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K野蛮王子》 楔子 深夜—— 一辆黑色积架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飞驰过浓荫夹道的仁爱路,最后一记急转弯,在那幢号称台湾医疗设备最优良的江氏医院门口停下,接着,一名高大的男子从驾驶座跨出。 当警卫发现这男子竟然就这样把车丢在门口,急急追了上去。 “先生,你不可以把车停在门口——” 话还未说完,男子已不耐地将钥匙抛给他,然后像一阵风似的走进电梯里。 片刻后,电梯叮咚一声,在六楼停下。 男子甚至等不及门完全打开,自己便用蛮力将沉重的电梯门扳开,好让他可以早一步跨出电梯。 跨出电梯的男子,刚棱的下巴冒出了胡渣,面容刻满疲惫的痕迹,但一双深邃的黑眸,却燃烧着炽烈的火焰。 在摄氏八度的寒冷冬夜里,他只穿了一件黑色v领针织衫、咖啡色卡其裤,外罩一件单薄的驼色长风衣。 他应该要觉得冷,但体内奔腾的血液却让他觉得自己就快要炸开。 一个小时前,他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告诉他宛瑜出了意外,她被人发现昏迷在石阶下,头部有撞伤的血迹。 当时他人仍在公司,与他的决策小组挑灯夜战,讨论翌年上半年度的投资计画,但是因为这通电话,他再也顾不得会议,抓了外套就夺门而出,直奔医院而来。 没有什么事比宛瑜更加重要,因为她是他最珍爱的妻子! 来到护理站,他急促地询问护士:“邵宛瑜的病房在哪里?” “稍等,我马上帮你查询——” “尧!这边!” 王洛尧回头,看见江氏医院的院长,同时也是他的死党江震,正向他打手势。 他毫不考虑的跟了上去,开始发出一连串的问题:“阿震,宛瑜的伤势严不严重?除了头部还有没有其他外伤?她是什么时候被送进医院的?还有她肚子里的宝宝——” “停停停!”阿震被一连串的问题问到傻眼,慌忙按住死党的肩,“尧,冷静点!详细的情形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根据伤势研判,宛瑜是跌下楼梯而摔伤的,目前她已经得到妥善的治疗,待会儿我会请她的主治医生亲自帮你解说,但比较麻烦的是别的……” 看见阿震欲言又止的表情,王洛尧心中浮现不祥之感。 “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江震吞了口口水后,才吐露:“她是被警方送过来的。她受伤的原因似乎不单纯,好像是……被人从楼梯上推下去的。” “被推下楼?”王洛尧感觉自己的心脏一沉,接着无尽的愤怒涌上胸臆。“该死!宛瑜不过是个柔弱的女子,谁会对她下这种毒手?” “这也是警方现在想要厘清的,他们现在正等在病房外面想做笔录。” 江震带王洛尧来到特别病房外,那里果然有两名警察在等候。 两名员警看见江震带了人过来,便上前一步问:“你就是邵宛瑜小姐的丈夫吗?” “是,我叫王洛尧。” “我们有些问题想请教你,不知道方不方便?” 王洛尧点点头,“等我探视过我的妻子,我会留时间给你们。” 说完,他一个人独自踏进病房。 病房里,宛瑜孤独地躺在粉红色的病床上,她脆弱而无助的模样,好似会一睡不醒。 “老天!”王洛尧在床边弯下身,伸出手,颤抖的轻抚她苍白的面颊。“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怎么也想不到,今天早上他们还一同吃早餐,出门前还与她吻别,如今她却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 病房再度开启,一名医师走了进来,“王先生,我是尊夫人的主治大夫,敝姓陈。” “陈医师,”他朝医生颔首,“我太太的伤势究竟如何?” “她的头部受到撞击,有脑震荡的现象,因此最近几日会有昏睡的情况,幸好邵小姐在危急时护住了肚子,胎儿奇迹似的保住了,不过仍需住院观察几日。至于其他的部分,她肩、背、手部、两膝有多处擦伤,但还好未伤及内脏或骨头,很快就可以痊愈。” 陈医师说完,忽然从口袋拿出一样物品交给他,“这是尊夫人到医院时,我们为了怕手指的血液不流通而拿下来的东西。” “谢谢。”王洛尧一眼就认出,那是与他成对的婚戒。 王洛尧小心地从被子里执起宛瑜的右手,想要将戒指戴回她的指间,却发现她的手指因受伤而微微肿胀,上面还包着白色绷带,瞬间,他眼眶发热。 他紧握住那只伤痕累累的小手,贴在满是胡髭的脸上,他紧咬住牙关,用尽全身的力量,才能阻止泪意决堤。 究竟是谁这么残忍,竟对一个如此娇弱的女子下此毒手?要是查出凶嫌,他发誓会让他后悔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不知道是不是王洛尧的手劲握疼了宛瑜,她忽然蹙了蹙眉,发出细小而模糊的低吟。 “好痛……” 听见她的声音,王洛尧既惊又喜,急切地问:“宛瑜!你醒了?你还好吗?哪里痛吗?告诉我!” 痛?对,她感觉自己全身都痛,特别是她的头,疼得像是有一支打击乐团正在里面敲打。 忍受着头部的疼痛与晕眩,宛瑜慢慢地睁开眼。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纯白的天花板,她转动眼珠,将屋内扫视一圈,很快就发现自己处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这是……哪里?”她说话的声音虚弱得像是刚出生的猫咪。 “别怕,宛瑜,你在医院里。”一缕温柔的低嗓响起。 是谁?谁在对她说话? 循声望去,她撞入一双写满担忧与焦灼的黑眸中。 那双眼睛看起来充满怜惜,仿佛比她更痛…… 她记得这双眼睛,而且是那样熟悉…… 但,他是谁?为什么她想不起来? “我……我的头好疼。” “你受伤了,宛瑜。你除了感觉疼,会不会头晕或者想吐?”王洛尧关切地握着她的手问,“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好好的怎么会从楼梯上跌下来?” 从楼梯上跌下来? 是了,若不是从楼梯上跌下来,她怎么会觉得全身都好痛? 但宛瑜随即惊恐的发现,当她试图回忆撞伤时的情景时,她竟然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受伤! “宛瑜?”王洛尧微蹙起眉。她有些不对劲! 宛瑜重重摇头,再摇头,但她的脑中仍是一片空白。 “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想不起来!”宛瑜慌乱地拍着自己的头哭喊着,“我想不起来!” “宛瑜!”王洛尧急急将她纳入怀中,心疼她所受到的苦痛。 没想到,她竟害怕地缩到病床另一侧,用一对陌生、惶恐的眸子望着他。 “你是谁?请不要碰我!” “宛瑜?”王洛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了整整三秒后,他双目喷火地转向一旁的医师:“天杀的!这是怎么回事!?” 陈医生连忙趋前为宛瑜做检查,但宛瑜太过激动,完全不肯配合,他不得不召来护士为她注射镇定剂,好不容易才使她冷静下来,再度睡去。 王洛尧望着她脸上的泪痕,绷紧了下巴,掉头望向陈医师。 “医生,这是怎么回事?她好像完全不认得我了!” “尊夫人似乎有记忆混乱的症状。详细的情形还不清楚,但我们会尽快安排检查。” “记忆混乱?” “我们称之为心因性失忆症,是一种选择性的反常遗忘现象。” 失忆!?王洛尧感觉自己呼吸一窒。 她遗忘了过去的一切,忘记了他们相处的种种,忘记了他以及他们相爱的纪念日!? 王洛尧蓦地脸色惨白。 老天是在跟他开玩笑吗? 难道上天从他身边夺走的还不够多?在他与宛瑜好不容易相爱相守之后,老天却夺走她的记忆!? 他忽然有种荒谬的预感——也许,他将再也找不回和宛瑜共有的往日时光! 第一章 一年前。 王洛尧始终记得遇见邵宛瑜的那一晚。 那是德睿.莫林的结婚周年派对。这个从瑞士追妻追到台湾的金发碧眼贵公子,为了庆祝结婚周年与祈又宁终于“有了”,特地包下豪华邮轮,举行盛大的派对。 身为死党的他,当然也在受邀之列。 德睿特地包下豪华邮轮,开放船内所有的娱乐设备——舞厅、酒吧、赌场、ktv……让所有宾客玩到尽兴,这俨然成为一座海上的不夜城。 德睿广发邀请函,上船的宾客近千人,来来往往的名车将港口挤得水泄不通,所有人都以收到德睿.莫林的邀请函为荣。 但王洛尧却避开喧闹的船舱,一个人走到甲板上抽烟。 不一会儿,阿震一身酒气地从船舱跑出来,笑着大叫:“尧!你在干嘛?别一个人站在那里,快过来跟我们拚酒,咱们一起痛宰德睿!” “我抽完烟就过去。” “快点!德睿那个臭小子好会喝,他已经把世纬灌醉了!” 想像董世纬醉得不省人事的样子,王洛尧不由得笑了,“好,知道了!” 当年在u求学时,他们四人很快就结为莫逆,走到哪里都焦孟不离。他们一起把马子、一起跑趴、一起参加社团,回台湾后,即便四人都陆续挑起家族事业的重担,仍会抽出时间不定期聚会,闲扯之余也交换生意经。 他的生活一成不变,总觉得缺了点什么,特别是德睿结婚之后,那种感受似乎更加明显,但他依旧不知道自己缺少的究竟是什么。 在别人眼中,他们四人是天之骄子,哪怕要天上的星星也能不费吹灰之力的摘下,哪里还会有缺憾?可是那种不完整的感觉,却一直真实的存在着。 吐出最后一口烟雾后,王洛尧将烟灰弹人海中。抽完了烟,他正想回船舱,不意却看见岸上的一抹莹白,那是一个穿着白色小礼服的女子。 当晚的月华,是少见的淡蓝,高踞在甲板俯望她,淡蓝色的光影投射在她的身上,衬出她肌肤柔润如玉的晶莹,白色缎质的小礼服好似有银辉闪亮。 任谁都不能否认,那是很美的景象。 虽然隔着不算近的距离,但王洛尧还是可以看见她的容貌,她并不令人惊艳,但她恬静的容颜,让他联想起月下的茉莉。 他不记得自己见过她,他向来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德睿邀的朋友他十之八九都认识,但他确信自己不曾见过她。 她打扮得像是来参加宴会,可是她却一直待在岸边,好像那里有什么比派对更吸引她。 王洛尧思索一下后,迈开脚步,往她的方向走去—— ** ** ** 邵宛瑜站在树下,穿着高跟鞋的她,踩上盘错结实的树根,拚命地伸长了手,试图碰触在低桠上缩成一团,已然吓坏的鸥鸟。 “嘘……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我只是想救你……”她轻声的哄着,可惜鸟儿不领情。 宛瑜稍早搭车经过这里时,她便注意到这只受伤的鸥鸟发出凄厉的嘶鸣。 原本她是受了学姊,也就是派对的女主人祈又宁之邀前来参加派对,但是她担心这只翅膀受伤的鸥鸟遭到野猫的攻击,所以又从邮轮里溜出来,想要将它救下送医。 可是这只鸥鸟显然已被吓坏,不但在宛瑜伸手时用没有受伤的另一个翅膀扑打她,还毫不留情的送上“啄吻”。 “啊,好痛……”宛瑜忙不迭地缩回手。 她揉揉自己的手背对自己苦笑,这只鸥鸟真的很不友善,她的手已经被啄好几下了。 宛瑜开始思索是不是要搬救兵,如果她打电话给消防队,会有人愿意来救鸟吗? 蓦地,一缕低沉嗓音在她身后响起:“你在做什么?” 宛瑜没想到会有人出现,吓了一跳,脚下一个不稳,立时往后栽去—— 她以为自己会跌个四脚朝天,但一双稳健的大手及时接住她。 宛瑜紧张地眨着大眼,惊魂未定地仰首看着俯望她的男子。 宛瑜没有料到,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张非常好看的男性面孔,浓眉挺鼻,轮廓深刻,简直可以去当gq杂志的封面模特儿。 但真正令人印象深刻的,是那双深邃漆黑的眼眸。 她从未见过这样一双眼睛,沉稳、锐利,充满了力道,这说明了他是一个刚毅且不轻易妥协的人。除此之外,这也是一双漂亮的眼睛,充满了男性魅力,当她与他四目相接时,宛瑜觉得自己的魂魄好像要被吸进那深潭般。 “你没事吧?” 这个人好似得到上帝的眷顾,连声音都这么富有磁性。 “啊?噢,我没事!”宛瑜发现自己还在对方臂弯里,不由大窘,连忙退开。 被他碰触过的地方,仍记忆着他手掌的热度……这令宛瑜的脸颊绯红起来。 与她近距离接触,王洛尧才发现她的年纪看起来远比他所以为的更小。她几岁?二十?二十一?她的娃娃脸使他看不出她的年龄。 “树上有什么吗?”王洛尧若无其事的问。 “有一只受伤的鸟。” “鸟?” “对,应该是一只刚开始学飞的鸥鸟,它的翅膀上面有伤,飞不起来,我担心它要是遇上野猫或者……”宛瑜察觉他的眼睛好似闪过一丝笑意,她不由再度涨红了脸,有些难为情。“总之,我想把它救下来,带它去看医生,可是它戒备心很高,我被它啄了好几下呢!” “是吗?”他垂下眸,望向她的手,他的目光放肆,令宛瑜莫名有种想将双手藏到背后的冲动。 “我想我还是打电话请消防队过来救它好了。” “不必麻烦,我想我可以把它弄下来。” 宛瑜有些讶异,她没想到他竟愿意帮忙。 “真的?那你要小心,它现在情绪紧张,可能会啄伤你。” 他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道:“我想它不会有机会啄伤我。” 说完,他出其不意的伸出双手,用极为快速的手法将鸥鸟捧下来。 宛瑜瞠目结舌,没想到他这么轻易就将鸥鸟救下来,简直像是猎豹一样迅疾,鸟儿甚至还来不及挣扎! “接下来呢?”他问,皱着眉看着手中拉嗓乱叫的鸟儿。 “呃?” “接下来我该怎么做?总不能整晚一直捉着它吧?” “我……我想我们应该送它到兽医院去,但、但是现在有点晚了,如果现在赶回市区,说不定兽医院已经打烊了。” “你来捉着它,我来设法。” 王洛尧从西服内袋中掏出手机,简单地交代几句,随即收了线。 “我已经替这只鸥鸟预约了看诊,兽医会待在诊所直到我们过去。” 他说“我们”,所以他也要一起去吗? “谢谢,你已经帮我一个大忙,接下来我自己过去就可以了。” 王洛尧勾起笑意,“是吗?” “是的。” “你知道地点?” “我……”她紧张地舔舔唇瓣,“如果你能告诉我地址……” “我可以告诉你地址,但这附近很难叫车,也许一、两个小时都不会有计程车的踪影,你确定你要等?” 面对王洛尧的反问,宛瑜低下头,一时哑口无言。 看着她抱着那只受伤的鸟低俯着头,露出宛如珊瑚般红的耳朵,王洛尧不由有种以大欺小的罪恶感,与……快感。 他掏出车钥匙,“还是让我送你去吧!” 这一次,宛瑜无法拒绝。 “那就……麻烦你了。” “麻烦?”他的白牙一闪,“不,一点也不麻烦。” ** ** ** 宛瑜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做出这么大胆的事! 她对眼前这个高大的男子还称不上认识,她甚至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居然就上了他的车!? 与他同处在一个密闭空间里,呼吸着车内醇厚的气息——那是纯然男性的气息,如同他本人一样,具有绝对的侵略性,这让宛瑜一直有种想逃走的冲动。 注意到她的不安,王洛尧问:“冷气太强了?” “不……”宛瑜对他紧张地笑了笑,“我只是忽然想起来,我还不知道要怎么称呼你。” “我叫王洛尧,是今晚派对主办人德睿.莫林的好友。你呢?” “我叫邵宛瑜。” “怎么写?” 宛瑜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愣了一下后才回答:“宝盖头的宛,斜玉旁的瑜。” “宛瑜,宛瑜。”他用他低沉的嗓音念了两次,而后笑了,“很好听。” 他念她的名字时,仿彿是念着蛊惑人心的魔咒,又像是无形的爱抚。 “谢谢。”宛瑜不明所以的红了双颊。 连她自己也不懂,为什么当他念着她的名字时,她会有种仿佛被闪电击中的颤栗感。 “你也是德睿的朋友?我不记得见过你。” “不,是莫林先生的妻子——祈又宁学姊邀我的。” “原来如此。”王洛尧点点头,没再发问。 一小时后,他们终于回到台北市区,将鸥鸟送进兽医院。再走出来,已是半小时后的事了。 王洛尧看了看表,忽然道:“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吧!” 提着鸟笼的宛瑜犹豫了一下,“但时间已经很晚了,我想我还是……” “你应该也没有吃晚餐吧!这附近正好有间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咖啡馆,我们到那里解决晚餐。”说完,他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对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王洛尧的态度不容拒绝,宛瑜也只好奉陪了。 宛瑜上车后,王洛尧将车门关上。 她无可奈何的神情没有逃过王洛尧的眼睛,他俊美的薄唇隐隐流露出一丝笑意。 一进入咖啡馆,服务生马上带着歉疚与为难的笑容迎上前来。 “对不起,我们餐厅是禁止宠物进入的。” “它不是宠物……”宛瑜正想解释,王洛尧已经将一张五百元钞票塞进对方手中。 服务生看见钞票后表情丕变,鞠躬鞠得更加殷勤。 “两位快请进!我想这只鸟被关在笼子里,而且正在睡觉,应该不会造成其他客人困扰。” 服务生将他们安排到最安静的位子,等他们点了餐之后,服务生还不停前来送水、换水杯,直到王洛尧表示他们不需要服务了,那名服务生才不太情愿地走开。 “你常常这样做吗?” “你是指什么?” “就是……”宛瑜不知该不该说。 “用钱解决问题?”王洛尧干脆替她说出来。 宛瑜涨红了脸,没想到他会说得这么直截了当。 “对我来说,能够用钱解决的问题,称不上是问题。如果能用钱买到方便,何乐不为?这不就是钱之所以存在的理由吗?”王洛尧说得坦然,他和所有商人一样,在合理范围内讲求必要的手段,并不标榜清高,“你还小,还未建立起属于自己的金钱观,等你以后出了社会之后自然就会明白——” “呃……”宛瑜小声地打断他,“我并不像你以为的那么小。” 王洛尧挑起眉,摆明不信。 “是真的。我三年前大学毕业,现在在一家私人艺廊工作。” “艺廊?”真难以想像,看她今晚在兽医院呵护受伤鸥鸟的模样,他还以为她是个活在真善美世界的大小姐。 “敦煌艺廊,”她小心地问:“你听过吗?” “没有。”艺术世界距离他的杀戮战场似乎太遥远。 “喔……” 看见她有些失望的表情,王洛尧不由笑了。 “我想未来如果有需要,我会向你买画的。”而且他相信那一天不会太远,毕竟他有很多房子,而房子的墙面全都空空如也。 “我不负责卖画,我负责和艺术家联系,安排展览。”提起自己的工作,宛瑜的眼出现耀眼的神采,玫瑰色的唇瓣笑意如花。“最近我们正在推一个摄影联展,打算邀请三位知名的年轻摄影师一同参展,其中有一位叫宋至刚,他是个非常有才华的摄影师,他的照片风格强烈……” 听着她愉悦地谈论自己的工作,王洛尧发现自己竟很喜欢她谈论工作时的神情——因为他早已想不起来自己上次愉快的谈起工作是什么时候了。 她不过是一个画廊的职员,一个月了不起领三万多块的薪水,为什么她能如此快乐? “抱歉,我都在谈工作的事。”宛瑜注意到他心不在焉的模样,不由歉然地问:“你是不是觉得很乏味?” “不会。” “那就好。嗯……那请问王先生从事哪方面的工作?” 王洛尧微微一怔,从来没有人这么问他,因为只要他说出自己的名宇,所有人马上把“王氏财团少东”、“股市大亨”等头衔,与他连在一起。 至于对财经新闻更敏感一点的,根本不必他报姓名,他的面孔就等同告诉大家他的身分,所以要他自我介绍,一时间他还真不知道要从何说起。 “我搞投资。”他简洁地回答,“我有一间投顾公司。” 面对这么笼统的回答,宛瑜有些疑惑。 “哪一方面的投资?” 王洛尧很干脆地回答:“我不想谈我的工作。” 宛瑜以为自己的探问惹恼了王洛尧,尴尬地低下头。 这时餐点正好送上来,宛瑜松了一口气,对现在的情况而言,吃东西是避免说话的最好方法。 之后,他们在沉默中用完晚饭,宛瑜很自然的去拿帐单。 “让我来。”在宛瑜还未碰到帐单前,王洛尧已率先抽走。 “啊……那怎么可以?”宛瑜急道,“刚刚在兽医院是你付医药费,这顿饭无论如何请让我请客。” 闻言,他笑出来,“不用了。” 这辈子还没有哪个女人对他说过“由她请客”这种话,更不用说和他抢着付帐,这使王洛尧感觉很新鲜。 “可是……” “真的不用。”接着,王洛尧在柜台买了单。 他真的是个不接受拒绝的人!宛瑜无奈地想。 两人走出咖啡馆,夜已经很深了。 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王洛尧问:“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王先生,很谢谢你今晚的帮忙,你真的太好心了,但我真的觉得不应该再麻烦你送我回家。”宛瑜很委婉的说。 王洛尧偏着头看着眼前娇弱的小女人,道:“送你回家称不上麻烦。” “我可以叫车。” “这么晚了,应该不好叫车吧。” “不然……我可以请家人来接。” “说不定你的家人都睡了,把他们从被窝里叫起来岂不太残酷?” 宛瑜懊恼地咬着下唇。怎么会这样?好像怎么说都说不赢他! 她的表情落入王洛尧眼里,令他觉得可爱万分。 她不认识他、与他抢着付帐、不让他送她回家……不知道还有没有更有趣的? “你很怕我吗?” 他的问题让宛瑜蓦地抬起头,“不,当然不是!”她边说边摇头。 “但除此之外,我想不出还有别的理由。” “我只是觉得……好像欠你太多人情。” 王洛尧的目光微微一沉,“你可以不必担心,我不是个器量狭小的男人。” 天哪,他误会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只是……”越是慌乱,宛瑜越是说不出来。 看着她因为心慌露出无助的神情,一双盈然大眼好似随时要哭出来,王洛尧蓦地涌现一股保护欲。 “宛瑜。” 听见他低唤她的名字,宛瑜怯怯地抬首望向他。 就在这一瞬,王洛尧蓦地揽住她的腰,俯下头,吻上她晶璨的红唇。 宛瑜愣住了,一开始,她还没意会到唇上传来的灼热是什么,当她终于回神后,发现他正吻着她,她震惊得一动也不动。 怎么会这样?他……怎么会吻她!? 打从他见到她的第一眼开始,吻她这个念头就隐隐藏在他的心中,直到这一刻,他才真的付诸实行。 他甚少做出乎意料的事,他只在可预测范围之中冒险——但对于吻宛瑜,他一点也不后悔。 他知道这很唐突,他知道他也许吓到她了,但是时间若是回到一分钟之前,他还是会作出相同的决定. 她的唇比他想像的还要柔软甜美,一开始,她因惊吓而紧绷,但他耐心地诱哄,细细描绘她的唇型,融化她紧张的菱唇。 当她因震惊而抽息时,他大胆的深入她的口中,纠缠她的舌瓣。 宛瑜试着挣扎,但他拥着她的双臂是那样坚定,不动如山。 最后,她逸出一声啜泣,这声啜泣终于逼开了王洛尧。 “宛瑜……”他不忍的对她伸出手,但她立即躲开。 “你怎么可以这样!?”宛瑜捣着唇瓣,浑身颤抖,不敢相信他会这么做!“我还以为……你是个好人。” “抱歉,”王洛尧的眼里有着深刻的怜惜,“但是我不后悔这么做。” 宛瑜没有想到他会这样说,但她真的怕了这个霸道的男人。 “我……我要走了。” “宛瑜——”他试着挽留,但她看也不看他一眼。 “我真的该走了。” 说完,她再也没有勇气跟这个男人多相处一秒钟,她拎着鸟笼从他面前逃开。 望着宛瑜的背影,一种难以言喻的落寞席卷了他。 现在他知道了,她除了不认识他、与他抢着付帐、不让他送她回家之外,也不因他的财富而有丝毫动心。 总而言之,这个令他一见钟情的小女人,对他丝毫不感兴趣。 该死!用力甩上副驾驶座的车门,他毫无来由的感到暴躁。 第二章 “尧,你实在很不够意思!”在某个周日午后的聚会中,德睿.莫林不爽地大声抱怨着,“我的结婚周年派对那天,你没来陪我喝酒就算了,居然给我中途落跑!?兄弟是这样当的吗?” 德睿.莫林,瑞士德宁集团总裁,他和江震、董世纬三人,都与王洛尧有着深厚的兄弟情谊。 “不光是这样,”江震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我还看见他带了一个我们都不认识的女人离开!” 正在喝咖啡的董世纬讶异的抬起头,转向当事人。 “尧,阿震说的可是真的?” “是真的又如何?是假的又如何?这很重要吗?”王洛尧一贯的云淡风轻,好像在谈论一则与自己无关的八卦新闻。 “当然重要!”德睿大声嚷着,“谁不知道你这个家伙最死心眼了!平时清心寡欲得可以去当圣人,你要是一动心,那事情可就大条了!对方要是爱你也就罢了,两情相悦,皆大欢喜;对方要是没有对你动心,那你肯定是千方百计也要把对方——” 王洛尧皮笑肉不笑地打断德睿:“谢谢你精辟的分析,真的很精采。如果你在开会时脑袋有这时候的一半清醒,你的智囊团会感动得痛哭流涕。” “别把我说得这么昏庸无能!”德睿痛恶道,“而且现在是在谈你,不是谈我!” 王洛尧双手一摊,道:“很高兴我的绯闻可以娱乐大家,不过有些事情最好适可而止。” 虽然王洛尧笑得一如往常,但所有人都听出他语气里的警告。 “别这样,尧,你知道我们没有恶意。”董世纬忙打圆场。 “我知道你们没有,如果有,我早就起身走人。”说完,王洛尧端起热摩卡啜饮。 “就这样?”江震不可思议地低呼,“你不打算把事情交代清楚吗?” “对呀!”德睿跟江震一搭一唱,“那天可是我的结婚周年派对,你这样见色忘友,难道不应该给我一个交代吗?” 董世纬开始觉得头很痛,只要这两个麻烦制造者站在同一阵线,他就有预感自己又要成为夹心饼干了。 “没错!我是和一个女人离开了,这些你们不都已经知道,还要我交代什么?” “她是何来历?”江震抢先发问。 “如果她是我邀来的,我可以提供你一些有用的情报。”德睿王打利诱路线。 “她对你有意吗?”江震又问。 “笨!这是什么烂问题!?”这次德睿直接斥责江震,“如果无意,她怎么可能会和尧单独离开?尧,对不对?”最后,德睿佯装不解,用一双蓝眼直盯着王洛尧寻求答案,眼中闪烁着精锐的光芒。 王洛尧冷下脸,放下咖啡杯。 “各位,失陪了,我想起下午还有会议,得先走一步。”他拿起帐单,对大家晃了晃,“这个我拿走了,就当是赔罪。” 德睿摇摇手指,“尧,别以为我们会这么便宜你。” “我知道。”王洛尧笑了笑,直接闪人。 “德睿,你把他惹恼了。”董世纬说出大家心知肚明的事。 德睿不但不担心,还笑着耸耸肩,两手一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你笑个屁!”江震看见他那副痞痞的样子,真想一脚踹下去,“祸是你惹的,你自己想办法收拾。” “放心吧!尧没有生气。” 江震可不同意,“他那个样子叫没生气?他只是很善于掩饰而已!就像狩猎前的豹子,发动攻击前总是伏得特别低。认识这么多年,你还没搞懂他的脾气?” 德睿更乐了,“啊哈哈哈!阿震,没想到你是“动物星球频道”的忠实观众啊!不错不错,有认真!” “德睿.莫林,你真他妈的欠揍!” 江震一拳挥过去,被德睿机灵闪过,挥拳落空,更让江震气得牙痒痒的。 见惯两人打闹场面的董世纬沉吟半晌后,问:“德睿,你为什么认为他没生气?” “因为我说中了,他没办法对说中事实的人动怒的。”德睿了然地笑着,并提醒大家:“你们别因为尧平时一副稳重模样,就忘了他狩猎的本能!别忘了他是怎么在王家的家族斗争中胜出,小看他的下场就是输得一败涂地。要知道,尧可是一只永远也驯服不了的猛兽哪!猛兽对于看上的猎物,怎么可能轻言放弃?别傻了!” 董世纬微蹙起眉,“看样子,那位小姐接下来势必面对尧猛烈的攻势了。” 德睿挑挑眉,笑得神秘兮兮地说:“是呀,等着瞧吧!很快就会有好戏看了!” ** ** ** 离开咖啡馆,王洛尧坐上bmw轿车后座。 “回公司。”他对司机小张下达指令。 “是。”对于周末还加班的老板,小张早就见怪不怪了。 腿上摊放着几份明早会议需要用到的资料,但王洛尧的目光却落在窗外。 霪雨连绵的春日,在这个周末终于放晴,午后亮丽的阳光反射在大楼的玻璃窗上,原本灰暗的台北城顿时一扫阴霾,变得色彩鲜明起来,王洛尧突然很想有个假期好好放松一下。 红灯亮起,车子在路口停下,王洛尧的目光被书店橱窗外张贴的海报吸引。 紫醉金迷摄影联展—— 宋至刚、林知勤、吕杰 敦煌艺廊!?蓦地,一张恬静的小脸闯入王洛尧的脑海。 他承认,他很期待再度与她见面。 王洛尧的唇角,缓缓扬起一抹浅笑。 “小张,改变路线。” “是要直接回家吗?” “不,”他收起腿上的会议资料放到一旁,感觉自己不知名的疲惫感一扫而空,浑身再度蓄满精力。“到敦煌艺廊。” 邵宛瑜没有想到,她和王洛尧居然会再度见面。 是碰巧吧?也许他需要装饰用的艺术品,刚好看见艺廊就进来了。虽然她提过艺廊的名字,但她不认为他会记住。 今天的他与那日感觉不太一样,那天他身着正式且昂贵的黑色西服,夜色下的他有种慑人的魅力,而今天再见到他,黑衬衫与深色牛仔裤的随兴打扮,更突显了他的狂放与霸气。 宁静的艺廊,在王洛尧驾到之后,掀起一阵不小的骚动。 几名正值芳华的女性看见英挺伟岸的王洛尧后,两颊浮现徘红,不停窃窃私语。 而见多识广的艺评家,则是立刻认出王洛尧,纷纷上前问候。 后来连艺廊的温老板都被惊动了,在接到接待小姐的电话后,连忙走出办公室亲自迎接。 “哎呀,王先生,欢迎欢迎!今天您的到访,真是蓬荜生辉呀!”温老板恭迎这位贵客临门,兴奋全写在脸上,好像迎进门的是一尊财神爷。 而联展的主角之一宋至刚,也被这大阵仗引来。 “宛瑜,那是谁?”他端着一杯鸡尾酒来到宛瑜身边,好奇地低问。和敦煌艺廊合作这几年来,他从没见过温老板笑得这么谄媚的模样。 他是近年闯出名号的摄影家,与宛瑜因为洽谈联展事宜而相识,目前正处于交往初期。 “呃……他好像叫王洛尧。”她低声回答,试着不去回想第一次见面时的不愉快场面。 “王洛尧?”宋至刚瞪大眼睛,原本拿到嘴边的杯子,因为震惊而移开。“你是说,王氏财团的那个王洛尧?” “大概是……”老实说,她也不是很确定。 “你认识他吗?” “只见过一次,”看见宋至刚露出欣喜的表情,宛瑜忙又补了句:“但我们真的不熟。” “快快快,把我介绍给他!”宋至刚将杯子随手一摆,拉着宛瑜就要过去。 但,宛瑜有些迟疑,“可是……” 她没有忘记那个吻,他充满侵略性的吻直到现在她还记忆犹新,她不是故意要想起,但那个吻总让她心神不宁。 “别可是了!这可是认识他的好机会啊!拜托,就当是为了我。” 至刚都这样说了,她如何还能推辞?再者,说不定王洛尧根本就忘了那天发生过的事了! “好吧,但我得先想好引见你的时候,该说些什么。” 打从王洛尧踏进艺廊,他的目光就像雷达一样在艺廊内探索,自动搜寻他想见的身影—— 找到! 镇定目标,他加深了唇边的笑意,举步朝宛瑜走过去。 “宛瑜,他朝我们这边过来了!” 宋至刚拉了拉领结,一副已经准备好要与之攀谈的模样,而宛瑜紧张得胃几乎打结。 “邵小姐,很高兴又见面了。” “你好……”她看着地上小声回应,双手不安地扭在一起。 “我想起上次你提起摄影联展的事,所以我就过来看看。”再度见到宛瑜,王洛尧的双眸流露出一抹旁人难以察觉的悸动。 宛瑜惊讶地睁大眼睛,没想到他居然还记得! “宛瑜,没想到你和王先生是朋友啊!”温老板笑眯了眼。 一时间,宛瑜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事实上她和王洛尧只见过两次,根本称不上是朋友,可是为了避免尴尬,她也不能摇头,只能沉默地笑笑。 “没错,我们是很熟的朋友。”他在强调“很熟”的时候,带笑的眼眸还看着她的嘴唇,她当场涨红了睑。 “真的?”温老板又惊又喜,“宛瑜,你有这么有名的朋友,之前怎么都没说?” “我……” 就在此时,宋至刚暗示的碰了碰她的手时。 宛瑜意会,顺势转变话题:“王先生,让我向你介绍,这位是紫醉金迷摄影联展的三位摄影师之一,宋至刚。他的作品大胆而创新,十分受到好评,是一位非常有才华的摄影师。” “你好,王先生,我是宋至刚,很高兴你来参观我的展览。”宋至刚笑着主动朝他伸出手。 王洛尧看了一眼他的手,唇边泛起一丝淡淡的嘲弄。 “幸会。”他客套而淡漠地和宋至刚握了手。 “这次的作品都是我满意之作,我希望能有这份荣幸亲自为王先生做介绍。”宋至刚热切地说着。 宛瑜忽然觉得有些尴尬,她注意到至刚积极的想结交王洛尧这个有权有势的朋友,他表现得像是个急于向大人展示新玩具的小男孩,但是王洛尧大概是见多了这样的人,她看见他的唇角好似噙着略带嘲讽的笑。 她不忍见王洛尧拒绝至刚,于是连忙挺身道:“至……宋先生,你怎么抢着当起导览员的工作呢?那里还有几位d大摄影社的同学想请教你问题呢!” 宋至刚忽然转过来瞪宛瑜一眼,像是不敢相信她竟然毁了他和王洛尧结交的大好机会! 宛瑜的脸色一白,笑容差点挂不住。她这么做是为了让他有台阶下啊! 然而这一切全看在王洛尧的眼里,在勾心斗角的环境中长大的他,马上就意识到两件事——宛瑜知道他根本无意和宋至刚打交道,还有她在乎这个叫宋至刚的男人。 第二个结论令王洛尧眯起锐眸,并且感到不悦,但他随即扯出一抹笑容,开始陷害宛瑜。 “邵小姐,如果可以,我很希望由你来为我解说。” “我?”宛瑜讶然,连忙推拒:“不好吧,我怕自己做不来!” ““上回”你不是做得很好吗?”王洛尧一语双关,暗示着两人的交情匪浅,“莫非你不愿意?” “她当然愿意!”生怕财神爷掉头走人的温老板抢着回答,并转向宛瑜,对她使眼色,“是吧,宛瑜?” 她能说不吗?宛瑜只好无奈地点点头,“王先生,这边请。” 离开之前,她悄悄瞥了至刚一眼,至刚火冒三丈的表情令她心一沉。 原先她只想替他解围,让他免于被拒绝的尴尬,但现在的情况却变成——她为了自己的利益,不让至刚有机会和王洛尧接触。 这一切全看在王洛尧眼里,他很清楚这情形是他造成的,但他丝毫不愧疚,只是宛瑜委屈的表情令他心疼。 “你们在交往吗?”王洛尧低声开口。 “什么?”宛瑜愣了一下。 “我想你和那个摄影师正在交往。”这一次,他说的是肯定句。 宛瑜显得很惊讶,“你怎么猜到的?” 她和至刚交往的事只有少数同事和朋友知情,为什么王洛尧却可以一眼看穿? 王洛尧自嘲地抿了下唇,“我的直觉一向很准。” “我们的确是在交往,”宛瑜小心地说,“但我可以保证我不会因为个人因素而夸大至刚的摄影才华,你可以从他的作品中看出他绝对是真材实料的——” “他什么地方吸引你?”他再度出其不意的丢出问题,打断宛瑜对宋至刚的称颂,“你所做的一切是为了让他有台阶可下,但是他了解你的用意吗?” 王洛尧的问题简直是一种不友善的刺探,让她充满莫名的压迫感。 宛瑜勉强地笑笑,问:“王先生,我们是不是可以不要讨论这个话题?” “当然,”王洛尧勾起笑弧,“除了宋至刚,我们可以谈谈上回的事。” “上回的事?”他是想谈那个吻吗?宛瑜全身顿时紧绷起来。 “对,我指的是那只受伤的鸥鸟,它后来怎么样了?” 原来是问这个! 宛瑜松了一口气,展开笑颜答道:“你介绍的兽医师医术高明,它复原得很好,我想要不了多久,它就可以重回蓝天的怀抱了。” “你什么时候打算放走它?” “这个周五我会带它去做最后一次的诊疗,只要医生确定它康复了,周末我就会带它到港口去。” “放生的那一天,你介意我在场吗?” 宛瑜微微一愣,“你想去?” “鸥鸟是我们一起救的,我想我对它有责任。” 他都这样说了,她还能拒绝吗?更何况他的要求合情合理,她根本无法拒绝。 “好,等医师告诉我诊疗的结果之后,我会通知你,我想老板应该有你秘书的电话——” “不必那么麻烦,你可以直接和我联络,这是我的手机号码,你可以随时打给我。”他抽出一张名片,在名片背面写下号码后递给她。 王洛尧竟给她他的私人电话!? 宛瑜有一瞬间的迟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收下这张名片。 像王洛尧这种大老板,私人电话是极为保密的,而他竟毫不考虑就把他的手机号码给她!? 这表示什么?不,也许这根本不代表什么,只是为了方便联络而已,她不应该过度联想。 “谢谢。” 王洛尧看了看表,忽然道:“我该走了,这次没机会好好参观这些摄影作品,希望改天还有机会过来参观。” “摄影展会持续两周,非常希望你能再度光临。” 王洛尧深深地注视她一眼,慢慢扬起一抹寓意深长的笑意,“我会再过来的。” 在他的目光下,宛瑜不由红了脸。 送走王洛尧后,宋至刚马上走过来。 “跟我过来一下。”他铁青着脸将宛瑜拉到办公室,随后用力把门关上。 “至刚,怎么了?”他的表情好可怕! “我作梦也想不到你会是这种人!”宋至刚暴跳如雷,“你知不知道你毁了我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我做错什么?” 他怒不可遏的指责:“你抢着在王洛尧面前出风头!” 宛瑜惊讶的回道:“我没有!” “你还说没有!?你明知道获得企业家的支持,对我们这些艺术工作者有多重要,你却自己霸占住这个机会,也不愿让我向王洛尧介绍自己的作品!”宋至刚拳头紧握,手背上的青筋浮凸,气得口不择言,“怎么,你是见王洛尧有钱又年轻,就迫不及待倒贴上去吗?” “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宛瑜在震惊之余,也伤透了心,“难道在你眼中,我是那种趋炎附势的女人吗?” 面对宛瑜伤心的眼神,宋至刚软化了,他知道宛瑜不是那种心机深沉的女人,如果她是,他也不会和她交往了。 “抱歉,宛瑜,我……我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宋至刚烦躁的耙梳过一头有型的半长发,“我只是熬太久了,好不容易有机会认识像王洛尧这么有钱有势的大老板,整个人就昏头了,我不是有意要说那些话来伤害你的!” “至刚,”宛瑜来到他的身边,手轻轻地覆在他的手上,温言劝道:“我知道你很急,你想让全世界的人都看见你的才华并且认同你,可是这是急不来的。我必须告诉你,我和王洛尧虽然不熟,但我看得出来,他并不是易与之辈,对试图接近他的人防备心尤其重。” “是吗?”宋至刚的脸色沉了下来。 宛瑜见他沉下脸,极力想鼓舞他,“至刚,不要沮丧,你有才华啊!有一天你的作品会得到所有人的认同,你会成为知名的摄影家!” “有一天?究竟要等到哪一天?”宋至刚嗤笑了一声,“我可不像你那么乐观。” 宛瑜太天真了!这原本就不是个公平的世界,有才华、有实力的人不见得就能成功,这个道理是他花了好几年的时间才领悟出来的。 宛瑜咬咬下唇,仿彿下定决心似的说:“我会帮你的,王洛尧说他会再到艺廊来,如果他再来,我会尽量找机会让你们说话,我不保证我一定能成功,但我会尽力,好吗?” 听见宛瑜这么说,宋至刚这才露出一丝笑意。 “谢谢你,宛瑜。”他拥住她,轻叹:“原谅我的小心眼,我现在才知道你对我有多好。” 宛瑜笑了,方才的争执仿佛都烟消云散,她回拥宋至刚,品尝这温馨宁静的片刻。 而宋至刚虽拥着宛瑜,眼睛却透过窗子望向远方—— 他已经离成名这么近了,如果他能认识王洛尧,他就可以利用他的关系一举站上顶峰,届时,他就不再是个名不经传的小摄影师了! 无论在声望或实力上,他都要成为摄影界的翘楚,他发誓! 第三章 坐落在台北市黄金地段的王氏大楼,其高峻的建筑使它如孤塔般傲然耸立市区,而顶楼的总经理办公室,更可将整个城市的繁华尽收眼底。 但此时的王洛尧却无心欣赏窗外的风景,他面窗而立,正凝神思索一件复杂的投资案,心思烦乱。 忽然他桌上的内线电话响起,被打扰的王洛尧蹙起眉,走回座位接听电话。 “什么事?”他声音显露出被打扰的不悦。 “王先生,有一位邵宛瑜小姐来电,是否要回绝掉?”秘书甜美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 宛瑜?霎时,王洛尧紧锁的眉峰松开了,薄唇轻扬。 “马上接过来。”他简洁地命令。 不一会儿,宛瑜那带点紧张的轻柔嗓音便出现在话筒彼端。 “王先生吗?我是邵宛瑜。” “宛瑜,你怎么不打我的手机?” 宛瑜不安的问:“我……是不是打扰你上班了?” “没有,”他轻笑,“只是打公司电话很容易被我的秘书过滤掉,下次记得打我的手机。” 下次?还有下次吗? 宛瑜迟疑了一会,才又小心地开口:“王先生,明天上午我想带鸟儿去放生,你方便一起来吗?” “当然。我们要先约在哪里碰面?” “先”约在哪里碰面?宛瑜微微一愣,这表示他要来接她吗? “我们在之前见面的地方碰面就好了。”她小心翼翼地回答。 “之前?我记得我们碰面不只一次。”王洛尧挑了下眉,笑问:“你是指艺廊、咖啡馆,还是港口边?” 宛瑜不觉有些窘迫,“我是指港口。” “那就明天早上九点,在港口边见。放生之后,我们还可以一起用个早餐。” 说完,他挂上了电话,倚入那张舒适的大皮椅中,笑意跃上了唇角。 不过是一通电话,却让王洛尧烦躁尽消,充满冲劲地再度投入工作中—— 翌日,港口边。 天空澄澈晴朗,海面波光粼粼。 几只鸥鸟停在泊定的渔船上悠闲地晒着太阳,而更多的鸥鸟在宽阔的天空自在飞翔,偶尔缩起翅膀朝海面俯冲而去,从水花中叼起小鱼。 当宛瑜提着鸟笼从计程车上下来时,王洛尧已经等候在那里了。 “抱歉,我迟到了吗?” “是我早到了。”倚车而立的王洛尧,看见紧张地奔来的宛瑜,不由直起身,露出轻松的笑意。 他带笑的眸子淡淡扫过她今天的衣着,白衬衫、浅灰色卡其裤,秀颈上系着一条浅紫色菱格纹丝巾,长发在脑后扎成一束马尾,显得清新可人。 然后王洛尧垂下眸子,笑望向笼里的鸥鸟,它显然已经嗅到海洋的气味,在笼里猛烈振翅。 “它看起来很有精神,而且似乎胖了一圈。” 宛瑜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可能是这阵子没有充分的运动吧!” “你把它照顾得很好。”王洛尧低沉的声音让宛瑜不明所以地红了脸。 “我……我只是按照医生的指示……”天啊!她为什么会结巴?宛瑜逼自己做了一个深呼吸,定下心神,“我想我们还是赶快放它回天空吧!” 他没有异议,随即从她手上接过笼子,道:“你来把门打开吧!” 宛瑜看着这只被她照顾了近一个月的鸥鸟,心里虽有不舍,但仍是打开了那扇小门。 原本就以天空为家的鸥鸟,立刻从笼子飞出去,一开始它飞得较低,像在适应,不久后它随即展翅高飞,冲向蔚蓝的天际,回到原本就属于它的世界。 王洛尧收回视线,望向身旁的宛瑜,他从她微笑仰望天际的眼中,看见了某种比钻石更璀璨的光辉。 她是个诱人的女人,他承认,早在初次见到她时,他就对她有感觉,可惜的是,她有个交往中的男友——不过,这并不能阻止他。 上天对他从来就不宽厚,但他也从没有因此放弃过,他之所以能够拥有今天的地位,凭的不是运气,而是手段。 “它飞走了……”转过头,宛瑜发现王洛尧正一瞬也不瞬的注视着她,他的目光炽热,像黑色的烈火,好似要吞噬什么。 宛瑜心跳加速,明明人在海边,却感到胸口窒闷,好像喘不过气来。他的视线令她莫名的紧张,他的眼神使她想起看准猎物就要发动攻势的猎豹,就好像……就好像他先前突然吻她一样。 宛瑜想要后退一步拉开距离,可是她的双脚却像被魔法定住般动不了。 王洛尧看出她的畏惧,他的心微微沉了一下,却没有表现在睑上。 “饿了吧?我们去吃早餐。”他率先转过身欲往车子走去。 但,宛瑜却结巴的说:“谢谢,我……我已经吃过了,我还有工作没做完,必须回去了。” 王洛尧停步,俊颜微侧,冷唇微阳。 “是吗?真可惜,我还想向你请教购买宋至刚作品的事。” “你想买至刚的作品!?真的吗?”宛瑜喜出望外。 “真的。”王洛尧眸色一黯,心情沉到谷底,语气变得冷漠,“不过这件事不急,改天再说——” “等等!王先生——”宛瑜忙叫住他,又担心自己表现得太现实,所以叫住他以后,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 王洛尧没有说话,他就站在副驾驶座旁边,拉开车门,他的手搁在车窗上,修长的指一下一下地打着节拍,无言的等待她下决定。 他的态度表现得很明显,不和他一起用早餐,一切没得谈。 宛瑜迟疑了会儿,咬咬下唇,最后还是上了车。 王洛尧上车后,忽然冒出一句:“我不会耽误你太久的。” 宛瑜打了个哆嗦,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车里的冷气似乎太强了。 ** ** ** 王洛尧好意要请她吃早餐,她拒绝了,但当他说要请教她购买宋至刚作品的事后,她却又留了下来——这样会不会太现实了? 宛瑜不安的跟着王洛尧走进某家知名大饭店,他显然是这里的常客,因为服务生见到他,马上露出大大的笑脸,殷勤的走上前。 “王先生,老位子吗?” “嗯。” “这边请。” 服务生引领他们走进一间精致的小包厢,并奉上两份菜单。 摊开菜单,王洛尧用一副不容拒绝的口吻问她:“吃什么?” 早餐菜单有三种,欧式、日式与中式,从菜单上色彩鲜明的图片看来,每一种都很精致,当然也很贵,一份早餐含服务费居然要一千多块! 不过,当宛瑜想到王洛尧也许会给至刚的作品出一个好价钱,她把心横,决定奢侈一次。 “一份中式早餐。”宛瑜说道。 “两份。”王洛尧合上菜单,将菜单交给侍者。 开胃前菜很快就送了上来,那是三个捏制得极为精致小巧的饭团,内馅分别是爽脆的青梅肉、鲭鱼与龙虾沙拉。三个小饭团盛在一只如碗大的竹制蒸笼里,上面还洒上金箔,有如艺术品一般。 宛瑜还在赞叹饭团的精巧时,王洛尧已经举箸就食。 大老板果然和一般人不一样,对于这种精致的菜肴怕是早就吃惯了。 接下来的主餐,是以文火慢熬,佐以高汤炖煮出的鱼翅粥。经过十数个小时的熬煮,鱼翅早已化了开来,与高汤合而为一,汤头鲜美无比,而颗颗洁白如玉的米更是炖煮得滑顺如绵,入口即化。 宛瑜从未尝过这么好喝的粥,但她不敢尽情品味,因为她一直在观察王洛尧,思忖一个最适合切进公事的时机。 好不容易等王洛尧喝完鱼翅粥,宛瑜连忙放下汤匙,用餐巾抿了下唇。 “王先生,关于你提到想购买宋至刚作品的事,你心中是不是已经有中意的作品?” “是有一幅。” “哪一幅?你还记得作品名称吗?” “不记得了。”王洛尧往后靠着椅背,手肘架在椅子两旁的扶手上,十指交握抵住下巴,姿态慵懒。 相较于王洛尧的无所谓,宛瑜显得很积极,“那你还记得照片的内容吗?至刚的作品我都很熟悉,也许我可以帮你回想起来。” 王洛尧锐眸一眯,有那么一瞬间,宛瑜以为自己说错什么惹他不高兴,但他没有发脾气,只是冷冷的瞅着她,那犀利的目光使宛瑜不由打了个寒颤。 “……王先生?”宛瑜小声的低唤。 “宛瑜,我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想要的,绝不是购买宋至刚的作品那么单纯,我想要谈的是一笔对双方都有利的生意。” “生意?”宛瑜愣了一下,然后不安地动了动身子,“什么意思?” “这不是普通的生意,事实上,这笔生意能让宋至刚脱胎换骨,一举站上摄影界的顶端。”王洛尧略略向前倾身,“不过,我还在思索,究竟宋至刚值不值得我做这样的投资?” 宛瑜睁大眼睛。投资?他的意思是……他想要帮助至刚? 一股兴奋之情在心底扩散开来,但她压抑住那份喜悦,强迫自己用最专业的态度面对,她告诉自己,一定要为至刚争取到这个机会! “宋至刚绝对值得投资!在这次的联展中,他的摄影才华已经受到各方重视,并且佳评如潮。据我所知,目前也有出版社在和他积极洽谈出版摄影专辑事宜——” 王洛尧无情地打断她:“一个出色的摄影师是不该满足于这种小成就的。办展览、出版摄影专辑,这些充其量只是一个三流摄影师所能得到的待遇,我能给他更大的格局。” “你是指……” “我可以送他到纽约圣利诺摄影工作室见习一年。” 宛瑜不可置信的低呼:“圣利诺摄影工作室!?” 那是全美最著名,也是至刚最常谈起、最向往的工作室! “在圣利诺摄影工作室能磨练他的技术与美感,我承认宋至刚是有点天赋,但是这份天赋若没有适当的刺激或训练,很快就会流于商业性的哗众取宠,最后变得一丝不剩,那么他永远就只是个拍拍商业照片的三流摄影师,然后等着被新锐摄影师取代并淘汰。”王洛尧续道:“我可以透过关系使他获得实习的机会,并且支付这期间他的生活费,乃至于购买摄影设备所需要的费用,让他没有后顾之忧的专注于摄影上。” 这绝对是所有摄影师最梦寐以求的提议,没有人能拒绝这么优渥的条件! 撇开经济援助不谈,光是凭关系见到圣利诺摄影工作室的负责人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更何况是在那里见习! 宛瑜虽然单纯却不愚蠢,她明白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 “那……你需要至刚付出什么样的交换条件?这方面我恐怕没有办法代他回覆你,不过我可以帮你和至刚与他的经纪人联络,让你们双方直接面谈——” “不需要,因为我已经在和当事人谈了。” 宛瑜一愣。当事人?是指……她? “没错,宋至刚所需支付的代价——”王洛尧望住她,清楚地吐出:“就是你。” 有那么一瞬间,宛瑜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然就是王洛尧在对她开玩笑。但是她发现王洛尧表情严肃,一种荒谬的感觉逐渐变得踏实……天啊!他竟然是说真的!? 蓦地,一股寒意直往背脊窜去,她打了个寒颤。 “对不起,这件事就当作我们没有谈过。”宛瑜拿开餐巾起身,但王洛尧却握住她细瘦的手臂。 “宛瑜——” 宛瑜像是被毒针刺到般,迅速抽回自己的手。 “请不要随便碰我!”她发现自己双手冰冷,甚至微微地发抖着,但她绝不让他发现自己的害怕,“还有,请你称呼我邵小姐!” 他知道他吓到她,她强忍颤抖也要面对他的模样看起来既脆弱又无助,使得他几乎要以为自己是个专门欺负女人的大混蛋。 王洛尧绷着脸,垂眸望着眼前娇小的女子,放缓声音道:“宛瑜,坐下,让我把话说完……” “你已经把你的意思表达得很清楚了,不是吗?”宛瑜眼眶倏地红了,泪水凝在睫毛上摇摇欲坠,声音几乎哽咽,“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竟让你产生这种……这种荒谬的误解,但是我绝不会出卖自己,我相信至刚知道了,也会把你的提议视为一种羞辱!” “该死的!我没有羞辱任何人的意思,更不是要羞辱你!我只是想给自己一个机会,一个和宋至刚公平竞争的机会!”受不了自己一再被误解,王洛尧抓住她的肩膀低吼,“我想给自己一年的时间来追求你,至于我从宋至刚那里预支来的时间,我愿意用各种方式弥补他,不论是金钱或是名位,我愿意尽力满足他!” 宛瑜倒退了两步,拚命摇头,“至刚他不会接受的,我也不会!我们对艺术与摄影有共同的兴趣,是因为相知相契才在一起的,他绝不会因为你利用权势施舍给他一点小惠就动心!而且,我相信至刚的才华就算没有你的帮助,也一定可以在摄影界出人头地,我相信他做得到!” 从没有女人有挑战他的勇气,这让王洛尧心中盈满激赏,却又同时因为她对宋至刚的信任充满嫉妒。 是的,他嫉妒宋至刚!尽管他觉得宋至刚根本不配拥有宛瑜的信任。 “抱歉,我要走了。”宛瑜挣开他的钳制,像是要摆脱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快步朝门口走去。 当她的手搭上门把时,王洛尧的声音从她背后冷冷的传来: “这就是你的答覆吗,宛瑜?” “没错。” “那我直接找宋至刚谈,证明你的拒绝有多不智。” 宛瑜不可置信的回头,“他是一个有自尊的人,你找他谈这种事他会杀了你的!” “他不会,”王洛尧冷唇微扬,语气里充满嘲讽,“他巴不得能攀上我这种满身铜臭的生意人,好让他的知名度水涨船高!” 王沼尧对至刚的侮辱让宛瑜气得发抖,但她不想跟他辩论下去。 “再见了,王先生。”说完,她打开门,头也不回的离开包厢。 望着她逃离自己的身影,王洛尧被一种深深的失落感给攫住。 他慢慢地在椅子上坐下,将脸埋入摊开的双手中。 就这样?他真的甘心放手,对邵宛瑜从此死心? 不,不可能!他的字典里没有“放弃”这词汇。 王洛尧掏出手机,按了速拨键。 “喂,刘秘书,是我。设法帮我联络宋至刚或是他的经纪人……对,就是那个刚办完联展的摄影师,你对他说我有一个合作案想和他谈,请他尽快回我消息。” 挂断电话,王洛尧望着自己的手,他的手依稀还有宛瑜的温度…… 他蓦地握紧拳头,仿佛要留住一点什么,并且对自己沉声宣告—— “我绝对会得到我想要的!” 第四章 “宛瑜,我们必须谈谈!” 几天后,一个气候阴郁的暮春上午,宛瑜才刚进艺廊不久,宋至刚便气急败坏地冲进办公室,大声嚷着要找她。 “至刚?”正在与同事小安讨论书法联展事宜的宛瑜从座位上起身,讶异的看着宋至刚,“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我有事要问你,你要在这里讲还是跟我出去?” 现在是上班时间,她不该离开办公室,但至刚的表情让她直觉到事情的严重性,她只好对小安投去一个充满歉意的眼神。 “抱歉,小安,我马上就回来。” “去吧去吧!” 取得同事的谅解后,宛瑜带宋至刚到办公室旁的小会客室里,并把门顺手带上。 “听说你替我回绝去圣利诺摄影工作室见习的机会,有没有这回事?”宋至刚劈头就问。 宛瑜一愣,“你怎么知道的?” 这句话等于承认了一切,宋至刚当场勃然大怒。 “老天,你真的替我回绝了!?”宋至刚简直不敢相信,“宛瑜,你到底知不知道那是多难能可贵的机会?你怎么能问都不问我一声,就替我拒绝了?” 面对宋至刚的兴师问罪,宛瑜必须深吸一口气,才能面对他暴怒的面容。 “至刚,你是从哪听来这个消息的?” “当然是从我经纪人那边!他说王洛尧的秘书和他联络,说要提供我一个到纽约进修的机会,可是你代我拒绝了,王洛尧觉得非常可惜,希望我能再考虑一下。”宋至刚恼火地耙梳过头发,咬牙低吼:“宛瑜,我对你的擅作主张非常不高兴,我不知道你居然会这样对我!” 被宋至刚连连指责,宛瑜有种受伤的感觉。 “至刚,你在判定我的罪之前,是不是要先听听我的说法?” 宋至刚望了她好一会儿,才道:“你说!我倒要听听你有什么好理由!” 强忍着眼泪,宛瑜低问:“你说王洛尧愿意提供你到纽约进修的机会,那他有没有告诉你,你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宋至刚扯了下唇角,“他说了。” “然后呢?” “宛瑜——”宋至刚的大手轻轻地搭在她的肩上,“我了解你的感受,但是……只有短短一年而已,忍耐一下也就过了。” “你的意思是……你打算接受?”宛瑜简直无法相信自己所听见的!“至刚,你怎么能说这种话?” 天!她觉得从至刚嘴里听见这番话,比告诉她他要跟她分手还要令她心寒! “宛瑜!”宋至刚急急安抚她,“他不会对你怎么样的,他只是想偶尔和你吃个饭、见见面、说说话,你就当是为了我,敷衍他一下。” “你真的相信王洛尧要的只是这样吗?” 面对宛瑜的质问,宋至刚避开她的眼,“他是那样说的。” “所以你相信他的话?你为了自己的前途,不惜拿我当礼品送人?你好自私!”宛瑜痛斥。 “我没有要把你送给他!你是我的女朋友,谁会把自己的女友送给别的男人?”宋至刚捺住性子,努力想要说服她:“我刚刚说得很清楚了,就只是很一般的约会而已,就当……就当是认识新朋友,你不要想太多。” 宛瑜别过脸,她第一次对宋至刚浮现这么深刻的失望,她甚至不想再跟他谈下去。 “抱歉,我该回办公室了。” 宋至刚急了,他知道他若不说服宛瑜,那他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机会溜走。 “宛瑜,就当我求你好不好?为了我,为了我们的未来,你给我一年的时间,我发誓我会拿出成绩来,让台湾的摄影界刮目相看的!” 宛瑜挣开他的钳制,对他的话彻底心寒。 “就算你是我男友,你也无权要求我为你做这种牺牲!你想要成功,让所有人对你刮目相看,就算不靠王洛尧,你也可以凭自己的力量做到!”她强忍着泪,指着会客室的门,道:“请你出去,我还得回去上班。” 宋至刚还想挣扎,他急着拉住宛瑜,“宛瑜,拜托……” 宛瑜抬眼瞪视他,“如果你再说一个字,我们就马上分手!” 宋至刚从没听过宛瑜用这么严厉的口气说话,他知道他已激怒她了,最好不要在这时候往火里浇油。 宛瑜平日总是带着温婉的笑,但越是温婉的女人,生起气来就越可怕! “好好好,我走,你不要再生气了。”宋至刚原想吻一下宛瑜,但她却用带着警告的眼神望住他,让他不敢造次。 “我走了。”宋至刚悻悻地离开会客室,独留下邵宛瑜。 听见宋至刚关门离去的声音,宛瑜在沙发上坐下,将脸埋进摊开的掌中。 天啊!她真不敢相信刚刚来找她的,真的是她崇拜至极的男友,他为了自己的前途,大言不惭的要求她去“陪伴”王洛尧,这种话他怎么说得出口!? 这时,宛瑜忽然想起那天她对王洛尧说的话—— “他绝不会因为你利用权势施舍给他一点小惠就动心!” “他是一个有自尊的人,你找他谈这种事他会杀了你的!” 真是讽刺! 没想到只和至刚见过一次面的王洛尧,竟然比她更了解他! 宛瑜的唇弯起一抹嘲弄的笑弧,眼泪却不受控制地向下奔流…… ** ** ** 这个月的最后一个周五,是宛瑜的二十六岁生日。 自知惹火女友的宋至刚挖空心思,想藉着这一天好好表现,一举挽回女友的芳心。 宛瑜这回气得不轻,她足足有半个月不接他的电话,即使是到艺廊找她,她也沉着小脸,摆明不想跟他说话。 再这样下去,这段感情保不保得住都是个问题! 王洛尧一副对宛瑜势在必得的模样,他无论如何不能在这时候和宛瑜分手,否则他就再也没有筹码和王洛尧谈判了! 宋至刚特别向经营咖啡馆的朋友商借场地一晚,又邀了几位与宛瑜平素交好的同事与好友,布置了场地与鲜花,一切准备妥当后,宋至刚才发了简讯给宛瑜。 她会来的,宋至刚有十成十的把握。 尽管宛瑜从没气这么久过,但他深知宛瑜的心很软,当她知道他为了她的生日花费多少心思后,她一定会消气的。 周五的傍晚,宛瑜特意提早一小时下班回家换衣服,准备参加宋至刚特别为她办的庆生会。 一回到家,宛瑜就闻到浓浓的起士香,她不由露出一抹微笑,不用说她也知道一定是她的室友楚沅沅在大显身手。 楚沅沅在附近经营一家义大利小餐馆,焗烤餐点正是她最拿手的招牌菜。 “好香哦!沅沅,你在煮什么?”宛瑜探进厨房笑问。 “今天是你的生日呀,我在烤你最爱的海鲜千层面。”楚沅沅眨了眨眼,“如何?有没有感动到?” “沅沅,我真的很高兴……”宛瑜随即歉然的说:“但今晚我恐怕不能在家里吃晚餐了,至刚为我办了一个庆生会,还邀了几个朋友……” “耶?原来你晚上已经有约啦!”楚沅沅有些失望。 “对不起……如果你不介意,一起来参加我的庆生会好吗?” “谢啦!不过我实在不想跟宋至刚碰面。”楚沅沅扮了个鬼脸,“你也知道,我跟他一直很不对盘,加上知道他为了自己的前途,而要你去和别的男人“做朋友”后,我更是没办法给他好脸色。” 楚沅沅与宛瑜情同姊妹,所以她对宋至刚与宛瑜间的一切了若指掌。 “沅沅,我想他一定也知道自己不该说那样的话,所以才希望藉着办庆生会,让我们和好如初。” “宛瑜,别傻了,难道你还打算跟他走下去吗?” 楚沅沅脱下手上的隔热手套放在流理台上,将宛瑜拉到客厅坐下,语重心长地说:“虽然大家都说劝合不劝离,但我真的觉得宋至刚没有我想像中的正派。他会对你提出那种要求实在太过离谱,如果他对你是认真的,他应该对姓王的所提出的条件感到愤怒才对!” 宛瑜试图为宋至刚辩解:“沅沅,至刚他只是因为太渴望成功,所以才会一时被王洛尧的条件迷惑。” “就算再怎么渴望成功也不能这样不择手段啊!靠女朋友的关系成功的男人,有什么好骄傲的?” 看见宛瑜难受地低头,楚沅沅不由暗责自己把话说得太重。 “抱歉,宛瑜。” “不,别这么说,我知道你是关心我。”宛瑜摇摇头,淡淡一笑,从沙发上起身,“我也该去换件衣服,准备出门了。” “生日快乐。”楚沅沅拥了下好友,“好好玩,玩得开心点!” “嗯,我会的。” ** ** ** 参加庆生会的友人都到齐了,但是主办人宋至刚竟然迟迟不见人影。 面对负责餐点的服务生频频询问是不是可以上菜了,等不到宋至刚的宛瑜看了下手机显示的时间,最后决定先开饭。 今晚的咖啡馆已经被包下,大家围着由数张桌子拼成的长桌坐下,听着旋律轻快的bossanova,享受美味的佳肴,气氛十分轻松。 但宛瑜却一直挂心着迟到的宋至刚,担心他是不是有什么事耽搁了,或者……出了什么意外!她越想越是坐立不安。 “抱歉,我去一下洗手间。”用餐到一半,宛瑜悄悄拿了手机,向朋友们说一声后,往厕所的方向走去。 一进入女厕,宛瑜立刻把门关起,拨打宋至刚的手机号码。 “该用户目前关机中,请稍候再拨……” 关机?宛瑜一愣。至刚的电话从不关机的,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不安的感觉驱使宛瑜从手机通讯录中,找出至刚经纪人小谭的电话,随即拨打过去。 “喂?”小谭爽朗宏亮的声音从话筒彼端传过来。 “小谭,我是宛瑜。” “哦,宛瑜啊!生日快乐!”小谭一听是宛瑜,声音马上变得很兴奋,“如何?庆生会玩得开心吗?” 小谭知道今天是她的生日?大概是至刚告诉他的吧! “开心……但是,我一直找不到至刚。” “我刚接到至刚电话,他说他已经进海关了,等到纽约以后他会再打电话跟你报平安。” 宛瑜一怔,愣然反问:“什么?什么海关?什么纽约?” 小谭是在和她开玩笑吗?或者这是生日的整人游戏? “放心吧,对于这件事我是乐观其成的,所以你不用装作很讶异的样子。”小谭还是笑咪咪,“我真的要谢谢你,帮至刚争取到这么好的机会去圣利诺见习,一年后他再回来啊,肯定身价水涨船高,我这个经纪人也与有荣焉,至刚有你这么能干的女朋友真是他的福气——” 手机从宛瑜手上落下,砰的一声掉在地板上,电池和手机分了家,连荧幕都摔裂了。 恍惚中,她只捕捉到一个关键字眼——圣利诺。 至刚到纽约去了,他居然就这样走了,甚至没有知会她一声,好像她根本就不需要知道…… 明明中午她才接到宋至刚的简讯,说要给她一个永生难忘的庆生宴,为什么到了晚上却完全走样?难道这就是他所谓的“惊喜”? 宛瑜白着脸、空着手走出女厕,她的同事小安朝她奔了过来,一脸兴奋。 “宛瑜,快来!有你的礼物喔!” “礼物?”她愣愣的重复。 “对呀!至刚好贴心,还叫快递送礼物来呢!快来签收呀!” 宛瑜被小安拉到门口,从送货员手上接过一只大礼盒,木然地在收据上胡乱填上自己的名字。 “快快快!快来拆礼物!” “好好奇喔,不知道宋至刚会送宛瑜什么生日礼物?” 宛瑜被一票好友拱回桌旁,她被动地将大礼盒的缎带拆开。 揭开大礼盒,里面是一束犹带着水珠的紫色郁金香,用蕾丝与缎带装饰得唯美而梦幻。 “哗,好漂亮的花!” “好大手笔!没想到宋至刚这么浪漫!” “里面还有一个小盒子,快打开来看看!” 打开海蓝色方盒上的白色缎带,里面是一颗闪闪发亮的钻戒。 “噢,mygod!是钻戒耶!”女生们欣羡的低呼此起彼落。 “好浪漫喔!宛瑜,这该不会是求婚吧?” “快把戒指戴起来!”小安拿起戒指就往宛瑜左手的无名指套,“刚刚好!” 啪啪啪……一群女生大声地拍手叫好,真心诚意地为宛瑜感到开心,她们的眼中倒映着钻戒璀璨的光芒,却没人发现宛瑜眼中的幽暗。 “来来来,关灯,要唱生日歌喽!” 听着好友们开心地合唱着,宛瑜却泪眼模糊。 望着在蜡烛的辉映下更显晶亮灿烂的钻戒,她只想问宋至刚——他为什么要不告而别?为什么要选在她生日这一天离开她?如果他有时间打点这些礼物,用一枚戒指作为誓约,为何不亲口询问她? 当灯光再度亮起之前,不忍扫朋友兴的宛瑜悄悄拭去泪水,扬起勉强的笑意,面对这个带着缺憾的二十六岁生日。 ** ** ** 庆生会结束,已经是深夜十二点。 宛瑜婉拒了小安的便车,拎着礼物与花束独自走在冷清的街道上。 稍早之前下了一场雨,地上犹有湿意,而空气却格外爽净。尽管如此,宛瑜抬起头,仍然无法在这个城市的天空里看见星星。 当她走到巷口,一抹强光照射得她几乎睁不开眼。 宛瑜眯起眼眸,隐隐看见一个身影朝她走来,而对方背着光,使她看不清面孔。 蓦地,她心跳加速,带着一丝期盼,试探地低唤:“至刚?” “抱歉,我不是宋至刚。”那抹人影终于走到她的面前,而宛瑜也终于看见了对方的脸。 是王洛尧!宛瑜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瞠大双眸。 王洛尧扯了下唇,对她低语:“生日快乐。” 宛瑜惊讶的后退一小步。他怎么会知道? 一个模糊的意念飞快地闪过她的脑海,至刚的不告而别与无名指上的钻戒……难道这一切全是王洛尧的安排? 这个想法让宛瑜心头发凉,身子颤抖,被她抱在怀中的花束忽然跌落在湿润的马路上。 “是你。”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今晚所发生的一切,因为王洛尧的出现都有了答案。 她累积了一晚上的忧虑、无助与怒气,就在这一瞬间爆发了。 “是你安排了这个庆生会的,对不对?至刚临时出国也与你有关,是不是?” 王洛尧莫测高深地望住她半晌,然后弯下腰,将落地的花束捡起。 “对,都是我。”他沉声承认,然后将花束递还给她。 果然是他! 宛瑜气愤不已,她有生以来从没有这么生气过,她感觉自己紧握的粉拳因为愤怒而颤抖,望着眼前那束郁金香,一股怒气涌上胸口,她蓦地抄起那束花丢在他身上。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她像一只被激怒的小猫,歇斯底里地捶打他,“我都拒绝你了,为什么你还不肯放过我们?为什么?为什么……” “宛瑜……”王洛尧绷着脸,紧抓住她的双手。他不怕痛,却不忍见她伤到自己。 当他抓住她的手时,宛瑜看见无名指上闪烁的钻戒。 “还有这枚戒指……这也是你买的吧?遗你!我不要你的东西,你的任何东西我都不要!”她用力的拔下那枚与指围太过契合的钻戒,当面掷还给他。 宛瑜突来的反应使他闪避不及,钻戒突出的台座擦过王洛尧的脸颊,在他的脸上刮出一道细微伤口。些微的刺痛使王洛尧微眯了下眼,但比起脸上的伤,他更在乎宛瑜的感受。 “该死!宛瑜,我没有伤害你的意思,我只求一个机会而已,只是这样而已!” “你怎么能这么轻描淡写?你以为这么说就能为自己脱罪吗?” 王洛尧为了达到目的,不惜背着她找上至刚,至刚不知道王洛尧是个无所不用其极的人,他竟真的相信了王洛尧,当下远赴美国。 当她想起至刚居然被王洛尧开出的条件说动,眼睛便不由一阵刺痛,泪水立时滑了下来—— 她明白至刚一心想在摄影界闯出天下,可是如果不是王洛尧的利诱,至刚也不会想要走捷径,他会脚踏实地,一步一步走出自己的天地! 宛瑜含泪控诉着:“王洛尧,你想要证明自己无所不能,所以不惜利用至刚来达到你的目的吗?” 王洛尧眯起眼睛,强调:“我没有利用他!我唯一做的,就是与他的经纪人联络而已——” 宛瑜气愤地打断他:“你是不是想说这一切全是至刚自愿的,你没有逼迫他?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 王洛尧的眼眸一暗,他已厌倦一再为自己辩解,所以不再反驳。 他松开紧捉住她的手,涩然道:“随你怎么想。” 宛瑜的双手一得到自由,随即往后退开。 “我恨你!我这辈子没有恨过什么人,但我真的好恨你,我真希望我从没遇见过你,我希望我再也不要看见你!” 说完,宛瑜带着泪痕,转头快步离开。 望着宛瑜决绝的背影,夜色中,王洛尧的脸色教人看不清。 见宛瑜走远了,王洛尧的司机小张捡起地上的钻戒。 这是老板在那个叫蒂什么妮的珠宝店买的,可是很贵的东西呢!小张小心翼翼的用衣角擦了擦,送到王洛尧眼前。 “王先生,这戒指……” 王洛尧看也不看一眼,只道:“把车开回去,你可以下班了。” “呃?”小张还来不及反应,只见王洛尧已迈开步伐,循着邵宛瑜离去的方向奔去。“王先生!王先——” 虽然他吩咐自己可以先下班,可是就这样丢下老板可以吗? 如果那位小姐很会跑,至少他可以开车送少爷追到天涯海角,这样一来他就不信少爷追不到! 打定主意,小张决定熄掉车灯,开车跟过去看看情况,一有机会随时助老板一臂之力! 第五章 夜深人静,刚下过雨的街道上杳无人迹。 宛瑜知道王洛尧就在身后,因为她听见了他追上来的脚步声。 她原本以为王洛尧会跑过来拉住她向她解释,但他并没有,他只是保持着几公尺的距离走在她身后。 宛瑜不懂,她都说了恨他、不想再见到他,为什么他还不肯放弃? 红灯亮了,虽然没有马路两方都没有来车,宛瑜仍在斑马线前停下来。 王洛尧也走到斑马线前,与她各据一端,他望了她一眼,仍然没有说话。而宛瑜则是抿着唇,一迳地望向前方,存心当他不存在。 绿灯亮了,宛瑜率先迈开步伐,王洛尧则等她走到马路中央,才不疾不徐地跟上她。 就这样,两人一前一后在冷清的街道上走上一个多小时,这情景落在距离王洛尧一百公尺远的小张眼里,简直是莫名其妙。 这两个人到底在干嘛呀?他们打算走上一整晚,不交谈,也不睡觉吗? 另一头,穿着高跟鞋的宛瑜已经走到双腿酸软,但她不想回家。 每当她心里有什么烦恼,她就会走上一段长长的路,边走边想,将思绪整理清楚,等到事情想明白了,心情也平静了,她会再慢慢地走回家。 可是今晚她却怎么也无法静下心来思考,也许是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干扰了她的思绪。 宛瑜忽然停下步子,转过身,远远地瞪视着王洛尧。 “能不能不要再跟着我?” “不、行。”王洛尧慢慢的开口,“很晚了,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在路上走。” 宛瑜一怔。 原来,他跟着她不是为了想解释什么,而是觉得她一个人走夜路危险…… 宛瑜胸臆一暖,但是她马上告诉自己,绝不能因为他的一句话就改变对他的观感。 他爱跟就让他跟吧!但她不会忘记,王洛尧是个冷血的恶魔! 宛瑜再度负气地转过身去,不再和他说话,继续往前走,而王洛尧依旧默默的跟在她的身后。 又走了一小时,宛瑜的双脚已经痛到寸步难行,她甚至感觉到自己踏出去的每个步伐都在颤抖,而她的脚尖更是疼痛难当! 不知道这么晚了,路上还有没有计程车?或者她应该打电话到车行叫车…… 宛瑜打开皮包想找出手机,但她在包包里翻找了好一会儿,却始终找不到。 手机呢?她放到哪儿去了? 这时宛瑜才想起,手机在稍早之前就摔坏了,被她扔进餐厅厕所的垃圾桶里。 怎么办?她无法叫车,而此刻她的脚已经痛得几乎走不动了! 走在宛瑜身后不远的王洛尧,早就看出宛瑜越走越慢,肯定是走累了,所以见她踏出去的步伐越来越不稳,王洛尧已经来到她身后三步远的地方,当她身子一晃,他立时伸手扶住她。 “宛瑜,你还好吗?” 宛瑜缩着脚,高跟鞋磨擦着破皮处,那种痛疼得钻心,她早已说不出话来。 王洛尧往下一望,她的脚背两侧都已磨破皮,还沁出血丝来。 他打横抱起宛瑜,道:“我们先找个地方坐下,我叫车送你回家。” “我不要你帮忙……”她不想接受王洛尧的好意,更不想欠他人情! “你恨我是一回事,但现在你的脚在流血,我们先处理你的伤口,好吗?” 他凝重的神情,让宛瑜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王洛尧抱着宛瑜往马路对面的公车亭走去,他想先让宛瑜坐下,再打电话叫车。 这时,埋伏在王洛尧身后许久的小张立即开着车出现。 “王先生、宛瑜小姐,快上车!”太好了!终于让他等到帮助老板的机会了! “小张?你没回去?”王洛尧难得露出惊讶的表情。 小张笑开一口白牙,“是呀!老板没回家,我怎么敢下班?” 王洛尧笑了,“很好,这个月加你薪!” 耶!万岁!小张乐坏了,连忙拉开后座车门,帮王洛尧将宛瑜送进车里。 王洛尧上了车后,吩咐:“到xx路12号。” 当宛瑜听见王洛尧说出她家的地址时,心中一诧,但她随即想起王洛尧连她的生日都有本事查出来,知道她的住处又有什么难的? “是,老板。” “不,我……我要回敦煌艺廊。” “为什么?” 因为她不想让沅沅见到王洛尧! 沅沅知道她是为了参加至刚为她办的庆生会才出门的,倘若看到送她回家的是另一个男子,她该怎么对她解释?所以,她干脆借艺廊的休息室睡一晚,其余的明天再说。 引洛尧微蹙起眉,“有什么工作非得在深夜加班?就算再怎么要紧的工作,也得等你的伤消毒、擦药之后再说吧!” “只是一点破皮,没什么关系,我办公桌的抽屉里有ok绷,贴一块就没事了。” 她回避的神情没能逃过王洛尧锐利的眼睛,他好似看穿了什么。 半晌后,他徐声道:“如果你不方便回家,可以到我那里。” 宛瑜惊跳了下,“不!我绝不去你家!” “我不会让你回艺廊的,我家或者饭店,你自己选一个。”他语气强硬,完全没得商量。 宛瑜无法选择,只能用一双微带怒意的大眼瞪住他。 “你一向是那么霸道的吗?” “这一点,你不是已经知道了?”王洛尧面无表情地说完后,对司机道:“小张,开车吧!邵小姐今晚要在我家做客。” ** ** ** 王洛尧的住处不是有花园或喷泉的那种大别墅,也不是铺着进口大理石、有巨大水晶吊灯、家具华丽得好似从凡尔赛宫搬出来的那种巴洛克式豪宅。 王洛尧住在敦化南路一栋保全设施完善的大厦的最顶楼,他买下两户六十多坪的房子打通,找设计师照他喜欢的样子画图,重新装潢隔间。 屋子的室内装潢用米色与茶褐色调,温暖舒适,干净整齐,却不像样品屋似的没有半点人气。他不用前卫的金属家具、不用冰冷的岗岩,他的家具用的是质感最好的木料与柔软的皮革,历久弥新。 王洛尧是富有的,但他的屋子并不张扬,没有半点摆阔的奢靡或无谓的矫饰,唯一的特殊之处就是房间很多。 而且他好似常常饮咖啡,他的屋子里飘浮着一股令人愉悦的咖啡香,墙上柜子摆的既不是洋酒,也不是什么昂贵的古董艺品,而是古今中外文学书籍。 宛瑜一走进去,紧绷的情绪立刻就放松了,脱去磨脚的高跟鞋,赤足踩在木质地板的感觉竟然是这么好! 感受着原木地板的温润,宛瑜同时环视这个王洛尧的私人处所。 据说居住空间往往可以看出主人的性格,但不知道为什么,王洛尧住处给人的感觉,却不若他本人那样霸气。 “随便坐。”王洛尧在宛瑜身后进了屋子,将钥匙与磁卡随意往玄关镜台上一抛,然后穿过客厅,走入开放式的厨房。“想喝点什么?我有气泡矿泉水、红茶、咖啡,如果你需要,我还有酒。” “不用了,谢谢。”宛瑜拘谨的说。 王洛尧瞟了她一眼,随即耸了耸肩。 这是个意料中的答案,因为他早就习惯了她的拒绝。 “我现在要煮咖啡,来我家的客人都得来一杯,不喝就是不赏脸。” 宛瑜愣了一下,直到见到他的唇角泄露出一丝笑意,她才发现他是在跟她开玩笑。 原来像他这样冷酷的男人,也是会开玩笑的。 “好,请给我一杯。”这是她进门后第一次露出笑容。 “很好。”他的眼色变得温暖起来。 王洛尧煮咖啡的架式很纯熟,难以想像像他这样的大老板会亲自挽起袖子,走进厨房磨咖啡豆。 半晌,他端出两杯香味浓郁的咖啡,一杯递给宛瑜。 “要糖吗?” “好。” 王洛尧从柜子里取出糖罐给她,但他自己不加糖。 两人在客厅那张宽敞柔软的羊皮沙发上坐下,开始品尝咖啡。 宛瑜注意到他一直留意她的反应,她很慎重地啜了一口,不得不承认,王洛尧是个煮咖啡的高手。 “很好喝。” “那当然,我经常练习。” 宛瑜又笑了,品尝着王洛尧煮的咖啡,她觉得这真是很奇异的景况——她的男友因为他的关系不告而别,而她现在竟坐在始作俑者的客厅里,喝着他为她煮的咖啡!? 两人各据沙发的一方,默默的喝完咖啡,有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宛瑜觉得尴尬,只好没话找话说:“你的家人都睡了?” 王洛尧顿了一下,拿开杯子,“我没和家人同住。” 宛瑜瞠大眼睛,这表示他们现在是单独处在一个屋檐下? 王洛尧横过手来,想取走她手上的空杯子,宛瑜却下意识的往沙发内缩了下。 她的反应令他僵住,随即沉下脸。 “放心吧,我没有强迫女人的癖好。”他嘲弄的说完,把杯子放在茶几上,转身走进其中一个房间。 好不容易得来的平和气氛,就这样被她的过度反应给毁了。 宛瑜知道这样怀疑人是不好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只要和王洛尧共处一室,就令她感到很不安,她一直有种想夺门而逃的冲动。 她知道王洛尧对她有……好感,但是他表现的方式却是那么直接而霸气,好像没有任何事可以阻挠他。 如果他真的打定主意要拥有她的心,她真的有办法坚拒到底吗?她必须承认,尽管王洛尧虽然是个手段与作风都强势的人,但是他并没有因为她的戒备或是不友善,而对她失控发怒…… 等等,她在想什么? 她应该要恨他的,怎么开始注意起他的优点? 就在宛瑜自责的同时,王洛尧回来了,手上提着一个药箱。 她以为他因生气而避开,没想到他却是去取药箱,好像刚刚由她引起的不愉快根本不存在。 “你的伤口需要消毒。”他在她面前蹲下,自然的将她的莲足抬到他的膝盖上。 天!这种姿势让她好尴尬,她忙说:“我可以自己来!” 他抬眼望她,“相信我,我的动作很快,所以消毒的时候你不会痛太久。” 宛瑜看看他手上的双氧水,再看看自己磨破的伤口,决定接受王洛尧的提议。 王洛尧果然没有骗她,他下手很快,消毒、上药、贴防水透气胶带,动作流畅,一气呵成,并且把她的疼痛减到最低,好像他是训练有素的医护人员。 “你怎么能这么熟练?”宛瑜忍不住问。 正在收拾药品的王洛尧动作停了一下,才接着说:“因为我有个不愉快的童年,处理外伤对我来说是家常便饭。” 宛瑜朱唇微启,怎么也没想到,王洛尧的回答居然是这样。 “对不起。”她垂下眼眸,为无意间碰触到别人的伤痛而感到歉疚。 王洛尧无所谓地扯了下唇角,“没什么好对不起的,那对我来说不算是什么秘密。” “但是,提到不愉快的往事,总是一种伤痛。”宛瑜诚心的说。 王洛尧忽然像是被什么击中,他望住宛瑜,胸口蓦地涌进一种温柔的暖流。 直到现在他才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对她那么执着,虽然她对他一直有着恐惧,但是她是那么善良、体贴,有一副最柔软的心肠,所以才会这么吸引他。 王洛尧望住她,眼睛仿佛有一簇火光跳动,但他的注视却把宛瑜吓住了。 “王……王先生?” 他忽然握住她的手腕,将她从沙发上拉起来。“跟我来!” 宛瑜慌了,“什、什么?要上哪儿去?” 他没有回答,直接将她抱起,推开客厅的落地窗,带她来到阳台上。 由阳台望出去,是灯火灿烂的台北夜景,而101大楼矗立在夜幕的一角,有如发亮的光柱,抬首向天,错落有致的星子,有如天神无意间撒落的宝石,在黑丝绒上熠熠生辉。 “好美……”宛瑜叹息。 真是难以置信!这时的台北好宁静、好美丽。 “我一直在寻找和我共享这美景的人,”他深深凝视着宛瑜,“而那个人就是你。” 宛瑜感觉自己的心脏莫名的抽紧了,她知道她应该再一次用“宋至刚”这个名字抵挡他,可是,这一瞬,她竟说不出口。 他低下头,额头轻抵住她光洁的额,与怀中的她相视,然后他哑声低语:“我从来不相信,在我的生命中会出现什么惊喜,直到我遇见你。就算我知道你已经有了男友,我还是不能说服自己放弃.我知道我的手段不甚光明,但是我别无选择,因为如果我不这么做,我知道自己永远没有机会。” 谁能对这样的告白无动于衷呢?至少她不能。 她无助的回望他,无措地将手握在胸颈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番话。 “当我发现我的生命落入一成不变的公式时,是你让我又有了活着的感觉,你是命运之神送给我的礼物,宛瑜。”王洛尧柔声低哄:“给我们彼此一个机会,就这么一次,不要轻易的拒绝。” “但是,你知道的,我并不是……并不是一个人。”她有些碍口地说,“我有至刚。” 听见那个名字,王洛尧的目光一暗。 “他爱你吗?” “什么?” “你听见了,回答我的问题。”他一字一字的问出:“他爱你吗?” 宛瑜有种被冒犯的不悦,“你怎么能问这种问题?他当然爱我!” “如果他爱你,他又怎么会被我的条件利诱,丢下你跑到纽约去?”王洛尧毫不留情地指出她的盲点。“你知道吗?如果你是我的女朋友,不管对方开出多诱人、多优渥的条件,我也不会丢下你离开!” “我不想跟你谈这个,放我下来。”宛瑜开始推拒他,连一秒也不愿再被他抱在怀中。 王洛尧放开了她,同时语带讥诮的说:“你不愿意谈,是不是因为我说中了你的痛处?” 啪的一声,盛怒中的宛瑜给了他一耳光。 王洛尧偏过头,有一瞬间他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而后他反应了过来,满脸的不可置信,他没想到柔柔弱弱的宛瑜竟会出手打他! 天!她做了什么!? 她慌乱的看着自己的手,她从来不打人的,就连大声骂人都有困难,但她怎么也没想到,竟然只因为王洛尧出言激她,她就做出打人的野蛮事! 王洛尧慢慢地转过头,眯起眼眸看着她。 宛瑜不自觉的后退,但背后精美的石质护栏挡住了她,使她退无可退。 “我……对不起……我真的很抱歉!我不知道怎么会……啊!” 下一秒,宛瑜的双手被他用力捉住,高举过头。 她要被打了!宛瑜害怕得闭起眼,缩起肩头,浑身剧烈发抖,眼泪几乎要因为过度惊惧夺眶而出。 但是,她所预期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她感到自己的双唇一热,五洛尧重重地吻住了她! 恍惚了一秒,她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不要……”她推他、闪避他,甚至试图再一次打他,但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像是被他早一步洞察,因而一一化解。 王洛尧的吻坚定而火热,舌在她口中亲密的游移,但当他发现她并不享受这个吻时,他转而温柔的诱哄她、耐心的逗弄她。 他要得到她的反应,他一定会得到他想要的,命运从没有善待过他,他想要,就只能凭本事去争取。 而现在,他最想要的人儿就在眼前。 如果可以,他愿倾尽所有,只要在这一刻,她肯回吻他。 王洛尧的吻令宛瑜颤抖,但那却不是恐惧,而是愉悦。 他的吻像电流、像迷幻药,使她全身瘫软,意识朦胧。她几乎无法站立,王洛尧有力的臂膀箍住她的腰肢支撑着她,他的另一手托住她的后脑,使两人的唇舌密合得更加彻底。 宋至刚也吻过她几次,但却没有这样强烈的感觉,宛瑜忽然觉得好慌,她好怕这种感觉—— 为什么会这样?这根本是不应该发生的,她这么做等于背叛了至刚,要是至刚知道了会有多生气、多难过? “不要想他!”像是感应到宛瑜的想法,王洛尧忽然停下吻她的动作,贴在她唇上低语,“至少当我吻你的时候,不要想他。” “你不应该吻我。”她声音有些哽咽。 “我做不到。”他往前一步,她的背抵在石栏上,两人的身子密密相贴。 他的体魄精瘦而健美,而他的欲望昭然若揭。 他的硕健与她的娇小、他的刚强兴她的柔弱、他的黝黑与她的莹白……他与她的身子是如此强烈的对比,却又不可思议的契合。 他的热度透过两人的衣服传到她的身上,宛瑜尴尬地转开脸,感觉自己的面颊发热,秀耳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 王洛尧却不容她躲避,他转回她的脸,目光炯炯地注视她,问:“你感觉到了吗?我想要你,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就开始了,我根本不在乎宋至刚会怎么想,他只是个自私又功利的投机分子,他根本不配得到你。” 宛瑜负气道:“如果他是一个自私又功利的投机分子,那么你呢?你又是什么?” “我什么也不是,只是个渴望你的男人。” 说完,他再度吻上她——以一种带着绝望,几乎将人焚尽的狂情。 对情欲仍然青涩懵懂的宛瑜,再也抵御不住他的侵略,在王洛尧蓄意挑起的激情中迷失,她感觉自己像一艘单薄的小船,在澎湃的大浪中,无助地渐渐飘远、飘远…… 第六章 在王洛尧家中过夜的当晚,宛瑜几乎一夜无眠,直到天色蒙蒙亮,她才终于沉沉入睡。 王洛尧帮她准备的客房非常舒适,几乎比五星级饭店更好,但她睡得并不安稳,做了许多光怪陆离的梦,多到连宛瑜自己都记不清,只记得在那些梦里,王洛尧和至刚的脸一直交替出现。 唯一印象比较清晰的,是梦境中的王洛尧比现实中的他更为霸气。 在梦里,王洛尧捧住她的脸,执意要她承诺与他在一起,否则绝不放她离去;而至刚则一脸的不在乎,笑嘻嘻地对她说:“去啊!怕什么?反正不过一年而已。” 宛瑜从梦中惊醒,坐在床上,素手压住胸口急遽喘息。 “还好是梦……”她定下心来,望了眼床头小几上的钟,钟上的时针落在十和十一的中间。 “天啊!这么晚了!?” 她在别人家做客,结果居然睡得这么晚! 宛瑜连忙起身,旋进与房间相连的独立浴室梳洗。 十分钟后,她穿回昨晚的衣服,将借用的浴袍与被子叠好,这才打开房门。 没想到,她一打开门,就看见一名梳着髻的银发妇人站在门口,把她吓了一跳。 “邵小姐,早安,我是刘妈,是王先生的钟点管家。来,这是王先生准备给你替换的衣服,快试试合不合身。”说着,银发妇人笑吟吟地打开大纸盒,里面是一套干净的杏粉色春装,连吊牌都还未取下。“百货公司还没开始营业,这件洋装可是王先生动用关系,一早让人送来的呢!你穿起来一定好看极了!” 宛瑜张口结舌了半晌,一一接收完刘妈丢出来的资讯,然后才道:“不用了,我穿这样就好,谢谢。” “你不喜欢啊?唉,早知道就应该买紫色那件,偏偏他不肯听我的建议,他坚称你穿这个颜色最能衬托你白皙的皮肤。唉,这下子不知道王先生会有多失望呢!” 宛瑜脸红了红,她没想到王洛尧居然会和管家商量这种小事,而且他竟为了一件衣服,一早就打电话张罗! 他为什么要为她这样费心?不值得的。 她真的不值得他对她付出这么多,她也回报不了。 “邵小姐,”刘妈凑上前,一双眼睛充满期盼地看着她道:“王先生为了选哪一套衣服犹豫了好久,差一点就要把今早送来的所有衣服都买下,看在他的一番诚意上,你就换上这套衣服吧,好吗?” 宛瑜无法拒绝,她原本就是个容易心软的人,又怎么招架得住刘妈恳求的眼神? 宛瑜只好回房换衣服,当她取下吊牌时,那上面标示的价格使她倒抽一口气。 昨晚的庆生会、鲜花、钻戒,还有这件衣服,王洛尧在她身上花费的金钱可想而知,但是他的心意,又该用什么来衡量? 他是认真的,再认真不过。 就算知道她心里已有了别人,但他并不打算退出这场一开始就对他不利的战役。从昨天到今天,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在向她宣示他的决心。 王洛尧为她做的一切,她不是不感动,只是她还未有机会和至刚深谈,在那之前,她也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态度面对王洛尧。 换好衣服,宛瑜走出房间来到客厅,正坐在沙发上分析报表数据的王洛尧,立刻将公事摆到一边。 他微笑望着宛瑜,眼中有着赞美,“这件衣服果然很适合你。” “我……我会买下这件衣服。”她连忙声明。 笑容马上从王洛尧的唇角消失,黑眸霎时一冷。 “你还真是公私分明!”他冷嘲,“那我需不需要为昨晚吻你而付出代价?” 宛瑜难堪地低下头。 “抱歉!我太没风度。”王洛尧马上道歉,并懊恼地转过身背对她,“衣服是送给你的,我只是想你或许会需要一件替换的衣服,却没考虑过你愿不愿意接受。” 他只是好意,但他的好意却总是被当面掷回,仿彿她不屑一顾。 他的话莫名的牵动她的心某一处,微微泛起酸楚。 “其实……我很喜欢这件衣服,但是……我真的不能白白收下。”看见他背脊一僵,宛瑜忙道:“如果我说我想邀请你……来参加我们的家族聚会,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家族聚会?王洛尧蓦地车转过身子,一双黑眸似深潭般波澜不兴,只紧紧地盯住她的睑。 宛瑜读不出他眼神里的讯息,反而被他看得手足无措,不安地绞着十指。 他是不是觉得她的提议很蠢? 就在宛瑜想要收回自己的话时,王洛尧开口了。 “但是那件衣服非常昂贵,”他一字一字地道,神情一样严肃,“如果你额外请我喝杯咖啡,我就同意你的提议。” 他……同意了?宛瑜惊讶的眨着大眼,然后终于忍不住笑了。 看见宛瑜的笑,王洛尧紧绷的情绪也放松了,微微露出笑容。 终于,他们两人相处的方式转出了剑拔弩张的情况,或许这是个好的开始。 ** ** ** 王洛尧以为宛瑜所说的“家族聚会”,指的是和她的家人聚餐,没想到她却带着他来到育幼院。 他打量着那块陈旧的招牌,上头写著「圣光育幼院”,字迹几乎模糊难辨。 好似看出王洛尧的疑问,宛瑜笑道:“七岁之前我住在这儿,我是个孤儿。” “我以为你的老家在淡水。” “你知道我很多事情,除了我的生日、我现在住的地方,你连我老家在哪里都知道,你到底还知道多少?”宛瑜掩不住诧异的表情,她变得有些警觉,“你请人调查我吗?” 不!他没有调查她,事实上,这些全是他从宋至刚那里听来的。 宋至刚知道他对宛瑜有意,所以故意在他面前谈她。宋至刚是一个脑筋动得很快的人,他知道他该适时放饵,才能持续不断的保持他对宛瑜的兴趣,而这样他也才有较大的机会,替自己争取前往美国进修的机会。 但是宋至刚并不知道,其实他根本什么都不用做,王洛尧就甘愿掏出钱送他到任何一个他想去的地方。 他真的愿意成全宋至刚所有的野心,用来交换和宛瑜相处的每分每秒。但他还是保持沉默,强忍着对宋至刚的鄙夷,只因他想知道关于宛瑜的一切。 他大可以告诉宛瑜这一切全是宋至刚告诉他的,但他不屑利用这一点,只因他不要宛瑜感到伤心。 “抱歉。”王洛尧立刻选择道歉。 发现王洛尧比她所想像的更深沉,宛瑜不觉有些畏怯。 敏锐的王洛尧马上察觉到宛瑜的退缩,在她好不容易对他打开一点点心门之后,她又开始犹豫着要不要缩回去了。 “我没有请人跟踪你,如果你是担心这一点的话,我可以向你担保。”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她追问。 “是我……和宋至刚谈话时,有意打探的,”他顿了一下,又说:“但是他透露得很少,他……其实不太愿意跟我谈到你。” 宛瑜总算放下心,她垂下长长的睫毛,嗫嚅道:“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那样做。” “那么,要是我想多了解你一点的时候,我该怎么做?”他往前一步,低首看她,“如果我问你,你愿意回答吗?” 王洛尧与她站得太接近,他独特的男性气息飘进她的鼻端,使她有一瞬间几乎忘了他问什么问题,但她还是及时拉回自己的理智。 “只要……不是太私人。” 那什么叫私人?什么才是他可以问的? 王洛尧很想再追问下去,但他不愿吓走她。当她发现他在打探她的一切,没有再甩他一巴掌已经是奇迹,所以现在是急不来的。 王洛尧故意以轻松的语气问:“如果我问你是如何成为邵家的女儿,这样算不算犯规?” “不算,这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以启口的事。”宛瑜笑了,“事实上,我的故事也不太曲折。我七岁之前在这里长大,直到被现在的父母亲领养。他们无法生育,但一直想要孩子,所以就选上我,据我妈说,她一见到我就投缘,原本他们计画领养一个男孩,但是最后却选了我。” “他们对你好吗?” “非常、非常好。我常想真正的父母与孩子,也不过就是这样了吧!”宛瑜笑得很幸福,“当我上大学以后,功课压力不那么重了,我就偶尔回来育幼院帮点忙。不管怎么样,这里也曾是我的家。” 有一天你也会这样把我的家当成你自己的家吗?王洛尧很想这么问,但他还是换了个问题。 “你都帮什么样的忙?” 宛瑜的脸红了红,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说故事。” 原本王洛尧以为宛瑜说的会是灰姑娘或白雪公主之类的童话故事,没想到她说的居然是他听也没听过的。 “安娜喜欢大猩猩,”宛瑜开始讲今天的第四个故事,“她画大猩猩、读关于大猩猩的书,但是她从没有亲眼见过真正的大猩猩,所以在生日那天,安娜请爸爸带她到动物园去,可是爸爸太忙了,根本没有时间理她……” 然后宛瑜一下扮爸爸,一下扮安娜,她甚至表演出安娜和爸爸说话时,爸爸的态度有多么冷淡和不耐烦,而安娜对去动物园有多渴望。 “最后,安娜生日那一天,只能一个人在家看电视,一个人玩她的猩猩娃娃。” 所有的育幼院院童听到这里,都露出和安娜一样失望的表情。 王洛尧默不作声的笑着,心中则惊叹于宛瑜说故事的感染力。 “到了晚上,爸爸还在加班没回家,安娜孤伶伶的上了床,只有大猩猩布娃娃陪伴她。当她关上灯,忽然间,她房间的壁纸变成了丛林,安娜的大猩猩变得越来越大,把安娜的芭比娃娃吓得头发都竖起来了……” 王洛尧浓眉一蹙。壁纸如何能变成丛林?猩猩怎么会变大?芭比娃娃又怎会被吓得头发竖立?这太不合逻辑。 他瞟了一眼身旁的孩子,他们的反应却与他大不相同,不但发出一连串的咯咯轻笑,就连圆圆的眼儿都发亮了,好像十分期待接下来的故事发展。 宛瑜续道:“大猩猩带着安娜飞出去,到动物园玩,他们拿树枝做吊单杠,玩到天亮才送她回家睡觉。” 大猩猩几时会飞了?王洛尧的眉挑得更高。 宛瑜也看见王洛尧不以为然的表情,但是她没理他,继续往下说: “第二天早上,爸爸换上牛仔裤和球鞋,裤子后的口袋里还偷偷藏了根香蕉,他准备带安娜去动物园……最后,安娜一手牵着爸爸,一手牵着大猩猩布娃娃,他们三个都玩得很高兴。好了,故事说完了。” 孩子们拍手笑着,显然都很“入戏”。 王洛尧却啼笑皆非,实在不懂这个故事为什么能让小孩子听得这么高兴。 “好了,小朋友去洗手,准备吃布丁。”笑吟吟的院长也对宛瑜和王洛尧道:“宛瑜、王先生,也一起过来和我们吃点心。” 接着,王洛尧和宛瑜走在孩子们身后,他忍不住问:“你不觉得故事完全不合常理吗?” 宛瑜惊讶地望向他,“怎么说?” “像是壁纸变成丛林,又不是在演一千零一夜!猩猩玩偶变成真的还会飞,这是恐怖故事吗?还有那个见鬼的芭比娃娃……” 王洛尧还没说完,宛瑜已经笑弯了腰。 “我的问题有这么可笑吗?”王洛尧故意板起脸问。 宛瑜摇摇头,好不容易止了笑,忽然看见孩子的劳作桌上有一个空的牛奶纸盒,她随手拿起,然后对他说道: “你知道吗?我在这盒子里养了一只小羊喔!” 王洛尧瞪着那个盒子,不懂宛瑜在和他打什么哑谜,半天之后,他终于挤出一句:“羊装不进牛奶盒里。” “唉,你果然没读过圣?修伯里的小王子,难怪一点想像力也没有。”宛瑜放下盒子笑叹。 “你讲这样的故事,不怕小朋友真以为他们的布偶能在晚上变大,然后带他们四处飞行吗?”王洛尧越想越觉得不应该给小孩子错误的讯息、以免他们以后分不清作梦与现实。 宛瑜笑得更厉害了,“你果然是从事金融业的,事实讲求合理性与可行性,难怪和艺术创作的领域格格不入。艺术原本就是在现实与想像中流动,你不是喜欢读文学吗?难到你不知道文学和艺术的创作本来就与真实无关?” “我只知道你让我挫折感很重,我从来不看这类书籍的。”王洛尧闷闷地道,“是不是如果我不懂这些,就进不了你的世界?” 宛瑜一怔,她听懂了他的意思,脸蛋先是红了红,然后拍拍他的肩,顾左右而言他:“改天我送你一些绘本,试着帮你把童年找回来。” “我不要绘本,”他忽然拉住她的手,将她扯入怀里,“你可以像今天一样,用说的说给我听——给我一个人听。” 宛瑜被他抱在怀里,心跳如擂鼓。 怎么回事?她竟然对他的拥抱产生了感觉! “你从来不叫我的名字。”王洛尧忽然说,“一直以来,你用这种方式将我们隔成两个世界,只要你一直不正视我的存在,你就可以把自己藏在安全地带,假装我们之间什么也没有。” 宛瑜有种被看穿的惊慌,但她还是保持冷静,“我们确实是什么也没有。” “没有吗?”他抬起她的下颚,仔细的注视着她的眸子,不允许她再对他视而不见。“我们之间有这个,”他吻住她的唇,灵巧的舌探入她的口中,纠缠她的舌瓣,然后退出,他低语:“记得这个吗?别告诉我你已经忘记了。” “王先生……”她软弱的低叫。 “还有,”他温柔的说:“我发现你已经开始对我有感觉了,我说得有没有错,宛瑜?” 宛瑜像是被什么给刺了一下,急喊:“根本不是这样!” 王洛尧柔和而坚定的打断她:“是,就是这样!不然你怎么解释,打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开始,你就一直这么怕我、这么急着逃避我?宛瑜,你的直觉比你诚实。” 王洛尧的话仿彿是一道闪电,劈开了她一直不愿意承认的秘密。 宛瑜倏地瞠大眼睛,无措的望进他深邃的眼瞳里,一句话也无法反驳。 他没有说错,她……再也没办法将他当成一个不相千的人,就算她下意识的抗拒喊他的名字,也不能漠视他的存在。 天啊……为什么会这样?至刚离开台湾不过是一天之前的事而已,如今她竟觉得她与至刚之间的一切是那么模糊不清,而他们交往两个月来的点点滴滴,就像指间的沙一样,渐渐地流逝。 “我和至刚交往,这是无法否认的事实。”宛瑜已经无法分辨,她这样究竟是在说服王洛尧,还是在说服自己。 王洛尧握住她的肩膀,试着瓦解她的心防,“我没有要抹煞这件事,因为那没有意义。我只要你正视我们之间的感觉,不要否定它或假装它不存在。宛瑜,给彼此一个机会,你会发现你不会后悔。” “可是……” “就以一年为限,”他再度打断她,“如果一年之后,宋至刚回来了,而你还是要他,那么我会放手,没有第二句话。” 宛瑜呼吸一窒。他……可是认真的? “我是认真的,我这辈子从没有对感情这么认真过。”仿佛读出她的心般,王洛尧回应着她心里的疑惑,同时目光灼灼地盯着妯,“你怎么说,宛瑜?” 她能怎么说呢?在他不屈不挠展现他的诚意之后,她似乎已经被他说服。 她终于愿意对自己承认,在心里某个角落,她所期待的,就是这样一个坚持要敲开她心房的人。 “……好,以一年为限,我愿意和你交往。” 当宛瑜终于点头的这一瞬间,王洛尧表面依旧镇定,但他的心跳得快要发狂。 “我一直在等你这句话!”他再一次将她拉进怀里,重重地覆上她的唇,以吻封缄。 ** ** ** 离开圣光育幼院,天色已暗了,婉拒院长邀他们一同用晚饭的好意,王洛尧带宛瑜去吃晚餐。 那是一顿货真价实的“烛光晚餐”,有烛光,有美馔,更重要的是——只有他们两人,而且宛瑜也不再躲避他。 那顿饭他们吃得很慢、吃到很晚,离开餐厅时,王洛尧问:“今晚住我那?” 宛瑜红了脸摇摇头,“不行……我昨天已经住你那里了,今天一定得回去。” “如果你是担心换洗衣物的问题……” “不是那个问题,而是……我有室友,我们情如姊妹一般,周五晚上我不小心摔坏了手机,如果今天又没回去,她联络不上我一定会很担心的。” 王洛尧轻抚她柔细面颊,真不想放她走,“你可以用我的手机打给她,说你今晚不回家。” “别这样……明天是周日,我们还是能碰面的。”宛瑜有些不自在地轻道。 王洛尧叹了一口气,终于放开手,依了她。 “好吧!今天是交往的第一天,我不想给你坏印象,认为我是个暴君。” “你为什么要把自己逼得那么紧?” 王洛尧苦笑,“或许这是我打过最没有把握的一场仗吧!我只要想到……也许我就只能拥有你一年,我就打心底焦急起来,巴不得一天有四十八小时守在你身边。” 像王洛尧这样的人,也会有没自信的时候?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她。 宛瑜心中涌现一种酸甜滋味,她原想对他说些什么,但最后仍是选择沉默。 王洛尧开车送宛瑜回到她和楚沅沅的家,在楼下与她吻别。 “明早九点我来接你。” “好。” 他眷恋地摸了摸她的长发后,才开车离去。 目送王洛尧走后,宛瑜轻手轻脚地上楼,掏出钥匙正要开门,谁知门竟开了,把她吓了一跳。 “嘿,你可回来了!”楚沅沅故意揶抡她:“我记得你好像是星期五出门的,哪知一出门就像不见了一样,连通电话也没打回来,看样子宋至刚表现得诚意十足哦!” 宛瑜苦笑,“至刚没出现,他到美国去了。” “你说……他在你生日的时候出国?”楚沅沅笑颜一怔。 “嗯,他到美国,准备在那里住上一年。”宛瑜脱去鞋子,疲惫地在沙发上坐下。 沅沅一脸迷惑,“他为什么选在这时候出国?那你昨天是在哪里过夜的?我以为你和他在一起。” 宛瑜知道她瞒不过这个亲如姊妹的好友,只好将至刚对她做的事一五一十全说了。 楚沅沅则是越听眼睛瞪得越大,要不是她知道宛瑜从不乱开玩笑,她绝不会相信短短不到三十个小时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那个宋至刚太过分了,他不告而别就算了,竟然还真的和王洛尧私下达成协议,把你“让”给他一年!?他有什么权力这么做?未免太瞧不起人!我到今天才彻底把他看清,他根本是个自私自利的大混蛋!” 楚沅沅简直气坏了,先把远在纽约的宋至刚骂了一顿之后,再安慰宛瑜。 “宛瑜,你别难过,失去宋至刚根本不算什么,像你这么温暖可人的女孩子,一定马上就能交到新男友!” 闻言,宛瑜的头低到抬不起来,“你说对了,沅沅。” “嗯?” “我是交了一个。”宛瑜鼓起勇气开口:“我同意和王洛尧交往了!” 第七章 三个月后—— “尧,你不是在开玩笑吧?”乍听到这消息的德睿下巴掉了下来,怎么想也想不通,这两个人是怎么凑在一起的?“你说现在正在和你交往的人是邵宛瑜,而且还交往三个多月了?你真确定是我老婆祈又宁的学妹,邵宛瑜?” “我当然确定,因为我就是在你的结婚周年派对里认识她的。”王洛尧气定神闲地说。 “邵宛瑜?为什么我对这个名字一点印象也没有?”董世纬在脑中搜寻关于宛瑜的一切,但他忘了自己正在为对面的江震倒咖啡,冷不防咖啡溢出杯子,沿着桌沿滴下,把江震烫到跳起来。 “我的妈!董世纬,你是存心烫得我绝子绝孙不成?”江震被烫到大腿,拚命抓着裤子抖。 “抱歉,我一时失手。”董世纬抓起桌上喝到剩下一半的冰水,直接往江震大腿上泼去,等江震发现要阻止已经来不及! “shit!我的裤子全湿了!”江震气得跳脚,又是咖啡又是冰水,把他好不容易才收集来的levis古董牛仔裤糟蹋得惨不忍睹,“可恶!这件裤子有多珍贵、多难到手,你们知不知道!?” “至少你不会绝子绝孙了。”王洛尧笑着要人取来毛巾并清理桌面,从头到尾对大家的惊慌失措感到有趣。 江震恨恨的擦干裤子,一面低咒:“妈的!我怀疑你们两个串通好,存心整我!” “可见你平时做人多失败。”董世纬吐槽道。 “董、世、纬!”江震握紧拳头,几乎想一拳挥过去。 “世纬、阿震,冷静一点!”德睿忙插进两人中间,小心地把他们俩隔开,但他可不是出于好心,他只是对王洛尧的八卦比较感兴趣而已。“尧,你之前一直神神秘秘,不肯让我们知道的心上人,莫非就是邵宛瑜?” “对,就是她。”现在王洛尧已经如愿和宛瑜交往了,而且进入稳定期,所以他不介意公开给死党们知道。 “如果我没记错,我老婆还说要帮她介绍对象,但是她拒绝了。” “对,当时她才刚和那个叫宋至刚的摄影师交往不久。”王洛尧承认。 “所以那个邵小姐劈腿!?”江震大叫。 王洛尧脸色一沉,“她没有!不要那样说她。” “可是事实明明摆在眼前,她有男友,又同意和你交往,这不叫劈腿叫什么?”江震用怀疑的眼神看着王洛尧,“我说你呀,是不是哪根筋不对劲?世界上女人那么多,为什么偏偏要去喜欢一个死会的女人?你要是想交女友,我随便也可以介绍几十个supermodel级的大美女给你,包君满意!” 王洛尧冷淡地瞥了江震一眼,“谢了,名模型的女人不对我的胃口。再说,这辈子认识你已经是天大的不幸,我可不想和德睿一样,进一步跟你变成“表兄弟”。” 被点名的德睿一口咖啡喷出来,呛咳到翻,“咳、咳咳!别、别扯到我身上来!” “难道我说错了?”王洛尧挑眉。 在美国时,他们俩不小心睡过同一个女人,事后两人王不见王一个多月——因为看到对方的脸就恶心。 “尧,我拜托你,这事可别传到我老婆耳里,乱讲话是会死人的好吗?我已经金盆洗手、远离花丛,变成一个不爱野花只爱家花的好老公了!”德睿再三声明。 “我不会乱讲,但你们也不要在我面前说宛瑜的不是。” 尧是认真的!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意识到他对邵宛瑜的保护心。 “我们不是在说邵小姐的不是,只是她有男友是事实,难道你一点也不在乎?”董世纬反问。 提起宋至刚,王洛尧利眸一寒。 “宋王刚只是个自私自利的小人,根本不配拥有她!” 所有人面面相觑,直觉内情并不单纯。 “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德睿问。 王洛尧毫无隐瞒,将事情的始末全说了。 最沉不住气的江震一听完,马上跳起来发飘:“那个姓宋的真是个下三滥,丢尽男人的脸了!” “我支持你把邵宛瑜抢过来,那么好的女人是该有人好好疼惜她。”德睿也马上站到王洛尧这一边,“世纬,你觉得呢?” “我当然支持尧,只是……”董世纬顿了一下。 “只是什么?”王洛尧问。 “只是宋至刚回台湾是迟早的事,等他回来了,以正牌男友的身分要求你离开邵小姐,你会怎么做?感情不是说断就能断的,你能不能离开邵小姐是一个问题,而更棘手的是——我们不知道邵小姐究竟会选择谁。” 王洛尧眯起眼眸,“我不会离开宛瑜,宛瑜也不会离开我。” “你如果这么笃定,那当然最好。”董世纬深思后道:“由你口中听起来,邵小姐是个容易心软的人,万一她无法下定决心和宋至刚划清界线,到那时候……事情可就麻烦了。” 王洛尧这才发现,过去三个月,他将全副精神投入在与宛瑜相处的每分每秒,却忽略了这个最重要的问题。 ** ** ** 周五的晚上,只要王洛尧不用加班,宛瑜就会到他家为他做饭。虽然王洛尧舍不得她为了一顿饭辛苦忙录,但喜欢做菜的宛瑜却一点也不介意,而且她也喜欢静静地与王洛尧对坐吃饭,饭后一起喝杯咖啡的感觉。 将最俊一道夏令时蔬端上桌后,正巧电铃响了起来。 “来了。”宛瑜脱下围裙,带着笑意前去开门。到客厅时,她还看了一眼壁钟,心想王洛尧今天回来得真早。 打开门,没想到出现在门口的竟然不是王洛尧,而是一个化着浓妆,身材高挑丰满,穿着改良式旗袍的中年妇人,她以那涂着鲜红蔻丹的十指,抓着手拿包煽着风。 两人一打照面,都愣了一下。 妇人停下煽风的动作,傲慢地打量过宛瑜的全身,而后问道:“你是谁?为什么会在洛尧的家里?” 宛瑜谨慎的回答:“我是他的朋友,他还没回来,请问您是……” “我是他的母亲!”说完,她推开宛瑜,自顾自的走进屋里。 王洛尧的母亲?!宛瑜有些讶异,自从与王洛尧交往以来,她从来没听他提过他的家人,她还以为他是孤儿呢! 妇人一在沙发落坐,马上就从香奈儿手拿包中掏出香烟。 她一面抽烟,一面望着手足无措的宛瑜,问:“你是他的女朋友?” 宛瑜愣了下,点点头。 “你家是做什么的?”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问,宛瑜还是回答:“家父是一名退休的小学老师。” “什么!?”她瞪大浓艳的美眸,“你家不是从商?” “这倒稀奇。”她嗤笑一声,吐了一口烟,将烟蒂随手弹在木质地板上。“你该不会是因为他有钱才看上他的吧?” 宛瑜倒吸一口气,眼前的中年妇人对她说话的模样,好像她是个妄想飞上枝头当凤凰的下等人。 “洛尧有很多优点,他的富有是最微不足道的。”宛瑜维持着最基本的礼貌回答。 “呵,我看你挺会说话的。”美妇人以两指挟着烟,起身走到宛瑜面前,微偏着头,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王洛尧一个月付多少钱包养你?十万?十五万?像他这么有钱的男人,就算是二十万也拿得出来。” 宛瑜讶异得说不出话来,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个自称是王洛尧母亲的妇人,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怎么?你是觉得不可能,还是他给你的钱比我所以为的更少?” 震惊过后,宛瑜感到气愤,但是她迅速冷静下来。“我只是很惊讶你会这样说你儿子,好像他除了富有之外,一无是处。” “要不是他还有这点利用价值,你以为我想见那个恶魔似的儿子?”美妇人抽了一口烟,喷在宛瑜脸上,呛得宛瑜直咳嗽,“王洛尧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冷血动物!他为了钱可以毫不在乎的夺取他父亲的公司,抢走他弟弟原本该有的股份,就为了做个风光的投顾公司董事长——” “你说完了没有?”蓦地插进来的冰冷嗓音,让两个女人同时回过头。 看见王洛尧,美妇人的双眸在瞬间迸出强烈的恨意,那恨意让宛瑜不禁打了个寒颤。 太可怕了!怎么会有母亲是用那种眼神看自己的儿子? 王洛尧将公事包往沙发上一放,然后走到美妇人面前,语气阴冷地说:“你来做什么?你不是说来我这里是脏了你的脚?” “我来讨回属于你爸和你弟弟的那一份财产!把不属于你的东西吐出来!” “我的钱每一分、每一角都是我亲手赚回来的,全部都是我的,就连你脚下踩的地也是我的。”王洛尧猛地举起手,指向大门,音调没有提高,却令人不寒而栗,“滚出去!下次你或是任何一个姓王的人再闯进我家,我会直接报警处理!” 美妇人气疯了,“王洛尧,你不要太过分!” 王洛尧冷笑,“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从来没有宽恕的美德,“母亲大人”,这就是我从你那里学来的,我学得很好吧?” 美妇人失控的举起手,想要打掉王洛尧脸上的冷嘲,却被他一掌擒住。 “老天!”这情况震慑住宛瑜,她完全不知道王洛尧和家人的相处情形是这么糟! 意识到宛瑜在场,王洛尧终究松了手。 “滚!不要让我再说第二次!” 美妇人恨恨地拎起沙发上的皮包,快步离开王洛尧的住所。她关上门的那一瞬间,那可怕的眼神让宛瑜忍不住发抖。 重重的甩门声后,一切归于寂静。 王洛尧握紧拳头,用力闭了闭眼,胸膛剧烈起伏。他在压抑,除了压抑,他没办法止住这道伤口。 “……尧?”宛瑜的手法怯地触上他的手臂,却被他避开。 “抱歉,我需要独处片刻,你先吃饭吧!”说完,王洛尧直直走进书房,关上门,将自己隔绝起来。 不一会儿,她听见书房里传出乒乒乓乓重物落地的声音,他显然在砸东西出气。 宛瑜的心拧了起来,她忽然想起王洛尧曾说过他有一个不愉快的童年,所以他处理外伤驾轻就熟—— 是什么样的遭遇,让一个孩子能熟练的处理外伤?宛瑜发现自己根本不敢再想下去了。 终于,书房不再传出任何声音,宛瑜走到门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毅然地敲门,“尧,我可以进去吗?” 蓦地,书房的门被打开,王洛尧出现在门口,他的神情已恢复平和。 “我没事了,你不要进来,书房乱七八糟,我怕你会受伤。” 即使是在盛怒中,他还是那样体贴她,也不会失控的迁怒到她身上。 “但是你受伤了。”宛瑜看见他手背指节上的瘀血,她感觉心疼,“到客厅来,我帮你擦药好吗?” 他点点头,走出书房,带上门,回到客厅坐下。 宛瑜拿了药箱,在他面前蹲下,握着他的手帮他上药。宛瑜知道消毒水碰到伤口有多痛,但王洛尧却面无表情,好似那只手毫无感觉。 他的反应让她好难受,“尧,我很抱歉,如果我知道你不欢迎她,我绝不会让她进来——” 他制止她的自责,“那不是你的错。” “尧,你不痛吗?你怎么不哭呢?”宛瑜眼眶红了,成串成串的眼泪掉了下来,“你知不知道我好想哭?” “你已经哭了。”他用拇指拭去她的眼泪。 “她怎么可以对你说那种话?她怎么可以这样对你……”宛瑜哽咽得无法成言,想起方才王洛尧仿佛心死的神情,她感觉自己的心里好像有一把刀插着。 “宛瑜……”他将她从地上拉起,抱到自己的腿上,用双臂紧紧地搂住她,“不要哭,没什么好哭的。” 听见他这么说,宛瑜更是泪如雨下,她是在为他哭,为他的伤痛、为他的委曲而哭。 王洛尧想止住她的泪,却是徒劳无功,他束手无策的看着她脸上奔流的泪水,最后他只好吻她,吻她泪湿的眼、她的泪,还有她那沾上泪珠的双唇。当他吻上她的那一瞬间,宛瑜毫不迟疑地揽住他的颈项,毫无保留的回吻他。 那是个带着碱味的吻,但却是那样甜美,比起他们过往共有的任何一个吻都要甜美。 王洛尧知道,这份甜美来自于她的包容、她的温柔与她的……爱。 那一刻,原以为自己坚强无比的王洛尧,听见心墙崩毁的声音,宛瑜给他的爱一吋一吋地击倒了那阴暗的墙,然后一吋一吋的充满他的心房。 这是他此生最美好的一吻,而宛瑜是他等待了几乎一辈子的救赎。除了她,没有人能给。 爱是包容,是毫无理由的相信,是为他人痛而疼痛,为他人的快乐而快乐——但他这辈子,从不知道什么是爱,直到他认识了宛瑜。 他拥有坚定的友情,友情是支持他的一股力量,却没有人能给他这种全面性的爱,这样的爱,让他感觉自己从亘古的冬眠中活了过来——他感觉他的血液激烈的流动,重新有了热度,心脏好似开始跳动,而他受伤的手……开始感到疼痛。 “宛瑜,我爱你。”他捧住她的脸,虔诚的、发自肺腑的说出这句话,“好爱好爱你。” 宛瑜望着洛尧,她的泪已经停了,但她带泪的笑容,却是比任何时候都令他动容。 “尧,你知道吗?过去我一直以为我对至刚的感情就是爱,但是在与你在一起的这三个月,我才终于明白,爱不会停滞不前,而会随着时间增加,一天一天地累积。”她望住他,他屏息地回视她,“我爱你,尧,我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爱你。” 当她说出那三个字后,王洛尧感受到强烈的震动,那是来自心灵深处的感动。 然后,宛瑜低呼一声,因为她看见他的眼底漾满了泪。 “尧?” “不要看我!”他咬牙狼狈地别开脸,以右手覆住额头与双眼,试图掩藏自己。 “尧……”她轻柔地拉他的手,起先他挣扎了一下,接着就被她的纤纤柔荑给拉开,面对她温柔宁静的容颜。 然后,她捧住他的俊颜,吻了他的额、他的鼻,然后是他的唇。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吻他,她吻他的方式并不熟练,甚至太过羞涩,但却狠狠的挑起他的情欲。 王洛尧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低吼,然后一个翻身,将她覆在自己身下,反客为主地接续后面所有的行动。他以他的吻膜拜她,以他的唇与手代替语言倾诉他的爱意,没有一刻停止。 当他进入她,她因疼痛而瑟缩时,他们紧紧相拥,在那古老而和谐的韵律中,在彼此的怀抱与充满爱意的眼神里,进入了天堂…… 那天晚上,他们吃了一顿很晚很晚的晚饭,然后一同进浴室洗澡,最后躺上王洛尧那张加大尺码的进口大床。 薄被下,两人仍拥抱着,宛瑜的脸颊与双手都贴在洛尧的胸膛上,而他的手则环在宛瑜的腰间,宛瑜美丽的长发自然的披散在他臂弯里,像一匹发亮的黑色绢布。 有好一会儿,两人只是品尝这份相依相偎的亲密感。 “我从没跟你提过我的家人,”王洛尧忽然开口,宛瑜动了动,仰起小脸望住他,听他继续道:“我以为你不会有机会见到他们,所以我就当他们不存在。你今天见到的是我妈,但她不是我的亲生母亲,我三岁的时候,我妈就过世了,于是我爸续弦,一年后我有了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他们三人就是我所谓的……家人。” “还好她不是你的亲生母亲,”她环着他的胸膛低语,“我无法想像有哪一个母亲会这样对自己的孩子说话。” “其实我也不知道母亲应该是怎样的,你知道,三岁的孩子根本什么也不记得,我对我妈早就没有存留半点印象。对我来说,我一直当她是亲生母亲,在我十人岁之前,她对我也的确就像对自己的儿子般。十八岁那年,我爸中风,他再也不能到公司视事,所以她慌了,她急着要我爸将股票转入我弟弟的名下,或是立个遗嘱分配财产之类的,好让她的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说到这里,王洛尧冷笑了一声。 “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她嫁给我爸为的就是钱,要是我爸有个万一,她会马上带着钱与弟弟离开王家。我爸中风以后,她对我的态度丕变,好像我是她的仇敌,那一刻我才明白其实她从没当我是她的儿子,她处心积虑为自己和儿子打算,至于我和我爸的死活她根本不在乎,她的目的就只有钱!” 宛喻听了一阵难过,她更加偎紧了王洛尧。 “我爸是个自尊极强的人,即使中风了,也紧紧抓着权柄,他仍一心想当王,于是那些股东开始算计他,慢慢将他架空,同时掏空公司的资金,当我从美国完成学业回来之后,我父亲的公司几乎只剩下一个空壳。我对我爸说:“把公司交给我吧,我会把王家原有的权力要回来!”但我爸不肯,所以我只好和德睿他们合资成立一间公司,先将王氏吃下来,没想到,我爸被我的行为气到二度中风,差点送命。” 王洛尧的声音里有着嘲弄:“从那时候开始,我的家人与我彻底决裂,我成了千夫所指的对象。我把心一横,将王氏转型成投顾公司,让它完全脱离旧有的体制,与原来的王氏再无关系。最后就像你今天所听见的,现在我在他们眼中,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冷血恶魔!” “不,你不是。”宛瑜泪光闪烁,捧着他的脸低语,“你不是为了自己,你只是不想看你爸一生的心血就这样付诸东流,你更不忍心那些跟了你爸大半辈子的员工无处可去……你是一个比谁都重感情的人,为什么他们不能了解你的用心呢?” 她的了解使王洛尧胸口一暖,他搂紧了她,紧得像是要把她压进体内与他融为一体。 他埋进她的秀发中,哑声低语:“宛瑜,你知道吗?当我买下这间房子时,我隔出很多房间,我一直希望有一天,他们愿意走进这里,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但是我一直等不到那一天!后来我终于觉悟了,我根本不在乎他们怎么说我、怎么看我……我只要有你就够了。” 原来,这就是为什么这房子只有王洛尧独居,却有那么多房间的缘故。 想到这里,宛瑜更心疼了,她紧紧回拥他,将所有他哭不出的眼泪淌进他的胸怀里。 她告诉自己,从今以后,他的伤痛有她一起背负,他的眼泪由她来为他哭,她要为了他而壮大起来,她要做他最坚强的后盾,永远永远不离弃他! “尧。”宛瑜低喊。 “嗯?” “我们把今天订为相爱纪念日好吗?我们每年都来庆祝这个节日,这是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纪念日,我们不要忘了它,好吗?” 啊,他的宛瑜,他的宝贝! 爱是比血缘更紧密的牵系,即使是世上最锐利的刀刃也无法斩断。 她让他和丑恶的过去道别,并用爱为他重新树立新的里程碑。 “宛瑜,我爱你。”王洛尧动容的吻住她,那是他全部的爱恋,全心的默许。他在心里起誓,她将是他此生唯一的爱恋,无人能取代。 第八章 尽管已经过了最炎热的季节,但天气依旧燠热难当。 宛瑜一如往常投入工作中,最近敦煌艺廊要庆祝十周年生日,准备办一场大型的画展,而宛瑜是这件案子的负责人。 由于求好心切,宛瑜几乎事必躬亲,即使是摄氏三十五度的艳阳天,她也不畏秋老虎的炙人,奔走于画室与艺廊之间。 不过短短三天,宛瑜便因为中暑而在办公室晕倒了。 不想造成同事负担的宛瑜醒来后,向主管请了半天假,独自到附近诊所看医生,注射了一瓶点滴后,才搭了计程车返家休息。 开餐厅的楚沅沅此时当然不在家,宛瑜服了药,昏昏沉沉的脱了鞋,连衣服都没换就躺在床上睡着了,当她再度醒来,面前围着两张担忧的面孔。 “沅沅?尧?怎么了?你们怎么会在我房间?”宛瑜撑起身子想坐起来,却被楚沅沅制止。 “别起来,你好好躺着,我去倒杯水给你。”说着,她走出宛瑜的房间。 王洛尧坐在宛瑜的床沿,大手轻抚她发烫的脸蛋,眼眸中有着担忧、痛楚与些许愤怒。 “不舒服怎么不打电话给我?”即便是压抑再压抑,并且一再提醒自己她还在生病,但他依旧没办法克制怒意。 若不是碰巧楚沅沅为了拿东西返家,发现病得昏沉沉的宛瑜,并连忙打电话给他,他根本不知道这个小女人居然会如此逞强! 宛瑜虚弱一笑,“只是有点中暑,没什么的。你工作忙,我不想打扰你。” “去他的工作!跟你的身体比起来,工作算什么?那根本没有你万分之一重要!” “尧……”宛瑜想用微笑缓和他的怒气,但蓦地一股反胃的感觉袭来,她连忙掀被下床,直奔厕所吐。 她中午根本没吃午餐,她吐不出东西,只是干呕,然后虚脱地瘫软在地上,脸色苍白如纸. “宛瑜!”王洛尧吓得脸色苍白,连忙抢上去抱住她。他从没见过她这么脆弱的模样,好像一碰就要碎了! 刚走进来的楚沅沅也大惊失色,她看了看宛瑜苍白的脸色后,说: “这样不行,她还是很虚弱,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快点送医院!” 王洛尧闻言,立刻抱起宛瑜直奔下楼,要他的司机马上开车直奔江震的医院。 宛瑜再度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陌生的环境里,但空气中的消毒水味让她意识到这里是医院。 宛瑜转头看看窗外,大约是黎明时分吧,天色蒙蒙亮着。她想起身,但是却发现被子被压住,仔细一看,原来是洛尧,他趴在床边睡着了。 看着他沉睡的疲惫脸孔,她知道他一定为了她折腾了一晚。 宛瑜心中蓦地涌起一种接近疼痛的爱意,她几乎想不起来自己过去怎么会和宋至刚交往的,也许只是被他的才华所吸引吧!恃才傲物的宋至刚从来不迁就她,也鲜少有体贴的举止,然而洛尧给她的感受却是珍爱与怜惜。她想她这一辈子,再也不会像爱洛尧那样去爱另一个男人了。 不想吵醒他,宛瑜掀开另一边的被子,想下床为自己倒杯水,但她才动了下,高大的身影警觉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捻亮病床边的小灯。 “你还挂着点滴,想要什么我帮你拿。” 宛瑜惊讶的看着这名穿着白袍的男子,她没想到病房里居然还有别人。 这名男子面孔十分俊俏,她认识许多专画肖像的画家,她保证那些画家看到这样的一张脸,一定会喜极而泣的以为是希腊神话里的阿波罗临世。她还注意到他有一双时时带着笑意的眸子,生动而闪亮,每眨一下就是一朵桃花。这样的一张脸,实在不应该出现在医院里,而是出现在伸展台上。 宛瑜相信一定会有数不清的女人愿意为他舍生忘死,但她的心却波澜不兴——因为她有了洛尧。 “你是……医生?”宛瑜迟疑的问。 “唔,我是这里的院长。”他对她伸出大手,握起她的柔荑放到唇边轻吻了下,还故意对她眨了眨眼,登时桃花满天飞。“你好,邵小姐,我叫江震,是尧的死党。” 江震刻意对她施展魅力,他用这一招把妹向来无往不利,但是在宛瑜身上却毫无作用。 “啊,原来你就是江震!你好,叫我宛瑜就好。”洛尧的朋友里,宛瑜只见过德睿,但是对于江震与董世纬这两个名字,宛瑜都不陌生。 江震见宛瑜完全不受他的超凡魅力所诱,对他的试探也全无反应,他在心中对她的评价顿时高了许多。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说着,江震拿了耳温枪测量宛瑜的耳温……嗯,已经退烧了。 “我感觉精神好多了。” “那就好。尧带着你来时,可是紧张得半死,我从没见他这么慌乱过!他照顾了你一晚,我要与他换班,让他回家休息,但是他死也不肯,直到刚刚才趴在床边睡着。”江震深深的看着她,“认识他这么久了,我从没见他这么在乎过一个女人,你是第一个,他一定非常宝贝你。” 宛瑜微微笑了,苍白的脸色多了一抹红润。 “是的,尧对我很好。”她温柔地望着沉睡的王洛尧轻道。 “尧向来行事低调,也不喜欢谈自己的事,不过我们对于他狂恋上你这件事,可都是好奇得半死,偏偏他把你藏得紧,也不让我们见你。尧说你很单纯,不想你被我们这些人给污染,把我们说得像臭水沟一样,你说气不气人?” 江震的话惹得宛瑜轻笑出声。 “虽然是在这种场合见面,不过,我想你绝对是最适合他的人,只有你能给他幸福,把这家伙交给你,我们可以放心了。”江震看了看表,拿了床边小几上的药包,并倒了杯水给她,“喏,把药吃了,再躺一会儿吧!马上就要天亮了,等天亮以后巡房医师确定你没有大碍就可以回家去了。” “谢谢。” “那我不打扰你休息了。”说完,江震又对她眨眨眼,那是一种近似于朋友和顽童之间的暗号,而不再是蓄意释放男性魅力。 目送江震离去,宛瑜吃了药后,重新躺回床上。她看着王洛尧的睡颜,听着他规律的鼻息,即使是这样看着他,她也感觉到幸福。 他一定累坏了吧!宛瑜不由露出怜惜的笑意,伸手轻抚他的发。 没想到,她的碰触竟惊动了王洛尧。 “宛瑜?” “抱歉,我把你吵醒了。”宛瑜歉然道。 “该死,我竟然睡着了!”王洛尧捧着她的脸,细察她的气色,“你现在觉得怎么样?还头晕想吐吗?饿不饿?你一定饿坏了,我去买点东西给你吃,你想吃什么?” “尧,你先别忙。”宛瑜朝床的一侧挪了挪,空出一半的空位,“你可以上来陪我躺一会儿吗?” 王洛尧犹豫了,“我躺上去之后,床位会变得狭小,我怕你会不舒服。” 这就是尧,不管在什么情况下总是最先考虑到她。宛瑜心里满满的都是感动。 “但是……我想躺在你身边。” 王洛尧无法拒绝她,只好小心地上床,在她身边侧躺下。 宛瑜立刻在他怀中寻到最安适的位置,将脸颊贴在他宽厚的胸膛上,而后满足地叹了一口气。 “尧,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他搂了搂她,故意粗声回答:“知道就好!” 想起昨天的种种,王洛尧至今仍捏一把冷汗。她晕过去时他简直快要发狂,而等待她转醒又是另一种煎熬。 宛瑜的一切都牵动他的心,使他没办法冷静面对。 “以后再把自己搞成这样,看我饶不饶你!” 宛瑜笑了,她知道在那凶恶的口气背后,藏着多深的忧惧。 她怎么能不爱这个深爱她的男人? “尧,你知道吗?我们交往至今,已经将近九个月了。” 听见那个数字,宛瑜感觉王洛尧的身子紧绷了一下。 “我知道。”王洛尧涩然道。 “是不是再过三个月,我们就要分开了?” 王洛尧拥着她的手顿时紧了紧,眸中涌现痛苦。长久以来,他一直避谈这个问题,但理智的他也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临。 这是从天堂窃取来的时间,总会有用尽的时候,而宋至刚也一定会来向他讨回原本属于他的一切。但就算要他死,他也不想放手! “你想回他身边吗?”这是他一直想问,却始终问不出口的事情。 宛瑜从他怀中抬起头,痴痴的望着他刚毅的面容。 好半晌,宛瑜才低语:“我不知道自己该怎样离开你,尧。” 他抱紧怀中的至爱,久久说不出话来。 这句回答,使他紧绷的情绪一下子放松了,那种感觉仿彿他死了一回,而后再度重生。 “尧,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我不想离开你,所以……”她稍稍推开他,非要看着他的眼问出这个问题:“你愿不愿意娶我呢?” 那一瞬间,王洛尧的眼眸亮如火炬,而那也是宛瑜此生看过最璀璨的眼神。 他哑声回答:“这是我这辈子听过,最好的提议。” 宛瑜发出一声喜悦的低呼,投入他的怀里,王洛尧捧起宛瑜的脸,深深的吻住了她。 ** ** ** 股市大亨王洛尧结婚了! 消息一经媒体披露,马上成为全台湾最津津乐道的事。 这个世界已经太久没有童话,等待白马王子的女性差不多要被现实给打败,却因为王洛尧与邵宛瑜的婚事,深埋已久的浪漫幻想又被重新引燃了。 从十六岁到六十岁的女人都用羡慕的口气谈论邵宛瑜的婚戒、婚纱与盛大的婚礼排场,金融巨擘迎娶艺廊女职员的故事,不管发生在什么年代,都是谈也谈不腻的浪漫传奇。 这则消息透过报纸、网路、电视,传送到世界各个不同的角落去,也传到美国东岸的纽约。 宋至刚在网路上看到这则消息的时候,愤怒的感觉冲上脑门—— 真是想不到,宛瑜居然背叛他!? “可恶!”宋至刚将喝到一半的啤酒罐捏扁,里面的冰啤酒溢出来泼湿了他的衣服,那冰凉的感觉就像此刻他的心情一样冷。 他不过离开十一个月,连一年都还不到呢!宛瑜竟然就转而投向王洛尧的怀抱!? 女人全都一样,只要另一个男人的荷包更满,她们就会马上琵琶别抱,什么山盟海誓都是狗屁!亏她一开始还抗拒得跟什么一样,结果呢?说不定他前脚一离开台湾,她就马上庆贺自己终于甩掉一个不够有钱的男朋友! “真他妈的!”愤怒的情绪烧得宋至刚双目通红,他将捏扁的铝罐用力砸上电脑萤幕,薄薄的液晶萤幕被这巨大的冲击撞得应声而倒,但他已经不在乎了! 他要回台湾,他要马上回台湾!他要亲自问问邵宛瑜,甩掉为了前程奋斗的男友,闪电嫁入豪门的她究竟有没有良心!? ** ** ** 洛尧与宛瑜的婚礼一结束后,马上就搭机前往欧洲度蜜月,而这份大礼是出自慷慨的德宁集团总裁,德睿.莫林之手。 “我是个非常公平的人,以后你们的结婚贺礼完全比照尧来办理,除了大红包以外,还会附上两张头等舱机票,全世界五大洲、七大洋,想去哪里地点任你们选!”为了鼓励其他两个死党结婚,德睿不惜大放送。 “德睿,你这份心意我心领就好!”江震没站相地搭着德睿的肩道,“我可不会为了区区两张机票,就把自己送进婚姻的坟墓里!” 他目前悠游于胭脂花粉堆里,无往不利,对于和一个女人定下来这种事,他可是连想都没想过。 “世纬,你呢?”德睿问. 董世纬耸耸肩,很聪明的置身事外,他深深明白“做人不能太铁齿”的道理,像江震把话说得那么绝,迟早有一天会被命运之神狠狠捉弄,到时候要逃也来不及。 大方的德睿送给洛尧与宛瑜的贺礼,是为期三十天的套装行程,原本他们应该在浪漫的欧洲享受一个月的蜜月假期、没想到才到了第一站法国,就匆匆搭机返回台湾,因为—— 宛瑜害喜了。 ** ** ** 到江氏医院确认了宛瑜怀有一个月身孕之后,在返家的路上,宛瑜忍不住对王洛尧说:“尧,其实我们不用赶回台湾的,你好不容易才挪出假期,就这样泡汤了多可惜。” “没关系,蜜月可以补度,现在最要紧的是你的身体。你现在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有特别想吃什么东西吗?” 宛瑜皱皱鼻子,“我不过才怀孕一个月而已,你现在已经得了准爸爸症候群了吗?” 王洛尧蹙起眉想了想后,道:“我想未来八个月我都会这么神经兮兮的。” “天啊!”宛瑜不由笑了出来。 王洛尧也笑了,他吻了吻她的颊,然后搂住她低语:“谢谢你,你不知道这个宝宝对我而言有多大的意义!他不仅是我们爱情的见证与血脉的延续,更意味着我即将多了一个家人!” 听了他的话,宛瑜好心疼。她知道被摒弃在家族之外,一向是他心中最深刻的遗憾,但是从今以后不会了!他会有爱他的妻子与活蹦乱跳的孩子,以及一个最温馨美好的家园! 甩开心中的怜惜,宛瑜拉住王洛尧的大手,一起覆在她仍旧平坦的小腹上,笑望着他问:“尧,你希望宝宝是男的还是女的?” “嗯……其实男孩女孩一样好,但我比较喜欢女儿,不过我希望我们先生个壮丁,以后就可以保护妹妹。”王洛尧很认真的说道,“我希望我们生两男两女,不然一男三女也可以,这样刚好可以填满四间空房,多出来的两间还可以做孩子的书房和游戏间。” 宛瑜吃惊的倒抽一口气,张大水眸,“四个!?太多了!我不知道你居然想要这么多孩子,我认为两个就够了。” “两个?太少了!他们吵架的时候怎么办?这样会很寂寞的。我倒觉得四个恰恰好,刚好凑两双!况且孩子这么可爱,当然是多多益善……”说着,他抬起她的下巴,带笑地吻住了她。 原本又好气又好笑的宛瑜想要反驳,但在这一吻之下,欲辩已忘言。 ** ** ** 虽然大家认为嫁入豪门的宛瑜根本不需要工作,尤其她现在又怀了身孕,但她不愿带给同事麻烦,坚持要到七个月以后再请假。 “你一定要去上班吗?不去不行吗?”自从王洛尧知道宛瑜没打算辞职或请假,他的“准爸爸症候群”就开始发作了。 “尧,我闷在家里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反正宝宝很健康,医生也很鼓励我多活动,既然这样,我何不继续工作?”宛瑜安抚他。 “别忘了,上回你还因为太过疲劳而晕倒!”王洛尧压抑的低吼。 “当时是因为天气太热了,但现在都快入冬了……” 王洛尧阴着脸打断她:“要是你感冒了怎么办?” 宛瑜一阵好笑,同时也再一次体认到王洛尧有多在乎她。 “我会注意保暖的,我保证。” 就这样,宛瑜终于让不情愿的王洛尧同意了她的决定,不过她必须接受两项附带条件——一是必须由他送她上下班,二是不准加班。 关于这两项甜蜜的条件,宛瑜自然欣然同意。 日子很平顺的过去,转眼间,已是一年的尽头。 虽然气温很低,但街道上满是耶诞节前夕的热闹气氛。 这天,王洛尧为了与他的决策小组讨论公司明年开春的投资计画,不得不打电话给宛瑜,说他无法去接她下班。 “宛瑜,抱歉,我今天得加班,而且可能会在公司待到很晚,我让小张去接你回家好吗?” “不用了,我正好想去百货公司买些小宝宝的衣服,还想买些应景的东西装饰我们家的圣诞树。” 听见宛瑜要去逛童装部,而他竟然得加班,不由发出一声懊恼的低叹。 “老天!我真想跟你去!”王洛尧那口吻好像是一个被明令禁止去游乐园的小男孩似的。 宛瑜忍笑道:“我知道。不过你遗是乖乖加班吧!” “没良心的女人!”王洛尧咕哝一句后,又道:“要是买得太多,叫百货公司的人送到家里来,别像上回一样自己提回来,把我吓出一身冷汗。” “遵命,王老板!” 收了线,宛瑜带着笑意,准备步行到距离艺廊最近的百货公司。 没想到,当她在红砖道上等红绿灯时,忽然望见对街一抹眼熟的身影。 那是宋至刚! 宋至刚显然也看见她了,当他俩四目相对,宛瑜的心竟平静得超乎预期。 明明曾是她最熟悉的人,如今他再出现在她面前,那感觉竟比陌生人更陌生。 绿灯亮了,宋至刚迈步朝她走来。两人距离越近,宛瑜越可以清楚地看见他脸上的冰冷与嘲讽,她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 他不是已经完成他的梦想了吗?为什么他的脸上会有种近似愤恨的表情? 宋至刚来到她的面前,居高临下的垂眸俯视她,那眼神既睥睨又不屑。 “嗨,宛瑜……不,我应该称呼你为“王夫人”才对。” “你知道我结婚了?” “我知道,而且我想我知道得太晚了!”宋至刚逼视她,阴郁的眸中跳动着愤怒的火焰,“怎么样?成为王洛尧的妻子滋味很不错吧!你能嫁给那种身价非凡的男人,说到底还是我促成的,你难道不该包个大大的媒人礼给我吗?” 宛瑜既困惑又不解,“什么?什么媒人礼?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把我利用完就丢,你难道不该给我一点补偿吗?如果不是我识相的到美国去,你怎么能如愿当上王夫人?” 宛瑜先是错愕,接着被一阵愤怒淹没。 “没想到你是这种人,我真是看错你了!”宛瑜生气的说完,转身就走。 宋至刚一掌按在她的肩上,压低声音警告:“在你把话说清楚之前不准走!” “我和你之间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站住!”宋至刚眯细了眼睛,冷声道:“我不是为了听你讲这句话才回台湾的!宛瑜,你知道我不是个有耐性的人,如果你把我惹毛,我就去找记者,把事情闹大,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嫌贫爱富,王洛尧横刀夺爱!看看是谁比较狠!” 宛瑜倒抽一口气。她没想到宋至刚竟不择手段到这种地步! “你到底想怎么样?” “前面有个小教堂,我们到那里把话说清楚!” 宛瑜下定决心后,道:“好,让我们把话说清楚。” 不久,两人来到安静的小教堂,教堂已经布置起圣诞树与小马厩、马槽,充满耶诞节的宁馨氛围。 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仍然背负着人类的罪,干百年来以悲悯的表情注视着它的子民,不曾怨悔。 夕阳的余晖透过彩色镶嵌玻璃,暖暖地映照在教堂里,但这份暖意却融化不了两人的心结。 “宛瑜,”宋至刚的声音在教堂内清晰的回荡,“你诚实的告诉我,你打一开始就想把我甩掉,和那个姓王的在一起对不对?” “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宛瑜的眼眶马上就红了,“需要我提醒你吗?当初是你不声不响的丢下我到美国去,难道我说错了?” 宋至刚气得暴跳,“不告而别是我的错,但那不代表我就要和你分手!我只是要你去敷衍王洛尧……” “你究竟当我是什么?你的棋子还是你的女奴?你要我去服侍谁就服侍谁?我是人又不是你的工具,我不懂要怎么虚应他的真心!他用他整颗心来爱我,我如何能不被感动?我不过是个平凡的女人,我也有血、有泪、有温度、有感情啊!”宛瑜竭力忍住眼泪,拚命告诉自己绝不要在宋至刚面前落泪,他不值得!“早在你弃我而去的那一天,我就对你死心了,难道你还期望一年后你回台湾,我还带着笑脸去迎接你吗?” “我这么做,还不都是为了你!”宋至刚咆哮,“如果不是为了让你过好日子,我又何必对王洛尧卑躬屈膝!?” “不要拿我做借口!你从来不是为了我,你一直是为了自己!一开始王洛尧提出交换条件时,我立刻就回绝了,事后你还跑来责怪我,我们冷战了好一阵子,这些你难道都忘记了?” 盛怒中的宋至刚口不择言的说:“我怎么知道这是不是你以退为进的手段?” 震惊、绝望、心寒的感觉同时袭向宛瑜,使她几乎要站不住,一剑穿心的感觉也不过如此,两行清泪终于不受控制的落下。 “宋至刚,我到今天才认清你是怎样的人!我真傻,居然曾经喜欢过你!我当初怎么会那么盲目呢?”宛瑜哽咽道。 “你喜欢我?你真的喜欢过我吗?”宋至刚无视她的眼泪,嘲弄地大笑,“如果你真的喜欢我,为什么在认识王洛尧之后马上就投入他的怀中?如果这就是你所谓的“喜欢”,那么你的感情也未免太禁不起考验了吧!” 自己的感情被他拿来做攻击自己的武器,未了还被他丢到地上踩,此时宛瑜的心只剩凄凉。 “至刚,其实早在和你交往以前,我就认识王洛尧了,如果当初我不是喜欢你,我又何须拒绝他的追求,选择与你交往?”宛瑜凄然一笑,“不过,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我已经是王洛尧的妻子,而且他比你更懂得珍惜我,他让我体会到一个男人的爱可以深刻到什么程度,而这是你永远也做不到的。你只会要我配合你,以你的意见为中心,从来不考虑我的感受,也不在乎我究竟需要什么。” 宋至刚嗤笑,“一个男人只要有钱,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你错了,富有是他最微不足道的优点,他的付出与用心,才是他最可贵的地方。他的好,你是不会了解的,因为你的眼睛已经被他的名气与财富给蒙蔽住了!”宛瑜摇摇头,怜悯地看着宋至刚好一会儿后,别开脸说:“再见了,至刚,我想我们没有必要再谈下去了。” 宋至刚看着宛瑜转身走出教堂,一步一步的走出他的生命,一种全然的冷冽与恐惧席卷了他。 “宛瑜,不要走!”宋至刚飞奔过去,用力扯住宛瑜的手,“你回来,回到我身边,我发誓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对你,让我们重新开始,我会好好对你的!好不好?好不好?” 她用力抽回自己的手,哽咽道:“至刚,我已经是王洛尧的妻子,我们的缘分已经尽了。” “你可以去和他谈离婚!”看见宛瑜惊异的神情,他慢慢地矮下身子,跪在她身边,抱住她的腰,“我是爱你的,除了你我一无所有啊!你不能离开我,让我们重头来过好不好?” 为什么人总是要到来不及的时候,才要懊悔过去虚掷的光阴呢? “至刚,我不能这么做,”宛瑜泪如泉涌,“因为我爱洛尧,我只想和他在一起,创造一个温暖的家,看着孩子慢慢长大,今生今世我只有这个愿望。” “孩子?”宋至刚怔然拾首。 “我已经有了他的孩子,这是我们爱情的结晶。”宛瑜含泪而笑,抚着小腹,笑得十分幸福。 宋至刚猛地退开,瞪着她依旧平坦的小腹,无法想像她竟然已经怀了王洛尧的孩子。 “至刚,有一天你一定会遇到一个值得你全心付出的女子,只是那个人不是我。祝福你,再见!”与宋至刚道别后,宛瑜不再回首,她小心地扶着石栏,一步步地走下教堂前的阶梯,她要回到心爱丈夫的身边。 宋至刚摒住呼吸,看着弃他而去的宛瑜的背影,胸口疼痛得有如快要爆炸。 她怎么可以这样对他!? 她怎么可以那么轻易的舍弃过去的一切,投进王洛尧的怀里!? 她是他的!谁也不许把她从他身边抢走!谁也不许! 宋至刚脑中一片昏乱,他好像一个快要溺死的人,抓不到一丝生机。 拜托!救救他!留下来,不要弃他而去! “宛瑜!”他盲目地朝她伸手,狂乱中,他好像推倒了什么,好像听见了远方的尖叫,但是他什么也看不见,他的眼前一片昏黑—— 好半晌,当宋至刚感觉自己又能看见东西时,他看见宛瑜倒在阶梯下,痛苦地抱住肚子,最后不再挣扎—— 第九章 王洛尧这辈子从来不曾感到这么绝望过。 与宛瑜相识,进而相恋以后,他以为他已经得到全世界的幸福,却没想到命运再一次的捉弄他—— 宛瑜失忆了! 她识得她的同事,识得她的朋友楚沅沅,甚至记得从小到大的种种,唯独忘记了他! 有关于“王洛尧”的一切就像离奇失踪的档案,在她的记忆中呈现一片空白……不,并不全然是空白,她的记忆遗忘了他,但是她的身体没有!当他靠近她的时候,她会莫名的紧绷起来,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一般畏惧、戒备地看着他。 “为什么?为什么?老天!为什么……”王洛尧将额头抵在病房外的墙上,痛苦而不甘地握拳槌击,直到把自己的指节捶出血丝。 “尧!”江震强硬地拉住他,制止他这种近乎自残的举动。“冷静一点!” 他和王洛尧认识这么多年,从没见过他这样情绪崩溃,他一向是冷静自持的! “我不要冷静!你要我怎么冷静!?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为什么又怕我了?我不要她怕我!该死,我不要她像以前一样畏惧我啊!”王洛尧绝望地嘶吼。 “尧,这只是暂时的,她脑中因撞击而产生血块,血块正好位在大脑海马回的部分,使她的大脑记忆区——”江震忽然住了口,因为他发现不管他怎么解释,王洛尧根本就听不进去,他现在正沉浸在绝望的深渊里自暴自弃,于是他决定改变作法。 “尧,我们安排宛瑜住院观察三天,三天后她若不愿跟你回去,我可以安排她住进特等病房,让她在我的医院里安心的休养。” 王洛尧蓦地转过身,双目喷火地怒瞪着江震,像是不敢相信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必须跟我回去!她是我的妻子,我绝不会把她一个人留在医院里,我会带她回家,亲自照顾她!” “这我当然知道,问题是她自己没有身为王太太的自觉啊!”江震残酷的提醒他,“你也看到她今天对你产生的反应了,要是她跟你回家,天知道她会发生什么事?她现在最好避免无谓的刺激,以免病情适得其反!” “你认为我会刺激她?” “坦白说……对,我是这样想的,放你和她在一起,对她没有好处。” 王洛尧一把揪起江震的衣襟,“把这句话给我吞回去!” “为什么?我是实话实说。” 说完这句话,江震有被揍的觉悟。 而王洛尧果然没让他失望,狠狠朝他的下巴一拳挥过去。 江震闷哼一声,踉跄后退两步,背脊撞上白墙。 靠,好痛!他出手真狠! 江震站稳脚步,用手背抹去嘴角的血丝,硬着头皮故意激他:“你对我发脾气有什么用?她怕你,这是铁铮铮的事实!” “我会让她想起一切,我会让她不再惧怕我!”说完这一句,王洛尧怒极地扬长而去。 呼,成功了!江震不由露出微笑。 与其放他自怜自艾,不如激怒他,让他从绝望中走出来,瞧,成效很好不是吗? 想到这,江震不由加深了笑容,不意却扯动了口腔的伤处,痛得他倒吸一口气。 “嘶……要命!可恶的王洛尧,要扁人也不挑一下地方,居然打我的脸,这下有三天不能去把妹了!” ** ** ** “宛瑜。” 听见王洛尧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距离之近,使她不由惊跳一下。 “什么事?”她怯怯地问。 从医院回到“家”后,就只剩下她与王洛尧单独相处,这让她紧张莫名。 看着她有如惊弓之鸟,王洛尧的目光黯了。 他知道她只是暂时的失忆,可是她的反应仍是将他刺伤了,但他又能怎样?她已忘了他,现在他只能忍受最深爱的妻子,用陌生而畏怯的眼光回视他。 “喝杯牛奶,你和宝宝都需要补充钙质。”他将杯子递过去。 “……好。” 宛瑜接过杯子,当他的手无意间抚过她的指,她仿彿被刺到般,猛然缩回手,整杯牛奶就这样打翻在地板上,杯子破了,玻璃碎片四溅。 “对不起,我很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宛瑜低呼一声,就要伸手去捡拾地上的碎片。 “别动,不要捡!”王洛尧大声喝止她,“坐回沙发,离那些碎片远一点!” 宛瑜被他吼得面无人色,只能乖乖地缩回沙发,看着他带着压抑而愤怒的神情,处理地板上的狼籍。 宛瑜既自责又沮丧,打从今天自医院返家,他们两人的相处模式就处在极度紧绷的状态。 所有人甚至是正式文件,都证明了她是王洛尧的妻子,王洛尧的每个朋友都信誓旦旦地说他们俩有多么相爱,甚至已经有了爱的结晶,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想不起来,她唯一记得的,就是当王洛尧接近她时,下意识反应出来的压迫感。 她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楼梯上摔下来的了,她只记得自己仿彿作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有个巨大的黑影在追逐着她,她像是被选上的猎物,不管她跑得多快,总是甩脱不了。 她看不见那个黑影确实的样貌,但是她认为那就是王洛尧。他有一双锐利、不知放弃为何物的坚毅双眸,就和梦里的黑影一模一样。 如果王洛尧真是她的丈夫,并且如别人说的他们那样相爱,为什么她不但记不起来,还对他怀抱一种恐惧? 宛瑜怎么也想像不出自己与王洛尧的婚礼,更想像不出他们两人竟共同拥有一个小生命! 清理完地板,王洛尧阴郁地望着蜷缩在沙发上的宛瑜。 他知道他不能对她发脾气,但是他真的有种冲动想捉住她、摇醒她,问她他究竟做错了什么,要这么惧怕他? 破王洛尧这样盯着看,宛瑜感觉自己仿彿成了美洲豹的猎物。 怎么办?她真的没办法承受王洛尧给她的压力,在医院时她应该更坚定的拒绝他才对,否则像现在这样,该怎么相处下去? “宛瑜。”他再一次叫她。 宛瑜抬起苍白的小脸,眼睛望向他之后又急急逃开,“我很抱歉……” “不要说抱歉,我只要你告诉我,你究竟在怕什么?”王洛尧在她面前蹲下,强制将她转向别处的脸转向自己,“看着我,告诉我,我让你觉得可怕吗?你在害怕我会伤害你吗?” “伤害”两字再度使她想起那个梦境,而王洛尧身上有一种迫人的猎人气质,也许这就是她对他感到害怕的原因。 她垂下眸子,嗫嚅着:“我不知道……” 可惜这不是王洛尧能接受的答案,他有些动怒了,“什么叫做不知道!?你难道连对自己的感觉都不明白吗?” 她又摇了摇头,这次连话都不说了。 王洛尧蓦地放开她,挫败而躁怒地在她面前踱步。 老天!他究竟要怎么做?他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唤回过去的宛瑜? 王洛尧冒火的神情让宛瑜几乎想逃走,但她的足尖才堪堪点地,王洛尧马上就发现了,在她来不及跑开之前便一把捉住她。 恐惧在她体内炸开,宛瑜终于受不了的放声尖叫,拚命挣扎。 “放开我!放开我!” 王洛尧痛苦地将挣扎不休的她压进怀里,宁可承受她的拳打脚踢也不放手。 “宛瑜!你究竟怎么了?你为什么这么怕我?你要我怎么做才不再怕我?告诉我,我该拿你怎么办?我该拿你怎么办?” 宛瑜无法回答,因为下一秒,她因为太过激动,在王洛尧的臂弯里晕了过去。 ** ** ** 宛瑜在深夜时分醒来,陌生的环境使她有一瞬间的紧绷,但是当她发现房中只有她一个人时,那紧绷的心情马上就放松下来。 还好,王洛尧不在这儿。 宛瑜知道她不应该有这样的想法,毕竟他没有真正的伤害过她,但她就是莫名的怕他。 王洛尧长得并不可怕,事实上,他长得非常好看——瘦长的脸型,方正的下巴,一双左右飞扬的剑眉,鼻梁挺直,嘴唇宽而薄……他有一张充满贵族气息的脸庞,但他的双眼却不是温和无害的,那是一对猎人似的眼睛,锐利、严峻、危险并具有威胁性,似冰封的深潭,望不见底,让人无端产生一种敬畏感。 每当他用这样的一对眼睛望着她时,她就下意识的想要逃开。 所有人包括沅沅与那个江氏医院的年轻院长,都说她和王洛尧“恩爱甚笃”,如果他们真的这么相爱,她怎么可能会遗忘他?自己究竟是怎样与他相恋、结婚,甚至怀有两人共同孕育的宝宝……这些重要的事,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忽然,她听见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宛瑜连忙闭上眼睛装睡,因为她知道,进来的人除了王洛尧,不会再有别人了,而她还没准备好面对他。 他来到床边,宛瑜感觉床沿微微地下陷,并且嗅到他身上有着沐浴过后的清爽气息,她也感觉他正就着柔和的床边小灯注视着她,那亘古长久的凝视,使她的心跳不自觉的加快。 然后,她感觉自己唇上一热——他吻了她! 宛瑜惊跳而起,根本忘记自己在装睡。 “醒了?”王洛尧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嘲弄。 其实他早就知道宛瑜已经醒了,相处了一年,他们曾是最亲密的人,他熟悉她的所有表情与反应。 她不愿意张开眼睛,表示她不想面对他,也不想被打扰——这想法令他无法忍受。 宛瑜红着小脸看着他,这才发现王洛尧头发微湿,穿着深蓝色的浴袍,从微敞的衣襟交叠处,还可以看见他结实诱人的胸膛。 她连忙别开视线,感觉自己连耳朵都发热了。 “这么晚了,你……不去睡觉吗?”她不自觉的绞弄被子。 “我的床在这里。” 宛瑜瞠大双眸,他的意思该不会是…… “你要在这里睡?”她失声道。 “我说了,我的床在这里。”他站起来,当着她的面脱去浴袍。 虽然他穿了棉质长裤,但那健美的体魄还是让宛瑜“刺激”得差点说不出话来。 “可、可是……我以为你会到别间……” “这是我的床,你是我的妻子,我当然要睡这里。”说着,他铁青着脸掀被上床,关掉床头灯然后背对她。“睡觉!” 宛瑜被他的怒气吓住,但更让她不安的是他就躺在她身边,就算他是背对自己,她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还是可以感应到他的存在。 宛瑜战战兢兢地在他身边躺下,然后小心翼翼的挪动身体到离他最远的床边。 王洛尧不是死人;就算是背对她,他还是知道宛瑜在做什么——她正尽最大的努力离他远远的。 王洛尧强忍住即将冲口而出的脏话,他告诉自己她现在情况特殊,要有耐性!可是当他发现她偷偷摸摸的想要下床时,王洛尧再也没办法装聋作哑。 就在宛瑜脚尖碰到地板的瞬间,蓦地一只有力的大手将她扯了回去。 “啊!”她低呼。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她发现自己被王洛尧压在身下。 “你想去哪里?”他的声音在黑暗中听起来更具危险性。 “我……”宛瑜紧张地舔舔唇瓣,慌乱地寻找借口:“我睡不着,我怕我翻来覆去会妨碍你睡觉。” “如果你睡不着,我们可以做点别的。” 说完,他的唇随即堵上她的。 宛瑜吓坏了!他的吻和刚刚不同,既不温柔也不仅止于礼,这次的吻是如火焰般的侵略,好像要将她焚烧殆尽。 “不要!”不管宛瑜怎么左闪右躲,他总是能准确的捕捉到她的唇。“不要……求求你别这样……” 但王洛尧置之不理,他已经受够了! 不管他怎么做,她还是怕他、躲他,每次他对她温柔,但她给他的回应总是令他心寒。 那个甜蜜可人的宛瑜到哪里去了?那个了解他、用爱情救赎了他的妻子到哪里去了?他该怎么做才能唤回她?他不知道啊…… 他将对命运的怒气转嫁到宛瑜身上,他粗暴地吻她、抚弄她,他可以感觉到她的恐惧与颤抖,但是他不想停止,他需要一个发泄的出口! 当宛瑜发现她的乞求、抗拒完全没有用之后,她终于不再抵抗,紧闭着眼睛准备承受他加诸在她身上的一切。 “宛瑜?” 当王洛尧发现她忽然静止下来,他以为她又晕过去了,连忙捻亮床头灯,他才发现她闭着眼躺在他的身下,默默地流着眼泪。 她的眼泪把他击倒了。 王洛尧迅速放开她,从她身上撑起自己。 宛瑜一察觉他放开她,她马上拉起被子卷住自己,侧躺到床的另一边,不住地发抖。 “宛瑜,对不起……”他伸出手,想要拂去她的泪痕,但是当她发现他的手掌是那么靠近她时,她将自己更缩进枕头,眼睛闭得更紧。 她的反应,逼得王洛尧不得不缩回手。 “你放心,我不会再那么做了。”他苦涩地说。 宛瑜听见了,可是她没有说话——她还未从害怕中平复过来。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怕我,但我从来就不想伤害你,以前不会,以后也不会。我会用一辈子的时间,来向你证明这一点。” 说完,王洛尧离开了床,走向门口,将房间留给宛瑜。 听见开门的声音,宛瑜终于放松了紧绷的神经。 他走了。 她应该感到庆幸,甚至应该要觉得开心,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离去之前对她所说的那番话,字字句句都像根针,扎痛了她。 ** ** ** “尧,我的天!你脸色难看得简直像个鬼!” 王洛尧婚后的第一次聚会,德睿一见到他,马上就被他难看至极的脸色惊得目瞪口呆。 “谢了!”王洛尧不悦地瞪了他一眼。 “宛瑜的伤势没有比较好吗?”董世纬马上往邵宛瑜的方向猜,他太了解王洛尧,知道他的失常一定与妻子有关。 “只要一天就好,拜托不要让我听见“邵宛瑜”三个字。”王洛尧咬牙低吼,同时狠狠啜了一口高咖啡因的espresso。 要不是今天管家刘妈会陪着宛瑜,他根本无法放心离家一、两个钟头。想起这一个月以来紧绷的相处模式,不单是宛瑜,连他都觉得快要窒息。真不知道这种日子还要持续多久? 众人面面相觑,然后远离暴风中心王洛尧,以江震为中心聚成一群。 “怎么啦?尧怎么像吞了炸药似的?”德睿小声的说。 “你不是说宛瑜已经出院?我还以为她的伤势好多了,难道我们想错了?”董世纬用询问的眼神望向江震,“阿震,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应该是最清楚的吧?” 江震露出一抹苦笑,然后用最简短扼要的字句,将宛瑜失忆的事告诉他们。 “居然有这种事!?”德睿开始同情王洛尧了。如果今天角色互换,换成是他的妻子祈又宁忘了他,他不知道承不承受得起这种打击。 “宛瑜怎么会无缘无故从楼梯上摔下来?”董世纬觉得事情不单纯。 “是啊,我也觉得很奇怪。宛瑜是个稳重的女孩,加上当时已怀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不大可能是因为匆忙而失足……不过这种事也很难说,也许她那天特别不舒服也有可能。”江震道。 德睿深思片刻后,问:“她在哪里被发现的?” “在敦煌艺廊附近的教堂。”当警方讯问救护人员时,江震就在一旁,所以他对来龙去脉很清楚。 董世纬皱起眉,“教堂?我记得宛瑜不是基督徒,她怎么会无缘无故跑到教堂去?” “这也是大家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会不会是遇见什么熟识的人?”德睿忽然灵光一闪。 “如果是,那么那个人为什么不在宛瑜摔下楼梯后、救护车到达之前,陪在她身边?对方报案之后就一走了之不是很奇怪吗?”董世纬反问德睿。 他的反问让所有人找出了盲点。 “因为他可能就是凶手!”站在他们身后的王洛尧已听见了一切,他握紧了拳头,自责自己竟忽略了这个线索。“该死!为什么我当时没想到?” “尧,你知道最初是谁打电话报案的吗?”德睿问,“我记得那间教堂很小,位置不是很好找,有可能报案者就是把宛瑜推下楼梯的人。” “我想警局那边会有通讯记录。”王洛尧掏出手机,正想拨电话给负责这件案子的警官,没想到他的手机却在此时响了起来。 王洛尧顺势按下通话键,“喂?” “王先生,我是刘妈,”刘妈在电话那头惊慌失措地大叫,“不好了!太太趁我做晚饭时,擅自开了车库的车出去了!” 王洛尧呼吸一窒,“她有没有说要上哪去?” “没有,原本她在客厅看电视,然后趁我不注意就跑出去了!” “该死!”他不该离开她的! “出了什么事?”江震忙问。 “宛瑜跑走了,还开走我停在车库的那部骨董跑车!” “那又怎样?说不定她只是开车兜兜风……” “宛瑜有驾照,但是从没有上路过!”王洛尧低吼。 “老天!”其他三人也马上起身,跟着王洛尧出去寻人。 第十章 她想起来了!她想起来了! 她想起摔下楼梯之前,最后见到的人是谁了—— 是宋至刚!就是他把她推下楼梯的! 天啊!原来是宋至刚,为什么她一直想不起来呢?她梦里的黑影,对她咆吼、伸手要捉她的人并不是洛尧,她怎么会把洛尧和宋至刚搞混呢?他们的体形虽然相似,但是洛尧从来不会伤害她呀! 宛瑜抓着方向盘,脑中一片紊乱。 原本她坐在客厅看电视,然后某一个频道播出台湾新星摄影师系列报导,宋至刚的作品和他的面孔一出现在电视上,电光石火之间,埋藏在记忆深处的片段一一闪现,接着她便什么都记起来了! 是宋至刚将毫无防备的她推下阶梯的!而她居然把宋至刚对她造成的阴影,移情到洛尧身上!? 只要想到自己是怎么躲避他、怎么伤害他,她就好想哭! 天!她好恨自己!她怎么能这样对待一个深爱她的男人? 她一定伤透了洛尧的心,她每一抹恐惧的眼神,每一个逃避的动作,还有当他触摸到她时的激烈抗拒……她真不知道他怎么承受这一切?她根本不值得被他所爱! 想到这里,泪水几乎模糊了宛瑜的视线,她抬手将眼泪抹去。 不!她不能再等了。 她要去找宋至刚,她要他道歉,并且从今以后离她远远的,再也不要出现在她面前!她要与他说清楚,她已经不再欠他什么了,如果她心中对他还存有一点点的眷恋的话,在他将她推下楼梯的那一刻起,就已经什么都不剩了。她只是不明白,至刚怎么能那么歹毒,在他得知她已经有了身孕的时候,还对她痛下毒手! 宋至刚的残酷,使宛瑜打从心底发寒。 天!如果宝宝有了什么差错,她要如何面对自己、面对洛尧?这个孩子是他俩的爱情结晶,是他们心坎的一块肉,倘若因为这样失去了,她一辈子也不能原谅自己! 她一度以为宋至刚才是最适合她的男人,但洛尧对她付出的一切,才让她明白了什么是无私的爱!宋至刚的自私与洛尧恰成反比,但过去的她却一直拒绝去正视,甚至在她失忆的期间,还遗忘了他的爱,一味恐惧他、躲避他…… 她想起有几次洛尧只要稍稍靠近她,她就紧张得不已;要是他伸手碰了她,她就会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跳起来。 洛尧怎么能忍受这些? 面对妻子的遗忘已经够苦了,他怎么还能承受她对他的惧怕? 宛瑜将心比心,在体会洛尧的心痛与无助后,眼泪更是掉个不停—— 其实,对他最残酷的人,是她啊! 不行,她要先去找洛尧,她要抱住他,在他怀里忏悔,恳求他的原谅,用一辈子的爱来赎罪,她要告诉他,宋至刚再也不能成为他们之间的阻碍,今生今世,她爱的人是他…… 忽然,宛瑜感觉车身一震,车子忽然熄火了。 “怎么回事?”她再次发动车子,可是没用,车子抛锚了。 宛瑜四下望了望,刚巧这时候路上没有人车,更糟的是——她抛锚在平交道上! 宛瑜倒抽了一口气,一种不祥的预感爬上她发凉的背脊。 天啊,车子怎么会在这时候抛锚呢?她若不赶紧把车移开,要是有火车经过,那可就不只是一尸两命而已了…… 宛瑜不敢再想下去,她像疯了似的拚命发动引擎,但是车子就是不动! 就在这时候,平交道的警示灯蓦地转红,警钟当当当地响起,两旁的栅栏慢慢降下。 火车要过来了!这个认知让宛瑜差一点要晕过去。 “拜托!动呀,求求你快动吧!”宛瑜不停地转动钥匙,一颗心提到喉咙口,浑身不受控制的发起抖来。 当王洛尧赶到的时候,看见宛瑜把车停在平交道中央,他整个人惊得魂飞魄散! 她想自杀吗? 她就这么痛恨跟他生活在一起,非要一死以求解脱吗? 王洛尧的心脏一沉,仿彿失去了所有的支点,这辈子,他从来没有感觉如此绝望过! “宛瑜!不要这样!”王洛尧探出车窗,疯狂地对她鸣喇叭,放声大喊,“算我求你,快离开那个地方!” 听见洛尧的声音,宛瑜闪电般地调过头——是梦吗?居然是洛尧!她没想到在这么危急的时候,他居然会出现在她面前! 宛瑜降下车窗,惊慌地回头对他高喊:“尧,我的车抛锚了,它动不了!” 抛锚!? 那一瞬间,王洛尧脑中仿彿有颗核弹爆炸,几乎把他炸成碎片。 “那你还待在车上做什么?该死的,快下车啊!”他已经听见火车过来的声音了! 宛瑜拚命摇头,“我不能把车丢在这里,这样会让火车出轨,殃及无辜!” 王洛尧快发疯了!他知道宛瑜绝不会为了保命而自己逃走的! 该死的!他该怎么做?王洛尧,快想办法,快想啊! 有了! “宛瑜,将车子放空档!” 王洛尧朝她吼完,脚下同时踩住油门,他开着黑色积架撞断栅栏,朝骨董车冲过去。 他加足马力,用积架的车头顶住骨董车的车尾,一吋一吋地将车子顶离平交道。 而在这时候,火车已经距离他们不到一百公尺了!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宛瑜发现车子又能发动了,她马上踩下油门,撞断另一边的护栏,飞快驶离平交道。 成功了! 王洛尧心一宽,原以为已经脱离险境,却没想到积架的车尾尚未驶离危险区域,当火车如箭般急驰而来,擦撞上王洛尧轿车的车尾,那巨大的冲力将车子撞翻了过去—— “不——” 宛瑜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眼泪迸流而出。 她亲眼看着洛尧的积架像电影情节一样翻覆,轮胎朝上的飞滑出去—— 天哪!他出事了吗?他出事了吗? 宛瑜用发颤的手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朝翻覆的积架奔过去。 然后,她看见一缕鲜血从洛尧的额角流淌而出—— ** ** ** 江氏医院急诊室外,江震正在安慰眼泪流个不停的宛瑜。 “他没事了,他的x光片和电脑断层扫瞄都显示他没有内出血,也没有骨折,每个前来会诊的医生都觉得他能生还真是奇迹。” 宛瑜脸色苍白,身子仍克制不了的颤抖着。 “可是他流了好多血……”想起看到他的那一刻,那刺目的红扎得她目盲。 “对,因为他撞伤了头,身体也有多处擦伤和割伤,不过该缝的伤口都缝了,该包扎的也都包了,这说明了尧毕竟是血肉之躯,绝不像他的外表那样百毒不侵。” 江震还有心情开玩笑,但是宛瑜一点也笑不出来。 他叹一口气,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一个泪流满面的女人。“宛瑜,尽管放心吧!我说他可以回家休养,那就一定没有问题。不管怎么说,尧可是我的死党啊!” 有了江震的再三保证,宛瑜终于稍微放了心。 宛瑜走进嘈嚷的急诊室,将王洛尧带出医院。 洛尧看起来很糟,白衬衫上处处有破损及血迹,手和脚处处是伤,额头因为缝合伤口而包着绷带,他的脸色不太好,但是他注视着她的目光炯炯,几乎可以说是凌厉的。 他们搭计程车离开医院,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 宛瑜怯怯地将手伸过去,想握着他的手,给他一些力量,但是当她才一碰到他,王洛尧立刻就挪动身子,和她保持距离。 宛瑜沮丧的垂下头,她知道他是为什么生气,应该的,就算他会为此恨她一辈子,她也不会有任何怨言。 回到家,刘妈马上关切地迎上来。她也是在接到宛瑜的电话之后,惴惴不安的等到现在,亲眼看著有如亲人的洛尧回来才放下心。 “王先生,你一定饿了吧!早上我炖了锅鸡汤,我端一碗给你好吗?” “不用,我不饿。大家都折腾了一天,你可以回去了,别让你的家人担心。”说完,王洛尧头也不回的走进房间,甩上门,谁也不理。 刘妈从没见过王洛尧这么冷漠的模样,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刘妈,抱歉让你担心了,我看你先回家吧!我会照顾他的。” 刘妈注意到宛瑜对王洛尧不再惧怕,忍不住吃惊地问:“你的记忆……” “是,我什么都想起来了。”宛瑜勉强一笑。 “那太好了!这下我总算可以放心回去了。有什么需要随时打电话给我,不管多晚都没关系。” “谢谢。” 送走刘妈后,宛瑜来到洛尧的房间前。 他为了不使她害怕,这阵子都独睡在主卧房旁边的客房里。想起他这阵子以来的包容,她心头一酸,再度陷入自责当中—— 直到现在,宛瑜还是无法想像自己竟然用那样残酷的态度,对待这个爱她至深的男人。 很快地压抑住心中的难过,她轻轻地敲敲门。 “尧?” 有半晌,里面没有传出声音,宛瑜有些担心,迳自开了门闯进去。 一打开门,她看见洛尧正坐在床沿,赤裸着上身,用湿毛巾擦拭着擦伤处处的身体。 当他看见她闯进来,他的目光微眯。 “你是谁?”他冷声问。 “什么?”宛瑜吓了一跳,心脏一窒,紧张地摒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反问:“尧,你不记得我了吗?” “我应该要记得你吗?”他忽然将毛巾丢开,从床上站起,双眸因愤怒而发亮,“我原以为我娶了一个爱我的女人,但是她却把我忘记了!” “对不起,尧,我真的很抱歉!请你原谅我……”她心急地朝他走过去,想触摸他,但是王洛尧却不领情。 “滚开,不要碰我!” “尧!”她哀恳地唤着,眼眸中泛起泪光。 “收起你的眼泪,别以为我会因此心软!”他捡起地上的毛巾走进浴室,对她的泪视若无睹。 她伤害了他,现在他不会再原谅她了! 宛瑜将脸埋进摊开的双手中痛哭失声,无法自已。 忽然,她听见浴室里传来一声巨响,她先是全身一僵,然后赶紧冲进浴室。 “尧?”宛瑜一进浴室,就看见洛尧蹲跪在洗手台边,攀着水槽,脸色苍白,额头上全是汗。 “尧,你还好吗?你哪里不舒……”她抹去他的汗,这才发现他额头不寻常的热度,她倒抽了一口气,“天啊,你在发烧!” 难怪他脾气这么暴躁、脸色这么苍白! 宛瑜将他的手臂放在自己肩上,同时拍拍他的脸颊,“尧,醒醒!你得帮我,我一个人没办法把你扛上床啊!” 洛尧听见她的话,努力地支撑起自己,让宛瑜搀着他回到床上。 宛瑜好不容易将他安置上床,他头一沾枕,立刻便昏睡过去,再也听不见宛瑜担忧的呼唤。 ** ** ** 在好好的睡过一觉之后,洛尧觉得自己又像新的一样——虽然外表看起来一团糟,但是至少精神好多了。 宛瑜失忆的一个多月以来,他几乎没有好好的睡过觉。 夜晚,虽然他们不同房,但是他总害怕宛瑜会趁着他睡着后逃走,所以他强迫自己每两、三个小时就要确认宛瑜是不是还在房间里。 白天,他几乎把工作带回家,会议则透过视讯举行,若万不得已一定要进公司,他也会挑刘妈在的时候,而且绝不在公司待超过两小时。 长期下来,就是铁打的身体也会吃不消,但他无法停止这么做,因为与其失去宛瑜,他宁可牺牲睡眠。 他没有赖床的习惯,当他眼睛睁开,脑子随即跟着清醒,接着他马上就起身。 一坐起身,他便看见趴在床沿,一手还紧握住他的宛瑜。她微侧着小脸,柔和的灯光映出她脸上未干的泪痕。 她哭了?是因为担心他吗?上次她像这样握着他的手,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大概是上辈子吧!久得他都想不起来了。 那一瞬间,柔情从洛尧的眼底掠过,他轻轻的抽回手,想下床去为她取一条毛毯,但是当他一抽回手,宛瑜马上震颤了一下,惊醒过来。 “尧?”眼睛都还未睁开,她就急着呼唤他。 “我在这里。” 洛尧的声音稳住了她慌乱的心,她松口气,露出笑容。 “你还好吗?”她探出手,摸摸他的额头,“太好了,总算退烧了。” 洛尧拉下她的手,脸上毫无笑意。“你一个晚上都在这里看顾我吗?” “因为你发烧了……” 不等她说完,洛尧低咆:“就算是那样,你只要让我吃下退烧药就可以回房去了,难道你忘了肚子里还有小宝宝吗?你在这里看顾我,要是换你累倒了怎么办?” 虽然明知王洛尧的凶恶是出自关心,但她仍然忍不住红了眼眶。 “尧,你要一直对我这么凶吗?” 洛尧一时哑然。 宛瑜眨着眼睛,努力不要让眼泪掉下来。 “我知道我做了很多不可原谅的事,你这么生气也是应该的,可是……你能不能等到康复以后,再来跟我算帐?就算……”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的把话说完:“就算是你想要跟我离婚,我也……我也……” 宛瑜说不下去了,她别开脸,终于放任泪水奔流。 “宛瑜!”她哭泣的模样使洛尧的心痛了,他大手一伸,将她抱进怀里。“你在想什么?你怎么会以为我打算跟你离婚?” 宛瑜坐在洛尧的腿上,靠着他,但声音仍旧哽咽:“因为……你那么生气,而且讨厌我碰你——” “宛瑜!”他搂紧她,抬起她充满泪痕的小脸,吻去她睫毛上的泪珠,然后低哑地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离婚,连一次也没有。” 她瞠大泪眸,像是不敢相信自己所听见的,“但是我伤害了你!我甚至还忘了你、惧怕你……只要想起过去这一个月我是怎么对你的,我就觉得好抱歉,我几乎无法原谅自己!” “我的确对你感到生气,而且是气得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们更不能离婚。”王洛尧将自己的脸贴在她泪湿的鬓边,那姿态说不出有多怜惜,“我是个很会记仇的男人,所以我要你用一辈子来补偿我,你要给我更多孩子,让他们吵得我再也想不起那些令我生气的事,如果你做得到,我就原谅你。” 宛瑜听到这里,大眼终于流露出一丝笑意,心中洋溢着满满的感动,她发出一声低呼,然后紧紧地攀住他的颈项,主动仰首吻住了他。 洛尧笑着回吻她,抱着她转身,将她柔软的身躯覆在身下,用他的身与心,对她诉说永世不移的爱意。 黑夜过去,黎明来临。 宛瑜摆脱了暗夜的恶梦,在洛尧的怀里沉沉入睡,在他的怀抱里,此后再也没有什么能令她感到害怕。 她在他的臂弯中寻到了天堂。 ** ** ** 好多年后的某一个星期日上午,宛瑜收到一个越洋包裹。 “谁寄来的?”洛尧端了一杯咖啡从厨房走出来,来到宛瑜身后,俯身在她脸颊上轻吻一下。 “不知道,我不记得我有朋友住在德州。” “拆开来看看。” 宛瑜打开包裹,里面是一幅裱框起来的黑白相片,相片的构图,有三分之一是高远的天空,三分之一是绿色的大地,三分之一是欧洲地中海式的小屋。 “好漂亮……”宛瑜低呼,惊艳之情溢于言表。 洛尧一看见那张照片,俊容立刻沉下。 “这是“家园”,宋至刚的得奖作品。” “你知道?”宛瑜诧异。 “当然,这家伙可是我的眼中钉、肉中剌,他将你从楼梯上推下来的那笔帐,我都还没跟他算呢!”洛尧冷冷地瞥了照片一眼,问道:“他都已经在美国结婚了,还寄照片给你做什么?” 宛瑜忍笑的看着丈夫吃醋的模样,偎进他的怀中道:“尧,别这样,这可是他的道歉呢!” “道歉?” “是啊,他将这张照片送给我们,表示他将“家园”该有的温馨宁静归还给我们,此后他对我们只剩下祝福。”宛瑜含笑地举高那张照片,“这是个最棒的礼物,我们该把它挂在哪里呢?挂在房间好吗?” “休想!”洛尧惩罚似的搂搂怀中的娇妻,“这张照片只能挂在玄关!” “你呀,真是个小心眼的男人!”宛瑜无奈地笑叹。 “小心眼、霸道、蛮横、不讲理……还有没有?”洛尧的唇贴在她的唇上,“这些年你骂我的词汇越来越丰富了,看来我得好好改进才行。” “怎么改进?” 洛尧将咖啡杯往桌上一摆,随手抽掉她手上的照片往沙发一扔,然后打横抱起她,弯弯的俊眼中满是笑意。 “这个嘛……我们回房间去,我再慢慢地说给你听。” 宛瑜听了,不由赧红了俏颜,很轻很轻地捶了他肩膀一记。 洛尧仰首而笑,他的笑声充满了阳光与幸福。 今天是他们两人的“相爱纪念日”,而此刻是他这辈子最富足的时候,只因他拥有了心爱的妻子,活泼捣蛋的一儿一女,以及满满的爱。 人生至此,夫复何求? 编注:欲知德睿.莫林与祈又宁之精采情事,请翻阅棉花糖593《爱情童话番外篇系列》四之一“拐走仙度瑞拉”。 欲知董世纬舆梁倩如之精采情事,请翻阅棉花糖664《爱情童话番外篇系列》四之二“改造白重公主”。 请继续锁定《爱情童话番外篇系列》喔! 后记 有一次和几个朋友去欧洲旅行。 因为不想要被旅行社安排参观一些观光客都会去的地方,所以采自助式玩法。 欧洲的旅游资讯中心都非常完善,在那里可以问到最便宜的车票、机票,有好几种行程可以参考,就连旅馆的价位都可以一目了然(要知道,欧洲的旅馆可是贵到不行),所以只要英语可以通,自助玩法比跟团来得有趣。 记得那时候是要从英国到法国玩。 英国和法国只隔着英吉利海峡,就和台湾与香港一样近,所以去英国不去法国实在太没天理。当时我们在南安普敦,为了节省时间与机票钱,我们决定不回伦敦,由多佛坐船去。 坐船不用像坐飞机一样,要提早好几个小时去候机,又要经过重重关卡,实在繁琐又烦不胜烦,坐船的通关手续相较之下快多了。 我们坐的船,其实也不小,上面有赌场、有精品店、有游乐场、有餐厅、有邮局、有银行,正确来说应该算是游轮。船上各色人种齐备,我们还认识了一票西班牙人——正确来说,是西班牙语系的人,因为他们有的从西班牙,有的从墨西哥和委内瑞拉来,不过说的都是同样的语言。 西班牙人真的很好玩,天性热情不说,很快就和你称兄道弟起来。他们不像“生人勿近”的英国人,就算在公共场合也笑得很大声,真的非常有趣。 在船上晃几圈,瞎串几回,很快就到法国了。 我们预计在巴黎停留三天,然后要回伦敦,混三天再飞苏格兰赶看《西贡小姐》音乐剧。 巴黎很美,那是初秋的时节,塞纳河两岸的树木都转成红黄褐色,落叶满地,铺成一条夺目灿烂的黄毯,说有多美就有多美——如果路边的垃圾和狗大便不算在内的话。 我们坐船游塞纳河,去了我最想去的凡尔赛宫,看了贝聿铭的玻璃金字塔,还看了举世闻名、分不清是真迹还是伪画的蒙娜丽莎,然后才发现原来蒙娜丽莎居然是这么小一幅画! 虽然不是学艺术的人,但还是被凡尔赛巴洛可的华丽震慑到说不出话来,凡尔赛宫真的是圣地,它的建筑本身就精美到让你眼花撩乱,光是墙上挂的画就让你看不完,更别说是那些古董家具与圆拱屋顶的壁画及雕刻!我没有那么强的文字功力,去形容它的一景一物,不过那种感觉就像走在紫禁城里一样,想要泡在里面根本不想走出去。 至于晚上,就去泡咖咖啡馆、泡酒吧,再坐最后一班的地铁回旅馆。 回英国的那一天,法国下起大雨,英吉利海峡上风云变色。 船班dy了,听说还有一艘船在英吉利海峡上翻覆,幸亏无人伤亡,又听说我们的船也许要避避风头,凌晨才会来。我记得那天是周日,候船室挤满了一狗票度完周末要赶回工作岗位的英国人,他们的脸色都很臭。 然后,在一大群人中,我们看到有人在向我们招手——喝!不就是三天前在船上认识的那群西班牙朋友吗? 他们把我们叫过去,我们挤出人群,跟他们到外头。 “要不要喝酒?法国的红酒比英国便宜又好喝多了,来,一起喝!” 我和朋友对看几秒钟,然后接过纸杯,“好,来喝酒!” 反正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来,里头又乱烘烘,小孩子哭叫声也吵得要命,还不如喝酒。 几杯下肚,话匣子一开,中、英、西语齐飞,你教我西班牙文,我教你说中文,你教我唱西班牙情歌,我教你玩台湾数字拳。大家嘻嘻哈哈,和里面愁云惨雾的世界形成鲜明的对比。 什么叫无处而不自得?这就是! 好不容易风雨平息了,船也来了,但那票西班牙朋友后来没有上船,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他们喝太醉啦,海开不放行。 当我们在船上和他们说掰掰时,他们还在划酒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