缠住绳子,一手捏住鼻子,露出厌恶的表情,“我也这么想。” 扑克脸点点头,慢慢滑下去,落在白骨堆上。扑克脸捡起老蒋的手电筒,插进腰间口袋,又照了照脚边,脚边都是森森白骨。他带上手套蹲下来,捡起其中一块骨头,他立刻断定,这是人的骨头。他又捡起其中一块头骨。突然疑惑地皱起眉头。接连看了看其他几块头骨,心里的疑惑越来越重。 就在他全神贯注之际,他听到角落里传来轻微的哭声。扑克脸警觉地把手电筒扫过去。 “啊!”角落里的小男孩早就已经被吓的丢了魂一样,瑟缩在角落里,哆哆嗦嗦哭的直打颤。 “东葛?”扑克脸急忙冲过去。东葛瑟缩了一下,他好像根本看不到扑克脸,眼眸里都是白森森的人骨。 “东葛,我是你玛依莎姐姐的朋友,我们来带你回家。” 东葛还是没有任何反应,抱膝缩在角落里,听了扑克脸的话,紧紧闭上眼睛。 这个时候的老蒋,正奋力向上爬,无奈他身宽体胖的,向上爬真是比向下滑要艰难地多。好不容易爬上一米,老蒋早就已经累地气喘吁吁。墓室里腐臭味冲天,熏地老蒋好几次干呕。他咬咬牙,再次用力向上爬。当他伸手去抓头顶的绳子的时候,突然在绳子上摸到了一个冰冷而光滑的东西,他把手猛地一松,身体因重力登时向下坠去。老蒋手忙脚乱地抓住了绳子,这才没有掉下去,可是他早已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阿慎……阿慎……”老蒋半吊在空中,急急忙忙地喊扑克脸。 扑克脸在东葛身边,听到老蒋喊他,转头看过去,这才吓了一跳,老蒋吊在半空中,一只手脱力,只有一只手抓住绳子稳住身体,扑克脸知道老蒋这样坚持不了多久,更让他觉得恐怖的是,在老蒋上方约一米处,绳子上,爬了好几只硕大的蚂蚁,单单蚂蚁头都有一个篮球那么大,张开嘴里的獠牙朝老蒋爬过来,即使被扑克脸的光照着,蚂蚁也没有要退却的意思,似乎瞅准了老蒋这一顿美餐。 扑克脸说道,“老蒋,你信不信我?” “我的祖宗,这墓里就咱们俩,我不信你信谁?”老蒋还是试图用另一只手去抓绳子,无奈另一只手脱力,根本由不得他控制。他又只能放弃,摆成刚才的姿势任由自己挂着。 扑克脸一边看看老蒋,一边将手电光向上移动,蚂蚁已经慢慢接近老蒋,由不得他再犹豫,“老蒋,现在我喊一二三,你松手。” “我手松着呢,根本使不上力。” “不是,另一只手也松开。” “不是,我这松了……” “一……” “为啥要松啊,这下面也不知道有什么,我就不能往上爬吗?”老蒋见扑克脸的光一直在上下移动,抬头往上看去…… “二……” 扑克脸刚喊完二,就听老蒋砰的一声,落在不远处的白骨堆里。声音还没平静下来,只见周围黑压压的什么东西向老蒋涌来。扑克脸一看,暗叫不好,立刻把手电扔到老蒋身边,一个箭步冲到老蒋那里。他还没将老蒋扶起,就见周围的蚂蚁已经不再朝他们涌来。 扑克脸举起手电,往四周一照,蚂蚁们好像有什么十分顾忌的东西,停在他们俩几米开外不再过来。 扑克脸把手电放下,扶起老蒋。老蒋摔地七荤八素,但除了一只手脱臼了之外,其他并没什么大碍。“妈呀,这些都什么东西,蚂蚁吗?”老蒋浑身哆嗦,“我们会不会被他们吃了?” 就在此时,扑克脸心里慌了起来,他将东葛一人留在角落里了。这墓室里这么多食人蚁,刚才他离开的那一会儿,足够食人蚁把东葛吞了。慢着,刚才并没有听到东葛的喊声,而且,东葛比他们早下来,如果食人蚁要吃他,他肯定早死了…… 扑克脸心里怀着猜想,慢慢地将手电光扫到东葛的位置。 东葛依然缩在角落里,抱住膝盖,把脸埋在膝盖里。 安然无恙,扑克脸松了一口气。 难道……他心里,突然产生了一个大胆的猜想。他看看老蒋,把手电筒放下,朝蚂蚁走过去。 他一步一步往前走,蚂蚁开始产生骚动,随后,竟然开始一点一点往后退,那架势,好像根本就是在避开扑克脸一样。 “啊……”老蒋因为疼痛呻吟了一声。扑克脸这才从思绪里回过神来。走回到老蒋身边。 “东葛。”扑克脸不能离开老蒋,他蹲在老蒋身边,喊东葛。 东葛没有反应。 “东葛,过来。”扑克脸再次喊道。 东葛依然不回答。 “你想上去的话就过来!”扑克脸严肃地说道。整个墓室里都回荡着扑克脸略带沙哑的声音。 东葛浑身震动了一下,抬起头,目光飘散地看向扑克脸。 “过来,我带你回村。”扑克脸向东葛招招手,试图把东葛招到自己身边。 东葛站起来,慢慢地朝扑克脸走过来。扑克脸说道,“从现在开始,东葛,你待在这个叔叔身边,等一下叔叔帮你把他绑在一起,然后把你们拉上去。” 东葛乖顺地点点头。 扑克脸很快把登山绳一段绑在东葛和老蒋身上。重新拍醒老蒋,对老蒋说道,“我把你和东葛先留在这里,我上去后把你们拉上来。”老蒋迷迷糊糊中吃痛,只是唔了一声。 扑克脸顺着绳子爬上去,一点一点把老蒋和东葛拉上来。 上了墓室,老蒋才慢慢缓过来,“哎哟,那下面是什么?” 扑克脸一边抓了泥土把墓室的洞封起来,一边说道,“那是食人蚁。” “妈呀,真是吓死我了,感觉被吓掉了半条命。”老蒋摸摸东葛的头,“这小家伙在里面那么久,肯定吓地不轻。” “你能爬么?”扑克脸蹲下来问东葛。 东葛看看那条盗洞,到底点了点头。 “别看我,我可爬不了了,刚才我可是差点给蚂蚁当午餐,好不容易死里逃生,让我躺会儿。” “那你躺着吧。”扑克脸说完,对东葛说道,“那你慢慢顺着绳子往上爬,你玛依莎姐姐在上面等你。东葛你记着,上去之后就让你玛依莎姐姐把我们拉上去。好吗?” 东葛点点头,走到盗洞边,回头看看老蒋和扑克脸,什么也没说,开始往上爬去。 “我们也走吧。”扑克脸说道。 “我可是病人……我手都断了,怎么爬。” 扑克脸把绳子收了收,又在老蒋身上绑了一圈,借着把剩下的绳子绑在自己身上,“他们会拉我们上去。” 东葛顺利爬了上去,见到了玛依莎。没过一会儿,扑克脸和老蒋就被拉了上去。 “下面情况怎么样?”玛依莎看着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的东葛,非常担心。 扑克脸却对玛依莎说,“这下面是一个墓室,有食人蚁,帮我准备毒,我要把它们都毒死,不然,它们迟早会出来。” 玛依莎一听,脸色都变了,“你说什么,食人蚁,你们都没事吧?” 老蒋上来后就躺在地上,听玛依莎这么一说,立刻哼哼了两声。 “老蒋怎么了?”玛依莎关切地蹲下来,帮老蒋查看伤势。 老蒋“哎哟”了一声,说道,“刚才为了下去就东葛,我从高处跳下去,手脱臼了。” 扑克脸对站在旁边的玛依莎说,“找几个人,把老蒋抬回去吧。” 玛依莎立刻站起来,说了句,“我这就去办,村里有医生,说完领着东葛回去了。” “你说这下面是什么地方,怎么会葬着那么多死人?”老蒋目送玛依莎的背影离开,稍微翻了翻身,问扑克脸道,“我看那下面除了这一个墓室,根本没有其他墓室了。” “你也发现了?”扑克脸好像在回忆,“那里,应该是一个死人堆” “死人堆?听玛依莎的爷爷说,这里本来还是一个龙穴,这么好的风水宝地,怎么就是死人堆呢?我还以为会是更大佬一点的墓呢。” 扑克脸摇摇头,对于老蒋说的问题,他感到疑惑,但他此刻思考的,是另一个问题。 第十七章 爷爷的手帐 扑克脸把这个墓室收拾妥当,投下玛依莎准备好的下了毒的鹿肉,把墓室顶上的洞口封起来,再将盗洞填上泥土彻底堵住,这才跟卓凡两人回到村子。 村子里依然一派祥和,因为人少的缘故,放眼望去几乎看不到什么人,稀薄的雾霭始终存在,像是。老蒋已经在玛依莎家里睡了一整天,听闻扑克脸和卓凡回来了,也不忙着起身,等扑克脸来找他。可是这一等就等到了傍晚。他蛮不情愿地起来,越过窗户看到远远并排走着的卓凡和玛依莎。玛依莎一袭长裙,在老蒋看来可真好看,不过卓凡走在玛依莎身边,这让他浑身上下都不是很舒服。 “卓凡,你们怎么在这?”老蒋稍稍仰头,视线在玛依莎和卓凡之间转来转去,一边心里直想盯着玛依莎看,一边又蛮不好意思的,只能一会儿看看玛依莎一会儿看看卓凡。 “我跟玛依莎很久没见了,正好聊聊。” “那,你们在聊什么?” “我们在聊俞悦的事情。” 老蒋一听这话,赶忙把卓凡拉到一边,小声交代,“扑克脸是慎博士的事情只有你知我知,可不能让玛依莎知道。” 卓凡点点头,“这事我还没理清头绪,不会告诉她。” 老蒋听后松了一口气,这才重新想起扑克脸来,这就问道,“扑克脸呢?” “他被库尔班爷爷叫去了。可能是去看东葛了。”玛依莎说道。 老蒋与玛依莎视线交错,老蒋刷地脸微红,急急忙忙转移了视线,说道,“那我也去看看东葛。”说罢,视线一边流连着玛依莎,一边往库尔班的房子走去。 要说扑克脸看完东葛,就被库尔班带到隔壁房间,库尔班像其他仙风道骨的老人一样,赤足而行,席地而坐。他和扑克脸盘腿坐在竹席上,面带微笑。要说库尔班给扑克脸的第一印象,就像是古代时候的智者,似乎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不说破。 “库尔班爷爷。”扑克脸本能地双手合十,对着库尔班微微颔首。 “年轻人,其实我见过你。”库尔班声音低沉有力。 库尔班的话让扑克脸有些惊讶,但扑克脸没有表现出丝毫惊讶的情绪,说道,“请说。” “那个时候,玛依莎的爷爷还没有去世。你应该听玛依莎说过了吧,我跟她爷爷是很好的朋友,我比他爷爷大好多岁,小的时候他爷爷喜欢跟着我,后来即使他成为了大祭司,我们的交情依然不浅。”他捋了捋胡子,呵呵笑了起来。 说到玛依莎的爷爷,扑克脸到底有些愧疚,“如果不是我们,玛依莎的爷爷就不会死,你们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方来。” 库尔班含笑静静地看着扑克脸,微微靠近,意味深长地说道,“如果我说,我和玛依莎的爷爷早就料到这一切,你会怎么说?” 扑克脸愣了一瞬,他没想到库尔班会这么说。他再次双手合十,有些诚惶诚恐,“晚辈年轻,不能参透这里面的玄机。” “很多事情,其实早就注定。玛依莎的爷爷他一直在等你,他一早就知道,终有一天,外族人会到村子里来,给他们指明回家的路。”他顿了顿,补充说道,“我说的这么直白,你应该不会不明白吧?” “是。”扑克脸已经知道月光族的由来,自然可以明白库尔班所说的“回家的路”意味着什么。 库尔班满意地笑了笑,“说来也巧,还真让他给盼来了。” 库尔班笑了两声之后随即沉默下来,“大祭司掌管月光族的一切,每一个大祭司都有自己的使命,玛依莎的爷爷,应该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吧。”库尔班点点头,似乎在消化心里由此而生的悲痛情绪。 “那时候你和玛依莎爷爷谈话的内容,我都知道。那现在呢,你想问什么?” 扑克脸没有说话,他想问的太多,他理了理自己的思路,终于问出了第一个问题,“玛依莎的爷爷真的什么都没有为她留下吗?” 库尔班平静地笑了,“嗯,什么都没留下,但是,也是什么都留给玛依莎了。” “什么意思?”扑克脸不解。 库尔班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月光族的秘密并不由文字记载,也没有任何信物,都是世代大祭司口口相传。所以玛依莎的爷爷在什么时候对玛依莎说了什么,这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玛依莎说她不记得她爷爷跟她说过什么重要的事。” “对玛依莎来说特别寻常的,才是身为他们大祭司需要守护的。也许,小到小时候写的一个字,说的一句话,大到听的一个神话故事……”库尔班托起茶杯,喝口水润润嗓子。 扑克脸细细琢磨着库尔班的话,觉得很有深意,也许对玛依莎来说特别寻常的东西,就是他们口口相传的秘密。只不过,没有点明,这就是他们守护的秘密罢了。 库尔班见扑克脸有所感悟,也不着急,再次喝了口水。转了话头,说道,“那个墓地,处理干净了?” 扑克脸点头,“是,已经完全堵住了,里面的食人蚁也走不出来。” “当初,带族人来的时候,没有想到这个地方已经成了死龙穴。”库尔班感慨地说。 “您怎么知道?” 库尔班像是在回忆很久以前的事情,白色的眉毛微微上挑,“很久以前,楼兰人对自己的一部分族人痛下杀手之后,理所当然的有一部分楼兰子民不愿再跟随王室的人迁徙。后来这些留下的人,就被蛮族进攻杀害,人数众多,蛮族为了洗脱这一污点,让自己可以名正言顺地继承楼兰宝藏,所以将这些尸体,运到了天山的深山中,建了一个墓穴,把所有人都埋在这个墓穴里。当时无论哪个国家,都很信神鬼之说,蛮族也不例外,理所当然,在选择这个墓地的时候,选了一个风水极佳的位置,就是这里。”库尔班摇摇头,“时移世易,就连风水也会跟着改变。也是啊,这里埋葬了楼兰这么多的冤魂……” “原来是这样……” “不管怎么样,现在村民们已经习惯了这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说完,又看看扑克脸,“你是不是有什么话一直想说?” “扑克脸坐直身体,“不敢,不过我确实有一件事,想请教您。” “说吧,既然我邀请你过来,就定会把知道的都告诉你。” “谢谢。你和玛依莎的爷爷交情深厚,那你知不知道,关于百鬼之匣和事界之门的事?”扑克脸并不想多绕弯子,也许库尔班早就已经明白扑克脸想问而不敢问的正是这个问题。 库尔班沉吟许久,似乎在清理自己的思路,很久后他才说道,“事界之门,我想以我知道和可以告诉你的,并不会比当时玛依莎爷爷跟你说的多。不过……百鬼之匣……”库尔班支撑着站起来,叮嘱说,“你在这里等我一下。”说完走进里屋。 窗外照进夕阳橙红色的光,招的室内一片和暖,从窗口的垂帘往外看去,弥漫的薄雾也被染上了一层微光。 库尔班出来的时候,手里捧着一本牛皮封面的本子。他递给扑克脸,慈祥地说,“这是答谢你救上东葛的谢礼。” 扑克脸好奇的接过本子,打开。 本子里的纸页有些破旧残损,可是记录的内容却很清晰。不,记录的并不是文字,而是地图。 “这个,不正是从玛依莎爷爷书架上找到的地图吗?”扑克脸翻了几页之后,更加笃定,“当时玛依莎说,那是她小时候,她爷爷教她画的地图。”扑克脸突然明白了什么,正如库尔班之前所说,也许,玛依莎的爷爷早就已经将族中秘密通过日常传递给玛依莎了。 库尔班满意地点点头,“这是玛依莎爷爷生前的手帐,据他所说,里面的地图标示的,是百鬼之匣的位置图。他见过你之后,就把这本手帐托付给我了。玛依莎一直没有在村里取得威信,所以我才没有把手帐交给她。但是如今,我想,交给你,也是可以的。” 扑克脸恭恭敬敬地合上手帐,“我会在今晚将手帐做一份手抄本,这对于玛依莎来说,是爷爷珍贵的遗物,将它留给玛依莎比较好。” 夕阳西斜,屋子里的光线越来越暗,只留下斜斜的一角。扑克脸知道,谈话已近尾声,他应该起身告辞了。他走到门前,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头望着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库尔班,问道,“在墓室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事。” 库尔班没有因为扑克脸所说的奇怪表现出更多的好奇,而是缓慢抬起头,看着扑克脸,像是在等待扑克脸继续说下去。 “为什么,头骨上都有一个小小的孔?” 库尔班微微笑了,笑容在胡子的掩盖下并不明显,他说道,“这也许,是月光族的另一个秘密吧。”库尔班说完,把视线移向窗外,再不看扑克脸 扑克脸知道不该再问,转身离开了。 第十八章 福龙帮内乱 “给我看看?”扑克脸从库尔班的房子里绕出来,被老蒋沿路拦下。老蒋惊奇于扑克脸手上的东西,怎么也想从扑克脸手上抢下来。 “等我把它抄下来再给你看。”扑克脸迅捷地闪身躲开了老蒋。 老蒋听扑克脸这么说,就消停下来。跟着扑克脸沿路往回走,“我们出来也有一阵子了,这大山里,好是好,只不过……” “嗯。”扑克脸知道老蒋在担心什么,那是老蒋自爷爷辈攒下的基业。尽管顶着黑道的帽子,干的却都是为民谋福祉的事,老蒋不想让这份基业毁在他的手里。这下说出来就出来了半个多月,远离城镇那么多天,这会自己又被淹没在这深山老林里,底下人没了老蒋的消息,肯定早就已经乱成一锅粥。说不定暗中已经派人把新疆翻了个底朝天。 老蒋和扑克脸并排往回走,两人都没再说话。老蒋望着亮起灯的玛依莎的家,感叹道,“其实一直留在这里也不错。” 扑克脸点点头,“今晚我会把手帐抄录本抄好,明天我们一早就动身离开这里。”扑克脸知道老蒋存了什么心思,自然不能让他再多留片刻。老蒋有福龙帮上上下下成百上千号人要照料,玛依莎不属于正常的人类世界,她是隐秘部族的大祭司。各自的责任和重担都是没办法舍下的。 扑克脸不给老蒋反对的余地,转身进了自己房间。 留老蒋一个人,在深蓝星空下。 扑克脸花了一晚上彻夜无眠把手帐抄录完毕。清晨,天还没亮,他叫醒老蒋和卓凡,打算趁玛依莎还没醒来先行离开。 老蒋当然满不情愿,扭扭捏捏地不肯走,好不容易把他带到村口,老蒋一步三回头地看着玛依莎房子的模糊影子。 可是扑克脸却停下了。 “你们这就打算走了吗?”玛依莎的声音从他们前方传来。 老蒋惊诧地回头,撞上玛依莎的目光,急忙撇开头去,脸颊在雾霭里微微泛红。 “已经打扰了这么多天,我们要走了。”卓凡客气地说道,对于眼前玛依莎的改变,他不是没有诧异过,从前的玛依莎天真烂漫,不谙世事,眼神里总是跳跃着灵动的光;现在,玛依莎站在他面前,说话微笑几乎不带一点生气,沉静,静默,或者更恰当地说是丧失了希望。 卓凡大约知道玛依莎有这么大转变的原因,这样的经历,他懂得。 卓凡上前两步,把玛依莎轻轻搂住,“玛依莎,没关系……” 玛依莎内心触动,不知不觉眼前更加模糊起来,不知道是因为雾霭,还是因为眼泪迷蒙。她轻轻推开卓凡,“谢谢。”她突然淡淡地笑了,“不过,现在跟我告别,有点太早了。” 扑克脸这时候才留意到玛依莎背上的背包,制止道,“你不能跟我们走。” 话一出,老蒋像是受到鼓舞一般,“玛依莎在这里不受族人爱戴,她也没有亲人,为什么不能跟我们走?” 这么多年来,老蒋第一次反对起扑克脸。 “玛依莎不属于外面世界。”扑克脸解释道,他希望老蒋可以明白玛依莎有玛依莎的命运,而他老蒋,也有他的。 “我可以帮玛依莎办理身份证明、住处,只要她愿意,她可以在外面畅通无阻。”老蒋同样倔强。 卓凡不知道该怎么劝说,更准确地说,卓凡根本还不清楚自己的立场。玛依莎从小在外面长大,在卓凡看来,这个姑娘,即使到外面去,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老蒋!”扑克脸皱了皱眉。 “你别再说了,只要玛依莎愿意,我会帮她安排好一切。你知道,我有这个能力。”老蒋的坚定不容扑克脸再继续反对。 扑克脸叹了口气,他知道这回他说服不了老蒋。老蒋已经被喜悦冲昏了头。扑克脸隐隐的担心,无法言说的不祥预感,在老蒋的狂喜面前,到底太渺小了。 四人踏上了归途。 雾霭里,一个白发老人伫立在朝阳里,轻轻叹了口气。 四人很快回到了吐鲁番,并在吐鲁番的旅馆里,老蒋的手下匆忙找上了门。老蒋这才得知,杭州帮里出事了。四人顾不得休息,匆忙赶回杭州,一路无话。 一直留在杭州的俞悦和阿慎听说福龙帮出了事,好几次去找老蒋,都没见到人。这天阿慎打算再去碰碰运气,他刚走到老蒋的店门口,远远看到老蒋一身黑色中山装,被一群黑色西装的人簇拥着,从黑色的奔驰车里下来。 “老蒋!”他还没近老蒋的身,就被老蒋的人拦下了。 “是我啊,阿慎。”阿慎指着自己的鼻子,上蹿下跳。 “让他过来。”老蒋说道,看了看身边的人,目光里是不容辩驳的命令。他身边的人迟疑了一下,看看跟在老蒋身后的罗勇,像是在征求罗勇同意,这才把阿慎放过去。 还没等阿慎走近,老蒋却突然变脸,大声骂道,“你站住!” 阿慎唬了一跳,立马就站住不动了。 “我就说你怎么不让我把马莎带回来,合着是你自己心心念念地挂念着人家,成天还往我这店里走。难不成,兄弟的女人也想抢吗?别一副扑克脸一样,成天钻在书堆里。以后你那些破事,谁爱管谁管,我老蒋可当真不愿意掺和了!”说完,老蒋怒气冲冲地边走边骂往店里走了。 现场所有人都有点懵,包括跟在老蒋身后的罗勇。 “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跟我进来!”老蒋在店堂里大吼一声,罗勇嘴角微微上扬,招招手命人跟了进去。 过了很久,老蒋的人把门砰地一关,阿慎才反应过来,浑身一个激灵,“什么鬼,这老蒋吃错药了?我招谁惹谁了,平白无故挨一顿骂?”阿慎想再去敲门,让老蒋亲自出来说清楚,刚走到门口,就退回来,嘀咕道,“这可不行,什么人都能惹,唯独这老蒋不能惹。要不然我还怎么在江湖上混?”嘀咕完,只能灰溜溜地往回走。 才走到马路口,看到人行横道对面站着的女人,不是俞悦是谁。俞悦看到阿慎,倒是掉头就走。这半个月以来,阿慎总是放俞悦鸽子,大到约会小到去俞悦家吃饭,阿慎统统以要做研究为借口,这会隔着一条马路,阿慎想立刻开溜,让他怎么也想不到的是,俞悦比他动作更快。撇头就走。 “哎哟喂,怎么一个两个看到我都跟看到鸡瘟似的。”阿慎心里发毛,立刻趁着绿灯,一个箭步冲到马路对面,“你干嘛走?” 俞悦当然不想理他,这下被阿慎抓住,问出一句“你干嘛走。”这阵子心里所有的委屈都涌上来,鼻子一酸,竟然没忍住,当街流下眼泪,“什么我干嘛,我就是不想看到你!” 阿慎听了俞悦的话,还是受到了打击,哭丧着一张脸,说道,“好吧,你们一个两个都不想看到我,我走!” 俞悦一阿慎这话,觉得不对,急忙拉住他,“我不是那个意思。” “算了,不管是什么意思,都是不想看到我的意思。”阿慎掉头往回走。 俞悦哪里安心让阿慎就这么走,只好自己追上去,企图分散开阿慎的注意力,挑了阿慎的话头往下接,“你刚才说我们一个两个都不想看到你,除了我,还有谁?” 阿慎站住,长长呼出一口气,“老蒋啊,我刚才去找他,被他骂回来了。” “老蒋失踪了那么长时间,怎么见到你就骂你?你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 “最好的朋友?如果你知道他说什么,就不会这么说了!哼!”阿慎气地脸红脖子粗,越想反而越生气起来。 “他说什么了?”俞悦试探地问,老蒋会骂扑克脸?这一句话在俞悦心里画上了大大的问号。 阿慎把刚才老蒋的话原原本本复数给俞悦听。俞悦听完后,眉头锁地更重了。 “当时,老蒋的情况怎么样?”俞悦不禁问道。 “什么情况?就跟平常一样啊,几个保镖贴身护送,从大奔里下来,进了店里。” 俞悦听完阿慎的话,脸色都变了。自言自语道,“不好了。” “什么不好了?我看他老蒋挺好的。” “你先别怄气了,我们要先找到扑克脸。” “喂,找扑克脸干什么?到底什么事?”阿慎在后头喊道,俞悦像是遇到了十万火急的事情,根本头也不回,沿路拦下一辆计程车,阿慎好不容易挤上车,只听俞悦说道,“去图书馆。” “去那里干嘛?” 俞悦的表情非常凝重,她双手不停来回搓着,就是不回答阿慎的话。直到计程车到了图书馆,两人依次下了车。 下午的图书馆里人很少,俞悦在图书馆里找了很久,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扑克脸。 扑克脸坐在窗口,春日的暖阳打在他平静的面庞,俞悦又一瞬恍惚。她定了定神,走上前,坐到扑克脸身边,假装看着窗外的树叶,说道, “老蒋出事了。” 第十九章 龙阮 邵峰下了车,由手下去敲门。敲了很久的门,也没见有人应,邵峰轻蔑地笑,“这罗勇是打算造反了?就凭他?” “罗勇可比你有脑子多了,帮主才刚进杭州城,他就把帮主截下来,要是你,有这胆识吗?”龙阮双手在胸前环绕,她今天穿了一件白色套装,墨镜还没从脸上摘下,站在阳光下显得非常摩登。 同样位于四大长老之一的邵峰,听到龙阮这话心里倒不情愿了,“罗勇这小子,可是预谋好的。” “那当然。”龙阮走到廊檐下,摘了太阳眼镜,露出精致的眼妆,“我早就听说,之前罗勇派了很多人查找帮主下落,派出的都是亲信,在新疆告诉帮主帮内出了事,帮主连夜赶回来,刚到杭州就被罗勇带走了。”龙阮抬手比划了一下紧闭的大门,“难不成还会等你到这里来参见帮主?” 几年之前,龙阮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人,一跃成为福龙帮四大长老之一。经过这几年的发展,现在,年仅三十的龙阮,背后拥有盘根错杂的关系网和巨大势力,就算是老蒋也要对龙阮礼让三分。邵峰在帮内主管业务,无论如何也少不了龙阮,平时少不了受到龙阮的冷嘲热讽,但念及自己的帮里的地位,只得忍下来。 “那你知道帮主在哪里吗?”邵峰忍气吞声。 龙阮轻蔑地笑,扬扬手往回走,“我怎么知道。”说完,戴上墨镜,上了她新买的玛莎拉蒂。 邵峰目送龙阮的车开进路口,急忙以最快的速度冲到路边,拦下一辆计程车,“跟着前面的玛莎拉蒂。” 开计程车的司机是一个年过四十的大叔,见邵峰穿的一表人才,却穷酸地只够坐计程车,直白地说道,“小哥,你是不是看上那开玛莎拉蒂的小姐了,那小姐我认得,经常出入酒吧一条街,要不改天我直接把她介绍给你?不过我看人家是看不上你的,虽然你一表人才,但是差了点这个啊。现在的小姐都现实地很,更何况是干这行的……” 邵峰甩出几张一百块,“闭嘴,开车,别说话。” 司机一手握住方向盘,一手把钞票塞进兜里,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脸上早已喜滋滋地憋着笑。 计程车司机跟着玛莎拉蒂开了小半个杭州城,直等到玛莎拉蒂在西湖边稳稳地停下。邵峰坐在副驾驶,环顾四周,心里纳闷龙阮到这里来干什么。正诧异着,见驾驶座上下来的,是龙阮的贴身,心里暗暗骂了一声“****”,其他却也无计可施。 要说龙阮,一早就知道邵峰肯定不会放过她这条线,特意把车开出路口,就让她的贴身开上了她的车,自己则换了一辆普通的广州本田,掉头走了。 收到贴身打来的电话,得知邵峰被带到了几十公里外远的西湖边,心里一阵畅快的时候同时也暗暗担心起来。 她看看四周,确定没有被跟踪,才敲响了门。 开门的是罗勇的手下。 “阮小姐。” 龙阮并不姓龙,本姓阮,名已经不被人记得。知情的人只知道龙阮小的时候就被父母丢在孤儿院门口,她在孤儿院长大,因为从小长得漂亮,却不愿意被领养,被孤儿院的其他女孩子孤立欺负。终于,在龙阮十五岁的时候,她从孤儿院逃了出来,在酒吧一条街的一间名叫黑绮的酒吧里做陪酒女。这个黑绮酒吧的老板专门做黑道生意,同时经营了一家皮肉会所,当然不会放过龙阮这么漂亮又没有丝毫背景的姑娘,为了生存龙阮被迫沦落成风尘女子。龙阮二十岁的时候,因为不愿意接待一位客人被殴打致伤,禁闭受罚期间,龙阮再度逃跑。这一次她遇到了正在带人巡场的罗晋,罗晋把龙阮救下来,从此龙阮成了福龙帮里的一员,改名为龙阮。 听到罗勇手下的人教她阮小姐,她有一刹那的恍惚。她依稀记得,罗晋收留她在他家里养伤的时候,他就叫她“阮小姐。” “以后,别叫我阮小姐了。”龙阮红着脸,声音很轻,但柔软。 “那叫你什么?” “你说呢?”龙阮反问。 “不如,你就叫龙阮吧,龙是你的未来,阮是你的过去。以后你就是福龙帮的人了,名字太柔,不好。”罗晋说地随便,龙阮却在心里暗暗记下了他说的话。 只不过好笑的是,即使现在福龙帮里所有人都知道她龙阮,罗晋依然会在开玩笑的时候称她为“阮小姐。” 听到罗勇的手下这么叫,她心里忍不住一颤,好像什么线头被扯住了,扯出一连串回忆,惹得她心酸难耐。 那手下见龙阮呆了一瞬,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连改口,“龙小姐,龙小姐,里面请。” 龙阮脾气差在帮里是出了名的,这个时候却完全不顾上,捋了捋落在鬓角的发丝,急忙进到宅子里。 龙阮穿过院子,瞥了一眼前不久豁然打开的祠堂入口,走近正厅。 罗勇在内堂听到龙阮的声音,迎出来,却受到龙阮一大记耳光。 响亮而惊人。 罗勇的手下都呆在当下,福龙帮两个数一数二的长老级人物对峙,自然没人敢上前一步。 “罗勇,你活腻了!” 罗勇微微扬起下巴,“龙阮,你还不是我大嫂。” 罗勇一句话,正中龙阮软肋,她咬咬嘴唇,切齿道,“你觉得你哥在,会让你做这种事?” “我哥,在哪?他早就被蒋金国逐出帮派了。”罗勇转身坐到椅子里,蒋家老宅里保存完好的红木家具,在日光下泛着历史的沉光,龙阮仿佛看到蒋家一门三代帮主的身影。 “就算这样,福龙帮把你们兄弟养大,培养你们兄弟成为长老,现在这么做,是不是有违道义了?”龙阮今天来的目的之一,当然是试图说服罗勇。福龙帮是她的家,是她和罗晋相遇的缘由,绝对不能被罗勇毁了。 “咱们这位帮主,什么时候正儿八经地管过帮里事务?什么事情都是交给底下人打理,难得请示一回也都交给我哥处理。好了,我哥尽心尽力帮他,遇到一点小事,就把我哥逐出去。你去问问,兄弟们哪个服他了。”罗勇摔下手里的烟。 “就算这样,你把帮主绑起来了又想做什么?你知不知道,现在邵峰正在到处找你们。”龙阮当然有点心虚,她只希望可以安安稳稳地等罗晋回来,却不想还会有这枝节,给了她个措手不及。 “哼,就凭他,还是乖乖去发展业务吧。”罗勇重新点燃一支烟,吐出眼圈,自信满满地说,“放心,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我把帮主藏在他家老宅。” “希望如此吧。我可以见见帮主吗?” “你还是不要见比较好,免得到时候东窗事发,把你自己赔进去。”罗勇缓和了神色,说到底,罗勇还是把龙阮当自己人,龙阮喜欢乐罗晋十年,这十年如何尽心尽力对待罗晋,罗勇一直看在眼里。这种时候,他还是不希望龙阮过多牵扯进来。他用手指指后院,“他在后院,过得好着呢,只是没了自由而已。” 龙阮放下心来,“那我走了。”走出门时,用余光瞥了一眼后院的方向,随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下午两点,一辆广州本田停在图书馆的停车场。龙阮换了一身休闲装,卸了妆带着墨镜,并不显眼。她不动声色地确定没人跟踪她之后,走进图书馆。 午后的图书馆里,人很少。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到图书馆来,不自觉全身都绷紧了。她环顾一周之后,从书架上取下一本《商务谈判》,走到窗边,自然坐下。 龙阮摘下墨镜,连同汽车钥匙一同放在桌子上,打开书,装作正在看书的样子,“说吧,我可以得到什么?” 坐在龙阮对面的是扑克脸,他一早就等在这里,他把书往后翻了一页,“他被关在哪里?”目光依旧流连在书本上。 龙阮深吸一口气,妥协道,“他被关在老宅后院,由罗勇手下把守,整个院子里大概有十几个人。 扑克脸“嗯。”了一声。 龙阮迟疑了一下,“锁住房间的那把锁,是蒋家传家宝。你见过吗?” 扑克脸当然记得,老蒋带他去蒋家老宅的时候,他曾见过。那把锁的钥匙只有一把。“钥匙呢?” “应该在罗勇身上。但你们很难拿到。” 扑克脸点点头,这一点,他和龙阮持一样的态度。 龙阮把书合上,推到扑克脸跟前,“或许,你该好好学习怎么谈判。” 扑克脸抬起头,“用武力解决不了的时候,才需要谈判。”扑克脸注视着龙阮,把书又退回龙阮身边。 龙阮轻扬嘴角,露出好看的笑容。她站起身,说道,“别忘了,你答应过我说什么。”说完,拿起书,离开。 阿慎和俞悦远远看着龙阮离开,这才重新坐回到扑克脸身边。俞悦已经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问道,“扑克脸,为什么龙阮会告诉你这些?” 扑克脸没有抬头看俞悦,平静地说,“因为我答应她,会帮她把罗晋找回来。” 第二十章 营救老蒋 俞悦目光透着不能遮掩的忧虑,扑克脸的处理方式太过简单粗暴,所有的一切都是建立在龙阮提供的信息之上,她本能地没办法相信龙阮那个女人,女人总是自负地相信自己对另一个女人的直觉。大多数时候,这种直觉无比精准。只是这一次,俞悦没能说服扑克脸。 扑克脸告诉阿慎和俞悦,他和龙阮只是各取所需。对龙阮来说,罗晋是她可以抛弃福龙帮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地位的人;而对扑克脸来说,老蒋是他急需搭救的伙伴。双方只是公平交易。 “可是,龙阮为什么不要求福龙帮帮忙找罗晋。她凭什么相信,凭扑克脸一人之力,可以找到罗晋?” 扑克脸平静地看着俞悦,那是一种穿透式的目光,让俞悦觉得无比熟悉。“首先,罗晋自从被逐出福龙帮以来就失踪了,如果福龙帮可以找到罗晋,罗勇应该不至于会囚禁老蒋;第二,我当然是提供了可以让龙阮相信我的理由。” “理由是什么?”阿慎有些迫不及待,扑克脸的所有行动他都本能地猜测到,没有真正理解,可就是猜到了。 “这个,我不能告诉你们。”扑克脸看看阿慎,又看看俞悦。 “那么,你需要我们做什么?”一阵沉默之后,阿慎问道。 扑克脸没有回答,而是毫无遮掩地看着他,扑克脸连忙解释,“你跟我们说这么多,不就是有需要我们的地方吗?” 阿慎话说出口,俞悦也把目光从阿慎身上转移到扑克脸,“阿慎说的有道理。扑克脸,你不会平白跟我们说这么多。” 扑克脸垂下头,把手上的书合上,从书桌的便签盒里抽出一张纸,边画边说,“老蒋的老宅子位于环西老宅区,那里车子开不进去,但是我需要你们开车在环西的出口等。接应我和老蒋。” “南出口吗?”阿慎问道。 “不,应该是北出口。”俞悦立刻提出不同意见,“南出口在大街上,那里肯定有很多人,随便打听就能知道我们的车往什么方向去了。” 扑克脸点头,“对,车子停在北出口。” “但是,你一个人,打算怎么救?”俞悦终于问出了她一直以来担心的事。“听龙阮说,老宅里,罗勇派了十几个人把守着,你一个人……” “放心好了,你是没见到扑克脸的身手,他完全能以一敌十。那些小喽啰,根本不是扑克脸的对手。”阿慎得意地说,像是在夸耀自己的身手一般。 扑克脸点点头,却沉吟下来,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身体正在越来越虚弱,他没有把握。当然,他也没有帮手。他抬起头,阳光打在覆在他脸上的人皮面具之上,面具之后的脸消瘦而憔悴,没有人可以看到。 入夜,扑克脸穿行在环西古村里,古村的走道很窄,几乎只容两人并排而行,抬头可以看到被切割成长条形的深蓝天空,偶尔可以看到一两点星星。 那是猎户座的腰带。扑克脸看着天空中,三颗连成一条线的星星。小的时候,父母死后,他被俞悦的父母收养,寄住在俞悦家里。那时候,他经常打开房子上的天窗,和俞悦一起透过天窗看天上的星星,他教她认星座。 奇怪,今晚怎么想到了这些。他打断自己的思绪,往前走去。 扑克脸翻过老蒋家古宅的围墙,刚跳下墙根,就听到几个守门人的议论声。扑克脸蹲在墙角,尽力不发出声音,勉强可以听到他们的谈话。 “你说,要是之后东窗事发,我们是不是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难说啊,毕竟帮主已经被我们困了一个礼拜了。我昨儿个还听说,帮主不在,三个长老现在为了帮里的地位争地你死我活。” “哎,我们这位帮主啊,虽然平日里听兄弟们说根本不把帮里事务放在心上,可好歹也是咱们帮主,他要是倒了,我们以后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现在社会形势这么艰难。当年要不是福龙帮,我可能早就饿死在大街上了。以后,这福龙帮的大局还不知道由谁主持呢。” “可不是嘛,听说邵峰一直都在找帮主的下落。” “你觉得,帮主要真被他找到了还有命可以活?”那人轻轻咳嗽了一声,把声音略压低了说,“你也不是不知道,咱们这四位长老里面,最狠的就是邵峰了。头儿说了,绝对不能让邵峰找到帮主,要是找到了,邵峰第一件做的事就是把帮主杀了,嫁祸给头儿。咱们头儿虽然有取代帮主的意思,但绝对不是为了一己私利。” “那是为了他哥哥吗?听说罗晋被帮主逐出福龙帮以后,就彻底没消息了,那位阮小姐不是也在找他嘛。” “哎,帮里有谁不知道,龙小姐心里只挂念着罗晋啊。” 他们说话的当下,扑克脸已经将老宅形势观察彻底,正门口有两个守卫,但是从正门那里看不到后院的门口,后院门口也有两个守卫。其余六人,分成三人一组,绕着院子巡逻,基本上是五分钟一次在正厅前交汇。扑克脸瞅准时机,心里盘算,如果顺利,他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敲电晕守着后院门口的两个人,然后趁守卫来之前把老蒋救出来。 留给他扑克脸的,最多只有两分钟。两分钟后,不管他有没有成功,都会被巡逻的人发现。到时候,就凭他现在的体力,根本没办法把老蒋救出去。 扑克脸猫着腰潜到后院墙角边,借着月光,一步一步地靠近守门的人。手上已经摸索出电击棒,这是上次去新疆之前老蒋准备的东西之一,老蒋当时肯定怎么都不会想到,这东西会在这么关键的时候,把他救出囹圄。 扑克脸下手快准狠,不带一丝一毫的犹豫,眨眼之间,只听呲呲的轻声,身前的两人就已经倒地。 扑克脸在心里默数秒数,一、二、三……,手里掏出一把白玉的钥匙。他清楚地记得,不久以前,老蒋带他到老宅,告诉他尸变的事情。那时候老蒋打开这把锁的时候,曾经许诺,如果扑克脸帮他解决了尸变的事,他就会把这把祖传的锁送给他。让扑克脸哭笑不得的是,老蒋恶作剧似的打了把钥匙送他。 这个时候,听着锁咔嚓一声打开,扑克脸在心里暗暗庆幸老蒋的幸运。恐怕罗勇一直以来以为老蒋家祖传的锁只有一把钥匙吧。 “老蒋。”扑克脸心里数到七十五,推开门喊道。 房间里没有一点动静。扑克脸跨进门,老蒋竟然已经睡着了。 扑克脸不得已重新关上门,沉重的锁搭在门把手上,因为门的开合晃动不停,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什么人?!”巡逻的人刚拐弯过来,听到了声音。领队的人借着光,一眼就看到守门的俩人都倒在地上。 “老蒋!”扑克脸好不容易把老蒋推醒。 “你是谁啊!”老蒋醒过来,一把将扑克脸推开。 扑克脸忘了自己今日带着不同的人皮面具,连忙指指自己的脸,“是我,扑克脸。” “哦,你换了脸啊。”老蒋睡意没有散去,目光惺忪地说。 “别说了,我们要赶紧走。”扑克脸拉起老蒋。 老蒋还没穿上鞋子,几个身形强壮的大汉就都冲了进来。 “你还记不记得,小的时候,我经常和你一起这样看星星的。”俞悦指着天上“你记得那三颗连成一条线的星星叫什么吗?” 在阿慎看来,这漫天星星散落,根本没什么规律,他更是没有看到俞悦说的三颗连成一条线的星星。他只知道两点成一线,这么看,天上倒是有无数的线。“那叫什么?” 俞悦没有为阿慎答不上来而生气,反而有些心满意足,从前一直都是阿慎在不停地告诉她这个是什么,那个是什么,今天,她终于有了告诉阿慎那是什么的机会,“那是……”她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了,心里莫名地抽搐了一下,觉得非常难受。她忍不住捂住胸口,就在一刹那,她本能地叫了声,“阿慎。” “什么?”身边的阿慎根本没有在意到黑暗里俞悦表情的变化,他的心思早就已经飘到老蒋的古宅里。他表面平静,心里焦躁难耐,终于,他忍不住,跳下车就走,临别还不忘留下一句,“我去看看情况。” 俞悦捂住的胸口疼痛渐渐消失,只留下空空荡荡的寂寞的感觉。奇怪,阿慎刚才还在我身边啊。 阿慎边走边嘟囔,“女人就是麻烦,感性地要命,真受不了。”他双手插在口袋里,凭记忆往老蒋老宅子那边走去。他还没走到门口,就听里面传来激烈的打斗和叫喊声,在安静的夜里显得非常惊人。 阿慎觉得扑克脸肯定可以对付那些喽啰,自己靠在墙外面吹起了口哨。过了很久,他都有些不耐烦了,“这个扑克脸,手脚怎么变这么慢,不是说才十几个人嘛。”阿慎跳上围墙,蹲在围墙上往下看。不看还好,一看就吓了一跳,老蒋撑着扑克脸,与几个壮汉对峙。 扑克脸怎么这么快就挂了。阿慎觉得有些奇怪,来不及想更多,立刻从围墙上跳下去。“哎哟,我的妈呀。”阿慎跳到水泥地上,吃痛,忍不住喊起来。 那几个壮汉和老蒋纷纷朝这边看过来。老蒋驮着扑克脸,趁机会就往门口走。却被其中一人拦下来。 阿慎站起来的时候,早就已经被几人围住。他耸耸眉毛,尴尬地笑了笑。“就你们三个啊,好像不是我的对手。看那里。”三个壮汉往阿慎指着的地方看过去,阿慎立刻往老蒋身边跑去。 “扑克脸怎么这么快就不行了?” 老蒋没有回答,驮着扑克脸就往门口走,“这里交给你了。” 第二十一章 面具,脸 阿慎一看老蒋驮着扑克脸就要走,老蒋的半只脚已经跨出门外,他哪里顾得上再和福龙帮的人对峙,连忙回身拉住扑克脸的手。 像是有一闪而过的电流通过扑克脸的手传到阿慎的身体里,所及之处,强烈的麻木感在他身体穿梭。阿慎脑袋一阵麻木,紧接着一帧一帧画面在他脑海里飞速闪过,他想要看清楚却看不清,那些画面带着他熟悉的记忆的味道,就这样消失在他脑海的黑暗里,再也无迹可寻。 阿慎回过神来,他已经松开了扑克脸的手。扑克脸头下垂着,看样子几乎奄奄一息。老蒋诧异地看着阿慎,就在刚刚那一瞬,他完全不知道那一瞬间发生了什么事,能让阿慎爆发出如此强烈的痛苦的挣扎的喊叫声。 福龙帮的人也同样怔住了。 “你没事吧?洪荒之力爆发了?”老蒋实在摸不着头脑,根本忘了他们还没脱离虎口,脱口而出揶揄起来。 福龙帮的人同样看清楚,以为阿慎刚才那一声狮子吼只是虚张声势,这下纷纷捞起手里的刀向阿慎砍过来。 “来真的啊!”阿慎躲都没处躲,只好以最快的速度拼命跑到老蒋身后,抬手制止,喝到,“住手!” 手上的动作停了。 “愣着干什么,把他们都抓起来。” 听其中一人发号完施令,其他人又纷纷追来。 “你们都不想活了吗?”阿慎灵机一动。用力把老蒋的肩膀掰过来,面对着福龙帮的手下,“看清楚他是谁。” 那些人不知道这个人要干嘛,刚才一直一惊一乍,搞得他们根本没办法专心砍人。这会儿绝对不能再搭理他了。没有要停的意思却听领头的急忙喊停。 刀锋停在阿慎面门前,阿慎捏了一把汗,急忙把停滞的刀锋掰开。指着面前的人,不满地说,“你,你,你,你,还有你!连帮主也要砍吗?造反啊!” 阿慎不提醒倒好还,阿慎一提醒,只见老蒋挺了挺腰板,同时对方几个人也挺了挺腰板,“我们没有要造反,我们只是想让帮主待在屋子里。” “白痴啊!一看就是没上过学的。帮主是你们什么人?给你们工作了吧,给你们福龙帮福利了吧?那帮主在你们心里面是不是应该是再生父母,是恩人啊?” 那几人面面相觑,点点头。 “有你们把恩人给关起来吗?!”阿慎扯着嗓门喊起来。 “我刚刚也就在说,我们怎么能把帮主关起来呢……”其中一人呢喃道,说着手里的刀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干嘛,你们还想不明白?”阿慎几乎已经将面前的几个人成功洗脑,见这形势,只要他在说上两句,不要说是放他们走了,就算是让这几个人开车送他们走,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的。 阿慎从老蒋身边走出来,“我跟你们说啊,就算现在罗勇能把你们帮主关起来,但是他早晚有一天会把帮主放出来。到时候帮主还是帮主,福龙帮还是蒋家的福龙帮,你们还是福龙帮的一员。你们还是由帮主照应着的福龙帮的一员!你们不是应该站在帮主这边,怎么就站到一个长老那边了呢?” 其他几个人更加犹豫了,握住刀的手在明显晃动犹豫着。突然,那个领头的手一松,把刀扔到地上,撇过头,“你们走吧。” “头儿,到时候罗长老那边……” “我会交代的。”那人面容黝黑,眼睛却很亮。他回头看着老蒋,鞠躬道,“帮主,您慢走!” 见领头的这样,其他人也纷纷将刀扔到地上,鞠躬让老蒋三人慢走。 阿慎洋洋得意,在老蒋的示意下,扶过扑克脸的另一只胳膊,出了蒋家老宅。 三人在环西古村的巷道里绕行,走地飞快。直到扑克脸呻吟了一声,挣扎着醒过来。阿慎和老蒋才放慢了脚步。 阿慎回头看看,漆黑的巷道里一点光都没有,只有琉璃瓦反射出微弱的月光,“应该不会追过来了,咱们歇一歇。” 阿慎把扑克脸放下,放到墙角根上。扑克脸靠在墙脚,头一歪,微微醒过来。 “他怎么成这样了?不是很能打么?” 老蒋在黑暗里摇摇头,默不作声。 “你不信?我可是亲眼见过他的身手的,我和那个高泽,你记得吗,就是美国的那个,两个人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 “你说什么?”老蒋顿时火起,“你跟高泽两个人打他一个?你到底是哪边的?” 阿慎被老蒋这问题问懵了,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那是在妲己墓里,他为了阻止扑克脸开棺,曾经短暂地和高泽联过手。阿慎略带愧疚,“那时候的扑克脸真的很强啊。” 老蒋怒气未消,此时扑克脸已经有些醒转过来,他又呻吟了一声。老蒋连忙蹲下身,“你怎么样了?” “没事。”扑克脸挣扎着想起来,他撑着地面,四肢用力想将身体撑起来。然而,无论他怎么咬牙用力,整个身体都像是灌了铅一般的沉重,一个劲地往地上坠。 阿慎看出扑克脸的力不从心,上前一步扶住扑克脸的手臂。 隔着衣服,扑克脸感受到阿慎手掌心的温度。曾几何时,那样的温度属于他,那样年轻而强健的体魄属于他,他可以挥霍自己的体力,因为有用不完的劲。他可以做想做的事,去想去的地方,救想救的人。可是现在,每当他午夜梦回,都会从巨大的飞机爆炸事件中醒过来,梦里的他站在爆炸了的飞机不远处,浑身****着嶙峋干枯的身体,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一场巨大的,他无力挽回的灾难。心如刀割。 扑克脸撇开阿慎的手,扬起头,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你不是扑克脸,你是谁?”借着月光,阿慎看到扑克脸苍白如纸的脸。 “阿慎,你别问了。”老蒋制止道。 “他是谁?扑克脸呢?我说扑克脸身手不会这么差的,可是,他怎么会派一个这么弱的人来救你。他说他要亲自来的……”无止境的问题冒出来。 “不要再说了!”老蒋看到,扑克脸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的唇,连忙喝住阿慎。 阿慎被老蒋的吼声唬了一跳,什么也不说了,看看老蒋,又看看扑克脸。 扑克脸把头深深地埋下去,这样一张脸,本来就没有生命力,只是用来遮掩的面具而已,他真正的脸,早就已经面目全非,无法示人了。 “阿慎,你先走吧。” “你们呢?不一起走吗,车……” “你和俞悦先走。”老蒋声音恢复了平静,但是透着不能反对的冰冷。 阿慎迟疑了一瞬,只得沿着走道先行离去。他走过几步,站定,回头还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说。 直到完全听不到阿慎的脚步声了,周围一片寂静,环西村里面的昆虫又发出了低鸣。老蒋摸索到扑克脸的手,将扑克脸半架在自己肩膀上,无声地朝村口走去。 拦下一辆计程车,老蒋说出扑克脸的地址。计程车驶出黑暗,驶进霓虹绚烂的街道,两边的树上挂满了莹白的点灯,星星点点的亮起,计程车像是行驶在星海之中。 思绪却被老蒋打断。因为老蒋在他的手里塞了一个圆润清凉的东西。扑克脸低头一看,手里半握住的不是别的,是老蒋的传家锁。 “很早以前答应要送给你的。”老蒋平静地说,声音里夹杂着怀念的喜悦。 很早以前,也不是很早以前。扑克脸想,那时候,老蒋刚好识别了他的身份。他叫他阿慎。 吴慎、吴慎、吴慎……扑克脸在心里一遍又一遍默念自己的名字。 这是他的名字 扑克脸重新茫然地望向窗外,此刻他才意识到,不管他如何努力想要去挽留自己和这个世界的联系,他这个人,如同整个月光族一样,都已经是不存在的人了。 他想到了玛依莎。 “玛依莎在哪里?” 提到玛依莎,老蒋嘿嘿笑了,“我把她交给俞悦了,不会有问题。” 扑克脸放下心来,倒头重新睡过去。 扑克脸醒来后,发现自己在家里。他从床上坐起来,昨天的事情还依稀记得,昨天的情绪也还有感觉,以至于心里隐隐作痛。 他推门出去,老蒋正背对着他,看挂在墙上的各种面具。听到扑克脸走出来的声音,回过头来,“醒了?”老蒋面带微笑。 扑克脸“嗯”了一声,坐到桌子边喝水。 “你这样多久了?”老蒋平静地问,“一到晚上就陷入昏迷,多久了?” 扑克脸没想到这么快就被老蒋发现,只能轻描淡写地说道,“我没事。” 老蒋却不依不挠,“这一切身体反应都是连锁的,对吗?先是身体迅速衰老消瘦,再到无力嗜睡,到现在的昏迷,还有什么症状?” 扑克脸沉默了一会儿,“失忆……” 老蒋如被雷击中,不能动弹,嘴里喃喃地说,“还记得多少?” 扑克脸痛苦地摇摇头,说,“不知道,只是觉得,脑袋里记得的东西越来越少。”扑克脸没办法形容记忆像沙漏不停在漏掉的感觉,同样也无法形容,整个身体似乎逐渐被掏地虚空的感觉。只能抬头,目光越过老蒋肩头,看向挂在墙上的,没有表情的面具。 第二十二章 往事 “那你为什么不接受治疗?”老蒋察觉到扑克脸眼神里的迷离,声音反而恢复平稳,不带情绪。他恢复了他身为福龙帮帮主的姿态,他身在黑道世家,从小听到看到的打杀生死就比常人多。他骨子里,要比常人更加冷漠,或者应该说,是对生死无常看破后的藐视。 老蒋十岁那年,他母亲因病离世;老蒋十七岁那年,他父亲在他眼前被车撞死;他由他爷爷抚养成年,爷爷大概仍然在世,但他不知道他在哪里。他依稀记得,爷爷在他成年第二天,把福龙帮交给他之后,就离开了他。他对爷爷最后的记忆,是清晨的薄雾里,老人走在环西村巷子里的背影。老蒋穿着睡衣,怔怔地看着那个略微蹒跚的背影,越走越远,最后消失在拐角处。他没有叫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默默地流泪,然后把爷爷最后的背影刻在记忆里。 从那以后,他再没有哭过。 现在,他察觉到自己的心情和当时很像,他看着扑克脸,怔忡、惶惑,却能够稳当控制住心理情绪的冷静。冷静在于,他了解扑克脸,了解到除了保持冷静,其余一切他都无能为力。 扑克脸知道,此刻的老蒋不会像之前几次感情用事,是可以坐下平心交谈的对象,他需要这样的谈话,可以得到理解和支持的谈话。而不是同情、怜悯或更有甚者,站成“为你好”的姿态帮他计划好以后的一切无意义的治疗计划。这也是他之前,一直无法把自己的遗愿告诉任何人的原因。 但是现在,他可以说了。 扑克脸在椅子上坐下,“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我变成现在这样,是因为那次飞机失事。” “嗯。”这是扑克脸知道的。他给出回应之后就看着扑克脸,等待扑克脸继续把他想要说的告诉他。他一直以来,都在怀疑,他知道的,只是很小的一部分。 “我后来在图书馆查了飞机失事那一天的天气情况以及飞机失事的各种报道,结合自己对飞机飞行距离的推算,得出了飞机失事的大概位置。”扑克脸像是正在揭露巨大秘密一样,声音低沉平稳。 “在哪里?”老蒋有些急不可待,他一方面希望快点把事情全部搞清楚,一方面又有点犹豫了。 “在东海和南海交界的海域。”扑克脸镇定地说。 老蒋没有太多震惊,他仿佛早就知道这个答案一样,点点头,“那里确实很奇怪。” “哦?”扑克脸察觉到老蒋的表情,好像预示着他知道些什么,便问,“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老蒋沉着地点点头,“你还记得罗晋吗?” “记得。”扑克脸当然记得,昨晚他在老蒋老宅里就听到过这个名字,更何况,他亲眼见证了老蒋将罗晋逐出帮派的过程。 “当时,你有没有觉得我很不近人情?”老蒋轻轻咳嗽一声,急忙端起茶杯,喝了口水,“其实是罗晋要求的。”老蒋抬头看看扑克脸,扑克脸没有回答,也没有发出质疑。老蒋为这么熟悉的扑克脸感到亲切,微微一笑,“我曾经派罗晋下海寻找私自出海的卓凡两人,不过因为风暴受阻了。风暴停后,罗晋亲自下海,在东海搜寻,结果什么都没找到。”说到这里,老蒋顿了顿,话锋一转,说道,“其实东海的禁海计划,是我爷爷亲自颁布的。当时爷爷将福龙帮交给我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的,不是要如何将福龙帮维护好。而是要我严守好禁海规矩,无论如何,这条规矩不能坏。” “所以,你派罗晋去查了吗?” “罗晋比我大七岁,他和罗勇两兄弟从小被我父亲收进福龙帮,罗勇正正规规在学校里面学习金融财务的时候,罗晋和帮里其他兄弟混迹街头人群里,他对社会帮派内的各种关系有着天生的敏锐。他比我大七岁,我父亲死的那年,我17岁,他24岁,早就已经比我比任何人都能洞悉看清更多事。”老蒋说到这里停顿下来,好像在积蓄更多的能量,在准备他一直以来都无法说出口的一句话。阳光平静地从窗子里照进来,屋子里一片明亮,处处散发着祥和温暖的气息。老蒋的心却开始轻微翻腾,如海上的的帆船,升起后被打落,落下后被撑起。 “也包括我父亲的死。” 扑克脸震惊,他一直以为老蒋父亲的死纯属交通意外,从没想过,这背后还可能隐藏着更深的真相。他甚至没有怀疑过。他记得他一个人参加了老蒋父亲的葬礼,那时候他已经习惯了没有父母的生活,沉醉在学术研究里,并没觉得有任何精神缺失。当他看到老蒋跪在灵前,接受亲友对父亲的追悼,棺木里,置放的是殡仪馆花了一天一夜好不容易勉强拼凑出的父亲的尸身,扑克脸至今还能依稀想起那是何等的触目惊心。他闭上眼,稳定心里的震惊,对声泪俱下的老蒋说了句所有人都对他说的,“请节哀,人死不能复生。” “为什么?”以前没问的话,现在问,或许还来得及。 “当然不是简单的意外吧,那辆朝我们冲过来的车,撞倒父亲之后,又再次倒回来轧死他。之后跑地无影无踪。之后,不管爷爷是动用福龙帮还是报警都没有找到这辆车和肇事人。” “那这跟罗晋有什么关系。” “罗晋当年24岁,当时他在场。这件事,他比任何人记得更清楚,他花了十几年的时间,一点一点找到了一些线索,这些线索,终于在那次出海后全部串联起来了。”老蒋把头微微扬起,他的脸完全沐浴在阳光里,他微眯起眼睛,像是在感受阳光,然后他慢慢说道,“当年,父亲曾经有一次在禁海日期之内,下过海。回来之后,整个人就好像受到了很大的打击,精神一下子变得非常萎靡,不到一个月,他就去世了。”这是罗晋出海回来之后告诉我的,“十几年里,罗晋一直在暗中追查当时肇事人的线索,却没有想到我父亲的反常。那次出海,他突然想起了这件事。我不知道罗晋是动用了怎样的关系,找到了当时交通的监控录像,查到了一个叫做ss(specialsuvant特殊学者)的组织。并得知,这个组织在海上有一个研究基地。” 扑克脸想到了什么,他知道,有些东西就快要浮出水面,却依然在黑暗的水里,若隐若现。 老蒋点点头,“对,就是卓凡呆的那个基地。”老蒋叹了口气,“我也是听端木宏说完,才把这一切联系起来。” “端木宏曾经说过,端木家族守护着什么秘密,据卓凡所说,守护的秘密就是那个玉牌。可是这跟杀害你父亲有什么关系。” “我想,应该不是端木宏要杀我父亲,时间对不上。我父亲死的时候,端木宏还没有为ss卖命。是ss杀害了我父亲。从ss的动机来看,我猜到的是,我父亲那次出海偶然间知道了ss的事,所以ss对我父亲下了杀手。” “到底是怎样一个组织,为什么当年动用了福龙帮和警察,都没有查到任何东西?” “当时确实没有任何证据留下,就算是交通监控,也是什么都没有,最后不得已以意外处理。罗晋想把这一切查清楚,他担心他的行动会连累福龙帮,所以才请求我把他逐出帮派。”老蒋说完,像是卸下了心头重担一样,深深吸了一口气。 “原来是这样。”扑克脸似乎在思考,“按照你这么说,端木宏和高泽呆的那个组织,名叫ss,根据端木宏说的,这个组织在研究事界之门的事情,而你父亲知道了他们组织的事,所以被杀害。”扑克脸意识到哪里有些不对,“按照你这么说,卓凡也知道这个组织的存在,那他不是也会有危险?” “放心,我早就想到这一点,所以让罗晋暗中保护卓凡。根据他的回报,这几天没有任何奇怪的迹象。卓凡自从新疆回来之后,每天都只是杂志社和家两点一线。”老蒋说到这里,转头看看扑克脸,“你刚才想说,你们的飞机在南海和东海交界的海域出事了?” “对。那片海域,一定有什么。”扑克脸若有所思。 “你觉得有什么?” 扑克脸沉吟,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我们需要去看看。同时,我们也要去ss的基地看看。” 老蒋赞同地点点头,“我也这么想,事到如今,福龙帮已经不能置身事外了。这件事,不能单单交给罗晋,这是我的责任。” 两人沉静下来,屋子里异常寂静,两人心里却心潮起伏。他们没有预料到,从他们决定下海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开始走向世界的边缘。 第二十三章 万事俱备 卓凡还是察觉到有人跟着他。自从他父亲临死之前把端木家的秘密告诉他之后,他变得越来越谨小慎微,甚至有些神经质。对任何人都开始保持距离,无法与人正常交往。刚开始,卓凡以为这样的感觉只是因为他自己太敏感多疑。这一天,他开着车一路绕了好几个弯,那辆黑色大众却始终在他后面百米开外不紧不慢地跟着,他开始担心,却不敢轻易加速,于是又多绕了几个弯,假装去附近的便利店买了点零食。再次发动汽车的时候,他从后视镜看到,那辆大众依旧在他后面。 他立刻记下车牌号码,拨打通同事的号码,“喂,林达,帮我查一个车牌号。” 卓凡讲完电话,已经到了杂志社门口,他把车子开进杂志社大楼的地下停车场。在停车场里等了很久,黑色大众没有跟进来。 卓凡长长地松了口气,他紧紧握住方向盘的手松开,察觉到自己手心里早已全是冷汗。他抓过纸巾把冷汗擦干,从西装内口袋掏出玉牌,拿在手里端详一会儿,一直悬着的一颗心才真正放下。他将玉牌小心地收回口袋,轻轻往身体上拍拍,身体触到玉牌略微坚硬的触感,身体的每个细胞才跟着松懈下来。 这时候,卓凡想到了俞悦。他下了车,乘坐电梯往办公室去。俞悦已经在桌边工作,她在撰写最近一期的《仙境迷踪》的专栏,题材是关于人鱼。手边摆放着很多关于人鱼的书籍资料,还有一些模糊的照片。 “俞悦,你来一下。”卓凡经过俞悦身后,留下话。 俞悦答应道,却没有抬头。她仍然沉浸在人鱼的传说里不能自拔。过了很久,她才恋恋不舍地到卓凡办公室去。 “坐吧。”从新疆回来之后,卓凡就投入了紧张的工作当中,说是投入,其实并不尽然,他不能做到心无旁骛。每当他试图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到工作当中的时候,他都能感觉到心绪不宁,他脑海里漂浮着许许多多的画面,模糊而真实。 “玛依莎在你那里还好吗?”卓凡问道。 俞悦怔了一瞬,凑近狡黠地笑了笑,“卓记者,现在可是上班时间。”卓凡的公私分明在杂志社里是出了名的,只要在公司,卓凡谈论的永远都是工作。当然,下班之后,要想跟卓凡讨论工作,那也同样比登天还难。 卓凡听俞悦这么说,愣了一下,“玛依莎曾经也是我的下属,我只是处于上级对下属的关心,问一下。” 俞悦点点头,“如果是这样的话,卓尽老师管放心,玛依莎对杭州很熟悉,生活上没有什么不方便。唯一的问题就是,玛依莎……” “现在不是在新疆,更不是在月光村,还是叫马莎吧。”卓凡打断俞悦的话。这几天一直被人跟踪着,多少让卓凡觉得应该更加小心谨慎。 俞悦赞同地点点头,接着刚才的话继续说,“唯一的问题是,马莎好像很担心老蒋。” 卓凡当然知道,那天老蒋本来是打算把玛依莎安排在福龙帮内,这样无论是谁,都不敢轻易查玛依莎的身份,消息也能得到更好的保密。然而,老蒋他们的车刚开进杭州城,老蒋就被罗勇接了去。当时罗勇表面上对老蒋毕恭毕敬,一副对帮主理所应当的恭顺态度,卓凡根本没有看出来罗勇有别样动机。回想起当时,老蒋跟着罗勇下车,老蒋回头看看卓凡,说了句,“她就摆脱给俞悦了。”目光滞留在玛依莎脸上一瞬,这才跟着罗勇离开。 卓凡事后回想起老蒋郑重的眼神,才能理解老蒋当时的迫不得已。他应该是一早就看出罗勇的用意,才没有带走玛依莎。 想到这里,卓凡问道,“老蒋怎么样了?” 俞悦皱了皱眉,似乎对这件事充满疑惑,“我只知道老蒋已经被救出来了。” “有扑克脸在应该没问题。”卓凡跟着扑克脸下过月光族的墓室,见识过扑克脸的身手。可是看俞悦的神情,好像这件事情办的并不顺利。“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俞悦否认说,迟了一瞬,俞悦还是决定把自己的疑惑告诉卓凡,“阿慎他回来之后告诉我,去救老蒋的人,不是扑克脸。” 听俞悦提到阿慎,卓凡立刻想起当时在月光族,他知道了扑克脸的身份。他本能地察觉到,俞悦疑惑的这件事涉及扑克脸的身份,“可能是天太黑,慎博士没有看清楚吧?” “我也这么说,可是我奇怪的是,为什么老蒋和扑克脸没有上我们的车。” 卓凡略思考一下,“我想,可能是因为你们当时被发现了吧,为了不让你们受到牵连,所以才分开走的。”卓凡尽力帮老蒋圆满。 “嗯,可能是的。毕竟环西村之后两个出口。” “关于这件事,你也不要想太多了,不管怎样,老蒋已经救出来了。”卓凡看着俞悦,问道,“你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吗?我有事想找老蒋。” “应该是在扑克脸家里,只是,我也不知道扑克脸在哪。从前我们和扑克脸见面都是在图书馆,可是这两天,阿慎天天在图书馆等,就是没见到扑克脸。” 卓凡明白扑克脸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不然不会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屋子里的光线有些暗了,他把视线移向窗外,原本晴好的天空,此刻已经布满了乌云。 要下雨了。 扑克脸醒过来已经是下午,最近他睡着的时间越来越长,醒来时候的体力也大不如前。他看着窗外灰蒙蒙的,看看床头的钟,才发现已经是下午一点。他心里闪过一丝沮丧,沮丧没有持续很久,因为他听到房间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扑克脸打开门,看到老蒋坐在一张小板凳上,身体的肥胖完全遮挡住了屁股底下的小板凳,老蒋整个身体像是蹲在地上一般,用手挑拣地上的一堆东西。 “这是什么?” “这些都是我们上次去新疆时候的用具啊。”老蒋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我现在跟你一样,也是不能用真实身份示人的人了。我想过了,如果我们要下海底墓,要准备的东西可不能马虎,那可是在海底,分分钟就能把小命丢了的地方。” “你有钱吗?”扑克脸轻描淡写地说,走过老蒋面前那一堆散乱的器具,在沙发上坐下。 “我没钱可是你有啊。”老蒋开始算起帐来,“你爸妈留给你的钱可一辈子都花不完,用来买些器具顶多你之后少买些书就好了。” “你倒算地精明。”扑克脸不想和老蒋多说,他担心的并不是钱的问题,而是其他。“我出去一趟。”扑克脸抄起沙发上的外套。 “外面要下雨了。你去哪?” “图书馆。”扑克脸说完把老蒋自己关在家里。 老蒋无奈地说道,“别再戴错面具了。”自从那日扑克脸去救老蒋,为了不让人想起他曾和阿慎一起出入过老蒋家里,事后给阿慎带去麻烦,特意戴了另一张人皮面具,没想到阿慎中途闯入,还看到了扑克脸的脸。惹的扑克脸和老蒋一连好几天都想不出解释方案。这么几天过去,两人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瞒下去。用扑克脸的话说,“瞒不下去也得瞒。”毕竟以扑克脸现在的情况,根本没办法以真实状况出现在俞悦面前。更何况,那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阿慎,他不知道该怎么去以真实身份面对。 老蒋收拾起手头的那些东西,把没用的东西扔进垃圾袋。一打开门,被门口的黑影吓了一跳,直到看清楚是罗晋。 罗晋低着头,一脸阴沉,跟现在的天气一般。 老蒋把手头的垃圾袋递到罗晋面前,“来的正好,帮我把它扔了。” “帮主……”罗晋心有愧疚,他暗中跟踪罗晋到杂志社,原本打算到附近逛一下,谁知,刚走到广场上,听到led电子屏里播放,正是福龙帮内乱的新闻。让他痛心的,真是他的弟弟罗勇绑架老蒋的消息。他听完就跑到老蒋这里来了。 罗晋没有反应,迟迟没接老蒋手上的垃圾袋。老蒋又往前凑了凑,提高嗓音说,“帮我把它扔了。” 罗晋接过垃圾袋,二话不说就往楼梯下走。 老蒋走进来,把门虚掩着。等罗晋进来,他说道,“把鞋换了,扑克脸最爱干净。要是让他知道我放你进来而你没换鞋,他可是要冲我发飙的。” 罗晋苦笑,“帮主,这个时候了,你还跟我开玩笑。” 老蒋扁扁嘴,“谁跟你开玩笑,我的事就是事,扑克脸的要求就能当耳旁风?” “我不是这个意思。”罗晋一向口舌有些笨拙,他之所以可以在福龙帮里成为四大长老之一,完全是因为他值得老蒋信任,也值得帮派兄弟信任。 “说吧,你是什么意思。”老蒋说道。 “帮主,我代弟弟向你认错。” 第二十四章 两个阿慎 罗晋把这句话说完就闷声不语,他并不担心自己会被老蒋责罚。罗晋从小看着老蒋长大,对老蒋的了解绝不逊与自己的弟弟。说到底,这一次,他根本没料到自己的弟弟会做出这么出格和无法挽回的事。他的闷声不语不仅仅是对老蒋的愧疚,还有对老蒋已故父亲和整个福龙帮的愧疚。 “你觉得,你可以代罗勇领罚吗?”老蒋没有看罗晋,而是把手边的器具整理好。 罗晋想说什么,上前一步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福龙帮的人了。虽然他还在帮老蒋做事,私心里认为自己还是福龙帮的人,可是,从名义上来说,他是真的已经被福龙帮除去了名籍。老蒋平心静气地说,“放心,你只管把我交代的事情做好。” “那罗勇……” 老蒋稍稍抬起头,罗晋看不到老蒋的眼神。 “我会好好想想该怎么处置他。” “请容许我将功补过。”罗晋神情激动,说到底,他只有这一个弟弟,而这一次,罗勇做出这样的事,说到底还是因为他。 “嗯。”老蒋站起来,“上次调查的事情,怎么样了?”将罗晋逐出福龙帮后,这是他第一次听罗晋报告调查结果。 罗晋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手册,翻开,慢慢说道,“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查到那个海上研究所的具体位置,不过根据调查,我已经将范围缩小到东海和南海的交界海面上,我打算过阵子去那里看看。” “嗯。”老蒋在沙发上坐下来,好像显得心事重重,自言自语说道,“怎么又是东海和南海的交界海面?” “你是怎么查到的?” “我查了一下之前出事的船只,其中有很多都没有定位记录,因为海上仪器都被干扰,很多人都不知道他们被干扰是处于什么方位。可是有一个船员,当时他一直拿着定位仪,所以他记下了出事之前,定位仪的经纬度。根据调查,那是在距离南海不到5公里的地方。所以我将范围扩大到整个东海和南海交界处。”说到这里,罗晋补充道,“不管怎么样,我都会把那个研究基地找到。” 老蒋满意地点点头,“最近你先帮我盯着卓凡。对了,卓凡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 “我觉得,我已经被他发现了。”罗晋表示歉意。谁知老蒋说道,“不要紧,被他发现也好,至少让他可以保持警惕。你不需要盯太紧,适当暗中保护一下他的安全就可以了。” “是。”罗晋重新把手册收好,突然,他像想到了什么似的,“昨天晚上,这个人来找卓凡了,他在卓凡家呆了很久,所以他出来的时候我拍了照。”卓凡把照片递给老蒋。 照片上的人穿着一件中式西装,身材矮小,面容消瘦,路灯下显得颧骨格外高,他正打开马路边的一辆黑色奔驰车门。老蒋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人。他点点头,把照片递还给罗晋,点点头,“不用管,这是他哥哥。”说完,老蒋自己皱了皱眉。 送走罗晋,他始终坐立不安。端木龙怎么会出现在那里,且不说端木龙很少从他的宅子里出来,每次出门就意味着有大事发生。而且,老蒋记得照片上端木龙的表情带着邪魅的笑容。可能是他多虑,只是那笑容,让他浑身不舒服。 他重新拨通了罗晋的电话,交代说,“帮我准备辆车。” 电话那头犹豫了一下,说道,“是。” 没过多久,车子到了。老蒋把司机叫下车,自己上了驾驶座。一个人往城外而去。 到达端木龙别墅前,已经是傍晚。别墅里灯火通明,就好像在等着他一样。他下了车,走到门口,手刚碰上门铃,还没按下去,就听门内传来声音,“蒋先生,端木先生等您很久了。” 老蒋到底是诧异的,他来找端木龙只是临时起意,端木龙怎么会……突然,他像是明白了什么。对门内的管家说道,“有劳。” 端木龙依旧在他书房坐着,美国回来之后,他病了,病得严重以至于很久都没有痊愈,小小的感冒拖了一个来月。 老蒋在书房门口,听到端木龙剧烈咳嗽的声音。 “坐吧。”端木龙声音沙哑,勉强说出这两个字,憋地他脸通红起来。 老蒋更加怀疑起来,是什么事能让端木龙在这样的身体情况下还下山到卓凡家去。 “你知道我要来?”老蒋先开口。 端木龙吞下两颗药,这才说道,“你派人跟着卓凡,是担心他出事吗?” “这么快就被你知道了。” 端木龙笑笑,并不打算解释他是怎么知道的。 老蒋突然意识到,端木龙知道,老蒋手下的人一定会将他到卓凡家去的事情告诉老蒋。他突然也跟着笑了,直截了当地说,“端木先生有什么事,要找我?” “前些天新闻里说,福龙帮内乱,所以有些担心你和慎博士的安危。” “我和阿慎……”老蒋戛然而止,他定定地看着端木龙。端木龙应承着老蒋直接而不加逃避的目光,“为什么,会担心慎博士的安危?” 端木龙沙哑着声音说道,“你不知道?我可是预言慎博士一定会死的人。” 老蒋如雷轰动,怔在当下脑袋一片空白,“你说什么?” 端木龙放低了声音,声音因为沙哑而越显低沉,“我曾经对俞悦说过,慎博士一定会死。” “如果他不会死呢?”老蒋心里倔强,因为端木龙的这话,他竟讨厌起端木龙来。 端木龙邪邪地笑了笑,“那我也会杀了他。”说完,补充道,“但是我不会有这样的机会的,毕竟,这个世界不属于他。” “胡说!”老蒋噌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因为极力控制着气愤而浑身颤抖。“胡说……” “他跟你说了吧,他通过事界之门的事。” “你怎么知道?”老蒋惊诧于端木龙消息的灵通,“是卓凡和你说的?” “一部分。卓凡答应过你,所以并没有跟我说这些,不过看他的样子,我就猜到了一些。”端木龙停了停,继续说,“别忘了,在研究玄学之前,我可是著名的物理学家。” “你还知道什么?”老蒋紧张起来,问道。 端木龙挂着浅浅的笑容,这笑容让老蒋觉得深不可测,他不敢轻易催促,只等端木龙回答。端木龙像并不着急似的,从椅子上站起,走到一边,往另一只杯子里倒了杯水,一边叹口气,说,“我也不想知道那么多事,毕竟有些事情,知道太多并不好。” 老蒋很想催他,把他知道的都告诉自己。不过他忍住了,他看着端木龙的背影,突然有了一种,这个男人将他“叫”到自己的房子里,或许,为的就是能把自己知道的事都告诉他。老蒋的心情慢慢平静,没有了先前的焦躁,静静地等端木龙把他知道的事都告诉他。 端木龙将水递给老蒋,“我知道,你们要去找百鬼之匣。” 老蒋惊讶于端木龙说出的话,只不过他到底忍住了,等待端木龙说下去。 “卓凡一直以为,我不知道那块玉牌的事。其实一开始我是不知道。后来我突发奇想,找了个开锁师傅,想把那把锁打开,可是一连找了好几个人,都不行。那时候,我就怀疑,那个锁里面一定藏着什么东西。” 端木龙说了这么多话,微微喘气,他喝了口水后,接着说,说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我知道事界之门和百鬼之匣,比你们任何人都早。可以说,我就是因为知道了这个,才放弃继续研究物理。我希望,可以从玄学来解释,可我还是错了。也许,这根本就是不能解释的现象,就像现在,这个世界里,短暂地存在两个阿慎。” “两个阿慎?!”老蒋叫起来,端木龙的话让他听得云里雾里,听到这里,他再也忍不住,他要打断端木龙,让他好好解释一下,什么叫两个阿慎。 “俞悦曾经告诉我,他找到的那个阿慎,是真的阿慎。可是你知道,真的阿慎是你身边日日戴着人皮面具的那个吧?” 老蒋惊地话也说不出,端木龙深深地看着老蒋的眼睛,老蒋眼睛里折射出心灵上的震撼。 “俞悦说,她之所以100%确定,是因为她看过那个阿慎的dna报告,dna不可能有假。但是,如果非要验dna,你身边的那个,也是符合的。” “什么……”老蒋一瞬间脱力,他隐隐知道这个答案,却一直在逃避,逃避这个世界有两个阿慎的事实,因为无法解释,所以潜意识里觉得不可能,本能地逃避去寻求答案。现在,端木龙把事实甩在老蒋面前,容不得他否认和逃避。 “唯一的解释,其实很简单。那就是另一个世界的阿慎,是从事界之门的那头过来的。”端木龙将这一重大的事实说出口,像是松了一口气,轻轻地用老蒋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道,“当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两人沉默了很久,这样的事实摆在眼前,容不得任何一个人无视,老蒋知道,端木龙不会平白无故说出这样的话。他想到在美国的时候,他是如何逼端木宏说出端木家的秘密,以及知道那么多他们绞尽脑汁才知道的事,不自觉就浑身战栗。 第二十五章 人皮面具 老蒋几乎是逃也似的,从端木龙的别墅里出来。他坐在车里,心情久久不能平复。耳边还是回荡着端木龙的话。 “以下是我根据自己已有的知识做出的判断。这个世界存在两个慎博士,但这只是短时间内的事情,为了维持两个世界的平衡,两个阿慎,只能有一人会留下来。” “什么叫留下来?” “其中一人,会从这个世界消失。” 老蒋在半山腰猛地刹住车,车子发出刺啦一声尖锐的刹车声。车窗外,昏黄的路灯打在挡风玻璃上,可以看到灯光以外漆黑无边的夜。这个世界,这个世界的他们,包括阿慎和扑克脸,都是真实存在的。尽管互不相容,却是真实存在着。 老蒋在车子里坐着,强烈的疲倦袭上来,他想起小的时候,还不是很懂事的时候,阿慎在他们几个小孩子里就显得成熟稳重些。他们打闹嬉笑的时候,阿慎只是在一边默默地看着。小时候的老蒋,不喜欢阿慎。后来,老蒋搬离了九环街区。再遇到,是在大学里面,老蒋失去了父母,独自承担起整个福龙帮大小事,生活上有人照料,却有越来越多的事要他拍板拿主意,精神上的软弱无处皈依,直到遇到扑克脸。扑克脸沉稳,果断,在老蒋慌乱的时候给了他极大的安慰和鼓励。 “哪一个会死?”这是老蒋想知道的唯一答案。 端木龙没有正面回答他,反而反问他,“你说呢?” 老蒋心里咯噔一下,猛踩油门,车子唔一声在盘山公路上飞窜出去。 老蒋到扑克脸家的时候,房子里不止扑克脸一人。还有阿慎、俞悦、卓凡、玛依莎。所有人散坐在客厅各角落。让老蒋疑惑的是,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一样。扑克脸神情冷淡,独自陷在角落的单人沙发里。不发一语。 玛依莎见老蒋回来,急忙冲到玄关处,拉了老蒋悄声说,“你去哪里了?” 老蒋心咯噔一下,像少了一拍。他刻意避开玛依莎关切的目光,问道,“怎么都来了?” “阿慎打电话给俞悦,俞悦叫了我和卓老师。不过自从我们到这里来之后,什么话都没说。”玛依莎困惑地说道,偷偷地瞟一眼客厅里刻意的沉寂,浑身不自然地一凛。 “那我能做什么?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在这样安静的氛围中,老蒋说话间不自觉压低了声音。 “你不需要做什么,只需要告诉我们,那天救你的人是谁?”阿慎拉高声音,在客厅里大声问,像是故意说给扑克脸听的一样。 那晚之后,阿慎百思不得其解,把搭救老蒋的过程整个回忆了一遍,越来越疑惑,他急需要得到答案。他每天等在图书馆,等着扑克脸给他答案,好不容易等到了扑克脸,扑克脸却什么都不说。他无奈,只得叫上俞悦。俞悦刚把这件事告诉卓凡,便也把卓凡和玛依莎也叫了来,形成了现在这个局面。 老蒋看看扑克脸,扑克脸面无表情地坐在角落里阴影里,看不清他的表情。 老蒋好不容易把见过端木龙之后的情绪稳定住了,这样的逼问来的太突然,他根本没时间考虑,挤出个笑,装作再自然不过。“原来你说的是这事啊。你们还记得罗晋吗?” “罗晋?”卓凡重复问道,看看俞悦。 俞悦凑到卓凡耳边小声解释,“是福龙帮四大长老之一。前阵子因为帮里的事情被逐出帮派了。” “其实那人是他……手下的一个人。”老蒋手心微微冒出虚汗,平日里,即使他面对福龙帮众人,也从未有过现在的慌乱。“对,手下的一个人。” 阿慎没有意识到老蒋的不自然,他全部的注意力放在了老蒋的回答上。“罗晋不是被你逐出福龙帮了吗?” “说来说去,这是我们福龙帮自己的事。我不想扑克脸卷进来,正好罗晋也看到我被困的消息,所以才找到人提前扑克脸一步把我救了出去。”老蒋不想再继续接受阿慎的追问,同时面对阿慎和扑克脸,耳边回荡着端木龙说过的话,让他觉得非常难过。 “如果是这样,为什么当时你没有解释。”阿慎咄咄逼人,这些天,他想了无数种可能,然后一一推翻。这样的过程,让他越来越迷惑,他下定决心,一定要把这件事问清楚。 老蒋被阿慎这个问题问倒,愣了一刹那,再想解释,却自知已经落出破绽。 “别再说了。”扑克脸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带着一丝沙哑。他慢慢起身,走到墙边一张小柜子边,打开柜子,取出一个盒子。盒子被放在茶几上,所有人为扑克脸这一举动所疑惑,纷纷凑过来,想看看扑克脸拿出来的盒子是什么。 扑克脸把盒子打开,只见盒子里放着的尽是或乳白或透明的乳胶质面具。 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这是……” “扑克脸……”老蒋想制止扑克脸,按照阿慎的性格,一旦没有把一件事弄清楚,他一定会再三追问,直到给出的答案他可以接受为止。当所有人都知道人皮面具的存在,会不会质疑扑克脸的真实容貌? “为什么要准备这么多?”不出所料,阿慎首先问道。 “你们还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扑克脸话刚出口,老蒋立刻朝扑克脸看过去。盯着他,仿佛在问他是否真的决定将真实身份告诉所有人。卓凡也同样如此,在这些人之中,卓凡是除了老蒋之外另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知情人,直到这一刻,卓凡才意识到扑克脸的真实身份意味着什么,他也同样关切地看着扑克脸。 “我是土夫子出身,这些面具都是必备。”扑克脸轻车熟路地说出这些话,一向面无表情的他根本不需要去想配套这些话的表情。所以说出口的时候,没人注意到扑克脸习惯性地摸了摸耳后根。 “你是……土夫子?”阿慎重复道,似乎惊讶于这个答案。的确,阿慎设想过许多种解释,唯独没有想到这个。 俞悦也吃了一惊,她隐隐觉得这些面具眼熟地很,脑海里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可就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卓凡看看扑克脸,又看看老蒋,老蒋已经怔在那里不知该怎么反应。他勉强接上卓凡的目光。眼见卓凡低头不动声色地笑了,他才回神过来。 “是真的?”阿慎转而问老蒋,“所以,那天救你的人是扑克脸?只是换了张脸?” 老蒋严肃地点点头,“是,因为怕被人认出来,所以他带了面具。这样,谁也不可能查到扑克脸。” 阿慎思索一会儿,认可似的点点头。只是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那为什么,扑克脸的身手变得那么差……” 老蒋再一次愣在那里。他痛恨这样一再被问倒的自己,只因为理智早已经在听了端木龙那一番话之后被丢在了半山腰上,剩下的只有焦虑和不安。 “如果,我出手把老蒋顺利救出来,罗勇会怎么做?”扑克脸继续冷静应对,他分析道,“如果我是罗勇,我一定会借机在帮派里笼络人心,即使有人对罗勇不服,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跟他撕破脸。毕竟罗勇可以说,自己是听了帮主的话把他保护起来。但是,经过上次的一闹,老蒋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特别艰难才从老宅里逃出来,那么所有人都会知道,老蒋是被罗勇私自关起来的。那些不服的人就有理由反对罗勇。” 所有人都在思考扑克脸的这一分析。终于,阿慎点点头,“有道理。” “正因为考虑到这一点,我只需要把老蒋从屋子里救出来,其他的,就是老蒋的事了。”扑克脸向老蒋递去一个眼神。 老蒋连忙接话,“是啊,我听说现在福龙帮里已经分成了两派,一派是用户罗勇的人,另一派则是反对罗勇的人。还是扑克脸想的周到的原因。” 阿慎紧张地站起来,“既然是这样,那么,你真实的面貌是怎样的?可以给我看看吗?” 扑克脸愣在那里,这是他最不想提起的事。他戴着面具,只要稍微检验一下就知道了。他不自觉动了动脖子,“这就是我真实的样子。” “要是,你也骗我们呢?” “我来吧。如果他连我们都要骗,那他肯定是下一期《仙境迷踪》的主人公,扑克脸,一定有很多故事可以跟我们分享。”卓凡轻笑了,他走到扑克脸面前,慢慢伸出手去,。触摸到他脖颈下方的皮肤。手上嶙峋的触感让他大吃了一惊。那是与脸完全不同的皮肤质地,在他脖子下方,有一个明显的分界线,微微凸起,手指触感分明。 阿慎等的不耐烦,从沙发上站起来,也想过来看看。 “啊,没事。我查过了,他现在确实没带面具。这是他真实的样子。”卓凡挡在扑克脸跟前,拍拍阿慎的肩膀,把他拦下来,“他总不会在家还要带着面具吧。” “卓老师说的有道理。”一直以来没有说话的玛依莎突然说道,“扑克脸受我爷爷和库尔班爷爷信任,我相信他。” “阿慎,好了。”俞悦劝慰道,“我相信扑克脸。”她深深地看向扑克脸,看进他的眼睛,在扑克脸黑色眼眸深处,似乎藏着她看不透的阴翳。 俞悦当时这样觉得。 第二十六章 最终决定 “你们打算去哪里?”从刚才起,玛依莎已经注意到放在角落里的那些器具。 老蒋本能地看了看沙发一角,出门的时候,他随意将那些东西放在角落的绿植花盆下,那是一棵茂盛的幸福树,枝繁叶茂几乎挡住了后面的东西。 所有人顺着老蒋的视线看过去。 “你们要下墓?”说出这话,阿慎心里边涌起酸涩的不满。之前一阵子,他总是觉得不安,无论是老蒋还是扑克脸都好像从这个城市消失了一样,当他重新见到老蒋,老蒋直被手下带走,连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直到他在俞悦那里重新见到玛依莎,玛依莎把经过详细地告诉他和俞悦,阿慎才知道,这段他无所事事的时间里,老蒋扑克脸和卓凡已经出生入死。 “我也去!”阿慎不等老蒋回答,抢先说出这话。 “你不会游泳,不要掺和。”老蒋打断他。 “你们……要下水?”阿慎一怔,心里本能地涌起强烈的恐惧,周身像被冰凉的海水环绕淹没,他浑身激灵,面色苍白。 “怎么了?”俞悦在他身边,关切地问。 “没事……我可以学。” “一周后我们就走,你根本来不及。” “就算你学会游泳,你也下不了墓,海底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状况,所以我们下墓的基础是要有潜水资格证。” “老蒋……”俞悦发觉老蒋对阿慎有点针对太过,不由得打断他,犹豫一会儿,终于说出,“阿慎大学一年级就已经拿到潜水资格证了。” 屋子里的空气好像凝固了一样。听了俞悦这话,老蒋心里更乱了,他没办法告诉俞悦扑克脸和阿慎的关系。端木龙说的话不仅没有证据,连最起码的常识都不符合。别说他依旧怀疑,说出来任谁也不会相信。就好像,这里的人或多或少知道事界之门是连通另一个世界的大门,可是要说出来给别人听,也还是会被看成有病。 扑克脸目光散漫,好像根本浑不在意其他人到底在说什么。从刚才起,他收起自己一盒子的人皮面具。那些面具他只戴过其中一个,就是在搭救老蒋的时候。他刻意专心地把一盒子面具收好,然后漫不经心地斜靠在单人沙发上,隐没在灯光的死角里。 卓凡和玛依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个时候,他们俩谁也插不上话。 “我有潜水执照?”阿慎特别惊讶,“我一直以为我就是只旱鸭子,没想到我还有这么高端的执照。”他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老蒋很想说出,“不,你没有,有执照的是扑克脸。”这样的话,他攥紧拳头,任胸中不平的怒火燃烧。俞悦越是维护现在的阿慎,他越是为扑克脸感到难过和不平。 俞悦感觉到老蒋眼里无名的愤怒之火,想到现在阿慎的状况,老蒋考虑的或许不是所谓的事实,而是更坚不可破的实际。她心一软,“确实,现在阿慎不适合一起去。” “俞悦,你……怎么也跟他们站在一起。”阿慎有点气急败坏。提到海底墓,他脑海里隐隐闪现出一些海底墓的片段,呼啦一下从他脑海里飘过,模糊地看不清抓不住。他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那些记忆的碎片都是真的。从他失忆到现在,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他记起的事情越来越多,但他始终与那些记忆隔着一层膜,让他感觉,那些记忆就像是他看电影看来的,而不是他真切用肉体经历用精神感受过的。可是这段经历不一样,即使看到碎片,即使模糊不清,也让他隐隐觉得身体某处在隐隐作痛。切肤的,疼痛。 “阿慎跟我们一起去。”角落里突然传来扑克脸的声音。 阿慎首先看看扑克脸,从明亮处看过去,根本看不清扑克脸的表情。阿慎只好看看老蒋,这里面,这两人说了算。 老蒋看看扑克脸,立刻屏气不做声,他从来都知道,扑克脸说话做事自有他的道理,他害怕自己的意见会坏了扑克脸的计划。 扑克脸和老蒋两人,扑克脸说了算。 阿慎见到老蒋像憋了一肚子话想说却不敢说的样子,愣是暗暗笑了起来。他用手肘捅捅俞悦,“看来我那潜水执照可以派上用场了。” 谁知道俞悦根本不理他,从扑克脸说出让阿慎一起去的话之后,俞悦脸就挂下来,连阿慎得意的样子她也顾不上看,沉静了好一会儿,终于说道,“那我也去。虽然我去年才拿到潜水证,但我现在的能力,肯定比阿慎好。” 俞悦这话说地巧妙,一来,如果潜水执照是可以下墓的唯一条件,那她已经满足,二来,就连现在不会游泳的阿慎也可以去,她自然没有理由不去。 卓凡苦笑地摇摇头,叹了口气,“你们就争吧,这次我就不去了。” “不,你也要去。”老蒋和扑克脸异口同声。两人都想到了一块。美国ss组织的实验基地和藏着事界之门线索的海底墓在同一片海域,那里太诡异,需要卓凡这个已经去过的人带领。 “我去做什么,既没有潜水执照也没有下墓经验,到时候只会拖累你们。” “如果你还想为你父亲报仇的话……”扑克脸冷静地说,从他在新疆偶然遇见卓凡起,他就知道,卓凡依旧在意他的父亲。即使他死了,他交代给他的事,他依然想尽全力做好。 卓凡愣了一下,眼神有些飘忽,“这跟帮我父亲报仇有什么关系。”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扑克脸重新回到灯光下,苍白如纸的脸面对着玛依莎,“玛依莎,既然你从月光村出来了,这一次,你应该也想去吧?” 从开始到现在,玛依莎几乎一句话都没有说,她在盘算,怎么让他们带她去。在这六人之中,只有她和俞悦两个女人,她不想拖累别人,更不想做出有损月光族的事情。她沉默半晌,终于还是挣扎着点点头,“我想去看看。我的祖先世代守护了秘密的一部分,我想知道,这个秘密的全部是什么。”迷茫过后,她表现地异常坚定。 “那也带我去吧。”唯独只剩俞悦,她还没得到扑克脸的首肯。老蒋知道,尽管扑克脸没有任何表情,心里的挣扎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如果是在几个月前,扑克脸肯定二话不说,就会带俞悦下海。只是现在,她不敢冒这个险,他的身体随时会失去气力,变得虚弱无比。就算是平常正常的情况下,身手也大不如前。 他已经不能游刃有余地保护俞悦了。 “去吧,我会保护俞悦的。”老蒋说完嘿嘿一笑。如果端木龙的预言成真,那他要在能力范围内,给俞悦和扑克脸多些相处的机会。他们没有以后,至少有现在。 扑克脸没有赞同,也没有反对。这样的氛围让俞悦觉得格外熟悉,从前的阿慎,只要不反对,就是默认的同意,不管他有多不情愿,都会按照既定方案配合。扑克脸这一点,和阿慎很像。相像到让俞悦觉得与扑克脸只见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不少。 “既然这样就这么定了。”说完,他担忧地看看阿慎,“阿慎,不是我说你,这里面就你让我最担心了。” 阿慎嬉皮笑脸,“肯定是我以前让你太放心了,总要让你担心个一两回,不然我们的友谊是不完整的。” 其他人都哈哈笑了起来,气氛一瞬间从刚才的凝重恢复成轻松。 老蒋当然无言以对,他也跟着笑起来。笑容触到角落里的那一瞬间,却凝在嘴角,化不开似的一点一点凝住了表情,凝注了身体的动作,也凝住了心。 扑克脸歪着头,头轻轻地靠在沙发靠枕上,眼睛轻轻闭着,呼吸均匀,显得格外安宁。而他的脖颈处,一条几乎看不清的疤痕似的皮肤接口,在老蒋眼里却那么触目惊心。他僵硬地把视线收回来,重新费力挤出笑容,来迎合面前这场达成一致决定的笑谈。 第二十七章 下海 “不管怎么说,至少咱们下海的资金是不成问题了。”老蒋走过来,斜靠在船头,点燃一根烟。对着迎面而来的海风吐烟圈。 扑克脸从刚才起,就忧心忡忡地看着远方海天一线。 “今天天气可真好。”从老蒋嘴里吐出的烟雾一瞬间消散在空气里。老蒋顺着扑克脸的视线看过去,只见天上一点云都没有,海面异常平静,海天之下全是透明的蓝。船只航行在海面上,像是航行在蓝色的玉里。 “你有没有觉得很奇怪?”扑克脸说道。“我从来没见过这样安静的海。” 老蒋倒是很享受,“我真不想管这海是不是有问题,这样好的天气,没有杂乱事务缠身,可以尽情地在甲板上晒太阳。” “就你会享受。”阿慎的声音从驾驶舱传来,他一直对老蒋的态度感到不满,这会子终于逮到吐槽老蒋的机会,“再怎么说也是一帮之主,平时吃香的喝辣的,怎么能受得了这么辛苦的出海呢。我看,等到了目的地,你也还是在船上吹吹海风晒晒太阳吧,比较适合帮主您。” 俞悦一直站在阿慎身边,听阿慎说的直接,皱着眉头用胳膊肘捅捅他。 老蒋倒是根本不在意的样子,朝着天空翻了个白眼,“我们是在养精蓄锐等会儿下海底墓,某些不用下墓的人只管等会吹海风晒太阳就好了。” “你!”阿慎怒火起,紧紧攥紧了拳头,老蒋悠闲自得回击他的样子让他恨地牙痒痒。俞悦拉住阿慎的手,对着他轻轻摇头。 一个星期以来,阿慎勉强学会游泳,现在已经可以在水下屏气一分钟,离潜水有一段距离,但已经是莫大的进步了。 “你们呀,等会儿都给我下海去,我和玛依莎留在上面帮你们看船。是不是,玛依莎?”卓凡把他们需要的东西分装在四个防水背包里,一边扯着嗓子大声说道,说完看了看蹲在他对面的玛依莎。 玛依莎和卓凡水性都不是很好,完全是奔着可以在第一时间获得海底墓穴的消息来的。所以两人非常心甘情愿地帮他们打下手。 老蒋和扑克脸迎面而坐,视线投射到远处看不清楚的地方。老蒋问道,“你为什么确定,这个海底墓,就是我们之前一起去过的那个?”老蒋当然知道,从地理位置上来说,当初他们下的那个墓,正是在东海南海交界海面。而且也有传说说那是百鬼之匣。老蒋想到这里,补充道,“到底,百鬼之匣是什么?” 老蒋问出这个问题,首先凑过来的是卓凡和玛依莎。他们对有关于家族秘密的事情比任何人都要关心。如果不是老蒋相问,他们对百鬼之匣也是一知半解。 “魑魅魍魉,传说中的鬼怪。一些国外的学者也称百鬼之匣为魍魉之匣,取字义,就是说这个地方有鬼怪存在。”扑克脸把视线移向甲板,像是在思考什么,他说,“近几年来,越来越多的学者推翻了这个说法,认为所谓的百鬼之匣,只不过是前人为了警摄一些土夫子刻意捏造出来的。到底怎样,我也不知道。” “不是说,百鬼之匣都有一定的特征吗?不然怎么分辨百鬼之匣和普通的墓地?”老蒋又问,对百鬼之匣,他心里有许许多多的疑问。 “据说是这样,但是这个特征,谁也不知道。因为百鬼之匣的传说太多了,也有人下过百鬼之匣,但我知道的是,许多人下了其中一个之后,就再也不敢去寻找另一个,并且千万警告其他人,千万不能下去。最严重的,要数长沙数一数二的土夫子赵长生,现在他已经不在世,有幸的是,我看过他的日记,其中有一篇,记载他曾下过一个墓,从墓里上来后,他就金盆洗手,不久后在自己家中自杀身亡。” “为什么?!”玛依莎捂嘴惊呼,之前她并不很担心这群即将下墓的人,在扑克脸说完这一番话之后,她竟然有些退却了。 “日记里没有详细写墓里的情形和自杀原因,但是有一句话,他是这样写的‘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害怕自己。’” “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害怕自己……”卓凡重复了一边,抬头看看扑克脸,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扑克脸摇摇头,“除非到那个墓看看,不然谁也不知道他在墓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个墓,是其中一个百鬼之匣吗?” “日记里是这么说的。” 玛依莎突然觉得有一阵海风吹来,她浑身颤抖,“那你们这次下去,会不会有危险?” 老蒋和扑克脸面面相觑,老蒋面对玛依莎,坚定地说。“不管有没有危险,这个墓我们一定要下。” 玛依莎显得忧心忡忡犹豫了一瞬,像是好不容易下定决心,问道,“在扑克脸家里的时候,我就想问了。我跟卓凡,有家族的使命在,希望可以弄清楚这个秘密到底是什么,所以要下这个墓……”玛依莎清亮的目光里掩饰不住的担忧,“那么你们呢?” “你们在说什么?”俞悦和阿慎正好从驾驶舱出来,察觉到四人之间略显怪异的气氛,径直问道。 玛依莎回头看了俞悦一眼,“还有你们,为什么要下这个墓?”玛依莎眉头紧蹙,迫切的目光让俞悦不知道该不该回避。 俞悦看看阿慎,顿时也跟着疑惑起来,迟疑地说,“我要下这个墓,是因为你要下……你为什么要下?” 阿慎支支吾吾起来,没有理由的支撑,行动也变得没有了意义,“我是……我是因为……”阿慎不知道该怎么跟俞悦解释记忆片段的事情,他决定下海的那天晚上,睡着之后,梦到了一片巨大的海底墓,尽管醒来已经记不太清楚。他知道他曾经去过,曾经到过那里,并且还发生了什么事情。 俞悦怀疑地等待阿慎的答案,过了好一会儿,阿慎决定先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俞悦,免得她担心。他放松了脸部表情,假装轻描淡写地说道,“你还记不记得,” 阿慎像是在组织语言,思考了一瞬说道,“你还记得,前几天我跟你谈海底墓的时候,你说的什么吗?” 俞悦愣了一瞬,她遥遥记得自己对于这次下墓的期盼,没有率先考虑到危险,反而更多的是因为刺激产生的兴奋。 “其实我很久都没有潜水了。”俞悦从躺椅上坐起来,泳衣修饰出她略显单薄的身材。她把毛巾递给阿慎。 阿慎从泳池里上来,接过俞悦手里的毛巾,“如果我说我不希望你下墓呢?” “我从前没跟着你下过什么墓,所以每次你去探墓回来,我都觉得跟你有距离。所以我经常想,要是我有机会跟你一起下墓就好了。”俞悦抿嘴笑道,“以前都是你保护我,这次换我保护你。” “大言不惭。”阿慎看着俞悦笑道。这几个月和俞悦相处下来,他逐渐觉得,俞悦就是他名正言顺的未婚妻。从最初的心理格外的抵触到现在自然相处,最让阿慎觉得意外的,是他越来越像别人口中所说的阿慎了。想到这里,他嘴角再一次漾起笑容。 俞悦耸耸肩,调皮道,“你觉得,你的潜水可以胜过我吗?到时候还指不定谁帮谁呢。”说完嘟起嘴扭头假装不看阿慎。 “好了。”阿慎搂过俞悦的肩膀,“其实说真的,我真不希望你一起去,你说那海底,要跑不能跑,要跳不能跳,只能靠游的。” “这次你可千万不要阻止我,你有没有觉得,如果这一次的墓我们不下,会成为一辈子的遗憾么?”俞悦从阿慎的臂弯里扬起头,看着阿慎的眼睛,继续说道,“我总觉得,那个墓里有我们要的答案,至于是什么,我也说不清楚。你别说我神神叨叨,你失踪那天到后俩我见到端木龙,再到后来我开始写《仙境迷踪》专栏,反而越来越相信感觉了……” 俞悦想到自己和阿慎曾经有的这么一段交流,她呼吸到海上腥甜的海水味,满目碧蓝,海天交界的白线明亮起来,心里的较劲释怀开了,像是原本被掐住的地方被松开,她浑身轻松起来,“对,玛依莎,不管我们为什么要下这个墓,我们都已经来了。”俞悦拉起玛依莎的手,“还记得你爷爷吗?你们家族背负了这个秘密几千年,这期间有谁怀疑过吗?” “对嘛,很多事情确实不需要那么多的理由,唯一的理由就是想做,就是了。”老蒋抓住这个机会,说道。他正替扑克脸犯愁,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突如其来的难题。 众人轻松下来。只有扑克脸眉头微微紧皱,嘴唇闭地很紧,浑身上下都紧绷不已。原本老蒋以为扑克脸还沉浸在刚才玛依莎的问题里不能自拔,只听扑克脸以极低的声音说道,“到了。”他的声音飘忽不已,却坚定无比,像是在念咒语一样,让人浑身战栗。 “你说什么?”老蒋摇摇扑克脸的手臂。扑克脸慢慢抬起头,眼神黯淡无光,像是没有生命的死尸般,机械地张开嘴,发出几个简单的音节,“就是这里。” “你怎么了?”老蒋摇摇扑克脸的手臂,他还没见扑克脸像这个样子过。好像整个灵魂都从身体里被抽离了一样,他不禁想,难道这里真的对扑克脸有这么大的影响? 其他人只听到扑克脸的声音,没留意到扑克脸的反常,惊恐地环顾四周,“什么就是这里吗?” “这里什么都没有……”玛依莎首先说道,和平常海面一样啊。 “当然什么都没有,难道老远树个碑,让你知道这里是那个海底墓?”阿慎再一次毒蛇道。 俞悦只好对玛依莎投去抱歉的眼光。 卓凡奔到船舱,让开船的人把船停下,拿了定位仪过来,边校对定位仪边说“没错,这里距离东南海交界只有两公里了。”卓凡紧张地环顾四周,呼吸不由得加重,“我们就在那个墓的上方吗?为什么我什么都感觉不到……”他看看扑克脸,“他是怎么知道的?” 老蒋假装没有听到卓凡的问题,以扑克脸不舒服为由转移开话题,“扑克脸好像不是很舒服,对了,船有没有什么异常?你之前说过,你下海的时候,船失灵了。” 卓凡果然没有再继续追究扑克脸,思考起老蒋的问题来,“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天下了很大的暴风雨,我们船上的所有仪器都失灵了。” “那是因为地磁场的原因。”传来了扑克脸的声音,扑克脸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样子,只是眼睛里依旧没多少神采。老蒋察觉到扑克脸身体有异,又不能当众问他,只好暂时保持平静。 “地球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磁场,南北两极附近分别是地磁场的两极。怎么又说因为地磁场导致的?”卓凡不理解。 “你有没有听过,鸽子的飞行就是靠感应地磁场来辨别方向的,所以即使长途飞行,鸽子也不会迷失方向?”扑克脸说道,声音有气无力。 “嗯,那这又能说明什么?” “前不久,有实验人员发现,鸽子飞行的时候,会绕开一些地方。实验人员之后怀疑那些地方的地磁场紊乱,只是……” “只是什么?”俞悦听地入了迷,她已经很久没听到这么吸引她的知识的解说了。 扑克脸看看俞悦,眼睛里一闪而过的神采,他嘴角不动声色地上扬,“只是,当这些实验人员想用仪器去探测这些区域的地磁场的时候,发现这里的地磁场根本没有任何问题。” “怎么会这样……”俞悦失望地感叹。突然,她说道,“地磁场的改变会不会是周期性的?” 扑克脸和老蒋对视一眼,说道,“只是,这些实验人员没有再做进一步探究,结果不得而知。” 从扑克脸的这个眼神里,老蒋好像明白了什么。地磁场的差异并不是稳定的,它会随着时间改变,在特定的时间表现出稳定的异变。 “你爷爷当时一定是发现了这个,所以才设定的禁海日吧……”当太阳渐渐偏西,柔和的橘色夕阳光洒在海面上,海面上温和的波光粼粼。扑克脸望着无尽海上,那一点一点小小的渔船说道。 “是啊,现在终于理解了。过了今天,舟山的渔民又可以捕鱼了……” 扑克脸感觉到的不同的地磁场在慢慢减弱,他微微皱了皱眉,这只有他一人可以感受到的微弱的地磁场,像是一个咒语,在召唤他,要尽快离开这个世界。 第二十八章 矛盾重重 扑克脸率先换上潜水装备,发泡橡胶顺滑的质感在扑克脸粗糙褶皱的皮肤上划过,衣服上的一丝凉意沁进他的皮肤。贴身的潜水服勾勒出扑克脸颀长瘦弱的身材。 老蒋的潜水服是加大号的,他好不容易把自己塞进去,已经累的满头大汗。正巧阿慎进来,见到这一幕,不由地抿嘴笑,说道,“这么有弹性的潜水服都包裹不了你,看来你这个帮主平时当地还真蛮惬意的。” 老蒋本来心里就烦躁,听阿慎一说话,不禁火不打一处来,抄起手边的东西就朝阿慎扔过去。嘴里还骂了句,“流氓!” 阿慎“哎哟”一声,险些没有避开老蒋扔过来的东西,那东西哐当一声,砸在钢化玻璃门上,叮叮当当地掉在地上。 “怎么了?”俞悦闻声匆匆赶进来,她刚换好潜水服,深蓝色的潜水服在她身上,显现出她虽然瘦但依旧凹凸有致的身材。扑克脸愣了一瞬,走到门边,说了句,“没事,东西掉了。”他在俞悦旁边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东西,举起来打开,对着老蒋,“别乱丢。”原来那个小铁盒子里面放着的,是前不久老蒋送给扑克脸的玉锁。 老蒋知道自己一时冲动,不禁懊悔,又看到阿慎一点都不在乎的样子,白了他一眼后终于把差点爆发的脾气压制下来。让他觉得奇怪的是,他并没有觉得对阿慎的话有多生气,偏偏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他伸手接过装着那把白玉锁的小铁盒子,对扑克脸说,“这盒子不错,挺精致。” “我找人看过了,你这把锁是由玉做成的。玉的成色很好,你送我太可惜了,还是还给你吧。”扑克脸远远地把盒子抛给老蒋,老蒋顺当地接住,走过来重新把盒子塞到扑克脸手里,“既然送你了,就没有收回来的道理。要所有人跟你一样,我这帮主也别当了。” “得意。”阿慎在一边吐槽。扑克脸对阿慎没有不满,只是从第一眼见到他,就发觉,这个阿慎的性格和自己的完全不同,但是随着时间过去,他在愉悦身边的时候,已经越来越像自己。 想到这里,扑克脸胸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一样的难受,恨不能呼吸过来。他庆幸自己戴着人皮面具,别人看不出他真实的表情,现在他一定难受地面目狰狞,脸色苍白。他微微撇开头,留给并排站着的俞悦和阿慎一个鬓角的剪影。几分钟像几天一样漫长,胸口的疼痛像一条千足虫在他身体里游走蔓延,死死地用长满尖钩的脚钩抓他的五脏六腑。疼痛来得快去的也快,当他缓缓抬起头,面对像他投来疑惑视线的老蒋,嘴唇苍白地微微颤抖。可是这时候,他看到了——越过老蒋肩膀射过来的微弱却温柔的光芒。太阳正在一点一点从海平面升起,辽阔无边的海平面上,被阳光染得红橙色一片,闪着金光,从极远极远的天尽头晕过来。旭日像一轮红色的圆盘,没有狰狞有力的光照,只有温柔如母亲手掌般的抚慰。 扑克脸觉得胸口一阵暖意,暖意骤然上升,噗地吐出一口鲜血。 不经意间,俞悦扑过去,扶住了扑克脸倒下的身体,隔着薄薄的潜水服,身体与身体熟悉的触感让俞悦愣了一下。 “怎么了?”老蒋和阿慎同时扑过来,老蒋把扑克脸从俞悦手臂中挪开,和阿慎一起把扑克脸扶上床。俞悦却怔在地上一动不动。只短暂的一瞬,手心手臂和皮肤温度的传递,莫名地让她想起,遥远记忆里,她和阿慎并排而立,手臂不经意间触碰,皮肤的柔软温度。 “俞悦悦!俞悦!”她隐隐听到有人叫她。她从记忆的碎片中抬起头,目光涣散。 “去把扑克脸包里的药拿过来。”老蒋在床头喊道。 俞悦如梦初醒,见到老蒋着急的眼神,不禁吓了一跳,老蒋的表情除了着急还带着愤怒。他在愤怒什么?俞悦迷惑着在扑克脸背包里翻找。 “在外面的口袋。”老蒋的声音再一次传来。 “哦。”俞悦把手伸进背包的外层口袋,掏出一个小白瓶子,她匆匆看了一眼,没有标签。“是这个吗?” 老蒋接过,颤抖着倒出两枚小小的血红色药片,塞到扑克脸嘴里。 “别担心。”阿慎见俞悦从刚才起就魂不守舍的样子,走过来,搭住她的肩膀,试图安慰她。 俞悦本能地往旁边走开一步,避开阿慎。直到这一步迈出,俞悦才惊觉,自己身体的反应。她看着阿慎,她从阿慎的眼里看不到任何表情,只有他面对窗外的阳光,清澈透明的光亮。 太阳已经完全升起,和暖地照在船舱的地板上,地板处处斑驳,在地板的某处,扑克脸吐出的鲜血渐渐干凝成暗红色的印记,渗进木质地板的纹理。 扑克脸的骤然昏迷让他们不得不推迟了下海计划。老蒋一直没有离开,他察觉到,扑克脸这次的昏睡和以前的不同,从前的昏睡仅仅是昏睡,这一次,从扑克脸睡梦里时不时的梦呓,老蒋知道,他睡得更加深沉,并且这种深沉,还伴随着身体的疼痛。 “我睡了多久?”扑克脸还没有完全醒过来,他微睁开眼睛,光线射进他的眼睛,他感觉刺眼。抬手挡在额头上,迷迷糊糊地问老蒋。 “一天。”老蒋看看窗外,夕阳已经几乎没入海平线。 “嗯。”扑克脸重新闭上眼睛,用极低的略带沮丧的声音说道,“明天再下吧。” “嗯。”老蒋想起身离开,身体却不听使唤,原来坐的久了,身体僵硬。他苦笑,索性问出了心里一直盘算的问题,“你的身体还好吗?”这个问题,老蒋在心里繁复衡量,他真正想问的是,“你的身体还能下墓吗?”然而,多年的了解让老蒋放弃了,扑克脸绝对不是那个会因为身体原因就放弃想要做的事情的人,即使后天就要死,他也会下这个墓。老蒋唯一可以问的,就是,“你的身体还好吗?” “没关系。”扑克脸转身过来,“这里就是我要找的地方,地磁场的异变让我的身体也跟着产生这么强烈的反应。”扑克脸喘了口气,说道,“我一定要下去看看。” 不出所料的回答,老蒋没再说什么,稍稍活动了一下双腿,起身离开。 当晚,卓凡和玛依莎来看过扑克脸,阿慎也趁老蒋离开后来了一小会儿,然后离开了。只有俞悦,没有出现,却是一夜没睡。 入夜后,俞悦听着窗外风声渐起,船体颠簸起来,原本没有睡意的她更是一点也睡不着了。她起身披了一件毛衣就往外面走。初春的海上依旧冷风瑟瑟,寒气像是从她每个毛孔里钻进来,她打了个哆嗦,依旧往甲板上走。 甲板上的风很大,迎面吹来,吹地俞悦的头发使劲往后扬。她用手梳了梳自己的头发,自从阿慎飞机失事之后,她就没有理过发,半年多的时间,头发由原来的齐肩短发,长到了长发。海上很黑,分辨不出海和天,抬头也没有星空,只有浓黑密布的乌云,翻滚着压下来。 “要下雨了。”身后传来略带沙哑的声音。 俞悦辨别出了那声音,她勉强挤出笑容,回头看着从黑暗里走来的扑克脸。 扑克脸裹紧了长长的羽绒服,从船舱那头走来,脸上不带任何表情地看着俞悦,又看看天。“应该是场很大的暴风雨。” “我们可以安然度过吗?”俞悦心里平静,此时的她一点也不觉得害怕,这连她自己也感觉到诧异。 “会的,这艘船原来是船厂生产给德国船用公司的,无论是设计还是装备,都是一流的,这样的海上风暴,不成问题。”扑克脸迟疑了一瞬,说道,“这艘船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名叫鲸鱼号。” “鲸鱼号,是海里的那个鲸鱼吗?”俞悦微微笑道。“这个船用公司还真浪漫。” “浪漫的是船用公司的老板,听说,他很爱他的妻子,曾经答应她要带她出海看鲸鱼,可是生意上太忙了,根本抽不出时间。就这样过了一年又一年,后来有那么一天,他的妻子车祸去世了。他才发现自己在忙碌里错过了这么多……” “原来这艘鲸鱼号,竟然是他送给亡妻的礼物。”俞悦回头看着这艘船。当初阿慎订下这艘船的时候,她曾经反对过,这艘船太过豪华,根本不适合这次危险的出行。而现在,当她看到整个船体,在滚滚乌云下反射着幽暗冷艳的光,像是海里的鲸鱼,无声地前行。她竟对这次出海打从心里产生了敬畏,也对这艘船,产生了别样的情愫。她把飘飞到耳边的发丝别过耳后,说道,“你知道吗?以前阿慎也是整天整天的忙,我们几乎没有时间在一起。不过老天对我比对那个老板好多了,至少现在,阿慎天天都陪在我身边。” 扑克脸心猛地一紧,他心里深藏的懊悔和歉疚无法说出口,只能借由这艘船的故事来表达。只不过,再怎么说,愉悦身边,已经不是他了。俞悦口中说的现在,只是过去自然的延续,没有对过去的纠结,只有对现在的庆幸。他又怎么能够忍心打碎她的美梦。 扑克脸脱下身上的羽绒服,披到俞悦肩头。 海风夹杂着扑克脸身上的气息,那是一种说不出的气味。当俞悦多年后回忆起来,闭上眼睛,似乎仍然可以闻到,当晚,海风夹杂着扑克脸身上淡淡的香气。 风声远了。 当俞悦回神过来,扑克脸已经不在了。她心里的怅惘没来由地涌上来。海风更盛,海水翻涌。俞悦裹紧扑克脸的羽绒服,羽绒服上残留着扑克脸微弱的温度,她竟觉得有些怀念和眷恋。再一次将羽绒服裹得更紧,往回走去。 一夜无话。 第二天,天气一场恶劣。狂风大作,夹杂着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打在钢化玻璃上,如同老天在向这出海的人发泄心里的怨恨。所有人聚集到扑克脸的房间,小小的房间里顿时变得非常温暖。扑克脸已经换好潜水服,外面套了俞悦刚送还回来的羽绒服,坐在床边的沙发里。 其他人或坐或站,面带愁容。 “天气这么差,你们还要下海吗?”卓凡忍不住首先问道,透着担心。 老蒋巴不得天气一直这么恶劣,他们或许可以因此打道回府。想到这里,他看看扑克脸已经换好的衣服,叹了口气,对卓凡说道,“海面天气恶劣,但海底却很平静。” “可是你们要怎么才能潜下去?”卓凡提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他刚说完,几乎所有人都看着他。 “我先下去。把绳子牵引下去,如果你们要下海,就顺着绳子下来。” “你知道这有多危险?”卓凡为扑克脸执意在这么恶劣的天气下海感到不可思议,“说不定这暴风雨很快就停了。” 扑克脸摇摇头,眼神里尽是担忧,“出海之前,我听过预报,这次的风暴不会那么快结束,最少要持续一周。” 卓凡不说话了,他知道一周意味着什么。他们只准备了一周的食物和水。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说?”阿慎责备道,“你这是要拖着所有人跟你送死吗?” “你什么意思?”老蒋反驳,老蒋知道扑克脸着急的原因。在这个不属于他的世界,他的身体在衰退,他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时间。“如果你们不愿意下海,就我和扑克脸下。在船上很安全。” “是啊,幸好我准备了一条大船,不然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了。”阿慎不依不挠。 “是啊,多谢你!”老蒋越发没有好气,扑克脸的不学无术和肆无忌惮,早就已经让老蒋厌烦至极,“你以为你怎么可以借到这条船,还不是因为……” “老蒋,别说了。”扑克脸轻声制止。他低着头,慢慢说道,“因为我身体的原因,让大家冒险了,很抱歉。”他抬起头,看着俞悦说道,“你和阿慎就留在船上吧,我和老蒋下海。”扑克脸说完,朝老蒋点点头,取过放在角落的背包,就往门外走。 第二十九章 怀疑 “你故意的?”老蒋担忧地看着站在船桅边整装的扑克脸。 扑克脸戴着面具,更是一点表情也没有,自顾自把缠绕的绳索解开。漫天狂风大作,暴风雨豆大的雨滴打在他们身上,耳边尽是雨水噼啪声,老蒋的声音消散在风雨里。 “你是故意的?!”老蒋放声大喊,混乱中抹抹脸上的雨水,一把把扑克脸拉到檐下。“你明明知道这样的天气不能下海。”老蒋愿意在众人面前力挺扑克脸,私下里却要对自己的想法负责,和扑克脸要一个理由。 可是扑克脸像是根本不打算给出这个理由,来让老蒋心安。就连扑克脸也对自己的行为感到困惑,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在异变磁场下坚持不了多久,或许刚下海就不行了,也或许可以坚持到上岸。现在暂时离开,才是对所有人都好的抉择。只是扑克脸不能离开,他的身体即使承受痛苦,这样的痛苦依旧提醒着他,他距离他的答案很近,只要他向海底游下去,就可以得到解决这一切混乱的办法。 “是因为俞悦吗?”老蒋平静地说,正中扑克脸的另一层心事。“她是不是已经有点怀疑了?”所以你才要表现地这么不像阿慎。 从前的阿慎,一切以大局为重,不会做出这么疯狂的不顾后果的举动。可是现在,他顾不得这么多。 “我不是阿慎。”扑克脸冷冷地低声说,雨水在他脸上流下,至始至终他都没有伸手将脸上的雨水擦干,脸上生冷平滑的触感只会让他更加厌恶此刻的自己。 呆立很久,老蒋叹了口气,还想说什么但终究没说,只说了简单的两个字“走吧。”随后捡起甲板上的绳索,将绳索的一段系在自己腰部,“我先下,然后你顺着绳索下来。”说完,走到船边做热身。 扑克脸现在是进退无路,按照他的性格,他原本应该和众人暂且离开,再挑个时间下海。可是一时冲动在俞悦面前做出这样的举动,无论如何都只能硬着头皮下海。唯一需要祈祷的,是海底下风平浪静。 风刮的更猛烈了,打在船舱玻璃上,发出呜呜的恐怖的风声。云层在头顶疯狂翻卷碰撞,轰隆轰隆声不绝于耳。一道猩红色的闪电如利剑般刺破厚重的云层,劈向海面。 噼啪!俞悦从船舱里走出来,左右看看,都没有看到扑克脸和老蒋的身影。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跟出来,明明自己对扑克脸并不熟悉,心里却很是在意扑克脸的情绪,也许是担心他的身体,也许是对他能够用这样的方式阻止阿慎下海表示感激,也许……是她自己也说不上来的原因。她沿着船舱外的廊檐下往前走,雨越下越大,廊檐下早就被雨水打湿。船体在翻腾的海浪里颠簸不已,她走地急了,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好不容易抓住窗台的扶手站稳了,却听到一个声音,“你是故意的?”老蒋的声音,带着愤怒。 他在生气什么?俞悦心想着停下了脚步。仔细听着。 空气里除了风声雨声再也没有其他声音了,俞悦扶住窗台的手指渐渐用力,雨水湿滑的触感在她指尖冷冽地蔓延。终于,她听到了下一个声音,“是因为俞悦吗?” 因为我?什么意思?俞悦脑袋轰地一声,霎时间心乱如麻,根本来不及思考就听到下一句话。 “她是不是已经有点怀疑了?” 除了风雨声还是风雨声。 “我不是阿慎。” 她听不到任何声音了,她站在廊檐下,像一尊雕像,不能思考。脑海里缠绕着老蒋的这几句话,像藤蔓植物一样,在她脑海里疯狂蔓延生长,生长到她脑海的每一个缝隙,覆盖了她所有记忆。 俞悦转过僵硬的身体,慢慢往回走。雨下地更大起来,打在她一边的肩膀上,身体几乎凉透了。 “怎么回事?”玛依莎看到俞悦愣愣的回来了,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半个身体都被打湿,雨水顺着头发滴在她脸颊。“怎么出去一会就湿成这样?”玛依莎赶忙取过毛巾来帮俞悦擦干。 “阿慎呢?”俞悦机械地问,她指尖微蜷,浑身上下只有手指有一点知觉。 “他和卓凡回自己房间了,说是反正接下来也没事做。”玛依莎一边帮俞悦擦干一边把头往门外探了探,“他们真的下海了?” 俞悦勉强嗯了一声。 “这么大风大雨的,那么危险,也不知道扑克脸为什么一定要下。”玛依莎叹了口气,“我一直觉得,扑克脸是很有大局意识的人,怎么这次这么冲动。” 玛依莎的话伴随着窗外轰隆隆的雷声打在俞悦心头,她浑身一颤,险些站不稳。 “你没事吧。”玛依莎扶住俞悦,察觉到俞悦整个人都不对,脸色苍白,眼神暗淡。她有点害怕,连喊两声俞悦的名字俞悦也再没有反应。她觉得不好,把俞悦扶到椅子上坐下,紧张地叮嘱了两句让她等一会儿,自己就跑到阿慎处。 俞悦整个身体的力气像是被抽离了,迷迷糊糊也不知道坐了多久,清醒过来的时候,耳边依旧回荡着老蒋和扑克脸的对话。扑克脸的声音略带沙哑,却让俞悦觉得有些熟悉,在嘈杂的雨声里,传来的扑克脸的声音……俞悦反反复复地回忆扑克脸说的那句话,夹杂着雨声传到她耳朵里的那句话,雨滴哒哒哒哒急促的声音慢慢地敲开了她记忆深处紧闭的门。 “阿慎……”她浑身一颤,立刻清醒过来。 玛依莎急急忙忙地找到阿慎,阿慎正躺在床上,翘起二郎腿,闭目琢磨着什么。突然听到玛依莎叫他,被吓了一跳。“叫什么,被你吓死。” 玛依莎跑地上气不接下气,根本顾不上休息,只微微喘了几口气,就立刻拖着阿慎往外走。 “怎么了?你这么直接地闯进男人的房间,又这么直接地抓着我的手,这样好吗?” “别说了,俞悦不对劲。”玛依莎不容阿慎再跟她嬉皮笑脸地开玩笑,直截了当地说。 “什么不对劲,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听到这里,也不用玛依莎拖了,他径直往玛依莎房间里来。 “人呢?”阿慎站在门口,环顾房间一周,奇怪地回头看气喘吁吁跑回来的玛依莎。 “就在房间里啊。”玛依莎冲到房门口,指着椅子说道。这才发现房间里已经空无一人。一切维持原状,像是俞悦根本就没有来过。 “我去她房间看看。”阿慎还没说完就跑开了。玛依莎楞了一下也跟在阿慎后头。俞悦的房间在玛依莎隔壁的隔壁,中间是卓凡的房间。玛依莎路过卓凡房间的时候,卓凡刚从门口出来。玛依莎急切的神情让卓凡觉得很奇怪,“怎么了?” “俞悦不见了。” 卓凡吃了一惊,跟着玛依莎来到俞悦房门口,推开门,见阿慎扫视了一圈房间,走到床头的行李箱上,左看看右看看,像是在找什么。他逐渐把寻找的范围扩大到整个房间,绕着房间仔仔细细地找。 “你在找什么?”玛依莎忍不住问。 这时候,阿慎把俞悦角落里的行李箱取出,调准密码打开密码锁,打开行李箱。 行李箱里的东西完全暴露在阿慎和玛依莎面前。阿慎坐在行李箱边,抬头问玛依莎,“她有没有说什么?” 玛依莎皱着眉头摇摇头,接着又想了想,再摇摇头,困惑道,“没有啊,她什么都没说。” “你再想想,这海上她能去哪?” “那就奇怪了……”阿慎眉头深深地皱起来,借着他抬起头来,“她的潜水服和下水的装备不见了。” 卓凡顿了顿,就往甲板上跑。暴雨如注,雨水打在他脸上,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用手挡在自己额头上,企图挡开一些雨水,眯着眼睛,狭窄的视线范围内,他看到船边站着一个暗青色的消瘦身影,直挺挺地站在船边。 “俞悦,俞悦……”卓凡在雨中跑地飞快,大声喊起来。只是周遭的声音太大,消抵了他用尽全力的喊声。 俞悦站在船边,从甲板上抓起一边绑在穿栏杆上的强力登山绳,慢慢滑下水。 扑克脸顺着绳子往下游,从浪飞水卷的海面沉入海里面,才发现海水下面的平静。就好像全世界一齐安静下来,满目深蓝的水,浸润在身体周围,柔和地浑身舒展开。 扑克脸在海水里翻了个筋斗,仰头看到头顶暗淡的光照下,什么东西正朝自己的方向游来,速度很快。他松开绳子,稍稍游开一些,想避开那个快速而来的生物。当他还未来得及避开,自己的手已经被抓住。手心传来的温度和触感告诉他来人是谁。 扑克脸松开俞悦的手,对着她指了指头顶的海面,示意让她下去。俞悦带着氧气罩,倔强地摇摇头,继续顺着绳子往海底潜下去。 老蒋在墓顶看到有人潜下来,以为是扑克脸,结果发现同时下来的有两个人,仔细一看才发现除了扑克脸,俞悦也跟着下来了。他看看扑克脸,转身把身上的登山绳解下来栓到珊瑚石上。 所有的交谈都在无声中用手势进行。隔着氧气罩,俞悦看着扑克脸,不自觉落下泪来,眼泪落在海水里,立刻溶解,消散,无影无踪。只是俞悦的情绪却难以排解。她跟在扑克脸身后,望着扑克脸的身形和游泳姿势,本能地跟着他找到了墓室的入口。 她知道,阿慎和老蒋曾经下过这个墓,那是在大二那年,他和老蒋第一次决定要一起下个海底墓。当时的阿慎和老蒋已经取得了潜水证,而她,才学会游泳没多久。她在香港等了一个星期,才收到阿慎和老蒋上岸的消息。事后,阿慎没有对她讲过任何有关于墓室的事情,她也渐渐忘记了这件事。此刻,头顶探照灯的光亮下,她跟在阿慎后面,慢慢地靠近这个巨大的,犹如沉睡中的怪兽一般的墓室。 一直游在前面的老蒋在盗洞口突然停下,头顶的探照灯的冷光射进黑漆漆的墓室,他看了一眼,浑身因为冰冷有点颤抖。他回头拦下扑克脸,指指扑克脸身后跟着的俞悦,似乎在询问扑克脸是否一定要带俞悦下墓。 俞悦好不容易到了墓室口,她心里的疑问还没有解答,当然不愿意就这样回去。不等扑克脸上前阻止她,她已经率先绕过老蒋游进墓室。 游进墓室的一刹那,俞悦被漆黑包围。她曾经在月光族的迷宫里感受过这种浓地化不开的黑暗。不同的是,这里的黑暗还伴随着切肤的冰冷,隔着潜水服,她的身体明显感觉到墓室里要比外头冷很多。海水里冷地单纯而柔和,将她周身包裹起来,一点一点渗进皮肤。墓室里的冷就如严冬里肃杀的冰雪,一下子刺进皮肤凝进血液,让她失去了身体机能的知觉。 她双手交握抱在胸口,试图得到一些温暖,但周身都凉透了。 这时候,老蒋从她身后超过她。她一回头,见到扑克脸正游在她背后,老蒋和扑克脸一前一后,将俞悦保护在中间,往纵深游下去。三束冷光在墓室里静静地射向前方,犹如漆黑冬夜里,海上的灯塔发出的灯,无声地为他们指示方向。 老蒋落在一块巨石平台上,指指脚底下。俞悦低下头,任由额头的探照灯把光照进老蒋脚边的一个洞。老蒋手忙脚乱地乱舞一通,透过氧气罩的表情惊恐不已。 俞悦落下后不久,扑克脸就落在她身边。俞悦视线留在那个黑色大洞上的同时,也暗暗留意扑克脸的举动。 老蒋还乱七八糟比划一通,俞悦完全没办法从老蒋的手势里分辨出他要表达的意思。扑克脸倒好像很快明白了过来,对着老蒋点点头。 老蒋不再彷徨,顺着洞壁,往下面另一个墓室游去。 第三十章 不廷胡余 通过那个漆黑的洞口,老蒋他们率先进了一个墓室。在墓室里绕了一圈之后,发现这个墓室很大,大约有几十平米。墓室里空无一物,除了在四个角落里放了四个大瓮,每个大瓮面上长满了青苔,细小的海洋生物寄居其上。 转了一圈之后,老蒋对这四个大瓮产生了好奇。他刚才进来之前就发现,上次他们下海的时候,没有进过这个墓室,所以他再三比划,就是想告诉扑克脸这一点。扑克脸显然也在第一时间根据位置发现了这件事,当下决定要进来看看。 老蒋围着其中一个大瓮游着,朝扑克脸和俞悦无声地招手,使劲摇头晃脑,头顶探照灯的灯光晃动,成功吸引了正在墓室中央休息的扑克脸和俞悦的注意。扑克脸和俞悦头顶上的探照灯齐齐打过来,往这边游来。老蒋攀到瓮口,探头从狭小的瓮口往里看。这不看还好,一看简直吓出一身冷汗,那巨大的瓮里,盛放着的不是其他东西,而是一颗颗人头。那些人头似乎经过特殊的处理,并没有腐烂,而是干瘪了。经过一段时间被水泡着之后,人头上的腐肉膨胀变形,上面生长了水生蛆,在头颅之间爬行。 隔着氧气管,老蒋似乎闻到扑面而来的恶臭,他为力直翻酸水,脸色苍白地立刻往后游去,贴在墓室的墙壁上,护住氧气管大声喘气。在这注满水的墓室里,扑克脸只看到老蒋忽然往后游去。他一下子拦住了正好奇地往那口大瓮游过去的俞悦。 扑克脸朝俞悦摇摇头,然后自己慢慢靠近那口瓮,冲里面望去。尽管扑克脸已经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但还是抑制不住看到那景象后的恶心,本能地抬起手来捂住自己的嘴巴,却碰到戴在脸上的氧气管。他抑制住恶心,回身把俞悦带到老蒋身边,对老蒋点点头,转身往黑暗里再次游去。 扑克脸先后查看了角落里的其他三个瓮,发现这三个大瓮里都是这样的东西,不禁一阵森冷气息袭上心头。他记得,大二那年,他和老蒋下到这个墓里,根本什么都没发现,怎么这一次,一下墓,就发现了这么恐怖的东西。要是只有他和老蒋两人,还能勉强往下面的墓室里去,可是这回,到底还带着俞悦。不知是不是因为担心,他察觉到一丝危险的气息。 他重新游回到老蒋和俞悦身边,拉起俞悦的手,就往盗洞口游去。俞悦挣脱不已,只能乖乖跟着扑克脸上去。两人停在墓室顶上的盗洞边,扑克脸指指头顶的海面,表情严肃不已。他要让俞悦上去,只要俞悦在这里,他就不可能心无旁骛地继续往下面的墓室而去。根据他的判断,这个墓室应该是墓室的一个侧墓室,侧墓室一般用来放陪葬品,多是玉器金具之类的。可是这个侧墓室里,放的竟然是这些东西。 扑克脸下定了决心,要让俞悦回去。于是两人站在墓室盗洞口一动不动。扑克脸开始回想当初对这个墓室结构的描摹。这个墓室呈一个简单的长方形,最前面的那个房间是前墓室,那里是他们第一次下墓时下去的墓室,前墓室分上下两个,两边分别有左右两个耳室。根据扑克脸的回忆,那次他们从左耳室下去,左耳室里有一个青铜灯台的长明灯,他调整了长明灯而掉下了左耳室下面的房间。而老蒋,在不经意间,进到了前墓室,看到了前墓室里的人鱼干尸…… 想到这里,他把思绪拉回来看着俞悦。俞悦站在他面前,平静地看着他。扑克脸不敢看俞悦的表情,所以没有将探照灯打在她脸上,而是越过俞悦的肩膀,直射到俞悦背后。 扑克脸再一次指指头顶的方向,俞悦再一次摇摇头。俞悦此刻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她无意中听到扑克脸和老蒋的对话,让她原本有些怀疑的心更加动摇,她顾不上许多,她为了证实自己心里的想法而来。只是这想法太荒唐。 她摇摇头,异常坚定。 扑克脸咬咬牙,游到俞悦面前,摘下了俞悦的氧气管,没等俞悦回过神,三两下卸了俞悦的氧气筒。 俞悦没想到扑克脸会做出这种举动,混乱之下竟忘了憋气,一连呛了好几口水,痛苦地双手在水里乱抓乱舞。扑克脸抓住俞悦的手,就往海面飞快游去。 过了很久,俞悦抬头看到头顶的亮光,用尽全力挣脱了扑克脸的手。她因为呛水嗓子干疼地厉害,却不愿意因此而妥协,她相信扑克脸即使摘了她的氧气管也只是吓唬她。她转身重新往墓室游去。 刚才的剧烈拉扯让扑克脸身心俱疲,他在水里大口喘气,只为平复他因为担心俞悦而产生的焦虑和紧张。血脉的喷张让他身体里的血气不断上涌,嘴里冒出一股难以抑制的腥甜气味。他深吸两口气,平心静气地去追俞悦。 俞悦已经率先游到老蒋身边,老蒋一看俞悦没了氧气筒,再看探照灯光下,游向他们的扑克脸手里拎着另一副氧气筒,心里明白了大半。俞悦在水里憋了一分多钟,整个人就像一个不断向里面充气的气球,就要憋不住爆炸,她趁老蒋看向扑克脸的间隙,立马摘下老蒋的氧气管,塞到嘴边大口大口吸了几口氧气。转身向那口大瓮游去。 老蒋猝不及防,到底成功憋住了气,这会儿,却见俞悦往角落里去。俞悦并不是心里软弱的人,经过阿慎的失踪,到后来重新出现,心里的大起大落从未停止过。即使现在,她为了证实心里那千分之一的猜测,她可以不顾生死,没有了氧气筒,也要看清楚扑克脸不愿意她留下来的真正原因。老蒋来不及阻止俞悦,探照灯照在俞悦的脸上,她脸上坚毅的表情近乎无情,只见俞悦已经趴在大瓮口上朝里看去。转瞬间,俞悦睁大了眼睛,口中冒出大串大串泡泡,她手一松,整个人向下沉。 扑克脸一直没有停下,他很快游到俞悦身边,抱起她,将氧气管塞进她嘴里。俞悦慢慢睁开双眼,那大瓮里的东西,比她任何一期《仙境迷踪》的主题都要令人颤栗。扑克脸心疼地看着她,他从前对于考古学的理解,只有埋在地下或水下的墓室,墓室里的机关,棺椁,棺椁里的干尸,这些都是时间遗留下来的宝藏,他可以通过考古研究,看出墓室主人的生平。他从死人的墓室里,看到的是活人的生命,历史的证据。 可是现在,他有些迷惘了。那大瓮里的人,陪葬的人,究竟是为了什么原因,要被做成这样。他不是不知道这些都是什么——人彘,传说古代的一种酷刑,曾经分别施加在西汉戚夫人和唐代萧淑妃的身上,她们因为受到皇帝宠爱而遭受妒忌,死后被人做成人彘,不得善终。这样决绝不留余地的陪葬手段,必然使这个墓室咒怨四起,凶险万分。可能这就是“百鬼之匣”的真正面貌吧? 扑克脸的心猛地一颤,握着氧气管的手颤抖着就要松开。俞悦已经恢复平静,她抓住扑克脸的手,呼吸着氧气,落到墓室地面上。 老蒋游到扑克脸身边,看着扑克脸重新将氧气筒背到俞悦身上,扑克脸已经打消了让俞悦回到岸上的想法,如果这里有危险,那他就算拼了最后一点力气也要保护她,这是他从前一直做的事,现在也理所应当这么做,不会因为任何原因有所退却。 老蒋灯扑克脸收拾妥当,看看自己身上氧气筒的氧气含量,他的还剩大半,可是扑克脸和俞悦经过刚才来回折腾,氧气比他少了许多。他拍拍扑克脸的肩膀,指向黑暗里的方向。探照灯移动到的位置,出现了一座石门。石门嵌在石壁上,缝隙很小,如果不是门上的浮雕很特殊,扑克脸和老蒋他们根本不会发现那是一道门。 门上的浮雕,雕刻一个人,扑克脸慢慢移动头上的探照灯,灯光打在墙上,慢慢照出壁画上的人的完整面貌。 只见这个人身材瘦弱,却面容清奇,脸上好像有浅浅的温和的笑容,那笑容有一种魔力,似乎足够让人沉醉其中,无法自拔。老蒋用胳膊肘捅捅扑克脸的手臂,用两只手在耳边飞快地比划,又指指着门上的雕刻。扑克脸看向老蒋手指的方向,只见探照灯聚光处,在那人的耳朵两边,分别盘绕这两条蛇。扑克脸愣了一下,眉头微微皱起,他将头上的灯光慢慢移动到雕像的脚下。扑克脸原本悬着的心突然落了下来,果然不出他所料,这人的脚踝处,也分别盘踞着两条大蛇。 老蒋在扑克脸脸上看到一副全了然于心的自信,知道扑克脸已经明白了那个雕像的意义。只恨他们在水里没办法自由交流,不然老蒋肯定现在就会把这一切都问清楚。他不耐烦地比划了一下,向门游去。扑克脸和俞悦紧跟其后,扑克脸早就料定现在他们所在的,是左耳室,若是打开这个门,他们所在的地方应该就是主墓室了。扑克脸在石壁上上下摸索,很快找到了位于雕像做耳边的蛇头是一个可以活动的开关。扑克脸用力将蛇头往下掰。只听咔嚓咔嚓的声音,是巨大墙体内发出的机关声。三人往后游远一些,面前的石门在微弱的探照灯光柱下缓缓往上开启。 巨大的水流冲力带动他们三人涌进主墓室,当他们狠狠地被砸向地面的同时,身后的门已经关上。 “什么鬼!”老蒋因为被摔浑身疼痛,摸摸因为湿透而冰冷身体,才发现身边的俞悦扶着扑克脸坐起来,扑克脸推开俞悦的手,客气地说了声,“谢谢。” 俞悦有一瞬间的尴尬,勉强找出理由,“你身体不好……” 老蒋心里暗笑,为了不让这两人继续尴尬,他赶忙找了个话题,说道,“外面是怎么回事?” 扑克脸坐起来,环顾了这个墓室一周后,慢慢解释道,“你还记得我们原来下来的那个盗洞吗?” 老蒋猛拍了一记大腿,“我说呢,肯定不是这个对吧?我刚才在那个洞口跟猴子一样手舞足蹈,你们俩也没睬我,所以只好从这个盗洞口下来。”老蒋微微压低声音,像是怕惊醒什么似的,“这没关系吧?” “没事。”扑克脸没有放在心上,他想的是另一件事,“要证明,这里是百鬼之匣,其中的一个。” “怎么证明?”老蒋登时变得严肃起来,看了看坐在边上,若有所思一言不发的俞悦。“俞悦,你这么聪明的人,也不说说你的意见吗?打算吃白食?” 俞悦被老蒋逗地噗嗤一笑,“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还下来了?”老蒋凑到俞悦跟前,“你告诉我,我保证帮你保守秘密。”边说着,余光还不忘瞥瞥扑克脸。 扑克脸跟没事人一样,心里早就翻腾像烧了开水的锅。制止道,“你不是想知道这个墓室是怎么回事吗? “你肯不兜弯子直接告诉我了?”老蒋像是得逞一样,问道。 扑克脸慢慢说道,“其实我们刚才在的那个墓室,是主墓室边的左耳室。原来我们下来的那个盗洞,位于前室上面,所以我们当时,主要是在前室以及它的左右两室里。” “我以前检查过,这个慕斯除了那一个到洞外,没有其他盗洞了。” “这也是我惊讶的原因,别人都以为,这个墓室跟其他墓室一样,所有房间都是连通的,但是这个墓室不是,前室和它的左右耳室,是单独的,而我们现在在的主墓室和其左右耳室又是独立的,或许这后面,还有三个独立的房间,只是为什么会这样,我也不知道。” “那墙上的那是什么?那可真是越看越诡异,还有那四个瓮,根本太恶心了。” “那应该是不廷胡余。” “什么东西,什么不廷胡余?”老蒋不解,这个名词在老蒋那里根本一点印象都没有。 扑克脸停下来,说道,“你知道《山海经》吗?不廷胡余,是《山海经》里写的南海的神。” 第三十一章 海蛇难 扑克脸从潮湿漫水的地面起身,只见这个主墓室巨大无比,探照灯照射到的地方,根本看不到头。 “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墓室有点奇怪?” “什么奇怪?”俞悦想要取下氧气管,带着氧气管说话不顺溜。 扑克脸却阻止,“带着氧气管吧。”说完他继续解释道,“这个墓室里面原来是密封的,一点水也没有,就我们进来之后才通了水。”扑克脸淌淌漫到脚踝的水,他的脚因为冰冷而没有了知觉。他看看俞悦,“也就是说,如果这个墓室已经存在了几百年,那这里面就密封了几百年。” 俞悦和老蒋明白扑克脸的意思,长期密闭的空间,活物根本不能长时间地生存。 “那那个大缸里的人头到底是怎么回事?”老蒋想到刚才看到的景象,不自觉又浑身哆嗦起来,“到底是什么人这么残忍,竟然用这些人做陪葬?” 扑克脸沉吟着摇摇头。 “还别说,幸好我们是从这个盗洞下来的,要是从上次那个下来,根本找不到这里。”老蒋说着走到墙边,背靠在墙上,想要休息一下。当他刚靠到墙上的时候,只觉得背上冰冷滑溜,什么东西一下子从他背上滑过去了。老蒋浑身汗毛倒竖,忘记了惊叫。整个墓室安静之余,老蒋听到自己的心扑通扑通扑通狂跳,几乎跳到他的嗓子眼里。他怔怔地回头,头上的探照灯打在墙壁上。墙壁是普通的青石墙壁,因为长年在水下,墙壁潮湿,泛着水汽。老蒋用探照灯照了一大片区域,却什么也没发现。 “你在看什么?”扑克脸攀住老蒋的肩膀问道,老蒋吓了一跳,几乎跳起来,“哎哟,我的妈呀,吓死我了。”他抚着胸口做惊吓状,整个肥胖的身体因为惊吓而略略颤抖不已。 “老蒋,你在害怕什么?”俞悦刚问完,只觉脚踝处什么东西顺着她的皮肤滑过,在她脚踝裸露的皮肤上留下冰凉的触感。她不禁“啊!”地一声尖叫起来。 “你也感受到了?”老蒋的话带着哭腔,“我就说这个墓室邪乎地很,耳室里不是放陪葬品而是放人头,还是东南西北四个方位,显然是要镇住什么更恐怖的东西啊。”老蒋背死死贴在墙壁上,他不是胆小的人,如果他知道他即将面对的是什么,无论是多恐怖的东西,他都可以坦然面对。老蒋唯一不能接受的,就是未知的恐惧。他感觉到自己背紧紧贴在墙壁上,墙壁上的苔藓有着毛茸茸的触感,抵在他背上痒痒的。 “老蒋,刚才扑克脸也说了,这里面密封了这么些年,不可能有活物存在的。”俞悦想要安慰老蒋。 “不是活物才更恐怖好不好?”老蒋用眼睛瞟了几眼四周的黑暗,“不应该有活物的地方却有了活物,这才是最恐怖的。” 扑克脸从刚才起,就没有理会老蒋的恐惧,唯一能消除他们恐惧的方法,就是找到惹得老蒋害怕的东西,可是他看了一周,什么也没看到。就在他也束手无策的时候,他几乎冰冷无感的脚踝处,没在水里的皮肤上,有什么东西一点一点将他的脚踝包裹。没有用力的迹象,只有覆上他皮肤的一圈又一圈的冰冷。 “老蒋,你要不要这么夸张?”俞悦劝说老蒋无果,哭笑不得的时候,只见一道光,刷地从她眼前一闪而过。她本能地朝光源看过去,只见扑克脸正仔仔细细地盯着自己没到脚踝处的双腿。他脚上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 “你在看什么?”俞悦不解,随即又问道,“你也感觉到了?” 老蒋颤抖地更厉害了,“到底是什么东西,完全看不见。”说完,整个人连带着他身上的肥肉,一起筛糠似地抖起来。 俞悦调侃老蒋的时候,心里的恐惧少了大半,没想到扑克脸也和她一样,顿时有点不太好。她赶紧朝她脚边四周看了看,灯光照在水里,透过浅浅的水看到脚底的青石板,在灯光下水波晃荡,水里依旧什么都没有。俞悦略带疑惑和害怕向扑克脸递了个眼神。谁知扑克脸根本不打算搭理她的情绪,伸手抵在自己的唇边做出噤声的手势。 “你干嘛?”老蒋声音颤抖,含着的氧气管几乎要从嘴里脱落,他赶忙伸手扶了扶。话没说完被俞悦生生瞪了回来。 三人就这样,盯着自己的脚边等待着,看了好一会儿。周围安静极了,什么声音也没有,老蒋从刚才一直保持着半蹲半弯腰的姿势,僵硬着不敢动,十分钟过去,他再也坚持不下去,“怎么回事,屁都没有。” 扑克脸抬起头沉思起来。俞悦也抬头看看老蒋又看看扑克脸,“会不会是我们自己感觉错了?” “小姐,如果是我一个人感觉错了那倒还好,现在是我们三个人,都感觉到那个……那个冷冷的滑滑的东西。”老蒋四周看了看,头顶的探照灯在墓室里来回扫了几遍,老蒋小心翼翼地说,“这么邪门的地方,会不会有什么脏东西?” “脏东西?”俞悦不明白老蒋的意思。 “脏东西就是那种……” 老蒋话说了一半,只听俞悦又轻轻尖叫了一声。俞悦踮脚跑到扑克脸身边,一下子死死抓住扑克脸的手臂。“又来了,又来了。” 扑克脸自然地拍拍俞悦的手背,安慰说,“别怕。”扑克脸的声音轻而镇定,像是夹带着桂花香气的秋风,在俞悦慌乱的时候,一下子让她平静下来。俞悦看看自己抓住扑克脸的手,每个手指关节弯曲到完全自然的弧度,就好像自己的那双手对这手臂已经分外熟悉。她勉强将自己的手松开,微微一笑表示歉意,心里竟然有了一丝失落。 “都把头抬起来。”扑克脸说话了,“不要把光照在水里。”说完,扑克脸关上自己头上的探照灯,蹲下去,把手没入到水里。 “你这是……” 俞悦“嘘”了一声,示意老蒋不要说话,然后把头抬起来不去看蹲在下面的扑克脸。 所有人都不再说话,屏住呼吸,静静地等扑克脸做些什么。可是扑克脸只是蹲着,让自己的一只手没入水里,他的指尖触碰到青石砖,手上温热的温度在冰冷的水里温度渐渐下降,他可以感觉到水的冰凉一点一点渗进他皮肤骨骼,可是这水的冰凉是温和而缓慢的,他在等待的,是那切肤的冰冷,比这水更凉的。 就在这时,他的手腕处,凉意缓慢而深刻,一点一点顺着手腕滑到他的手掌,指尖,再从指尖缠绕蔓延回他的手腕。扑克脸闭上眼睛,把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手腕处,他明显感觉到那东西并不是滑腻的,而是带着一丝温柔的粗糙,盘踞在他手臂的动脉处,一动不动。像是在汲取扑克脸的体温一般。 扑克脸猛地将手握住,那东西就在他手里疯狂扭曲缠绕,原本温柔的滑行变成疯狂的律动,在他手心里盘绕挣扎。扑克脸打开头上的探照灯,与此同时听到俞悦和老蒋传来的低呼。 “这是什么?”俞悦问道,只见在扑克脸手上盘绕的东西像极了蛇,只是比蛇更长,身上黑一道白一道。 “这……应该是海蛇。”扑克脸说道,没等扑克脸再说话,老蒋猛地拍落扑克脸手里的海蛇,海蛇噼啪一声落到浅浅的水里,吐出一道猩红的舌,挣扎了两下游走了。 “一般的海蛇都有毒。”老蒋解释道,他手下有人就曾被海蛇咬伤后中毒身亡。他见俞悦疑惑着不相信的样子,赶忙提高了声调,说道,“真的,我以我福龙帮帮主的人格担保。” “福龙帮帮主?”俞悦说了一半的话戛然而止,此刻的她不禁想到,如果阿慎在这里,恐怕又会和老蒋斗起嘴来。将近半年和阿慎的重新相处,俞悦几乎已经完全相信,陪伴她走过这半年的人就是真正的阿慎。她有了一瞬间的迷惘和犹豫。 “俞悦,你怎么了?”扑克脸忍不住问道,他手上还残留着海蛇缠斗的腥臭味和海蛇身上的黏腻体液。他把手伸进水里洗干净。 “幸好它没咬你,不过你说这里本来是密封的,也没有水,怎么会就有海蛇呢?”老蒋疑惑地问道。 “应该是和我们一起冲进来的,海蛇是冷血动物,刚才在耳室里,温度没有那么低,这里面的温度显然要比外面低得多,应该是海蛇感受到我们的体温,所以才靠近我们。但他们又对灯光很敏感。” “难怪我们怎么都没有看到他们。”俞悦总结说。复又看看脚底下黑黢黢的海水。海水延伸到她看不见的地方,她突然瑟缩地颤抖了一下,“你不说还好,你一说这里还真是挺冷的。” “别管了,我们先往前走。”扑克脸整理了一下背上的行装,“我想那些海蛇虽然有毒,但并不是要攻击我们,不然刚才我肯定已经被咬了。” 老蒋担忧地点点头。突然,他听到脚下面的水面传来轻微的水声,“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扑克脸直觉不好,和俞悦沉心静听,只听到水里传来细微的哗哗声,像是什么东西在水里飞快地游来游去。 “不会还有什么东西吧?”老蒋哭笑不得,“这墓室里还真是鱼龙混杂。”说完低下头用探照灯扫视水面。只见远处的水面泛起一道又一道水波,水波向两边荡漾开去,有什么东西以极快地速度朝他们而来,速度之快,老蒋根本看不清那是什么。倒是扑克脸,突然严肃地说,“是海蛇!” 老蒋松了口气,“海蛇啊,没关系,他们又不咬人。” 此时俞悦也看到了那荡漾开的水波,水波非常开阔,直觉不好,“不对,你们看,那海蛇不止一条。” “他们是冲我们来的。”扑克脸冷静地有些异常。 “而且他们不怕光了。”俞悦声音有些颤抖。 “这也太浮夸了,基因突变也不至于变地这么快吧?”老蒋简直哭笑不得, “你们有没有听说过,蛇是很有灵性的生物,可能他们是回来复仇的。”扑克脸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样子,让老蒋根本无从找出侥幸的理由。只能默默地念了句,“不会吧。”随即他看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急的水波,咽了咽口水,终于确信扑克脸说的都是真的。 “那我们怎么办?”三人都愣在当下束手无策,俞悦心里害怕,首先问道。 “别慌。”扑克脸说完就把俞悦拦在身后,猫起腰像是在做起跑的动作,双手张开迎在水面。 “他在干嘛?”老蒋颤颤地问道。水波近了,老蒋定睛一看,目之所及可以看到的海蛇竟然有十几条。 “扑克脸,我感觉,这些蛇可是来者不善,你要不要……” 老蒋话音刚落,扑克脸已经半个身子扑到水里,双手死死掐住了迎面而来的一条蛇。蛇在他手里扭曲了一下,不动了。 “这么多蛇,你杀了一条,剩下的可怎么办?”眼看那些蛇已经近在眼前,老蒋根本没有更多的心思去在意扑克脸的表情。 俞悦却看到了,只见扑克脸眼角露出了一丝笑意,这样的笑意莫名让俞悦觉得安心。扑克脸不知道什么时候手上已经握了一把军刀,他以极快的速度将军刀贯穿蛇身,蛇的血液从刀口流出,扑克脸一手手心鞠着血,送到俞悦眼前,“快,涂到腿上。” 俞悦二话没说,按着扑克脸的话照办。老蒋也赶忙凑过来,抹了血在自己的腿上脚上,这才安心地问,“是不是这样就好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水面已经恢复了平静。扑克脸将手上柔软的蛇身远远扔到角落,蛇身在空中打了两个旋,噼啪一声落入水中。 “怎么会这样?那些蛇不是要来攻击我们的么?”俞悦问道?隔着氧气管,她依旧可以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这些蛇之所以攻击我们,是因为我刚才让那条海蛇受了惊吓,放走了那条海蛇要来报复,我杀了他们的首领。我只是把这条蛇抓住,取了他的血,剩下的那些蛇当然明白我们不是好惹的,所以不敢近身。” 老蒋哈哈一笑,“原来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在自然界这些畜生身上也适用啊。” 第三十二章 主墓室 三人迈水前行,偌大无边的主墓室里,好像怎么走都走不到边界,只有头顶探照灯相互交错相映射进无边虚空里面的虚无感。 “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个墓室我们好像走不到头一样?”老蒋实在忍不住说道。 “我也感觉很不舒服。”俞悦生平怕蛇,刚才的蛇群起而攻之让她现在还心有余悸,“这个墓室,不像平常的墓室。” 扑克脸很想凭借自己拥有的知识安慰俞悦,他博览群书,几乎可以解释世上出现的所有问题。 然而这个时候,无论他怎么搜肠刮肚,也无论他怎么反复琢磨,得到的答案都是,这个主墓室很大,大到他们走了近十几分钟,依旧没有看到边界。可是,按着他们曾经看到的这个古墓室的全貌,这个墓室是一个长约千余米宽约几百米的规整的长方体。这样漫无边际地行走让扑克脸察觉到一丝说不出的异样,他心里冒出三个字,唯一可能的原因——鬼打墙。 “不会有鬼吧?”老蒋似乎也想到了这一层,他颤抖地说,“怎么跟前往月光族墓室的通道一样,怎么都走不到底的样子?” 扑克脸愣了一下,只听俞悦好奇地问,“什么月光族墓室?”他突然心里多了一层想法,这个想法像是积蓄了足够养分的种子,在所有条件都满足的一刹那,啵地一声,发出只有自己可以听到的生命的声音,破土而出,。 “别走了。”扑克脸猛然停住,微微皱起眉头说道,“我们往回走看看。” “什么往回走?” “走吧?”俞悦并不打算反驳扑克脸的建议,这么漫无目的地走下去让她感到害怕。在走下去和往回走之间,她愿意选择往回走。 老蒋还想说什么,话到嘴边他就咽了下去,“走吧。”他说,率先背过身往来时的方向而去。 将近二十分钟之后,扑克脸回到了他们原先的起点,他心里大大松了口气,到他们进来的门去找机关。 “你在找出去的机关么?”俞悦已经想到扑克脸这么做的目的,还是问了问以求确定。 “为什么要出去,主墓室我们还没看过。” “已经看过了。”扑克脸说道。声音显得异常冰冷,像是刚刚从无底的深渊里上来,不带一丝温暖气息。 “可是什么都没有。”老蒋急了,他曾经听人说过,这个海底墓室里陪葬着无数数不清的珍宝,价值连城。现在扑克脸这么告诉他,他一时无法接受,不禁有些气急败坏,“这里面不是应该……” 扑克脸平静地看着他,眼神里尽是不容辩驳,“这个墓室没有尽头。”扑克脸突然说道。 “什么叫没有尽头?”老蒋呆了,这是什么答案?可能再走一会儿就能走到头了,扑克脸怎么会告诉他没有尽头?“任何东西,都有尽头吧?” “不,世界上有一样东西没有尽头。”俞悦看了扑克脸一眼,深刻而明了,然后像是和扑克脸交换了很重要的信息似的,转头对老蒋说道,“时间。” “鬼扯什么,我们是在墓室里,跟时间扯个什么劲。”老蒋的声音有一丝犹豫,他微微退后两步,背贴在墙上,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俞悦和扑克脸。只见俞悦和扑克脸两人像是根本不在意老蒋一样,分散开来寻找打开门的开关。 “就是时间。”扑克脸边找边解释,“一路走了很久,我也想了很久,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个。”扑克脸停顿了好一会儿,连带着周围的空气也像是凝固了一样,带着焦灼难耐的情绪,堵塞在老蒋喉咙口。 “其实当时在妲己墓里,我已经有所怀疑。那个时候,我们在妲己的棺木里,发现了新鲜的狐狸血。后来根据端木宏所说,ss组织正在寻找的正是事界之门。事界之门,在物理学里面,是联通两个相互平行的世界的大门。可是,这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老蒋满腹疑惑,他已经快要跟不上扑克脸的想法了。这些年,扑克脸在考古学不断深造,所得的造诣早就不是老蒋这个被俗世困扰的人所能理解的了。 “如果,事界之门是联通两个世界的大门,那么狐狸怎么仅仅是做了空间移动,而不是从我们这个世界被传送到另个一个世界?”扑克脸想了想,搜肠刮肚,试图找出简单的解释方式,“还有一点,可以证明,事界之门并不是联通两个世界的大门。那是因为,高泽出现了。” 高泽准时出现在妲己墓的主墓室里,将依旧还残留体温的狐狸尸体带走,为了不让扑克脸一行人发现。他万万没有料到的是,狐狸受了伤,在棺木里留下血迹,让扑克脸有迹可循。 “那……又是为什么?”老蒋已经无法去思考这之间的联系,只觉得扑克脸的解释越来越复杂,然而,不管多复杂,他知道,这些都是扑克脸经过那么多长时间思考的结果,是扑克脸当下认为的,最合理的解释。 “这两个细节,都可以证明,ss研究的事界之门,不是连接两个平行世界的大门,而是,时间旅行。” “时间旅行?”这个词语老蒋并不陌生,他曾无数次地在书里、电影里看到过,甚至他和任何人一样,对时间旅行都有一个基本的概念。 “那百鬼之匣呢?你说过,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个百鬼之匣,这些百鬼之匣,有关于事界之门的线索。”老蒋察觉到自己心跳加速,“这个线索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扑克脸突然停下了,在他视线不经意转移的瞬间,他突然看到了另一个让他惊愕的东西。 随即听到俞悦的低呼,“那是什么?” “是棺木。” “主墓室里的棺木……”老蒋愣愣地说,他不知道这个棺木意味着什么,但是他知道,扑克脸或许可以从中得到一些启示,就像刚才,扑克脸说出的分析,到底还是可以让他心服口服的。 只听扑克脸疑惑地说了一句,“怎么在那里?”便往棺木边而来。到达棺木边,才发现这是个硕大的棺椁,整体用青铜打造,似乎可以容下三人的棺椁,几乎填满了整个右耳室。 “怎么这个棺椁会放在耳室里?”这里的一切都已经让老蒋无从适应,无论是陪葬品还是主墓室还是棺椁的位置,都与传统毫无一致。 “先开棺吧?”老蒋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期盼打开一个棺椁,棺椁厚重,也许并不是他们三人可以打开的。但他不禁感觉到,这个棺椁像是在召唤着他似的,无论如何他一定要打开。 扑克脸从背包里取出开棺用具,平摊在地面上,并用下巴指指老蒋,示意他前来帮忙。 老蒋将撬棒握在手里,任由扑克脸上下忙活,将棺椁外的紧固件卸除,刚想用撬棒之时,被扑克脸阻止,他摇摇头,“这太重了,根本撬不动。” “那怎么打开?”老蒋心想,都到了这份上,总不会半途而废吧,况且老蒋已经迫切希望打开棺椁,看看这所谓的百鬼之匣里面究竟藏着什么重要的东西,足够让扑克脸这么在意。 “打不开。”扑克脸再一次摇摇头。“即使有机关,也打不开。”这巨大的棺椁里面,会不会像左耳室里的大缸一样,让他们大为惊吓?一切都是未知。 老蒋退后一步,看着这巨大的棺椁,想要打开的情绪更加强烈起来,像是有一只千足虫,爬行在他心头,催促他赶紧将其打开,去看看里面的究竟。 就在这时,俞悦和老蒋看到扑克脸破天荒地坐在棺椁上,两人不禁都吓出一声冷汗。即使是最粗暴的土夫子,也不会坐在棺椁上,这是世代流传下来的盗墓界不成文的规定,。扑克脸明明知道这规矩,怎么还这么做? 俞悦退后两步,可以将扑克脸的一举一动看的清楚。这时,他突然看到,扑克脸整个身体都趴在棺椁的盖子上,而一只手已经探进棺椁里。 “那盖子上有什么……”俞悦提醒老蒋,老蒋也发现了这一点,已经不再劝扑克脸下来。而是默默地看着扑克脸趴在棺椁盖子上,像是在摸索着什么。 俞悦和老蒋使劲垫脚要网上来看,无奈棺椁太高,他根本看不到上面。就在老蒋心急如焚的时候,只听卡拉卡拉的声音,是从棺椁里发出的。一阵高过一阵的声音,在黑暗无边的墓室里显得格外恐怖肃穆。 “这怎么回事?”俞悦只好抓住老蒋的手臂。 “门开了。”老蒋拖着俞悦,从棺椁的一边走到另一边,绕过拐角,见扑克脸已经站在那边,面朝着棺椁一动不动。 “怎么了?”俞悦问道,一转头,看到棺椁的青铜墙体由中间向两边缓缓分开,棺椁震动,连带着整个墓室也似在跟着震动。扑克脸面对着这个棺椁垂直于地面的棺壁,如同一扇大门,对着这三人,缓缓打开。 第三十三章 棺椁机关 “我从没见过这样的棺椁,还有侧开的?”老蒋好奇地向里面张望,只见棺椁里隐隐有一点萤火似的蓝绿色光亮,老蒋使劲揉揉眼睛,“那是什么?” 俞悦显然有些害怕,从来没有过在棺椁里出现火的,“那个是……鬼火吗?” “那可不能,你不知道火要在有空气的地方才能燃烧么?这棺椁密封地这么死,有火也早熄灭了。” 俞悦想了想,看看老蒋又看看扑克脸,这才问道,“会不会是因为,我们把棺椁打开的一刹那,空气进去了,所以点亮了里面的磷火。火是蓝绿色的。” 俞悦正说着,扑克脸就猫腰钻进了眼前的棺椁,一半身体隐没进棺椁的黑暗里。另一边一只手冲他们挥了挥,示意他们先别动。 扑克脸借着头上的探照灯,一点一点沿着棺壁往前,棺椁很大,足够扑克脸半猫着腰往里走。这是一个简单的青铜棺椁,外表打造成棺椁形状,里面却如一个方形通道。探照灯光打在青铜棺椁内部的青铜墙壁上,那幽绿色的青铜壁将光一点一点吞噬进去,形成模糊的反射光晕。扑克脸走了好一会儿,眼见眼前的那一点萤火慢慢变大,变亮,在他的眼前形成一个底盘宛如碗口大小的火焰,安安静静地燃烧着。 这时,扑克脸已经来到了那团火焰的下方,他抬头静静地注视着那团火焰,然后慢慢将视线往下移,终于很快看清楚支撑着这个火焰的青铜灯台。这个灯台和前墓室里的一模一样。 “怎么回事?”与此同时,扑克脸听到身后传来老蒋的声音,“怎么又是一个火台?”然后老蒋看了看那幽蓝的不带一点温度的光,了然于胸说道,“这肯定又是人鱼的脂肪做的灯油。” “怎么会在这里面放了一盏灯呢?”老蒋百思不得其解,这个墓室和其他墓室本来就不同,加上这个巨大的却空无一物的棺椁,“我都快因为这个墓室刷新我的三观了,这哪里是百鬼之匣,根本就是什么都没有嘛。” 扑克脸从刚才起一直没有说话,他在琢磨的是另一件事,他已经不记得当年在前墓室里看到这个一模一样的灯台采取的是怎样的做法了。他站在那里,皱眉看着这个在他面前显得有些高大的灯台,忽然转头用迷茫的眼神看着老蒋,“老蒋,这个,应该怎么办?” 从来都只有老蒋向扑克脸询问该怎么办的份,现在换过来,让老蒋觉得很不对劲,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扑克脸。 相比较老蒋,俞悦的诧异不比老蒋少,这样的怀疑让俞悦对眼前的扑克脸心生了一丝失望。与此同时,心里的矛盾更加深了一层。阿慎,应该知道该怎么办吧?俞悦忍不住心里想道。 “这个,其实我也不知道。”老蒋抱歉地笑,“我虽然和……阿慎……一起下过这个墓,但是前墓室的那个青铜灯台,是阿慎搞定的。至于怎么搞定的,我也不知道哇。”老蒋摸摸后脑勺,边觑着俞悦的表情,边措辞小心地说道。 扑克脸当然记得当时的情况,他使劲地回忆打开青铜灯台前后的事情,让他感觉疑惑的是,其他的细节他几乎都能记得,唯独这一点点,像是记忆中平白无故出现了一道裂痕,将这一段小小的重要的记忆割裂。他记不起来。 扑克脸心里翻腾不已,他知道他记忆缺失的那一块才是症结所在。慢慢摸索过来的青铜棺椁里面,空气异常冰冷干燥。 “你们说,这个棺椁是谁修建的?”老蒋借着探照灯的光,摸索着青铜棺椁内壁,“你们过来看,这棺椁内壁,竟然有浮雕。” 扑克脸正愁想不起如何打开这个火台,见俞悦已经凑到老蒋跟前。心想要是可以得到一点线索,也好。便跟着一起凑过去看。三人头上的光一起照到墙壁上,墙壁上显现出的,竟然是一副山水图。 “这是什么,山水?” “啊!”只听俞悦惊叫了一声,她连忙捂住自己的眼睛,“这边,这边。” 老蒋冲俞悦眼前看过去,偌大的山水图景里,竟然雕刻着一个巨大的人面。“哇”的一声,惹得老蒋也吓出声来。扑克脸倒是没有被吓到,在老蒋的惊叫声中往那看去,那人脸直径足足有一米,脸上青筋暴露,面目狰狞。 “这个是不廷胡余?”扑克脸说着,抬手取下老蒋头上的探照灯,就往一边走。果然,在人脸的左耳朵上,穿着一条足足有碗口粗细的两条青蛇,而在他脚上,踩着两条赤蛇。 扑克脸沿着棺椁来回跑,心里越来越疑惑,如果这是一个棺椁,那为什么要把不廷胡余雕刻在棺椁的内部。不廷胡余是山海经里面的妖怪。山海经里有记载,南海渚中,有神,人面,珥两青蛇,践两赤蛇,曰不廷胡余。不廷胡余是南海之神,那那些人头……扑克脸心里有了计较。奔回到火台边,上下扫视,这才发现火台的铜柱上排列着许多碎块,乍一看没有规则,细细看上去,这些碎块线条柔和,似乎自有规律。凹凸处似乎有可以拼接处。扑克脸用手细细抚摸那些碎块,指尖感觉略微冰冷的柔和,这种感觉却异常熟悉。他停下手上的动作,指尖卡在碎块指尖,手指微微用力。手指尖的碎块一点一点沿着铜台内柱缓缓转动。扑克脸找到了这个诀窍,只是他依旧想不起来,指尖的运动结果是什么。他慢慢放松乐力道,往下移。再转动。 扑克脸转的很慢,因为他一转动,整个棺椁里面都响起咔咔声,显得异常恐怖和惊心。 “这是怎么回事?”俞悦已经从刚才的惊吓中恢复过来,她隐隐记得,阿慎曾经描述过这个海底墓室的青铜火台,她记得。“这应该是几个动物。” 阿慎吗?扑克脸心里隐隐动念,他不记得的事情,为什么阿慎知道。“是那几个动物?”扑克脸问道。 俞悦似乎在思考,把手抵在下巴上,脸微微抬起。“好像是……白兔,蟾蜍和……” “三足鸟。”扑克脸平静地说,手指的动作戛然而止。巨大的圆柱形的青铜火台上,从上往下依次出现的就是白兔蟾蜍和三足鸟。 咔咔声停,棺椁里恢复了寂静。 “是什么?”老蒋凑过来,问道。他已经迫不及待地要过来看看结果,刚走到近前,还没来得及看上一眼,就见火台上蓝绿色的火焰跳了一下,紧接着,听到轰隆一声,老蒋站立不稳,径直抓住扑克脸的手臂。扑克脸抓住离他最近的青铜火台,同时不忘拉住俞悦的手。 “怎么回事?”俞悦握住扑克脸有些凉的手,在强大的气流里紧张问道。 “是机关。”扑克脸平静地说,静静地等待机关引起的动静消失。很久以后,终于恢复了平静,整个棺椁有些倾斜,他们因为抓住火台才没有滑到一边。 “扑克脸放手。”老蒋喊道。说着放开了扑克脸的手,滑到倾斜向下的一边。 “这棺椁是怎么回事?”俞悦抬头看看扑克脸,借着头顶的光,隐隐看到苍白的光亮下扑克脸温柔的眼神,心里什么地方被触碰到,低头的瞬间,脸已微红。 “你们快出来看。”不知道什么时候,老蒋已经跑到了棺椁的外头,冲里面大声地喊。 “我们走吧。”扑克脸静静地说,声音很小,足够俞悦听到。 俞悦顺从地放开扑克脸的手,从青铜台边滑下去。滑到底部回头看了扑克脸一眼,这才往棺椁的出口跑过去。 扑克脸转头看了看青铜台上面的火焰,依然安静地燃烧着,在黑暗里放射着微弱的蓝绿色光亮。 扑克脸到外面的时候,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只见整个巨大的棺椁已经倾斜了过来,在与地面裂开的缝隙处,开出一道巨大的裂口,裂口往下,竟然是无尽的楼梯。 “怎么样?”老蒋为自己的发现感到自豪不已,“看来修建这个棺椁的人,也是个人物。” 扑克脸看着脚下的楼梯,心里隐隐有些担心。 第三十四章 抛尸地(上) 棺椁的下方,竟然出乎所有人意料地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楼梯入口。楼梯很宽,足足有十几米,棺椁盖下来正好可以盖住入口处。这个入口的开关,只有潜身进棺椁里才能打开。 三人静静地看了这个深入到下面的入口,老蒋率先想要往下走。“既然……这口子都开了,咱总要下去看看吧?”老蒋其实早就按捺不住了,从这个入口打开已经有一会儿工夫,只是这期间,扑克脸没有动,俞悦也没动,两人都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怔怔地看着下头。 “你们这么看能看得出什么,干脆直接下去看看?”扑克脸没发话,老蒋心里直发虚,好不容易把这话说出来,默默地咽了口唾沫。 “你们在上面,我下去看看。”扑克脸皱着眉头的表情没有变,让本来就面无表情的脸显得更加严肃。 俞悦心里咯噔一下,“这下面,有什么?”她问得小心翼翼。 “棺椁里面什么都没有,这下面能有什么?”扑克脸这样的神情,让老蒋心里更加没底,他看看扑克脸,又看看隐藏在黑暗里的楼梯尽头,忽然觉得背上阴风阵阵。“你们有没有觉得,有风……” 俞悦耸耸肩,“没有啊。” 老蒋颤抖了一下,连忙凑到扑克脸身边,问道,“这下面,有危险?” “你们看。”扑克脸抬手,指着棺椁斜翻起的底面,“那是什么。” 老蒋和俞悦抬头,让额头前的探照灯照在棺椁底部,只见光照到的地方,翻起黄灿灿的光,微微有些暗淡,却依旧刺眼。 “那个是,黄金吗?”老蒋的声音有些颤抖,他一向与金器打交道惯了,本能地可以辨识各种黄金的成色。“这个黄金成色很高。”说到这里,老蒋突然脸色大变,连忙阻止扑克脸说道,“这下面,我看还是不要下去了。” “为什么?”俞悦连忙问道。 “黄金一般按照成色划分,颜色越深,代表黄金的成色越高。这个下面的黄金,颜色很深,说明成色很高,基本已经接近青金了。”老蒋往后退两步,“都说,白银可以辟邪,但很少有人知道,古时候的人,也会用黄金镇守一些东西……” “一些东西?”俞悦心里略略有些害怕。从扑克脸和老蒋严肃的表情看来,这下面一定不是什么普通的地方。 “就是一些脏东西……”老蒋说的隐晦,似乎在刻意避开些什么。不过他想了想,又接着说,“自古以来,黄金都是作为贵族的象征,墓穴里轻易不会用黄金,一来价值不菲,二来也是身份的象征。可见,这下面一定不寻常。” 俞悦脸色也跟着不好看起来,连忙转头看看扑克脸,问道,“那,我们还下去吗?” 扑克脸依旧平静地看着楼梯底下,那里潜藏着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东西。然而,扑克脸早在下墓之前就已经下定了决心,无论这个墓里有什么,他都要闯到底。 “你们留在上面。”说完,他义无反顾地提步往下。 扑克脸已经提步往下,老蒋和俞悦犹豫了一瞬,咬咬牙,跟了上去。“这个墓室那么诡异,我们还是别分开了。不然等会儿连个照应都没有。”老蒋紧紧靠近扑克脸,一边打颤一边说道。 走在楼梯上,刚才看起来宽敞的楼梯,此刻一下子变得格外诡异起来。探照灯打不到的地方,皆是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有反倒让人更加毛骨悚然。楼梯和主墓室完全不同,越往下湿寒气越重,三人身上贴着潜水服,此刻更是觉得阴风阵阵。 “你们说,为什么棺椁里面什么都没有,反倒藏在棺椁的下面。”俞悦话音刚落,脚下一空,随即传来咔嚓一声,什么断裂的声音。她猛地跳起来,紧接着,听到身边老蒋低呼一声,“哦哟。什么东西。” 俞悦顺着老蒋的灯光往下看去,还没看到底就已经惊叫起来。她尖利的声音立刻刺破了这间墓室里凝滞的空气。可是很快,她的声音戛然而止。扑克脸捂住了俞悦的嘴,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 俞悦慢慢移动她的视线,视线所及之处,额头上的探照灯扫过去,她清晰地看到,这个墓室里,竟然堆积着无数的白骨。 “这里面瘴气太重。”扑克脸皱着眉头说,“你们先上去吧。” 老蒋和俞悦已经踩到底下的白骨上,脚抬起的瞬间,又响起轻微的咔嚓声。两人移步到楼梯上,转身往楼上走,只听背后突然又传来“咔嚓”的声音。 “扑克脸,你怎么下去了?”俞悦问着回头,只见扑克脸依旧站在最后一级台阶上没有动,死死地叮着前方。俞悦一刹那就明白了,随即感受到手心里传来一股力量,是老蒋拉着她往前跑。 扑克脸站在最后的台阶上,他早就透过灯光,隐隐看到前面白骨堆上一个暗棕色的腐尸,俞悦的尖叫声后,那头腐尸就在俞悦的尖叫声中醒了过来。这是一头早就已经尸变了的腐尸,他缓缓起身,睁着他早已被肉瘤遮挡过半的白色浑浊眼珠,朝扑克脸这边看过来。 扑克脸察觉到一阵晕眩,几乎转眼之间,腐尸已经架着他早已腐烂只剩白骨的脚朝扑克脸飞奔过来。眼见俞悦他们才跑开没多远,扑克脸抬手挡下朝他冲过来的腐尸。大喊道,“关门!” 老蒋心里一惊,回头见扑克脸勉强招架住眼前的腐尸,腐尸动作机械而粗暴,抡起胳膊使劲用不成形的手敲打扑克脸。 扑克脸身体虚弱,已经有些招架不住。腐尸打掉了扑克脸的氧气管,整个墓室里带着恶臭的尸气一下子冲进扑克脸的鼻子,他忍不住泛起阵阵恶心,酸水顺着他的食道涌上来,一阵一阵折磨着他的内脏器官。 腐尸机械而大力朝他挥舞手臂,下手丝毫不留情。扑克脸没有还手之力,双手紧紧箍住腐尸的脖子,才能勉强制住不让腐尸泛着粘液的嘴朝他咬下来。只能抬脚朝腐尸踢过去,可是腐尸根本没有任何感觉。 就在扑克脸觉得束手无策的时候,脸颊边飞洒过一层细密的白色物质,掠过扑克脸的脸颊朝腐尸的大脸打过去。腐尸像是吃了痛,立马松开箍住扑克脸脖子的手。 扑克脸拾起挂在脖子上的氧气罩,猛地吸上几口才舒缓过来。 “你没事吧?”老蒋上来询问。眼见刚才吃了痛退却的腐尸这又张牙舞爪地扑过来。老蒋这下看清楚那腐尸的样子了,刚才只顾着撒盐,根本没细看,只见这个腐尸足足有两米高,身体上的肉呈赤红色,很多地方已经露出森森白骨,看着特别恶心。老蒋犯了声干呕,抓住扑克脸的手臂就往上跑,他一边跑还一边说,“俞悦去关门了,我们快。”说完不忘回头看,只见那腐尸似乎没有看到楼梯,硬是被楼梯绊了一下,来了个狗啃泥。 老蒋得意地笑道,“看来你也没多少道行啊。”说完,只听扑克脸说了句,“小心!”老蒋手上传来一股强大的力量,让他猝不及防地向一边倒去。 老蒋没有站稳,啪地一声被摔倒墙上,疼得他龇牙咧嘴的。他揉揉被撞疼的手臂,骂道,“刚才没见你这么有力气,这会儿怎么……”他还没说完,就见扑克脸已经和一具腐尸纠缠在一起,扑克脸吃痛,脸已经涨成紫红色。 扑克脸使出浑身力气和那具腐尸死死抓住正面箍住他的腐尸,无奈腐尸力气太大,整个将扑克脸抱在怀里,扑克脸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老蒋骂道,“怎么还两面夹击。”说完,想从背后取出准备的盐来,谁知一掏背后竟然是空的。他打着探照灯四处找,这才找到他的背包落在了那具腐尸摔倒的地方。他恨地直跺脚,“怎么在这种时候掉链子,哎呀!” 让老蒋觉得好奇的是,那具摔倒的腐尸竟然不动了。老蒋心想死就死吧,憋了气往腐尸跟前走。当他好不容易走到腐尸跟前的时候,却又发现,自己的背包竟然被腐尸压在了下面。骂也不是恨也不是,只能蹬住腐尸的腿用力把包抽出来。谁知老蒋刚一用力,腐尸竟然哇地一声动了起来。老蒋吓地连忙从包的缝隙里抓了把盐扔他脸上,腐尸瞬时就不动了。老蒋嘿嘿一笑,“原来你怕盐。还真是高看你了。” 老蒋把粘着腐尸腐臭味和腐肉的背包抽出来,厌恶地吐了吐舌头。抓了把盐朝扑克脸冲过去。还没撒出手,只见扑克脸已经将那腐尸打趴下。 “快走。”扑克脸身上的潜水服开了好几个口子,隐隐露出扑克脸身上褶皱的皮肤。 “哦,没事了?” 老蒋还没说完,只听身后传来哇的一声惨叫,听地人毛骨悚然。与此同时,整个墓室里震动起来,老蒋一看,原来是上面那个青铜棺椁正在慢慢地压下来。而在他们上面,还有好几十级台阶。 “哎哟,我的妈啊,我可不想在这里变成腐尸!”老蒋被吓的哇哇乱叫,一边叫一边使了劲儿往上跑。 “身后!”扑克脸像一阵风从他身边跑过,老蒋一回头,几乎触上腐尸的脸,心里一着急,张开手去抵腐尸的脸。离得近了,老蒋几乎可以听到腐尸的脸因为接触到老蒋手上的盐而发出的滋滋声。吓地老蒋立马收手,调转过身往上跑去。 “等等!”老蒋上气不接下气,眼看那门就要关上,扑克脸的探照灯在前面晃动,看得出来他也在全力往上跑。 忽然,扑克脸的探照灯在前头一个弧形的旋转,光调转了过来,直直射在老蒋的眼前。老蒋喘着粗气,整个墓室里,只能听到他的心跳声和呼吸声,异常粗重。 突然,他眼前一亮。整个人往前倒去。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出的墓室,只感觉自己倒下的瞬间被什么东西抓住拖了上去。他翻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头上探照灯打出扑克脸和俞悦的脸。 他指着俞悦,半天说不出话来“你好啊,合着差点儿就把爷爷关在下面喂腐尸了。” 俞悦抱歉地笑,看看扑克脸。突然,她的目光停留在扑克脸的脖子处,那里扑克脸的潜水服因为破了个口子,一寸皮肤露在外面。(未完待续。) 第三十五章 白玉石棺 在和腐尸纠斗的时候,扑克脸身上衣服被撕开好几个口子,透过这些个口子,可以隐隐看到扑克脸身上裸露的皮肤。俞悦盯着他的脖子看了许久,心里像是野火烧退过后荒野,泛着火炭焦苦味,满目疮痍。 “这姑娘怎么这么直接盯着大男人的身体看?”俞悦感觉到眼前一黑,是老蒋蒙上了她的眼睛。她没有动,任由老蒋蒙着,点点头。 老蒋冲扑克脸使了个眼神,带着俞悦走在前头。三人两前一后往耳室外走去。 “哎,扑克脸,你说,这墓室到底是什么鬼,怎么这么邪门?”老蒋故意找了个话题。察觉到扑克脸和俞悦都兴味索然,又自顾自说下去,“你们看吧,这主墓室里什么都没有,耳室里倒有个大棺材,棺材里面只有一个火台,反倒是棺材下面堆着这么多尸体。” “这是一个抛尸地。”扑克脸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老蒋第一时间回头,几乎是立刻,又察觉到扑克脸和俞悦的尴尬气氛,立刻把脸转回来,问道,“什么抛尸地?” “我想,这个地方,本来是某个贵族修建的墓室,但是因为某个时间在这片海域附近,发生了很大的屠杀,尸体没地方堆放,所以就将这个地方当做抛尸地了。那青铜棺椁下面的密室就是证明。” 扑克脸略略停顿了一下,停滞的空气里有扑克脸的低喘声,“原本,这个贵族打算将这个地方作为自己的墓室,只可惜他不得不放弃这里,所以主墓室里才没有棺椁。” 扑克脸话音刚落,随着三人转出墓室,头上的探照灯在空旷而深寂的黑暗里扫过,三人同时停下了脚步。 “那……是什么?”俞悦的声音透过氧气罩传出来,和眼前的景象一样不真实。 只见,偌大的主墓室里,刚才还是空无一物,此时却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白玉石台,石台上放着一个白玉石的棺椁,在如聚光灯一般的灯光下,泛着幽诡的白光。 扑克脸心里一惊,几乎忘记身体的疲惫,他默默地从后面走上来,与老蒋并肩,说道,“青铜灯台的机关,也打开了这个……” 老蒋感到脊背一阵发凉,“这墓主人胆子还真够大的。这还真是陪葬啊。” “你们待在这里,我去看看。”扑克脸说着,已经抢先迈出一步。 老蒋抓住扑克脸的手臂,“我去,我就不信了,这地方还能有更邪门的东西。” “老蒋,我和你一起。”一直没说话的俞悦在老蒋身边说话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之间有了上前的冲动,刚才耳室里的情景到现在还回荡在眼前,每当她闭上眼睛就能想起。可是迈出这一步,她好像不由自主,且势在必行。 “你留在这里。”老蒋当然不同意,“我们两个大男人在这里,你个姑娘别凑热闹,哪里凉快哪里待着。”说完,抄起扑克脸的手臂,“你好好看着她,我去去就来。”老蒋看着那个白的有些泛绿的棺椁,心里直发毛,在扑克脸和俞悦面前逞了能,这回真不能退却。他咽了咽口水,往前走去。 白玉石的棺椁在他眼前慢慢变得清晰而巨大起来,老蒋每走一步,都感觉到那个棺椁像是有巨大的引力在吸引他,有点熟悉,却又不断抗拒。 棺椁上雕刻着细细密密图案,走近了才发现那是文字,只是那种文字,仅限于老蒋可以辨识它们是文字的程度。 老蒋扫了扫棺椁上的文字,向后招招手,示意扑克脸上前。扑克脸为了成为考古学家,学习过多种文字。 扑克脸远远看着老蒋,站在棺椁前头,突然回头朝他招了招手。便往老蒋的方向走去。 这头,见着扑克脸朝他而来,正要回头,突然看到扑克脸身后的俞悦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脸上露出了笑容,在老蒋照过去的灯光下,这个笑容要多鬼魅有多鬼魅。 老蒋心里猛地一抽,大声喊道,“扑克脸,小心俞悦!”他喊出这话的瞬间,自己也呆了。只见扑克脸愣了一下,忽然感觉身后一阵冷风从他后脖颈处呼过,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打倒在地。发出一声闷响。扑克脸顾不上身体传来疼痛,担心地朝俞悦的方向看过去。 只见俞悦打倒他之后,眼神变得毫无光彩,木讷地看着前头,缓缓抬起手,摘掉了自己的氧气罩。 “你没事吧?”老蒋冲过来,把扑克脸扶起来。 “快,这里面尸气太重,俞悦……”扑克脸说完,几乎没有了知觉。 老蒋骂了一声,猛地跳起来,从背包里取出登山绳,冲过去一把将俞悦反手摁在地上。谁知俞悦一点挣扎也没有,任由老将将她绑起来。 老蒋把俞悦翻过来,戴上氧气罩。只见俞悦一点反应也没有,眼神空洞,完全一副已经死了的样子,只有氧气罩里呼出的白气证明俞悦还活着。 老蒋带着俞悦到扑克脸身边,担心地说道,“这墓里太古怪,俞悦这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你看到那棺椁里的东西了吗?”扑克脸艰难地问道。 “还没有……”老蒋说道,“那棺材里有什么?我刚看到棺材上都是字,所以想让你看看。” “什么字?”扑克脸问道。 “就是那棺材外面,刻着好多字。你来看。”老蒋带着扑克脸慢慢走到棺椁前。越靠近棺椁,俞悦越是害怕起来,原本平静没有知觉的她突然变得狂躁害怕起来,一个劲儿地想逃离那个棺椁,嘴里念念有词,独独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俞悦这是怎么了?”俞悦的狂乱让老蒋有点害怕,他本来是个很有主张的人,只是面对这样的情况,他一下子变得出手无策起来。 “你在这里看着俞悦,我去看看。”扑克脸声音虚弱地说道。说完,勉强撇开老蒋的手,往棺椁的方向而去。 棺椁虽然整体用白玉石打造而成,远远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不同,走近一看却足够让扑克脸惊讶。只见棺椁的外层,镂空篆刻着繁密的文字,而棺椁的上方,雕刻更是精细,仔细看才能发现,那是一幅山川图景,这和耳室的青铜棺椁里的图案很想。扑克脸用手轻轻抚摸棺椁的表面,发现棺椁干净地出奇,竟不染一丝灰尘。 扑克脸从背包里取出密封好的相机,将棺椁表面篆刻的文字一一拍下来。然后取出开棺工具。 当扑克脸对准棺盖的缝隙凿下去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的俞悦发出一声尖叫,“不要!” 老蒋被俞悦这突如其来的叫声吓了个半死,赶忙死死攥住她,让她不能动弹。 扑克脸每凿一次,俞悦就发出一声惨叫,在这个偌大的主墓室里,显得非常惊心。 老蒋听不过去,只好从背包里取出他的手帕,把俞悦的嘴堵住。扑克脸开棺进行地非常顺利,让他也想不到的是,这个棺椁并没有浇筑密封,而是轻轻地将棺盖盖上,并在缝隙处注入了水银,做了一个简单的机关。让扑克脸感到好奇的是,这个水银机关,在这之前就已经被触发了,所以他很简单地就打开了棺盖。 扑克脸用力推开棺盖。就在棺盖被推开的一刹那,他忽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呆呆地看着棺椁里躺着的尸体。 只见,躺在棺椁里的不是别人,而是俞悦。俞悦穿着一身洁白的素衣,头发披散,脸色苍白,好像刚死去的样子。她平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扑克脸的力气一瞬间散去,腿一软,险些顺着棺椁滑下来。 “里面有什么?”老蒋老远问道。 听到老蒋的声音,扑克脸这才回过神来,呆呆地看了老蒋和他身边的俞悦。再回头看看棺椁里的尸体。 棺椁里是一具已经干枯的古尸,就那样躺在里面。扑克脸眨眨眼睛,古尸没有变,他松了口气。查看了古尸浑身上下之后,没有任何发现,他打算将棺盖盖上。这时候,他突然看到,古尸的手里,竟然攥着什么东西,在灯光下微微翻出古铜色的光。 他小心翼翼地将古尸手里的东西取出,原来是一枚铜片。这枚铜片很小,切割精细,让扑克脸有一种熟悉感,当他细细查看铜片上的图案时,却让他震惊了。 铜片上的图案,竟然是一个九尾狐狸,而铜片的另一面,雕刻着一个简体字,“慎”。 此时此刻,扑克脸突然之间察觉到,这枚铜片,不正是他的那枚徽章吗?(未完待续。) 第三十六章 苏醒的干尸 一年以前。 扑克脸所在的考古研究所所长林允山,前往长沙风篷岭进行为期两周的考察活动。风篷岭位于长沙望城县,前几年因为一起集团盗墓活动而发现的风篷岭汉墓,成为考古学界的一项重大发现。阿慎求学期间,曾经跟随导师到过风篷岭汉墓,据导师介绍,该汉墓是某位长沙王后之墓,里面出土的各种文物都足以称为是考古史上的里程碑。 林允山前往进行第二次考察活动,考察目的,除了林允山之外,没有人知道。林允山甚至没有带所里的任何成员,所里便没有人知道同行之人有谁。这在当时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对于身为所长的林允山,这并不是第一次独行考察。直到最近,扑克脸才回忆起这件事情。 当时的林允山,离开的时候特意将阿慎叫到办公室里。阿慎记得,林允山似乎有很多话要跟他说,压抑着激动,他不停地说,这次考察结果说不定也会震惊考古界,他不停地摆弄手上的笔,拿起又放下。 那个时候,扑克脸不是没有思考过林允山此行的目的,在他看来,长沙风篷岭的长沙王后之墓早就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次研究的价值,所出土的文物都已经被收编入库,上交国家。但在当时,林允山执意前往,甚至在当天晚上动身。 林允山离开两个星期后,按照原定计划,迟迟没有归来。研究所上下都弥漫着一股不安的情绪。两星期又五天后的早晨,阿慎照惯例打算去研究所,车子刚开到别墅区门口,远远看到百米米开外的地上有一个黑色的东西倒在那里,。车子开地近了,他才发现原来那是一个人。只见那人衣衫褴褛,头发散乱,浑身上下都脏兮兮的。 阿慎立刻停下车,叫来别墅区的保安,打算交给保安处理,自己去研究所。当保安把那人翻过身来的时候,他立刻从车里跳下来。原来那人不是别人,而是林允山。 送到医院后的林允山很快醒过来,醒来后的林允山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已经完全不认识任何人了。 后来,扑克脸从林允山的随身背包里找到了一张设计图纸,这张图纸画的就是这枚铜牌上的图案。再后来,扑克脸将图纸上画的制,所里人手一枚。 扑克脸甚至没有想过林允山为什么会携带那张图纸,自己又为何会将它制成徽章。直到现在,他才真正意识到,当年林允山,可能根本没有去长沙风篷岭,去的古墓,是这里。 “这是什么?”老蒋凑上来,问道。 老蒋的声音让扑克脸立刻警觉了起来,他回头看看老蒋,再看看依旧待在原地的俞悦。这才发现,俞悦现在的情况几乎和当年痴傻的林允山一样,谁也不认识,只是呆呆地看着前头。 “俞悦,醒醒。”扑克脸奔到俞悦跟前,摇晃俞悦的肩膀,试图将她唤醒,可是俞悦的眼神空洞没有一点意识,只是呆呆地看着前方。 “我们不能再待在这里,我们走。”扑克脸一把背起俞悦,就往外走。 “哎,这个棺材我还没看出什么名堂来,怎么就要走了?”老蒋看看棺椁里的干尸,探照灯的照射下那具干尸显得特别恐怖地触目惊心。他浑身像过电一样颤抖了一阵,连忙拔腿去追扑克脸。 然而,他还没迈出步子,手立刻被什么东西抓住了。死死地攥着他的胳膊,直将他往棺椁里拉。 老蒋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抓住他手臂的东西冰凉冰凉的,却力大无比,死死握住他的手,几乎要掐进他的肉里。 “扑克脸,扑克脸……”老蒋一时间失了方寸,他根本不敢回头,他听到黑暗里,身后由上面东西窸窸窣窣地正在离他越来越近,一阵凉意由下而上。 扑克脸已经将俞悦带到了旁边的左耳室里,乍然听到老蒋带着哭腔的极力压低了的喊声,知道老蒋出了事。立马把俞悦在门口放下,折返回来。 扑克脸刚从通道绕出来,就被眼前的景象吓出一身冷汗。他以前曾经听说过,在阴气特别重的古墓里,很容易发生尸变。刚才在耳室棺椁下面的两具腐尸就是。可是这具干尸很奇怪,它就这样静静地趴在老蒋身上,四肢像熊抱似的,将老蒋从后面抱住。老蒋已经恶心地要哭出来,只是他根本没办法动弹也不敢动弹,只能用眼神不停地像扑克脸求救。 “你别动。”扑克脸表面镇定,额头上已经渗出了一层冷汗,连带着身上也凉飕飕起来。“它是在把你当做宿主。” “什么宿主?”老蒋被扑克脸的话吓地魂飞魄散,他恨不得现在立刻挣脱掉背后的干尸就往扑克脸那里跑。可是每当他试图这么做的时候,背上的干尸把他箍地越紧,直到现在,他基本上不能动弹。 “你别动。”扑克脸制止老蒋,“你越挣扎,它抱得越紧。” “那我能说话吗?”老蒋声音颤抖,一边说一边察觉到干尸的手摸到了自己的喉结上。 “你别说话。我来想办法。”扑克脸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寻常考古,他们要做的都是对正常的尸身进行研究和判断,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尸变的尸体,他知道寻常土夫子都是用黑驴蹄子和黑狗血对付这些东西,可是偏偏这些东西他们都没有。 想到黑狗血的时候,他心头一动,心想或许这个方法可以试试。 他从背包里取出瑞士军刀,小心翼翼地从另一边绕到棺椁对面。当扑克脸一动的时候,睁着猩红大眼睛的干尸一直注视着扑克脸,扑克脸走到哪,它就看到哪。 老蒋眼见扑克脸绕到他背后,心急如焚,又不能说话,心简直跳到了嗓子眼。 很快,他察觉到趴在他身上的干尸一点一点松开了它的四肢,正在一点一点退却。很快,它从他背上用力一蹬,跳开了。 老蒋立刻回头,只见黑暗里,扑克脸头上的探照灯下,照射到的干尸正蹲在棺材里,疯狂地****着棺椁里的鲜血。而扑克脸的手臂大动脉上开了个口子,血喷涌而出,流到棺椁里。 “快,盖上棺盖。”扑克脸本来苍白的脸色现在更是一点血色都没有。他勉强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从他手臂上涌出来的血流经他的手指,跟着滴到棺材里。干尸肆无忌惮地****扑克脸的血,几乎已经快要将那一滩血舔干净。 老蒋知道,现在是盖上棺盖最好的时候,可是他刚刚被这具干尸吓破了胆,现在手上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无论怎么推,他都不能推动白玉石棺盖一丝一毫。 老蒋急的直冒汗,眼看扑克脸已经体力不支,而棺材里的干尸尝到了血的味道,更是变本加厉,几乎就要朝扑克脸扑过去。 老蒋推不动棺盖,又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扑克脸被干尸吸干血。心里一横,从背包里取出一把盐,朝干尸撒过去。谁知那盐撒到干尸身上,干尸根本没有一点反应,只是停下了嘴上的动作,朝老蒋露出血盆大口,紧接着又埋头舔血。 “这样下去不行,扑克脸你先走。”老蒋劝道。 扑克脸挣扎着摇摇头,“不行,它已经喜欢上这血腥味,不把它关在棺材里,等会肯定会追出来。” “你这样就算把自己血放空了,也喂不饱这怪物。”老蒋狠狠跺了跺脚,又奔回去推棺盖。他使出吃奶的劲,终于听到棺盖有了一丝滑动。他正兴奋,一抬头,只见那干尸已经卯足了劲正朝扑克脸扑过去。它像一跟弹簧一样,噗地就往扑那脸身上而去。老蒋见状,哪里可以让干尸得逞,也用力朝扑克脸扑过去,想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那具干尸,谁知道自己用力过猛,一下子将扑克脸扑倒在地。干尸从他们头顶越过。 哐当,哐当。扑克脸背包里的什么东西掉出来,在这会儿安静的间隙发出清脆的声音。老蒋一看,原来是他家传家的锁。他立马将它握在手里,刚交到扑克脸手里,竟发现白玉锁上出现了裂痕。肯定是刚才掉下来的原因。 他还没想完,就见那具干尸又卯足了劲朝他们扑过来。这下扑克脸和老蒋双双倒地,根本没有还手之力。扑克脸紧紧握住手心里的锁,遮住自己的脸。 只觉得扑面而来的冷风,从他们身上呼啸而过。扑克脸一睁眼,只见眼前什么都没有。他猛地起身,四处搜寻,这才发现那具干尸已经躲到棺椁里。 “这是怎么了?”老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才还气势汹汹,怎么这会儿就蔫了。” 扑克脸看看手上的白玉锁,强自冷静,说道,“先把这棺椁盖上。” 老蒋和扑克脸使出浑身力气,终于把棺盖盖上。 “我们赶快离开这里。”扑克脸已经再没有力气留在这里。他觉得,这个墓室里,能得到的线索已经得到了。他将白玉锁放进背包里的时候,看了看静静安放在包里的相机。(未完待续。) 第三十七章 俞悦失踪 “老蒋,这个白玉锁,你妈有没有跟你说过它的来历?”扑克脸手心依旧攥着这把锁。 “没有啊,不就一把锁嘛,虽然形状有点奇怪。”老蒋看看这个呈卵石形状的锁,在光照下显得格外剔透,隐隐约约可以看到锁上出现了一条细细的裂纹。“不就一把锁嘛,要不是家传的,我早就把它卖了。” 扑克脸又看了看手心里拳头大小的锁,还想说什么,但终究没说,只是小心翼翼地将它放进背包里。 两人从主墓室绕进耳室。老蒋问道,“你刚回来的时候把俞悦放哪了?” 扑克脸指了指耳室门口左手边的位置,“那里。”当他头上探照灯的灯光转向那个方向时,却没有了俞悦的踪影。扑克脸的心立马吊到嗓子眼,他迅速查看了一下这个耳室,来来回回除了那四个大瓮,没有任何东西。 “俞悦呢?”老蒋也傻眼了,“这耳室就那么大,一个大活人怎么就不见了。还真他妈邪门” 扑克脸立马调转方向,再次往主墓室跑去。他们先后查看了主墓室和右耳室,都没找到俞悦的踪影。扑克脸和老蒋心急如焚地跑回左耳室,再次查看一圈之后,终于确定俞悦已经不在这里。 “会不会,她爬上去了?”老蒋抬头看看唯一的出口,那里有他们之前下来时候的盗洞,位置在他们头顶上方三米处,周围没有任何攀爬的依附。然而,当老蒋抬头看过去的时候,突然大喊一声,“洞呢?!” 扑克脸应声看过去,也同样发现,在他们头顶的天花板处,原本应该存在的盗洞,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漆黑的墓石顶层。 “这个墓实在太邪门了。”老蒋转了一圈,“这个耳室,还是之前的耳室没错吧?”老蒋试探性地问问,他心里其实明白,这个耳室和之前的而是应该不是同一个,最根本的理由是,这个耳室里的盗洞不见了。 “不,应该不是同一个。”扑克脸很紧张,他几乎可以听到安静墓室里自己的心跳声,俞悦现在神志不清,症状和当时的林允山一模一样。他想,当年林允山在这个墓里呆了近两个星期,会不会是因为遇到了同样的情况。“我们要快点找到俞悦。” “上哪里找?”这个墓室里什么都没有,除了那四个邪门的瓮。 “瓮?”扑克脸突然意识到,这个墓室里虽然什么都没有,但是有四个装着人头的大瓮。说完,他跑到离他最近的一个瓮边,往里面看。只见这个瓮里,什么都没有。他立刻跑到另外三个瓮里,和第一个瓮一样,里面什么都没有。 “怎么回事,人头呢?” “这个耳室,不是我们进来的那个耳室。”扑克脸这下终于确定。他走到墙边,将四面墙壁整个摸索了一遍。说道,“这个墙上也没有机关。” “说到机关,会不会是因为我们在右耳室里触发了机关,所以……”老蒋心想,除了右耳室里有机关,他们根本没见过其他有机关的地方。 老蒋的话让扑克脸开始回忆起刚才发生的事情。突然,扑克脸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说了声,“快出来。”就往主墓室跑。 老蒋不明所以,只能跟着扑克脸往主墓室跑。等他们气喘吁吁跑到主墓室的时候,老蒋忍不住问道,“跑回来干嘛?” “你说得对,右耳室的机关,不仅仅是打开青铜棺椁的开关,更是打开左耳室机关的开关。” “左耳室能有什么机关?这么大间的耳室,难不成还能跑?” “对,是跑了。”扑克脸说的镇定,表情却格外严肃。“你还记不记得,你说过,在前室和这主墓室之间,有很大一段距离,你想想,这距离有多大?” 老蒋托起腮帮子,思考着,“少说也有一百米。” “我们当时都没有考虑到,为什么会有这么一段距离。因为我们找到了主墓室,觉得那段距离并不是那么重要。”扑克脸突然停下来,好像在斟酌该怎么说下去,“可是,其实在那段距离里面,也是有墓室存在的。移动的墓室。” “什么意思?”老蒋不明白。 “你等会儿可以现在去那边的左耳室看看,如果我没猜错,现在的左耳室,和我们刚才看到的又不一样。” “等多久?”老蒋将信将疑地问道。 “十五分钟。”扑克脸感到脱力,虚弱地坐下来,等待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你是说,左边的耳室在移动?十五分钟后,我们进去的就该是另一个耳室了?” 扑克脸没了力气,勉强点点头。然后靠在一边,意识变得有些模糊。 不知道过了多久,扑克脸被老蒋摇醒,老蒋用一脸惊喜的表情看着他,语无伦次地说道,“你说对了。那间……那间墓室又变了。” “变成怎样了?”扑克脸问道。 “里面……全是陪葬品,全是!”因为看到无数价值连城的陪葬品,老蒋兴奋起来。“你要不要去看看?” “不用了。”扑克脸说完,又靠在一边。 因为太过兴奋,蒋完全定不下心来,刚坐下就猛地站起来,跑到左耳室里取出一两件陪葬品就赶着出来了。他生怕在他拿的时候,墓室不知不觉移动了,那他就回不来了。 他心满意足地坐在扑克脸身边,把玩着手里的一个金器。边问扑克脸,“那俞悦的那个墓室转移回来要多久?” “一个小时。” “哦。”老蒋还沉浸在收获战利品的喜悦里,突然他手上的东西一沉,他几乎跳起来,“我们下来多久了?” “一个多小时。”扑克脸冷静地回答,可是心里一点儿也不平静。 “那……我们的氧气……”按照他们现在的氧气使用量,剩下的氧气完全只够是用四十几分钟。要撑满一个小时,等俞悦所在的墓室移动回来,根本是不可能的事。让老蒋更加担忧的是,即使他们可以等到俞悦,在这海底千米深度的地方,他们还需要花时间游回水面。扑克脸和俞悦两个人恐怕要游上去,恐怕要比平常花更多的时间。 老蒋看看扑克脸,扑克脸的氧气更少,恐怕只够撑半小时。 扑克脸面色有些紫红。老蒋这才意识到,为什么从刚才起,扑克脸就不再多说话的原因。原来扑克脸已经将氧气罐的氧气输出量减小到最少,来维持这一个小时的等待。 老蒋二话不说,在扑克脸身边坐下,同样的将氧气输出量减小。闭目等待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似乎过了很久很久,老蒋艰难地呼吸着仅有的稀少的氧气,因为缺氧整个人意识模糊,头疼欲裂。又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突然感觉到谁拍打了下他的肩膀,紧接着,一股新鲜的氧气涌进他嘴里,充盈进他的肺部。他畅快淋漓地吸收着纯氧,意识渐渐恢复过来。 他睁开眼睛,首先看到的竟然是阿慎。 “你小子怎么在这里?”老蒋惊讶,同时他看到俞悦在阿慎身边,大约明白了什么。 扑克脸没有清醒,因为之前失血过多,加上这么长时间缺氧,他已经完全昏迷了过去。 “扑克脸怎么了?”阿慎问道,他环顾了一下这个墓室,突然目光在那个白玉棺椁处停住了,很长时间都没有转移开视线。口中喃喃道,“那个棺椁……我好想在哪里见过。”他这么说着,突然捂住自己的脑袋,头脑中似乎有千万虫蚁啃噬般疼痛。他撑着脑袋,往棺椁边走去。 “哎,你干嘛?”老蒋一把将他拦下。“来不及了,我们要赶紧走,不然盗洞的出口又要转移了。” 阿慎头疼地厉害,没有反抗,就被老蒋拖进了左耳室里。 四人很快从盗洞上去。当他们将昏迷的扑克脸从盗洞拉上去的时候,阿慎的头也不痛了。很快,他们回到了水面的船上。 卓凡和玛依莎从船舱出来,手忙脚乱地将四人收拾妥当。俞悦和扑克脸被送回房间。扑克脸依旧昏迷,但俞悦已经好转很多,只是反应有些迟钝,似乎还没完全明白是怎么回事,呆呆地看着玛依莎,并任由玛依莎将她按在床上,哄她休息。 老蒋和阿慎躺在甲板上,老蒋看着头顶的灿烂的太阳,“幸好你下来了。” 平时习惯了老蒋嘲讽的阿慎,此时有些不好意思,“我也是看,你们下去时间有点长了……” 说完,两人都再没说什么,平静地躺在甲板上,听船只返航时划过水面的水波的声音。(未完待续。) 第三十八章 千年血玉 隐玉斋,位于杭州城郊,人烟稀少的街巷里。隐玉斋是一家玉器店,从清末就开始从事玉器行业。店主是一名叫秦枫年轻人。别看他年轻,却是一名琢玉高手。花鸟虫鱼、刀马车龙,男女老少,亭台楼阁,经过他的手,都能变的栩栩如生。普通的玉石经过他的雕琢,市场价值就能翻上好几番。寻常的石料,只消他一眼,就能看出其价值。 然而,秦枫虽然才艺出群,父母却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死了,他在爷爷的抚养下长大。爷爷对他十分严厉,很少给他关爱和鼓励。所以秦枫的性格内敛沉静,继承这隐玉斋后,就闭门谢绝散客,只招待一些熟客和他看得上的客人。只因为秦枫名声在外,他的所作所为虽不是为商之道,这二十几年来倒也过得衣食无忧。 扑克脸一早就来到隐玉斋门口,隐玉斋的大门依旧古色古香,几十年前用金丝楠木修建的大门在两边紫藤绿叶的掩映下更显地宁静悠远。扑克脸敲打门环,古铜的门环发出叮叮脆响。很快就有人应门。 应门的是秦枫的学徒,王启,今年只有十三岁。他在旁边的门房里睡地正熟。听到敲门声,警觉地醒过来,披了外套就来开门。他从猫眼里往外看,一看是一张陌生的脸,顿时没了兴致。在门那头懒懒地说,“老板出去送货了,现在不在家。” 扑克脸当然知道这学徒说的是打发人的话,只被这慵懒的声音激的好笑,说道,“我是吴慎。” “甭管什么无声有声,说不在就不在。”那学徒说完,愣了一愣,再往猫眼里看看,疑惑道,“怎么长相不一样了?”他也没再想,打开门,“你真的是吴慎?慎博士?” “对,秦枫在里面?我直接去找他。”扑克脸说完,就往后院走。 王启这下不怀疑了,所有上门来的人都叫秦枫为秦老板,单单吴慎会叫他全名。只不过扑克脸容貌的更改倒让王启很疑惑。想了想,困意袭上来,他又回到房间去睡了。 秦枫起的很早,早就在后院的樟木树下打太极。扑克脸绕到后院门口。秦枫听到人声,边继续手上的动作,边说道,“小启,去把工作室打扫一下。” 扑克脸站住没动,轻轻地说了声,“是我。” 对方手上的动作停了,几乎是下一秒,他微微笑着转头,“原来是吴慎。”可是当他看到扑克脸的容貌时,瞬时愣了愣。“你……” “说来话长,我今天来找你,是有事。”扑克脸言简意赅,在院子里的回廊上坐下。 秦枫苦笑,在扑克脸旁边坐下,“你哪次来找我不是有事?好歹我就只有你这一个朋友,每次问你什么事,你都是说来话长。” “等事情结束,我再好好说给你听。” “好吧,我就等你事情结束。”秦枫掖了掖袖口,问道,“你今天来又要让我看什么?”说到这里,秦枫突然想起来,“对了,上次那个玉牌,后来怎么样了?” 扑克脸略一沉吟,“被你说准了,那个玉牌是阴阳两块。只是我们现在手上有一块,另一块……” “嗯。”秦枫点点头,“我虽然没看到实物,听你的描述,就知道那块玉牌不简单。” “我今天来,是要给你看另外一样东西的。”说完,扑克脸卸下背上的背包,取出一个小小的包裹,一层一层慢慢打开。 扑克脸小心翼翼的动作让秦枫也跟着重视起来。他坐地端正,视线一直锁定在扑克脸手上。随着包裹一层一层打开,秦枫看到包裹里的竟然是一个精致的玉锁。再一看,他立马站起来,对扑克脸说道,“进我房间来。” 扑克脸见到秦枫的这一反应,知道自己没有来错,跟着秦枫进了房间。 秦枫当下从架子上取下一把镊子一把小锤子,神情激动地盯着扑克脸手上的玉,“我真是好多年没见到过这么好的玉了。你知道吗?外面的白玉虽然不起眼,但真正的好东西在里面。”秦枫急于想将白玉里面的东西取出,竟忘了征求扑克脸的同意,一时尴尬愣在当下。 扑克脸点点头,表示秦枫可以继续手上的动作。 秦枫手脚利索,很快就将白玉拆卸干净,再将里面那层玉稍作打磨。惊叹道,“你看,为了保持里面那块玉的完整,它和白玉之间其实留有一定缝隙。这样就好了。”秦枫摊开手,如鸡蛋形状大小的血红色的玉石出现在秦枫的手掌里。 “这是什么?” 秦枫果断地说,“血玉。” “血玉?”扑克脸从没见过这种东西,倒是听说过一些血玉的传说。传说中,当人死后,会将作为衔玉的玉器,强行塞入人口,若人刚死,一口气咽下的当时玉被塞入,便会随气落入咽喉,进入血管密布之中,久置千年,死血透渍,血丝直达玉心,便会形成华丽的血玉。这种东西往往落在骷髅的咽下,是所有尸体玉塞中最宝贵的一个。 “对,就是传说中,用作尸塞的血玉。”秦枫取了个玉架将玉置于其上。“这玉你从哪里得到的?你下墓了?” 扑克脸摇摇头,“它是老蒋的家传。” 秦枫佩服又理解地点点头,“可以想象,老蒋家金贵的东西太多,之前这块玉肯定一直被当做普通的锁来对待。可惜了。” 扑克脸顿了顿,不知道该不该把在海底墓里的事情告诉秦枫,他想了想,试探性地问道,“你知道这血玉,有什么用处吗?” “价值连城。”秦枫说完,见扑克脸依旧看着他,轻轻一笑,又说道,“当然,有人说血玉是所有玉器中最通灵的,因为由人血浸润千年,也是最好的辟邪之物。当然,如果这块玉的宿主生前含冤,其怨念也会让血玉集结怨气。”秦枫看看这块殷红的血玉,“当然,到底是哪一种,我就不得而知了。” 扑克脸想起,曾经在书里看到过血玉的记载,“当年松赞干布迎娶文成公主,礼单上也写有血玉,可是我看过那块血玉的绘图。并不是这样通体殷红,而是不规则的,像是有血丝嵌在其中。” 秦枫笑了,“玉的成色不同而已。如果当年松赞干布送给文成公主的血玉价值万金,那这块的价值,可要是那块的好几十倍。”秦枫突然感慨,“这块玉,在蒋家手里还真是有些浪费了。” 扑克脸轻扬嘴角,“它已经是我的了。”扑克脸取下血玉,重新用包裹将其包好。他还没动手,就被秦枫拦下,“你打算这样带着?” “不然呢?”扑克脸问道。 “给我三天时间,我帮你做个扣环……就用原本包覆它的白玉做,你就可以随身的带着。看你的样子,它肯定是可以辟邪的,你随身带也安全。”秦枫看着扑克脸的样貌,想问什么,终于没问,他满心都被这块血玉吸引,根本再无暇询问其他。 扑克脸略略停了停手上的动作,重新将血玉放回到玉架上。说道,“那我三天后来取。”说完,推门走了。 老蒋从把扑克脸送到秦枫所在的街口到现在已经过了一个小时,他曾经和扑克脸一起来过这个地方,但他和秦枫合不来。在老蒋眼里,秦枫高雅地过于不接地气,举手投足太过做作,在秦枫眼里,老蒋只是个生意人,一切以利益为重。两人说了几句话之后,秦枫立即下了逐客令。老蒋从此再也没有踏足过隐玉斋。今天也不例外。 不过这一个小时,倒是等地老蒋很不耐烦。他不知道扑克脸此行是来干嘛,也不知道扑克脸拉着他来干嘛。白白等了一个小时之后,心里难免有些怨气。 “走吧。”扑克脸坐上车,说道。 “这就结束了?”老蒋发动汽车,“下次你再来,我就让我手底下人送你。” “你手底下?”扑克脸提醒老蒋,他手底下福龙帮正处在动荡期,他帮主的职位还不一定能保得住。 老蒋略略尴尬,说道,“让罗晋送你。” “不,你要来。我有东西给你看。” “什么东西?”老蒋随口问道。 “你知道你家的传家宝是什么吗?” “什么?” “千年血玉。” 扑克脸听到车轮下传来刺耳而急促的刹车声。(未完待续。) 第三十九章 国宝丢失 三天后,老蒋果然规规矩矩地把车停在了扑克脸家楼下。扑克脸从窗口看下去,老蒋正从敞开的天窗抬头往上望,也不知道在看什么,撞上扑克脸的目光,愣了愣朝他象征性地招了招手。 “你刚才在看什么?” 老蒋本来不想回答,不小心碰上扑克脸的目光,愣是把心里的秘密暴露了出来,“你自己不是知道吗?” 扑克脸略一沉吟,“我搬到这里也是为了方便你。” “好小子,现在改来调侃我了?”老蒋突然红了脸,“刚才我看到玛依莎在阳台上做瑜伽来的。这姑娘可真好。” “是挺好。”扑克脸想说上几句实际的话,怕打击了老蒋,让他平白没了信心,想了想倒是什么也没说,只催促他赶紧到隐玉斋来。 隐玉斋依旧大门紧闭,但是和寻常不一样的是,店里竟然传出了人声。扑克脸仔细一听,竟然是秦枫的声音,另外断断续续混杂着几个陌生男人的声音,从茂密的藤萝藤蔓里传出来,双方好像在为了什么争吵。 扑克脸没有多想,上前叫门。开门的是秦枫。秦枫看到扑克脸有点尴尬,秦枫瞥了瞥里面的人,为难地正想开口说什么,只见扑克脸一闪身进了隐玉斋。 “你今天有客人?那我去后院等。” “他是谁?”一个浑厚的声音先传出来,紧接着客厅的门口出现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男人皮肤黝黑,一脸的络腮胡子看上去很久没有剃过,显得有些邋遢。唯一能够凸显他身份的,就是身上略显宽大的警服了。 “报告队长,我们搜过了,没有。”另一个警察从连接回廊的后院跑过来。 “怎么了?”扑克脸原先因为考古的事情和这个名叫陈连顺的警察有过一些纠结,事到如今,扑克脸容貌改变,陈连顺倒是根本没认出扑克脸来,瞅瞅扑克脸问道,“秦枫,他是谁?” “他是……”秦枫一向内敛而口拙,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只是个过来买玉的,队长这也要过问吗?”扑克脸说道,看向陈连顺。 “对,他是和我约定好的客人。” “哦?不知道是来买什么玉?”陈连顺刚刚看过秦枫的工作室,大体上把工作室里刚完成的玉器都看了一遍,记了个大概。 扑克脸嘴角不动声色地上扬,“当然是那枚鸟居山水的玉环,我放在家里安宅用。”扑克脸回答地干脆。他与秦枫相交多年,知道秦枫工作室里面的玉器都是有人定制,当期制作完成后立刻会被提走。唯独那一个鸟居山水的玉环,是秦枫平时闲着的时候自己琢磨着玩的,一直被放在工作室里,看过的人很少。 陈连顺紧抿着嘴唇,点点头,“嗯!” “不知道陈队长怎么这么早就到这里来了?”扑克脸好奇地问。 “我接到有人报案,说这里私藏倒卖国宝。”陈连顺说地义正言辞,他早就已经习惯于这种场面,即使他并没有在隐玉斋里搜出什么来,他也同样可以做到居高临下。 “我没有。”秦枫想出口辩解,无奈笨嘴拙舌地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也难为秦枫,他的帅气清秀是玉琢磨出来的,不沾一点世俗气息,这样针锋相对的场面,他根本从没有经历过。 扑克脸把有些激动的秦枫挡回去。问道,“陈队长带了搜查令了吗?只是接到报案就私闯进来,不怕受到别人投诉吗?” 陈连顺一下子吃了憋,单单凭借一个举报电话,他根本没办法申请到搜查令。他一向做事冲动,前不久就因为鲁莽抓错了人,被降职。他因此变得更加急功近利起来,难得接到这么一个大案的举报电话,便什么也顾不上,立刻冲了过来。好歹遇上个秦枫不是难缠的人,三两下把他唬住了,只想着搜到私藏的国宝就可以将功补过,说不定年底还能弄个职位升迁。这下可好,秦枫不济,来个客户倒是个精明的人。 扑克脸和陈连顺这么对峙着,谁也不愿意首先示弱。 陈连顺心里盘算了一遍,心想,自己找了一圈都没找到那个举报的国宝,难道真的是有人谎报了?此时却听扑克脸问道,“不知道举报的人跟陈队长说的国宝,是哪一件国宝?” 陈连顺听到这个问题,心想正好有了个台阶下,挺挺腰板说道,“原本收藏于圆明园内的血玉。” 扑克脸心里大为震动,看陈连顺的表情,根本不像是在说谎。秦枫也同样震动不已,他一眼就看出那块血玉不同凡响,却不知它竟然是原本收藏于圆明园的国宝。 “那陈队长找到了吗?”扑克脸恢复了原来的神态,问道。 陈连顺虽然为人鲁莽,但到底从事警察行业多年,人在他面前一个皱眉,他就能看出对方在想些什么。刚才当他说出血玉的时候,对面的这两人明显表情都变了。他扬了扬胡子里的嘴角,说道,“当然没有。这一大早的也打扰到你们了。章超,我们先走吧。”说完,大步流星地走了。 扑克脸回头把门关上后,立刻被秦枫拉到后院。“你怎么没早告诉我那是国宝?” 扑克脸耸耸肩,“我也不知道。”扑克脸回想自己见到那块血玉的时候,它还是一把白玉锁,剔透晶莹,却很是普通,被老蒋涌来当做老宅子的门锁。也许正是因为里面的血玉是国宝,才会用白玉覆盖,掩人耳目吧? “血玉呢?”扑克脸问道。 “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我今天一早起来,发现我做好环扣的血玉不见了。”秦枫变得着急起来,“隐玉斋还从来没有丢过东西。” “你找过了吗?”扑克脸也有些着急,他总觉得有些奇怪。隐玉斋在外人眼里就是一家小的玉器店,在外行那里没有任何名气,从来没有惹上警察的是非。今天怎么莫名其妙的警察出现在这里,还是为了血玉。“等等。”扑克脸抬起头,“店里的人都在吗?” 秦枫想了想,“都在呀。一早上……”突然他停住了,急匆匆往外走,走到门房的一间屋子门前,扑克脸知道这间屋子是王启的,已经明白了大半。 秦枫推开门,只见屋子里敞亮敞亮的空无一人,被褥铺盖跟往常一样折叠地整整齐齐,就是王启常穿的衣服不见了。 “王启不见了。”秦枫有些懊恼,“要不是被警察耽误到现在,我肯定早就发现他不见了。” 扑克脸轻轻一笑,“可能,警察也是他招来的吧。” “怎么?”秦枫不敢相信。“王启从七岁开始就跟着我,他是我从孤儿院领养的,什么家人都没了。他一直很用功,进步也很快,二十岁之前肯定能出师,到时候赚的又何止一块血玉的价钱。而且血玉是国宝,被人知道了,他也没什么好处。” 扑克脸惊讶于秦枫此时的分析,秦枫是真的在意王启这个徒弟。他点点头,“你说的没错,只不过,王启偷了血玉是事实。如果你不信,你可以去看看你宅子里的监视器录像。”扑克脸指了指大门上的探头,说道。 秦枫恢复了沉默,点点头。 很快,秦枫得到查证,回来了。扑克脸早已明白,秦枫是看到了他不出预料的真相,显得非常沮丧。“是他。”秦枫轻轻地说,他抱歉地抬起头来,“对不起,隐玉斋还从来没有丢过东西……” 扑克脸摇摇头,“既然是王启拿了,我会拿回来,放心。” “可是,你也不知道王启去哪里了……”秦枫担心地说。 “我会找到他的。”扑克脸心里想了想,说道。他并不是安慰秦枫,“既然是国宝,怎么能让一个小孩子拿着。”说完,扑克脸头也没回地出了隐玉斋。 第四十章 王启身世(上) “陈警官,我们躲在这里是?” 陈连顺出了隐玉斋的大门,就房子旁边转弯的地方,双手扣进青砖砌成的墙体,咬牙切齿地回答章超,“你没见我刚才说出血玉是国宝之后那两个人的表情吗?!” “这么说,血玉果然在这里面?”章超又问,他刚从警校毕业,刚入警局就被分配给陈连顺做警察。没想到刚开始几个月,他根本连陈连顺的影子都没见过,只知道陈连顺在外地办案。今天一早凌晨四点多,他睡得正香的时候,忽然收到陈连顺的电话,让他连夜赶到隐玉斋来。今天是他第一次出门办案,刚才听陈连顺说到血玉是国宝的时候,他也惊呆了。身为警察,要是能找回国宝,那可是至高无上的荣誉,想到这里,难免好奇多问几句。 陈连顺此刻倒是很有耐心,完全不像在宅子里面时候的样子,他一边伸出半个脑袋盯着隐玉斋的门口一边说,“不知道,但我知道,那两个人肯定见过血玉。” “师傅。”陈连顺一副老警察的做派,惹地章超心生景仰,“你怎么知道?” 陈连顺回头,用晶亮晶亮的眼神看了章超一眼,“就凭我警察的直觉。” “哦哦。”章超似懂非懂地点头,跟着陈连顺一起盯着隐玉斋大门口。暮色冥冥,太阳从东方慢慢升起,不远处的街口弥漫过来一阵油麦饼的香气,几声烧饼的叫卖声惹得章超肚子一阵接一阵咕噜噜地叫。 “去,买两个饼过来。”陈连顺从兜里摸出一张纸币,头也没回地递给章超。章超接过钱,欢天喜地地去了。 陈连顺继续守在那里,可是没等章超回来,就看到扑克脸从大门出来,左右张望了一下之后往街口而去。 “好小子,这么警觉。”陈连顺把刚抽出来的烟塞回烟盒里,顾不得等章超,跟着扑克脸出了街口。 陈连顺毕竟当了几十年警察,跟踪着扑克脸竟没让扑克脸有一丝发觉。扑克脸心里盘算着王启的事情,根本没发觉被陈连顺跟了一路,兀自上了老蒋的车,皱着眉头不发一语。 “回去?”老蒋问道。 扑克脸沉默地点点头。 陈连顺隔着一条街,看到驾驶座上的老蒋,再看看坐在副驾驶上的扑克脸,心里咯噔一下。他当然认得福龙帮的当家,只不过能让福龙帮当家的做司机,在马路边等着的人,更让他好奇。他掏出手机,咔嚓拍了张照片。临了,叫了辆的士,跟上老蒋的车。 扑克脸一路没有说话,像是在盘算什么事,老蒋也懒得问。到了扑克脸家里,他才迫不及待地开口,却被扑克脸一句话堵了回去,“跟我说说你家传的这块玉吧。” 老蒋有些不耐烦,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是我外婆送给我妈的嫁妆,然后我妈又留给了我。”说完,老蒋默不作声了。见扑克脸仍然盯着他,说道,“我知道的只有这么多。” 扑克脸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那,你妈姓什么?” “我妈姓颜呀,你不记得了吗?你小时候经常叫她颜阿姨的。” 扑克脸突然想起来,那是遥远的几乎凝结在他记忆里的事情。当年他们还小,住在九环街区的时候,老蒋的妈妈经常带着老蒋到扑克脸家里来。可能,他和老蒋今天能够坐在这里,全亏了当年老蒋妈妈呢。扑克脸看看老蒋。 老蒋瑟缩了一下,“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我只是想……你知道你妈妈家的事情吗?” 老蒋摇摇头,“你也知道我妈死得早,我唯一记得的是,我妈好像是我外婆唯一的小孩,而且我外婆家,好像在东北什么地方……” “东北……”扑克脸沉吟,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要了解这些,他抬起头,对老蒋说,“你可以去查一下你妈妈母家的情况吗?” 老蒋讷讷,“这么突然是怎么了?” 扑克脸想了想,决定还是把自己的想法告诉老蒋,“我想知道,你外婆家是怎么得到这块血玉的。还有,这块血玉,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陈连顺趴在门上,听得迷迷糊糊,只听到血玉两个字,心跳便加快了速度。只听得有人走到门口的声音,连忙躲到一旁的急救楼梯通道里。 老蒋打开门从屋子里走出来,和门里的扑克脸随意说了几句,就坐电梯下去了。陈连顺从楼梯间走出来,记下了扑克脸的门牌号。 当他回到局里的时候,章超已经在局里等着了。章超见到陈连顺,连忙迎上来,“师傅,刚才我回去你都不在了,你这是去哪里了?” 陈连顺见章超一脸殷勤,把手机和记着扑克脸地址的本子统统扔给章超,“去,帮我查一下这个人。” 章超手忙脚乱的接下,一头雾水地开始整理资料。 要说老蒋为了扑克脸的问题,特意回到他仍然在世的奶奶家,问到了******身世,这不问不知道,一问还真是吓了老蒋一跳。他知道了之后立马就到扑克脸家里来了。 扑克脸正准备睡觉,突然听到门铃声,心想谁这么晚了还来。起来开门见到是老蒋,往旁边让让就让老蒋进来。 老蒋本来就心事重重的,进来之后直接从冰箱里取了瓶水,咕咚咕咚地喝了个痛快,“真没想到啊。你猜我妈祖上是干嘛的?” 扑克脸从衣柜里取出一件长毛衣,把自己过了个遍,坐到沙发上,做好了听老蒋慢慢说来的准备。 老蒋也不着急,把一瓶水整个喝完,才平心静气了下来,“原来,我妈的爷爷的爷爷,是东北有名的侠盗,身手很好,专门劫富济贫。这就跟土夫子一样,是祖上传下来的手艺,虽然是盗贼,可也算是盗亦有道。当地人也很敬佩颜家。就在我妈爷爷的父亲那一辈,听说圆明园被八国联军侵略,国宝被一大批洋鬼子洗劫一空,当然不能坐视不管。于是召集了一大批侠盗,打算趁这一大批洋人撤退松懈的时候,给他们来个釜底抽薪,好好偷他一偷。” 老蒋看扑克脸听得认真,轻轻咳嗽清了清嗓子之后,继续说道,“然后他们计划了很久,终于在临海,洋人做最后修整的晚上,摸进了洋人的驻地。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这批洋人竟然早就有所防备,不仅让他们损失惨重,而且好多人都死在洋人的抢下。他们没有偷到多少东西,唯独这块血玉,是爷爷的父亲拼命拿出来的。后来,爷爷的父亲才知道,是当地的府衙泄露了他们的消息给洋人,他那个生气,回到东北后从此一病不起。爷爷的父亲很快就去世了,临去时留下遗嘱,这块血玉无论如何不能归还,一定要把它留下来。因为在他看来,这块血玉是他许多兄弟用血换来的,相比较出卖了它的朝廷来说,将它留在颜家,要比交给朝廷更加安全。后来,我妈的爷爷为了保护这块血玉,就在血玉的外面做了一个玉壳。于是这块血玉就成了颜家的传家之宝,世世代代传承下来。” 扑克脸点点头,“原来是这样。那你查过王启的身世了吗?” 老蒋并不想提起这个,他想了想,摇摇头。再想了想,又点点头。接着又突然抓狂道,“这小子!” 扑克脸轻轻笑了,“怎么,这小子的身份能让福龙帮的帮主这么纠结?” “可不是?!”老蒋嚷道,突然又不做声了。怔怔地看着扑克脸,幽幽地说,似乎带着一丝不敢相信的怨念,“这小子,还真是一段孽缘啊。”(未完待续。) 第四十一章 王启身世(下) 老蒋摇摇头,再摇摇头,想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只花了半天,他就摸清楚了王启的底细,也亏得秦枫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人,才不清楚王启的身份。老蒋想到这里,再次摇摇头。 扑克脸看着老蒋,也不催他,只是慢慢地起身,从冰箱取了瓶水,自顾自窝在沙发里喝起来。 老蒋做过思想斗争之后,这才慢悠悠地将他知道的事情慢慢说了出来。 “王启这个名字,并不是这个孩子的真名。他的真名应该叫颜启。”老蒋说完,看着扑克脸,点点头,“他是我的舅舅。” 扑克脸看着老蒋说出最后几个字后,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叹口气,慢悠悠地说道,“这就说得通了。只是,秦枫一直以为他是孤儿,养了他好多年。” “我刚说了,他也是一段孽缘。我妈当年,如果不是执意要嫁我爸,就不会气的她妈我的外婆一病不起。后来虽然身体养好了,但总归大不如前。本来我外公就是喜欢外面那些花花草草的人,开始是我外婆管地紧,他也不敢太造次。后来我妈的事让外婆伤了心,加上她身体也跟着垮了,外公那边就不怎么管了。刚开始没出什么事,可是外公去世几年之后,突然有个女的带了个男孩子上门来,说是自己得了癌症,想让小孩认祖归宗。说了一大通感人肺腑的话,我外婆也不是个好欺负的主,更何况,那时候外公已经死了,颜家上上下下都是外婆做主,谁也说不上话。外婆说不收就是不收。于是那母子就被赶出了颜家大门。”老蒋说到这里,摇摇头。“那小孩就是王启。” “既然是这样,那王启偷血玉做什么?他没有进过颜家大门,怎么知道颜家有这么一块传家的血玉?”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在想的是,我们该怎么找到王启,毕竟血玉那么宝贵,总不能让一个小孩子带着吧?”说出这些话,老蒋也跟着不好受起来。这血玉和颜家和王启有着这么深的关联,他怎么也不能当做王启只是单纯地偷了块玉而已。 “你先回去吧,我想想。”扑克脸沉思着什么,用话打发了老蒋。 老蒋说完这通话,发现时间已经将近午夜,他知道不能再打扰扑克脸休息,叮嘱了两句,就起身离开。 “你外公,对你妈嫁给你爸的态度是怎样的?” 老蒋刚握住门把手,听扑克脸这么问,也没回头,只是低头轻轻一笑,“我妈嫁给我爸后,再也没有回过颜家……”说完,老蒋打开门,消失在门后。 屋子里顿时显得空荡起来。扑克脸窝在沙发里,他想到的不是别人,而是老蒋的妈妈。当年他还小,生地乖巧懂事的模样。每次她带老蒋到扑克脸家里来的时候,都会给扑克脸带来好吃的糖果,并不忘叮嘱道“你妈也爱吃,给她留一点。”在小时候的扑克脸看来,她的嘴角好像沾着甜甜的蜜一样,她弯下身来,笑容温和地看着扑克脸的时候,清浅的光在她侧脸晕开,他有一瞬间的恍惚。 扑克脸默默地走回床上,缩进被子,开始他漫长的夜的睡眠。 “查到了吗?”陈连顺头也没抬,问道。 章超一脸为难,“没有……” “这么多天,你什么都没查到?”陈连顺终于抬起头,鄙视地看了章超一眼。章超刚进警察局没多久,根本干不了调查别人底细的事情。 “主要是这两天,那人进了家门之后就再也没出来。”章超有些着急,说道。 “没出来,有人去过吗?” 章超立刻来了劲,他从背包里取出一个小本子,“一个叫蒋金国的男人去找过他。” “又是他。”陈连顺自言自语地说。他当然知道蒋金国的身份,前阵子报道里沸沸扬扬传的,就是以他为首的福龙帮的消息,尽管报道刻意隐瞒了他们的背景,将其报道成一起普通的斗殴事件,可依然瞒不过他陈连顺的眼睛。“说下去。” “哦!”章超像是受到鼓舞一般,继续说道,“蒋金国第一次去是在当天晚上十点多,好像很匆忙。进了那人家里之后大概两个小时之后就走了。第二次,是第二天傍晚,可是蒋金国按了好久门铃,也没人开门,大概蒋金国认为没人在家,所以走了。” “没人开门?”陈连顺摸摸自己好几天没剃的胡渣,“你一直都待在他家门口?” 章超连连点头,“是,当然是。” “那怎么会……你继续说……” “后来第二天一早,蒋金国又来了。这一次那人开门了,蒋金国进去之后没过多久就出来了。然后,两人去了吴慎吴博士的家里。” “吴慎?……”陈连顺皱起眉头,复又点点头,“吴慎是有名的考古学家,和蒋金国是大学时期的同学,这不奇怪。然后呢?” “然后……等蒋金国和那人一起从吴慎家出来之后,去各个地方采购了一些东西。那些地方有些是超级市场,有些是很隐秘的一些小店。之后我打听过,他们采购的东西有工兵铲、登山绳、防毒面具、还有黑驴蹄子和黑狗血之类乱七八糟的东西。” 陈连顺连连哼了两声,“原来是这样,黑帮老大果然干不出什么好事。”陈连顺啪地一声摔下手里的笔,吼道,“走!” “去哪?” 章超为自己取得的成果骄傲,连忙屁颠屁颠地跟着陈连顺走。 老蒋和扑克脸采买了一下午,临到扑克脸楼下了,扑克脸突然制止老蒋,警觉地说道,“你是不是正愁你手下的那帮人不听话?” 老蒋随口就答,“可不是嘛,那帮小兔崽子。等哪天爷爷我空了,再好好和罗晋一起收拾他们。” 这阵子,老蒋跟着扑克脸调查百鬼之匣的海底墓,根本无暇顾及帮派的事。等老蒋回到杭州,这才发现整个福龙帮早就不是以前的面貌。罗勇一手把持着福龙帮,无论是原来老蒋实施的政策还是帮派制度,都已经做了彻底的更改。从前他对福龙帮的各种散漫都成为现在他有心无力的悔意。 “不用了,现在就有个机会摆在眼前。”扑克脸看着后视镜里那辆从刚才起就跟着他们的车。 “怎么?想到办法收拾他们了?”老蒋突然扬起嘴角,一笑说道,“前几天你都说别管,让他们跟着。” 扑克脸静静地看着那辆大众挡风玻璃里面的声影,自言自语地说道,“接下来不能让他们跟着。” 老蒋顿时来劲了,“说吧,只要我能做到的。” “不用你做,你只需要放出个消息就好了。”扑克脸向老蒋使了个眼神。 在他们的车子前头,是一个十字交叉路口,这是市中心车流量最大的十字路口。眼见黄灯闪烁,老蒋使劲踩下油门。微微打开的车窗,很大一股风掠过扑克脸的额稍。 “该死!”陈连顺猛地刹住车,狠狠拍了一记方向盘。“跟丢了!” “师傅,那该怎么办?”章超看到陈连顺发火,心里瘆得慌。 “你小子确定之前没有被他们发现?怎么到十字路口突然冲出去了?”陈连顺有些气急败坏。 “我……我也不知道啊……可能是想赶在红灯之前冲过去吧。”章超口不择言地解释。 陈连顺叹了口气,知道这时候跟章超计较也没用,人跟丢了他们只能想办法再找。 老蒋拐了个弯,把车子开到附近的一个停车场。“放心,这里本来是罗晋私下的地盘。我们在这里换辆车。” 前来招呼的是一个年过六旬的老头子,驼着背,见了老蒋,急忙帮老蒋开车门,“帮主,你来了” “你认得我?”老蒋有些诧异。 “当然,罗当家的给我看过你的照片。说是如果你需要车,就让我给你。”老人声音沙哑地说道。 “好,帮我谢谢你们罗当家的。”老蒋开怀,他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过身为帮主的待遇了。他笑着走向停在角落里的几辆车,虽然比不得他之前开的名牌车,总也比没车开的好。他选了一辆便捷商务,接过钥匙,示意扑克脸上了车。(未完待续。) 第四十二章 倒戈 时已初夏,梧桐树郁郁葱葱,青绿色的叶片筛下细碎的树影。老蒋的金器店的大门紧闭,门上挂着暂停营业的牌子,在宁静的午后显得格外扎眼。 几个路过的行人好奇地朝门口望了几眼,不禁摇摇头,又走开了。 而几条街区开外的一家名叫蓟州人家的小酒店,今天同样大门紧闭,挂出了暂停营业的牌子。不知道的人只当做简单的休业,细心的人却会发现,酒店附近的地下停车场停满了车,早在清晨七点的时候,一大批人身穿黑色西服,从停车场陆续向小酒店行进,直到午后还没有出来。 将蓟州人家作为福龙帮暂时的联络点,是罗勇的主意。罗勇在福龙帮里主管财务,几乎所有的商业据点都是邵峰的地盘。单单只有蓟州人家这家小酒店,因为老板是罗勇的叔父,从来都是由罗勇亲自过问。福龙帮内乱之后,罗勇自然不能将老蒋的金器店作为联络点,便改在了这里。 罗勇退逼老蒋之后,自然而然成为了福龙帮的代理帮主。虽然帮内很多人都不服罗勇的做法,但因为大多数人从前都是罗晋手下,在走投无路的时候由罗晋带领着入了福龙帮,他们对罗晋心怀感念,由此对将罗晋逐出福龙帮的老蒋自然心中怨愤,便也默认了罗勇这个代理帮主。如此一来,龙阮和邵峰自然不敢多说些什么。 可是今日,情况又有了些改变。 罗勇刚睡下没多久,就有人急匆匆地敲响了他的房门。他有点不耐烦地重新将壁灯打开,穿上睡衣打开门。来人竟然是龙阮。龙阮见罗勇身上穿着的是睡袍,半个胸膛露在外面。龙阮有些不好意思地避开视线,径直坐到沙发上。 罗勇轻嗤了一声,斜坐到龙阮斜对面的沙发上,散漫地说,“这么晚了,来找我什么事?” “我刚才收到消息,帮主被扣进警察局了。”龙阮架起修长的腿,双手抱在胸前,言简意赅地说完,等待罗勇的反应。 罗勇很快知道,龙阮怎么那么迫不及待地来找他了。因为就在龙阮说完没多久,他立刻接到了电话,是邵峰的。 “罗勇,你知道帮主被警局扣了吗?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要把帮主弄出来,兄弟们……” 啪地一声,罗勇重重地挂了电话,目光犀利地看向龙阮,“你一早就知道邵峰要倒戈?” “本来底下的兄弟们就态度暧昧,毕竟都是看着罗晋的面子上才跟着你。在他们心里,帮主还是帮主,只不过碍于帮主把罗晋逐出福龙帮,心里有些不满罢了。眼看着帮主被警局扣下,他们当然不愿意。”龙阮露出她美媚的招牌笑容,“邵峰只是看准了风向而已。” “所以,你是来看我笑话的?”罗勇走向龙阮,靠近说道。 龙阮迎着罗勇,几乎可以感受到罗勇极力压制的鼻息轻呼到她脸上,她依然保持着笑容,轻启她涂抹了英红唇膏的薄唇,一字一句说道,“那么久了,你连你哥哥都没找到。”龙阮的眼神由魅惑突然变地冰冷,“你不想他回来。” 罗勇像是被龙阮生生刺了一刀,“罗晋……”他比任何人都知道他是多么尽力在寻找罗晋,他几乎动用了他可以动用的所有人。福龙帮上上下下都任他调遣,他曾一度觉得,无论是谁,只要活着,无论在世界哪个角落,他都可以找到。然而,这么久了,竟然没有一点罗晋的消息,就连他自己也开始怀疑,他是不是从来就不曾拥有过调遣福龙帮的权力。 罗勇有些脱力,他默默地走回卧室,重新仰躺到床上。这么多年来,他可以轻松掌握福龙帮的金钱流向,每一笔钱的收入支出都规划地井井有条,可是却还是不能够掌握人心走向。他突然觉得有点累。 等他这样和衣睡醒,是两个小时以后。凌晨两点半,夜色依然浓黑,楼下街灯熄灭,往下看就像看向一个无底深渊一样。龙阮早就已经离开,客厅的灯依然亮着。罗勇从落地窗前走开,发布了开全体会议的通知。 邵峰坐在罗勇下手的位置,尽管脸上没有表情,眉眼间的笑意却难以遮掩。“我听说帮主是被一个叫陈连顺的警察扣住的……” “为什么?”半夜醒来之后的罗勇再也睡不着,他辗转反侧至清晨,比任何人都先到了蓟州人家。现在罗勇沉着一张脸问。 “为什么……”邵峰一下子被问懵了,他看向手下的一帮代表。众人像是被授了意,开始争先恐后地说话。 “蒋家到底三代都是我们的帮主……” “你哥哥在的时候,还是很尊重他的……” “虽然帮主从前没做过什么大事,好歹给了福龙帮人一个安稳……” …… “不要说了。”罗勇的脸色很难看,他沉声说道。底下人都知道罗勇的为人,为着罗晋的面子也要给他几分薄面。于是纷纷住口,不再说话。 “陈连顺是谁?”罗勇问道。 “陈连顺是警局的一个警官,说来也不是什么大官,但他经验丰富,先后侦破过几个大案,因为脾气暴躁不服从纪律才得不到提升。这一次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他把帮主扣了起来,其他的情况,我们也不得而知了。” “派兄弟去查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另外,找人跟着陈连顺。”罗勇突然停顿,“不要让他离开杭州。” “不用把帮主……”底下有人说话。邵峰立刻警觉地看了过去,那人立刻收了声音。 “那……帮主怎么办?”邵峰问道。 “帮主稍后再救。”罗勇说道。结束了这次的争论。 罗勇撇开身边的所有人,往停车场而去。龙阮一早就靠在罗勇的车旁等他,见他走近了,软声细语说道,“怕了?你也总算看到所有人背离你的场面了吧?”龙阮用身体挡在车门前。 “你想做什么?”此刻的罗勇不想跟她纠缠,他知道自己的在福龙帮的境况,当所有人都开始质疑他,他也不禁开始怀疑,最初的自己是不是错了。 “不想做什么,既然你找不回罗晋,那也别怪我不帮你了。”龙阮一心只想找回罗晋,她根本不在意谁当帮主。只要帮她找回罗晋就好。 罗勇嗤地一笑,笑龙阮的单纯。他一把撇开龙阮,再没说任何话,开着车扬长而去。 “你还别说,今天真没人跟着我们了。”老蒋看了一路后视镜,终于得出这个结论。接着大大松了口气。好奇地问,“你是怎么办到的?” 扑克脸没有回答,只是轻轻笑了声。 车子里响起手机铃声。老蒋看了看车后排的阿慎,说道,“帮我把手机递过来。” 阿慎掏了掏老蒋的包,摸出老蒋的手机递过去。老蒋就着阿慎的手接听电话,突然,他的脸色变了,“怎么回事?” 老蒋看看扑克脸,说了声,“知道了。”用脸一推,推开了阿慎的手。 “不管怎么样,谢谢你。”老蒋突然说道。 “发生什么事了,突然这么温情的告白,我有点承受不住。”阿慎在后排贫嘴道。 “不关你的事。”老蒋说地干脆,又看向扑克脸。 扑克脸用手撑着脑袋,淡淡地说了句,“等你回去,你就能够回去了。”他停顿了一下,紧接着又说,“你不打算让罗晋回去?这次的事情,归根结底是因为你处置了罗晋,罗晋一直都是你的心腹,这很少有人知道。” “所以,这件事只能由罗晋去做。”老蒋坚定地说。因为心绪不平,老蒋踩油门的时候重了些,车子飞快地往前冲去,两边的景物迅速向后退去,变幻成抽象的彩色线条。 老蒋心里闷地慌,童年的记忆仿佛在这快速的车流中苏醒了过来。“我派罗晋去查的,是我父亲的死因。” 第四十三章 情景再现 这已经是罗晋在海上漂浮的第七个日头了,时至初夏,白天的海上也跟着热起来。他在东南海附近转悠了好几天,根本找不到老蒋所说的那个海岛。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他越来越焦虑。他****着上身,身体因为风吹日晒逐渐成为小麦色,手臂上的肌肉线条因此更加性感饱满。罗晋望望无边无际的海面,开始了又一天坐在甲板上的发呆。 他打算等真的弹尽粮绝,再打道回府。这一次他满怀信念地出来,却一无所获,这多少让他有些沮丧。他仰躺在甲板上,把压缩饼干塞进自己的嘴里。头顶上蓝透了的天空里,有层层如鱼鳞般的白云。他突然想到,在多年以前的一天,他和老蒋的父亲一起出海,也是这样好的日子,只是那是在深秋的一天。他们出海是因为几个小孩子违反了禁海日的规定,私自下海,结果再也没有了踪迹。 关于这个禁海日,他罗晋一直都不甚了解其中的缘由,本来禁海日是由老蒋的爷爷制定,制定后老蒋的爷爷很快去世,老蒋的父亲一开始没有将禁海日放在心上,只是单纯的为了尊重他的父亲,在每年禁海日的那天,照本宣科地派人到临海小镇去警戒一番,也就完事。直到几个小孩子在禁海日期内下海,福龙帮顶不住社会舆论的压力,最后老蒋的父亲决定自己下海搜寻,也算是给社会各界表个态,之后好收场。那时候罗晋还很小,他随着老蒋的父亲一起下海,那是他第一次下海,几天当中,他一下子从一个不经世事的小孩子成长为一个要为福龙帮鞠躬尽瘁的有志青年。 想到这里,罗晋不自觉笑了笑,闭上眼睛。船体颠簸,好像一下子将他带到二十几年前的出海日。那是十一月上旬的艳阳天,阴雨绵延了一周之后,灿烂和煦的阳光也仿佛一下子驱赶了所有人心里的阴霾。老蒋的父亲蒋德新走上甲板,一声令下,几艘大船驶离港口,迎着微凉的海风,朝着漫无边际的海上航行。 “帮主大人,你在看什么?”十二岁的罗晋站在蒋德新身边,看着他看的方向,那里苍茫无边,什么都没有。他不知道蒋德新这么出神看的到底是什么,心里疑惑,问道。 蒋德新性格温和,一向对手下的人很是温和,这一点罗晋从小感同身受。罗晋和罗勇两兄弟被蒋德新收留,养在身边,蒋德新将他们俩视如己出,不仅让他们兄弟住在自己的宅子里,更让他们和自己的儿子蒋金国上同一所学校。很快,罗氏兄弟对蒋德新的感情,就好像儿子对父亲那般依赖崇拜起来。 蒋德新听罗晋这么问,便轻轻笑了笑。自从那几个孩子在海上失踪之后,罗晋便再也没有见蒋德新笑过,就好像前日里绵延不尽的阴雨,愁云密布在蒋德新的脸上,也同样蒙在罗晋的心上。现在罗晋终于见到蒋德新笑了,他跟着笑起来,笑地真诚而傻气。 “你是第一次看海吗?”蒋德新问罗晋。 罗晋点点头,海的辽阔让他敬畏不已,他们的船航行在苍茫海面上,犹如碧海蓝天下的一粒尘埃,渺小至极。 “我们能找到他们吗?”罗晋问道。 蒋德新转头看着海面,他没有回答罗晋。 很久以后,当他在海边的医院里醒过来,他再次见到同样身受重伤的蒋德新,他才明白,蒋德新那时候没有回答他,就是最好的回答。 他们在海上航行了整整三天三夜,对小时候的罗晋来说,当然无聊至极,他只能从船的一头跑到另一头,把海和天颠来倒去地看,除此之外,无所事事。而蒋德新似乎很忙,他不仅要时时掌握船的动向,更要刻刻留意方圆几里海面的动静。他们不能忘记,他们出海是为了找人。 可是就连年少的罗晋都明白,这么大的海,找人可真不容易。三天后,罗晋对蒋德新发脾气,因为想家而不愿意吃饭。蒋德新没有勉强他,而是将他带到甲板看星星。那晚,蒋德新的话一字一句敲打在罗晋心上,他没想到的是,那晚蒋德新对他说的话,竟会成为他们之间最后的交谈,在海上,在星空下。 罗晋感觉到冷,啪嗒啪嗒的声音在他耳边的甲板上响起。他抬起头,无数雨丝从乌黑的空中落下,什么时候竟然变天了。罗晋心里涌上一股熟悉的感觉。 那个时候,也是这样,下起了雨。罗晋伸手接下空中的雨滴,随着船体一震,船不动了。 罗晋的记忆随着这一记猛烈的震动被拉回到十几年前。他清楚地记得,那一天,船也这么莫名其妙地停了,在同样的雨天。 船停了,船上所有人都跟着混乱起来,原本有条不紊的运行一刹那变成雨丝下的混乱不堪。所有人四处奔走,一个接一个地向蒋德新请示。蒋德新在雨下打着伞,没有移动半步,面色沉稳地在雨里指挥着手下人做事。空闲下来,还不忘提醒罗晋,让他早点回舱里休息。 罗晋没有走,他始终站在蒋德新身边,拉着他的手,心里颤颤的,面上却十分沉稳。他可以感觉到,只要蒋德新在身边,他就可以得到充分的安全感。 “帮主,先进去吧?”雨越下越大,前来汇报的人几乎要大喊着才能让蒋德新和罗晋听到他们说话。蒋德新始终站在甲板上,天色晦暗,乌云低低地压下来,几乎就压在他们的头顶。而从刚才起,船上的一切设备都已经失灵,船上一片漆黑。 蒋德新没有动,因为从刚才起他竟察觉到自己有些害怕。他出生在黑道世家,从父亲开始,福龙帮的成员已经开始逐渐深入社会,混迹在黑白两道。平常,这些人过着正常人的平凡生活,只有在福龙帮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才会动用起自己的社会关系,为福龙帮钩织出一张巨大而有力的社会网络。可以说,福龙帮是他们的精神皈依,也是他们的社会最终归宿。而作为从小受到严苛教育的蒋德新来说,他很少感觉到害怕,成年之后,害怕的心情早就已经远离他,他有福龙帮,无论发生什么事,只要他一声令下,福龙帮的成员就会为他搭建起一切他想要的平台。 他一直这么认为,他没有什么好害怕,所以他总是温和地微笑着。 然而现在,当船上一切突然失灵,当所有人都奔向他,向他寻求一切一切的解决办法,他终于明白了,原来他也是福龙帮人的精神寄托,是他们在危难时候的倚仗。 蒋德新手心里传来罗晋握住他手时的温度,他慢慢低下头,勉强一笑,对罗晋说,“我们进去吧。”说完,他抬起头,对刚才一直请求他让他进舱的人说,“我们饿了。” 罗晋叹了口气,慢慢走回船舱,就好像当年他由蒋德新带领着,走回船舱一样,步子沉稳。唯一不同的是,当时轻快的心情早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悲痛沉郁的心情。 那是他和蒋德新最后的午餐。 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暴风雨,正在慢慢地像他们靠近。 而此时此刻,罗晋竟然有些窃喜,眼前的这场雨,仿佛是他等了整整七天,心里最盼望的到来。他从冰箱取出一根火腿,盘腿坐在门口,听雨声逐渐越下越大,雨滴越来越密,越来越重。 他肆无忌惮地哈哈大笑起来。 第四十四章 落海 和小时候的罗晋不一样,现在的他看到这场暴风雨的来临,心里竟然是满满的喜悦,这是他期盼已久的暴风雨,尽管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否安然度过这场暴风雨,他依旧止不住地激动起来。他在船舱里换好潜水服,背起氧气筒戴好护目镜,坐在冰冷的驾驶室里,闭上眼睛。 十几年前,年少的他被蒋德新安置在驾驶舱里,驾驶舱里除了船长外别无他人。船长是个年逾五十的老头,一向沉默寡言,罗晋从来没见他说过话,如果不是蒋德新高速罗晋他会说话的事实,恐怕罗晋也会和其他人一样认为他是哑巴。船长望着乌云下漆黑的天空下,被雨丝击打地模糊的前视镜,突然咧嘴笑了。 罗晋正坐在他旁边发呆,船舱外的脚步声纷乱不已,他哪里坐得住,他根本也是想出去看看,看看除了这个安静的船舱外面,到底是怎样混乱的景象。他滑下高高的椅子,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就在这时候,听到了让他毛骨悚然的笑声。 “哈哈哈。”和着凄风苦雨般的声音,在潮湿而阴暗的船舱里传到罗晋的耳中。罗晋浑身一凛,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哈哈哈”又是一声低沉的笑声,罗晋年纪还小,乍然遇到这样的场景,加上船舱外摄人心魄的雷雨声,他早被吓地魂不附体。那笑声在有限的空间内以极低的声音传递出来,有气无力却又勾人心魂,罗晋浑身上下根本动弹不得,耳朵里不断回响着这样的笑声,心跳加速,冷汗直冒。罗晋突然想到,船舱里还有那个从不说话的船长,等笑声停下,他猛地冲到船长身边,抱住他的腿,像得到安慰般浑身肆无忌惮地哆嗦。然而船长并没有拥抱他,而是浑身僵直地看着被雨帘弥漫的船舱前窗。他咧开嘴,发出沙哑低浑的笑声。 直到罗晋发现,笑声的来源就是船长,他立马松开船长的膝盖,往后退去。 船长停止了笑声,用早已沙哑的声音慢慢说道,“我终于,要回去了……”短短几个字,却比窗外的雷声更让小罗晋心惊,当时的他不知道老船长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只是心跳不已地看着他,在黑暗当中,眼神里充满惊恐和不安。 “罗晋。”门突然被打开,蒋德新突然推开门,他刚才不顾罗晋的感受,执意将他放在驾驶室里。他将事情交代下去后,前来带罗晋回房间。 罗晋哇地一声,冲过去抱住蒋德新。蒋德新慈爱地摸摸罗晋的头,笑着问,“怎么了,只是普通的暴风雨而已。别怕。” “帮主大人……船长……”罗晋话还没说完,只觉得身体一震,他和蒋德新被猛地推开,噼啪一声,闪电照亮了驾驶舱,也打亮了脸色苍白的罗晋。 “船长,你去哪?”蒋德新冲冲进雨里的船长大喊,几乎立刻,他撇下罗晋,追了出去。 “帮主大人……”罗晋手足无措,却没有哭,咬咬牙也跟着冲进雨里。 罗晋年纪虽然小,但因为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吃过很多苦,自然比寻常孩子要坚强许多,他在雨里四处寻找,黑暗里他看不到任何东西,只能借着闪电的光在短暂的时间里搜寻蒋德新的身影。突然他看到了,船长站在船头,蒋德新站在距离她三米开外的甲板上,两人似乎在争论着什么。 “老人家,你先回来,船头太危险了。”蒋德新一边慢慢靠近一边说。雨水打在他头发上脸上,流到眼睛里,他顾不上擦,反复不断地劝说老船长。 相较蒋德新的着急,老船长倒是一副视死如归,完全不在意的样子。这在当时的罗晋看来,倒是蒋德新表现地过于着急了,这位老船长尽管年纪大了,却不是糊涂人,能在这么大风大浪的情况下不顾危险站在船头,一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罗晋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他呆呆地站在雨里,突然喊了一句,“帮主大人”声音清脆有力,他站在蒋德新身后,隔着千丝万缕的雨丝,这样喊他,他想叫住他,让他不要去管老船长的事。他们可以回去,换一身衣服,等待暴风雨的过去。 蒋德新回过头来,看了看罗晋。与此同时,罗晋看到蒋德新的身后,老船长露出了浅浅的笑容,笑容虽浅,却非常明显,他在笑。 他为什么要笑?罗晋迷惑。 没等他想明白,只见老船长的身体往后倒去,在风暴中,犹如一叶轻飘飘的枯叶,就要轻轻地飘进海里。 比黑暗更黑的影子,在他眼前迅猛扫过,紧接着的,是那个黑影扑向了老船长。罗晋脑子完全停止了转动,身体因为冰冷而僵硬。只有嘴里发出了他自己也没意识到的声音,“帮主……” 几乎下一秒,他的眼泪和着雨水喷薄而出,他冲到船头,朝着黑漆漆翻腾不已的海浪大喊大叫。可是海浪下面,除了海水什么都看不到,更别说是坠下海的船长和蒋德新了。 罗晋在船舱抱着头,也许是一样的情境,让他这段回忆变得格外清晰,闭上眼睛他仿佛能看到无止境的黑色海水,翻滚着吞噬着。他站起来,带上护目镜和氧气罩,往甲板走去。 小罗晋在甲板上跪着,哭喊着,很久以后才有人留意到原本空无一人的甲板上竟然有个人蹲在那里,走近了一看才发现那是罗晋。来人是蒋德新的左右手张传,张传是个不拘小节的大汉,和蒋德新温和的性格不同,他生性粗犷冲动,看到罗晋在甲板上,不由分说一把将他扛起来,往船舱走。边走还边嘿嘿笑着打了罗晋两屁股“小家伙,让你乱跑,等会儿帮主找不到你又该着急了。” 罗晋止不住大哭起来,猛烈地捶打着张传的背。 “哎哟,你还这么有野性?”张传在雨里小跑起来,那身姿,活脱脱的一只猩猩。 “帮主……帮主大人他在海里。”罗晋抽噎着,吼道。 “哈哈哈,你这小家伙,又在胡说了,帮主怎么可能在海里?!”张传把话说出口,猛地刹住自己的步子,罗晋感觉自己被张传从肩膀上甩下来,放到地上,他还没站稳,张传就摇晃着他的肩膀,“你说什么?帮主怎么在海里?” “他和船长一起……”罗晋哭着指指身后的海面。 张传看罗晋哭地厉害,了解罗晋一向不是爱哭闹的孩子,蒋德新也是因为这一点,特别愿意将罗晋带在身边。张传想到这里,脸色刷地变了,他强装镇定,拍拍罗晋的肩膀,“你待着……”说完,他撒腿往船头跑。罗晋一把扯住他的裤腿,喊道,“你要跳下去了可怎么上来?!” 罗晋的一句话倒真的提醒了张传,他转了个方向,抱起罗晋,跑到船舱,冲集中在船舱的福龙帮弟兄们喊道,“帮主落海了,快准备一下,我们下海!” 立马,船舱里的安静的人变得格外混乱,手忙脚乱地准备好已经是十几分钟之后。张传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从他发现罗晋,这么久过去了,在这么恶劣的天气下,落海的人生还几率可以说是微乎其微。他抓起手边最后的一个氧气罐,顾不上其他人还没装备完全,自己往甲板走去。 等罗晋跟到外面,只看到张传跳下海的背影。 那是罗晋最后一次见到张传。 罗晋站在甲板上,脚下是黑乎乎的海水,和当时的一模一样。如果一定要让他找个跳海的理由,那便是他一直铭刻在脑海里的老船长的话“我终于,要回去了……” 之后,福龙帮的人根据罗晋的描述,开始调查老船长的身份,却始终没有查到有关于这个老船长的任何一丝消息。无论是身份还是背景,就好像他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一样。自那场海上风暴之后,他便在这个世界消失地无影无踪。 老船长的事情,随着之后蒋德新的意外获救而告一段落,再无人提起。蒋德新也对当晚的事三缄其口,直到去世。 十几年来,罗晋记忆里不断追寻的答案,只剩下当年老船长说的最后一句话。他隐隐觉得,蒋德新后来的死,和落海有关。(未完待续。) 第四十五章 相同的病症 老蒋扑克脸阿慎三人上了去往东北的火车。现在是淡季,时间又是清晨,火车上人很少。老蒋帮扑克脸把行李塞进行李架上。阿慎无辜地站在后面,提起箱子,示意老蒋一同将他的箱子也放好。 老蒋瞥了他一眼,哪里肯搭理阿慎,自顾自一屁股坐了下来。 “哎哟喂,你……”阿慎气急了,咬咬牙在背后冲老蒋拳打脚踢的。 扑克脸也没任何反应,只是顺势坐下,闭上眼睛开始他的回笼觉。 阿慎坐在老蒋和扑克脸后排,心里直犯嘀咕。这两人今天天还没亮就把自己从被子里拉了出来,自己倒也是犯贱,竟然稀里糊涂地就跟着他们走了。平时这个点自己还昏昏沉沉睡个不醒,今天倒是完全清醒地不要不要的。他看看时间,才六点多,太阳还没升起,车窗外有一抹轻薄的雾气,到底是入了秋了,昨天有记者找到了他,拦着要求采访去年考古队失踪案件。这个案子,无论过去多久,随时挖出来,都仍然是人们关注的焦点。 扑克脸闭着眼睛,他明显感觉今天的精神比往日要好很多,凌晨醒过来此刻一点睡意也没有。只因为实在无聊地紧,就一直把眼睛闭着,假装自己睡着。 火车启动,平稳而迅捷地往前开去。老蒋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火车驶出火车站,驶出城市驶向郊区村野。老蒋突然开口,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你知道,我爸是怎么死的吗?” 老蒋说这话的声音很低,扑克脸刚刚好可以听到,他唔了一声,表示回应。 老蒋自顾自地说起来,像是说给扑克脸听,又像只是看到初秋荒野有些伤感的倾诉。“那时候,我还小,我爸出海找几个在禁海日私自下海的小孩子,回来之后没多久就病了。后来就死了……” 扑克脸没有做声,那个时候,他还没搬出九环街区,他父母也还健在。 老蒋很久没有说话,“我一直以为,我爸是病死的,医生也说,我爸是身体器官衰竭而死。所有人都接受了,毕竟那个时候,谁也没办法质疑医生的话。”老蒋叹了口气,敛了声,朝正推车前来售卖早饭的乘务员投去温和的笑。等乘务员推着车走远了,老蒋才继续说道,“直到你出现。”老蒋说出这话的声音非常低,像是和扑克脸耳语,又像是从扑克脸身体内发出的。老蒋继续说道,“我一直没有告诉你的是,你和他的症状相同。” 扑克脸浑身僵硬了,无法动弹。他没有想到他一直在寻找的有关于自己身体的线索,竟然会在老蒋父亲身上。他突然睁开眼睛,缓缓移动视线,不敢相信地看向老蒋。 老蒋点点头。 老蒋的父亲,蒋德新,是福龙帮第二代掌舵人,自从老蒋的爷爷将大权交给蒋德新之后,便退隐过闲散生活去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至今为止,他只在老蒋父亲的葬礼上出现过,拜祭之后即刻消失。老蒋可怜他白发人送黑发人,未免老人家看到自己生起伤感,便从来没有主动派人找过他。时间一久,对老蒋来说,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老蒋说道,“没有人怀疑,直到你的出现。”声音颤抖着,极力在掩饰自己将这番话说出口时的激动。他已经忍了太久,自从知道扑克脸的身体状况之后,他就派罗晋千方百计去调查蒋德新——自己父亲生病时候的身体状况。罗晋花了两个星期,终于打听到当年为蒋德新治疗的医生的消息,可是当他赶到的时候,才知道那个医生早在两年前就已经去世。 当老蒋消极地认为,这世上再也没有人可以将他爸爸生命最后一段时间的情况说清楚。他从医生的女儿手中得到了一本医生的治疗日记,这本日记专为蒋德新而写,厚厚的一本,让老蒋心里非常疑惑。 一开始,老蒋还没看日记的时候,以为医生只是因为帮福龙帮老大治病,才会这么用心。而当他看完几篇日记之后,才明白,医生写这本日记的原因,才不是因为老蒋父亲的特殊身份,而是因为老蒋父亲的特殊病例。 “和你一样,身体机能出现了非常快的老化。不……他比你老化地更快,感觉他是度天如年,一天过去,他就衰老一岁。只是当他去医院的时候,已经头发花白,牙齿脱落。”老蒋微微闭上眼睛,摇摇头,像是想要用力挣脱这样苍白遗憾的画面。 扑克脸听地心惊胆战,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正如老蒋所说,正在快速地衰退。“可是……最近,我觉得身体有好转。”扑克脸轻轻地说。 老蒋从没见过这样没有底气的扑克脸,他不忍地轻轻摇头。“我爸当年,也是这样,曾经有一阵子,感觉有用不完的精力。然而经过了这段时间之后,他的精力像被掏空了一样,再没有一点精气神,终日与病床为伴。” 扑克脸把牙齿咬地咯咯响,“那个阶段持续多久?” 一直以来,老蒋都在等待和扑克脸说清楚病情的机会,等来等去,却等到了这个最不是机会的机会。火车继续前行,途径山区阶段,一个个隧道穿梭过去,黑暗白昼交替,老蒋听到自己心脏猛烈跳动的声音,“根据我爸主治医生的日记,这个阶段属于第一阶段,你大概会有三个月到半年的时间,你会充满精力。” 不知道是因为带着面具的原因还是心理状况,扑克脸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起来。他坚毅的嘴角微张,目光停滞在窗外掠过的景色上,手指不自然地蜷曲着,身体的感觉变得敏锐起来:整个车厢里的嘈杂声,他手指的酸麻感,还有老蒋因为担心他从没移开的目光。 扑克脸没做任何反应,他稍稍移动手指,重新闭上眼睛。火车进入隧道,带给车厢短暂的黑暗。 老蒋没有松口气,而是继续说道,“不管怎么样,我已经派罗晋去查了,相信很快会有结果。” 扑克脸还是没有任何反应。这么长时间,他坦然接受身体的突然变化,坦然接受带着人皮面具生活,坦然接收俞悦身边的人不是他。只是这样的坦然接受当中有多少勉强和不甘,只有他知道。现在老蒋告诉他,等待他的结局可能就是无法改变的死亡,一刹那,这个结果夺走了他心里所有的希望。 “喂。”身旁的老蒋突然接起电话。电话听筒里传来嘈杂的电波声,“喂?”老蒋又说道。 “我是罗晋……”杂音里面隐隐分辨出罗晋的声音。罗晋站在船头,拨打老蒋的电话。说道,“我现在在海上,东南海交界的海面,下着暴风雨。”罗晋如实汇报,“我马上就要下海。” 老蒋隐隐分辨出罗晋的说话声,再想说什么,列车驶进了入山隧道,切断了手机信号。 老蒋遗憾地放下手机心里隐隐升起一丝不安,“是罗晋。” 扑克脸闭着眼睛,轻轻点头。 老蒋还想说什么,然而想到罗晋并没有报告给他什么有用的信息,便闭口不言。 罗晋察觉到手机的信号突然被切断,紧接着头顶传来轰隆的雷声。他将手机放进密封塑料袋里,放到甲板上。戴好所有器具后,跳进了翻腾的海面。 罗晋在水里扑腾了好久,在巨浪的翻腾下,终于慢慢深入到海浪之下。这是他第一次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潜水,他气喘吁吁地看了看身上携带的氧气筒,氧气筒里的氧气在刚才剧烈的折腾之后,已经用去了四分之一。罗晋努力平缓自己的呼吸,然后慢慢往深黑色的海洋里游下去。 第四十六章 颜氏家族(上) 进入漠河。气温骤降,在由西往东的强烈冷空气影响下,在这个南方还是秋天的季节,下起了雪。在强烈的冷风之下,雪花纷扬,密密匝匝地打在脸上,脖子上。 扑克脸并不感到冷,只是觉得有些疲惫。他们在漠河县已经找了整整将近一个月,几乎将整个漠河县翻了个遍,也没找到有关于老蒋外婆家颜家的任何消息。 “这都什么事,你们出门都不事先调查吗?”阿慎开始了这一天第五次的抱怨,也难怪,这整整一个月以来,由初到漠河的凉爽天气,到现在的零下十几摄氏度大雪纷飞,三人从漠河县南找到北,从北找到南,然后现在又开始从南向北进行地毯式搜寻。 “可能是我们落了哪个地方没找。”老蒋心里比任何人都着急,他虽然很少听自己的妈妈提起娘家,但每每提起,话语之间都能感受到颜氏家族是漠河数一数二的大户,怎么会没有没有一点线索,短短几十年而已,时移世易也不该这么快。老蒋不甘心,他们从杭州而来,交通虽然发达,仍可以说是千里迢迢千山万水而来。如果是为了其他事情,耗费一个月没有结果也就算了,中途放弃,打道回府都可以接收,只是老蒋为了寻根而来,他身体里的血液真实地热切的流动,一半的颜氏家族的血脉在他身体里奔涌,他第一次觉得,不能就这么算了。 扑克脸从头至尾没有质疑过老蒋的坚持,他已经没有任何亲人活在世上,他比任何人都能理解老蒋在一个月的寻找后,将当初的笃定变成了现在的执念的心情。他默默地拖着疲惫的身体,在越来越厚的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迈进。 “老蒋,你确定你拿着的地址是对的吗?那个地址我们去过两次了。”阿慎迎着扑面而来的漫天风雪,厌恶地说。老蒋没有理他,他知道自己理亏。那个地址他是从他妈妈的遗物里得到。老蒋还能记得那天他们第一次造访的时候的情景。 那天,他们三人赶了一天的路,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才发现这是一幢很美的别墅洋房。老蒋心里想,果然不出所料,毕竟在老蒋心里,他妈妈的娘家,就是漠河数一数二的有钱有势的大家族,住在这么豪华的房子里也是正常。老蒋回头看了看扑克脸和阿慎。扑克脸面上淡淡的,和往常一样没有表情,而阿慎却早已经惊讶地微微张了张嘴,眼睛里闪着异样的崇拜的光。 老蒋什么也没说,将视线重新收回到房子上。只见整栋房子由实木构筑,红瓦屋顶之下,是砖红色的墙体,二楼有两个阳台,阳台上种着许多花草,视线看过阳台,可以看到阳台之内落地门窗后的白色蕾丝窗帘。整个房子呈现出一种独特设计后的欧式小资风情。 老蒋走上门前的台阶,按响门铃。站在门口,可以听到叮咚的门铃声回荡在整栋屋子里。很快,就有人应门。通过可视门铃,老蒋告知来意,却见来人疑惑地皱了皱眉头,摇摇头,说道,“我家主人不姓颜,姓殷。”说完,毫不留情地挂了门铃电话。 老蒋怔怔地站在当下,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有一瞬间的失望无措。他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 “怎么回事?”还是阿慎耐不住性子,率先走上台阶,“不是你外婆家?” 老蒋茫然地点点头,“好像不是……” “什么叫好像不是。”阿慎说完,把老蒋推开,又按响了门铃。 这次门铃电话很快被接起。 “你好。”对方彬彬有礼。 “你好,我找你家主人。” “我家主人现在不在家。”对方疑惑,“请问你是?” “我是小区的物业,最近要交的小区物业费,想问你家收一下。”阿慎认真起来,还真是有模有样的。 屋子里头的人犹豫了一瞬,为难道,“我家主人出差了,还没回来。” “那就请王先生回来之后通知我们物业一声。最近小区里针对是否兴建活动中心要求各业主填写一份调查报告。” 对方旋即说道,“不好意思,我家主人不姓王,姓殷。” 阿慎装作很惊讶的样子,“殷先生?我怎么没有听说过小区里还有姓殷的住户?” 电话那头停了一停,声音突然变了,“你不是小区的物业吧?我家主人是小区高尔夫俱乐部的会长,你不可能连他都不认识……”说完,挂了电话。 老蒋听地清楚,心里却茫然,难道这么多年,颜家的人早已搬走?可放眼望去整个小区,虽然是高档住宅别墅区,但修建年限也不短了。 老蒋忽见有辆车远远驶来,他立马冲到马路中间。车子在老蒋跟前停下,司机把头从窗户探出来,冷冷地看着老蒋,“这位大哥,你这是做啥子?” “不好意思。”老蒋堆了笑脸,迎到驾驶座窗口,打量了一下坐在车里的人,很快问道,“请问,你认识这家人吗?” “认识啊。” “主人是不是姓殷?” 那人点点头,疑惑地看了看老蒋,“你们是不是外地的?” 老蒋看看扑克脸,继而朝那人点头说道,“对,我们来找原来住在这里的姓颜的一家人。” “你说住在这栋房子里?”那人皱了皱眉头,忽然大笑道,“你们一定搞错了吧,这家人主人姓殷,而且住在这里有好几十年了。” “好几十年……”老蒋喃喃道,眼神有些飘忽,忽然想到了手里揉成一团的纸条,纸条上是老蒋誊写的颜家的地址,他双手有些颤抖地将纸条摊开,抹了抹纸条上的褶皱,送到那人跟前,“你看,这个地址,是不是这里?” 那人接过,读了两遍,比对了一下地址,点点头,“不错,是这里。不过……这里真的没有姓颜的。” “那你有没有听过漠河有姓颜的人家?” “那可多了,颜姓在咱东北是大姓。你们知道要找的人姓名吗?知道还能去警局问问。” 扑克脸和阿慎齐刷刷看向老蒋,阿慎眼光里带着些微责怪,责怪老蒋怎么早没想到这个办法。然而老蒋想了一瞬,搜寻了有关这类信息的记忆,然后终于摇摇头,“不知道。” “那你们可有的找了。”那人耸耸肩,像想起什么似的,“我跟你们说啊,可别招惹这个姓殷的人家,他家家大业大,但是就是人性格很奇怪,也不怎么跟人来往。” “难怪,刚才一个看门的就一点都不客气,果然是狐假虎威。”阿慎紧接着说道。 那人挑了一下眉,发动了汽车要走。 老蒋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似的,扒在窗玻璃上,问道,“那你知道有没有姓颜的人家,在漠河是很有势力的?” 老蒋感觉自己的心跳加快,因为那人没有很快回答,他想了一瞬,嘀咕道,“没有。” 老蒋听到这个答案,突然整颗抱着希望的心慢慢沉了下去。他点点头,往后退了两步。那人开着车,很快消失了。 扑克脸走上前,颠了颠身上沉甸甸的背包。安慰老蒋说道,“放心吧,漠河就这么大,我们就算挨家挨户问过来,也总会问到的。” 扑克脸没想到自己的话竟然真的成为他们接下来一个月的主要工作。从那天起,为了找到老蒋的外婆家,他们几乎拜访了漠河镇上所有的商铺酒店,他们甚至想到了去警局报案,寻找失散的颜氏亲人,无奈老蒋手头上线索是在太少,就连立案都不可能。 当老蒋三人第二次站在这家殷姓人家门口的时候,已经是半月之后了,那殷姓的主人亲自接起了老蒋的门铃电话。听老蒋灰心丧气的表达自己的来意后,对方沉默了一瞬,用很低沉的声音说道,“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旋即挂了电话。之后,老蒋尝试按了两次门铃,再没人应答。 “不如再去那个殷姓人家试试吧?”阿慎建议。因为他们漫无目的地在人很少的街上走着,不知不觉又走到了这个别墅区。放眼望去,整个别墅区已经被皑皑白雪覆盖,就连青松翠柏叶子上也都堆积着厚厚的雪,偶尔噼啪一声,传来雪压断树枝的声音。 老蒋愣了一瞬,想了想,终于缓缓地朝那个他们已经很熟悉的房子走去。 雪还在下,而且有越下越大的趋势。簌簌的雪花几乎遮挡了他们的视线,也冰冻了他们快要放弃的心。 老蒋再一次按响了殷家的门铃。 “你好。”可以听得出来,对方从可视门铃里看到门外是老蒋之后,声音有了些不耐烦。 “你好,我找一下殷先生。” “先生现在不方便,请不要再来了。”对方直接下了逐客令。 老蒋有一瞬间,觉得分外尴尬,他垂下头,低声说了句打扰了。他要放弃了,整个漠河,他们花了一个月时间,什么线索都没有。这是他从来没遇到过的情况,以前,只要他一句话,分散在国内各地的福龙帮兄弟们会动用自己所有的关系,找到他要的东西。然而现在,老蒋看着漫天白雪,想到自己的处境,竟然觉得心底如这被雪覆盖的世界一样,冰冻三尺。 对方补上一句“不要再来了,这里没有你们要找的人。”说完,又要挂上电话。突然之间,门铃显示频出现了一个白玉锁,那是扑克脸打开自己的手机,将白玉锁的照片呈给房子里的人。 “你们是谁?”过了片刻,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 “他是这把锁的主人。”扑克脸在门口,平静地说道,当他听到传出的声音变了的时候,就知道他们根本没有找错,这么长时间的苦苦寻觅,原来他们早就找对了人。 正这么想着,大门缓缓地打开了。(未完待续。) 第四十七章 颜氏家族(中) 殷先生的态度一改从前,不再像以前一样傲慢,而是略带着恭顺的目光投向眼前这三个狼狈不堪的人。他好奇地打量了他们三人,只见老蒋三人衣着脏乱,背着沉重的大包,面上尽是疲惫神色,显然是很久没有休息好,胡子拉渣下是暗黄的脸色。 “你们是……?” “我说你成心找茬是不是,我们都来了三遍了,说是来找颜家的人,还硬是说没有颜家的人,你姓殷。这下好了,你开什么门!”阿慎怒气冲冲,三两步跨上台阶,就要和殷先生杠上。 殷先生愣了一瞬,没想到阿慎会是这种火爆脾气的人,立马微笑着不卑不亢地说道,“鄙人是姓殷,没有骗你们……” 殷先生话还没说完,阿慎又火起,“那你倒是开什么门?看那照片上的东西很值钱吗?!” 殷先生一时语塞,笑容在嘴角僵了僵,复又放松,平静道,“这栋房子里确实没有你们要找的人。” 阿慎越听越生气,他还想说什么却被扑克脸拦下来。扑克脸看向老蒋,老蒋冲扑克脸点点头,扑克脸说道,“你认得那枚玉锁?” 殷先生笑容如常,点点头,“认得。” 扑克脸这才细细打量起眼前的这位殷先生,加绒卫衣和棉质休闲裤,非常家居的打扮,加上他清瘦的身材,白皙的五官,笑容之下他显得非常平和温柔。 扑克脸放下心里的一丝防备,坦诚说道,“不瞒殷先生,这枚玉锁是颜家的传家宝,我们这次来,就是来找……这个颜家的”扑克脸刻意在“这个”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随后问道,“殷先生,认识这个颜家?” 殷先生静静地眨了眨眼睛,点点头。“认识……” “那你刚才……”阿慎又想上前一步,被扑克脸拦下。 “那可否请殷先生代为引见?”扑克脸再度询问,其实他心里早已有了把握,这一次,眼前的殷先生态度与之前截然不同,与其说是客气,更像是恭敬。对玉锁的恭敬,也是对玉锁主人的恭敬。 “请你们先进来。”殷先生和他身后的管家往旁边挪开一步,让扑克脸三人进来。扑克脸回头朝仍然站在台阶下面一动不动的老蒋点了点头。 老蒋表面平静,心里却早就已经没了任何主意,当殷先生打开门之后,他就一直怔怔地听扑克脸和殷先生交谈,他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也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表情去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友好。雪还在下,簌簌落在老蒋头发上肩上,在他周身弥漫开冷气,老蒋早已有些冻僵,他抽动一下脸上的肌肉,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对扑克脸点点头。 扑克脸看了看阿慎。阿慎显然怒气还未消,一脸不满。尽管一路上他虽然诸多抱怨,在殷先生打开门的时候也是义愤填膺,但到了这一步,一个月以来,好不容易,终于等到有人给了他们希望,告诉他们认得他们的那枚玉锁。这对阿慎而言,到底是个好消息,一来他们终于要结束一个月的跋涉和寻找,二来,他今晚终于可以有个热水澡暖被窝了。 扑克脸和阿慎首先进门,老蒋默默地跟在后头,带着一身冷气,进了殷先生温暖的房子。 房子里暖气很足,扑克脸一冷一热只见,猛地打了两个喷嚏。 “外面太冷了。”殷先生对扑克脸抱歉地笑笑,将他们三人引到客厅后,对管家轻声耳语了两句,又笑对他们三人,视线从扑克脸扫到老蒋,最后又将视线移回到扑克脸,说道,“不知道你们哪位是这枚玉锁的主人?” 扑克脸和阿慎都看向老蒋,“他是。” 老蒋略略尴尬了一瞬,眼前的这个人姓殷,那应该不是颜家的人,可是他既然知道颜家的这个传家宝,应该跟颜家关系密切。乍然见到与外婆家有关的人,老蒋先前在雪地里冻僵的感觉突然之间汹涌在胸口。他站起来,双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抬起右手道,“我是蒋金国。” 殷先生上下打量了老蒋两眼,温和地和老蒋握过手,说道,“我叫殷晨,是颜家的养子。” 养子?扑克脸和老蒋面面相觑,双双疑惑,既然是养子,理所应当跟着颜家同姓,怎么会姓殷? “你们一定疑惑,我怎么会姓殷?而且为什么从一开始,我没有告诉你们通过我可以找到颜家。” 殷晨说中了他们的心思,老蒋急忙点头回应,略略拘谨地重新坐回到沙发上。 “我不知道你这次来是为了什么。但是你既然在找颜家,我猜你肯定是想要和自己的外婆见面的了。”殷晨面对着老蒋,说道。 老蒋专心地听着,在殷晨说到顿处,点点头。 殷晨接着说,“既然这样,我觉得在这之前,我想把颜家的事情跟你讲讲。你的妈妈,应该不会对你讲这些,很多事,在她去世后发生。虽然你身为福龙帮的掌舵人,但你应该也不知道。” 老蒋完全沉浸在寻找到亲人的混沌喜悦中,只顾着听殷晨说话。身为旁观者的扑克脸和阿慎都感觉到,这个殷晨,不是普通人,或者应该说,殷晨所在的颜家,不是普通的家族。一来,老蒋虽然是福龙帮的帮主,但其实很少有人知道,就连老蒋的金铺,也很少有人知道那里是福龙帮的总舵,可是身在千里之外的殷晨却对老蒋的身份了如指掌;二来、颜家作为东北的大家族,从来没有被世俗媒体报道过。甚至是眼线遍布全国的第一大帮福龙帮,也竟然对颜家发生的事闻所未闻,可见信息保密地有多好。 扑克脸和阿慎面面相觑,不禁屏息凝神听起来。 然而,殷晨却突然止住了话,看向扑克脸和阿慎,“冒昧,可以请你们回避一下吗?” “没关系,他们是我朋友,不会对颜家的事泄露半句的,我相信他们。”老蒋突然说道,神色决绝不容殷晨再反对。 殷晨想了一瞬,微微点头,看了看扑克脸和阿慎,“不管怎么样,这是颜家的事情,就算是外界也很少有人知道,所以希望你们可以立个誓言。” “发誓?”阿慎噗嗤笑出了声,突然他意识到殷晨用极其严肃的目光看着他,老蒋和扑克脸也是盯着他,他这才憋住了笑,把脖子往回缩了缩。 “发誓?”扑克脸问道。 “当然不是简单的誓言,你们跟我来。”殷晨慢慢站起来,在前面带路。扑克脸和阿慎交换了个眼神,跟着殷晨走到幽深走廊的最底部,殷晨面朝的是一个白色大门,他双手将门推开。 门内却漆黑一片。只有一盏灯静静地在房间尽头燃着。蓝绿色的光,照亮了四周的景致,只见灯光后面,隐隐现出的,竟然是一只白色的狐狸。阿慎唬了一跳,“啊!”地惊叫了一声。 扑克脸察觉到眼前的一切似乎是那么熟悉,狐狸还有蓝绿色的火焰,他们一路走来,所及之处尽是狐狸和这团火,他们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联系?当年,林允山亲手绘制的狐狸徽章,到底有着怎样的含义,这和他们后来飞机失踪,以及月光族和端木家守护的秘密,百鬼之匣,桩桩件件,像一团乱麻,交织在扑克脸的脑海里,他只觉得那团火尽管平静幽诡,却让他心潮澎湃不能自已。 老蒋也同样感觉到这个房间的不同寻常,“这个房间里是……”他不禁问道。 殷晨却没回答,“这是我们颜家守护的东西。只要在它面前发过誓,一旦违背誓言,就会遭到天谴。” “遭到天谴……”阿慎面露嘲笑之色,心里却讪讪地有些害怕起来,他不知道自己害怕的情绪从何而来,只是觉得这个房间的布置熟悉地紧。 他和扑克脸在殷晨的带领下走进房间。黑暗之中,殷晨在他们耳边说道,“吾等在此起誓,今日所听关于颜氏家族之事,如若外传,皆不得好死。” 殷晨语气平静,却让扑克脸和阿慎心里瘆得慌,听殷晨说完,两人照样在那团火之前把这段话重复了下,话音刚落,只见火苗颤抖了几下,继而恢复了平静。 阿慎揉揉眼睛,不敢相信地看了看火焰,又看看扑克脸,黑暗里,扑克脸的表情难辨,阿慎想说什么,阿慎只好作罢。等他彻底走出房间,才觉得原本周身一刹那轻松起来,可是想到那个誓言,不仅心头隐隐有些紧张。 “这边请。”殷晨在他们身边说道,带领他们三人重新回到客厅。 三人落座后,殷晨在他们对面坐下,和缓了气氛后开始缓缓说道,“你们一定很诧异,我为什么姓殷而不姓颜吧?” 三人面面相觑,这正是他们听说殷晨是颜家人之后的反应,不过没想到殷晨会主动提出,不禁有些吃惊。如果颜家的故事一定要从这里开始,那就开始吧。 看到三人齐齐点了点头之后,殷晨满意地轻轻笑了,他低头端起茶杯,不疾不徐地喝了口茶,这才说道,“因为颜家是母系氏族,而我的殷姓,随我的养父。”说到这里,他看向老蒋,“也就是你的外公——殷正南。”(未完待续。) 第四十八章 颜氏家族(下) 氏族的第一阶段,被称为母系社会,建立在母系血缘关系上的社会组织,母系社会建立在原始农业和家畜饲养的基础之上,作为其发明者的妇女在生产和经济生活中、在社会上受到尊敬,取得主导地位和支配地位。然而在新石器时代早期,随着畜牧业的逐渐发展,男子的身份地位逐渐提高,母系社会被父系社会逐渐取代。直到今天,女性不断要求的男女平等,在很大程度上并没有实现。 听到殷晨说到,颜氏家族是母系家族,老蒋不仅吃了一惊,可旋即一想,突然明白了过来。老蒋从一开始就错了。王启不叫颜启,而是姓殷。即使王启是殷正南的儿子,他也没办法入颜氏族谱。即使殷正南没有死,王启也进不了颜家大门,因为殷正南根本没有权利决定王启的去留。 阿慎听得云里雾里,他看看老蒋又看看扑克脸,他俩凝重的表情让阿慎有些没办法适从,他哈哈笑道,“这有什么值得严肃的,不就是母系家族嘛。不还是要男人女人凑在一块才能生下一代,难不成还和西游记里的女儿国一样,连男人都不需要了?” 阿慎说完,就被扑克脸平静如水的目光看了回去,扑克脸轻轻摇头。这个阿慎,之前老蒋说他已经有点见识了,这下一句话又暴露出了本性。扑克脸缓缓说道,“母系社会在新石器时代早期就已经过度到了父系社会,父系社会一直延续至今,知道为什么吗?” “还能为什么?说明男人比女人强呗”阿慎几乎拍案而起。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是这样,自然社会中优胜劣汰的法则从来就没有更改过,随着生产力的发展,男人开始在社会生产中占据上风,女人开始退居其后,社会逐渐成为男人鼎力角逐的天下。可是最近几年却越来越强调女权主义,女人也逐渐站起来,开始争取自己和男人平等的权益。甚至有专家预言,总有一天,父系社会又会转型为母系社会。 作为母系家族的颜氏家族,到底是家族制度的进步,还是落后? 扑克脸想了一瞬,抬起头直视殷晨,“作为母系家族的颜氏家族,男人怎么甘心……?”男人怎么甘心臣服呢?扑克脸突然想起老蒋的外祖父,虽然总爱在外面拈花惹草,到底顾忌了老蒋的外婆,从没在外面做出逾矩的事情。即使是王启,也是老蒋的外婆因为老蒋的妈妈执意嫁给老蒋爸爸之后心灰意冷的结果。 那么说—— “我妈,她是颜家的继承人?”老蒋突然问出口。 殷晨看着老蒋,沉重地点点头。忽而沉沉说道,“唯一的继承人。” 阿慎不能理解为什么场面这么沉重,在他眼里,继承人没了可以再找,何至于如此。 殷晨缓缓说道,“颜氏家族不是你们想的那么简单,不像是企业也不像是国家,继承人可以重新再找,可是颜氏家族的继承人,永远是颜家的唯一的女儿。” “不像是企业也不像是国家……”扑克脸喃喃道,他察觉到殷晨说出这些话时候的无可奈何,就好像那是仅有的一条路,路一旦被堵死,就再也到不了那个地方。 “殷晨,告诉我吧,把颜家的一切都原原本本告诉我。”老蒋早就按耐不住殷晨一直在主题之外兜圈子,迟迟没有把一切说清楚。他心急如焚,忍不住催促。 殷晨看看老蒋,突然说道,“你知不知道,你很像你妈。只可惜……”殷晨说完,暗暗摇摇头,眼神里有了疲惫之色,叹了口气,望向窗外苍白一片的雪景,微微张嘴,说道,“颜氏家族,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就是守护事界之门的最大的家族。” 乍然听到事界之门,扑克脸浑身震动了一下,坐在扑克脸旁边的老蒋和阿慎感觉到扑克脸的惊诧,都看向他。只见扑克脸像是得到了重要线索般,两眼灼灼发光。其实早在他们走进那个房间时,他就隐隐感觉到颜家或许与事界之门有关。只是现在殷晨直接将事界之门说出口,还是让扑克脸大吃了一惊,“你知道我们在调查事界之门的事?” 殷晨用极其优雅的手势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放下茶杯后才说,“我一直都在留意你们,毕竟……”殷晨说到这里,突然敛了声音,心思一转,略略僵硬的嘴角泛起一丝温和的笑容。“毕竟,他是我姐姐的儿子。”殷晨话锋直指老蒋,目光却像定在扑克脸脸上。他眨眼将视线转开,看向老蒋,“事界之门不是单靠你们探寻了其中之一的百鬼之匣就能打开的。如果那么容易,颜家就不会世世代代都沦陷其中。” “可应该也不是一筹莫展吧?不然,你们恐怕早就已经放弃了。”扑克脸又说。他隐隐知道,殷晨一早就知道他的身份,他们三人前来,除了老蒋就是阿慎,面目清晰身份可辨,只有他,老蒋刚才一直称呼他为扑克脸,可殷晨从头至尾没有怀疑过他的身份,且不说那个誓言是否有用,单单让他们发个誓就告知全部事实,恐怕这也不是颜家的一贯作风。 到底为什么?殷晨要将这些告诉他们这些外人?扑克脸眉头微微锁起,怔怔地思考起来。 殷晨轻轻笑了笑,将视线转向客厅门口。他的表情一瞬间变得肃穆恭顺,他站起身来,朝客厅门口恭恭敬敬地九十度鞠躬。“母亲。” 老蒋一瞬间的惊诧,他察觉到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朝门口看去,只见不知何时,客厅门口竟然站着一个老妇人。他腾地站起来,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那个老人家,是老蒋的外婆?”阿慎用胳膊肘捅捅扑克脸。扑克脸看着这个老妇人,轻轻唔了一声。 阿慎大气也不敢出,从他见到老妇人的第一眼起,就明白了,为什么颜家是母系家族。这位老妇人,面色红润,身材匀称高挑,全不似普通老妇人那般形同枯槁,细细看过去,竟发觉老妇人容貌清丽,五官精致,脸上的皱纹也是舒舒散开。她含着笑,静静地迎着老蒋的目光。 在殷晨恭敬的迎接下,她缓步走了进来,阿慎只觉得她步态平稳有力,却仪态端庄,一步一步走到殷晨身边的沙发上坐下,未发一语却始终笑靥浅浅。 老蒋怔了一瞬,根据他原先打听到的消息,他的外婆因为老蒋母亲的忤逆而卧病不起,可眼见着现在却是身体康健。老蒋转念一想,母亲嫁给父亲,到底也是三十几年前的事情了,三十几年,差不多也足够他外婆释怀了吧?想到这里,他又偷偷睨了一眼他外婆。 直到颜夫人坐在他们面前,阿慎还是没有大量完眼前的老妇人,挨得近了,阿慎才终于看清楚,原来这个老妇人,不仅仅是身材容貌和常人不同,就连她的气质,也好像透着一股不同寻常,仔细哪里不同,他也说不上来。只隐隐觉得,这个老妇人,不是普通人。 “外……”老蒋还没叫出口,自己就先虚了下来,转口道,“外面雪下得很大……” 老妇人被老蒋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惹地笑意更浓,她将视线缓缓移向窗外,嘴角的笑有些松散,“已经连续下了一周,快要封路了。” 殷晨听颜夫人这么说,跟着皱了皱眉,“是,再过几天,就不能进山了。” 颜夫人点点头,抬头看向老蒋,笑意还在,可眼神已透着些微冷淡,“你们是为什么而来?” 老蒋怔了一瞬,回答道,“我们为了……我妈……哦……不,颜家的血玉而来。” 颜夫人复又点点头,“血玉早就给了你母亲。只可惜,她死得早。” “血玉被王启拿走了。我们以为他会拿着血玉回来找你……” 说道这里,只听颜夫人低头轻笑,她好看的眼睛周围扫出层层鱼尾纹,却依然遮掩不住她的端雅,“找我做什么,颜家不是他的家。” “是……”老蒋有一瞬间的语塞,想了想说,“可毕竟,血玉是颜家的东西。……你……知道王启拿了血玉做什么吗?” 颜夫人想了想,这才说道,“当年,王启来到颜家,想要认祖归宗。可是他们错了,颜家哪里有他们的祖可以认,他们想要认祖归宗,那就只能认殷家的祖,归殷家的宗。可是殷正南已死,无奈,他们只能离开。这些年,也不知道他哪里打听到我们颜家的传家宝,以为得到了它就能进颜家门。”颜夫人依旧浅浅笑着,表情很是温和,话语间却透着不容置喙的冰冷。“我想,他大概是没有得偿所愿,去殷正南的墓前哭诉了吧。”颜夫人说完,想要起身。 “外婆……”老蒋突然跟着站起来,声音有些沙哑地喊道。他有太多时间没有亲人相伴,独自一人支撑着福龙帮,期间的辛苦只能自己吞下。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见到颜夫人之后,他产生了强烈的倚赖,也许,这就是血亲只见天生的眷恋吧。 颜夫人微微转过头来,看了老蒋一眼,依旧清澈的眼眸里倒映着老蒋有些模糊的身影,她眯起眼睛,嘴角的笑意渐渐浓了些。她说道,“殷晨,送客。”说完,头也不回地转身走出了客厅。(未完待续。) 第四十九章 叔叔殷正国 哎?这就完了?阿慎心里诧异,这颜家的老太太却是不同寻常,可要不要连带着说话也这么隐晦。感觉自己还没琢磨出他们在说些什么,这颜夫人已经转身出了客厅。 殷晨一脸恭肃,没有一丝迟疑,等颜夫人走出客厅的门后立刻起身,对老蒋三人伸出手,说道,“请吧。” “你们是怎么回事,怎么说送客就送客,这外头雪下的那么大,也不留我们吃顿饭什么的吗?”阿慎心直口快,也不能怪他,从一早开始他们就不停地在赶路,好不容易进了这个温暖的房子,以为终于找到老蒋的亲人,看在是一家人的份上,也该留他们吃顿饭休息个一晚上什么的。结果才刚说了几句没头没尾的话,颜家人就说出了送客,这让一直饿着肚子的他顿时火起。 老蒋为难地看了看扑克脸,又看看殷晨。这一路上扑克脸和阿慎陪了他整整一个月,在黑龙江省内逗留寻找。从满怀期待到心急如焚再到失望绝望,眼看今晚三人可以好好休息一下,现在见到了外婆,也见到了没有血缘关系的舅舅,却没有办法留下。只见眼前的殷晨容色淡淡地看着他们,颜家的规矩明摆了就是严格透顶,从上到下都是颜夫人说了算,就算是对自己的亲外孙也不例外。老蒋看了一眼外面簌簌的雪花,有些茫然。 “请。”殷晨恭恭敬敬地打发着他们。 “不用你们请我们也会走!”阿慎生气,吼了一句。却撞上殷晨略略带笑的双眼,一股子气不知道往哪撒,只好生生憋了回去,拔腿就往外面走。 扑克脸默默地跟在阿慎后头,他还在想刚才颜夫人说的一番话。走到门口,他突然停下,他刚想说什么,殷晨就对他笑着摇了摇头,扑克脸微怔,转身离开了颜家。 “这下可好,什么都没捞着,就被赶了出来。”门在他们三人身后关上,原本已经暖和的身体突然间被冷气包裹,一热一冷之间,冷变得格外凌冽而刺骨。阿慎看着哈出的气在眼前凝结,埋怨道。 “是啊。”老蒋也忍不住感叹,他们花了那么大力气和时间,到最后竟然只是这短短十几分钟的交谈,不仅什么线索也没得到,就连老蒋心心念念的亲人,也对他冷模视之。他开始怀疑,那块血玉和自己对于颜家的价值。 颜家从来都是母系家族,自己虽然是颜家唯一的女儿所生,可自己到底是男的,大概怎么也比不上女人在颜家的地位。老蒋叹了口气,默默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极不情愿地转身。 当他转过身来,注意到身边的扑克脸和阿慎都没有了声音,留意到两人的视线汇聚向大门的另一边,只见一个浑身包裹地特别严实的男人站在他们不远处。男人浑身上下包裹地非常严实,军绿色的大衣非常厚实,浮动着棕色绒毛的帽沿随风在他脸颊两边窸窣浮动。他突然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不由分说,上来一把抱住了老蒋,“哈哈哈哈!”随后在老蒋耳边发出粗犷而灿烂的笑容。 老蒋整个人都懵了,不知道这突然出现的陌生人到底是谁,只感觉从他的臂肘传来的力气非同寻常,紧紧地牢牢地将自己抱住。老蒋浑身一用力,赶忙将他推开,“你是谁?” 他仍然笑地灿烂,脸上不知识因为寒冷还是因为激动被冻地通红,因为隔地近,不住地朝老蒋脸上哈出白气,一阵阵浓烈的烟臭味熏地老蒋直憋气。他满脸厌恶地一边推开他一边把头往旁边撇。 “你是谁?”阿慎一把拉开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男人。 可是对方还是不甘心,想上前再次抱住老蒋。老蒋被这奇怪的热情吓地连忙后退两步,喝道,“你是谁?!” 对方显然有些失望,操着一口浓烈的东北口音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俺啊,俺是……俺是你叔啊!” “叔?”老蒋想了想,自己的三十几年生涯里从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叔。 倒是扑克脸,早就平静地在一旁将这个人上上下下大量了一遍,只见这个人不仅和老蒋身高相近,就连穿着厚重棉袄下的身形,都相差无几,若是再加上相貌,竟足足有三分相像。扑克脸不禁看向老蒋,朝他点了点头。 扑克脸的动作被老蒋看在眼里,他收敛了自己脸上的厌恶的神色,转而也好奇地上上下下打量起他。对方也不避讳,大大方方地让老蒋看,同时自己面带笑意地看着老蒋。 双方这么静了几分钟,对方到底等不及了,不禁问道,“大侄子,你这是要看到什么时候。” 老蒋不自在地说道,“你真是我叔?” “这还能有假?”对方复又绽出一个热络的笑容,笑容里满是东北爷们的真诚,惹得老蒋不好意思继续怀疑对方的身份。对方却开始翻下自己身上的包开始翻找。他蹲在地上找了一会儿,终于翻出一个黑色皮夹,从里面抽出身份证,递给老蒋,“俺叫殷正国,是你爹殷正南的弟弟。”说完,又继续从包里掏出一张纸递给老蒋,“就怕你不信俺,所以俺特地去局里办了一张死亡证明。” 老蒋摊开一看,原来那是警局开具的亲属证明,上面明明白白地写明白他和殷正南的关系是亲兄弟。这么大费周折,细心周到,倒是让老蒋吃了一惊。 “等等!”阿慎突然想到了什么,狐疑地看了眼前的人一瞬,“你怎么知道我们要来?这证明看日期是在很久以前打的。” “嘿嘿。”来人挠了挠后脑勺,露出憨厚的笑容,“我也不知道你们要来啊,其实这张证明我是打给那老婆子看的。” “老婆子?”老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殷正国口中的老婆子是谁。直到殷正南面朝着房子努努嘴,他恍然大悟,“我外婆?” “哎!别说了,按照现在婚姻法来说,离婚之后夫妻财产对半分,可是这老婆子非但把我哥给撵出颜家大门不说,还是净身出户,导致我哥最后郁郁而终……” “等等,老蒋听得云里雾里,什么叫撵出颜家大门?”据老蒋所知,他的外公死了之后仍然葬在了颜家的祖坟里。 “可不是!人死之前把他撵出大门,人死了之后又死皮赖脸地要把尸体葬在自己家祖坟里,生怕别人背后说三道四,既然这么怕说,怎么连笔安置费也不愿意出?!”殷正国一脸厌恶地朝大门啐了一口,把老蒋拖到身边,说道,“你既然是那老婆子的外孙,去跟老婆子说说,让他把原本应该给我哥的那笔钱给我,我哥除了你也就我一个亲人了,他肯定不会愿意我在这冰天雪地里受苦受难的,啊?大侄子,你去帮我跟你外婆说说?” 老蒋真是为难,凭着他这三十年有限的人生阅历,总觉得他的这个叔叔不是什么善类,至少在面对钱的时候,人贪婪的本性立刻就暴露无遗。老蒋看看他邋遢的衣服和满脸络腮胡子,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你要钱?”这时候阿慎突然说话了。 “那可不是。”殷正国脸上堆满了笑意,把脸瞥向阿慎。 “这样吧,你应该知道颜家的祖坟在哪,把我们带去那里,回来了之后我们会给你钱。”说完,视线扫过老蒋和扑克脸。 扑克脸立刻就知道了阿慎的用意,阿慎对其他事情或许不上心,对古墓之类的话总是比别人格外敏感一些,刚才颜夫人有意无意地说,王启可能去殷正南的墓前哭诉去了。凭着颜夫人的身份,在有限的交谈里肯定不会无缘无故说出这句话。扑克脸想到这里,也跟着阿慎的视线一同转向老蒋。老蒋同时迎着扑克脸和阿慎两道目光,顿时感觉到两人的默契,也跟着点点头,“对,如果你带我们去,到时候我们不会忘了你。” 殷正国眼中闪过一丝惊喜,眉梢眼角都泛起强烈的笑意,他憋着不让自己表现地太过兴奋,以至于嘴角抽动不已,“大侄子,你在说什么啊。你要去颜家祖坟祭拜你的外公,我带你去就是了,这么小的事情还谈什么答谢。”说完,终于忍不住哈哈笑起来。“不过往前这路可不是那么好走的。”说完,他伸出手来,轻轻揉搓着食指和拇指,目光却漫不经心地移向别处。 老蒋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从口袋里掏出皮夹,转身从皮甲里取出几张百元大钞,塞到殷正国的手里。 殷正国把钱塞回到口袋,热络地笑着,张开手臂重新拥抱了一下老蒋。老蒋叹了口气,任由他亲昵地表达他的感情,越过殷正国的肩膀,无奈地看看阿慎和扑克脸。 在这次的接触中,老蒋骤然同时站到了颜夫人的立场上,换做是老蒋,他断然也不会与殷正国有过多牵扯,贪婪之人的欲望是永远也填不满的,此时此刻他只希望能够尽快地赶到颜家墓地,找到王启,找回血玉。 三人跟随殷正国离开后,殷晨走到二楼,对静静站在窗口眺望着老蒋背影的颜夫人说道,“母亲,他们去墓地了。” 颜夫人没有回头,目光依旧追随着老蒋的背影,“去,派人跟着他们。” 母亲是担心他们在墓地出事吗?这样的话到他的嘴边,想了一瞬,依旧咽了回去,只说了句,“知道了。”便退了下去。(未完待续。) 第五十章 黑蛇穴 “沿着这条小路一路过去就到了。”殷正国走上一个小土邱,睥睨着脚底下一条被雪覆盖的小路。小路上的雪平整,不似两旁草丛密布,即使积雪覆盖,仍然可以看到黑茬茬的枯草。 扑克脸望向这个山谷的下方,不禁皱了皱眉。与此同时,只听身后的阿慎突然大声叫了起来,“你确定那颜家祖坟在这下面?”他一脸不敢相信的样子,摇摇头。 待殷正国回答后,他更是一屁股坐到一边,赌气地说道,“这墓还是你们下吧,打死我也不去。”说完摆摆手。 老蒋斜睨了阿慎一眼,心想道这一路上,他们连续走了一天一夜,期间听阿慎说过无数次这样的丧气话,如果这次不是为了自己的事,老蒋早就跟他翻脸了。真是从没见过这么叽叽歪歪的男人。老蒋没好气地说道,语气里透着丝丝威胁“你当真不下去?” “不了,这下面是个黑蛇穴,不吉利。”说完把头扭在一边,再不看山谷。 “什么是黑蛇穴?”老蒋问道,“你又在瞎说什么八道?!”老蒋当然着急,再这么耗下去,很快就要天黑了,他原本打算,如果脚程快一点,他们或许可以在墓地找到祭拜的王启,找到血玉之后再找个稳当的地方休息,明天赶回到漠河。可是阿慎一路上耗来磨去,耽误了他们不少时间,一会儿吵着山路难走,一会儿吵着冻僵了不能走。这下子又不知道从哪里整来什么从没听过的黑蛇穴。“我看你是不想走了。”老蒋没好气地说。 “你们去吧,这山谷,我可不下去。”阿慎摆摆手,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 “你……”老蒋几乎要发作,这一天一夜,他们走在山间,不远处就是国界线,他常常可以听到那一边有什么声音窸窸窣窣穿梭来去。他曾经听帮里的兄弟说,在黑龙江省边国界线附近的山林里,常常会有人失踪,失踪了之后再也找不到下落。想到这里,他心情又是惊吓又是烦躁。 “老蒋。”扑克脸突然叫住老蒋,他抖了抖肩上的背包,脸上因为酷寒的天气更是没有一点血色。只是相较于老蒋,他显然对阿慎的话有点兴趣。“阿慎,什么是黑蛇穴?” 老蒋熟悉扑克脸认真起来的样子,如果不给他一个解答,他会心心念念特别久,不弄明白誓不罢休说的就是扑克脸这样子的人。他看着逐渐暗下去的天色叹了口气,一同把视线转向阿慎,催促道,“说说吧,到底什么是黑蛇穴。” “死龙穴,知道吧?”阿慎提到的死龙穴,他们当然知道,死龙穴,顾名思义就是死去的龙穴,在风水学上讲,龙穴分为地龙天龙海龙,各有识别方法,其中最笼统简单的辨别方法是背山面水绿树环绕向阳,将祖坟搬迁至龙穴,就可能在此黄金地脉的护佑下,子孙昌盛,世代繁荣。可是龙穴并不是一成不变的,正所谓沧海桑田,世事变迁,随着时间的过去,地理面貌变换,龙穴也会跟着更改迁移。 “原来这个地方是龙穴,现在不是了,那叫死龙穴。可是黑蛇穴就不一样了,黑蛇穴是原来这里是龙穴,但现在却变成了凶穴。”阿慎说着,又瞥了一眼谷底,不禁有些瑟瑟发抖,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害怕。“你们也见识过死龙穴了,这底下的黑蛇穴可要比死龙穴更加凶险,我劝你们还是离得越远越好。” 扑克脸和老蒋面面相觑,谁也不说话,扑克脸狐疑地看了阿慎一眼,“这些知识你从哪里知道的?” 阿慎听到这个问题,愣了一瞬,“从哪里知道的?”阿慎眼睛滴溜儿转了一圈,好像在思考,却皱起了眉头,“我咋知道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失忆了。”突然他哦了一声,“该不会是你怀疑我在胡说吧?” 老蒋顺着阿慎的目光移向扑克脸,不久之前,阿慎渐渐想起了扑克脸的记忆,这让老蒋和扑克脸一度觉得诧异。与此同时,扑克脸为之诧异的还有其他的事,那就是,阿慎拥有他并不熟悉而且从前并不感兴趣的知识——风水玄学。 “没有,既然你知道下面是黑蛇穴,总该知道怎么对付吧?”扑克脸冷静地说,他探究的古墓不计其数,在他心里面,没有打不开的古墓,正如同没有解不开的谜团。他平静而自然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颌骨,问道。 阿慎想了一瞬,“有是有……只不过那东西我们现在搞不到。” “是什么?盐吗?”海底的死龙穴里,老蒋曾经用盐短暂地击退过尸堆里的腐尸,这时候他想起这件事便问道。 “当然不是,盐对付对付一些秽物还行,要想对付黑蛇穴里的东西,那可真没什么用。”阿慎否决了老蒋的猜想。 “那到底是什么?”夕阳慢慢地落下来,在光秃秃的红杉林里投射出温和的橙红色光芒,照地地上的白雪格外温和。 “最简单的就是黑驴蹄子,当然你要有钱,那些什么辟邪的东西,当然也管用。” 老蒋和扑克脸对视了一眼,老蒋随后哈哈大笑起来,遂打开背包,“你还别说,我总担心着这次要下墓,早就把这些东西准备妥当了,不就黑驴蹄子嘛,你看。” 阿慎一看就傻眼了,暗暗骂了句,“算你狠。”便闭嘴不说话。 “这下可以跟我们下去了吧?”老蒋看着渐渐西沉的太阳,催促道。 然而阿慎仍然扭捏着不肯下去,“就算啥都有我也不去,命只有一条,我可不想搭在里面。” 老蒋叹了口气,突然想到了什么,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他隐了笑容,对扑克脸说道,“算了,本来还想说,留在上面有多危险呢,毕竟这在国界线上,保不准会发生什么事情。这深山老林的,我听说好多人都失踪在这一带。”说完,朝扑克脸挤挤眼,“我们还是自己去吧。”说完,扑克脸配合地首先往山下走去。从刚才起一直听他们说话的殷正国这时候紧跟上老蒋,问道,“大侄子,你们是不是专门干的就是这下墓的买卖?看你们装备齐全,这些年肯定捞了不少好处吧?”殷正国热络地凑上来,问道。 老蒋早就已经看透了这人嘴脸,如果不是需要他带路,他大概也不会愿意跟他有过多牵扯。老蒋勉强“唔”了一声,再不愿搭理他。而殷正国却一听这话,顿时来了劲儿,硬是凑到老蒋身边,“那个小伙子刚才说的一惊一乍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什么死龙穴和黑蛇穴?” 老蒋叹了口气,他知道就算跟他解释他也不会明白,反而吓地他不敢再帮他们带路,于是老蒋说道,“没关系,不管是什么穴都没事。” 殷正国好像安心了一些,点点头,“那就好,我现在可是殷家一脉单传了,要是我再有什么意外……”老蒋听他说的认真,不禁噗嗤一笑,“那你成家了吗?” “那你有儿子吗?”老蒋好奇地问。 谁知殷正国说道,“我也想有儿子,可是年轻时候取了个媳妇,好多年都没消息。后来到医院里一查,才知道是我不行……”说完,他愁眉苦脸起来。忽然脸色又明朗起来,说道,“不过我最近打算做试管婴儿,只要我还在一天,就不能放弃延续殷家血脉啊。” 老蒋有些感动于这人的执着,想到这些年,他从父亲手里继承了福龙帮,拥有最广的人脉,同时又是衣食无忧,可是他几乎没有为自己家族做过任何事情。因为父母去世得早,乍看之下他是无牵无挂,实则他才是需要为了振兴家族做更大的努力。老蒋若有所思地看看殷正国。 “你知道我外公有个私生子吗?”老蒋想到王启,“你们殷家不是后继无人。” “真的吗?!”殷正国激动地刹住自己的步子,“你说的是怎么回事?” 老蒋看看扑克脸和阿慎,回头将殷正南的这段风流往事说了出来。 殷正国还没听完,脸上已经是止也止不住的笑意,他哈哈抒怀大笑,“好个老小子,果然到死还不忘自己是殷家人!哈哈哈。” 殷正国笑地畅快淋漓,夕阳下安静的林子里顿时回荡着他的笑声,忽远忽近忽高忽低的。阿慎忽然捂住了殷正国的嘴,“不想活了,几百米开外就是颜家祖坟了,好歹严肃点。” 殷正国忙敛了笑容,强忍住的笑容依旧有一丝漏在嘴角,他抿着嘴止也止不住的乐道,“好好好,不笑,回头把那小子带来,我来养他。” 老蒋看殷正国之前还是一副财迷心窍的样子,这个时候倒有了一点当大人的担当,顿时对殷正国的态度也有所好转,催促道,“还是先下去吧。估摸着我们今天是赶不回去了。” 老蒋看看不远处的林子里,橙红色的余晖渐渐被青蓝浸染,仿佛最后一丝暖意也跟着被寒夜吞噬干净。而脚底下的山谷已经完全浸没在幽深的墨蓝色里,只有白雪皑皑地反射出清凉的光。 天快黑了。(未完待续。) 第五十一章 丛林深处的木匣子 到了山谷底部,再顺着殷正国指示的方向走上一段路,就到了殷正国所说的颜家祖坟处。可是当他们看到,整个谷底树林之中,唯有一座小祖坟的时候,阿慎突然站住不动了,“这是什么?” “这就是颜家祖坟啊。”殷正国指指那个隆起的小土邱,笑说道,“就是这个。我曾经听我哥说过,颜家跟其他家族不一样,实行合葬制度,就是将骨灰都合葬进一个坟墓里。所以表面上看上去这是一个小土邱,但其实这下面可是埋着世世代代颜家的人呢。” 扑克脸和老蒋平静地注视着这个被白雪覆盖的坟冢,两人都双手合十,朝它拜了三拜。 “你们这就拜上了?” 老蒋似乎相信了殷正国的话,“既然颜家有这样的习俗,这也不奇怪,毕竟世世代代骨灰盒埋葬,一个坟冢当然够了。”说完,他看看阿慎,耸了耸肩。 阿慎脸上有些挂不住,毕竟他刚才大放厥词说着下面是黑蛇穴,要多危险有多危险的样子。可是现在这下面,除了抬头黑压压的白雪之外,什么都没有。难不成骨灰还能攻击人?阿慎逞能道,“这下面真的很危险!” 老蒋撇撇嘴,“我看挺安全的。”说完目光转向扑克脸,企图寻求他的支持。可是扑克脸只是平静地打量着周围,“你们有没有觉得,从刚才起,这里太安静了。” “确实,刚才在山上的时候,还能听到偶尔的雪落声和动物跑动的声音。” 扑克脸点头,“可是这里,真的是什么声音都没有,太安静了。” “可能是天黑了吧。”老蒋说道,老蒋打开手电筒,照了照四周,安静地太不寻常,在积雪覆盖下,这样的安静让人感觉此时此刻时间仿佛静止,天地之间就只有他们还在活动。 “天黑什么天黑。”阿慎一屁股坐到一个树墩上,“这地方本来就不吉利,等会儿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情呢!”阿慎说完这话,突然整个人怔了怔,这话一顺溜儿地从他嘴里冒出来,说出口才感觉到,这话,他好像从前说过。他突然抬头看看天空,苍蓝色的夜空里,星光清冷闪烁。从他的角度看上去,被白色树顶层层遮掩,只能看到头顶一圈夜空。他想了一瞬,似曾相识的感觉更加强烈,强烈到几乎要从他胸腔里喷薄而出,然而,当他快要抓住这感觉的时候,听到一旁扑克脸的声音,“那是什么?” 老蒋他们短暂地忘记了此行的目的,阿慎的话带动所有人的情绪,越是这么安静的情况下,心里越是有些慌乱。扑克脸看看不远处小小的坟冢,微微一抬头,就看到那枚小小的灯火,在无风的雪夜里显得格外飘渺,稍不留神就会忽略过去。扑克脸的一声疑问把所有人的思绪拉回来。老蒋顺着扑克脸的目光看过去,口中哈出的热气在眼前凝结的刹那,透过白气,他也看到远处一明一灭的小小火光。 “是人?……”老蒋犹疑地猜测道。 “什么人会在这个时候到这荒山野岭里面来?”阿慎不屑地反驳老蒋的话。话刚说出口,几乎和老蒋同一时间,想到了那仅有的可能性,他猛地把视线收回来,触上老蒋的刹那,他和老蒋同时脱口而出,“王启!” “王启,就是我大兄弟的儿子吗?”殷正国话音未落,老蒋扑克脸阿慎三人已经朝那个火光的方向奔了出去,速度之快,让殷正国猝不及防,他在原地愣了愣,目光又落到那个孤零零的小小的坟冢上,黑暗里的雪透着青白的幽诡的光,他浑身一凛,急忙去追前面的三人。 扑克脸跑在最前面,踏雪轻巧地穿过茂密的丛林,可落在他后面的阿慎和老蒋就没扑克脸那么轻松了,老蒋耐力不行,跑几步就再也跑不动,只能停下来撑着树干喘气。经过他的阿慎不停地嘲笑他,老蒋一生气,又使劲往前跑。他们的步子带动周围草丛的落雪簌簌落下来,除了他们的喘气声,老蒋耳边是呼呼风声和落雪之声。茂密的树影在眼前晃动,他跑地这么急,却几乎看不到前头的扑克脸了。 “阿慎!”老蒋突然大叫了一声,旋即听到旁边有人冲他大吼了一声,“鬼叫什么鬼叫。” 他乍然清醒,原来自己匆忙之间,竟然把扑克脸的名字喊了出来,幸好身边跑着阿慎,不会惹他怀疑。“停……停……停”老蒋站住不停喘气,冲一旁的阿慎摆摆手,喉头干涩难耐道“跑不动了。” “这就跑不动了,那扑克脸一溜烟人都没影了,我们要是不快一点,等会儿还真赶不上他。”阿慎也是大喘着气说道。 就在这个时候,尾随他们而来的殷正国跑到了他们身后,问道,“怎么就你们俩,我大侄子呢?” “谁是你大侄子,看清楚了。”阿慎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 “你们刚才不是说那王启在吗,人呢?”说完,殷正国四处观望起来。 这不看还好,一看差点跳起来,“这荒山野岭哪有什么人,除了咱们几个根本就没人了。”密密匝匝的丛林,四周的冷冽侵蚀而来,只有他们三人所在的地方可以感受到彼此的温度。 “扑克脸呢?”老蒋放眼四周,安静之余,没了扑克脸的任何踪迹。 扑克脸在雪地里奔跑,眼前除了一点温暖的光亮,四周都是黑沉沉的夜。他跑地急了,一口气没接上来,提着胸腔的一口气剧烈地咳嗽起来,冷空气直钻进他的身体。他赶忙用手捂住嘴。 咳得面红耳赤,好不容易稳定了下来,他抬头看看前方,那点光亮像是被吞噬了似的,只留下了无尽的黑暗,以及黑暗里苍冽的雪光。 扑克脸环顾四周,整个山间,仿佛除了他,再也没有其他人了。老蒋他们呢?扑克脸在手掌心哈出一口热气,顿时热气凝结成细细的碎冰,硌在他手心里。 他迈出有些沉重的脚步,刚才跑得急了,这下脚陷在雪地里,冻地有些发僵。他刚走没几步,只看到前面雪地上黑沉沉的放着什么东西,远远的他看不真切。 走的近了,才发现那竟然是一个巨大的木匣子,四四方方的看不出来是什么。他诧异极了,怎么这个深山老林里还能有这么大个木匣子。转念一想,这林子深处少有人来,曾经听说在这样的深山里常常会在固定的地方设置一个补给站,给入林的人做中途补给。这么想着,扑克脸还是上千看了看。手电筒的光照在木匣子上,只见那木匣子足足有一米多高,扑克脸站在他旁边,木匣子的边沿与他肩部齐平。他沿着这个木匣子走了一圈,发现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巨大的木匣子,四四方方的没有一点花纹,做工齐整没有一点瑕疵。光线下,他看着木匣子上自然的木质纹理,不禁伸手摸了摸,紧接着习惯性的将手指送到鼻尖闻了闻。不闻还好,一闻他顿时将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 这个木匣子上的味道,他非常熟悉的。熟悉是因为那味道是他曾经常接触的一种试剂——福尔马林。 他开始顺着匣子外表面四周摸索起来。如果扑克脸猜的没错,这么大的木匣子,没有机关就算动用三五人也打不开。他摸了一会儿,终于在距离盖子的棱角上出现了一哥直径一厘米左右的按钮。他轻轻地按了下去。(未完待续。) 第五十二章 双层木匣子 “这一会儿子功夫,扑克脸怎么连影都没了?”阿慎嘟囔着又四周看了?33??。这四周除了黑沉沉的树影什么也没有。他们现在呆的地方也不知道是哪里,黑暗中无论是地势起伏还是周围景致统统不真切起来,就算细看也分辨不出。加上刚才他们跑地太急,根本没有留意到自己是往什么方向跑,脚下跑过的路是起是伏他也不清楚。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倒是心宽的殷正国第一个放松下来,说道,“管它呢,这夜里还是别乱跑地好,这林子里野兽可多,别乱跑把野兽招来可不得了。”说完,他抬头看看清冽的月光,打了个哈欠,走到一旁的大树下,从背包里取出睡袋,咕噜一下整个人钻进了睡袋。 老蒋没有说话,兀自看了一眼殷正国。殷正国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刚才他们一路奔跑,的确动静太大,这雪夜深林里只怕还有些野兽没有冬眠安稳的,想着还是安分一些的好,要真碰上野兽,就算带了几十个黑驴蹄子也没用。刚才阿慎提到黑蛇穴的时候,他隐隐觉得身上冷风飕飕,直扑上他的脊背。心里的忐忑还没消除,扑克脸又莫名其妙消失地无影无踪。他又看了一眼安安稳稳躺在睡袋里的殷正国,想到今晚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走了。明天等天亮了,找起扑克脸来也更有方向感,这么大片雪林,扑克脸总会留下什么痕迹。他从背包里取出睡袋,躺到殷正国旁边。 从刚才起,阿慎就一直在四处查看,他发现周围竟然没有一点脚印,四周雪地平整,根本没有人路过的痕迹。难道扑克脸根本没有经过这里?这个老蒋!他在心里埋怨起来,回头的刹那,竟发现老蒋和殷正国都已经躺到睡袋里。老蒋额头上的探照灯没有拿下来,他仰着头,灯光直射到头顶的树木叶片的积雪上。他艰难地重新走回老蒋身边,用脚踢了踢老蒋的睡袋,“喂!你兄弟现在都不知道在哪,你睡得着吗?” 老蒋心里翻江倒海的愁绪,从杭州出来已经是一个月多月以前了,他们在漠河逗留了整整一个月,就为了找到王启拿回血玉,现在扑克脸下落不明,这一切努力到底值不值得?他想到了福龙帮,那是他父亲生前唯一交给他的东西,也是他一直以来生存的后盾和动力,只是从前他没有发现而已。福龙帮就像是在全国张开的一张巨大的网,而他从前是这个网的中心,可是现在他感觉自己和这张网似乎没什么关系,即使没有他,福龙帮依然存在着,并且运作地很好。他不禁怀疑,到底是蒋家造就了福龙帮,还是福龙帮造就了蒋家?他忍不住叹了口气,有气无力地说,“先休息吧……” 阿慎愣了一瞬,看着闭目躺着的两人,疲惫感顿时涌上来,只是他心有不甘。怎么就一会儿的功夫,扑克脸整个人影都消失了?他别过身,想要离开老蒋和殷正国再去找找。他刚跨出一步,身后传来殷正国懒懒的声音,“别白费力气了,大晚上的,别把自己也给弄丢了,到时候我们还得找你。” 阿慎一听这话,赌气地一屁股坐在地上,“那你们说说看,到底是什么个打算。” “明天天亮了,找到扑克脸,回杭州。”老蒋的声音透着真切的疲惫。阿慎怔了一瞬,再也没说话。 扑克脸轻轻按下指尖一般大小的圆形按钮,按钮很轻地就被按了下去,待按到底部,扑克脸的手指有一瞬间的颤抖。他愣了一下,忽然听到安静无声的林子里,突然传来木板摩擦的声音,擦擦地在他耳边响了起来。他这才发现原来是身边的木匣子的声音,心里纳闷为什么自己会这么紧张,明明断定这只是一个中转的储物匣子而已。当木匣子的盖子彻底滑动到底部,他探头往里面看去 不看还好,一看他被吓了一跳,一瞬间忘记了应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他想尖叫,可是嗓子里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硬是一丝声音也发不出来,他怔怔地长大嘴巴。下一秒,他闻到冲鼻的气味,他立马退后一步,斜倒在雪地上开始不停干呕起来。 是尸体! 扑克脸闭着眼睛,不停地用雪塞到自己嘴巴里,嘴里鼻腔里冰凉一片,刺骨的冰冷懂得他整个面部麻木,然而他眼前还是挥散不去刚才看到的一幕。 木匣子里,平放着一具尸体,尸体已经腐烂,脸上一半是浸着血渍的腐肉,一半的脸上已经露出森森白骨,不成形的脸上,眼球突兀瞪视。扑克脸赶紧晃了晃脑袋,想把这样的画面从脑海里驱散开。 在扑克脸将近十年的考古生涯里,他见过无数的干尸、骸骨,在他眼里,那些仅仅是考古的证据,会说话的历史。他从来没有将这些东西与生命相联系起来。他考察的是古迹,而不是生命。 然而自从他发生了意外,自己的身体在一瞬间衰老之后,他开始思考自己短暂的生命。当他和老蒋一起下了百鬼之匣,遇到在青铜棺椁下的墓室里的腐尸之后,他原本的概念受到了冲击。那些活着的“尸体”,能够带给他们什么呢?那些东西,到底属于什么范畴呢?而他的意外,应该用什么来解释呢? 他读书千万,几乎可以解释世上发生的所有事情,可是对这些,他却一无所知。此时的他陷入了彻底的茫然。 此时他身心因为冰凉的雪而变得麻木不已,他试图站起来,不断告诉自己那只是一具尸体而已,只是他动弹不得。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似乎听到有脚步声,踏在雪地上嘎吱嘎吱响,声音越来越近。扑克脸无力地抬起头。视线所及,一团晕黄的灯光出现在他眼前。 那是他追随的那个灯光。 “你怎么来了?”王启问道。他手上拿着一个小小手电筒,只不过手电筒的灯头用磨砂纸罩着,灯光打不开,在王启周身弥漫,远看只能看到一团小小的黄色灯光。王启认出了扑克脸就是当日拿着颜家传家宝出现在隐玉斋的人。 扑克脸无力地指了指木匣子里的东西,随即想到不应该让这么小年纪的人看这些,随即拉了王启的手,摇摇头,说道,“没什么。” 从刚才起,王启留意到有人跟着他,急急忙忙地关了手电筒,躲在旁边的树丛里,他看清楚了扑克脸的一举一动,这才走出来。现在扑克脸又拉住他,显然是不想他看那匣子里的东西。他摇摇头,“不就是尸体吗?” 扑克脸抬起头露出惊讶的表情。他没想到一个十几岁的小孩,会这么淡定地说出这句话。这孩子,果然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想到这里,他变得镇定不少。 王启见扑克脸脸色缓和不少,但依旧苍白,在他身边蹲下来,想了想,说道“我妈病了之后,本来打算把我交给殷正南,因为她说我是殷正南的儿子,所以带着我去了颜家。到了颜家,我和我妈才知道,原来殷正南已寿终正寝,那时候我才五岁,而殷正南去世的时候,是七十一岁。”王启呵呵笑了笑,笑容里带着苦涩和无奈,“从前我在街上,见到年纪大的人都会称呼他们叫爷爷,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这么叫。”王启耸耸肩,看似轻松的动作却让扑克脸觉得格外心酸。“后来没过多久,我妈就去世了,因为想要认祖归宗,我和我妈得罪了颜家的人,整个村子都容不下我,我本来想离开,却半路迷了路,走进了这片林子里。”王启把目光移向黑暗里的木匣子,“这个木匣子,本来是给伐木工人转补给用品的,后来因为时不时能够在林子里发现一些被野兽啃咬死的人,所以这些木匣子后来就用来盛放那些人的尸体,隔段时间会有人来收。”说完,王启轻轻挣脱扑克脸的手,走到木匣子旁边,不再说话,只探头朝里面看了看。 突然,他回头朝扑克脸看过来,“只是,你知道吗?这个木匣子,也是通向颜家祖坟的唯一入口。” 王启的话说的很慢,同样也很真切,让扑克脸没办法反驳,他曾经见识过海底墓里的机关,如果这个木匣子存在这样的机关,那也不足为奇。毕竟刚才他们见到的山谷里的小小坟冢,怎么也不太可能是整个颜氏家族的祖坟。也许,按照王启说的,才能找到真正的颜氏祖坟吧。 王启从背包里取出一件衣服,摊开将木匣子里的尸体盖上,朝扑克脸招了招手。 扑克脸站起来,走到木匣子旁边。 王启说道,“你把尸体抬起来。” 扑克脸愣了一瞬,想了想这小孩看着年纪轻,但有同龄人比不了的老成,按照他说的做吧。于是扑克脸从背包里取出手套带上,隔着王启的衣服,将尸体慢慢撑起。 只见王启一手打着手电筒,一手在尸体地下的木板上摸索,他的手来来回回动作很快,突然他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他好像摸到了什么,只听擦擦的声音,是底下木板滑动的声音。 难道,这个木板只是一个隔层?下面还有一层?扑克脸想道。 “这个木匣子原来作为供给,下面一层放衣物,上面一层放用具。”等到木板移动开,王启用手电筒照了照下面,果然就像王启说的,下面一层里,放着许多东西,零零散散的都是登山用具。不知道为什么,扑克脸松了口气。(未完待续。) 第五十三章 颜氏祖坟的入口 扑克脸用自己的睡袋将尸体裹好拖出来放到雪地上。因为气温很低,尸臭味并没有那么浓烈。扑克脸仍然憋了好几口气,把尸体安排妥当了,这才问道,“这人死了有将近半月了,怎么还没人来收?” 王启看了一眼尸体裸露在外面的脚,“现在大雪封山,不会有人进山的。更何况,这里是颜家的地盘……”说到这里,王启突然皱了皱眉头,撇过脸不再说话。 扑克脸只以为王启提到颜家,想到了自己年老过世的父亲,心里难过,也跟着不再说话。 王启站在木匣子边朝扑克脸招招手,让他过去。 扑克脸朝尸体拜了拜,走到王启身边。王启点点头,示意扑克脸蹲下抱他进木匣子。扑克脸顺从地将王启抱进木匣子里。 “你真瘦。”王启抱住扑克脸的脖子,在他耳边嘟囔道。“你为什么没有问我要血玉?” 扑克脸将王启放进木匣子,淡淡地说了句,“我还不知道你拿它做什么?” 王启突然咧嘴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哈出一大团白气,轻松地说道,“还能做什么,卖了个好价钱。” “哦?卖了多少?”扑克脸歪头问道。 王启略略怔了怔,表情立刻恢复回来,想了想伸出手掌,在扑克脸面前张大。 “五十万?” 王启想了想,摇摇头。 “五百万?” 王启又想了想,把手放下,“其实也没这么多,我就卖了两百万。” 扑克脸摇摇头,“那你可亏了。” 王启惊道,“就这么块玉两百万都不止?!” 扑克脸笑看着王启不说话,他一眼就看穿王启只是跟他说着玩。如果是为财,他在隐玉斋里多年,隐玉斋里的玉器他只要挑上几件出去变卖了,就够他一辈子吃穿不愁。世人都知道血玉珍稀,但见过的人很少,能鉴别血玉的行家更是少。市场上上百年都未必有一块上好的血玉,它的价值在世人眼里太难定论。只要血玉在市场上出现,必定会掀起玉器行业的轩然大波,到时候恐怕不仅仅是哄抬物价,更有甚者,会质疑它的真实性从而试图打压价格。 王启看着扑克脸似笑非笑的表情,知道自己被眼前的人耍了。不满地嘟囔道,“别笑了,你笑起来很难看。”说完,转过身去搬匣子底下的各种用具。一件一件地将它们递出来交给扑克脸。扑克脸把它们整齐地摆在脚边,直到听到王启在里面喊了句,“好了。”他才探头朝木匣子里看进去。 “就到这里吧。”说完,扑克脸只见王启一猫腰关掉了手上的手电筒,当扑克脸看进去的时候,匣子里已经空无一人。扑克脸没想到只一瞬间的事情,王启就在他眼前凭空消失了。他跳进匣子,他一米八的身高,在匣子里站直头顶勉强到达边缘,原来第二层竟然这么深。他在匣子里四处看了看,四周都是木板,没有任何阻挡物,四壁光滑,没有图案。此时此刻,这个木匣子里,什么都没有。 扑克脸刚想到这,立刻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一个大活人不可能凭空不见,一定有什么东西是他没有留意到的。 扑克脸再次环顾整个木匣子,可是他细细摸索过去,仍然什么都没有发现,这只是一个普通的木匣子,没有开关更没有裂缝。他有些气馁,在木匣子底部盘腿坐下来。 就在这时,他听到咔嚓一声…… 林子里的清晨格外冷冽,阿慎打了个喷嚏,醒过来。 “哎哟!”阿慎忍不住叫了起来,原来他的睡袋周围,积雪融化,整个睡袋外面水汪汪的。他勉强捏着睡袋在地上滚了两圈,将睡袋滚到积雪上,从睡袋里爬出来,打了个冷战。“冻死我了。” 老蒋滚不动,直接从睡袋里爬出来。见他旁边的殷正国用手捋了捋头发后将睡袋收拾好,边收拾边对他们说,“怎么样,睡了一觉果然舒服了吧?” 老蒋有些发愁,这一晚上过去了,还不知道扑克脸去了哪里。隔了这么久,扑克脸会不会走的更远了?他四周看了看,整个林子里除了黑褐色的树干和暗绿色的树叶,什么都没有,就连地面都是一片雪白。厚厚的积雪,覆盖了所有的一切。 “放心,这一晚上过去了,昨晚的脚印肯定冻住了,我们只要找到你朋友的脚印,顺着脚印找过去,就能找到他。” 老蒋脸色略微好转,向殷正国投去友善的目光。 “哈哈,不懂了吧。像你们这些生活在江南的人不懂的还多着呢。”殷正国得意地笑起来。 阿慎睨了他一眼,不屑地自言自语道,“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因为昨晚没下雪嘛。要是一场雪下来,看你还冻不冻得住脚印!” 老蒋听到阿慎的话,朝他皱了皱眉。他们这一路上,没了扑克脸,安全感顿减。同时,他和阿慎又是人生地不熟的,这个人虽然是自己外公的弟弟,可一路走来,老蒋察觉到他也只是为了殷家血脉才跟着他们费这么多周折,如果没有王启,恐怕就连老蒋,他都不会放在眼里。 “那我们四处找找看吧。”殷正国没有察觉到老蒋和阿慎的眼神交流,轻快地说。 阿慎耸耸肩,“我昨晚找过了,这边四周都没有脚印。” “那就走远一点,可能他比我们想象的要走得远。”殷正国说着,踩着雪往远处走。走开不远,他又回过身来,冲老蒋挥挥手,“你们俩分开找。” 老蒋看看阿慎,冲他点点头,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没过多久,老蒋就听到阿慎的叫声,远远的,他看到阿慎在半山腰上朝他们招手,小小的黑色冲锋衣不停在空中晃动。 老蒋拔腿就往阿慎那边走,雪地艰难,他被冻地不轻,可是一想到经过一晚上,找到了扑克脸的踪迹,心里一颗大石头落下来,身体顿时轻松很多。 “你们看,是这个。”阿慎指着地上的脚印,“原来我们是在那边分叉的地方和他走丢的。” “可是这脚印,是两个人的。”殷正国指出道。 的确,在这个脚印旁边,还有一个脚印,尽管脚印周围积雪融化,几乎看不出大小,可是在扑克脸脚印的对比下,依旧可以看出,那个脚印要略微小一些。 老蒋和阿慎面面相觑,心里同时有了想法,异口同声地说道,“王启!” “我大侄子?”殷正国来了劲儿,催促道,“那我们赶快!” 三人激动不已,忍不住沿着山坡往上跑起来。跑到山顶顺着脚印往下看,脚印延伸到了半山腰。三人又继续沿着脚印往山下走。 走了很久,他们这才沿着脚印走到了木匣子边。 “这是什么?”阿慎首先看到睡袋,仔细一看睡袋的开口处突出来一双人腿,他吓得立马跳到老蒋身边,“这扑克脸不会这么短命吧?才一晚上……”说完,阿慎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害怕,牙齿直打颤。 “别瞎说,你看那腿上的尸斑,死了肯定不止一个礼拜了。”老蒋说出这话,连带着自己也跟着松了口气。可是他认得的,那个睡袋明明是扑克脸的。 “应该是你们的朋友把木匣子里的尸体装在了自己的睡袋里,你门看……”殷正国指指睡袋旁边整齐排列的那一些工具。 “是扑克脸的风格,强迫症加洁癖。”老蒋想象着扑克脸将这些东西摆放整齐时候的样子,突然笑了。而呆立一旁的阿慎,皱了皱眉头,“中间大两边小的排列方式……” “你们来看,这个匣子……”殷正国看了看匣子里。天色微亮,微熹的光根本照不到匣子里,老蒋取出探照灯,往里照了照,“什么也没有。” “你下去看看。”殷正国说道。 老蒋也赞成殷正国的想法,扑克脸不会无缘无故地把匣子里的东西搬出来,一定是这匣子里有什么蹊跷。 “为什么是我?你都打灯照过了,这周围什么都没有,我们还是去别的地方找人才对。”阿慎第一反应就是不情愿,走了这么久,又是他打头阵。 “你看着四周的脚印,到这里就没有了……” 阿慎看了看四周,刚才他没有留意,这才发现,正如老蒋说的,扑克脸的脚印消失在这个匣子周围,眼看匣子周围的脚印又杂又乱,显然扑克脸在这周围逗留很久。这个匣子有什么好看的,似乎确实下去看看才能知道。 阿慎勉强地点点头。(未完待续。) 第五十四章 牌位冢 阿慎在匣子底部站定,叹了句,“这下面还真够深的。”他抬头看看探?33??头来看他的老蒋,“你说着木匣子里到底是用来干嘛的,又是尸体又是器具的,难不成这是个棺椁,那些个器具都是陪葬品?”阿慎打亮了头顶的探照灯,照了照四周,“那也不对,哪有人用这些个锯子啊、绳子啊做陪葬品的。” 见头顶没反应,抬头看上去,老蒋已经不在上面了。阿慎撇撇嘴,兀自查看起来,边看还边不满地说,“这什么鬼匣子,做工倒是不错。这么平整”。 阿慎摸了一圈,又摸了一圈,“这啥都没有啊!”他跺了跺脚,头朝上大声喊,“喂,老蒋。” “怎么?”老蒋好奇地探头过来,问道。 “什么怎么,这下面啥都没有,快拉我上去!” “你再找找,说不定有什么机关。”殷正国凑过来说道,他说这话只是纯粹的开玩笑,身为东北人,他也曾进过山,知道山木匣里面有很多这样的木匣子,也知道匣子的用途。他低头看看站在匣子里的阿慎,说道,“真没想到,看着你挺高,怎么一到匣子里,只能看到你头顶了。” “有种你下来试试,这东西可不是你在外面看到的一米高。” 老蒋有些失望,却也抵不住心里的疑惑,“看来这下面真的什么都没有。”他放下手里的绳子,预备把阿慎拉上来。 阿慎抓着绳子,慢慢往匣子上面爬。快到上面的时候,脚踏在匣子的壁上,也许是下雪潮湿的缘故,只觉得脚底一滑,手上跟着松开,他猛地往下面摔去。有那么一秒,他察觉到自己的下坠,心里嘀咕了一句,“妈妈的!”随后侥幸地想,幸好下面也就一米多,摔不死人,顶多…… 可是他想了很久,这才发现自己根本还没触到地面。他睁大眼睛往上看去,只看到头顶的出口越来越远。 怎么回事? “哎?阿慎呢?”老蒋回过神来,这才发现阿慎不见了,“他不是……要上来的嘛。”老蒋刚才一晃神,回神过来的时候才发现匣子里的阿慎不见了,他忙打着头上的探照灯往下面看。 “他……掉下去了。”殷正国清楚地看到,当阿慎掉下去的时候,整个人穿过了匣子的底板。“那底板,会打开……”他怔怔地说,他没想到刚才自己的一句无心之言竟然说准了,“有机关。” 老蒋呆立一秒,随即将手里的绳子交给殷正国,“拿着。”说完,自己爬了下去。当他踩到匣子底部,却发现这下面结结实实的。他嘀咕了一句,“怎么会……” 话音还没落,只觉得头顶的光瞬时暗了一下,一抬头,只见殷正国也从上面下来了,殷正国衣服穿地厚重,一下子挤到老蒋身边,加上老蒋又胖,当殷正国落到他身边的时候,他竟然感觉到有些拥挤。可是当他刚想开口对殷正国说话的时候,突然听到脚底下十分轻微的咔嚓一声,像是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老蒋还没来得及疑惑,只发觉脚下一空,整个人身体径直往下坠。 “我去……”只听身边传来一声低呼,老蒋耳边风声簌簌,突然他屁股重重地落在 地上,奇怪,他却感觉不到屁股的疼痛。他摸摸屁股底下,竟然是一块很厚的软垫。 “什么……”殷正国的声音说到一半就断了,老蒋把脸转向他旁边的殷正国,问道,“你没事吧。” 殷正国当然没事,只是他惊魂未定,本来只是打算下到匣子里看个究竟,没想到他脚刚落地,紧接着又是脚下一空,直接做了个自由落体,一瞬间他以为自己会被摔死,惹得他到现在还被惊吓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他怎么了?”殷正国感觉另一束强光打到他的脸上,随即脸被拍了拍,他清醒过来,摸摸屁股,又感觉自己身上一点疼痛的感觉也没有,“怎么回事?”他忍不住问道。 “我们落到缓冲垫上了。”老蒋站起来,看了看屁股底下的缓冲垫,说道,“这东西应该是人为放着的。” “那倒是,要是没有这个缓冲垫,我们肯定早就摔死了。”阿慎刚才一下子跌入这里,过了很久才发觉自己没有受伤。“不过话说,是谁这么变态,整这么刺激的玩意,合着真是体验饿一回自由落体。” “别说了,既然是人为的,入口又是这么隐蔽……”老蒋说到这里,突然停住,他们到底是怎么下来的,到现在也没有任何头绪。明明自己下到匣子底部时下面结实无比,怎么殷正国刚下来,两人就落了下来。难道是重量?不对,阿慎一个人也落了下来…… 老蒋百思不得其解,遂打断了自己的想法,说道,“先不管了,我看那边有条通道,我们去看看。”老蒋想到木匣子周围的脚印,再看看那条幽深的通道,突然有种强烈的感觉,扑克脸也走过了那条通道。 他遂站起身来,拍拍屁股上的尘土,也不管殷正国和阿慎有没有跟着,打头往前走。 扑克脸跟在王启身后,他抬头扫了扫这个不大的地下墓室。这里约莫百余平米,四面墙上都供着牌位,而牌位后面的坑洞里,放着一个一个小瓷罐,不细看还真像是马蜂窝。最让扑克脸在意的,是这个墓室的中央,竟然是一个九尾狐的雕像,狐狸微微眯着眼睛,正对着它的眉心中央前方,是一窜蓝绿色的火苗。 “又是狐狸。”扑克脸暗暗说了句。却听王启在不远处站定后,低低地饱含深情地叫了声,“爸爸……” 扑克脸走过去,只见他和王启身前的牌位正是殷正南的,王启愣愣地站在牌位前面,喉头哽咽地再也说不出话来。 “你原本就想来祭拜的,对吗?”扑克脸想起他在陆地上的那个小坟冢周围,发现还未烧完的纸钱,也许是因为烧完纸钱后又下了雪,积雪熄灭了火并覆盖了烟灰,老蒋阿慎都没发现。所以当他看到林子里的火光,他本能地觉得,那一定是王启。他是为了带着血玉前来祭拜。 “我妈说,你生前跟她说过,你这辈子做的最错的事情,就是进了颜家大门。直到遇见我妈,你才察觉到你想要的家庭是怎样的。只可惜……”王启哽咽了一下,“你曾经跟我妈说过的这个血玉,我带来了。”王启从内口袋里掏出血玉,捧在眼前,声音有些颤抖,“你说过的,只要把这个带给你,你就有办法……” 王启说到这里,停住不动了。他突然想到他偶然间听到的殷正南和自己妈妈有一次的对话。 突然笑道,“太晚了,对不对……” 王启的笑不仅仅是自嘲自己现在做事情的无用,更加多的是,是他又想起他妈妈和殷正国的谈话。 那是在他还很小的时候,有一次他午睡睡醒,迷迷糊糊地发现大人不在身边,就起床找。走到隔壁房间门口的时候,听到里面传来他妈妈的声音,他喜出望外,刚想走进去,从里面又传来殷正南的声音: “我也不知道,但是颜家就是有这样一个传说,传说拿到那块玉就可以……就可以返老还童。” 王启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是他察觉到两人正在谈论很严肃的事情,他不敢进去。 “返老还童,这怎么可能?!”是他妈妈的声音。 “具体我也不知道。” “那玉呢?” “已经给了我女儿了,现在应该在我外孙那里,毕竟是颜家的祖传宝玉。” “你不是说,这块玉只是寻常白玉吗?”又是他妈妈的声音,王启虽然年纪还小,可他感觉到他妈妈的声音在颤抖。 “所以,我也不知道……可是想想寻常的白玉怎么能成为颜家的传家宝呢?这玉一定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王启听到这里就告一段落了,因为他突然觉得很害怕,在门口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他妈妈听到他的哭声,立刻跑出来把他抱开。 此时,王启突然想到了这件事,那是遗落在他记忆深处的一件小事,却成为他进入隐玉斋之后处处留心的线索。那件事像是在他心里扎了根,让他每次接收到白玉的时候,都会格外留心一些。直到他看到扑克脸送来的那块玉,心里早年埋下的种子突然间生根发芽,他控制不住自己,随即偷了玉。 即使他知道,这玉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 他捧着玉,不敢看殷正南的牌位。这个男人,其实并没有给予他多少关爱,唯一一次抱他是在他两岁的时候,那天殷正南心情特别好,见到他的时候满脸溢着笑容一把把他抱起来。刚开始他还有点抵触,可是很快,他就感觉到自己与这个男人与生俱来的亲近感,直到他要走,他还不愿意撒手。 想到这里,他潸然泪下。 第五十五章 血玉破碎 “这是咋回事啊?怎么又是狐狸!” 寂静无声的墓室里,突然传28来阿慎的声音,那么直接突兀。扑克脸循声看过去,三道光白晃晃地朝他们照过来,刺地他睁不开眼睛。他用手挡了挡,说道,“是我。” “扑克脸!”证实了自己的猜测的老蒋仍然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惊喜,他快步走过来,刚走到扑克脸身边,就被扑克脸身边的孩子吸引了视线,“他是?……” 殷正国挤过老蒋和阿慎,用急切期盼的眼神看着王启,“他就是我侄子?” “侄子?”王启愣愣地看了看眼前的男人,不解地看看扑克脸。 扑克脸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他一向对这种人际关系不拿手,从前都是能避就避,根本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动脑筋花心思。现在遇到这样的情况,索性看着老蒋,希望老蒋可以出面解释。只是老蒋的视线完全被王启捧在手里的血玉吸引了过去。 “哎呀!你们这磨磨唧唧地要愣到什么时候,不就是你是他叔,他是你侄子嘛!”阿慎指指殷正国,又指指王启,说完朝所有人翻了个白眼,“搞那么复杂!” “果然是你!哈哈哈哈!”殷正国一把抱起王启,也不管反射弧很长的王启一脸懵逼,就把王启紧紧抱了起来。 阿慎在一旁吐槽道,“比亲父子见面还要高兴,至于吗?” “哪里不至于了?我一个孤家寡人,本来天天为颜家的后代犯愁,现在终于放下压在心口多年的大石头了!哈哈哈哈!”殷正国乐不可支,古铜色的皮肤上刻着深深的皱纹,他今年也已经六十六了。 王启把血玉交叠在双手只见,护在胸口,睁大眼睛瞪着殷正国,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傻小子,是不是高兴傻了?”殷正国仍然一脸笑意,他又要上来抱王启,可是王启往后一退,本能地避开。 扑克脸看在眼里,看到老蒋也是同样惊讶的表情,同样不解。按道理说,亲叔侄见面小小年纪的王启不该这样的反应,至少在这个世上,他再也不是孤身一人,从今以后,有个大人照顾陪伴,总好比以前他一个人孤苦无依来的好。 “这孩子认生。”殷正国尴尬地一笑,看了看扑克脸和老蒋,又看看阿慎,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对王启说,“他们说你叫王启,你不叫王启对不对?真名是什么?” 王启又退后一步,目光如炬,突然,他目光里的犹豫不定消失了,坚定地说,“我就是王启。”他咬咬牙,“我不是你侄子!” “什么?!”阿慎比殷正国更为紧张,上前一步,“你这小屁孩,怎么说谎?” “我没有说谎!”王启扯着嗓子,情绪激动,“殷正南没有娶我妈,我只是我妈的孩子,我跟我妈和你们殷家没有关系!”说完,王启又坚决地后退一步,把脸瞥向一边。 殷正国额头上青筋暴跳,他忍了忍,强压住心口的怒气。那么多年了,他曾经试过各种方法,只希望为殷家留下一点血脉,可是屡试屡败,好多年他都灰心丧气,甚至一度不知道该继续活着还是去死,活着苟延残喘,死了没脸见殷家列祖列宗。“你!……你看看那个牌位,那是你爸,你在你爸面前说你不是他的小孩……” 王启脸色迟疑了一瞬,他看看殷正南的牌位,心里又想起小时候殷正南抱他时候的温暖感觉,他愣住了。其实在殷正国迎面抱起他的时候,他好像感觉到当年殷正南抱他时候的感觉,那么亲切温暖,他鼻子一酸。“当年……要不是你……你跟我爸说不能娶我妈……” 遥远的记忆里,好像确实有那么一回事,十年之前,殷正南曾经想和颜家夫人离婚,求取王启的妈妈,那时候的殷正南打定了主意,要给王启母子一个名分,当时是他啊,殷正国把殷正南劝住了……“当时我不知道……”殷正南怔怔地说,“不知道有你……” 王启早就泪流满面,他毕竟是个十多岁的孩子,尽管从小经历磨难,饱受别人的白眼,相比较寻常十几岁的孩子来说,更早地被社会打磨,可他仍然是一个孩子,骨子里的稚气仍未脱,心里的希望仍未灭。他是多么渴望有亲人陪伴在侧,陪他读书写字。可是偏偏,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又是当年阻止了他圆满家庭梦想的人,他爱恨交织,小小的心里五味杂陈,翻江倒海,除了拒绝,他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老蒋和扑克脸在一旁看着,移不开视线,但心里已经暗暗地松了口气,王启虽然抗拒殷正国,但说到底是一家人,慢慢的亲情总会弥补过往在心里留下的空洞。只是压在扑克脸心头疑惑不解的,是眼前这个墓冢。 这个墓,乍眼看只是寻常的牌位冢。所谓牌位冢,就是指将世代家族所有人的牌位都集中放置到一起进行祭拜的场所。古时候经常会有大户人家设立祠堂或宗祠来祭拜先人。 颜家也许曾经也设立祠堂用来祭拜,可是随着家族越来越大,牌位越来越多,然后祠堂里再放不下这么多牌位,所以才在这山谷之下修建了一座这么大型的牌位冢。只是,让扑克脸觉得诧异的是,刚才他走了一圈,发现很久以前的颜家,几乎是颜姓家族内部通婚,直到近代,才改了这一习俗,牌位里面出现了异性男子的牌位。更让扑克脸觉得惊讶的是,所有的牌位,后面都放着一个小小的骨灰盒,也就是颜氏家族自古以来,都有火葬敛其骨灰的传统。 扑克脸抬头望上去,整个颜家的牌位冢像是一只倒扣的碗扣在他们头顶,四面的墙壁上,密密麻麻的都是牌位,细数起来,那该经历了多少代人?! “看够没有?!”突然角落里传来一个严肃的声音,几乎是立刻,整个牌位冢里亮起了光,照的整个牌位冢如同金光一片,早已适应了黑暗的扑克脸一群人一时间被晃地睁不开眼睛。 “原来是你,你怎么来了?!”殷正国看到颜家夫人,怒气冲冲地走上前,“这么多年,你肯定知道我有一个侄子。” 颜家夫人的妆容很是精致,金光之下,她脸上的皱纹被修饰掉不少。她看了殷正国一眼,微微一挑眉,视线移向一边,“你戒不掉你的吃喝嫖赌,我又怎么放心把孩子交给你?” “哼,我看你是嫉妒吧,不想看到我们殷家有后,自己的孩子可以承欢膝下,而你自己却要孤独终老。” 颜夫人眼睛一闪而过的怒意,但很快消失,她嘴角衔着一抹不变的微笑,“别忘了,我外孙还在这里。” “我怎么看,这两人像是一对冤家?谁也不肯饶谁,这是怎么回事?”阿慎眼力见极好,一下子看出颜夫人和殷正国两人只是在逞一时口舌之快,恐怕颜夫人此次也是跟着他们进山的。 “谁是冤家?!”阿慎话刚说完,就听颜夫人和殷正国两个人异口同声地对阿慎说道,一个举止粗鲁,一个仪态端庄,却有这般默契。 老蒋看着这一幕,劝道,“外婆……” 颜夫人态度稍缓和,静了静,说道,“既然已经拜祭过了,是不是应该离开我们颜家祖墓了?” 所有人的视线又集中到王启身上,王启手心护着血玉,他摊开看看,“这块血玉……是你们颜家的”说完,他摊开双手,送到颜夫人面前。 颜夫人看看王启,原先心里对他的成见突然在这一瞬间消失不见,只觉得这个孩子生地像玉一般。她慈祥地点点头。“不愧是在隐玉斋呆了那么多年” 王启愣了一下,手停在半空中。颜夫人微笑着伸手去取,可是她还没碰到血玉,血玉就被殷正国半路截下,“这是什么东西,应该很值钱吧?”殷正国拿在手心里把玩“红色的……血玉?” 老蒋突然间激动起来,一路上他其实心里并未对这个殷正国完全放心,此时血玉突然间被殷正国拿了去,他一下子紧张起来。 “这血玉是我的……”老蒋上前一步对殷正国说道。 可是当他看到殷正国回转过来的目光时,突然发现自己企图从殷正国手里拿回血玉是多么天真的想法了。那是一双贪婪的眼睛,是看过血玉之后发现其价值连城后的眼睛。 老蒋迅速地伸出手想要夺下殷正国手里的血玉,却被他敏锐地护在胸口,“别动……再过来我就把它打碎了。”殷正国突然嘿嘿笑了起来,“我真是好久没有遇到成色这么好的玉了,应该可以卖个好价钱吧?” 颜夫人冷静,让老蒋觉得钦佩的是,直到现在颜夫人还是保持着淡淡的微笑,她轻轻地说道,“你觉得你走的出去吗?” “不管我走不走的出去,这玉,我是拿定了。” 王启没想到这殷正国变地这么快,刚才还缠着他要和他认亲,而现在,一块玉就让他贪财的本性暴露无遗。 “你看到了吧,这就是当年我没有把你交给他的原因。”颜夫人好像看出了王启的心思,说道。 王启紧张地朝颜夫人看了一眼。 “好了,你们现在这里玩吧,我先走了……”说完,殷正国转身就跑。 嘟地一声,不知道是什么声音从老蒋身边传出,几乎同时,殷正国腿一软,摊倒在地上。手上的力气一松,血玉滴溜儿在地上打了个滚,晃了几下不动了。 “他死了吗?”王启见殷正国一动不动,心想他是不是死了。 “他中了我的麻醉枪。”扑克脸把手上金色的麻醉枪收起来。他很久没用过这个,从前只为防身,几乎没用过,自从在xj遇到高泽之后,他已经习惯将这把麻醉枪带在身上。 王启快速地跑到殷正国身边,捡起血玉,刚想拔腿跑回来,脚猛地被绊住,他“啊”了一声,身体往前倾,手一松,手心里的血玉在空中划了个抛物线,啪嗒一声落在地面上。 扑克脸循声看过去,血玉早就已经碎成好几块。 第五十六章 情归处 从王启失去双亲之后,自己曾在社会上打滚过一段时间,独自漂流。??后来被送到孤儿院,可是王启性格中的孤毅却让他与孤儿院的其他孩子格格不入,加上他几次拒绝被收养,导致他在孤儿院的时候被当成异类。直到他有一次趁院长不在,独自出逃,在他差点饿死的时候,遇到了秦枫。从那以后的几年时间里,他一直待在隐玉斋。隐玉斋平时人很少,秦枫更是拥有比他还要孤僻的性格,平日里除了几个要好的人之外不会和人打交道,更不会对他多加约束,虽说秦枫收他为弟子,对他的管束和教授却很宽松,所以他在隐玉斋里过得自在快乐。平时,他没有什么事情做的时候,就跟着秦枫学习琢玉,他还记得第一次摸到玉石的时候心里的惊喜。细腻而清浅的纹路在他手掌心蔓延,不同的玉石有不同的纹路。就像人一样,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命理。这是秦枫告诉他的。从那天开始,他爱上了玉。 王启看到血玉的时候,他正在院子里打扫。见到秦枫神色有些紧张地关上了工作室的门。那天,他对扑克脸的到来已经感到疑惑,从来,到隐玉斋来的客人没有他不认识的,能让秦枫这么热情的这世界上恐怕也没有几人。更何况,现在秦枫又在很少人出入的隐玉斋这么紧张,可见他们的谈话内容很是重要。他想起扑克脸来时带着的白玉。他平时玉器见的不少,一眼就能分辨那只是普通的白玉,为什么师傅这么紧张? 半带着好奇,他慢慢地靠近工作室的窗口,从窗边小心翼翼地向里面看去,虽然看不太真切,可从微微打开的窗口却是能清楚听到两人的说话声音。当他听到血玉的时候微微有些怔。之后,一向不喜欢看书的他几乎翻阅了隐玉斋所有的书籍,只为找到有关于血玉的记载。的确,他找到了,并且让他震撼的是,那确实是稀世珍宝,可是秦枫一向对玉一视同仁。直到后来,他才知道原来那玉是颜家的祖传。 王启看着碎成满地的血玉,心如刀绞。并不仅仅因为血玉价值连城。那么多年他在隐玉斋,由秦枫亲自养育教导,骨子里早就刻上秦枫同样的清高。更多的是,这玉碎,皆是有他而起,是他亲自打碎了他和颜家的最后一点联系。 颜夫人微微敛起脸上的惊,随后又缓缓衔起一抹略带苦涩的笑,说道,“既然碎了也就碎了吧。”她始终微笑,眼里却盛着满满的无奈,“颜家早就没有了继承人……”她的视线移过老蒋,略一停留,终是又落回到地上的碎片。 “外……”老蒋想说什么,看到颜夫人不再看他,将到口的话咽了回去。 老蒋心里酸涩难耐,此时真是恨不得自己是个女人。想起他小的时候,他父亲把他放在膝头,多少次默念,“金国,真的幸好你是男的。以后蒋家的继承就靠你了……”老蒋当时不知道父亲的庆幸从何而来,后来再大一点才知道,母亲因为身体原因,生下他之后子宫受到严重损伤,再无法生育。福龙帮需要人掌舵,蒋家家业需要继承,在他父亲的眼里,女孩是没有办法完成这一项重大使命的。那太沉重艰巨。可是现在,当他看到颜夫人落寞的眼神,才明白那些年,当他的父亲对着他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他的母亲站在一片,泪眼婆娑的真正原因。 不是他造成现在两难的局面,但必须由他,来承受这个苦果。来承受当年他母亲逃离颜家、没有给颜家留下继承人的后果。 可是当他看到颜夫人再也不看他的时候,才知道,即使他想要背负起母亲当年离家的罪责,也不被允许。 “那是什么……”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呼吸引了视线。是阿慎,他指着地上碎片之中的什么东西,随即走上前。捏起那个小小的黑色的如同弹珠大小的东西,举到眼前,借着光细细琢磨起来。“这是血玉里面的吗?坑坑洼洼的……” “普通石头而已。”老蒋心情很差,哪有心思研究这些。倒是扑克脸,饶有兴趣地凑上去看了看,只见他托着腮帮子想了一瞬,回头看着颜夫人问道,“冒昧问一下,这个血玉,还有其他用途吗?” 颜夫人略显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疑惑,她想了想,摇摇头。“从我祖辈起,它就是我们的传家宝,因为怕被人偷走,所以在我爱面套了一块普通的白玉,造成是一把锁的样子。可能就连金国也一直以为它就是一把寻常的白玉锁吧。” 颜夫人骤然提到老蒋,老蒋惊了一瞬,感激地看了看颜夫人,赶忙说道,“是啊,我那个时候还用来锁老家大门……”话音刚落,他这才察觉到自己说这话太对不起颜家,“不是,后来拿下来了……” 颜夫人噗嗤一笑,轻轻说道,“没关系,锁大门也好,摔碎也好,终究只是一块玉而已。” 扑克脸皱了皱眉头,从阿慎手里将那个黑色的如石头般的东西拿过来,仔细端详了一下后放入自己口袋。他看看颜夫人又看看老蒋,终于现他们之间刚才的尴尬消失不见。有的只是偶尔亲切的眼神交流。 他暗暗为老蒋开心。 颜夫人招呼手下将殷正国抬出墓室。然后领着其他人打开墓室旁边的一条暗道离去。一路无话。 在颜家休息了几天之后,阿慎找到扑克脸和老蒋,“漠河这地方可真不是人呆的,我都快冻死了。”阿慎搓搓手臂。 老蒋倒是自得其乐,这几天住在颜家,颜夫人对他虽然依旧不是很热情,可是老蒋已经可以感觉到颜夫人对他没有了先前的抵触。随着血玉的摔碎,颜家对血脉传承的执着也一并跟着摔碎了。“哪里冷了,看看你就穿了一件衬衫!”老蒋揶揄阿慎。 阿慎瞪了老蒋一眼,继续把玩他手里的新玩意儿。突然他想到了什么,疑惑地说,“我一直觉得很奇怪……” “什么奇怪?”扑克脸从刚才起就一直在研究他们从墓里带回来的那块小石头。闷了半天,直到现在才开口说话,只是他依旧专注没有抬头。 “照道理我的判断不会有错,那里真的是黑蛇穴,可是我不明白的是,那下面怎么会就是个牌位冢呢?”阿慎眉头越皱越紧,到后来索性就紧绷着一张脸。 “这有什么好不明白的,肯定是你看错了。”老蒋嫌弃地看了阿慎一眼,说道,“也不知道你上哪里学到的这些知识,看来也就是个半吊子而已。” 阿慎气不过,反驳道,“这可是正宗的风水学,你不懂也是正常的。” “我不懂是正常的,可是扑克脸也不同你这怎么解释?”老蒋像抓到一个万能的挡箭牌一样,看了看扑克脸。 “别看我,我也不懂什么风水学,玄学。以前上学的时候老师说那都是伪科学……” 老蒋有一瞬间的静默,他突然肃了肃声音,“扑克脸你精通玄学意外的几乎所有学问,可是唯独玄学你一点也不懂……可是”老蒋把视线移向阿慎,“可是你除了玄学其他一无所知……” 老蒋脸色变得很是严肃,他的视线又从阿慎移向扑克脸,像是在暗示着什么。扑克脸轻轻攥住手上的那块石头,脑海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眼而过,他突然间看清楚了一些东西。 “明天回杭州。”他轻轻地说。 第二天。老蒋扑克脸和阿慎眼看着雪停,在客厅告别了颜夫人和殷晨。颜夫人依旧和从前一样,温和地笑着,似乎并不为老蒋的离开而不舍。倒是殷晨,经过这几日的相处,很是舍不得他们离开。阿慎和老蒋平日里在颜家吵吵闹闹地,多少改变了颜家宅子里往日的冷清,只怕他们一走,这座房子里又要冷清下来了。 “王启呢?回到漠河就没见到他。” “他说要回隐玉斋,我派人送他回去了。”殷晨说道。 老蒋笑了笑,“也好,恐怕他也不愿意留在这里跟着殷正国。” “殷正国这些年来都是靠颜家接济,根本没有心力照顾王启。”殷晨补充道,他深知殷正国的为人,平日里恶习难改,就算是村里人,对他大多敬而远之,只有颜家有时候看不过去,会给他一些金钱上的帮助。如果王启和他待在一起,到头来只会彼此拖累,互相怨怼而已。 “而且我看那孩子,是真心地喜欢玉石了。”老蒋感叹道。“兴许他会成为第二个秦枫。”说完,他看看扑克脸笑了。 第五十七章 线索 再见到扑克脸的时候,已经是来年春天。 从漠河回来之后,老蒋有一段日子焦头烂额地处理帮派事务。他们离开杭州之前,帮内出现了很大的分歧,福龙帮一日不如一日,尽管局外人看不出其中的变化,但是只要身在福龙帮,就可以知道福龙帮几乎呈分崩离析的状态。福龙帮的人以为老蒋被关进了警局,多方探听后现根本没有这回事,没有人知道老蒋去了哪里,有心人因此杜撰出罗勇设计囚禁了老蒋,只为谋取帮主的位子。一向维护罗勇的人死命否认,却根本没有说服力。一时间底下的人都如在云雾之中。几个长老为了避嫌,纷纷撂挑子,就连罗勇,也几乎不再插手帮派事物,定了机票到夏威夷度假。老蒋回来,顺理成章地又恢复了帮主的身份,就连远在夏威夷度假的罗勇,听到这个消息也只是扬起嘴角笑了笑,什么也没说,只是吩咐半月后帮他定返程机票。 老蒋兢兢业业地处理了一月多的事物,底下原先对他多有不服的人此刻也开始转变态度。他迎回罗勇、邵峰和龙阮,没对任何人做任何处分,好像一切都没有生过。只是老蒋知道,现在的福龙帮却是扎扎实实地在他掌控之下。 等他把福龙帮整顿好,想到再去找扑克脸的时候,才现他已经人去楼空。原来住的公寓早就已经住进了新的住户。他找到阿慎,俞悦,玛依莎,把可以找的人都找遍了,依旧没有扑克脸的任何消息。 老蒋想到自己父亲临死前的惨状,为扑克脸担心不已。直到第二年春天,他院子里的樱花满开,整个院子洋洋洒洒落满了粉红色的樱花花瓣。扑克脸敲响了他的大门。 老蒋看到一个陌生人出现在门口,疑惑地看了看他,微微皱眉问道,“你找谁?” 来人脸上有些僵硬,没张嘴说话,先定定地看了老蒋一眼。这才懒散地说,“过了一个冬天,你又胖了。” 老蒋愣了愣,打量了眼前的男人,大概三十来岁,穿了一件藏青色的长外套,型是干脆利落的寸板头,面容英挺,仔细看还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扑克脸!”老蒋大叫一声,赶忙把他让进来,滔滔不绝地开始讲这几个月他的经历。 扑克脸面无表情地静静听着,老蒋好不容易说完,转头问道,“你怎么换了副模样?”他想了想,“到底是人皮面具,时间永久也会坏吧?” 扑克脸刚想说什么,被老蒋打断,“那以后遇到俞悦和阿慎他们怎么说?”老蒋话刚出口,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俞悦和阿慎前不久刚举行完订婚典礼。想到这里,他急忙把话题撇开,“这么长时间你去哪了?” 扑克脸想了想,说道,“说来话长,不过我很快就能找到答案了。” “什么答案?”老蒋疑惑,关于百鬼之匣吗?他们去过其中之一的海底墓,只是也没有找到有用的线索。 扑克脸在沙上坐下,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小小的黑色的石头,又从另一个口袋里也摸出一块黑色的石头。“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扑克脸拿起来细细端详,“石头?” 扑克脸满意地点点头,“不错,是石头,但它们不是普通的石头。” 老蒋疑惑的表情溢满眉梢眼角,扑克脸不想拐弯抹角,他花了这么多月的功夫,终于可以把这一现告诉另一个人,他心里比谁都激动,“它们是陨石。” “陨石?”老蒋疑惑地拿起那两块石头,他早就听闻,近几年市场上掀起了贩卖陨石的热潮,可是当他亲眼见到陨石的时候,还是觉得这跟普通的岩石没什么两样。 “肉眼看上去和普通的陨石没什么两样,可实际上却不太一样。”扑克脸看着老蒋手上拿着的陨石,说道,“科学来说,陨石中含有很高含量的铁元素,以及fe-ni金属。所以要比同体积的石头质量更大。” 老蒋点点头,“接着说。” 扑克脸的神色有些激动,他说,“我找人研究过,这两块陨石,有相同的质地,可是他们散落的位置却不同。” “那并不能说明什么。”老蒋说的没错,当一整块陨石经过大气层,很可能次过程中分成好几块陨石后分散在世界各个角落。拥有同样的质地只能说明他们曾经隶属于同一块陨石或者来自同一种类的陨石。 “不,你不明白……”扑克脸摇摇头,他查阅过很多有关于陨石的解释,可是他想说的是,“一块是血玉里的陨石,而一块,是我飞机失事之后,醒过来时手里攥着的。” “手里攥着……你是在哪里醒过来的?”老蒋突然现,这才是扑克脸为什么这么激动的原因。他经历了飞机失事失忆后,独有的线索就是那块他攥着的陨石,可是因为他再也无法从这块石头上得到任何其他线索,所以一直无法进行更深入的进展。而现在,他竟然在颜家的传家玉里现了一块同样的陨石。这无疑让他更加无法撂开手。此时的他,坚信自己要找的答案在这块陨石当中。 扑克脸定了定,稳定下情绪,终于缓缓地说出那个地方,“gz省的山区。” “还记得在哪里吗?”老蒋此时比扑克脸更加激动,他恨不得现在就能找到扑克脸要的答案。见扑克脸沉着地点点头,他噌地一下站起来,“那还等什么,快走!” 扑克脸却没动,他说道,“是要去,但是我今天来,有更紧急的事情想请你帮忙。” “不管是什么事,我都会帮你办成。”老蒋拍拍胸脯说完,又要去拉扑克脸,扑克脸往旁边躲开,说道,“你先听我说完。” 老蒋是有些着急了,早年,他的父亲死于和扑克脸一样的症状,即使时隔多年,这件事依然压在老蒋心头,成为他的遗憾和执念。他派罗晋查探这种病症的起因,至今没有得到任何反馈,就连罗晋也没有了消息。他万分惆怅和焦急之下,从扑克脸得到如此有价值的消息,心里的激动可想而知。即使激动地没办法冷静,他还是在扑克脸对面坐下,脚不停抖着,把迫切的目光投向扑克脸。 扑克脸想了一瞬,“我需要你去打听一件事情。” 老蒋的姿势眼神都没改变,扑克脸话音刚落,老蒋立刻张嘴问,“什么事?” “打听下,颜家的这块传家玉,是用来做什么的?” 老蒋愣了一下,“传家玉就是传家的啊,难不成还能有其他用途……”他说完,迎上扑克脸平静略带强硬的目光,不自觉把没说的话咽了回去,琢磨了半天,才说道,“我想应该没有其他用途吧……不然,我妈给我的时候肯定会告诉我。”老蒋说完,又试探性地看了看扑克脸。 扑克脸想了一瞬,说道,“我也不是很确定,只是有种直觉……”扑克脸若有所思,目光里好像盛着疑问,满地快要溢出来。 “好吧……我去问问。”老蒋一跺脚,从沙上站起来,“不管怎么样,有线索总是好的。” 扑克脸很快离去,他刚走出大门口,迎面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有些瘦弱却透着执拗。他手上捧着什么,小心翼翼地走着,生怕摔碎了。 扑克脸本想叫住他,想了想还是放弃了。他摸摸自己的脸,现在的他,可不是谁都认识的。 扑克脸见王启走到老蒋家门口,腾出一只手来,小心翼翼地按响了门铃。他手上的东西原来包裹着一层绢布,他抽开一只手的时候,绢布松垮下来,露出里面殷红的一块,其上缀着金边。 扑克脸摸摸口袋里的陨石,扬起嘴角轻轻笑了。 第五十八章 身份的困惑 “为什么又要出差了?”俞悦冲进办公室,把玻璃上的帘子拉下,一脸不满地问卓凡。? “你已经收到通知了?”卓凡在他面前的文件上签上一个漂亮利落的签名。随后目光从俞悦的脸上扫过,伸手去拿左手边的文件。 俞悦啪地一声按下卓凡手里的文件,一声不响地看着他。 “我知道你刚订婚,请了几天假。”卓凡无奈地看了看俞悦压住文件的手。这一年以来,俞悦起早贪黑,拼命工作,就连节假日也都奔赴在新闻第一现场,几乎包揽了社里撰稿、编辑、记者一条线的工作。仙境迷踪专栏人气很高,俞悦在一年之中两次晋升,现在是卓凡的一把手记者。 “我现在还在假期。”俞悦无奈地叹口气,看到卓凡眼中也闪过一丝无奈,迟疑了一瞬,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还记得gz省盘山公路施工队队长失踪事件吗?”卓凡脸上温和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俞悦怔住了,她怎么可能不记得呢。那是在她实习满三个月的时候生的事情,当然,那也是阿慎飞机失事不久之后的事。情绪低落的她被安排和卓凡的第一次外出采访。一幕幕从她脑海里飞快闪过,那一切仿若昨日。她记得他们行走在丛里里脚下树枝断裂的咔嚓声,记得趟过溶洞里深水的冰凉感,也记得当她手揭开施工队副队长脸上的面具的时候…… “俞悦?”卓凡叫她。 俞悦醒转过来,没想到自己出神了,“怎么了?”她回过神来,赶忙问。 “从刚才起你什么呆?”卓凡见俞悦脸色变得不是很好,放下手里的笔,缓和语气说道,“这次采访可以说是上次的延续,所以上头还派我们去。” “延续?”俞悦很是不解,算起来这件事也是一年多以前的了,隔了这么久还有的延续会有采访的价值吗? “施工队的队长找到了。”卓凡眉头微微皱了下,他看向俞悦,当地的山民在山里救了一个人。现在在附近的医院,输血的时候确定了他的身份。 卓凡解释地很清楚,俞悦点头若有所思道,“是做一年多那起报道的收尾吗?”俞悦心想,隔了那么久的事件终于要结束了,就好像她和阿慎,也似乎有了一个她一直期待的结局。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依旧不安。 “不。”卓凡的声音明亮清晰,“可能没有那么简单……” “什么意思?”俞悦从卓凡眉眼间看出了不一样的凝重。 卓凡把手伸向抽屉,迟疑了一瞬,想了想,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地把手收了回来,说道,“等去了就知道了。” 俞悦想向卓凡问清楚,转念间,自己心里好像有个声音催动着她不要去问。仿佛那是她想知道却也不敢知道的事情。她对自己的心情感到疑惑,怔了一瞬竟有些心乱如麻。她慌乱地看了看卓凡,转身就走。 卓凡没有动,等俞悦关上门,他抽出抽屉里的文件袋。取出照片。那些照片他看着都触目惊心,当地的医院已经证实这个看上去年逾九十的老人正是施工队队长,因为太过诡异,所有报道都被压制了下来。如果报道出来,无疑这会引起轩然大波。 然而,卓凡思考的却不是这个。当他看到那个面貌与实际年龄不相符合的施工队队长的时候,他第一个想到的,是扑克脸。 扑克脸和阿慎,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看向关上的那扇门,俞悦到现在也还不知道扑克脸的真实身份,因为无法解释,所有人都默认了现在的阿慎就是真的阿慎,可是如果这样,那扑克脸是谁? 据老蒋所说,扑克脸是阿慎,那现在在俞悦身边的那个阿慎,又是谁? “老蒋,我刚才看到了王启进了你家门,别想拦我!”阿慎怒气冲冲地走进老蒋的家门口,无视守门的拦住了他,他一个箭步就往里冲。 老蒋迎出来,疑惑地看了看阿慎,没好气地说,“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王启的。” “那你该去隐玉斋找,怎么到我这福龙帮来了。我福龙帮又不帮你找人。”老蒋趁机瞥了一眼旁边的守门,递了个眼色。 “哎,你别走。”阿慎叫住他,冲老蒋说道,“别想去通风报信,我可是看着王启进了你这里的。”阿慎脸色有些不好,急急忙忙地绕开老蒋就要往里走。 “等等,你随随便便在我这里进出,我堂堂一个帮主让底下人看见了多没面子。”老蒋肃声道,“你先说说看,你找王启干什么?” 阿慎狐疑地看了老蒋一眼,嘀咕道,“我前几天天天去隐玉斋,可这小子就是不放我进去。” “你去隐玉斋做什么?”老蒋皱了皱眉。 “我听俞悦说,我以前经常会去隐玉斋,就想说没事去走走看看,说不定能想起些什么东西。” 老蒋心头一紧,眼前的阿慎虽然说不是真正的阿慎,可这一点俞悦并不知道。这世界上不可能会无缘无故出现一个一模一样的人,就连dna都一样。这不是现代科学可以解释的事情。老蒋勉强笑道,“那然后呢?” “然后就是那小子根本不让我进去。”他冲里面喊道。好像这样就能让躲在里面的王启听到似的。边说阿慎还要边往里面闯。 “等等,这我就不懂了……”老蒋一边拦下阿慎,一边摸摸下巴表示不解,“这就不对,王启为什么要把你拦下来?”老蒋看看阿慎这张脸,和原来的扑克脸一模一样,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阿慎是隐玉斋的常客,王启不应该把他拦下来才对。 “谁知到这小子啊。”阿慎越说越恼火。 “那是因为……师傅说了不让进。”王启突然探出头来,冲阿慎吐吐舌头,“师傅说什么就是什么!” 老蒋眉头深锁,视线微转,突然低笑着摇了摇头。他突然看到阿慎手上带着的订婚戒指,嘴角的微笑霎时有些苦涩,心里婉转地想,“俞悦啊,为什么秦枫都能看清楚的事情,偏偏你却看不清呢?还是你实在是太害怕失去阿慎,即使明白眼前的这个和以前那个已经大不相同,也不愿意接受么?” “你小子!” 老蒋耳中传进阿慎的叫声,不知道什么时候阿慎已经绕过老蒋,冲到王启身边,一把把王启攥起,“再说是你师傅,我可是你师傅的好朋友,他怎么可能不愿意见我!” 王启表情无辜,一个劲地向老蒋递来求救的眼神。 老蒋恢复了神态,走到阿慎旁边,握住阿慎的手,“放手,你对一个小孩子都这样,难怪他师傅不愿意见你。” 阿慎愣住,“你说什么?” “人家隐玉斋是‘关门’做生意的地方,不是你大吵大闹就可以进地去的。”老蒋说完,朝王启递了个眼神。王启感激地看了看老蒋,趁阿慎手松开之际,一溜烟,从正门跑了出去。 阿慎却依然愣在当下,心下惴惴,脸上也没了刚才的怒意,反倒是一脸无辜的惶惑,“我也不知道……”他摇摇头,忽而抬起头看着老蒋,目光彷徨不定,“俞悦经常说,我不是过去的阿慎了……过去的阿慎到底是怎样的人?” 老蒋暗暗叹了口气,过了这么久,他终于也在意起这些了。可是现在老蒋还什么都不能告诉他,就连老蒋也不知道一切到底怎么回事,也许从gz山区回来之后,一切会有解答。 “告诉我……”阿慎见老蒋根本不打算告诉他的样子,凑近老蒋说道。 老蒋却呵呵一笑,“你要我告诉你什么,告诉你你飞机失事之后性情大变?然后呢?这不是你自己都知道的嘛!” 老蒋的话让阿慎没办法反驳,是的,他知道现在的自己和以前的阿慎是截然不同的,他以前不在乎是因为他并不在乎谁在乎。可是现在……他的目光落到手上的戒指,他已经和俞悦订婚了,他想要维系好这一段感情,他不得不在乎起俞悦的想法。然而身边,似乎谁也没办法告诉他答案。或者,这不同,早在他第一次走进阿慎的那栋别墅的时候就知道了。 他默默地站了起来,一句话也不说地就往门口走。守门的看看老蒋,随手为阿慎把门打开。老蒋站在旁边,看着阿慎慢慢走出门的背影。 很久以前,他对这个背影那么熟悉,可是现在,他也只是对这个背影熟悉了。 第五十九章 答案 “还是这样看着顺眼。???”老蒋琢磨了扑克脸的脸半天,心满意足地咋了咋嘴,说道,“原先那张脸看着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怎么,不帅?”扑克脸突然问道,表情要多严肃有多严肃。正是扑克脸这一本正经的样子,逗地老蒋噗嗤一笑,这一笑还有点停不下来。 扑克脸有些纳闷,“哪里错了?” 老蒋扶着自己微挺的肚子,边抽搐地笑着边断断续续地说,“哎哟,难得听你也一本正经地开玩笑,真有点不习惯。” 扑克脸撇撇嘴,“我觉得我选的面具都挺帅的。” 老蒋倒抽一口气,终于让自己停下,“好吧,我只是更习惯你这张脸。”说完,老蒋撇头看看旁边的卓凡,问道,“对吧?” 卓凡若有所思,根本没听他们俩在说些什么,只是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考当中。这是他多年的习惯,每当遇到什么让他困惑的事情,总是能够忘记身边的一切沉浸在思考里。“什么?”卓凡的思路被打断,他困惑地看看眼前的这两个男人。一个因为用力憋着笑而满脸通红,另一个依旧没有表情,给人一种近乎冷漠的感觉。 卓凡看着这两人叹口气说道,“都什么时候了,你们俩还开得了玩笑。” 扑克脸挤出一个笑,他的眼里同时盛了笑意。“不管怎么样,我们找对了方向。” 扑克脸和老蒋刚到gz省,就从车载广播上听到了有关于一年以前失踪的盘山公路施工队长的消息,辗转听说卓凡和俞悦在前日也来到了gz省,当即联系上了卓凡。扑克脸和老蒋刚到,还没有见到卓凡,卓凡就把他第一手得到的消息告诉了扑克脸。 扑克脸心情不错,这阵子接二连三的消息让他觉得离自己想要的答案越来越近,他抬头看着满目春光,嘴角挂上了浅浅的笑。 “你们……”俞悦从外头采访回来,见到卓凡身边的扑克脸和老蒋,心里略略诧异了会儿,向他们走来,“你们怎么在这里?” “扑克脸陪我出来看看gz的一些生意。”老蒋随口扯了个谎。“听说你和卓凡在,就顺道过来看看。”说完看着卓凡。 卓凡确认似的朝俞悦点点头,俞悦脸上的疑云才消除了些。她凑近卓凡,问道,“现在不是不能对外公开么,他们在这里好不好?” 俞悦问的小声,可眼神里的防备全让老蒋瞧了去,老蒋轻轻一笑,“俞悦,怎么这么久没见,你升值了反倒跟我们生分了?” 老蒋的话说的直白,俞悦听了去,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好一阵子都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表情面对老蒋,只得默默垂着头。期间她不好意思地抬头,碰上扑克脸,一刹那之间心中一动,竟更加羞愧不安地低下头去。 扑克脸看在眼里,只好不再看她。转了头去和卓凡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而老蒋显然对俞悦的话在意起来,总是有意无意地问起施工队队长的消息。让俞悦诧异的是,卓凡似乎对老蒋和扑克脸并不避忌,从卓凡略带急迫的眼神和语来看,俞悦竟然有些怀疑,卓凡其实迫切地想把他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老蒋和扑克脸。 “这个施工队队长叫汪石,原来是sc成都金堂人,因为学习过建筑,后来又被派做了多年的包工头,加上这次gz省盘山公路施工路段地势险峻,地质勘探复杂多变,所以才派他做施工队的队长。可是在勘探前视察地形的时候,这个施工队队长竟然莫名其妙地不见了。”卓凡顿了顿,迎上老蒋的目光,“其实这些你们都知道,但是后来的事情就有些奇怪了。”他刻意扫了一眼俞悦,留意到俞悦并没有反对的意思,就继续说了下去,“刚才也给你们看了施工队队长的照片,现在的他皮肤褶皱,身体机能老化,这样的情况……”卓凡深深看了一眼扑克脸。扑克脸漆黑深邃的眼中没有一丝波澜,好像说的这些情况并未同样生在他的身上。 卓凡定了定,说出了足以让老蒋和扑克脸都为之惊心的话,“刚好美国著名的脑科医生在,他和霍医生共同诊断了施工队队长,现,汪石的脑电磁波受到过非常大的影响,以至于到现在也没有恢复。” “这不是跟当初阿慎的情况一模一样?!”俞悦脱口而出,她当然记得阿慎获救时候在舟山海边的乡镇医院里,霍医生跟他们说的话。“你也在的。”俞悦想向卓凡证实自己的说法。 卓凡毫不犹豫地点头表示赞同,可是卓凡的眼睛里却全是疑问,他看向扑克脸,定了定,似乎在问扑克脸,“那么你呢?” 扑克脸紧抿着嘴唇,默不作声,稍后,他才缓缓点了点头。 卓凡了然,继续说道,“然后,美国的医学专家提出了让所有人都震惊的假设。他说……”卓凡默默走到窗口,把窗帘轻轻拉上,房间里顿时暗了下来,寂静地几乎可以听到呼吸声的空气里犹如胶着了一般,粘稠地化不开。直到卓凡继续说道,“他说这和他新近研究的课题很像。他的课题是——宇宙电磁波对人类的影响。而且,他最近有了一个新的现,在地球上特定的区域特定的时间,会出现一个特定的电磁区域,这样的电磁区域,或许可以把人带走……” “把人带走?”俞悦完全不能相信,这不是医学的范畴吗?怎么又涉及到宇宙电磁,她怎么也无法理解。可是扑克脸却越听越觉得心惊,他一直以来寻找的答案,早就已经呼之欲出,直到现在,他才突然觉得眼前豁然一亮,卓凡告诉他的,或许就是他一直在寻找的。 “事界之门。”扑克脸和老蒋异口同声。 “就是我们俗称的——穿越。” 一时间,所有人都没有说话。俞悦想了想,质疑道,“可是时间机器早就被否定了,时间的穿越建立在穿越的那个人不会改变历史的前提下,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如果不是时间的穿越呢?”扑克脸突然以极其冷静的声音说道。扑克脸的声音让俞悦为之一怔,这个声音从她遥远的记忆里传来,无比熟悉却又无法捉摸,她一时间怔在那里,一动不能动。 “除了时间的穿越……你的意思是,空间的穿越?”老蒋问道。 扑克脸冷静地点点头。空间的穿越,虽然仍然在三维空间,可是要在有限的时间里穿越到两个相隔数亿光年距离的空间的话,时间的压缩务必会导致生物体身体机能的严重衰退。他知道这就是他的答案,也是他要找的事界之门的答案。 “可是……事界之门在哪里?”老蒋问出口,蓦地明白了什么,和扑克脸齐齐看向卓凡,急忙问道,“汪石是在哪里被现的?” 卓凡摇摇头,据说汪石被现是在半山腰的马路上,当时他本能地沿着马路往山下走,没走多久就倒在了马路上。现在汪石虽然醒了,可是问及这之前生了什么,他也是什么也说不上来。 扑克脸摇摇头,有些烦躁地喃喃道,“不是马路……” 老蒋见扑克脸心绪不宁,他们已经握住了线索的一头,只要用力扯一扯就能扯出什么,可是因为缺少什么而无法用力。“卓凡,你再想想,汪石还说了什么……” 卓凡想了很久,想得所有人的视线在他脸上转了一圈又一圈,他还是皱着眉,摇摇头,“没有其他的了。” 扑克脸默默地坐在沙上,用手托起腮帮子,“没关系,至少我们可以知道,答案就在这个山区了……”说完,他抬起头来,目光炯炯,“明天,我们再去一下那个溶洞。” “溶洞?!”俞悦惊觉,扑克脸怎么知道那个溶洞? 然而在这么凝重而无法理清头绪的气氛下,再没有人回答俞悦的疑问。 第六十章 反光石 “俞悦怎么来了?”老蒋凑到扑克脸耳边问道,他为了不让俞悦加入,特意把出时间定在俞悦要外出采访的早上,谁知道当他刚从酒店出来,就看到等在门口的俞悦。Δ笔趣 阁ww』w. biquwu 他尴尬地打完招呼之后,就凑过去问扑克脸。 扑克脸也是一脸无奈地看了看老蒋。 这时候酒店的自动门打开,卓凡一身登山装从门口出来,精神奕奕地看着他们,疑惑地问道,“俞悦,你不是去医院采访了吗?” 俞悦灿然一笑,好像根本没有看到扑克脸和老蒋脸上胶着的尴尬,“采访已经结束了。我看时间还早,就早点回来和你们一起去。” 卓凡略略想了想,愉快地说道,“那就去吧!” 老蒋本来还在俞悦背后一个劲儿地冲卓凡挤眉弄眼,没想到卓凡立刻就答应了俞悦让她一块去,不由得让老蒋心下惴惴,这个卓凡,难道就没考虑到扑克脸的身份嘛?!老蒋想着,心里愤愤瞪了卓凡一眼。却迎上卓凡意味深长的笑容。 卓凡短暂地笑容让人不能明白他的意思,带上俞悦,无非让三人之间有了交流的障碍,有些涉及扑克脸的话,却不能说出来。俞悦纳闷地看看他们三人,于是四个人各自怀着心事上路了。 “就在那里。”俞悦指着不远前头的山坡,原本她还担心自己早就忘记了这个地方,当再次来到这里,才现一切都仿如昨日,那些踩在脚底下松软的树叶,那些树木的种植排列,好像一点也没有被她遗忘。就连不远处那个山坡上的藤蔓,也分外熟悉。 卓凡朝她点头的时候,她才惊觉,已经走到了溶洞入口。 “这个入口当初我们下去的时候炸开过,所以可以直接进去。” “等等。”扑克脸却停下了,他从背包里取出一个打火机,三两下撇开长在洞壁的藤蔓,吧嗒一声打开火机,手一晃,火机在手前划出一条完美的弧线,顺势落进了溶洞之中。 漆黑的溶洞里出现一条橙红色微弱的弧线,很快吧嗒一声,火焰熄灭。只听到微弱的滋滋声。 “看来可以进去。”卓凡说道。 “以防万一,我们还是戴上防毒面具吧。”老蒋从背包里取出几个防毒面具,递给其他人,自己最后戴上。朝卓凡点点头。 卓凡先进入山洞,扑克脸在老蒋的阻拦下留在了后面。待俞悦和卓凡的身影消失在溶洞里的时候,老蒋突然摘下防毒面具,以极快的度把扑克脸拉到一边,“你当初不是从这个溶洞出来的对吗?” “怎么这么问?”扑克脸迟疑了一会儿,问道。 “不然你怎么会同意带俞悦过来?你说过,你醒过来的地方有一截飞机头。如果俞悦看到那个,该怎么想。你是自信她看不到才带她来的,对吗?”老蒋盯着扑克脸,希望扑克脸给他一个痛快的解答,是或不是就足够。他这一路上忐忑不安,如果俞悦看到那个飞机机头,一定会产生怀疑,对此追查不休。 扑克脸迟疑了一瞬,突然看到俞悦从溶洞里探出头来,摘下头上的防毒面具,问道,“你们怎么还不进来?” 扑克脸点点头说道,“就来。”撇下老蒋,随同俞悦进了溶洞。 春夏之交,溶洞里的非常湿润,空气相较地面森林竟然要暖和许多,就连脚底下的积水,也有了一定温度。四人即使淌水而行也不觉得冰冷。 卓凡站在溶洞中央,举目四眺,现整个溶洞较之一年多以前一点变化也没有,头顶依旧缀着小小的钟乳石,在灯光下反射着温和的光;脚下依旧是没过膝盖的浅水,整个溶洞里回荡着他们淌水此起彼落的哗哗声。 扑克脸走在最后,走地很轻很慢,好像在等待着什么,他四处眺望,黑暗里头顶的光一寸一寸扫过溶洞顶部。只是普通的岩石而已,他不由的皱了皱眉。 “你们来看,就是这个。”卓凡在不远处大声喊道。看来他已经走到了溶洞最里端,扑克脸看了看,收回一直落在溶洞顶端的视线,走向卓凡。 四人在卓凡身边站定,“这是什么?”老蒋第一次看到这么平整的岩石,整个像是被打磨地异常光滑的花岗岩,摸上去竟然十分光滑。 三人头顶的灯光都打在这块岩石上,扑克脸不自觉地走上前去,双手张开抚摸岩石。 “当时我们还以为这是天然形成的,可是现在看来,这块大石头真是平整地很奇怪。”卓凡目不转睛地看了一会儿,转过头对俞悦说,“或者我们又可以把它作为新的一期《仙境迷踪》了。” 俞悦默默看了一会儿,只见在灯光照射下,整个石头呈现出一种奇怪的灰色,灯光照射到的地方像是有种透明的白,让人捉摸不透。 扑克脸摸了好一会儿,依旧没有得出任何结论。老蒋见扑克脸动作有些迟缓,像是可以拖延着什么,上前一步假装和扑克脸一同抚摸岩石,实则凑到扑克脸耳边问道,“怎么?” 扑克脸瞟了一眼在他们身后的俞悦,目光下垂,盯着脚底下的水塘,“这水下面,有一条暗渠。” “通到哪里?” “飞机所在的山谷。” 两个人一边左右走动,一边小声交谈,脚下出的水声正好掩饰了他们的谈话。扑克脸微微回头,看到卓凡和俞悦正好纳闷地看着他们俩。 扑克脸怔了怔,察觉到他和老蒋这样四仰八叉地趴在岩石上的动作有点怪异,立刻把手放下。略显尴尬地拍拍老蒋的背。 老蒋依然沉浸在扑克脸所说的暗渠的事情里面,像一只壁虎一样僵硬着四肢,假装小声地问道,“怎么了?” 老蒋察觉到背上又被拍了一下,一回头看到扑克脸已经面朝卓凡俞悦站着,再把头更加回过来一些,“嘿嘿,你们在说什么?” 卓凡打圆场,“你们看出来什么了吗?” 老蒋知道,扑克脸是不会在这个时候回答的,立刻接下话茬说道,“这个石头很奇怪……”他抬头看看头顶的石钟***顶的灯光一下子打到石钟乳上。突然之间,俞悦只看到眼前刺眼的一片亮光,她赶忙抬手将眼前遮住。 几乎是立刻,那片亮光瞬间消失,俞悦放松眼睛,放下手臂。四周已经恢复了黑暗,好像刚才根本没有那片刺眼的光。俞悦纳闷之际,看到卓凡也和她一样,放下手。 “你也看到了?”她讷讷地问。 “嗯。”卓凡点头。 这时候的扑克脸已经又重新回头细细查看起那块石头。 “刚才生了什么?”俞悦问道。 “不知道……” “生了什么?”老蒋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他刚刚一抬头,就察觉到背后一片亮光。在这么黑暗的溶洞里,有这么一大片光实在太不寻常,不说这里面没有光源,就是有光源,那么大片光几乎要身后的整块岩石都豁然打开才有可能。 想到这里,老蒋回过身问道,“你知道这石头怎么打开吗?” 老蒋刚问完,猛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我真糊涂,你都说这下面有暗渠了,怎么可能知道这门还能打开。” 扑克脸突然停了下来,回头若有所思地问道,“刚才你们都做了什么?” 俞悦和卓凡有些不解,面面相觑,“我们俩什么都没做啊,就是这么站着。”说完,不忘看看卓凡寻求赞同。果不其然,卓凡点点头。 扑克脸面对俞悦,一边回忆刚才的情景一边摸着下巴,说道,“刚才我也这么站着,几乎没有动……” 老蒋见状,走到扑克脸身边的位置,“刚才我是……”老蒋想了想,慢慢抬起头。 随着他的头抬起,他看到头顶的灯射出一道光,打在斜上方的一块钟乳石上,灯光交错之际,钟乳石反射出一道光,直射到他背后。然后,老蒋感觉到整个人被一片光亮笼罩。 卓凡和俞悦同时眯起眼睛。 第六十一章 西王母像 俞悦用手遮住前额,在惊呼声中低头,惊觉脚底下的水泛着粼粼金光,仿若他们踩着的不是水,而是一层层碎金。Δ』Δ笔趣Δ阁ww w.Δbiquwu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俞悦你看!”她抬头,注视到眼前巨大的石壁上投射出朦胧的光影。朦胧下,她依旧可以分辨出,光影中的是一个女子,她端坐于前,头戴赤金冠,身穿瑶色羽衣。神色端详,双目微睁,嘴角含笑,给人一种安详肃然之感。俞悦不禁看得有些怔怔。 其实不止是俞悦,就连扑克脸和卓凡,也忍不住盯着看,没办法把视线移开。就好像全身心都被眼前这幅金灿的图景吸引。 “那是什么?!”老蒋急不可耐,刚才他一抬头,扑克脸就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保持姿势不要动。他背对着石壁根本不知道扑克脸他们在搞什么鬼,只觉得从背后过来的光分外柔和,让他周身笼罩其中。不敢动的同时又好奇地紧。 难道是因为他头顶的光正好触了什么机关? “到底是什么?!”老蒋连续喊了两声也没人搭理他,让他不由得纳闷了起来。他一咬牙,心想不管了,大不了等会再恢复现在的姿势。他试图保持身体不动,转过头。当他转头的刹那,整个溶洞即刻恢复了黑暗,原先柔和的金光立刻消失地无影无踪,仿佛从没有光照进过这个溶洞。 俞悦突然觉得自己脑袋里好像什么东西被抽走了一样,纳闷地看看四周,木讷地说道,“怎么了?” “我才要问你们怎么了……”老蒋依旧不敢动弹,但是皱了皱眉头,视线瞥过俞悦看向扑克脸。 然而,扑克脸同样没有一丝看到过刚才不寻常的样子,神色很平淡,甚至有一丝失望,“不知道这块石壁是做什么的。” “是啊,既然什么都没有,那我们走吧。”卓凡好像很想离开这里的样子。 到底怎么回事,老蒋不解。难道没有人好奇刚才的光是怎么回事?老蒋纳闷之际,卓凡已经淌水往洞口走。俞悦紧随其后,扑克脸看了看老蒋,也跟着往回走。 “你们怎么回事啊?!”老蒋心里一急,跺脚道。刚才的一切难道只是他的幻觉?他对这个溶洞太过诧异而产生的幻想?明明扑克脸也是一副好像什么都没生过的样子……老蒋回头重新看了看那块黑暗里巨大的岩石,终于还是缓缓抬起腿…… 老蒋刚抬腿,没在水里的腿根本迈不开步子,脚下全是阻力,“等等!”他低声说道,这句话他不是说给其他人听的,而是说给他自己听的。他细细回想了刚才生的一切,“不对……”他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了,扑克脸不会这么快放弃这块大石头,他明明才跟他说过,石头下面有一条缝隙,飞机就在这块石头之后。怎么可能说走就走。 老蒋想叫住他们,然而前头的三人像是中了什么邪似的,一个劲地往前走,根本就连老蒋有没有跟上来都没有在意。老蒋试探性地叫了一声,“扑克脸?”声音伴随着淌起的水声回荡在溶洞里。老蒋只听到前头传来扑克脸的声音,“快来。”扑克脸没有回头。 这回,老蒋更加确信,刚才他们因为看到了什么,才中了这样的邪。老蒋心头焦急,三人好像没有其他异样,只是一味地想离开这里。刚才他们到底看到了什么? 老蒋心里想着,慢慢将头重新抬起。他的脖子有些僵硬,几乎可以感受到每次稍稍抬起一点的分寸感。他不敢用力,害怕错过打开灯光机关的那个点。 当他僵持了约莫一分钟后,终于,背后又亮起了金色的光。 淌水的声音消失了。整个溶洞里布满了金色的柔和的光。 “快回来!”老蒋仰着头大声喊道。几乎是立刻,前头传来水声,水声越来越大,不一会儿俞悦卓凡扑克脸已经走到老蒋身边。“生什么事了?” 是扑克脸的声音。他的声音里透着疑惑,明明刚才还看着身后的石壁,怎么眨眼功夫,当他回过神来,他们三人已经到了洞口。扑克脸和俞悦卓凡面面相觑,现卓凡和俞悦也有同样的疑问。 老蒋仰着头,脖子僵硬,催道,“好像灯光一灭,你们就会忘了现在生的事情。你们先看看石壁上是什么?我不能动,好奇死我了。什么东西这么邪门?” 扑克脸微微皱眉,抬头看向石壁,他仔细琢磨了一会儿。听俞悦和卓凡细细研究道,“看这服饰这么华贵,难道是哪朝哪代的皇后?” “皇后的话年纪未免太大了……而且这服饰,根据历代服饰考据,也实在不像是哪朝哪代的皇后的金冠。” “怎么说?”俞悦不解。 扑克脸解释道,“你看她头上戴的头冠,历朝历代,宫廷女子很少有戴金饰头冠的,无论是位分高低,都是以髻为主,配以各类饰品。位分高一点的例如皇后,也都已凤冠为主。这么大一个金冠,价值连城,皇后和太后不会放弃将它打造为凤冠,而打造成这么普通的花朵纹饰的金冠。” 卓凡听着扑克脸的分析,赞同地点点头。 “你们倒是快一点,合着你们分析地开心,我倒只能抬头盯着这块石钟乳!”老蒋脖子不能动,好奇地心里直痒痒。 俞悦噗嗤一笑,“也好,治治你的颈椎病。” “那这到底是什么人?” “西王母。”扑克脸脱口而出,他心里早就有了这样一个答案,只是觉得不太可能,一直不愿意说出口。 “西王母?”俞悦对西王母知之甚少,更加不知道西王母像以这种方式出现意味着什么。在俞悦有限的神话知识里面,西王母是那个在群魔争斗后出现调停的角色,也是众生敬仰的角色。 “传说中,西王母是天上的女仙帝王,主要掌管不死药。”扑克脸说地言简意赅,也许其他的对于西王母的传说和解释都不足以说明她的形象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既然在这附近生了他和施工队队长汪石的事情,就足以说明,西王母像一定和他们的身体变化有关。有关的唯有这一点。 “不死药?真的有不死药吗?”俞悦不敢相信,那毕竟是神话,可扑克脸的神情,就好像真的存在不死药一般。 卓凡盯着面前巨大的西王母像,说道,“西王母是道教的祖师,传说西王母将不死药的炼制方法传授给了道教,从此道教便开始了丹药的炼制,世代帝王推崇道教不是没有道理的。” “可是这终归是传说……”俞悦始终不敢相信,千万年以前的传说会具有真实性。 扑克脸未一语,他沉默良久,突然说道。“我觉得,在这里西王母的象征的可能不是不死药。” “为什么?”卓凡同样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可始终说不上来。 “你看,她的眼睛闭着。” “怎么会是闭着的?”俞悦本能地察觉到一丝不良的预感,所有的仙家佛像的眼睛几乎都是睁着的,就连佛祖都是微睁,而这个西王母像却是紧紧闭着,仿佛不愿意看着他们一样。究竟是为什么? “你们有没有听说过,西王母国?”扑克脸想了想,继续说道,“传说西王母国是周朝时期位于西方的一个邻国。”扑克脸沉吟道,“也许……” “什么?”俞悦好奇地问。 “也许,一切的开始依旧在xj扑克脸喃喃自语道。 第六十二章 三大家族的秘密 “传说在很久以前,西方世界乍然出现了一个豁口,从这个豁口走出了许多人,这些人称这个世界的豁口为‘事界之门’。笔趣阁ww w.Ωbiquwu这些人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只知道如果要回去,必须要从这个事界之门原路返回。可是让他们失望的是,事界之门出现的时间并不久,在他们明白应该要从事界之门原路返回的时候,才现事界之门早已关闭。他们被留在了这个地方。 经过几千几万年,这些人不断地迁徙、分散,试图寻找到事界之门的线索。在不断的寻找之中,逐渐衍生出了三大家族:月光族、端木族、颜氏家族。三个家族虽然各自为政,却目标一致,只是这么多年来,世代相传下来的有关事界之门的线索却只剩这些……” 扑克脸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他看看眼前的几个人。玛依莎、卓凡、端木龙、老蒋、俞悦、阿慎,都坐在他面前的沙上,听他说着这些遥远的却与自身息息相关的事情。 “这三大家族,我倒是知道一点,可是你把我也叫来……”阿慎指指自己的鼻子。俞悦用胳膊肘捅捅阿慎,她好奇地紧,他们从贵州回来,没过多久就收到了老蒋的通知,等他们按时到达,才现除了自己以外的其他人也都受邀。俞悦本来就好奇到底有什么事,扑克脸先前的一段话,让她更加打起了精神仔细听着。 而与三大家族相关的玛依莎、卓凡和老蒋则面面相觑,唯独端木龙一脸漠然地一动不动,好像从很久以前,他就知道了扑克脸说的一切。 扑克脸想要继续说下去,可当他瞥见端木龙的表情,登时愣了愣。视线交错之际,端木龙目光炯炯,嘴唇微启,露出忽明忽暗的笑容。 扑克脸迟疑了一下,转了个念头,“你一早就知道了?”他盯着端木龙。 端木龙眨眨眼,明灭不定的笑容里是漆黑地深不见底的眼睛。他歪了歪头,却是默不作声。 所有人心里都有些打鼓。俞悦看着端木龙的侧脸,觉得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丝毫不急于承认或否认,可见他终究知道些什么,只是不打算在现在说出口。于是,她将视线稍稍转向卓凡,向卓凡使了个眼色。 自从在美国,端木龙将端木宏的事情公之于众后,卓凡就再也没有和端木龙有过交集,卓凡可以理解端木龙报仇心切,正因为如此,他也同样不能够原谅。卓凡想到这里,心里痛苦地朝俞悦摇摇头,表明自己根本不打算出面说服端木龙。 在座所有人都知道端木龙的性格,除非他自己愿意,根本没有人能够说动他。卓凡先把视线移回扑克脸,希望他能够继续说下去。 没过多久,所有人的视线再度集中在扑克脸的身上。扑克脸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视线扫过端木龙,惊觉端木龙脸上带着的笑意隐了去,竟然与其他人一样,打起了精神,等待扑克脸说下去。 “月光族是西域楼兰的后人,可以说,他们是最早现事界之门在不同的方位变化的人,也是他们,找到了事界之门在地球上位置变化的规律。”扑克脸朝玛依莎点点头。接着视线扫过端木龙后看着卓凡,“端木家,则是掌管了事界之门打开的时间的秘密,利用两块相同的玉牌,连接事界之门的此端和彼端。” 最后扑克脸终于看向老蒋,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说道,“颜氏家族,则是守护了打开事界之门的钥匙。” 俞悦和扑克脸面面相觑。“月光族和端木家我们都知道。可是老蒋……”俞悦欲言又止,她根本没想到,老蒋竟然会是掌握钥匙的人,可是扑克脸所说的要是到底是什么? 扑克脸略带神秘地一笑。 他原本对这一方面纯属猜测,因为看到颜氏家族同样供奉着狐狸,那让他不得不往事界之门方向猜测。所以他让老蒋去打听颜氏家族血玉的用途,颜夫人并不打算瞒着老蒋,自然而然把血玉的用途告诉了老蒋。 “可是,血玉不是摔碎了吗?”阿慎疑惑道,“这样一来,即使知道了所有的关键,我们也打不开事界之门了?” 扑克脸意味深长地看了看阿慎,他摇摇头,撇开视线,说道,“血玉已经修补好,只不过,能不能用现在还不能判断。” 老蒋同样皱着眉头。“我已经交代了要将那块陨石原封不动地放入血玉之中,如果我们的推测没错,血玉里的陨石才是打开事界之门的关键的话,即使是修补后的血玉,也可以打开事界之门。” 卓凡和玛依莎听得稀里糊涂的,他们面面相觑,“什么血玉?” “我刚才说了,颜氏家族掌握的是打开事界之门的钥匙,而那把钥匙就是血玉。”扑克脸说完,随即转过脸来对玛依莎说,“你爷爷的地图,画好了吗?” 按照扑克脸所说,月光族守护的是事界之门的方位,玛依莎爷爷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教她绘制了很多奇怪的地图,并让她系统地记在脑子里。她从背包里取出一本写本,交给扑克脸。 扑克脸没有打开,将其郑重地放在一边。然后对卓凡说道,“玉牌……” 卓凡无奈地摇摇头,“玉牌被高泽抢去了之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了。” “高泽……”老蒋喃喃,所有人都知道,高泽正远在美国,不仅如此,高泽身份特殊,从不轻易露面,即使露面,加上他敏捷的身手,想要接近他都很困难。 所有人都好像陷入了无可奈何的怅惘里。 “这个时候,我是不是应该给你们一点信心?”沉默之际,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幽幽地说。 卓凡听到声音在他耳际响起,立马转头看向那个当初为了报仇而揭露自己父亲罪行的哥哥。一瞬间,他心里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翻江倒海,他曾经痛恨极了眼前的这个男人,可此时,听他说出这样的话,心里不自觉升腾起了一丝希望。他觉自己看着他的眼神里竟满是迫切。 端木龙扯扯上扬的嘴角,“前阵子,我应一位老朋友的邀请,去他在海中小岛上的别墅休假,在一次海钓的时候,现了一个人。”他定定看着老蒋,“他应该有话跟你说。” “是谁?”老蒋话刚说出口,心里隐隐有了答案,“是罗晋?” “我把他从海里救上来的时候,他只剩了半口气。醒了之后也是恍恍惚惚的,整个人好像丢了魂一样。不过现在,应该已经可以说话了。”端木龙说话的时候,每个句子说地很慢,而且每句话最后几个字都不自觉地挑高了音,这让人觉得他是如此桀骜不羁。 老蒋有些按捺不住,自从他派罗晋去调查自己父亲的死因。很长一段时间失去了罗晋的消息,尽管他暗中派人调查罗晋的行踪,也依旧没有得到任何有价值的反馈。越是无计可施的时候越是心急如焚。端木龙的话让他整个人打起了精神,他定定地看着端木龙,“他在哪里?” “别着急,先听扑克脸说完……” 端木龙话音刚落,卓凡蹭地站起来,“你到底想怎样?这一切是不是又是你的安排?”罗晋想起之前端木龙费尽心机,把所有人齐聚在美国,就是为了当众揭穿自己父亲的丑事,想到这里,他就遏制不住心里的怒气。 端木龙倒是丝毫不计较卓凡的反应,挑衅似地说道,“如果我说是呢?”他缓缓地转头看向老蒋,“你就不打算见罗晋了吗?” 卓凡愣了愣,老蒋倒是微微笑了,“当然不。如果你愿意把罗晋交给我,福龙帮会感激你。” 卓凡眨眨眼睛,突然心里无端端有些释怀,他一直都知道,只要端木龙决定的事情,从来不会在意其他人的想法。是好是坏,也只是他一人心里掂量了算。 第六十三章 逐渐解开的谜团 老蒋往端木龙那里挪了挪,暗暗和他耳语定下了相见罗晋的时间。『』Ω笔『趣阁wwΩw.』biquwu抬头之际,惊觉所有人都看着他们俩,不自觉有些纳闷。“你们这是?” “这么鬼鬼祟祟地做什么?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事要把我们排除在外吗?”阿慎先表达自己的不满。阿慎的直接让俞悦略略尴尬,她依旧狠狠瞪了阿慎一眼,转而同样用期盼的眼神看向老蒋。 老蒋担心的并不是其他,而是端木龙在他耳边说出的话,“我想那位慎博士应该对罗晋也会感兴趣。”说话间,瞟了瞟扑克脸的方向。 原来他早就知道,他怎么知道?老蒋心慌意乱地想着,不自觉间表现就变得鬼祟起来。这时反倒有些心虚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其他人的质疑。 “事关福龙帮机密,各位还是不要知道地好。”端木龙倒是坦然,随意找了个借口就把其他人怀疑的目光打了。 老蒋看看扑克脸,朝他点点头。 贵州之行,不仅让扑克脸弄清楚了有关事界之门的一切,更让他坚定了要进一步探究的想法。他身为考古学家,从来熟悉的都是死去的历史,那是时间的脉络。没想到飞机失事,他竟然不知不觉地被拉进一个全新的领域,他不熟悉的领域。两年的时间,他的身体机能几乎退化殆尽,残存的唯一一个念头支撑着他活到现在。此刻坐在他对面的阿慎,将会作为全新的他继续活下去。可是说到底,他到底是什么?他从前经历的三十年人生又是什么? 他突然听到手机的铃声。 俞悦怔了一下。手机铃声是她熟悉的声音,她推了推身边的阿慎,笑道,“你手机响了。” 扑克脸的手不动声色地移向裤口袋,隔着裤子的布料,关掉铃声。视线却一直停留在对面的阿慎和俞悦那里。 阿慎一脸困惑,“什么铃声,不是我的。” 俞悦怔了一下,短暂的铃声将她的习惯一下子拉回到以前,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惊慌失措地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正是凌晨十二点。她最熟悉不过了,阿慎会设定凌晨十二点的闹钟,作为休息的最后通牒。这个习惯,十几年都没有变过。 一瞬间,扑克脸觉得手臂僵直,他无法忽略现在气氛里面的凝滞。这是他和俞悦特有的默契和了解,正因为如此,所有人疑惑不解的时候,他怎么也无法装出同样的表情。幸好自己带着面具,他想。 可是俞悦还是把视线转向了扑克脸,“刚才是谁的道。 扑克脸的手猛地颤抖了一下,他努力摆出疑惑的表情,看看其他人。然后一脸纳闷地拿出手机看了看。惊讶的表情有些僵硬,“原来是有人打了我的电话。这么晚又只响了一下,应该是骚扰电话吧。”他装作漫不经心地看看手机屏幕,视线却努力避开俞悦和其他人。“果然是,还是四川打来的。”他把手机塞回口袋,手心里却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俞悦将信将疑,随后苦笑一声,暗自懊丧地摇摇头,不再说话。 扑克脸悬着的心落下,紧接着涌上来的苦涩让他浑身无法动弹,脸上的笑容渐渐僵硬,最后不知不觉地没了下去,只留下一脸无奈的怅惘。他在其他人的交谈中微微低下了头,让表露真实心迹的眼神落在脚尖上。 一晚无话。 第二天一大清早,老蒋载上扑克脸,前往与端木龙约定的地点。 “为什么这么早?”扑克脸看着青灰色蒙蒙亮的天,把身上的衣服裹了裹,问道。 “担心晚了之后卓凡阿慎他们都要跟来。”昨晚众人散去之后,玛依莎和端木龙率先告别了所有人之后回去了,卓凡和阿慎双双拦下老蒋,要求老蒋一定要带上他们俩。 “再怎么说我们也算是出生入死过了,既然今天大伙都来商量事界之门的事情,想说罗晋的事情我们知道一下比较好。”阿慎说地有理有据,老蒋只好向俞悦寻求帮助,暗暗希望俞悦可以领会他的意思把阿慎劝回去。 让老蒋失望的是,俞悦非但没有帮忙,朝老蒋耸耸肩后,说道,“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一句话,彻底将自己与阿慎划分在了同一阵营。 老蒋心里怨怼,想到扑克脸又不好作,只好悻悻地强颜欢笑送所有人回去。期间瞥到卓凡,卓凡似乎有话要说,但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就离开了。 老蒋叹了口气,把杂乱的想法摒除开去,突然看到前面不远处的马路边上走出来一个人,旁若无人地走到老蒋车前面。猝不及防间,老蒋差点来不及踩刹车,老蒋“操!”了一声,探出头去就朝来人破口大骂。 话刚到嘴边,看到对方之后生生咽了回去。回头对扑克脸苦笑一声。扑克脸借着微弱路灯灯光,看清楚来人原来是卓凡。 他同样看看老蒋。 车子后面响起了尖锐的喇叭声,一声高过一声,刺破了清晨的宁静。 “上车吧!”老蒋无奈地朝来人挥挥手。 “对不起,我本来想直接去扑克脸家等你的,没想到你们会出地这么早。” “巧也是你巧。”老蒋心里堵得慌,倒并不是完全因为被卓凡拦下的缘故,而是因为自己为了避开卓凡阿慎,这么早出,竟然还是没有躲过卓凡。 “其实多我一个也不多对吧?”卓凡看看扑克脸,再看看老蒋,暗示他是知道扑克脸真实身份的。 老蒋不再反驳,可心里到底闷地慌,只管自己猛踩油门。不出半小时,就把车子停在了端木龙的宅子门口。 宅子里郁郁葱葱,给清晨初升的日光添了几分凉意。老蒋刚熄了火,就见有人从宅子里打门出来。扑克脸已经率先下了车,站在门口等待大门被打开。 来人施了一礼,恭恭敬敬地将铁门拉开,迎接他们进去。 “请坐,我们家老爷很快就下来。”说完,管家离开了,留他们三人在客厅里。 没等多久,就见端木龙穿着齐整地来了。老蒋不禁有些惊讶。他探头问扑克脸道,“他怎么那么早就起来了?” 安静的客厅里面,老蒋的话被端木龙听了去,他神秘地笑了笑,“因为我知道你们大概这个时间就会到。” 老蒋看看墙上的老式挂钟,再看看窗外,窗外的太阳红彤彤地刚从地平线上升起,处于半山腰的别墅才只能看到红彤的日光从山脚下射上来。老蒋心里暗暗嘀咕这个端木龙起的可真早,一边不自主地打量起端木龙的客厅来。 “你知道我们这个时间会来?”卓凡的声音响起,老蒋听来尽是防备和猜疑。也难怪,当初如果不是端木龙的安排,他也不会这么快失去他的父亲。 端木龙看了一眼卓凡,没有回答,而是站起身来,说道,“跟我来。” 老蒋和扑克脸起身,他们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去见罗晋。可卓凡还犹豫着,他迟疑着自己该不该跟着。 突然端木龙停下来,“你来这里到底是干嘛的?”端木龙微微侧头,没有看他,可是言语之间再也没有先前的玩笑与不羁,而是严肃异常。他顿了顿,继续起步往门口走。 卓凡怔住想了想,终于跑上前去。 “我曾经跟俞悦——你的未婚妻说过,你一定会死。”端木龙绕过一条长长的走廊,打开拐角处的壁灯,对扑克脸说道。 “哦?”扑克脸有些诧异,他不知道端木龙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可是端木龙是注明的物理学家,之后又研究玄学,这样的学术知识让扑克脸不敢不正视端木龙的话。尽管从卓凡口中得知,端木龙的话一点也不可信。 端木龙又走了几步,在一扇红木大门前停下脚步,伸手握住金漆门把手,“你进去看了就知道了。”(未完待续。) 第六十四章 被打开的大门(上) 明亮的光线下,端木龙握紧门把的手竟有些微微颤抖,他提了口气,再一次扫视众人。笔Δ趣 阁.biquwu这一次他竟觉得手上有些脱力,手心里冰冷的把手都被捂热了。 “等等。”老蒋在这一刻制止了他。端木龙面不改色,可顿时觉得松了口气,不自觉松开了手。“怎么?”端木龙语气冷冷,他不是对老蒋无理打断而生气,他只是对自己的鲜有的软弱感到恐惧。 “让我来。”老蒋并未察觉到端木龙的心理变化,只因为门的那头是罗晋,他的人。 端木龙冷静地打量了他一眼,良久,松开手让到一边。 扑克脸表现地很平静,他似乎知道即将面对的是什么,无论是什么,都比不过他自己身体上的变化。然而,当他无意中掠过端木龙眼神里的恐惧时,心里还是突地咯噔一下,神思一瞬有些慌乱。 扑克脸抬起头的时候,眼前的门已经由老蒋打开。一道白光通过门射出来,刺地所有人都睁不开眼睛。 好不容易适应了这样的强光,扑克脸和其他人一起走进房间。 “这里是?”老蒋惊地立刻张大了嘴,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白的刺目的光线,不仅如此,整个房间都是一片雪白,他们仿佛置身在一个白色的天地,晃地人分辨不出哪里是房间的墙。 他们唯一可以分辨的就是在房间的中央,安静地放着一张白色的床。床上的床具都是雪白雪白的,而床上躺着一具早已干枯的尸体…… “那是什么?”老蒋觉得自己双腿软,几乎就要瘫软下去。扑克脸觉得胃里一阵翻腾,撇开了视线才将这样的恶心压下去。而卓凡,早就已经承受不住跑到门外,在门口大口大口地喘气。 端木龙已经进过这个房间很多次,可每次进来,都忍不住心惊肉跳。端木龙自问自己精通科学玄学,世上应该没有任何情景可以勾起他强烈的情绪反应,然而当他看到眼前这个人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一再觉得恐惧不已。 “你刚才说什么?”老蒋出一阵闷哼似的低语,他感觉自己胃里翻江倒海,话刚说完,就捂上了嘴巴。 端木龙按了按门边的按钮,那个按钮是专门联系医生用的。此时此刻,他应付不了这样的局面,铁青着一张脸准备离开。 老蒋早已死死攥着端木龙的衣服,一个箭步横到端木龙前头将他拦住。“他是谁?”老蒋从喉头挤出几个字,难道眼前的这个人真的是罗晋? 端木龙定定地看着老蒋,“你觉得他是谁他就是谁。” 老蒋感觉浑身的力气顿泄,他站在原地,死死攥着自己的拳头,胸口像是被活塞紧紧塞住,酸涩不已。“他还活着吗?”老蒋心里清楚,即使罗晋还活着,躺在床上是个活死人,醒来了也是生不如死。 他拖着脚步走向罗晋,走得近了,才闻到罗晋身上夹杂着浓烈血腥的药味。罗晋身上缠着厚厚的绷带,即使如此,绷带依旧被血染红。让人触目惊心的是他的脸。他的脸上没有一块好肉,眼窝深陷,脸上是如枯槁一般的嶙峋。 老蒋的记忆被唤醒,当年,他在医院见到他父亲的时候,他的父亲并没有罗晋伤地这么重。只是从罗晋的脸来看,也许他真的找到了答案。 老蒋心头一阵猛烈的抽搐,当初,罗晋自告奋勇要求帮老蒋查明父亲的死因,老蒋虽然心有余悸,可依然允许了,毕竟内心深处真心对这一事件存在好奇的执念。然而,他根本没想到事态会展成这样,罗晋需要付出这样的代价。 他看了看扑克脸。 扑克脸同样看清楚了罗晋的面容,和他一样的症状,只是罗晋身上还有遍体的外伤,浑身上下被血染红的绷带显得那么触目惊心。 医生从门口鱼贯而入,一共三位。他们绕着罗晋在他周围帮他检测身体状况。 老蒋急急地走过来,“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应该是受了伤又昏迷着,被海里的鱼啃噬的。”端木龙不再看罗晋,恶心的症状逐渐消失,他恢复了平时的肃然,“不过他还没死,身体状况有所好转,不枉我救了他。” 就在这个时候,床上的罗晋出“呜呜”的喉音。老蒋一惊,快步向罗晋走去。 还没走近,就被医生拦了下来,医生摇摇头,低声说,“他现在情况不稳定,还是明天吧。”说完,医生越过老蒋肩头征求同意似的看向端木龙。 端木龙没想到罗晋会有这样大的反应,当初他把罗晋救上来,足足一个星期罗晋才度过了危险期,加上身体长期浸泡在海水里,被海鱼啃噬,身上早已溃烂不已,整个救治过程加上后来几天的修养过程,罗晋没有因为痛苦而吭过一声,一度让端木龙以为罗晋丧失了说话的能力。 老蒋不愿意走。 “你要让他不安心养病的话,就尽管待在这里吧。”端木龙不再继续说什么,把老蒋留在原地,自己慢慢走出了房间。 卓凡望着端木龙的背影,他比任何人都了解端木龙,了解端木龙冷漠外表之下的狂热。若非如此,单从他为了双亲报仇,却至始至终没有动过杀害端木宏的念头来看,就是如此。卓凡想到自己父亲死在高泽手下,心里又是一阵难过。他不再去看躺在床上的罗晋,往端木龙离开的方向跟随而去。 老蒋怔在原地,他死死盯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罗晋,现在他完全打消了想知道真相的念头,如果这样可以让他换回罗晋,他甘愿永远不知道真相!他攥着拳头的手不停颤抖,无论看多久,无论多少人告诉他现在的真相,他都不愿意相信,这就是他想得到结果必须付出的代价。 “走吧。”扑克脸拍拍老蒋的肩膀,想要劝老蒋离开。扑克脸从没见过老蒋有这样的表情,在扑克脸的印象里,罗晋不仅仅是老蒋在福龙帮的左右手,还是老蒋那么多年游戏人间的后盾和支持。 老蒋沉默良久,眼泪不停地在眼眶里打转,终于,他咬了咬牙,转身就走。 端木龙已经恢复了原来的表情,架着二郎腿在客厅里喝茶。而卓凡却双手交叉弓着腰坐在沙上,皱着眉头表情凝重。 “你是在哪里现他的?”老蒋声音里透着丝丝焦急的责怪。 端木龙好像并没听出老蒋的语气,低垂的视线兜地一转,斜视着他对面的卓凡,“你还记得那个岛上的研究机构吗?” 卓凡讷讷地抬起头,深深地看向端木龙,心里想,他到底想说什么?这和父亲的研究机构又有什么关系?卓凡心里顿时升起一团怒火,难道到现在他还不愿意放过我父亲?! “你说,这跟你父亲的那个研究机构是不是有关系?”老蒋一个箭步冲过来,攥起卓凡的衣领,将他拖起来。 卓凡没有反抗,任由老蒋攥着,视线却越过老蒋看向端木龙,冷静地说,“他已经死了,你还想怎样?” 端木龙耸耸肩,叹了口气,重新淡定地喝口茶。 扑克脸摸索着端木龙的表情,上前一步抓住老蒋的手,“先松开,让他说完。”说完,朝端木龙努努嘴。 老蒋脸色很难看,可依旧放开手,坐到一边。 见众人坐定,端木龙微微缓和了表情,“那个机构在你离开后不久就废弃了。如果你们现在上岛,会现那里什么都没有。” 卓凡瞪大了眼睛,他进去过那么建筑,甚至在里面饱受实验的折磨,那么大的实验基地,怎么可能说没有就没有…… “他们自然有办法在短时间内不留一丝痕迹地让实验基地消失。”端木龙放下茶杯,声音淡定的像是在说寻常家常。 “所以,这和罗晋的状况有什么关系?”老蒋急于知道这一联系,根本没心思听端木龙慢慢道来。 可端木龙像并不在意老蒋的急迫,依旧慢悠悠地说道,“之前我已经说过,那个研究机构正在研究事界之门……” “是不是因为我?”卓凡突然插嘴问道。 端木龙轻轻舒了口气,“一方面吧。你和你父亲的事让高泽觉得不能再将基地留存。但是更重要的一点,是他们现,那个基地这么多年的研究,根本就是造出了一个人造的事界之门。” 扑克脸心里猛的一坠,他喃喃的说,“人造的事界之门?” 端木龙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容,“没错,因为基地的研究,阴差阳错地打开了一个事界之门的大门,可惜,那仅仅是个大门而已。进入大门的人会经历时间的变化,可同时也会因为如此身体遭受很大损伤。” 老蒋没想到原来是这样,他看看扑克脸又想想罗晋,第一次认证抬头看着端木龙,“所以罗晋才会受伤?” 端木龙点点头,“这也是你父亲当年变成这样的原因。” 老蒋五雷轰顶般,确实如端木龙说的,当年他的父亲和罗晋的症状差不多,只是没有罗晋伤的严重。所以当老蒋第一眼看到罗晋的时候,他就知道,他已经查清楚自己父亲出事的原因了。(未完待续。) 第六十五章 被打开的大门(下) “其实基地的人早就已经知道了这一点,但仍然不愿意放弃。Δ』Δ笔趣Δ阁ww w.Δbiquwu”端木龙说完,目光闪烁着移开。 扑克脸看了出来,紧接着问道,“为什么?” “现在的科学研究都需要钱,如果不拿出一些成果,又有谁会不惜花大笔资金来支持。”端木龙苦笑一声,瞥见卓凡定定地看着他,嘴唇微启,一副不敢置信的惊讶神情,端木龙猜到卓凡想说未说之间的顾忌,补充道,“但是我想端木宏并不知道这个。” 提到基地的事情,老蒋不免第一个就想到端木宏,毕竟端木宏身为研究的领导者之一,难保他会不知道基地的真实情况。正在怀疑着,却听端木龙替端木宏撇清,一时间有些疑惑。按着端木龙的身份和端木宏原先的过节,他并没有必要为端木宏说话。然而也许是看在端木宏已死的份上,端木龙才为端木宏辩解。然而老蒋话到嘴边终究没有收住,“哦?为什么?” 端木龙漫不经心,“端木宏一向视研究为生命,如果他知道他研究了这么久的事界之门,只是一个假的人造的,他会怎么办?”端木龙说着,视线扫过卓凡。 卓凡略略一想,“父亲绝对不会容许,他一定会立刻放弃这个方案,转而提出新的研究方案。” 端木龙眼里闪过一瞬光彩,“不错,正是如此。我想,高泽了解端木宏,所以一定是他提出要瞒着端木宏的。” 老蒋想了想,终于认可似地点点头。端木龙瞥见卓凡暗暗松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罗晋到底是用自己的生命来查明了你父亲的死因。”端木龙感叹一声,只可惜,他现在这样,可能也活不了多久。 老蒋情绪激动,这又让他想起了当年他父亲死之前的情景,父亲和罗晋一样,身体由内而外的机能受到严重损伤,事界之门让他们的身体一夜之间衰老,所剩时间已经不多。老蒋噌地站起来,鼻尖酸涩,“我去看看罗晋。” “如果你为他考虑,就坐下听我说完!”端木龙突然提高了声音,逼迫似地斜睨着老蒋,目光里窜着一团火。 “怎么,什么时候我去看我的部下,还需要你同意了?”老蒋同样不甘示弱,端木龙救了罗晋,老蒋感激在心。只是老蒋每每想起罗晋的样子,心里就一阵阵地疼,他害怕当他们正在悠闲地讨论的时候,罗晋会突然死去。 端木龙长长舒了口气,“你放心,罗晋虽然受了很重的伤,可是医生都说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你尽管放心。如果你连这点耐心都没有,之后你一定会后悔。” 老蒋迟疑片刻,终于坐了下来。 端木龙满意地点点头。 端木龙看了一眼扑克脸,眉毛上挑,视线勾了勾卓凡,随后深深定格在扑克脸身上。扑克脸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端木龙的神情变得格外严肃,“可以请你把面具摘下来吗?” 扑克脸像是早就准备好,亦或是一直都在等着这一刻,他表现地没有一丝惊讶和抗拒,顺从地放下一直捧在手里的茶杯,慢慢坐直了身体,然后双手在下巴处摸索,缓缓揭开一层肤色的表皮。 老蒋比扑克脸表现地更紧张,他坐在扑克脸身边,余光瞥见扑克脸的动作,却迟迟不敢把头转过去。 卓凡在扑克脸另一边,同端木龙一样,肃穆地注视着扑克脸,慢慢地摘下脸上的面具。 扑克脸交叠双手,端坐在老蒋和卓凡中间,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轻松自然。只是当他看到卓凡眼里晃动着不安的抗拒时,终于知道,也许有一天拿真面目示人才是最让人无法接受的。 扑克脸垂下头,几乎把脸埋进膝盖,缓缓抬起手,将面具重新戴回脸上。 面具刚触到脸上的皮肤,突然手腕被抓住。扑克脸惊诧地抬起头,迎上老蒋灼灼的目光,“就这样。”他一字一句说着,语气里有钝重的请求。 扑克脸心里一动,默默垂下手。 “跟我想的一样。”端木龙点点头。他眼前的扑克脸,扑克脸的脸上皮肤萎缩松弛,局部出现紫癜、瘀斑,眼角皱纹深深扫开,法令纹在嘴角两侧无力地延伸着。整张脸上,唯独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散着与外表不符的朝气。 “跟我想的一样。”端木龙自信地说,“不管是真的事界之门还是假的,人在其中,身体机能都会受到影响。” 老蒋想了一瞬,“这种影响,是快衰老吗?” “可以这么说。”端木龙说,“你有没有听说过虫洞?” 老蒋即使远离学术,至少虫洞这个名词还是听说过。他赶忙点点头,催促道,“别卖关子了,快说。” “虫洞,在物理学上又被称为时空洞,虫洞一直被认为是连接两个时空的通道。我想你们所谓的事界之门,就是……”端木龙还没说完,就被老蒋打断,老蒋皱着眉说道,“等等,虫洞不是存在宇宙当中吗?怎么越说越好像地球上也有虫洞了?” 端木龙并不显得那么急迫,他看看墙上的挂钟,刚过早上十点。他拍拍手叫来管家,吩咐他准备午饭。端木龙不紧不慢惹得老蒋有些不耐烦,却听扑克脸在一旁提醒道,“不着急。”老蒋这才安定下来。 端木龙把一切吩咐停当,又等管家在所有人茶杯里添了水,出去后才重新整理了一下衣服后坐下,“霍金认为,虫洞存在于量子泡沫中,也就是说存在于时间和空间的缝隙里,只是这些缝隙都很小,人类不仅无法穿越,甚至用肉眼也看不到。” 从刚才开始,卓凡就被扑克脸容颜深深震撼着,一直不一语,听端木龙说到这里,他恍若初醒,接着端木龙的话说,“那个人造虫洞,是不是就是人为地找到了一个缝隙并将它扩大了?” 端木龙赞许地看了看卓凡,他眼里充满了骄傲,不过这样的表情一瞬间就消失不见,他脸部表情绷紧,“可是,他们没想到的是,他们打开的虫洞大门,另一边根本就没有出口,所以无论是你父亲还是卓凡,最后都又从入口回来了。” “那个被打开的大门就在海上吗?”老蒋明知故问,他父亲和罗晋都是在海上出事,除此之外,他根本想不出其他可能性。 “当年,你的爷爷无意中在海上救下一人,从他的口中知道了这个大门,便定下了禁海日的规矩。你父亲虽然不明白其中缘由,却一直遵守,违禁出海是万不得已。只是他应该没想到,那么一次,就足够让他赔上性命。”端木龙娓娓道来,一字一句却如千斤重铁压在老蒋心上。他纠结多年,最后赔上罗晋一条命换来的答案,竟然是这样。他该责怪卓凡的父亲打开了这个事界之门,还是责怪父亲不该出海,自己不该派罗晋查明事情真相? “那……扑克脸呢?”卓凡问道,“如果他们穿越的是一个没有出口的虫洞,那么扑克脸呢?” 端木龙平静了一会儿,想了想,“你还记得当时你在那个溶洞醒过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什么?” 扑克脸曾经对他失去的那一部分记忆进行过多次回忆,什么都没想起来。那些记忆就好像被尘封在一个他不知道的密闭空间内,任由他怎么寻找,都找不到。 扑克脸无奈地摇摇头。 就在这时,端木龙的电话响了起来。等他接完电话,他立刻站起来,神色凝重不已,却没有一丝迟疑地说道,“老蒋,你和罗晋只剩下最后的十五分钟……”(未完待续。) 第六十六章 罗晋之死 老蒋趔趔趄趄地跑进罗晋的房间,几个医生垂手而立,平静地站在罗晋床头,看到老蒋进来,为的那个朝老蒋点点头。笔 趣Δ阁ww』w.『biquwu 老蒋的步子有如千斤重,他迈着如此沉重的步子,不想上前但不得不上前。 他机械地走到罗晋床边,目光锁定在罗晋脸上,罗晋的容颜依旧让他触目惊心,混合着药香味的血气萦绕在老蒋鼻尖,他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轻松一些。“罗晋……”他轻轻喊了喊罗晋的名字。 罗晋衰弱地睁开眼,用尽全身力气依旧无力地抬起手,“帮主……”老蒋看到罗晋嘴角抽搐一下,不知为何,他觉得罗晋是想笑一下。 老蒋心头一酸,快吸了下鼻子,握住罗晋的手,挨着罗晋坐到床边,“我在。” 罗晋呼吸短而急促,好像一呼一吸之间就几乎耗尽他所有力气,过了一会儿,他才有力气似地说道,“我……查出来了……” 老蒋拍拍他的手背,“放心,端木龙已经把原因都告诉我了……”罗晋严厉透着疑惑,老蒋接着说,“你和我爹都进了一个人造的虫洞,经历了时空变化。” “是低气温和暴风雨……”罗晋咬咬牙,说道。 老蒋察觉到罗晋说话时突然有了力气,脸色也不像刚才的苍白,心里是说不出的酸涩,他想,回光返照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他点点头,“你之前也说过,我爹出事的那天,海上也出现了暴风雨。” 罗晋点点头。 卓凡刚出了房间,扑克脸就迫不及待地叫住了端木龙,“端木先生……”他欲言又止,不知道该怎么问出他接下来要问的问题。 “你想说什么?” 扑克脸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犹豫过,他要问的既不是死板的学术问题,也并非事关他人。他迟疑的当下却早已让端木龙看了出来。 “你想问的是,你还能活多久?” 扑克脸抬头看着端木龙,有些吃惊,随即缓缓点了点头。 “你知道,吴慎是谁吗?”端木龙重新坐回沙,架起二郎腿,好奇地盯着扑克脸。 “他是……”扑克脸欲言又止,他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一开始,他在医院里见到他,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让他又是震惊又是害怕。然而,随着时间过去,阿慎开始不断跟着他,他便开始并不排斥他的存在,反而更加习惯他在身边。只是,他始终不知道,他是谁……扑克脸摇摇头。 “你也不知道吗?”端木龙看了看外面灿烂的日光,前阵子持续的阴雨算是过去了,山里的阳光显得格外和煦清透。“他,应该就是你吧。”端木龙语气里没有一丝猜测,有的只是看穿真相似的无奈。 扑克脸并没有太过惊讶,他研究的领域本身就蒙上历史的面纱,具有传奇色彩,“世界上怎么会有两个一样的人……”据他所知,阿慎不仅仅长相和扑克脸一样,就连基因或许和扑克脸也一模一样,这在科学上怎么可能解释地通…… “你知道为什么事界之门会和百鬼之匣联系在一起?” “为什么?” “因为,事界之门可以说正是连接生与死的通道。百鬼之匣,其实是事界之门的一个出口。”端木龙顿了顿,“死亡的出口……” “那……”扑克脸没想到这两者会是这样的联系,他哽咽了一下,心里暗暗地有了个大胆的猜测,“那还有生的出口吗?” “也许吧……”端木龙想了想,重新望着窗外。他很想告诉扑克脸,也许,阿慎出来的那个出口,就是生的出口。只是,对于现在的扑克脸来说,这一事情对他来说,或许太过残酷。 “我……看到了人鱼……”罗晋望着白晃晃的天花板,他又回想起当天生的事情,一切都很短暂,他却看地很清楚。暴风雨让船颠簸不已,罗晋觉得差不多了,走到甲板上,纵身跃入大海。海风作狂中,海浪翻滚,罗晋被海浪挟带着在海水里不停翻滚,根本潜不下去。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往海水下面沉,可惜海浪一波接一波,将他卷上海面。激烈抵抗下,罗晋渐渐在暴风雨的海面上失去了知觉…… 迷茫中,他感觉自己正在一点一点地往下沉,微睁开双眼,头顶深蓝无边的水里投射下一道清白的光,摇晃在他视线之外。几抹黑色的如鱼般灵活游动的身影在他身边围绕着,陪伴着他徐徐下沉。他感觉不到一丝压迫或疼痛…… 当他再次醒过来,他感觉好像过了一辈子那么长,他无力地趴在甲板上,精神不济,酸疼的身体麻木不已,他仰头看了看天,暴风雨已经停歇,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他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他是被疼醒的,他睁开眼睛,用尽全身力气爬上身下的那块浮木,刚爬上去,就被自己的身体吓了一大跳。他的身体干枯瘦弱,形同枯槁。身上还布满了凝结的血块,他用手掰下一块血块,血立刻如泉般冒出来,情急之下他急忙鞠了海水往伤口上浇,可是在海水的浸染下,伤口变得剧痛无比,他咬牙忍耐,强忍住因剧痛而抽搐的身体,终于,没过多久,他又昏迷了过去。这一昏迷,他就昏迷了两天,直到遇到了出海的端木龙。 老蒋听罗晋说完他的遭遇,心里又是难过又是愧疚,一时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只得紧紧握住罗晋的手。 罗晋轻轻笑了笑,“终于,我是和老帮主经历了一样的事情啊。”他有些感慨,突然,他的眼光暗淡下来,“我是不是也快死了……” 老蒋知道罗晋剩下的时间不多,也许下一分钟,也许下一秒。他紧紧握住罗晋的手,坚定地说道,“不会的……”话说到这里,他难过地再也说不下去。 罗晋把老蒋的手反手握住,努力撑起自己疲惫不堪的身体,“帮主。”他沙哑着嗓子说道,“答应我件事……” 老蒋急忙点头,“你说,不管是什么事,我都会答应你。” 罗晋镇定了一下,“帮我……帮我照顾龙阮……” 老蒋怔住了,罗晋和龙阮……如果他没有派罗晋去调查,他和龙阮该是多么匹配的一对。当初罗晋被他名义上赶出福龙帮,不明真相的龙阮到处打听罗晋的下落,不惜联合罗勇背叛老蒋,关于这一点,他并不责怪龙阮,现在想来,龙阮对罗晋用情很深。老蒋从来都不觉得罗晋对龙阮有什么男女之情,现在看来,原来是他错了…… 他到底做了什么,拆散了一对本该圆满的情侣。他满眼含泪,默默地点了点头。 等他回过神来,手上的力道突然松懈了下去,一刹那间,眼前的身影也向后倒去,老蒋急忙伸出手去,却什么也没握到,只见残留的,只有罗晋倒下时的一缕风…… 老蒋沉默地走进客厅,瘫坐在沙上,他永远也不会忘记罗晋之前跟他说的那些话。罗晋用自己的生命查探到的事,却让他觉得无能为力,他既没办法报仇,也没办法责怪任何人,那是世界的缺口,这个缺口造成了他生命力的缺陷,他也因此让龙阮生命里有了无法磨灭的缺憾。 他自责不已…… 扑克脸看着老蒋脸色苍白地走进来,看了看端木龙,想说什么却被端木龙制止。刚才端木龙和他讨论了生死之门,谈到现在,他几乎可以确定,自己根本不想知道事情的真相了。 为了真相,老蒋失去了自己最好的部下,让自己陷入深深的自责中。如果他再不能放手,那么,他还有什么可以因此而失去? 他制止了还想说什么的端木龙。(未完待续。) 第六十七章 扑克脸的疏漏 端木龙目送一行人出了山间别墅的大门,神情突然有些疲惫。笔 』趣Ω阁ww『w.Δbiquwu “端木先生,你本来是想告诉那位先生真相的吧?毕竟,那是唯一可以让他自己得救的方法。”身边的管家问道。 端木龙迟迟没有将目光收回来,他望着车子驶出他视线的方向,叹道,“这一次,我还真希望,我当初的预言会是错的……” 俞悦一边收拾桌上的碗盏,一边回头冲阿慎点点头,“是啊!当时端木龙就是这么说的!”在阿慎眼里,她嘟着嘴的天真模样可爱极了。 “他瞎说什么,我怎么可能会死。”阿慎不屑一顾地抬起二郎腿,“我吃得香睡得暖身体倍儿棒!” 俞悦抿着嘴笑,“你也别瞎说。”俞悦笑着,突然间想到端木龙说过的话,手一松,指尖的盘子落在地上,啪嗒一声碎成无数。阿慎一惊,“怎么了?” 俞悦恍然回过神来,急忙俯身去捡,却觉得心神不宁起来。 “你别捡了,我来。”阿慎看出俞悦眉目间神色不对,赶忙扶起她的手,让她到一边休息。然而,俞悦拉住阿慎的手,神色不安地想问什么又有些迟疑。 “突然之间,是怎么了?”阿慎有些担心,在和俞悦相处的时间里,他会看到俞悦是不是露出的担忧神情,那让他浑身都不舒服。 俞悦迟疑了一会儿,终于说道,“端木龙曾经预言过,说你一定会死……”说完,俞悦难过地垂下头去。 一瞬间阿慎有些不敢相信,他觉得这个说法荒诞无稽,可是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心头一沉,情绪像是被某种莫名的直觉牵引,竟然真的有些难过起来。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老蒋心情有些沉重,他不能将罗晋的尸体带回去,因为他的失误,让罗晋白白送了性命,若是让龙阮和罗勇知道,福龙帮免不了的又是一场尴尬的内乱。老蒋只能再一次自私地将罗晋交给端木龙安葬。 扑克脸此时已经没有了知道真相的**,他安然地望着窗外,天空阴沉沉地压在树林上方,树林呈现出一派墨黑色,要下雨了。他收回视线,凝视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飞鸟,摇摇头,“不知道。” 老蒋叹了口气,“今天听了端木龙的话,我真的很担心……” 扑克脸又何尝不担心,端木龙绝对不会毫无缘由地说他一定会死,如果以前他还有迟疑,那么现在,他根本就没有一丝怀疑。想到这里,他就不敢再想下去,就连说话的语气也变得有些倔强,“不会有事的……”他毫无底气地倔强着。 老蒋可以理解扑克脸行到末路的感觉,端木龙如果有办法可以救扑克脸,他早就说了,或许,端木龙正是因为束手无策,才会在这件事上这么帮助老蒋他们。“你可以相信端木龙吗?” 扑克脸知道老蒋说这话时什么意思,“他应该有自己的私心。”扑克脸隐隐察觉到端木龙救下罗晋,然后将所有人都聚集在他的宅邸里,听他说那么一番话,目的并不是那么简单。 “是什么?”老蒋进一步问道。 扑克脸摇摇头,他并非纯粹地不想知道真相,而是当他偶然间瞥到端木龙的眼神,那不是如他所说对真相的敬畏,而是强烈的渴求和**。扑克脸觉得,端木龙要告诉他们的真相,并不是全部,那隐藏在背后的就算是端木龙也不知道的事实,才是让端木龙做这一切的最根本原因。 “你最近有没有去检查过身体?”老蒋闭上眼睛,依然可以看到罗晋死之前的狰狞面目,那是不是就会是扑克脸的结局? “最近身体好像变好了……”扑克脸漫不经心地说,他没有欺骗老蒋,自从贵州之行结束之后,原先他一直担心的身体,突然之间好像变地强壮了一些,就连他身上的遍布的老年斑,也渐渐地有了退去的迹象。他想到这里,突然皱起了眉头。“还记得,我们在那个溶洞里生了什么事吗?” 老蒋想到这里,不满地跺了跺脚,“你还说呢,我可是什么都没看到,就感觉到一束金光从背后射过来,我还没问你,你怎么反倒问起我来了!” 扑克脸扬起嘴角笑了笑,那个溶洞里的西王母像,还有那块石壁后面的山涧,到底意味着什么?他凝神静静想了起来。 突然,他的视线定格在后视镜里,他哼地笑了声,“看来我们又被跟踪了。” “你觉得是谁?”老蒋拨动方向盘,转了个弯。 “你说呢?”扑克脸和老蒋相视而笑,他们心里都有数,上山之前他们没有被跟踪,这会儿下了山,突然被人跟踪,任谁都会猜到是端木龙所为。扑克脸知道老蒋的想法和他一样,撑着脑袋又漫不经心起来。 老蒋却踩下油门,过两辆车,越过一个黄灯,将后面的车都甩在身后。“看来他们还真是喜欢跟踪我们,说说看,咱们这段时间被多少人跟踪了?” “还不是你喜欢惹事。”扑克脸半开玩笑地说。 “这哪能怪我,我可什么都没做。”老蒋耸耸肩,“被跟习惯了,开车技术倒是真的长进不少。” “怎么,你想做些什么吗?”扑克脸突然有些认真地问老蒋。 老蒋抿嘴而笑,眼里都是光,“说吧,你想做什么?” “想再去那个溶洞看看。”扑克脸略微想了想,“就我们俩。” “怎么,还有让你在意的事情吗?” “这一次,我要去那块石壁后面看看。”扑克脸说道。一直以来,他好像都在逃避那个地方,就连上次回去,也是在石壁前站了站就走了。他心底里明明知道,石壁上呈现的西王母像和石壁后面的山涧肯定有很大的联系,他不敢去想,更不敢回去。 “你是不是很在意端木龙的预言?”老蒋问道。 “并不是很在意,只是端木龙提醒了我一件事。”扑克脸想了想,继续说道,“我和现在的阿慎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蒋诧异,瞪大了眼睛看着扑克脸,“你从来没有觉得奇怪过?” “没有”扑克脸坦诚说道。 老蒋更加诧异了,“为什么?你从来都是不会放过一点疑问的人,怎么会对阿慎的事情这么随便?” 扑克脸耸耸肩,“我也不知道,总觉得,阿慎的存在对我来说……”扑克脸皱了皱眉,像是在极力寻找表达的词语,“像是……理所当然的。” “可是,我们都以为,你会有自己的考虑,所以才完全没有为你和阿慎担心。可是事到临头,你竟然根本就没有把这么大的事情放在心上!”老蒋气急,说话不自觉声音高了上去。 “到现在我也觉得有点奇怪。端木龙说的是真的吗?” “什么?” “那个阿慎,真的拥有和我一样的dna?” 老蒋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看扑克脸,“不然,俞悦怎么会和他订婚?” 老蒋说出这话就后悔了。也不怪他,自从俞悦和阿慎在一起之后,他心里无数次地责怪着扑克脸不把真相说出来。只是在他的心里,扑克脸从来都有自己的打算,任何事情他都会安排地妥妥当当。老蒋想当然地认为在这件事上,扑克脸也自有主张,时间到了,扑克脸就会把真相告诉俞悦,然而,等了那么久,等到了阿慎和俞悦订了婚,扑克脸也无动于衷。老蒋一度以为,扑克脸是因为自己的容貌和身体才不愿意和俞悦相认,现在看来,他真的是想错了。他看着扑克脸突然变得暗淡的眼神,深深叹了口气。(未完待续。) 第六十八章 找到的出口 “把手电架到这里……”扑克脸半蹲在水里,指挥老蒋抬头僵持不动的老蒋。Ω笔 Δ趣阁.biquwu老蒋的身后,金光覆满他的全身。扑克脸看了看他背后的西王母像,补充道,“如果等会儿我拉着你走,你一定要阻止我。”扑克脸知道,当灯光有所偏离,石壁上的西王母像就会立刻消失,紧接着,看过西王母像的人立时就会失去对西王母像的记忆。 老蒋像是肩负着重大使命一般,朝扑克脸点点头。他立刻把手上的狼眼手电放到扑克脸指示的地方,扑克脸神情一滞,拉着他就往溶洞口走。 “扑克脸你放手!” 可是扑克脸手上的力道越来越重,像是铁了心一样要把老蒋拉走,全然不顾老蒋一个劲儿地在后面反抗喊叫,“扑克脸等等!等等!” 扑克脸哪里肯听老蒋的话,固执地拉着老蒋,一点也不松懈,“我们赶紧离开这里!”他像是被什么驱动着,身体不由自主地僵硬。 老蒋察觉到不对劲,他和扑克脸都有准备可能会受到这种奇怪意念的阻挠,只是没想到的是,会这么强烈到让老蒋根本没办法反抗。扑克脸抓住老蒋的手越来越紧,老蒋心想,扑克脸有功夫傍身,自己当然敌不过他,可是如果任由扑克脸拉着往外走,再进来说不定还是重蹈覆辙。老蒋心里想着,不由地把心一横,抡起手电把扑克脸敲晕了过去。 老蒋立马感觉到手腕上的力道松懈了下去,他松了口气,接住了正倒下来的扑克脸,把他扶到最近的岩石上。 自己则按着扑克脸刚才的指示,把手电摆到特定的角度,手电的光直射到上方的石钟乳上,经过石钟乳的反射,投射到后方的石壁上。老蒋察觉到,自己背后的光,再一次亮了。 他还没有机会目睹那副壮观的西王母像,他放松有些僵直的脊背,一点一点让手脱离手电。手电没有生倾斜,背后的金光依旧,老蒋松了口气。他背对着西王母像平静地站着,心里默默地等了好一会热,才缓缓转过身。 他不自觉地张开了嘴,旋即立刻双手合十,恭恭敬敬地对着石壁行了叩拜之礼。然后,他才怀着崇敬无比的心情,凝视着石壁上的西王母像。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察觉到身后传来了走路的水声。他没有回头,就着这满洞的金光,他心怀敬畏地说,“外婆都告诉我了。” 扑克脸来到老蒋身边,同样注视着西王母像,“你外婆都说了什么?”之前扑克脸让老蒋去颜家打听血玉的用途,老蒋一直没有再给他进一步的答复。 老蒋松了口气,“之前没有告诉你,到底是想着在这种情况下我也可以在,因为我知道,当我看到它的时候,我就知道了。”老蒋缓缓抬起手来,定定地指着西王母像胸口的一块红玉挂坠。那块玉坠在整个金色西王母像下显得并不起眼,那一抹淡淡的朱砂红,隐没在金光之下,是可以让人忽略的存在。可是经老蒋这么一指,扑克脸立时明白了过来。 “本来以为,这是一块光滑的石壁,没想到这上面还有这么大的学问。”扑克脸感叹道。 “我也没想到,当时外婆只告诉我,这块血玉可以打开两扇门,一扇是事界之门的入口,一扇是出口。”扑克脸定定地看着石壁上的西王母像,“她说,有佛像的地方就有门。于是我派出了福龙帮的人,到各个寺庙去寻找线索,可是没有任何线索。直到现在,我才明白过来,她所指的佛像,应该是西王母像。因为,西王母曾经被传说为连接两个世界的神。”老蒋在金光下昂挺立,他从背包里取出血玉。碎裂的血玉即使修补完整,在金光之下碎裂的缝隙里依旧透出细碎的金光。老蒋拿着血玉,一步一步地走向西王母像。 当他把血玉放到西王母胸口的凹陷处时,一颗悬着的心顿时落了下去,他看着面前嵌在西王母胸口的血玉,松了口气。 “老蒋!”扑克脸感受到脚下的震动,急忙把老蒋拉回来。 老蒋刚回到扑克脸身边,就察觉到整个溶洞恢复了黑暗,脚下如同地震一般,本来淹没到膝盖处的水位一点一点撤了下去,他和扑克脸奔向石洞边,好不容易扶着洞壁站稳了。 好一会儿,扑克脸低喃了一句,“结束了……”他从背包里取出手电,将它打开。 扑克脸的手电光打在溶洞的石壁上,石壁忽明忽暗间,扑克脸和老蒋都现他们所在的溶洞没有变化。两人在黑暗中默默地对视了一眼,扑克脸心领神会地将手电光移向了石壁的位置。 “你不是说……石壁的后面是出事时的机头吗?”老蒋的声音在溶洞里透着空荡的战栗。目之所及处,那块巨大的石壁不见了,取而代之的竟然是一条幽深黑暗的通道。 扑克脸像是被吸引住了一般,“你觉不觉得,这个通道很眼熟?” 老蒋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那个通道,一把抓过扑克脸的手电筒,朝那个通道内晃了晃,“怎么回事,这光好像照不到里面……” “是啊。”扑克脸的心跳的厉害,像是被什么东西攫住了一样,他无法将视线从那个洞口移开。 “是不是和月光族的地下迷宫一样,用的是吸光物质?”老蒋好奇地朝洞口走去,没走两步却紧紧地被扑克脸拉住。 “别去!”扑克脸脸部表情僵硬,在微弱的手电光照下,尽管他的脸上带着面具,老蒋依旧看出他的脸因为恐惧而抽搐不已。 “怎么了?”老蒋关切地转过身来,“这个洞有什么问题吗?” “你知不知道,虫洞其实是时间空间的裂缝?”扑克脸呢喃道,他呼吸深沉,心跳沉重不已,感觉就快要被那个洞吞噬了。 “知道啊,端木龙之前说过了……”老蒋见扑克脸表情没有一丝缓和,突然明白了什么,“你说这个洞,就是……” 扑克脸缓缓转过头,“没错,它应该就是事界之门的出口。”扑克脸凝视了它半晌,又说,“现在就可以解释,为什么我的飞机会出现在这里了……” “那我们是不是只要入了这个洞,就可以找到事界之门的入口?”老蒋问道。 扑克脸摇摇头,“不……如果我猜的没错,事界之门的入口和出口都有很多,它们之间并没有一定的联系,一个入口可能对应着无数的出口,一个出口也可能对应着无数的入口……”扑克脸静了半晌,补充道,“我会从这里出来,应该只是偶然。” “按照你的意思,阿慎和罗晋出现的海面,会不会也有一个出口?” 老蒋的话提醒了扑克脸,老蒋说的没错,那里的确应该有一个出口,罗晋、阿慎乃至当年老蒋的父亲,都是通过那个出口回到了海面。可是,罗晋和老蒋都是从海上的入口进入的事界之门,那么阿慎呢?扑克脸想到这里,觉得千头万绪,他心里仍然有很多谜团没有得到解答,可是至少,他们已经现了一个出口。 扑克脸再度抬头看了看这个黑沉沉的通道,这是现在所有科学家都在寻找的通道,可是扑克脸和老蒋不能也不会将它公之于众。 “我们走吧。”扑克脸摸了摸移向一边的石壁,找到了嵌在石壁上的那块血玉,轻轻一掰就将血玉取了下来。 瞬间,扑克脸听到如旋风般的呼啸声从耳际刮过,伴随着脚下的震动,脚下的水再度弥漫上膝盖。 几分钟之后,溶洞里的一切恢复如初。(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 失意的爱 “按照你的说法,那个入口应该就在这附近?”扑克脸比任何时候都要紧张,他本来以为自己从事的考古业已经是所有行业中最惊心动魄的了,可以观今窥古。Δ笔趣阁wwΔw.』biquwu直到见到溶洞里的西王母像,才知道好大无垠的时间空间里面,多得是让他叹为观止的东西。他并非没有学问的人,到现在,他越来越觉得,即使拥有再多的学问,也都只是冰山一角。 他仔细打探着船周围,天气晴好,一片碧蓝,目之所及只有一抹白色的天际线。“这里哪有什么入口?” “你别着急……”老蒋反过来安慰扑克脸,他和扑克脸来过这附近,当时他们为了探究海下面的百鬼之匣而来,传说有百鬼之匣的地方就有事界之门。老蒋知道,这附近一定会有入口。 “不管怎么样,还是先等等吧。”老蒋又再安慰道。 扑克脸点点头,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老蒋拍拍扑克脸的肩膀。 对于扑克脸难得一见的焦躁,老蒋不是不能理解。不过这事情还要从半月前说起:那时候他们刚从贵州回来,老蒋和扑克脸决定将这个现告诉其他人。 “什么,你们要结婚了?”玛依莎边从门口进来,边对身边的俞悦说道,毫不掩饰脸上又惊又喜的表情。 俞悦用满脸的娇羞回应玛依莎。玛依莎更加兴奋了,冲屋子里的人大喊着分享喜讯,“你们知道吗?俞悦和阿慎下个月要结婚了!” 屋子里一瞬间的静默无声,除了阿慎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玛依莎,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夸张,我和俞悦这么多年的感情,结婚不是理所当然嘛!” 老蒋抬眼看了看坐在斜对面的扑克脸,他双唇紧闭,目光涣散没有焦点,双手抵放在两腿边,因为紧紧握着拳头而略微颤抖。 老蒋把视线收回来,察觉卓凡也同样看着扑克脸。一瞬间屋子里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俞悦停下正在换鞋的动作,诧异地抬头看看房间里,笑道,“怎么了?” 老蒋急忙摇头圆场道,“没事,就是为你们高兴,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俞悦嘴角又上扬了些,眼里都是笑意,“我和阿慎从小认识,其实结不结婚对我们来说也没有太大差别,结婚后我们的生活状态应该也不会有改变……” “这一年多来,你们的生活状态和以前比有改变吗?”俞悦温软的声音被扑克脸冷如寒冰的声音打断。俞悦愣在当下,不知道扑克脸这么问是什么意思,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扑克脸身上,扑克脸眼眸颤动,他强迫自己抑制住就要说出真相的冲动,他只有紧紧握住自己的拳头,才能勉强让身体保持平静,可是他内心的焦灼痛苦,没有谁可以知道。 “其实……扑克脸是想说……额……”老蒋急忙开口替扑克脸打圆场,“阿慎之前出了事故,不知道事故之后和事故之前你们的生活状态有没有什么变化?” 俞悦本来心情就好,听老蒋这么一说,便没有多想,在阿慎身边坐下,挽着他的手臂,半靠在他身上,说道,“感觉我们比以前更亲密了。”说完,和阿慎相视一笑。 老蒋察觉到扑克脸的脸色更差了,他直直地盯着俞悦和阿慎,眼里满是即将喷薄而出的嫉妒。 “怎么会啊,那会儿还觉得你们天天吵架呢!”老蒋赶忙说道,希望可以听到让扑克脸好受一点的话。 然而,俞悦灿然一笑,“那可不,自从阿慎飞机失事回来之后,就像是变了个人,刚开始我也不习惯,不过后来慢慢地竟然觉得他比以前更好相处了,也更愿意迁就我了。以前都是我围着他转……” 俞悦的无心之言却一字一句扎在扑克脸心上,他再也忍不住地浑身颤抖起来。 “好啦,在你上司面前这么秀恩爱好吗?”卓凡一句话,想要结束俞悦和阿慎的话题。 老蒋偷偷看了看扑克脸,急忙假装笑着附和道,“对啊,你们这样让我们单身狗怎么办,快打住啊!” 俞悦笑道,“那今天找我们来是做什么?”即使要改变话题,即使要讨论比她的爱情更加严肃的话题,她的笑容依旧是止也止不住的灿烂。他灿烂的笑容化成利剑,一剑一剑刺在扑克脸的心上,他终于忍不住了,缓缓起身。刚起身,他察觉到自己的脚有些僵硬,好不容易站稳了,这才慢慢地往门口走。 “他怎么了?”俞悦心里咯噔一下,莫名觉得一闪而过的酸涩,问道。 老蒋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没什么,连续走了那么多天可能累了,那就我给你们把这次的事情跟你们说说吧。”老蒋话音刚落,传来扑克脸的声音,“别说了,俞悦要准备婚礼,大概也帮不上什么忙。” “怎么会帮不上忙……我们……”俞悦迎上扑克脸的目光,她怔住了,她看到的眼眸里充满了无可奈何的悲伤,她心里莫名酸涩无比,突然停下说了一半的话,只是怔怔地被那双眼睛吸引着。 老蒋看着他们俩,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 “看样子,我们这次要白跑一趟了……”老蒋躺在甲板上,仔细地看着天边的碧蓝天空。 “为什么?”扑克脸问道,他已经没有了前两天刚来时候的焦躁,也许是这几天海上不变的风景让他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了吧。 老蒋打量了一眼扑克脸,心里算了算,距离俞悦和阿慎的婚礼只剩十天了……他并不是想打击扑克脸,只是按着这一点变化都没有的天空,或许这次他们真的没办法找到事界之门的入口。 “听我父亲和罗晋说,他们都是在遇到暴风雨之后才现的入口。” “暴风雨……”扑克脸抬头看了看天空,立刻明白了老蒋所说的这次会白跑一趟的意思,他正色道,“不管怎么样,我都要等到暴风雨……” 又过了两天,扑克脸一边担心着俞悦一边看着毫无变化的晴好天色,心里暗暗下定了要返航的决定,可是心里依旧有些不甘,事界之门的入口是他唯一可以将一切回归原点的可能,与其狼狈地去参加俞悦的婚礼,不如费尽心力找到事界之门。 可是,当他脑海里浮现俞悦身穿婚纱的样子,他终于待不住了。 “不等了!”扑克脸站起来,走到驾驶室的门口,对正在调整方向的老蒋说道。老蒋以为扑克脸是来问他航行方向,急忙摆正了汇报的姿态说道,“我们现在正在按计划往东南方前行,度18节……” “不是。”扑克脸打断他,“我们回去。” “回去?”扑克脸的心思怎么能够逃过老蒋的眼睛,虽然带着面具,老蒋瞥到扑克脸的一瞬就知道扑克脸这么着急的原因了。他虽然心酸,可终究还是把心一横,“不行!我们很快就能找到了!”说完,他移开视线。 老蒋第一次拒绝扑克脸,让扑克脸大为吃惊,他怔怔地问,“为什么?” “你说呢?你不知道吗?”老蒋语气里满是指责。 扑克脸怔在当下,不知道该说什么。 “之前你有那么多机会跟俞悦说出真相,可是你在干什么?这一年多以来,你放任阿慎和俞悦培养出了他们的感情!如果说俞悦对现在这个阿慎是基于你们之前感情,经过一年多的相处,你真的认为她对现在的阿慎没有一点感情?!”老蒋一口气说完,突然现阿慎的脸色变得格外苍白,嘴唇不自觉地颤抖。 扑克脸怎么不明白,半月之前的聚会让他猛然间意识到,俞悦爱着的,或许早就不是过去的他,他们之间的相处是真的,他们之间的感情是真的,他们要结婚也是真的。他原本以为,就算他消失一两年,当所有事情结束之后,他再回到俞悦身边,一切还可以继续。现在的阿慎,就只是代替自己陪在俞悦身边,让她安心。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他们之间的展会出他的预料。 他错了,错在太自信,错在太低估时间的力量。 他浑身失去了力气,沿着门框一点一点滑了下来。(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 海底石台 扑克脸心情低落地回到船舱,钻进被窝。笔』Ω 趣Ω阁ww w. biquwu他和老蒋已经做好了明天返航的打算,老蒋终究拗不过扑克脸,“回去也好。”他妥协道,“为了事界之门,已经死了那么多人,我不希望你再出事。” 扑克脸在被窝里辗转反侧,他恍惚间惊觉俞悦的婚期就是五日后了。他心头难过,翻来覆去睡不着。迷迷糊糊之中,他感觉船体颠簸不已,整个人胃里也跟着一阵阵泛酸,头重仿佛陷入了黑沉沉的海水里。 “扑克脸,扑克脸!” 他好像听到有人叫他,用力睁开眼睛,黑暗里一道光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他用手遮住,问道,“怎么了?” 扑克脸诧异老蒋怎么没有开灯,却听老蒋的声音再度响起。 “你听” 扑克脸凝神听去,刚想问老蒋让他听什么,忽听得头顶轰隆一声,仿佛天空炸裂了一道缺口一般,他瞪大了眼睛,望向窗外,只见窗外波涛滚滚,滔天巨浪之下,船体不停地颠簸,一阵一阵的闪电划破天际,照亮了船舱,也打亮了扑克脸苍白的脸庞,扑克脸看了看老蒋,老蒋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定。 扑克脸心领神会,“事界之门!”他心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他没有想到在他们想要放弃的时候,就这样找到了事界之门的线索。他有些不敢相信,“会不会只是普通的暴风雨?” 老蒋摇摇头,“你跟我来看。”老蒋举着手电,罩上挂在门边的雨衣,扑克脸留意到,老蒋已经换上了潜水衣。 他立刻让老蒋等等他,他麻利地蹦下床来,从角落的背包里翻出潜水服来,三两下套在身上,并让老蒋也背上氧气罐,这才跟着老蒋出了船舱。 大风大雨拍打着船体,两人在甲板上颠簸而行,好不容易走到船舷边。扑克脸不知道老蒋带他来这里干嘛,只知道他们要的答案或许就在水里。他顺着老蒋的手电光往下看去。漫无边际的黑色海浪里,老蒋一束微薄的光打在海水上,他看不清海水里有什么,可是在看不清的时候,却有让他惊讶的东西,海水里似乎沉着一块巨大的东西,海水不停翻涌下,那个东西时不时地隐现。 扑克脸二话不说,立马将氧气罩戴在嘴上,朝老蒋眨了眨眼,脱下身上的雨衣就要往水里跳。老蒋赶忙攥住他,天空响过一个惊雷,老蒋浑身瑟缩了一下,指指天空,提示扑克脸这样的天气太过恶劣,就算下海找到事界之门也可能会就此丧命。 扑克脸摇摇头,他心里隐隐觉得,如果错过了这一次,可能再也没有机会了。他们本来就是为了事界之门而来,如果放任找到的线索不管,到头来他就算活下来,也必须要忍受俞悦嫁给别人的失意。 他目光收回到海面,那块巨大的黑影在海浪下若隐若现。他坚定了想法,下一秒老蒋只见他一个纵身跳进了海里。 扑克脸根本没有给老蒋犹豫的机会,如果老蒋这时候有一瞬间的迟疑,他可能就不会跟扑克脸跳下去。可是几乎是他看到扑克脸跳下去的下一秒,他也甩开手里的手电,噗通一声坠入了无边的深海里。 老蒋觉得仿若坠入了冰窟窿般,浑身上下寒冰刺骨。这样的风暴里,他不断在海浪里扑腾,好不容易等风雨渐小,他一个挺身,扎进水里。入水后,他却哪里也看不到扑克脸的影子,暗想扑克脸和他几乎同时入水,照理说不可能完全没了影,他又四处观望,甚至想再回到水面。转念一想,若是扑克脸还在水面,肯定不久就会下来,然而等了很久,依旧不见扑克脸的影子。海水是幽黑的蓝,诡秘而瘆人,他没有多想,即刻朝海水深处游去。 游了很久,却不见刚才在海面上看到的黑影,如果他记得没错,那块黑色十分巨大,无论海水如何翻腾,它在海底岿然不动,如同沉在海底一般。可是他越往下游,越是看不到任何巨大的黑色东西,反而借着灯光,他看到的是无尽的海底。他心里打了个冷战,感觉身体受到压强的变化有些不适,他转身望了望身后海面上空的点点光亮,心一横,又接着往海底游去。可是没过多久,当他绝来越感觉到身体的压迫感,他叹了口气,转身往岸上游了回去。 他一口气游回到海面上,身体浮上海面之际,眼睛被亮光冲击地睁不开。他抬手挡了挡晃在他眼前的光线,这才惊讶地长大了嘴。海面上竟然是如此的艳阳天。整个天空如同一颗巨大的碧玉横在他的头顶,而海面平静无澜。他在海上漂了很久,才惊觉,自己的船就在不远处。他按捺住自己心里的好奇,心想先游回到船上再说。他上了船,船上空无一人。 难道扑克脸还在海里? 他一屁股坐在甲板上,才现甲板上的雨水还未干透,整个船体上湿漉漉的,雨水在阳光下泛着灿灿金光。他舒了口气,原来那场暴风雨是真的,想完,自嘲地笑了笑,怎么可能会是假的。海面上天气本来就说变就变,他潜个水出来天气放晴了也不是不可能,毕竟他在海底下呆的时间也不短。他看了看氧气罐,还剩下大半,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什么也没找到,还把扑克脸弄丢了。他仰面躺在甲板上,想着想着竟然睡着了…… 扑克脸跳入海水之后,很容易就潜入海里,他朝着那黑色不断游去,游得越来越近,才现这是一块巨大的石台,扑克脸绕着石台上下左右观察了许久,它没有任何支撑,就好像这块巨大的平台凭空漂浮在海水里。扑克脸抬头看看头顶,老蒋没有下来,他有些失落,却没有过多的在意老蒋为何没有下来。他又绕着石台转了好几圈,用手去触摸这块石台,才现它光滑无比。 他刹那间想到的不是别的,正是在贵州溶洞里的那块巨大石壁。想起后,他立刻沿着石台上上下下前后左右找了个遍,溶洞里的那块巨大石壁上,有一个小小的凹陷,大小正好是老蒋家传的血玉,如果他没有猜错,这块石台上应当也有。正如老蒋外婆所说,血玉是打开出入口的钥匙。可是,连续找了好几遍,都没有找到类似的凹陷处,整个石台平滑地没有一点残损,让他不禁有些丧气。 可是,感觉告诉他,他要找的就是这块石台,这块石台就这么浮在水里,不借助与外力支撑,在水里浮着的岩石,一定有不一样的地方。他靠在石台上思索起来,可是无论怎么想,都没有一点灵感冒出来,反而越想越觉得没有任何想法。 索性他就游到石台上,整个人坐在石台上方,托着腮帮子思考起来。 他坐了不一会儿,突然感觉屁股底下晃了晃,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如果这个石台不稳当,那当他坐上去的当下,石台就会失去平衡,而不是现在——他还没想完,顿时觉得身体随着底下的石台翻转起来。巨大的石台翻转,带起的水流让他跟着不自主往下翻去。他卖里地想要游开,可没游多远,蓦地现头顶上翻转下来的石台恢复了平静。他转身望向那个石台,只见目之所及之处,头顶的探照灯照亮的地方,竟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西王母像!(未完待续。) 第七十一章 遗落的记忆 扑克脸蓦地惊了一瞬,幽蓝无边的海底,他竟然可以清晰地分辨出西王母像上面的色彩,如此斑斓夺目,几乎让他无法直视。』Ω笔趣阁wwΔw. biquwu他不由自主地浮在海水里,双手合十。 如此之后,他游行上前,寻找西王母像胸口的挂坠凹陷处。可是,这个西王母像上,非但没有凹陷处,西王母也没有佩戴任何挂坠。他心里嘀咕了一阵,转而借着光照,摸索起西王母像的其他位置。他沿着石台底部一寸一寸摸索过去,他如此小心翼翼是因为他见识过溶洞中的西王母像,和这个一样夺目的光亮下,单凭肉眼根本分辨不出哪里有部分凹陷,哪里会是开启出口的开关。扑克脸深信着,一寸一寸仔细摸索,无奈石台太大,他花了很久,才将石台上西王母像的每一个角落细细摸索过来,却失望地现根本没有任何一处可以嵌入血玉。他正失望茫然的时候,突然现自己的氧气瓶里的氧气已经见底,之前完全没有任何预兆,一切来得太快。他犹豫地绕着石台游了片刻,倏而转身往海面上游去。 扑克脸可以听到自己慌乱时候心跳噗通噗通的声音,他不知道自己向下游了多远才找到这块石台,几百米?上千米?他只是仰头不断划着水,在幽深死寂的水里,不断往上,用尽全力往上,他头顶的那一抹白光,晃地他怎么也睁不开眼睛,也接不上呼吸……终于,他浑身瘫软起来,再也使不出一丝力气,心跳的声音依然强而有力,即便如此,肢体的脱力渐渐带动心脏,那噗通噗通的声音也逐渐变的缓慢而无力起来…… 阿慎出了试衣间,松了松领带,对导购小姐说道,“这个领带颜色不好。”导购小姐一脸抱歉地上前,解释道,“这是今年最流行的领带款式,您戴着很好看。” “就算流行我也不喜欢……”阿慎直截了当地说,临了还不忘补充一句,“黑色领带就行了。” 导购小姐有些为难,心想,这银色的领带不仅仅是流行,更主要的,她是和婚纱的腰带颜色一致,若是换了,新郎和新娘怎么也会显得没那么契合。 导购小姐为难之际,隔壁的试衣间里传来俞悦的声音,“既然觉得不喜欢就换吧。” 导购小姐见新娘也没有意见,立马走到领带的架子前,选来选去,选了一条最朴素的黑色,递给阿慎。阿慎满意地点头,伸长了脖子要导购小姐帮忙系上领带。 俞悦提着婚纱裙边从试衣间出来,没有盘的她黑披散在背后,量身定做的婚纱非常合身,镂空刺绣一直到腰部,背后黑梢下银色腰带系成大大的垂地蝴蝶结,平整地铺散在绣纹摆尾上。俞悦本就肤色白皙,此时更是称地肌白如雪,非常动人。 导购小姐纷纷聚过来,两眼放光地赞叹道,“不愧是法国设计师设计量身定做的,真的太漂亮了!” 在阿慎看来,所有婚纱都差不多,根本不知道女孩们为此疯狂的原因。不过他不得不承认,俞悦穿上这件婚纱,真的很好看。他有一瞬间不知所措,见俞悦微笑盯着他,急忙说道,“很漂亮。” 导购小姐看了看俞悦,又看了看阿慎胸口的黑色领带,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 试过婚纱,两人都觉得非常合适。临了,阿慎进试衣间将西装换下,他边想着俞悦穿婚纱的样子,边心想还有五天他就要和俞悦结婚,心里不由得变得喜滋滋起来。 他松开脖子的领带。突然间,他感觉心脏剧烈地跳动了一下,隔着衣服,他仿佛听到心脏失常而用力的、仿佛就要穿胸而出的跳动声。紧接着伴随而来的,是胸口的剧痛。他扶着胸口,沿着墙壁滑坐到地上。 阿慎现自己行走在一个黑漆漆的通道里,前后都望不到尽头,只有眼前一道蓝色的光,像是指引他一般。他茫然而机械地走着,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前方又会通向何处。他有些慌乱地站住,回头看着他来时的方向,那里什么都看不到,可是他却感觉万分眷恋。他回头继续走了两步,剧烈的头痛袭来,他撑着脑袋继续站定,隐隐觉得他似乎不该再往前走。 “俞悦……”他呢喃出这个一点印象都没有的名字,脑海里尽是散乱零星的记忆片段。可是就在这些片段一闪而过之后,他眼前蓦然出现一个巨大的青铜棺椁,青铜棺椁的一侧,青铜壁轰然倒塌。他慢慢走进去,现里面陈列着一个巨大的青铜火台,这个青铜火台上方火光摇曳,蓝绿色的光芒在空气下微微跳跃。这就是所谓的百鬼之匣吗?他心里不禁这样想,他一边诧异自己的想法,一边思考自己为何会在这里。身体和思想仿佛都不属于他,他不由控制地去触碰青铜火台,轻车熟路地将青铜火台上的花纹旋转组合起来。他露出得意的笑容,紧接着,随着一声轰隆的响声,青铜棺椁翻转过来。他动作敏捷地跳出青铜棺椁,看到棺椁抬起的一边露出一个巨大的石台阶,通向墓室下方。 他举起手里的狼眼手电,将光束照射到台阶下方。台阶下面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他背紧贴着一侧墙壁缓缓步下楼梯,直到手电的光照射到底部的东西。这应该是一片弃尸地,他心想,他的手电光来回扫视,仔细观察这一滩早已腐烂地只剩白骨的尸堆。真没想到,这海底的百鬼之匣,竟然这么污浊。窒闷在这巨大的青铜棺椁之下多年,也就只剩下这森森白骨。他收起手电的那一瞬,忽地一道红光晃了他的眼睛。 “那是什么?”他迟疑地又将手电光照射到原来的位置,只见一具尸身之上,置放着一块红色的石头。他走近凑上去细看,“这是什么?”他疑惑地自言自语。他从没见过这样的东西,一块红色的玉石?这块玉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血玉?他一边疑惑血玉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一边心里诧异不已。来时只听说这百鬼之匣里面遍布尸体,却没想到还能在尸堆里找到这宝贝。阿慎颠了颠手里的血玉,将它揣到怀里。得意地出了尸堆地。 他将自己的行李收拾齐整,从刚打的那个盗洞口游了出去。没游多久,他忽然注意到在原来墓室的旁边,有一块黑色的巨大黑影。 他查看了一下自己的氧气,现还很充足,便朝那边游去。当他游到目的地,早已精疲力竭。他在心里忍不住抱怨,远看着这块石台倒是在百鬼之匣旁边,可原来相距这么远,近了才现这块石台有多巨大。他前后左右检查了一下石台,惊讶地现,石台竟然凌空般漂浮在水里,没有任何支撑。他累地不能动弹,轻轻游到石台上面,仰躺下来。 当他的身体压在石台上,忽地察觉到石台出咔咔的声音,一开始他以为自己听错了。等他想听清楚的时候,身下一空,他跟着水流迅往下坠去,他好不容易在水里保持平稳,慢慢游开才现那块石台在他身体的压力下正反换了个方向。他有种不好的预感,打算就此离开。可突然,他察觉到背后灿烂无比的光亮。他转身回看,立刻呆住了。 呈现在他眼前的不是别的,正是一副巨大的西王母像……(未完待续。) 第七十二章 婚礼 “吴先生,吴先生……” 阿慎恍惚间听到有人在叫他,他迷蒙地抬起头。笔趣阁ww w. biquwu眼前一亮,出现的不是别人,而是俞悦。 “什么呆?”俞悦身穿婚纱站在他面前,俯下身来,摸了摸他的脸。 阿慎急忙撇过脸去,“没事。” 俞悦怔了怔,察觉到阿慎失常,是在两天之前。虽然阿慎一如既往地对自己很好,可她总觉得他有心事,具体问题出在哪里,她也不知道。 “吴先生,您的西服烫好了。” 俞悦微笑着接过衣服,“先去换上吧。”面对这样心事重重的阿慎,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今天是她和阿慎的大喜之日,可从阿慎的表情,看不出前几日试婚纱时候的欣喜,反倒是他在抗拒着什么。其实不止是阿慎,就连俞悦自己,心里也是说不出的滋味,她把自己的烦恼告诉朋友听,朋友都笑着打趣,说她是正常的恐婚心理。 阿慎接过衣服,朝俞悦笑笑,“那你等我,我去换衣服。”阿慎声音平静,听不出一丝兴奋或喜悦。俞悦挤出笑容,轻快地点头。 俞悦站起来之际,察觉到身后婚纱店的店员也用奇怪的眼光看着她。她不想正视这样的眼光,她回忆她和阿慎的种种,觉得自己非常幸福。 两人换好礼服,俞悦由伴娘团接回家,只待下午新郎前来迎亲。俞悦由伴娘簇拥着,她走到门口,心里不安地回头看了看阿慎。阿慎依旧心不在焉,触到俞悦的目光,才勉强朝她笑笑。 回到家,俞悦终于有了踏实的感觉,在婚纱店里的一颦一笑,都是按部就班的程序性表演,仿佛应该自内心,可却怎么也不像是真心。她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阿慎与她从小一起长大,是良师也是益友,一起生活十几年,感情堪比兄妹,共同经历挫折,信任过情侣。他们的结合,是她的期盼,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可是,到底哪里错了?让她此刻会有这么不安不踏实的感觉? 俞悦趁所有人不在的时候,仰躺到床上。床上换上了新的大红色床品,暗绣的大红玫瑰大朵大朵盛开,她用手抚摸床单上面的花纹,这时,房门被推开。 “妈。”俞悦侧头,看着进来的妈妈。 “怎么累了?” 俞悦摇摇头,随即又点点头,“有点,一早上还没闲过。” “等会儿还有的忙,结婚啊,就是这样,忙着忙着就忙过去了。” 俞悦舔舔干的嘴唇,突然意识到自己涂了红色口红,这下好,又要补妆了。她懒懒地点点头,“妈,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俞悦的手被握起,“你呀,从小和阿慎一起长大,理应我和你爸也没什么担心的。可是,有些话我们今天说了,以后也就不说了。” 俞悦察觉到妈妈的迟疑,劝慰道,“妈,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其实,你也知道,我和你爸一直都喜欢阿慎,你爸和他爸妈是好友,他爸妈去世,我们才收养起阿慎来。所以不管你们结婚不结婚我们都把阿慎当自己儿子。”她依旧迟疑着,“其实说到底,我们还是有些担心,毕竟阿慎出过意外,虽然人回来了,可总觉得他跟以前不一样了。刚开始我和你爸很担心,可后来看到你们俩相处地还不错,虽然时常有打闹,可都是正常情侣间该有的……只是看婚期临近,你和阿慎……” “妈。”俞悦反手握住妈妈的手,微笑道,“我和阿慎没事,大概是临近婚期,我们俩都有点紧张……”俞悦解释给妈妈听,同时也解释给自己听。事到如今,请帖已,婚宴已定,宾客临门,她就算觉得有不对的地方,也不可能再将婚礼做任何变动。过了今天,她就是阿慎的妻子了。那是她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她在心里默默劝着自己。 俞悦看妈妈点点头,眉头却没有舒展,“其实,我始终觉得,自从阿慎回来之后,你对他的感情虽然更加直接了一些,可到底有几分真心?” 俞悦突然怔住,真心?她考虑过吗?她一直认为自己理所应当和阿慎在一起,当初她从未怀疑过自己对阿慎的感情,可直到现在,她才明白过来。也许在阿慎回来之后,她勉力维持住她和阿慎之间的关系,使劲保持两人之间和先前同等的默契,以至于忽略了直截了当的吵架和不投契——这一切的一切之后,她对阿慎还有几分真心? “小悦?” 俞悦回过神来,她这才觉自己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赶紧握住妈妈的手,“你觉得呢?”她问地匆忙,急切地想从她母亲那里得到答案,就好像她和阿慎交谈之际,瞥到的老蒋和扑克脸的表情,当初她不理解,这下才真切地怀疑,那么复杂的表情,也是因为看到自己对自己感情的不够坚定的别扭吧…… “怎么了?” 俞悦咬咬牙,急忙摇头。“没事,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她找借口支开别人。 偌大房间里,俞悦扣着床品上细碎的绣纹,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她想到阿慎,如波涛般强烈的情绪压上来,压地她喘不过气。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间里洒满了午后温暖的阳光。她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俞悦,快开门!”她极其不情愿地起身去开门,目光瞥到墙头的钟。竟然已经到了阿慎来接亲的时间。她瑟缩了一下,有些迟疑。 “俞悦,快开门!”门外的声音再三催促。大概是迎亲队伍将近,伴娘们急着进来吧。她缓缓打开门,目光里已经没有了迷惘和犹豫,有的只是决定之后的坚定。 “怎么这么慢?”对方脸上并不是迎亲的喜悦,而是交织了歉意和不安的复杂表情。 俞悦扫视了一周,门外有她的伴娘团,也有她的妈妈,还有伴郎们,唯独不见新郎阿慎。“怎么了?”俞悦问道。 伴娘们面面相觑,似乎在用目光交流着什么。伴郎们想说什么又不敢先开口。俞悦把目光移向妈妈,只见她目光如水般温柔,冲她微笑着点点头。 “到底怎么了?”俞悦心里莫名安定了下来,她沉着地问离她最近的伴娘。 伴娘似乎早就已经想好怎么跟俞悦说,直截了当地开口,“新郎刚才打电话说,他不来了。” “什么?”俞悦表情怔住了,心里却如有一颗石头落了地,她有些疑惑,不知道该如何相信,正在她想要和阿慎说清楚的时候,阿慎也做了同样的决定。这或许是他们重逢以来最有默契的一次。俞悦眼泪不自觉地落下。要她一下子割舍十几年的感情,她依然感觉痛。 她穿着雪白的婚纱,一动不动地坐在床头,房间外面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整个屋子里原先的热闹劲一下子驱散了似的,再也听不到一点人声。她起身脱下婚纱,婚纱顺着她的肌肤滑落到地上,她换上一身运动服,打算出门跑步。 就在她提步出门时,忽然听到电话声。 “喂?”是老蒋,大概他是要祝我新婚快乐吧。俞悦脑海里突然浮现出扑克脸漠然的表情。 “俞悦,出事了!”电话那头老蒋的声音显得特别急促,“你不能嫁给阿慎,不对,你不能嫁给现在的阿慎!” 俞悦将电话换到另一边,“你说什么?” “哎呀,反正你别结婚就是了!”电话那头的老蒋察觉到自己说了很失礼的话,急忙解释道,“可能现在已经来不及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哎呀!反正……你结婚的话就糟了!” “我没有结婚。”俞悦平静地说。 “你不能结婚啊!”老蒋没有听到俞悦的话,猛然惊醒时,电话里出现了一长段时间的空白,“什么?你没结婚?” “婚礼取消了……”俞悦说道,“你想跟我说什么,为什么我不能和阿慎结婚。” 对方支吾起来,迟疑了很久,才仿佛下定决心地说,“现在的阿慎不是从前那个阿慎……从前那个阿慎失踪了!”(未完待续。) 第七十三章 新线索 “老蒋,请告诉我,什么叫做现在的阿慎不是以前的阿慎?”俞悦从快艇里上船,迎着海风问道。 老蒋已经在海面上守了三天三夜,整个人胡子拉碴,憔悴不堪。即使这样,依旧没有扑克脸的消息。他坐在甲板上,抬头仰望俞悦,凄然一笑,什么也没说。 “老蒋,你就别卖关子了,告诉俞悦吧。” 俞悦微微皱眉,回头看向卓凡,歪头问道,“你知道?” 卓凡一边的玛依莎为难地看看卓凡,又把视线转移向俞悦,“俞悦” 俞悦目光扫过玛依莎,玛依莎的表情立时让俞悦明白了什么,她苦笑一声,“你也知道老蒋要说什么?” 玛依莎为难地抓住卓凡的手,“卓老师,事到如今,还是告诉俞悦吧!” 老蒋撑着甲板站起来,由于长时间固定姿势坐着,腿有些麻木地站不直,他声音沙哑着说,“进船舱说吧。”说完,他一步一挪地进了船舱。 老蒋在船舱里的沙边上坐着,俞悦自然坐到老蒋对面的沙上。卓凡和玛依莎坐在老蒋一边。 俞悦扫了下三人,脸上的温和表情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满脸严肃,“说吧。”她简短而有力地说。 老蒋寻思了一下,到底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可以据实以说,却不知道该从何开始说。 卓凡见老蒋犹豫,望向俞悦,问道,“为什么到最后了,你和阿慎才决定不结婚?” “这是重点吗?”俞悦心里颤了颤,到现在她也不知道,当时的自己心里那溢满的抗拒情绪,尽管她知道她之后会后悔,她还是果断地取消了婚礼。 “是重点。”卓凡毕竟是俞悦的上司,尽管问的问题是多么的私人,一样将俞悦逼退到了下属的位置上。 俞悦微微垂下头,“其实我也不知道,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决定” 卓凡和身边的老蒋面面相觑,老蒋疲惫地朝卓凡点点头。 卓凡交叉着双手,手肘撑在膝盖上,“俞悦,接下来我们说的事情,可能会让你大吃一惊没办法相信”卓凡顿了一顿,继续说道,“而且我们也没有证据,但是你必须相信我们。” 俞悦身体微微震动,她再一次感受到,卓凡不是在跟她商量,而是在陈述告诉她。他们即将说的,不是猜测,更不是推断,而是切切实实的事实。她一时间有些茫然地犹豫,稍稍迟疑了一瞬,她终于点点头。 卓凡闭着眼睛,将所有事情在脑海里寻思了一遍,终于找到了一团乱麻中的线头,“扑克脸,你知道吧?” 俞悦点点头。她隐隐觉得,他们要说的,跟扑克脸有关,可是她认识扑克脸才没多久,对他知之甚少。为何所有人要用这样的目光看她,就好像她和扑克脸有着密切的关系一般。她微微张口想问什么。 卓凡打断她,“你先别问,听我说。” 俞悦按捺住心里的好奇。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去贵州溶洞时,那个施工队副队长吗?” “嗯。”俞悦再一次点头。她当然记得,那个施工队副队长无论是从身手、野外生存技能来说都不是一般人。让俞悦更加耿耿于怀的是他的身份。“他不是施工队副队长。”俞悦补充道。 卓凡微微扬起嘴角,“对,他当然不是。”卓凡抬起眼睛,看向俞悦,“因为他是扑克脸。” “我看到,那人戴着” “戴着人皮面具。”卓凡抢先解答道。“他其实年龄跟我们差不多,只不过生了意外,外表瞬间老去,才会不得不戴面具。” “因为事界之门,和我爸一样”老蒋在一旁说道。他在甲板上坐了几天几夜,现在终于有些支撑不住,想要睡过去。 “事界之门?”俞悦百思不得其解。“一直以来,我都不知道你们寻找事界之门到底为了什么?” “我和玛依莎还有老蒋的家族世代守护着事界之门的秘密,但都只是其中一部分,拼凑起来仍然找不到事界之门。可是扑克脸,他迫切地想要找到事界之门。因为在前年,扑克脸生了意外,穿越事界之门回来之后,身体生了变化”卓凡清了清嗓子,“就是刚才说的,瞬间老去。他相信,找到事界之门,就可以找到让他身体恢复的方法。” “那找到了吗?”听到这里,俞悦并没有多么真切的感受,毕竟她和扑克脸只是萍水相逢,有过几次交集,但并未深交。让她感到诧异的是,为什么在座的所有人的表情都似乎在表示她与扑克脸有着很深的交集,并且这次扑克脸失踪,自己会有脱不了的干系? “我们找到了事界之门的出口。”老蒋平静地说,声音已然有些飘忽。 “出口?”俞悦重复。 “对,在溶洞里。”老蒋声音很轻,“那块石壁上的西王母像。就是线索。后来我和扑克脸再次回去,打开了事界之门的出口。” “那入口呢?” 听到此处,卓凡和玛依莎都不再说话,因为从此之后的事情,只有老蒋一个人能说明。 “我们推断在这片海域里。因为我爸还有罗晋,都是在这里出的事。虽然端木龙说这里只是人为打开的事界之门,可我们不死心,还是要来看看。” “你和扑克脸不是一直在一起吗?怎么会失去了他的消息呢?” “我们同时下海,可海浪太大,我潜到水里的时候,就没见到扑克脸”老蒋无心跟俞悦讲具体细节。 俞悦有些漫不经心,自己刚刚经历了人生二十六年的巨变,无论身心都很是疲惫。“报警吧。”俞悦轻轻地说,“请警方搜寻扑克脸。” 老蒋摇摇头,“没用的。已经错过了最佳搜救时间,而且这方圆几里之内我都找过了。” “他会不会找到事界之门了?”玛依莎说道,企图安慰老蒋。“和以前一样,再一次通过事界之门。前年夏天可以,那么现在也可以。”玛依莎从背包里取出一本地图册,“我刚才来的时候就有些在意,现在突然想起来。”她边说边打开地图册,那是一本手绘的地图册,“你看,这个地方。”她把地图册摊开在老蒋面前,指着上面一个不规则的小图形,“这个,像不像那里的岛?”玛依莎抬手指向东南方。 那里隐现一个青绿色的小岛,尽管模糊,在这天海蓝之下,却也很是明晰。 “我以前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整块6地上还有这么一个不规则的图形,刚才来的时候才明白,原来这象征的是一个岛屿。”她啪的一声合上地图册,“我们要上去看一下。” “都这个时候了”老蒋说道,显然没有心情附和玛依莎的建议。 “听我说,我也知道你没有心情。不过这本地图册,是当年我爷爷教我画的。我爷爷过世之后,我才明白这个地图册意味着什么。你们看。”她再一次打开地图册,将地图册前一页纸翻过来,前一页纸上有许多小的空洞,透过小的空洞,可以看到地图册上的一些位置。她取出一支马克笔,在这些空洞上画出标记。“你们看。”她翻开地图册,地图册上出现了许多小点。“这些点应该就是百鬼之匣所在地。而百鬼之匣所在地,必有事界之门的线索。你们看。”她再一次将地图册摊开在所有人面前。 “那个岛”坐在对面的俞悦先惊呼,只见整个地图册上,所有的地方都只有一个小点,唯独那个岛上,被马克笔涂成了红色。(未完待续。) 第七十四章 岛 “这只是一座普通的岛。”老蒋身心俱疲。此刻的他只想痛痛快快地再在海上搜寻,尽管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扑克脸。他的视线余光掠过俞悦,现她脸上同样是疑惑的表情,老蒋一刹心头涌上一阵懊悔,他把他们叫来,本意是想告诉俞悦扑克脸的真实身份,并且带人再次下海。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登上一座无人的小岛。 “说出来可能很难相信,当我现这本地图册上的小岛时,也同时比对过中国地图和世界地图,都没有现这座岛的标识。”玛依莎穿着好看的紧身登山装,显得她的身材十分匀称。她大头阵似地走在最前面,第一个登上了这座无人小岛。 老蒋刚踏这座岛,原本心里对它的抗拒突然消失,莫名的安宁席卷而来。岛上绿草丰盈,放眼望去,是一片广阔无边的草原,草原上缀着点点野花。草原的最远处,才依稀可见一座小山。小山也是嫩绿色,在阳光下闪着绿油油的光。 “这个岛上好舒服。”率先把老蒋心里的想法说出来的,也是玛依莎。不仅他们俩人这么认为,俞悦和卓凡显然也这么想。 “你们看,这岛与海水临接的地方不是沙滩,而是水草。整个岛,都好像被草覆盖了。”同样身为记者,卓凡的观察要比玛依莎和俞悦细致地多。 俞悦赞同地点点头,“可是,好奇怪” “那里奇怪?”俞悦终于说出了老蒋心里头另一层想法,他从上岛以来,初初觉得这个岛让人感觉很舒服,可走了几步之后,另一层不适感涌上来,让他说不清道不明。 “我也说不上来,可总觉得,这岛有点奇怪。”俞悦歪着头,又打量了一遍,眉头紧锁依旧没有什么现。 “先不管了,既然来了,我们就找找百鬼之匣在哪里吧。”玛依莎催促地走了几步,蓦然停下,“这个岛这么大,我们找的话可要找好久。” 玛依莎说地没错,地图上标识出的是个指甲盖大小的小岛,可尽管如此,就凭他们步行,要将整座岛徒步走完,没有个两三天是走不完的。 “我觉得应该在那边山上。”卓凡指指远处的山。“这座岛上只有一座山,按照风水来看,远山近水丰草处呈隐龙穴,如果按照方位,东西南北中,这座山应该是在这座岛的正中间。”卓凡沉思,“果然有点奇怪” 老蒋听着,倒没有先询问卓凡怎么突然懂得了风水术,随口接着问,“哪里奇怪?” “这座岛一看就是座天然岛屿,怎么会有着这么正的风**位?就好像是人为打造的岛屿一样。” “先不说了,我们就先朝山去。”玛依莎显得格外兴奋。她出生在黄沙漫漫的戈壁,后来搬到杭州,她热爱故乡的苍凉,也热爱杭州的自然丰盈,她向往所有没有见过感受过的风景。跟随玛依莎而行,被岛上的风轻抚着,老蒋感到心满意足。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玛依莎突然停下了。她在前方回过头来,一脸困惑地指着脚下,“你们来看。” 俞悦率先跑过去,卓凡跟在她身后。老蒋则慢悠悠地走在后头,他在海上折腾了那么多天,体力自然比不上这三人。 “怎么了?”他隔得老远,大声喊道。 只见俞悦和卓凡已经走到玛依莎身边,三人并排站着,低头看看脚下,时不时议论两句。紧接着,卓凡整个人跪在地上,头往前探着,不知道在看什么。而俞悦和玛依莎的表情,显地那么凝重。 老蒋加快了步伐,“到底怎么了?”赶到玛依莎身边,跟他们一样低头往下看去。只见脚下前方,不再是一如既往的草地,而是一片湖水。湖水很清澈,倒映着蓝色的天空,由此看上去湖面也是一片澄澈的蓝。 “我知道这个岛上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了。”卓凡从地上站起,脸色有些苍白。老蒋看到,卓凡的嘴唇有些颤抖,他紧握着双手,似乎正在竭力克制住自己。 “怎么了?”俞悦同样察觉到卓凡的不对劲儿。比老蒋率先开口问道。 “我们最好快点离开这里”卓凡没有经历过百鬼之匣,他只在书上看到过。所谓的百鬼之匣,就是存放着事界之门线索的地方。 “到底怎么了?”玛依莎拉住卓凡的手,猛然察觉到,紧握着拳头的手正在不停颤抖。卓凡终于不再控制自己,说道,“这个池塘下面,有很多棺材。 老蒋立刻学着卓凡刚才的样子,趴在地上,把脸凑到水面上,瞪大了眼睛往水里看。视线过滤掉蓝天的倒影,直视到水里,这才现这水如同海里的那样,深不见底。可是在这样的深沉的水里,却可以依稀看见一个个黑色的棺椁,由铁链拴住,倒挂在湖里。 “刚才你们也说,这个岛上有点奇怪。”卓凡声音平稳了些,“奇怪的是这个岛上草木茂盛,却没有一点声音!” “啊!”俞悦突然出一声惊叫,她急忙用手捂住嘴,瞪大了眼睛点点头。 卓凡说的没错,这个岛上,没有一点声音,不仅仅是没有鸟兽声,昆虫声也没有,似乎就连拂过这座岛的风,也失去了声音。 “我要下去看看。”老蒋说着就开始脱外套,他要到下面看看,那些棺椁葬在这个地方,实在是太奇怪了。玛依莎说这里是百鬼之匣,说不定能因此找到有用的线索。 他脱下外套仍在草地上,刚想跳下水,胳膊被卓凡抓住。“等等。” “别拦我。”老蒋说道,“这下面或许有找到扑克脸的线索。” 卓凡依旧死死拉住老蒋,没有要松手的意思,“你这么下去能坚持多久?” 老蒋如梦初醒,他只顾着下去了,却忘了自己根本就没有带相应的设备。水下面的棺椁少说也有十来个,就凭人本能的憋气,恐怕还没看清楚棺椁上的花纹,就要憋死在水下面了。“船上有氧气罐,我去拿。” “我跟你一起。”卓凡说道,“搭把手。” 老蒋看了看俞悦和玛依莎,虽然把两个姑娘留在这个荒岛上有些不放心,可除此之外也想不出更好的方法,那些东西零零碎碎需要两个人才能拿。 俞悦点点头,“你们去吧,我和玛依莎在这里等你们,哪也不去。” 老蒋和卓凡点头示意,临了,不忘叮嘱一声,“注意安全。”这才离去。老蒋视线收回来之际,玛依莎朝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老蒋微微皱眉,不明白玛依莎眼神里的意思。 望着老蒋和卓凡慢慢离去的背影,玛依莎轻快地说道,“其实我们的船也没那么远,就算从这里也可以看到他们。” 俞悦眺望过去,得益于这个岛上是一整片平原的草场,视线非常辽阔。“嗯,就算走远了也不用担心,我们也不会出什么事。这岛上可什么都没有。” “是啊。”玛依莎轻快地说,突然她声音略低沉了些,“俞悦,听说你没有和阿慎结婚,为什么?” 俞悦怔了怔,她根本没做好再次提起阿慎的心理准备,她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是不是心里本能地抗拒?”玛依莎忽地抬起头来,长睫毛下一双眸子闪着别样的光。 俞悦支支吾吾,“我也不知道,就是就是” “是不是觉得,他不是自己一直以来想嫁的那个阿慎?” “你到底想说什么?”俞悦试探性地问。 玛依莎轻快地笑,俞悦忽然觉得耳边梢被吹扶起,腮边细细碎碎地有些痒,她抬手将碎挽在耳后。 “你有没有想过,这个阿慎,不是从前那个阿慎?” 俞悦表面显得很平静,可心里却早已波涛汹涌般不能平静。老蒋也说过这样的话。“你究竟想说什么?” “啊,他们来了”玛依莎抬头,看到远远走过来的老蒋。她与俞悦擦肩而过,像老蒋迎过去,面对着老蒋问道,“扑克脸就是阿慎吧?那那个阿慎,到底是谁?” 风带着玛依莎的声音传过来,安静的风之下,是玛依莎清亮的声音。声音清晰,彻底扰乱了俞悦的心神。她的手在空中凝滞,望着老蒋的方向,怔怔出神。(未完待续。) 第七十七章 人鱼尸体 老蒋的眼前不是华美的水晶棺椁,水晶棺椁里面也没有美丽的人鱼尸体。Ω有的只有黑沉沉无边的海水里一具死寂死寂的棺椁,棺椁上长满了黑色的海底苔藓和水草,一些海鱼穿梭期间,透过黑色的水草,棺椁里的尸体是一具早已腐化了皮肉只剩一具白骨的尸身。 “这应该就是主棺了。”俞悦想了想,缓缓靠近,却被玛依莎一把拉住。 玛依莎使劲朝俞悦摇头,让俞悦不要靠近。她隐忍着什么,一个劲儿地只顾将俞悦往后拉。老蒋游过去,打了个手势,没等玛依莎阻止,就以很快的度游到棺椁上方。 等老蒋游近了,才惊讶地现,这口棺椁,竟然没有棺盖。整个尸体的皮肉,并不是因为时间长了腐化掉的,而是被海鱼啃噬地干干净净。这具尸体的脊柱一直延伸到底部,显然它正是老蒋刚才幻觉看到的人鱼的尸体。让老蒋更为惊讶的是,这具尸体,的皮肉被啃噬掉之后,现在棺椁里面没有一条鱼,亦或者说,根本是连一个生物都没有。它安安静静地躺在棺椁里。犹如一层透明的棺盖隔绝了尸骨和外界。 老蒋不知不觉慢慢地向其靠近,却被玛依莎一把拦下。在这样的水底,玛依莎显然有话要说但说不出口,只能用近乎哀求的目光看向老蒋,冲他缓缓摇头。 老蒋当然明白玛依莎不希望老蒋再上前,他不知道玛依莎在顾虑什么,或者玛依莎有她的道理。老蒋心里挣扎了片刻,刚想返身离开,就在这时,他的视线被尸骨上的什么吸引住了。 他凝眉朝那头细看过去,灯光直射在尸骨的胸口。老蒋这才现这具尸骨并不是平躺着双手放在身体两侧,而是两手放在胸口,像是护住什么一般。老蒋看到的,就是尸骨护住的东西。 “那是什么?”老蒋心想,撇开玛依莎的手,立马朝棺椁游过去。 近了,老蒋猛然现那竟然是两块铜牌,老蒋觉得特别眼熟,可一时间还真说不上来。老蒋心想,与其干等着想,不如先将它拿到手。老蒋一看自己的氧气已经快见底,不顾玛依莎反对,直接快地朝棺椁上方游过去,他横在棺椁上,身体底下就是那具尸骨。可是老蒋心里一点害怕的感觉都没有,他停留了一会儿,心里有些得意,不是什么事都没生嘛,他想着,伸手将那两个铜牌取了下来。 老蒋得意洋洋地将他们拿在手上,游到其他三人面前,像得到了战利品似的向他们炫耀自己的成果。 老蒋得意劲儿稍过,就察觉到三人露出了同样的表情,不是赞扬也不是钦佩。他们脸上的表情有些暧昧的耐人寻味,老蒋怎么也搞不明白。 就在这时,他仿佛察觉到水流不再平静,而是开始在他身边缓缓地流动。老蒋抬头观察,终于证实自己的感觉不是平白无故的,那是真的。只见他四周那些长长的海草,也跟着水流上下翻卷着朝一个方向倾斜而去。 老蒋心里纳闷,难道是遇上海洋流了?然而,他还没疑惑完,自己就被一把拉住。他一回头,看到有好几个人龇牙咧嘴面目狰狞地朝他冲过来,手上还拿着鱼叉。 老蒋一个不受力,在水里翻了两个跟斗,有些晕头转向。他还没完全回过神来,一个人已经几乎冲到他面前,他一惊,终于看清楚这些哪里是人,分明是一只一只人鱼。追赶他而来的人鱼半个脸早已溃烂不堪,眼珠没有瞳孔,而是惨白惨白的瞳仁。 老蒋只觉得脊背凉,倒抽了一口冷气。他真想大吼一声“童话里都是骗人的!”亏他还真的相信过美人鱼很美,任谁见到这种情景,每每午夜梦回,梦到人鱼的时候,怕都只会被吓醒吧。他来不及多想,一个回身只见其他三人已经游开好几米远。他一边在心里骂骂咧咧,一边拼命地追赶他们。 身后的人鱼说穿了只是人鱼的尸体,倒是为什么会群起而攻,老蒋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他也顾不了这么多,只管用力往前划。可就在这时,原本塞在裤腰带里的铜牌哧溜一下往水深出掉下去。 老蒋心里暗叫一声不好,急忙一个扑腾就去往水底下游过去。就在这时候,他身边飕飕地掠过一阵阵水流,老蒋定金一看,那些个人鱼竟然朝着两块铜牌而去。再一回头,身后已经没有了人鱼。 看来那些人鱼是冲着这块铜牌才追的他。都说百鬼之匣里都会存在着一定的线索,难道那两块铜牌就是线索?老蒋一个激灵,转身探头就开始寻找落在湖底的铜牌。 当灯光照到铜牌的时候,他松了口气。 然而,他这口气还没松完,突然就诧异了起来。这群人鱼本来就是为了铜牌而追赶他,现在铜牌落在海底,以那些人鱼的游泳度,肯定早就可以把铜牌拿到手。为什么? 老蒋一边疑惑,一边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设想。他从头上小心翼翼地取下灯。拿在手里,以铜牌为圆心画着光圈扩大出去。 老蒋得意地在心底嘿了声,他猜地果然没错,这些人鱼原本就在这黑漆漆的湖底,他们的棺椁里也是漆黑一片,之所以不靠近那两块铜牌,是因为老蒋的光照在铜牌上,让他们接近不了。 老蒋想着,心里慢慢有了一个计划。 他把灯重新带回头上,慢慢地朝湖底游过去。 卓凡俞悦和玛依莎已经游开好一段距离,卓凡率先觉身后没了动静,一把扯住俞悦让她停下来。俞悦一个趔趄,差点把呼吸器吐了出去,同时抓住了玛依莎的肩膀。 三人回头的时候,恰巧看到老蒋打了个旋往湖底游过去。湖底却是有很多人鱼在那里。 俞悦脸色苍白地和卓凡对视,两人都是不明所以地恐惧着。再将头顶灯光扫过去,只见老蒋已经接近湖底,他一边打着圈摇头晃脑着一边下降。此时他好像注视到俞悦他们正看着他,因为俞悦他们的灯光全打在他身上。他兴奋地几乎忘了要继续打圈,直朝这边挥手。 三人根本不明白老蒋到底有什么值得开心,此时的他身边都是人鱼,虽然他们没有靠近老蒋,可就在老蒋身边不远处。 等等,卓凡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他一把拉住俞悦,从俞悦头上取下电筒,和自己的拿在一起,径直射向老蒋。 老蒋那边好像察觉到了卓凡的动作,感激地朝他竖起大拇指,然后继续往湖底而去。 玛依莎见卓凡的动作帮到了老蒋,也急忙把头上的灯取下,绕到另一边同样帮老蒋打着灯,四盏灯同时将海底照出了幽蓝的白光,在海水的荡漾下微微漂荡。而在他们目所不太能及的黑暗里,有无数的恐怖人鱼,正在不断地聚集在光的周围。 老蒋慢慢游到了湖底,两块铜牌安然地落在那里,因为重量,一半陷入了海泥里。老蒋几乎倒立着,将铜牌取出,拍拍上面的泥土。他突然怔住了。这块铜牌他觉得太眼熟,可实在说不上来在哪里看到过。 他将铜牌重新塞回兜里,边往上游边有些心不在焉。突然看到前头的卓凡眼睛一个劲儿地指着他背后。 他纳闷地回头,迎面而来的竟然是一张脸,这张脸的五官非常精致,皮肤在水的浸泡下是透明的白色,瞳仁是浅浅的褐色。老蒋愣了愣,就看到她邪魅地一笑,转了个身从自己身边游开,留在一股水流带着金色的光轻拍在他的脸上。(未完待续。) 第七十八章 再见玉牌 老蒋迷迷糊糊地愣在原地,他仿佛被抽了魂似的,一动不动。 卓凡和俞悦他们游开好一阵远,忽然察觉到身上的氧气筒里仅存的氧气仅能维持他们回到岸上,不由分说急急忙忙往上游去。水波在他们头顶荡漾,终于在氧气耗尽前一刻回到了岸上。 离开水的俞悦像跑了很长一段路之后虚脱地直躺到在地上喘气,她浑身上下湿漉漉的,头发紧紧贴在脸颊上,显得她脸色越发苍白。玛依莎也同样如此,潜水衣勾勒出她凹凸有致的高挑身材,她坐在俞悦身边,手撑住背后,仰起头来看天。她好像很久都没有看天了,这让她想起从前和爷爷还有族人们生活在地下的时光。小时候的她非常向往地面的生活,时不时就要跑到月光村去,可是现在,在水下呆了一阵子之后,她突然想念起了当年月光村的生活。漫长的仿佛永无尽头的迷宫入口,还有如同世外桃源的家乡,这些原来早已经成为她身体的一部分,流淌在血液里。 俞悦低头看看脚边倒映着蓝天的湖面,此刻的她感觉浑身暖洋洋的,就好像被谁拥抱着一样。她闭上眼睛,眼前出现一个背影,熟悉的却模糊着。她微微张嘴,想要呼喊,却没有发出声音,她知道那是阿慎,可是她开始害怕起来,那个人,到底是谁?眼泪顺着她的脸颊缓缓流下,她心如刀绞,表情却是静默无澜,就好像是海底的风暴,海底波涛汹涌,海面平静无澜。 “俞悦,玛依莎!”是卓凡的声音,玛依莎沉浸在对家乡的回忆里,俞悦率先回过神来,抹抹脸颊的眼泪,然后回头看向卓凡,不知道卓凡那么紧迫的声音代表什么。 “老蒋呢!” 卓凡这么一提醒,俞悦才惊觉老蒋根本没和他们一同上岸,广阔的岸边只有他们三人。俞悦来来回回看了好多遍,脑子轰轰地乱想,直到最后才接受老蒋根本就没有上岸的事实。她一下子抓过卓凡的手臂,“我们上岸十分钟了,我们的氧气都是一样的,我们上来之后氧气顶多只能再维持一分钟……”俞悦突然觉得浑身有点发冷,刚才暖融融的感觉完全不见了。俞悦强迫自己回忆当时的情景,他们三人在前面游着,明明知道老蒋在后面却没有停下来等他…… 正当他们三人怅惘纠结难过之时,水面哗啦一声裂开。俞悦应声而看过去,视线里露出半个脑袋,转过来的时候俞悦差点惊喜地叫出来。 卓凡也发现了老蒋,立刻走到岸边,朝老蒋伸出手去。老蒋游到岸边,拉住卓凡的手,上了岸。 俞悦和玛依莎早已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地稀里哗啦。老蒋有些纳闷地紧,“这都怎么了,看到我出水面还这么激动?” “是啊。”俞悦刚抹了一把眼泪,身边一个身影闪过,一刹那,老蒋已经被玛依莎抱住。“是啊,激动死我们了。” 老蒋心里一愣,张了张嘴,把原来想说的话咽了下去。 “你怎么到现在才上岸?”俞悦依旧疑惑,想要追根究底,转念一想,老蒋回来已经是最好的结果,这其中缘由,根本没必要追问。 老蒋松开玛依莎,从衣服里掏出那两枚玉牌。玛依莎“咦”了一下继而凑过来细细看起来。 “卓老师,这不是……”俞悦率先失声低呼,转过头看着旁边的卓凡。 卓凡紧抿着嘴唇,反反复复地观察着老蒋手里的玉牌。他对这两块玉牌当然比任何人都熟悉。玉牌的出现让他又想起自己父亲当晚去世时候的场景。高泽杀死了他的父亲,夺走了他们的传家玉牌…… 卓凡眉头蹙蹙地皱着,他心里像灌了铅似的沉重不已。过了很久,老蒋率先说道,“卓凡,你给个准信,这到底是不是你家的那两块玉牌?” 卓凡犹豫,尽管他心里早已有了答案,他还是摇摇头,“我不敢肯定……” “为什么,我感觉这跟你端木家的玉牌一色一样啊。” “可是……我不敢肯定的是,为什么玉牌到了这里,明明是被高泽拿走了。”卓凡犹豫地没有道理,“我需要把这个拿给端木龙看看。” 阳光正好,照耀着这个无人的小岛格外青葱碧绿,芳草摇曳出一片碧绿的海洋。四人淌草而行,很快回到了船上。 就在他们开出几公里之后,突然看到水面上,浮着一个人…… “那是什么?”率先发现的是俞悦,她怔怔地看着碧蓝海面上的如同浮木一般的东西,心里突然莫名震动了一下。 老蒋闻声从船舱里赶出来,卓凡拿来望远镜,远远地观察起来。突然低吼道,“好像是个人,老蒋,我们过去看看!” “人怎么会浮在这个海面上,难不成是看天气不错出来游泳?”老蒋心里有些怵,急忙把望远镜拿过来,向那个方向看过去。 他默不作声了好一会儿,突然咽了口口水,低低地说了一句,“不是吧……”接着二话不说,掉转头就往船舱而去。 没多久,俞悦玛依莎和卓凡立马感觉到船头的方向被掉了个头,朝着漂浮在海上的人而去。 “老蒋怎么回事?”三人察觉到老蒋的举动,立马进了驾驶舱。 只是老蒋像是心里憋着一股劲儿,什么也不说,只是调转了船头往那个方向而去。 “是不是……”俞悦顿了顿,她心里依旧愧疚,她不敢说出阿慎的名字,只得继续说道,“是不是扑克脸。” “是。”老蒋回答地斩钉截铁,加足了马力朝那里而去。 俞悦一直站在船头,海风吹着她的衣服漂荡在身后,她从刚才起就一直注视着海上的那个人,莫名感觉到的紧张的情绪弄得她有些坐立难安。直到稍稍近了近,原本的不确定终于变成了斩钉截铁。她冲到驾驶舱,紧张地喘着粗气,卓凡和老蒋都在驾驶舱,驶船朝那里而去。 “怎么了?”卓凡率先关切地问她。 俞悦想了想,“我看好像是……阿慎。” “阿慎?”老蒋和卓凡面面相觑。“是因为和你结婚的事情吹了,想不开了?” “老蒋……”卓凡留意着俞悦的表情制止老蒋的玩笑。 俞悦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倒是没还嘴,她的所有注意力几乎都放在海上的阿慎。正如老蒋玩笑说的,俞悦担心那是阿慎,他因为想不开才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想想也觉得奇怪。”老蒋突然说道。 “什么奇怪?”卓凡问道。 “你们看,既然是阿慎,可他周围什么都没有,那他是怎么到这里来的?……”老蒋分析着,船已经停在了阿慎的不远处。(未完待续) 第七十九章 高泽之死 四人守在重症监护室门口,坐立难安。老蒋在门口来回踱步,一刻也没消停过。俞悦被老蒋晃地心神烦乱,冷冷地说了句,“老蒋,你别走来走去……” 老蒋听俞悦这么一说,原本的怒气一下子又蹿上来,上前两步横在俞悦面前,“什么叫我别走来走去,扑克脸现在在里面,生死不明。那些个护士医生换了一波又一波……” 老蒋话还没说完,俞悦和卓凡突然都站起来越过他,走向他身后。齐声对着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医生说道,“霍医生。” 对于霍医生出现在这里,几乎在俞悦来到医院的第一时间就断定了这一点。俞悦此刻心跳地比之前都快,她巴巴地看着霍医生,希望霍医生说些什么。 然而,霍医生的面色苍白,眼镜后面的眼球布满了红血丝,捧着一大叠资料的双手微微颤抖。他轻轻拍了拍俞悦的肩膀,就往病房里走。 “哎,你们什么意思?我话可还没说完。”老蒋心里不爽,等霍医生走后立刻发作。然而俞悦哪里有心情顾忌老蒋的感受。从她见到在海里的扑克脸的时候,心里某一处某个声音不停地在告诉她,他就是阿慎。在那一刻,她心里五味杂陈,各种滋味在心里不断翻滚。 “老蒋,你别说了……”卓凡上前制止,他看俞悦整个人都快垮了,现在之所以还没有倒下去就是因为扑克脸还在里面,生死不明。 老蒋很不情愿地把目光从俞悦身上收回来。玛依莎默默地在俞悦身边扶着她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卓凡将老蒋拉到一边,“你别怪俞悦,扑克脸就是不希望俞悦因此自责,才一直没有将真相告诉俞悦。” 老蒋有些不耐烦,“当初扑克脸在的时候,我也没想说要跟她讲。不讲就不讲吧,只是现在这样的情况了,她还表现地那么淡定……”老蒋词穷,急的他使劲跺了跺脚,“我还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这你可就错了。”卓凡回头看向俞悦的方向,“我们之中,俞悦心里的煎熬,不会比你少。” “我可没看出来她有多煎熬……” 卓凡微微扬起嘴角,勾住老蒋的肩膀,玩笑道,“兄弟,这几年你福龙帮的老大可当的不是很称职啊。” 老蒋可不吃这一套,他本来就没花多少心思在福龙帮上,这是不争的事实,只是老蒋的自尊心不允许别人来提醒他。他一脸不满地撇开卓凡的手,“这跟我福龙帮没什么关系啊,别扯到一起,是两码事。” 卓凡无奈笑笑,“我的意思是,你没有看明白俞悦啊。” “你倒是说说看,我哪里没有看明白她了?这么多天了,从把阿慎救上来,她就没表现地关心的样子,我看啊,她肯定是和原来那小子好上了。” 卓凡摇摇头,把老蒋拉得更远一些,压低了声音说道,“我看你是着急糊涂了。她要是跟原来那个阿慎好上了,也不至于婚也没结成。她淡定的外表下还指不定是多么焦灼的内心呢。” 老蒋一连不敢相信地摇摇头。 “你还别不信,你想想啊。咱们一直知道扑克脸的身份,可是俞悦呢?她才刚知道没多久,而我们包括扑克脸,可是看着她和那个阿慎交往了一年多,还差点结了婚。俞悦现在哪有脸面表现地太过热络。所以,现在的情况是,她越确定这个是原来那个阿慎,她越是不敢上前。”卓凡慢慢分析道,时不时停下来看看老蒋的反应。老蒋由原来义愤填膺的表情慢慢转变为疑惑,等到卓凡说完,他的表情已经基本松弛下来。 卓凡心想好不容易把他说动了,又回头看看俞悦。的确如他所说,自从将扑克脸从海里救上来,俞悦就表现地很不正常,整个人就像是一根紧绷的弦,似乎随时都会崩裂。 视线之外,是加护病房紧闭的大门。 就在这时,卓凡突然听到走到尽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除了他之外所有人都已经将目光集中在走道尽头。黑色的人影在白色灯光下若隐若现,走地近了,才发现那笔挺的西装下的人竟然是端木龙。尽管他西装革履,脸上却是掩也掩不住的疲惫。刚走近还没停稳步子,他就迫不及待地面向离他最近的卓凡问道,“怎么样了?” 卓凡回答简短而清晰,“还不知道情况……” 端木龙叹了口气,接着发现俞悦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己,他突然笑了笑,“你别这样看着我,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俞悦蹭地一声站起来,走到端木龙跟前,“你也一早就知道对吗?你说的阿慎会死,是指另一个阿慎,对吗?事情都到现在这个地步了,你还不打算将一切都告诉我们吗?” “俞悦,你冷静一点……”卓凡提醒道。 俞悦收住了话匣子,却并不打算就此放弃,依然紧紧地盯住端木龙。 端木龙仿似并不在意,他用好奇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下俞悦,突然笑笑,“你知道高泽死了吗?” “高泽死了?”卓凡比任何人都惊讶,因为他们刚从人鱼棺椁里取得和自己家一样的玉牌,这让他多少有些怀疑。现在听到高泽的死讯,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所有人跟卓凡几乎是一样的表情,微微张着嘴表示惊讶,脸上却一点表情也没有,只有无尽的疑惑。 端木龙扫了扫加护病房,“前几天我偶然听到高泽可能死了的消息,也是跟你们一样怎么也不敢相信。所以我去了趟美国。” 卓凡愣愣地依旧不敢相信,他曾经无数次梦到那天晚上的情景,他父亲在他眼前被高泽所杀。也许不仅仅是他,就连他父亲,也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死在同僚高泽的手上吧。 “他偶然一次出海就再也没有回来……”端木龙悠悠地说,“你们怎么会……” “这话说来就长了,不过……” “不过之前,你说的阿慎会死,到现在呢?”俞悦眉头紧锁,山前一步打断了卓凡和端木龙的谈话,插嘴问道。 端木龙微微皱了皱眉,“你别着急,我端木龙都出现在医院了……” 俞悦瑟缩了一下脖子,她当然知道自己这么急促的目的,无非是希望端木龙告诉她,阿慎最后会怎样。可是端木龙一点也没有想要回答俞悦的样子,转过身,依旧不紧不慢地和卓凡说起了高泽的死。 “为了确定高泽的死,我还特地去了趟美国。”端木龙微微一笑,“这不,终于确认了高泽的死。” “他是怎么死的?”老蒋走到椅子边在坐下,他断定了端木龙会就此开始讲述得到的高泽的消息,然而,端木龙只是简短地说了句,“他出海的时候,莫名其妙地不见了……” 又是不见了,俞悦苦笑着摇摇头。就在这时,突然病房的门被打开,一群医生护士走了出来。(未完待续) 第八十章 结局 一年后 是一个雨后,阳光穿过薄薄的云层,稀薄地洒在湿润的叶子上,反射着点点灿烂的光。 俞悦走在墓碑之间,她一身黑色素衣,收起雨伞的同时微微抬起头。她忽然意识到,已经是一年过去了。 她走到一排墓碑的中央,这是一块小小的墓地,墓碑上的字让她隐隐觉得有些心痛。“吴慎之墓”四个大字应该是触目惊心,可她惊觉时间的力量,才一年,她几乎可以将一年以前的事几乎忘记。 也罢,既然一年以前就选择了遗忘。 她起身,在墓碑上浇上清水,洗去墓碑上原本就不多的灰尘。 一年前,他们寻找到人鱼墓群,寻找到了端木家传家的两块玉牌,就在当天,他们找到了漂浮在海上的阿慎。一切一切就好像是被安排好的故事情节,现在想来,那些经历过的画面,一点真实感都没有。也许俞悦现在是太过幸福的缘故吧。她的余光落在无名指的戒指上。 “阿慎,你的死,真的是带走了很多回忆啊。” “怎么,舍不得阿慎死吗?”俞悦身后的扑克脸说道。扑克脸撑着把伞,贴心地帮俞悦遮挡住了从树叶上低落的雨滴。 俞悦笑笑,拉过他的手,“不,我更喜欢现在。” 他也跟着笑,反手将俞悦的手握在手心里。 “我一直都没敢问你,当时你怎么知道,浮在海面上的,不是我呢?”扑克脸突然问道。 俞悦轻轻靠在扑克脸身边,她闻到她早已习惯的木质香水的味道。“大概是因为,气味吧。” 扑克脸疑惑不解。 “我还不会糊涂到,相信那个从海底浮上来的人是你。”俞悦突然噗嗤一笑,“虽然曾经糊涂过。”俞悦将手上的鲜花送到墓碑之前。“因为,我认识的阿慎,和后来的阿慎,两个人气味不同。”俞悦笃定地说。 “还好,你还认得我。”扑克脸心满意足地点头。 “只是,我一直有个疑问没有得到解答。”俞悦迟疑着。见扑克脸没有打断他,便说道,“不管怎么说,阿慎,怎么会出现在那里?而你,怎么又会回到颜家的墓室里?” “我也不知道。”扑克脸摇摇头,“不过最近的研究课题,是关于地壳运动。”扑克脸将俞悦的手挽在自己的胳膊上,当时不太明白的事,现在倒好像有点明白了。 “哦?”俞悦有了兴致。 “你呀。”阿慎点了点俞悦的额头。“其实这也是我的猜测。你有什么不懂的就问吧。” “你真的相信是穿越吗?”俞悦一直不敢问这个问题,只是心里一直计较着这一点,她打心底里相信,当时的一切真的是因为穿越。 “相信吧。”扑克脸点头。“要不然,我经历的一切都是因为什么。只不过这个穿越是因为虫洞还是其他,就不得而知了……” “你不是说,你好像到了另一个世界吗?然后……有人带你出来的。”俞悦心里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冒出来,这一年以来,她根本不敢跟他提起当时的一切,时间过去,虽然她已渐渐释怀,可心里到底对答案有着天生的职业的好奇。 “大概吧,但是,这个是我的梦也说不准。”扑克脸接着说,他的容貌已经和以前大不相同,现在没有人叫他慎博士,因为在所有人眼里,慎博士已经死了。那个拥有他容貌的人,已经在一年前死了。他现在,只是像无数人一样,普普通通地生活着。 “唔……”俞悦似信非信,“我还是宁愿相信你到了另一个世界。” “为什么?”扑克脸好奇。 “因为阿慎呀,你想想,这世界上哪有一模一样的人。” “克隆。” “别忽悠我了,从你小时候起,我们就在一起,你哪有机会去做克隆。”说完俞悦自己把自己逗乐了。 “还记得玛依莎临走的时候说过什么吗?”扑克脸把伞再一次撑开,为俞悦遮挡漫天飘下的蒙蒙雨丝。 俞悦轻松地笑,“当然记得,她说,这世界上本来就有很多东西是解释不了的,让我们不要太过纠缠。” 扑克脸满意地点头,“嗯,就像你一直继续的仙境迷踪,那里面有多少是人类完全了解掌控的。” 俞悦明白地点点头,这两年以来,她经历过的种种虽然然她仍犹在梦中,可终究还是多多少少窥探到一点世界的奥秘。或许对她来说,已经是莫大恩赐了。 “那我们回去吧。”俞悦轻松地说道。 “嗯,老蒋和卓凡今晚要过来。” “他们,怎么又要来?”俞悦有点不乐意,自从他俩结婚之后,老蒋和卓凡总是时不时就会突然出现,来商量他们最新研究出来的事界之门的结果。 “看来他们又有什么发现了。”俞悦有些无奈。 扑克脸只是轻轻地笑。 “你还别说,这个事界之门可真是让我们越来越头疼了。”老蒋刚进门,把外套往沙发上一扔,抱怨道,“我刚去了趟长沙新发掘出来的古墓,竟然在那个出土古墓的斜纵下方,发现了一个更深的古墓,那个古墓很奇怪,里面也有一座巨大的西王母像。”老蒋埋怨道,“这已经是我们发现的第三个西王母像了,可也没发现什么像样的结论。” “传说中,西王母掌管着一个神秘的空间,她拥有打开这个空间的钥匙。只是谁也不知道钥匙在哪里,又该怎么用。”卓凡也有些无奈。现在老蒋几乎动用福龙帮各个领域的人帮忙调查事界之门,可成效甚微。 因为如此,老蒋看到扑克脸和俞悦有些黏腻的样子,不禁有些不满地清了清丧子,说道,“不管怎么样,现在你是不管事界之门的事了,把我们成功吸引了过来,撂挑子了。” “老蒋,你就别说扑克脸和俞悦了。他们要能够重新再在一起,也是缘分 俞悦一一收过老蒋和卓凡手上的资料,下起了逐客令,“你们也不看看现在这个点,改天再来吧,说不定改天你们就能找到答案了。” 老蒋和卓凡受不过俞悦的退阻,只得悻悻退了出去。 “怎么样?”俞悦回到客厅,见扑克脸有些闷闷不乐地发呆,连忙问。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老蒋的话。” “任何事都交给他们折腾吧,我们呢,就好好把握现在,毕竟,经过这些事,现在的生活来之不易。” 扑克脸点点头,将老蒋送过来的那些资料放在了一边。 (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