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夫失宠中》 楔子 知名饭店三十八楼—— 着名的求婚桌前,一对男女面对面的坐着,生疏薄淡的笑容里,不时透出皮里阳秋的况味。 “练小姐,你、你好漂亮,简直像画里的仙女。”男人搔抓略显稀疏的前额,喜不自胜的望着眼前可遇而不可求的绝世美人。 “啥,画里的仙女?”一口柠檬水梗住喉咙,不上不下,当场呛得身穿黑色平口缎面窄版洋装的练姬桩瞠目结舌。 别过头去,厌恶的翻了记白眼——哪门子恶烂的八股词汇,这男人分明是聊斋故事看太多。他怎么不干脆说,她是躲在画里的女鬼或是狐仙算了? “听说练小姐是t大医学院跳级的高材生?很少有女孩子像你这么聪明的,如果将来我们两个人能结为连理的话,那一定很符合优生学!呵呵……”咯吱咯吱的傻笑声中,男人沾沾自喜的作起郎才女貌的春秋大梦。 等等,她没听错吧,优生学? 光那不足一百七的身高就是最大败笔了,他老兄还敢如此大言不惭优生学,练姬桩严重怀疑,这家伙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优、生、学? 还有,什么叫做很少有女孩子这么聪明的?这男人分明有潜藏的沙文主义因子,省省他的春秋大梦吧,白痴才会想要跟他结为连理啦! 不及格的相亲对象,不及格的对话内容,练姬桩面对不忍卒睹的相亲宴,躁动的思绪几乎要不受控制的抽离,稍个恍神,她的脑海中已经不由自主的浮掠一抹穿着皮衣外套的帅气身影…… 总是习惯性的抿住唇,任由嘴边的弧度牵动他的喜怒哀乐,深邃的目光热烈如火,偶尔拉下鼻梁上雅痞风格的黑框眼镜,竟是对她露出可恨的揶揄讪笑,叫人不禁又气又恼。 在练姬桩的印象里,那男人毋需多余的言语,只消一抹注视,就足以叫人怦然心动。 卜通、卜通……光是想,她仿佛感觉被豢养在心口的那头小鹿,又莫名碰撞了起来。 唉,思及此,她不禁感叹,眼前这一桌之隔的相亲对象,如果有杨耐冬的十分之一就好了。 下一秒,练姬桩心中警铃大响—— 该死,她没事想起杨耐冬那个家伙做什么?一切都结束了,从现在起,充其量他只是她的一位同事,她的生命自此严禁有杨耐冬这号人物,而她得尽快从离经叛道的歧路上,把自己拉回来才是。 说服自己后,她连忙正色敛容,飞快的把杨耐冬的名字跟身影彻底的从脑中抹去。 “听说你已经是位医生,医院里应该有不少趣事发生吧?可以说说你平时的工作内容吗?”男人露出谄媚的笑容。 姣好的面容微微挑眉,练姬桩透出诡异的笑容,“你确定,你真的想听我的工作内容?那可是非常枯燥的,一般人可能会被吓到。”好心提醒。 男人挺起单薄的胸膛,自负一笑,“我是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不是见血就会昏倒的小女生。” 哦,他是顶天立地的大男人,不是小女生。练姬桩意味深长的在心里低笑。 问题是,到底是谁跟他说,女生看见血就会昏倒?倘若如此,全天下的女孩子每个月不就平均得昏倒四至七天? 她沉吟须臾,忽地,瞥见服务人员正端捧着热腾腾的主餐上桌,慧黠的她脑中灵光一闪—— “好啊,不介意的话,我们边吃边说吧!”一改先前的疏离,她嫣然一笑。 香气逼人的牛排一上桌,练姬桩慢条斯理的操起手边的刀叉,旋即正色道:“我并不是在什么教学医院工作,也不在私人诊所里看诊,事实上,我是在一家隶属于民间机构的法医研究所里担任法医工作,解剖遗体、倾听死者的声音,就是我平常的工作内容。” “啥,法医!解剖遗体”原本还不断迸出爱心的眼睛,突然瞪得像牛铃。 “没错。刚刚来赴约前,我正在解剖一具泡水浮尸。”紧握刀叉,她兴致高昂的说:“你知道吗,那简直是一塌糊涂,泡水泡太久了,整个尸体肿胀变形不说,还发出很强烈的尸臭味,即便我配戴着层层装备,整个解剖室里,尸体的恶臭味还是浓烈得呛人。” 假装没看见对方渐渐苍白的表情,练姬桩继续眉飞色舞的滔滔不绝。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不管尸体的情况有多糟,我还是一如往常的像这样拿起解剖手术刀,一刀划开尸体——” 说话的同时,她手上的刀叉顺势切过瓷盘上那块热腾腾的牛排。 “通常第一刀就够让人瞧的了,腐恶的气味会突然铺天盖地的窜出,然后紧紧的附着在衣物上、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里,让人怎么也摆脱不掉。你一定很难想像那有多惊人,但是我可以说,那味道绝对远比你想像中的还要叫人作呕。 “总之,剖开尸体之后,仔细查看内脏受损状况是件重要的工作,因为那将有助于死因的掌握。很幸运,今天这具尸体的内脏还没有很严重的损坏,至于颜色……我想,就跟这块牛排差不多吧!” 说时迟那时快,她已经顺利切下肉块,神色自若的往自己嘴里送去,优雅的品尝享受那鲜嫩的口感。 活灵活现的口述解剖,仿佛那具浮尸就横亘在两人面前的餐桌上,没等练姬桩说完整个解剖流程,方才还笑容可掬,以为自己招到好运的男人,突然一手掩住嘴巴,脸色惨白。 “恶,别、别再说了……” 顾不得礼仪,他面无血色的撇下美丽佳人,像只夹着尾巴的战败犬,既狼狈又迅速的消失在餐厅的入口处。 望着抱头鼠窜的背影,练姬桩还没来得及窃喜,蓦然,一记突兀的笑声窜入她耳内,机伶的她连忙压下笑意别过头来,瞪大眼睛梭巡整个餐厅。 忽地—— 仅仅一个窄小走道之隔的隔壁座位上,拥有足以摧毁全天下女人自信心的绝美脸蛋,正与她两两相望。 杨耐冬高举手中的香槟酒杯,向她致意。叫人气结的可恨揶揄,果然又如预期的出现在他嘴边。 他怎么会在这里? 脸色微愠的练姬桩,不可置信的瞪住眼前那神色从容自若的家伙。 还来不及消化这令她措手不及的震惊,只见杨耐冬推开椅子,潇洒的拎起酒杯,踏着沉笃的步伐缓缓朝她走来,一步、两步…… 如临大敌,练姬桩屏住呼吸,胸口的小鹿已经失控,像是奔窜的牛,剧烈的踩过她的心灵,带来宛若地震般的浩劫。 止不住脸庞的烧灼,她忍不住在心里低咒一声,这、这该死的男人! 第一章 聆听.法医研究所 拎着工作箱,练姬桩方从一桩命案现场回到办公室,尾随在后的还有她的伙伴连裕芬。 台湾的医学院所每年培育了一批又一批准备投身医界的精英,偏偏专业法医人员却面临严重缺乏的窘境。 别看这蕞尔小岛,每天发生的事故不胜枚举,光靠法务部旗下的法医研究所以及各地方法院检察署的法医师,完全无法消化这些庞大的工作量,更遑论要和国际法医协会,还有其他相关机构的交流互惠,根本是分身乏术。 她所服务的“聆听.法医研究所”,就是因应这样人员不足的情况而成立的。 由民间财团法人机构每年固定提拨资金,委以国内法医界首席顾问来主持指挥,一方面负责承接法务部法医研究所转介过来的案子,另一方面则以非政治化立场,顺利跟国际法医协会维持友谊桥梁,以利交流。 虽然这栋建筑老旧得几乎快不敷使用,但却是专业法医的另一个新巢。 “姬桩,我真不懂,原本相爱的人,怎么会对另一方做出如此残忍的事情?”回想方才的情杀命案现场,在办公室里担任检验工作并兼任助理的连裕芬,不免感慨的说道。 “勉强来的爱,本来就变数多,何况还是差了近二十岁的女大男小。”素来冷静的练姬桩如是回答。 “现在的姊弟恋不是已经很氾滥了吗?” “那是被媒体过分渲染的假象,不能接受的大有人在。” “那你呢?你能接受姊弟恋吗?” “当然不行。我对弟弟没兴趣,那种需要被宠爱的小男生,我向来是敬谢不敏。我不否认我天生就是缺乏母性,所以我比较欣赏有肩膀的成熟男人。”练姬桩斩钉截铁的回答。 “哦,姬桩,小心一点,做人太铁齿可是会受到惩罚的,当心哪天老天爷真的安排你爱上一个小男人,届时看你怎么办?”连裕芬揶揄道。 “不可能,老天爷休想用这种方式惩罚到我,三十岁以上的男人,才有可能是我注目的目标。”她自信道。 连裕芬忍不住好奇的问:“为什么非得三十岁以上?你那么年轻,三十岁的男人对你来说太老了啦!别忘了,三岁就是一个代沟。” “就当我是少年老成,思想早慧喽!”她自嘲的笑。 “三十岁以上真的比较好吗?可是你不觉得三十岁以上的男人根本就是学坏了,连在爱情里也特别的老奸巨猾。” 连裕芬无心的问题,却让练姬桩心中滑过一抹苦涩。 没错,确实是学坏了,尽管他们成熟又事业有成,也特别知道如何宠爱女人。 那些男人坏就坏在对爱情很幼稚、很贪婪,像个小娃儿似的无法取舍,喜欢的就想要霸占,一个不够,还要两个、三个来填补。 照理说,她是对这些成熟的男人失望的,可是却也没有转而爱上年轻的男孩,因为她深信,三十岁以上的男人都无法专情了,三十岁以下的男孩又怎么可能专一?年轻的他们,可是对这世界有着更多的渴望跟追求,包括异性。 既然男人都不可期待,男孩,她还是保持距离以策安全。 她曾经陷在那种窘境里无法自拔,不过,也已经是过去式了。现在的她,对爱情的要求只会更苛刻。 “姬桩,怎么不说话了?” 抽离失落,打起精神,“那不重要,晚点再聊吧,眼前堆积如山的工作,还有我们两个忙的呢!” 假装问题不存在,两人一前一后,沉笃的走在冗长的走廊上。 行经办公室门口的贩卖机时,练姬桩一时疏忽了前方路况,被突然出现的一双腿狠狠的绊了脚步。 “啊!”她本能的发出惊呼。 猛地踉跄几步后,措手不及的身子失去重心的一阵摇晃…… “姬桩!”连裕芬想要拉住她,无奈手中拎着太多东西根本爱莫能助,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往前扑去。 “小心——” 千钧一发之际,结实的手臂从贩卖机旁的座位上横出,及时拦腰抱住她。 毫无预警,一股清爽的香皂味道窜进练姬桩的呼吸里,冲击了她的思绪。她惊魂未定的依靠着那只有力的手臂,直到陌生的男嗓音在她恍惚的意识中响起。 “抱歉,我没注意到你,你还好吧?” 清爽的气息、温煦的嗓音接二连三的击碎了她的理智,她别过头,循声看去—— 咖啡色的皮质外套里,浅驼色毛衣包裹着白衬衫,没有拘谨领带的踪迹,往上看去,颈子上充满阳刚的喉结分外明显。 视线再接续向上,健康的肤色,衬托得一口洁白好牙格外亮眼突出,那是一张拥有足以摧毁全天下女人自信的绝美脸蛋,凿刻有型的五官,清笃澄澈的目光,看似散乱的发型,其实充满了细节的流线。 在她瞬也不瞬的注视下,对方正好拉起了身子,让她得以粗估他的身高……少说也有一百八十公分。 超完美!这样的脸孔,这样的高度,还有那叫人眼睛为之一亮的衣着品味,不把他扔上伸展台,实在可惜了。 然而当练姬桩又二度看清了那张脸孔,一盆冷水瞬间浇熄了她所有的欣赏。 太年轻了,这男人……不,以她的标准来说,他根本只能算是男孩,离成熟男人的三十岁还有好一段距离。 偏偏……真该死,这家伙有一双超级电眼,深邃得像座无底潭渊,随时都能勾引着意志薄弱的人心,放下所有防备的走进去,然后就此沦陷臣服。 沦陷臣服?不,她怎么可以这么轻易的沦陷臣服?这不过是一次意外的巧遇,如果真就此沦陷,根本有违她素来自傲的冷静理智。 “姬桩,你还好吧?”连裕芬挤进两人之间,关切的问。 仓皇的收回了目光,“我没事。”拒绝自己跌入眼前的危险深潭。 练姬桩抓回身子的重心,伸手推开对方的手臂,拉开距离问:“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你是报社记者?想要来挖掘关于解剖结果的第一手资料?” 她出于本能的抛出连番问题,眸底也跟着升上防备的冷漠色彩。 杨耐冬静静的注视着那双眼眸。 她有着东方人独有的轻盈纤瘦,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拦腰抱起她。他们贴近的瞬间,淡淡的馨香从她身上散发出来,不甚强烈,却足以纠缠住呼吸的眷恋,只是…… 消失得好快,方才还恍惚无助的眸子,突然变得锐利冰冷,杨耐冬感到意外,不解怎么有人可以如此迅速的收拾转变自己的心情? “你误会了,我不是什么记者,我在等这办公室里的人。”他朝紧闭的门扉指了指,伸出的食指上,还戴着一枚造型前卫的银质戒指。 等人?她并不认识他,理所当然,他等的人自然不会是她。 练姬桩转了转思绪,心想,可能是某个同事的友人吧?只是他来得真不是时候,今天大家都不在,忙着去各个地方判读死因。 他的目光太热烈,叫人浑身不自在。练姬桩从没有这么艰困的去抗拒一个人的注视。 在败阵下来前,她赶紧回避并掩饰的说:“你等的人只怕一时半刻还回不来,很抱歉,那里头是禁地,恕不招待。” 接过连裕芬手中的钥匙,她迅速的打开老旧的铜锁,推门走进办公室。只有她知道,转身的刹那,她逃得心虚。 回到自己信任的国度后,练姬桩一如往常般转身,欲向尾随在后的助理交代接下来的待办事项,目光却反常的眷恋起那抹热烈,忍不住朝杵在门外陌生的他瞥去一眼—— 未料,再度与他清笃的双瞳四目交会的瞬间,好不容易平静的胸口,似乎有异物再次冲撞着,强烈得让她不得不蛮横的逼自己收回视线。 危险!那个家伙绝对是个危险分子。 “姬桩,怎么了?”连裕芬不解的望着恍惚的她。 她赶紧敛下眸子,拍拍发烫的脸,佯装镇定的说:“裕芬,你先去准备一下,待会尸体送来,请交代他们妥善放置,别又扔了就走。另外,赶快安排解剖的时间行程……” “嗯,我知道。”连裕芬放下手边的东西,不疑有他的走出办公室。 偷吁了一口气,练姬桩暂时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顺手抽起被胡乱堆放在桌上的传真。 “请问,你是这里的法医——练姬桩?”以为该要消失的人,竟不请自来的走进了办公室。 这是法医办公室,里头有很多牵涉刑案的重要文件资料,练姬桩心生不悦的正要斥责他的擅闯,对方手中却亮出了她的名牌。 她低头查看了自己的胸前,原本别着名牌的位置,现在空白一片。 糊涂鬼,连自己的名牌掉了都不知道。她从来不是这么冒失迷糊的,对于自己这样的反常,她显然很不高兴。 才要走上前去拿回名牌,偏巧,桌上的电话作对似的响起。 她停住脚步,露出不耐的神色。 “先接电话吧。”杨耐冬口气温和,不带威胁的说。 姑且接受了他的建议,练姬桩抓过放肆吵杂的话筒,“法医办公室,练姬桩。”口气不佳。 “姬桩,新助理报到没?”粗嗄的嗓门,是练姬桩的顶头上司,负责指挥整个研究所的首席法医顾问——李大同,打了内线电话来。 为了规避陌生男子的注视,练姬桩索性背过身去,“除了裕芬,我没看见有谁。” “唔,还没到吗?如果没记错,应该是今天上午的班机啊,要不,你让裕芬先来拿新助理的人事资料,我联络看看。” “裕芬在忙,我马上上楼去拿。” 挂了电话,练姬桩往外走去,行经杨耐冬身边,她从他手中拿回了名牌,迳自别上胸口的位置。 “谢谢你。不过,这里不是你可以进来的地方,倘若你要等人,外头的椅子才是你该待的地方。” 不温不火的给了忠告后,旋即舍弃老旧的电梯,转往楼梯间奔去。 “等等,我是——” 没来得及说出身分,练姬桩的身影已经迅速的消失在他眼前,杨耐冬只能对着远去的背影,望而兴叹。 ***bbs.***bbs.***bbs.*** 一鼓作气连跑上两层楼,练姬桩迳自推开顶头上司的办公室—— “姬桩,你怎么老学不会敲门?”座位上,头发花白的李大同方挂下电话的同时,一如往常的对她露出无奈却宠溺的笑。 李大同今年六十岁了,为了能让这个成立不易的私人法医机构继续维持运作,他坚守在这个位置上,拚了老命的继续努力奔走。 “你知道我要来的,不是吗?”一改方才的冰冷,她莞尔说:“东西快拿来,楼下还有事情要忙。” “别急,先坐着等一下,我跟他联络过了,人马上就到——你的新伙伴。” “唔,还真大牌。”噘起嘴,不耐的嘀咕。 只有在李大同面前,练姬桩才会暂且放下她的孤傲防备,显露出她潜藏在骨子里的真实。 李大同从堆积如山的资料夹里找出一份文件,交给她。 “等别人我是不知道,等他,绝对值得。” 练姬桩孩子气的给了他一个不以为然的表情。 “丫头,听我说,这小子是我透过美国法医协会找到的,堪称是法医界万中选一的天才,跟你一样都是一路跳级完成学业。你知道田纳西州的人体农场吧?他曾经在那里待过,丰富的检验知识及实务经验绝对不容小觑。 “他的恩师是我的老朋友——维吉尼亚州的首席法医,我可是不惜千里跑到美国千拜万托,好不容易才让他答应放人的。” “老爹,别说得这么夸张好不好?既然这个老外这么优秀,他怎么会愿意到台湾这个法医界的穷乡僻壤来工作?而且还只是当个检验员兼助理。”四下无人的时候,她总是无礼的喊恩师李大同一声老爹。 比起美国,台湾的法医制度根本有着明显的不足,况且这职务跟薪资也挺叫人委屈的,不是吗? “这就算是一种缘分跟巧合了。哦,忘了跟你说,他不是老外,而是第二代的美籍华人,我一看到他的名字,就觉得他应该要来跟你认识、认识。” “名字?这是哪门子的理由?”老人的想法是不是都比较回归童真?练姬桩不得不做如此思考。迳自翻阅起手中这份英文人事资料,“唔,这个?ericyang?的年纪比我还小欸。” “嗯,是小你一岁半,不过,聪明才智可一点都不输你,年纪轻轻的他老早就把博士学位放进口袋里了。”李大同笑了笑,“姬桩,你的名字是山茶花的别名对吧?” “是啊。”意兴阑珊的应着,因为她一点都不爱这种关联。 没人规定女孩子的名字就一定得跟花朵扯上关系,但是取名字的父亲大人却如此八股的坚持。 算了,叫练姬桩总比被叫练茶花好听,抗争多年失败,她只好默许了这种关联继续存在。 “他的中文名字叫耐冬,跟你一样都是茶花的别名,你说,这是不是一种难得的缘分跟巧合?” 练姬桩还没来得及反驳李大同的谬论,紧闭的办公室大门响起两声紧凑的敲击,单薄的门顺势被推开。 “喏,总算来了。”李大同起身,“耐冬,快来,我跟你介绍,这就是练姬桩法医,她的伙伴裕芬因为私人生涯规画因素,这一季工作结束后,就要前往英国,邀请你来,是希望借重你的专业,在检验工作上给予我们更多的帮助。”他热情的伸手招着杨耐冬。 “李顾问,您客气了。” 练姬桩错愕的转身看向正和老爹对话的家伙,完全不敢相信来人就是他。 杨耐冬走到他们面前,“你好,我是杨耐冬。”大方的伸出友谊的手,目光凛凛的望住脸上写满错愕的她,“真巧,原来我们的名字都跟山茶花有关。”嘴边露出几不可见的揶揄。 “怎么会是你?你没说你是新来的助理……” “那是因为你一直没给我机会说。”拉大笑容的弧度,他主动拉起她的手,紧紧的握住。 “你们见过面了?”李大同问。 他嘴边的那抹短促的揶揄,看在练姬桩眼里,显得分外刺眼。 “刚刚算是不小心见过了。”她抗拒的抽回了手,没好气的说。 “对了姬桩,因为耐冬是初次到台湾来,我临时来不及帮他安排住处,既然你们是合作的伙伴,身为前辈的你就请善尽责任,负责帮他安顿下来。” “为什么?”她瞪大眼睛,头皮一阵发麻。 “我记得你是一个人住在郊区吧?那个房子太大了,说实在的,你一个人住在那儿冷清又危险。你们年龄相近,应该很有话聊,我看,就让耐冬暂时住到那里去吧,你届时再跟会计申请费用补助就好。” 谁说年龄相近就有话聊? 没让练姬桩提出抗议,李大同已经套上大衣、拎起公事包,淡淡撂下一句,“我出去开会,耐冬就交给你照顾了,记得带他去吃顿好吃的哦!” 照顾?为什么她得照顾这个人?难不成老天就是要惩罚她练姬桩天生缺乏母爱,硬是塞给她一个年纪比她小的男生来照顾不成? “等等,老爹——” 砰,门应声关上,只留下初次见面的两人。 “他走了。”一旁的杨耐冬淡淡的说。 练姬桩猛然回过头去,用压抑暴怒的不耐烦口吻回答,“我知道。” 然而下一秒,目光对上了那双深邃的眼,她发现自己竟然毫无招架余地的失足跌入,随时就要溺毙在他的注视里。 卜通、卜通……一股叫人无法忽视的电流,从他眸里迸出,渐渐的,快要麻痹她整个理智。 她的反应,杨耐冬都看在眼里。 “一切就麻烦你了。”他毫不掩饰嘴边的那抹玩味。 仓卒的回过神来,练姬桩狠狠的白他一眼,遂而在心里嘀咕,“的确是麻烦!” 老爹一定是故意的,明知道她对年轻的男孩很抗拒,他非但在工作上给她找了个这样的伙伴,还在私人生活里强行塞了进来要她照顾。 可偏偏裕芬下一季的离职已经确定,除非将来她想要把自己累死,要不就只能乖乖收下这个杨耐冬了。 想到日后不管工作或者私人生活,都得天天面对这个拥有魅力电眼的年轻弟弟,练姬桩就觉得浑身不对劲。 抓过人事资料,她刻意避开他充满魔力的眸子,心有不甘的说:“下来吧!希望在裕芬离开前,你能对工作尽快上手。” 被归类为麻烦的杨耐冬,不以为意的耸了耸眉,当做是纳下了她的不友善。 第二章 鬼咧,谁要照顾他—— 一不做二不休,她把杨耐冬丢给了连裕芬,让裕芬去领着他熟悉整个法医研究所的工作流程,顺便当做是进行第一阶段的职务交接,然后她则是可以顺理成章的暂时回避和他任何可能的接触。 “裕芬,他是杨耐冬,新来的同事,交给你了。” “唔,他不是刚刚坐在门口那位……” “是,没错。”练姬桩想也不想的答,止住连裕芬再次提醒她差点被绊倒的事实,“顾问要我们好好照顾这个美国来的小、朋、友。”她故意加强语气说。 “噗!小朋友……” 素来机伶的连裕芬依稀嗅到空气里的那股不寻常,看看练姬桩脸上的僵硬,又看看杨耐冬自若的神情,聪明的不点破两人之间的紧绷。 “那好吧,杨、小、朋、友,我们就先来认识这儿的新环境吧!” “是,大、姊、姊。”杨耐冬不忘从善如流的回答。 离去前,挑眉的目光冷不防的投向练姬桩,算是对她的刻意贬损回以小小的抗议。 什么挑衅的目光?他竟然喊她大姊姊!可恶,是谁准许他了? 她蹙眉怔瞪着那抹远去的背影,被他临去前嘴边那抹若有似无的揶揄冷笑惹恼了心情。 “老爹也真是糊涂,竟然找来这种可恨的家伙!”她抓过检验报告,难掩激动的嚷。 咒骂几句后,她索性把那个新来的小伙子甩到思绪的千里之外,决定利用这短暂的宁静,尽快完成手边的工作。 可偏偏事与愿违,整个下午,练姬桩的冷静,几乎被那热烈的目光给瞅乱了。 然而这还不算什么,下班时间一到,真正窘迫的情况才要开始。 “我家老公来接我了,明天见喽!”连裕芬告别别扭的两人,赶紧钻进路旁等候的车子,远离战事扬长而去。 直到车子已经远远的驶出两人的视线范围,他们还一左一右的杵在原地。 没了办公室的护庇,生疏陌生的彼此又少了裕芬的润滑,他们之间就好像两个大小不一的齿轮,格格不入的排斥着对方。 练姬桩率先走向停车格的车子,杨耐冬静默的尾随跟上。 相较于此刻两人之间别扭的沉默,练姬桩知道连裕芬跟他处得不错。 整个下午,办公室里都可以隐约听到他们夹杂在对话里的笑声,即便是在她进行尸体解剖后,在飘散着尸体恶臭的空间里帮忙收集检体、化验的过程中,他们的对话依然轻松惬意的,叫人几乎要误以为这是一件充满欢乐趣味的工作。 偏偏,现在不是裕芬跟他单独坐在这窄小的车厢里,而是她。 永无止境的静默,就快要吞噬掉两人。 如果不是百分之百确定她脸上的口红没有画出唇线,眼线没有玷污她脸上的肌肤,照他这种看法,她还真的要怀疑,他那不断在她身上打转的热烈目光,是不是因为她头上多长了两只角呢! “你还要这样盯着我看多久?”驾驶座上的练姬桩忍不住打破沉默问。 “我可以请问你为什么吗?” “什么东西为什么?”没头没脑的,她不懂他究竟想问什么。 下午,杨耐冬从连裕芬口中得知,她因为即将在婚后陪同新婚夫婿前往英国进修,是以不得不辞去法医研究所的工作,两人的话题就这么东扯西聊的扯上了练姬桩,心直口快的连裕芬便顺口说起,练姬桩对于白天发生的那桩情杀案所短暂提及的爱情观。 “裕芬说,感情世界里,你排斥年纪小的男人。” 事实上,杨耐冬中午在办公室外等到打盹时,她和连裕芬谈论男人话题的音量响亮得叫人无法忽视,如梦初醒的他才会在椅子上因为更换僵硬的姿势,伸出了腿,然后不小心绊倒了她。 当时,她的慷慨陈辞,可是在他的记忆里留下深刻的一段—— 我不否认我天生就是缺乏母性,所以我比较欣赏有肩膀的成熟男人…… 直到现在,他仿佛还可以听见她说话时的自信、决然。 练姬桩不禁皱眉。什么时候开始,裕芬竟然变得一点防人之心都没有了?不过是闲暇时随口聊天的内容,也掏心挖肺的拿出来跟他说 “我以为我把你交给裕芬,是为了让你早点熟悉你的工作内容。” “她只是顺口提及一些关于你的事情,好让我能尽快习惯你的工作模式,缩短我们的磨合期,因为她希望我能早点发挥作用,当个称职的伙伴。” “包括了解我的爱情观吗?” “当然,任何观点的掌握,都会加强我对你的熟识,即便是分属私人领域的爱情观。” “那裕芬有没有提醒你,我会是个很苛刻的人,你最好多加小心。” “没有,也许她忘了。嘿,你还是没有回答我为什么?”杨耐冬并不允许这种技巧性的闪躲。 “纯粹是个人在择偶条件上的喜好。” “你有偏见。” “什么偏见?”练姬桩不以为然的看他一眼。 “姊弟恋。就我的认知,年纪小并不代表心智就不成熟,年纪小的一方也未必就是需要别人的照顾,平心而论,在爱情里,年龄充其量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条件,重点是两颗心是不是真的相爱。” “哦,是吗?可我不也说了,纯粹是个人择偶条件上的喜好,这跟工作完全是八竿子打不着,你根本毋需探究原因。” 她才不想听什么年龄和心智未必成正比的长篇大论。 “你大可放一百二十个心,讨厌小男人仅限于爱情,工作上我不会因为你年纪比我小就故意刁难你,毕竟这饭碗靠的是专业,不是年纪。”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是对我的存在有着抗拒?”他侧过身子,自信笃定的看向驾驶座上的她。 杨耐冬看似无心的一句话,却一针见血的戳进了练姬桩的心,当场震慑得她哑口无言。 她花了几秒钟的时间找回理智,然后飞快的思索着该如何应变。 没错,她确实是在抗拒着,抗拒着他的存在。 练姬桩不得不承认,拥有得天独厚、俊逸外貌的他,的确很有叫人心动的本钱,相对的,那也是一种可怕的潜在危机。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明明才第一天见面的人,竟会让自己产生那么强烈的慌乱感,在他面前,她甚至觉得自己是手足无措的,活像个无知的怀春少女,叫她分秒都迫切的想要从他面前逃离,可偏偏老爹竟还希望她去照顾这个人,不仅在工作上,还包括了生活。 她无法容忍反常的自己,更讨厌无法掌控的失序。 再者,他的眼神太过深刻,仿佛他的每一次注视,都要把人解剖透析了似的,叫人一点安全感也没有。 练姬桩老半天没吭声。 “被我说中了?” 不满伪装被揭穿,狠睨了他一眼,找回理智的她状似不在意的挑了眉,故做镇定的说:“是你太过敏感了。”间接否认了他的指控。 不过很显然的,杨耐冬并不接受她的说词,他扯动嘴角,隐约露出揶揄。 “我可以解读为,你现在的抗拒,是为了抵挡未来有任何可能,喜欢上年龄比你小的我,而做的努力吗?” 红绿灯前,突然一个煞车,练姬桩面有愠色的别过脸去,“你在胡说什么?为什么我就是在抗拒、在抵挡?还有,你凭什么以为未来我就一定会愚蠢的喜欢上你?提醒你,聪明是件好事,但自大就未必了。”她大为光火。 碍于人情被迫收容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她已经够不悦了,竟然还要被这不知感激的笨蛋如此评论着,要不是老爹有交代,她还真想一脚把这个杨耐冬踹出车子,尽管这家伙有着一百分的容貌,更是她未来在工作上不可或缺的伙伴。 “哦,那还真可惜,因为我还挺喜欢你的。”杨耐冬十分坦率的说,没有迂迂回回,遮遮掩掩,“我很认真的在思考,或许从这一秒钟开始,追求你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你不该设限的。” 追求——他在说啥鬼话? 就算她心脏再强韧,听到一个初初见面,而且年纪还小她一岁半的异性对她这么说,她当下还真有点承受不了这种震惊。 “等等,你胡说八道些什么?”练姬桩尴尬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像是在胡说八道吗?” 他对她的第一眼印象其实挺不错的,虽然有点冷淡,但是,她的自信给人一种强烈的吸引,还有她潜藏在眸底的抗拒,反而更像是一种强力的引诱,诱使他不得不靠近、了解。 再者,他们名字的巧合,不也可以算是一种缘分吗? 总之,杨耐冬对这个初次见面的小女人,很欣赏。 “小朋友,我想,今天的工作量应该还不至于把人搞疯,你最好可以给我一个合理的说法,来为你的不当言词解套。” “不当言词?承认自己对你有好感,是不当言词?”他顿觉莞尔。 “你太逾矩了。”此刻的练姬桩活像是道德重整委员会的监委。 似乎,一个人年纪越大,不坦率的毛病也就越严重,这种毛病在东方人身上最是显而易见,尽管练姬桩才虚长他一岁半,可看在杨耐冬眼里,她要强又不坦率的病症竟出奇的严重。 “我们才第一天见面,我真不知道你对我的好感是从哪里生出来的。” 相较于她的暴跳如雷,杨耐冬轻松的仿佛只是在讨论今天的天气状况不错。 “没有人规定对一个人的好感得在几次接触后才能发生,那很可能在第一次、第一眼、第一秒钟,就开始发生了。” 呿,这辈子最叫练姬桩不以为然的,就是一见钟情。 她该厌恶至极的,被一个年纪比自己小的异性喜欢,一直是她很抗拒的,可是,斥责的话却在触及他热烈的双瞳后,竟然虚荣的说不出来。 她仿佛有些窃喜,只是心里的那个根深蒂固的关卡一时间仍无法克服。 不!她发啥疯,她不会是把他随口说出的喜欢当真了吧? 练姬桩,你给我醒过来!她在心里呼唤自己的理智。 “对了,据我所了解,你不过虚长了我一岁半,我们之间的差距,其实没你想像中的大。不过,倘若你坚持的话,我还是会尊称你一声姊姊的。” 去他该死的姊姊,谁希罕啊—— “杨耐冬,如果你今天晚上还想要在我那儿住下,如果我们未来还想要和平共处,我会建议你忘记刚刚说的话。” 忽地,她歪头思索须臾,“不,也许你今天晚上不一定得在我家安顿下来,饭店的大床应该会比较适合你,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你别落枕。”练姬桩心中盈满恶念的说。 家,是她私人的庇护所,就算是她的朋友,都未必能够轻易的踩入她所亲手建构的私人空间,为什么初来乍到的他可以被如此特别对待? 何况,他还惹毛了她,她根本犯不着委屈自己假装亲切、好客。 杨耐冬当然明白她话里的拒绝,然而看着她恶作剧的得意神情,他就是存心作对纠缠。 “很抱歉,我必须拒绝。饭店里冰冷的床会让我严重失眠,我也不想你的祈祷成真,你该知道那种痛苦将会直接影响我接下来的工作表现。当初李顾问曾经应允给我妥善的安置,有一张舒适的床、安稳的栖身之所,是我该坚持索求的基本对待,不是吗?”他像个无赖的笑望着她。 “所以呢?”听到他搪塞的借口,练姬桩恼火的问。 “如果我是你,我会马上把车子开回家去,然后把我这个烫手山芋妥善安顿好,喂我一顿山珍海味,让我睡场舒服的觉,毕竟,李顾问已经亲手把我托付予你。至于明天,你想要怎么狠狠的奴役我这个冥顽不灵的家伙,那就另当别论了。” 该说他不知死活,还是自信心过度膨胀?他以为她不敢吗?奴役一个自大狂。要不是看在老爹的面子上,她早宰了他了。 “不过……” “请问,你这个冥顽不灵的家伙还有什么高见?”练姬桩强忍火气。 “我们可不可以先去吃点东西?老实说,我肚子饿了,非常。”他突然可怜兮兮的望着她,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完全丧失了威胁,“就算要一个人去死,基于人道,也该让他先填饱肚子。” 练姬桩蓦然一愣。 方才还充满威胁的家伙,这一秒却变成了一个等待救援的小男孩,充满攻击的目光,不带一丝武力的凝望着她,叫人心软着是不是要将他纳入羽翼,小心翼翼的保护着。 尖锐的心,突然被他的可怜削减了锋利,原本还觉得乖张的气氛,因为他的一句嚷饿而顿时消弭了不少。 然而一察觉到自己的心被他的热烈所融化了,她又赶紧别开视线,伪装强悍—— “行,我决定接受你的建议,先带你去吃晚餐,安顿好你这家伙,然后明天再开始奴役你。我要是你,我会从现在起就为自己的将来多多祈祷。”龇牙咧嘴。 练姬桩熟练的操控着手中的方向盘,车身转而往左手边的巷道驶入,用流畅的姿态掩饰自己的心慌。 “谢谢。”杨耐冬感激道。 他眼里有着一闪而逝的火苗,只是练姬桩还没来得及捕捉什么,他眸里的异样神色转瞬即逝。 ***bbs.***bbs.***bbs.*** 拉上了手煞车的同时,杨耐冬的脸孔出其不意的凑了上来。 “喝——”惊呼,练姬桩本能的往后贴去,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你该死的到底在做什么?”她低斥。 “忘了问你。” “你还想要问什么该死的问题?”她得彻底别过视线,才能够躲开他的注视,可是,他的呼吸却无可避免的拂上了她的脸庞,惹出她的战栗。 “三十岁的男人,真的比较成熟吗?在你眼底,三十岁以下的男人,尤其是比你年幼的异性,你当真的都视若无睹吗?” 愀然变色,“对——对!对!对!这样你满意了吗?现在,我们可不可以下车了?”这家伙真有逼疯人的本事。 她的激动看在他眼里,引发了不少乐趣,只见他笑了笑,曲起手指揉揉鼻子,终于满意的转身打开车门下车。 太过刻意的回答,潜意识里大多有警告自己之嫌,练姬桩一定不知道,她的反应让他更加肯定对她的揣测。 他越来越喜欢她那种欲盖弥彰的慌乱、坚持说服自己的刻意,那仿佛是在对他说,相爱的胜算,远比他们自己想像的还高。 按下了遥控锁,练姬桩脚步慷慨激昂的往前走去,目标锁定前方那家质感良好的欧风餐厅。 够照顾他了吧!平常她可没对自己这么慷慨。 她正要握上餐厅的铜质把手,谁知杨耐冬却不吭一声的转而往前方的巷子张望。 “小、朋、友,是这里!”她嘲讽的喊。 他摇摇头,“等哪天你要跟我约会,我们再到这种讲究气氛的餐厅吧,今天我想要吃那个。”他伸出手指指向藏匿在巷子里的面摊。 “那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你永远都吃不到了!” 交往?亏他说得出口。 杨耐冬不理会她的愤怒,迳自往巷子里走去,莫可奈何,练姬桩只好像个老妈子似的跟上。 走近了面摊旁的有限座位,她冷眼看着脸上写满期待的杨耐冬,“你确定你要吃这个?” “嗯。你先坐啊,别客气。”他张望着压克力招牌上的菜单,雀跃不掩。 谁在跟他客气来着?这自以为是的笨蛋。翻了一记白眼,练姬桩悻悻然的坐上了摇晃的克难椅子。 “老板,我要这个、这个、这个……”杨耐冬飞快的指着上头的文字点餐。 “好,稍坐一下,马上来。” 杨耐冬走回座位,开心的坐在练姬桩身旁。 “真幸运,第一天就可以体验这种饮食文化,在美国的时候,我就发过誓,如果有机会到台湾来,我一定要来尝尝台湾路边小摊贩的味道。” 一碟小菜抢先上桌,淋着特调的酱汁,勾引着杨耐冬迫不及待的去品尝。 “你是多久没回台湾了?”练姬桩望着他对食物饥渴的模样,忍不住问。 从食物里抬起头,“第一次!我从小住在美国,华裔美籍第二代,算是大家口中的abc,这是我第一次到台湾来。” “那你点了这么多东西,到底知不知道那是什么?” “不知道,不过我以前在美国听人家说过,应该不会太难吃才是,要不大家也不会漂洋过海了还这么争相传颂。” 好个乐天知命的小朋友!练姬桩苦笑。 “好端端的,你为什么会来这里工作?就我所知,以你的专业,在美国会有更好的工作跟待遇等着你,来这里,你不觉得委屈吗?” “委屈?我觉得这是个超级难得的机会。台湾,我一直苦无机会可以来看看,正好一次偶然的机会认识了李顾问,他透露台湾这里有这样的人员需求,我想,如果这次不来,以后恐怕更不会有机会来了。” “你的中文倒是说得很道地,没有丁点老外的腔调。” “我可是下过苦心学的,为了学会说中文,小时候不知道挨了多少揍。”他突然指着粉肠旁的大量姜丝,“这是什么?可以吃吗?” “姜丝,拌着粉肠吃,可以去腥提味。” 杨耐冬二话不说,夹了一块粉肠拌着少许姜丝,就往嘴里送。 他鼓着嘴,十分认真的体会这种特别的滋味。 不知怎的,明明是很平常的食物,可是一看他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样,练姬桩感觉自己的味蕾也忍不住苏醒了起来。 “有很多常年在美国生活的人,不大能接受这种小吃摊的食物。” “或许吧,不过,我老早以前,就从许多台湾留学生口中,知道这种家乡美味,始终很期待。嗯,真的好吃!”他惊为天人的盛赞不休。 她被他认真的模样惹笑了,“你很妙欸!不过就是一些寻常小吃,被你渲染得好像什么世纪大美味似的。”贝齿十分可爱的扣着唇瓣。 杨耐冬侧过脸凝望着她。 眼前的练姬桩的的确确是一位迷人的女性,尽管脾气反覆无常,可是却让他忍不住多看她一眼。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一个女孩子生气的模样,也是一种动人的引线,会叫人爆炸似的想要去爱一回。 而此刻这抹难得的笑容,使得她的目光是如此的柔和温暖,两道弯月蒙眬动人,不断的勾引着他向前。 杨耐冬深深的为她那瞬息万变的性子着迷,想要追求她的念头,随着双眼在她身上多停留一秒钟,他的心里就更加确定。 须臾,他迅雷不及的凑上前去,练姬桩的笑容瞬间僵住,双瞳顿时瞪大。 啾! 很微妙的声音,在他的唇碰上了她之后,只让他们两人听见。 他稍稍退开,露出满意的笑容。 下一秒,练姬桩眨了眨干涩的眼睛,震惊,整个爆发开来—— “杨耐冬,我要杀了你,是谁准你吻我的!”像是炸弹被点燃了,她火冒三丈的咒骂,吼声传遍这方圆百里。 他还笑着,得意又可恨的笑着…… 练姬桩根本不愿去回想他们是怎么离开那个小吃摊的,也不想知道他们是怎么安然的踏进家门口,但是,她可以记得很清楚的就是,杨耐冬脸上的五爪红印,是她扎扎实实赏过去的。 !那么清脆的一巴掌,当时她自己都傻眼了。 她从来没有这么歇斯底里的失控过,更遑论是呼人巴掌,但是她的确货真价实的把那记巴掌赏给了杨耐冬。 然而下一秒钟,她就懦弱的后悔了,尤其发现他们身旁还有无数双眼睛正瞬也不瞬的看着。 她以为他会恼羞成怒,然后对她予以反击。她像个壮士般闭上眼睛,献上自己的脸,等待他回击的巴掌…… 孰料,老半天过去了,他却绅士的什么也没做。 等不到预料中的回击,练姬桩赶紧睁开眼睛,他只是不发一语的用那双热烈的目光望着她。 “杨、杨耐冬……”她有点愧疚,但是还有更多的嗔恼。 接下来的空白,练姬桩想不起来,也不愿去想。 她不知道在自己的房间里坐了多久,闷气从一开始的高涨到现在的不安,蓦地,她想隔壁的客房里,有个被她冷落的异乡客。 什么都没发生过,把方才的那些都当做是一场梦! 练姬桩花了点时间来说服了自己后,起身打开一旁的原木壁橱,将一床被子搬了出来。 愤怒后的严肃表情她做不出来,若无其事的开心表情她也做不出来,她只好把自己放空,面无表情的抱着棉被走向隔壁的客房。 “杨耐冬,这床被子给你。” 推开了虚掩的门,下一秒,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的她,又再度被眼前的景象给吓傻了。 她瞠目结舌的瞪着前方—— 杨耐冬背对着她,正逐一褪下身上的衣物,那练姬桩以为会是劲瘦的身子,竟出乎意外的壮硕。 宽挺的肩膀,细窄的腰臀,结实修长的腿,背上的脊,像是被某人的手指纳过似的,不深也不浅的笔直,没入了腰际紧绷的黑色布料里。 只要轻轻的动作,就带动了肌肉的美丽,她还来不及细数眼前赏心悦目的肌肉线条,杨耐冬已经觉察的侧过身来。 相较于她的震慑,他似乎一点也不以为忤,神色自若的迎视她,“什么事?” “我、我……这被子是要给你的。”她的声音微微的发颤,脸颊无端的发烫,像是燎原般的止不住热度。 “谢谢。”他落落大方的接过了手。 把东西往他怀里塞去后,练姬桩的目光又不知所措胡乱的飘移,须臾,意识到自己的逾矩,她赶紧低下头,撂下一句—— “晚安!”旋即仓皇的夺门而出,逃着躲回了自己的房间。 杨耐冬瞬也不瞬的望着逃开的背影,下一秒,他低头看看自己健劲的体态,不由得露出得意的笑容。 他真高兴她对他的身体露出眷恋的眸采,这让一个男人心里的小小骄傲顿时被满足,不错嘛,原来他也是有吸引她的地方。 很简单,只要她愿意接受他的追求,他倒是很乐意把自己献给她。 这厢,一关上门,练姬桩就虚弱的瘫软了腿。 奔走不休的脑子,不断的重复方才的画面……阳刚的身影,壮硕的体态,还有那被黑色布料紧紧包裹的臀。 “天啊!练姬桩,你这个心口不一的女人,竟然垂涎起年轻的躯体!” 这一夜,是个辗转难眠的夜晚。 她不只一次的回忆着眼睛所看到的阳刚身形,她不只一次的怀念那发生在他们双唇之间微弱的声响,她甚至不只一次的感到懊恼——因为没能及时感受他柔软双唇的温度。 她,以着空前的速度——在沦陷…… 第三章 清早,一尘不染的厨房里,一道一百八十公分的修长身影,正神清气爽的站在银白色的双门冰箱前。 传统的父权社会,造就了太多的大男人、小女人,杨耐冬敢说,像练姬桩这样充满自信的杰出女性,传统的大男人一定不知道该如何去欣赏她的好。 杨耐冬不一样,他从来不爱在两性关系里扮演那种自大的威权代表,对他来说,体贴温顺不是女人的天职,男人也可以,尤其是对一个他发自内心想要追求的女子。 与其说他坚信两性平等,倒不如说,他更乐于主动付出关爱。 就从煮一顿早餐开始吧!杨耐冬有信心,生活经验累积出来的好手艺,一定可以帮他加分不少。 然而当满是期待的杨耐冬拉开冰箱把手后,思绪顿时一片空白。 亲眼目睹了里头空荡荡的一片,下一秒,他不禁怀疑起练姬桩到底是不是真的住在这里。 不是他太大惊小怪,但这绝对是他这辈子看过最空旷的冰箱了,扣除卖场展示用冰箱外。 难怪她的厨房干净得没有一丁点的油烟残留,雪白的墙面屹立不摇的绽放着无瑕的纯净,他甚至敢断言,她一定从来没有在这个厨房里煮过任何一顿晚餐,因为瓦斯炉台上的胶膜还紧紧的贴在上头呢! 她有必要这么不食人间烟火吗? 杨耐冬苦笑着蹲下身子,勉强在蔬果储放的抽屉里,翻找着乏善可陈的食材,心想,那可爱又暴躁的女人没有被饿死,真是上帝最大的奇迹了。 忽地,嵌挂在墙上的室内电话响起,他起身跨开步伐,抓起电话—— “喂?” 电话彼端约沉默了两秒钟,旋即挂断。 嘟嘟嘟……杨耐冬纳闷的看了看手里的话筒一眼,直觉的将它扣回了机座,转身回到冰箱前,继续他手边未竟的冰箱寻宝。 房间里,双人的席梦思床上,练姬桩瞪着暂时失去焦距的眼睛,正在跟自己的意志力抗争着要不要起床。 “刚刚怎么好像有电话铃声?”转速不足的脑袋还在搜寻几秒钟前的记忆。 下一秒—— 对,一定有,要不嗜睡如命的她怎么会在闹钟还没吵得震天价响前就醒来? 她厌烦的闭上眼睛,不甚优雅的翻侧了身,突然,一道无形的闪电冷不防的劈上她的脑袋,她顿时瞪大眼睛,“糟了,该死!” 她忘了杨耐冬了,忘了那家伙暂时要在这儿寄她篱下。 一鼓作气的跳下床,连拖鞋都来不及穿,她快跑的夺门而出。 “刚刚是不是有电话?”她在厨房的冰箱前,找到了杨耐冬。 万幸,这时候的他衣着完整,不至于又勾起她昨晚的遐想。 “早安。” 他的问候让练姬桩一阵羞赧,连忙也拘谨的回应,“早、早!”不过她还是维持不了太久的从容,连忙烦躁的问:“刚刚是不是有人打电话来?” “嗯,是有一通电话,我怕吵醒你,所以自作主张的接了,不过,对方马上就挂断电话。” “谁打的?”她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他摇摇头,“不知道,对方一句话都没说。” 听到这个,她整个人绝望的闭上眼睛,“完了……” “完了?为什么?”杨耐冬不解的问。 练姬桩一点都不想跟这个披着东方人皮的老外解释什么,迳自走过去拿起墙上的分机电话,查看来电显示。 果然—— 来电的不是什么闲杂人等,而是她那远在南部,每天养尊处优、无所事事的母亲大人。 平常她们母女俩是话不投机半句多,能不联络就不联络,会让母亲大人一大清早打电话来,除了她那跟悬案一样终年不解的终身大事外,应该就再没有别的事了。 正当她思索着要如何应战之际,电话二度响起。 这一次,她没让杨耐冬有反应的时间,伸手一抓,马上把话筒凑近自己的颊畔,“喂,” “姬桩,我是妈,刚刚接电话的人是谁?”母亲大人劈头就问。 为了不想让母亲大人的追问跟渲染坏了她一整天的心情,练姬桩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来个打死不承认。 “刚刚哪有什么电话?”无辜状。 “有,是我打的电话,还是个陌生男人接的。他是谁?为什么在你屋子里?做什么行业的?结婚了没……”练家母亲大人一开口,喋喋不休就像连珠炮。 “停——”练姬桩大喝一声,“妈,听着,没有,刚刚并没有什么电话,我家的电话连响都没响起过。” 她原本还说得面不改色,突然看到杨耐冬回头来,颇是玩味的冲着她笑,顿时心虚尴尬了起来。 索性,背过身去,把他当空气,继续厚颜无耻的对母亲撒谎。 “胡说,我刚刚明明打了你的电话,是个男人接的,我吓了一跳,才匆匆忙忙挂了电话。快说,他是谁?”练母大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态势。 “妈,你就打了这一千零一通电话,而我已经接起来了,根本没有你所说的另一通电话,以及某个不存在的男人。”练姬桩只差没拜托母亲,赶快把自己的思绪从鬼打墙的状态里解放出来。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中华电信最近系统频繁的出现问题,一定是跳号了,你刚刚铁定是打到别人家去了。”脸不红、气不喘。 “真的吗?”练母半信半疑,可是女儿的说词又太强势,叫她全然没有反驳的机会。 “妈,相信我,一定是这样没有错。”猛翻了白眼,练姬桩一点都不想去看一旁笑得肠胃打结的杨耐冬。 笑啊,笑啊,笑死他好了! “好吧、好吧!没有就没有,反正那也不重要。妈是要跟你说,隔壁的李阿姨说要帮你介绍男朋友——” 看吧!看吧!又来了,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妈,别又叫我去相亲了。”练姬桩的顽劣脾气当场爆发。 “对方很优秀,是个科技新贵,有车、有楼……” 随着母亲的说话,她知道自己的表情越来越臭,“妈,结不结婚不过是小事一桩,你为什么非得搞得好像千年悬案一样,非要它破案不可呢?” 接下来,练母又千篇一律的叨念了她一串,直到她再也忍受不了。 “妈,这事情我们改天再说,今天办公室很忙,我要赶着去上班了。” 叩——她索性挂了老妈电话。 “话不投机半句多。”这句话是母女关系的注解,也是说给杨耐冬听的解释。 只是……她干么要跟他解释她们乖张的母女关系? 算了,当她一早血压太低,神智不清好了。 “可以来吃早餐了。”杨耐冬识相的没多问。 “早餐?”她诧异的表情,仿佛他说了什么火星文,不可置信的目光追逐着他手上的瓷盘,震惊的拉开椅子乖乖入座。 他把瓷盘放到她面前,“食材有限,凑合着吃吧。” “等等,你这些东西是从哪里变出来的?我不认为我住的地方里曾经储存过这些东西。” “冰箱找的,里头还有所剩无几的蔬果,和仅剩的一罐鲔鱼罐头。我把它们料理成鲔鱼黄瓜跟番茄炖蛋。” 冰箱找的?练姬桩瞪大眼睛看着面前这色彩艳丽的早餐。 鲔鱼黄瓜跟番茄炖蛋……那该不会是她打算买来diy美容的材料吧? 敷脸专用的天然小黄瓜,搅和在鲔鱼罐头里载浮载沉;粉刺必杀的便宜蛋白,被煮熟了;还有她梦想中的番茄泥面膜……全被他掺上鸡蛋料理在盘中。 “杨耐冬,谁准你用了那些东西?那是我美容diy的材料欸,你竟然把它们全搞成了尸体。”她忍不住大叫。 “美容diy的材料?我说这位姊姊,难不成你花了钱买一个近五百公升的大冰箱,就只是为了冰那两颗番茄、三根黄瓜外加四颗鸡蛋?买个旅行冰桶不就绰绰有余了?”杨耐冬摇头苦笑。 “不行吗?我、我不喜欢囤积食物。” “这跟囤积与否无关,而是你的大材小用简直羞辱了那台冰箱。” “我要怎么羞辱我的冰箱,还轮不到你说嘴。” “好,我不说,诚如你所说,反正它们已经都不幸变成尸体了,那就别浪费,快吃吧!” 本想走人的,可是肚子却没人格的发出饥饿的讯息。 反正他这顿早餐所用的材料也全是她买的,不吃白不吃,牺牲了保养,总也得饱了肚子吧? 练姬桩抓起汤匙,嘀嘀咕咕的吃了起来。 唔,还不错嘛!也不是那么难吃,看来,当初她那些天然食材买得可真好。 望着她大口咀嚼的模样,杨耐冬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原来除了斗嘴骂人,练姬桩那张刀子嘴,乖乖吃东西的时候也挺可爱的嘛! 突然,她的脑袋闪过关于昨天的片段,停下进食的动作,用经过一夜已经所剩无几的愧疚眼神,看了看他的唇,又看看他的脸…… 该死的唇,依然要命的引人遐想,至于脸……阿弥陀佛,幸亏红色的指痕已经褪去。 “那个……”欲言又止。 “什么事?”杨耐冬望着她。 踌躇半晌,“那个……昨天,对、对不起。”她尴尬的扭动自己的嘴,含胡的说了句道歉。 没等他回应什么,练姬桩用最快的速度将食物塞满了嘴巴,火速闪人。 她一走,杨耐冬二话不说就收过瓷盘,拿到水槽去清洗。然而水槽前的他,却忍不住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容。 原来挨打,也不是尽然都是衰事一桩,他隐约察觉到,练姬桩似乎还花了一些时间,贪看了他的唇几眼。 女人啊,就爱口是心非。他在心里这么想。 换下睡衣、上了淡妆,明明没有耽搁什么,可是等练姬桩换好衣服走出来,杨耐冬已经在门口久候多时。 皮衣里,他穿了一件白领的水蓝衬衫外搭毛料背心,衬衫的袖子在皮衣袖口外反折,给人一种清爽俐落的新形象。 奇怪了,印象中,会选择那种款式衬衫的男人,大多是从事工作内容拘谨、严肃的金融业精英,可是穿在杨耐冬身上,却没有金融业分子所带来的压迫感,反而给人一种独有的简单干净。 他左耳上,前卫的银质耳环闪耀着光芒,还有食指上的戒指、裤腰上的链子,这些庞克的元素点滴添加起来,竟然一点都不让她反感,反而让她觉得是一种很有型的搭配。 私人恩怨不谈,她是肯定他的衣着品味的。 尤其是他那看似无害的目光,竟蕴含着一种魔力,叫人不禁……怦然心动。 “有什么问题吗?”杨耐冬察觉她的目光已经落在自己身上很久了。 像是被逮到了什么,练姬桩脸上蓦然一阵温热,仓卒的收回目光,“哪有什么问题?上班了!”粗声粗气的掩饰自己的心虚。 她脸红了。为什么?望着他的时候,她脑子究竟想了什么? 要不是她此刻的表情太过严肃,要不是昨天那巴掌的余威还在心里荡漾,杨耐冬真的很想要探究一下。 一上车,练姬桩就开口说:“已经给你吃、给你住、还给你睡,今天我可以开始奴役你了吧?”她可没忘了他昨天说过的话。 “乐意之至。为了不白睡姊姊的床……” “杨耐冬,你鬼扯什么?什么叫做白睡了姊姊的床?是你睡你的床,我睡我的床,不要制造暧昧假象。” “是。为了感谢你的收留,也为了不让家里的厨房哭泣,我愿意用拙劣的料理厨艺,来换取那个小小空间的使用权,藉以传达我的感激,可以吗?” “你刚刚不是已经使用过了?现在才问,会不会太晚?”白他一眼,“记得给我收拾好,千万别让小强闻香而来。” “小强是谁?” 她翻了一记白眼,“那不重要,总之请保持干净整洁。” 所以那就是答应喽!杨耐冬点点头,迳自从口袋里拿出个人pda,“另外,今天下班的时候,可以送我到大卖场去吗?我想要购买些生活用品,尤其那个空荡荡的大冰箱,我非常渴望它能开始负荷一些工作量,替我们冰存一点食材。然后……” “然后还有什么?你可不可以简单扼要的一次说完。”她不是太有耐心,尤其在这种刚接过母亲电话的早上。 她伟大的妈妈,真的有把人逼疯的潜能。 “我需要这里的地址。” “你要地址做什么?” “有些私人物品跟书籍要从美国寄过来,为了不让个人包裹在太平洋上漫无目的的飘,我需要一个包裹流浪的最终站。”他幽默的说。 趁着停红灯,练姬桩抓过他的个人pda,在手写面板上写下地址,不忘损他一句,“小朋友,家里的地址千万要记好,万一哪天迷路了,警察伯伯才可以帮你找到回家的路。”顺顺他额前的发,满是恶意调侃。 杨耐冬没被她激怒,只是一迳的淡笑。 好,这一次先礼让“长辈”一回,下一次,只要她胆敢再用对待小狗的方式这样敷衍他,他一定二话不说,当场把她扑倒—— “你冷笑什么?”她逮到他嘴边的诡异揶揄。 “没有。”他收起pda,故做无事状。 ***bbs.***bbs.***bbs.*** 路上,他们之间的话题很安全,在乖张的案件里抽丝剥茧,在尸体里找寻隐藏的答案,只要不谈情说爱,工作里的练姬桩是自信又美丽的。 瞧她此刻是何等的眉飞色舞、神采飞扬,杨耐冬从来没有看过有谁可以比她更热爱自己的工作。 “你非常热爱自己的工作。” “当然!服务有生命的个体,很多人都在做,可是愿意倾听死者声音的人,却少得可怜,我不是因为自己是那少数的一分子,而感到自负自满,而是对于生命的尊重,到死,我都虔诚的遵行着。”练姬桩如是说道。 她从来没有跟任何人提起她对这份工作的想法,哪怕只是一丁点。 外界太习惯用薪资所得来判断一份工作的可不可行,却忘了深究背后坚持的信念。很多人无法理解,甚至不谅解,质疑她为什么不到光鲜亮丽的医院工作,而愿意终日与死亡为伍。 无所谓,她不需要那些人的明白,她只要不愧对自己的选择就够了。再者,面对死人,永远比面对活人容易,因为死人永远都不会欺骗。 打从心里的追求意念一确定,杨耐冬对她的好感指数就呈现直线上升。 他心里非常清楚,从来没有一个女孩子能够如此绝对的吸引住他的目光,但是练姬桩却轻而易举的办到了,就像现在,仅仅只是望着她发光的眸子,他都无比渴望着想要把身边的她,紧紧的拥抱在怀里。 但是,还不行,在她还没打算卸除她的盔甲前,他的贸然行动只会把她推得更远而已,他得拿出耐心,一点一滴慢慢的去刺激她,唤醒她潜藏的柔软才行。 “欸,听说你曾经在人体农场待过?”她突然别过头来,对他询问。 杨耐冬抽离私念,让自己暂时心无旁骛的回答,“嗯,在那里约莫待了有几个月的时间。” “快说说那里的情况。”练姬桩迫切的渴望求知。 “第一次站上那块土地,应该说心里是非常震撼的,感觉自己跟死亡竟是如此的紧密,空气里的味道很可怕,但是,一想到有多少宝贵的知识在那里被找寻出来,心里的恐惧变得很渺小,庞大的敬重却如此简单的油然而生。” 练姬桩露出神往。 “我还记得第一天的早餐会报里,我吐了,而且是吐到浑身瘫软,一整天都无法进食。只要看见食物,就会想起会报里曾经出现的腐败画面,那时我以为我几乎从事不了这份工作,是巴斯博士的精神不断的砥砺我去克服。或许有人认为他太过疯狂,但是,我认为那是一种对知识的执着。 “我一直觉得人体农场是个超乎人性的神圣国度,会被社会舆论如此挞伐攻击,是因为它已经凌驾在人性之上了。 “负责主导的巴斯博士利用那些死体,建立可以帮助法医科学化的数据资料,尽管贡献非凡,但是舆论的浪潮也超乎想像的凶猛,若不是有很坚定的想法,一般人是无法持续下去的。 “可是平心而论,如果不是人体农场的存在,很多关于法医专业的知识根本无法这么被轻易的取得。 “这的确是一个极端两难的局面,没有那些牺牲,根本无法获得如此宝贵的资料纪录,这些成功,注定无法避免的伴随着庞大的指责而来。也因为看到那些崇高的理想被付诸实行,当时,我心里下了一个决定——” “是什么?” “倘若有一天,我生命不得不凋零,我希望我能回到人体农场,让我的躯体可以为这个世界,做最后的贡献。”杨耐冬说。 他的话,在练姬桩的心里投下一抹对人类世界的温柔。 她很感动,也沉默了下来。 曾经,她认真的思考过人体农场存在的意义,继而又想到,她呢?自己又能做出什么样的贡献? “原来,你也跟我有同样的想法。”她低低的说。 这时,车身在红灯下暂时静止。 “对了,杨耐冬……”她无预警的朝他投过视线。 蓦然,眼前这热切的目光,强悍得叫人大受震撼,叫练姬桩根本来不及吐出嘴里的发问,就彻底的哑了。 晶透的灿黑,在眼眶里奔窜,好不容易平静的心,又开始躁动起来。 他又在凝视着她了,锐利得仿佛要把她整个人穿透了似的,在他眼前,她就像是个赤裸的孩子,无法遮蔽。 紧握在方向盘上的手,在青红交杂下泛出极端的白,只为了掩饰那股从身体里发出的不自觉的轻颤。 微启的唇,欲言又止,看在杨耐冬的眼里,可是一场美丽的诱因。 他的眸色转浓,颦起眉宇,下一秒,他决定放弃抵抗,选择再一次大胆的靠近。 眼前的俊脸飞快的放大,察觉了他的靠近,练姬桩清楚的知道那是什么意图,她紧张的低侧身去,错开了双唇直接的碰触,然而他的气息,却无可避免的落在她的颊畔上。 两个人都愣了一下,在这一秒钟里呈现空白。呼吸,贴着彼此。 叭—— 尖锐的喇叭声,粗暴的拉开两人的贴近。 他们像是受到极端震惊似的,各自弹回了座位上。 后头那些喇叭声活似凶禽猛兽,不断的催促着练姬桩得在第一时间内重新驾驭车身,继续朝目的地前进。 明明什么都没有改变,却又什么都变了。 “哈,怎么突然这么安静,我们干脆来听听广播好了,呵呵……” 惊觉车厢里的气氛静得叫人心乱如麻,干笑之余,练姬桩掩饰的伸出手指,正要往一旁的广播按钮触碰去—— 不同于她的冰凉,杨耐冬的手带来温暖,即时的包裹住她的手,阻止这份宁静被破坏。 瞬间,那股不容忽视的电流急窜过她身体,震撼了她的细胞,她本能的想要收回手,可他却完全没有放手的意愿。 她震惊得两眼发直,完全不敢去看身旁的他目光会是怎样的热烈。 情绪承受到极限,她惊叫一声,强行从他的钳制里抽回了手,旋即死扣着方向盘不放。 她起伏贲起的胸口,泄漏了一切。 杨耐冬轻扯嘴边的弧度,没再继续刺激这紧绷的灵魂。他知道,固若金汤的城池已经开始崩解。 练姬桩像个机器人似的,僵硬的直奔办公室,把他远远的甩在后头。 “早啊,姬桩!”连裕芬已经在座位上。 “早、早……”她勉强扯动脸颊,搁下外套,抓起水杯就往隐密的茶水间躲。 连裕芬纳闷的看了行为异常的练姬桩一眼,回过视线,不同于练姬桩的慌张,尾随在后的杨耐冬则是气定神闲、从容不迫的走向自己的座位,并主动向连裕芬问候。 “早安。” 连裕芬眯起眼睛打量他须臾,所有发生在练姬桩身上的疑点,顿时豁然开朗。 她忍住笑意,“要不要喝咖啡?我刚刚煮了一壶,倒一杯给你。” 没等他点头,她已经抓过杯子,起身奔向某人藏身的茶水间。 第四章 叩叩—— 连裕芬出现在茶水间的时候,就看见一张严重恍惚的脸,白净的脸庞泛着叫人难以忽视的红潮,正呈现失心状态的倒着咖啡。 天啊,那是谁?眼前这个女人,根本不是她平常所看到的练姬桩! “姬桩,咖啡满了啦!”抢在她烫伤自己前,连裕芬赶紧出声提醒。 “哦!”练姬桩惊吓的看着满溢出来的咖啡,连忙搁下咖啡壶,慌忙的想要挽救眼前的狼藉。 “停,我来收拾就好。”连裕芬阻止她把这里搞得更混乱,俐落的抽过一旁的纸巾,把蔓延的深色液体控制住,然后把沾满咖啡的纸巾往一旁的垃圾桶扔去。 三两下,就阻挡了灾情的氾滥。 “对、对不起……”练姬桩抱歉的看着自己所造成的混乱。 “没睡好?瞧你一大早就恍神得厉害,昨天晚上干啥去了?” “我?我恍神?哪有,我昨天晚上在家乖乖睡觉,我只是……” 脑子不由自主的掠过昨天小吃摊旁叫人失控的那一幕,掠过那惹人遐思的健硕背影,然后停留在稍早之前错失的吻……练姬桩脸上的温度不减反增。 “只是什么?”连裕芬故意恶劣的问。 没事才有鬼,瞧她脸红得像柿子,一双总是清笃理智的目光,今天迷蒙得找不到丁点焦距,想要唬弄她连裕芬,下辈子吧! “只是想事情想得出神而已,不行吗?”多冠冕堂皇的理由。 “哦,我还以为你跟某人发生了什么事情呢!”意有所指。 敏感的神经被触动—— “哪有?少胡说八道了,我哪有跟杨耐冬发生什么事情?我们之间好得很,就像姊姊照顾弟弟那样的相处融洽,一点问题都没有。你多心了!”练姬桩噼里啪啦的解释着。 这番澄清的话语听在连裕芬耳中,反而泄漏出欲盖弥彰的况味。 只见连裕芬笑了笑,“咦,我有点名说是杨耐冬吗?我明明只有说某人而已吧?”一脸无辜状。 连裕芬的话让练姬桩又是一阵鸦雀无声,她瞪着连裕芬的笑容,恨不得当场杀人灭口。 “连裕芬,你好样的!”抢在自己的面子还没碎成一地之前,练姬桩决定维持仅剩的躯壳,落荒而逃。 她抢过自己的杯子,神色慌张的转身正要走出茶水间,偏偏她最不想看见的家伙,竟然就堵在这唯一的出路。 她往左走,杨耐冬就往右闪,她往右走,他存心作对似的朝左边闪,搞了半天,她前有敌人、后有伏兵,根本是进退维谷。 可恶,她得稳住,绝对不可以轻易忘了自己的人生原则去染指年轻的帅哥。 “杨耐冬,你给我乖乖站住,不许动!” 大喝一声,杨耐冬果然不再左靠右拢,练姬桩这才顺利的赶紧从他身边跑开。 连裕芬大笑,肆无忌惮的笑着,她从不知道,练姬桩一丝不苟的人生里,竟然也有这么充满戏剧化的时候。 “我错过什么好笑的事情吗?”无端被暴吼的杨耐冬,纳闷的问起大笑不休的连裕芬。 连裕芬止住笑,“你究竟对她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打从我认识她开始,她的人生,从没有这么失控过。” “意图亲吻算不算?”他坦率的说。 连裕芬挑高了眉,听到他们两个产生暧昧,不算意外,反而是杨耐冬的坦率态度叫她比较惊讶。 “你是认真的?”敛起笑容,她严肃的问。 “我看起来像是只是玩玩而已的那种人吗?”杨耐冬反问。 连裕芬笑了,转过身替他倒了一杯咖啡,然后送到他手中。 她朝他竖起大拇指,“美国来的杨小朋友,你真是好样的!我们家姬桩脸皮薄又要强,但绝对会是个不错的伴侣。” “是啊,永远不怕吵架找不到对象。” 对嘛、对嘛,这样才对!练姬桩这样的青春年华,不能成天只跟死人打交道,而要开始跟活人打交道,尤其是男人——充满年轻气息的小男人。 看来这个杨耐冬,会是练姬桩打交道的最好对象。 连裕芬捶了他一记,当做是给他打气。 ***bbs.***bbs.***bbs.*** 意识到自己苦苦捍卫的城堡已经有了松动,练姬桩无从补救,只能藉由不友善来抗拒某人强势的入侵。 “为什么我也得跟着来?”双手抱胸,她抗拒的说。 明明早上说好,她只负责送他到大卖场,又没说她也得跟着进来,偏偏杨耐冬这该死的家伙不放过她,硬要拖她进来凑一脚不可。 要不是看他白天在办公室工作还挺卖力的,她真想敲他一记爆栗,以玆泄恨。 “吃东西这件事,对你来说有那么厌恶吗?何况,只是叫你挑自己爱吃的,又不是要你下厨烹煮。” 她狐疑的望着他,“你确定你真的想要下厨?台北很方便的,上下班的路上到处都有东西吃,不管是早餐、晚餐还是宵夜,你看,我在台北活了这么久,不就是这样活过来的吗?” 与其奢望他的厨艺,饥肠辘辘的练姬桩还是习惯依靠外头便当店的三宝饭。 再者,吃人嘴软,吃多了他给的食物,人会变得卑微没格,她可不想到头来,还得把自己卖了来偿吃债。 “你不觉得自己下厨,比较有家的感觉吗?” 挑衅一睨,“让厨房飘出油烟,就是家的味道吗?”她歹恶的说。 杨耐冬知道一时间要扭转她的想法,简直比登天还难,与其跟她白费唇舌的争论,还不如用实际行动来一点一滴渗透她的防备。 没再勉强她,他推着车子,迳自选购着新鲜的蔬果、食材,至于练姬桩,则是意兴阑珊的杵在一旁,像个没作用的监视器,无聊的看着卖场里的一切。 忽地,裙摆传来拉扯的力道,她低头一看—— “姨,姨……”一个一岁半的小奶娃,摇摇晃晃的走向她,嘴边挂着口水,讨好的拉扯她的裙摆。 唷,是个可爱的小男孩呢! 练姬桩张望了卖场后,赶紧蹲下去,“妈咪呢?弟弟,告诉阿姨,妈咪呢?”她放缓了说话速度,亲切的问。 “姨,糖糖,吃糖糖。”童言童语的小男孩一点都不怕生,讨好的高举着手中的棉花糖。 一定是跟光顾着采买生活用品的父母走散了!遇到她也就算了,万一遇到一些居心叵测的坏人可怎么办? 心里的正义感瞬间膨胀,她一把抱起小男孩,“弟弟乖,姨带你去找妈咪。” 一阵风扫过杨耐冬的身边,是熟悉的馨香吸引了他的注意。 “你要去哪里?”他对着疾走的背影问。 “这小男孩跟爸妈走散了,我去找人。”练姬桩抱着小男孩来到服务台前,请求卖场广播通知。 不知道是因为人潮太多还是怎么的,明明已经广播过好几回了,却迟迟不见小男孩的家长出面。 等到杨耐冬完成采买,拎着两大袋的东西走向入口处的服务台,练姬桩还抱着小男孩,翘首盼望着小男孩的爸妈能快点出现。 “会不会是恶意遗弃?”他做出最坏的结论。 “不可能,你看他身上簇新的童装那么漂亮,如果不是疼爱小孩的家长,哪会舍得花这笔钱。况且他白白净净、圆润粉嫩的,跟那些被遗弃的小孩不一样。”她贴近小男孩的颊旁,他身上的奶香叫人恨不得偷咬一口这小家伙。 “但是时间实在太久了。” “没关系,我们再等等。”练姬桩一点都没有想放弃的念头。 “姨,还要吃糖糖!”小男孩用软软的童音对她喊。 一看到那软嫩嫩的脸蛋,还有无瑕的目光,对杨耐冬摆了一天臭脸的练姬桩毫不犹豫的露出温柔笑容。 “好,再吃一颗!”她用杨耐冬没听过的轻声软调,逗弄眼前的小男孩。 练姬桩不知道,此刻的她是如何的美丽动人,一点点的母爱,就让她显露出隐藏在面具、盔甲下的真实柔软。 她让自己负担了太多伪装,成天把自己搞得像个战士似的,不累吗?他很想这么问她。 放下手中装满食材的塑胶袋,他在她身边坐下,“你似乎挺喜欢小孩的。” 杨耐冬的话,刺激到练姬桩某条神经,让她本能的竖起警戒。 她漠然的看他一眼,“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很喜欢小孩了?你一定是视力有问题,建议你现在马上去挂急诊。” “要强,明明就是喜欢。” 她故做冷淡的望着他,“玩别人的孩子又不用负责,不玩白不玩。”她说得很无情市侩。 又来了,她的战袍又穿上了。 到底要怎么样,她才会坦率一点? 把她抓过来,狠狠的吻她个天旋地转吗? 可以啊,他求之不得。只是,那顶多也只能换来一个暂时。 杨耐冬不想回应她的挑衅,转而跟她怀里的小男孩逗玩起来。 一岁半的孩子很有趣,你给什么刺激,他就马上做出回应,如果练姬桩也这么坦白,一切都会简单许多。 其实爱情一点都不复杂,是人把它多想了,搞复杂,然后作茧自缚。 一岁半的差距,真的有那么不可跨越吗?杨耐冬不认为。 兴许是玩累了,小男孩在练姬桩怀里睡着了。 “要不要我接手?你抱很久了。” “没关系,别吵醒他。”练姬桩温柔的说。 “看来,三十岁以下的小男生,也不尽然是那么讨人厌的,对吧?”杨耐冬意有所指的说。 她怎么会不懂他话里的意思?她是不想跟他争论,以免落入他的陷阱。练姬桩别过视线,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好嫉妒,如果他是那个小男孩,她非但不躲不逃,还会主动示好。平平是“一岁半”,人家是可爱得紧,他却被嫌弃到爆,这世界还有没有天理啊? 两人各怀心思之际,一个忧心如焚的爸爸,拉着哭哭啼啼的妈妈,神色仓皇的跑进卖场来。 看见练姬桩怀里的娃儿,两夫妻连忙激动的冲上前,“伟伟,伟伟!” 练姬桩侧身护住小男孩,“你们是弟弟的父母?”谨慎的问。 “是,我们是伟伟的爸妈。可以把小孩还给我们吗?我们找了好久。”那个父亲激动的说。 她没有马上把小孩归还,而是交给一旁的杨耐冬,“小孩给你。” 杨耐冬才接过手,只见练姬桩双手往腰际一插,瞪大眼睛,火冒三丈的对这对糊涂夫妻教训。 “你们是怎么看顾他的,小朋友都走散几个小时了,你们竟然到现在才发现他不见了。”酝酿多时的怒气顿时倾巢而出,“你们有没有想到,万一小朋友在这段时间内发生了不可挽回的意外,身为父母的你们怎么面对自己的良心?” 她像个正义的使者,激动的教训着眼前粗心的爸妈,愤怒到极点,就自己连眼眶都泛红了也浑然不察。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傍晚我带弟弟来卖场,他不想坐娃娃车,我就让他跟着我在这儿逛,都怪我满脑子光顾着采买生活用品,却忘了弟弟。回家后,我忙着准备晚餐,一直以为弟弟在房里睡觉,直到我先生回来要跟弟弟玩……”妈妈不断自责的哭泣。 大人们激动说话的时候,在杨耐冬怀里的小男孩醒了,张开纯真的眼睛望向久违的爸妈,全然不知道大人心思的他,咧开笑容,本能的张开手臂,“妈咪,抱抱。” “伟伟……”泪眼婆娑的妈妈,满是歉疚的从杨耐冬怀里抱过小男孩。 原本还一脸盛怒的练姬桩,看着眼前的温馨场面,终究是心软了,本还想说什么的嘴,嚅了嚅,也就算了。 “快带他回家去吧,溜达了一下午,小朋友也累了。” “我知道。谢谢你,真的非常谢谢你。”小男孩的父母不断鞠躬道谢。 卖场的乌龙遗弃,总算是圆满落幕了。 离去时,可爱的伟伟挨靠在爸爸宽阔的肩膀上,不断的对练姬桩挥手,“姨,掰掰,掰掰哦!” 微笑送走了纯真的小男孩,练姬桩发现身旁的杨耐冬不知打何时起,又用他那双可怕的电眼一直凝望着她。 “看够了没?再看收门票了哦!”撂下警告,她迳自走向外头的停车场。 杨耐冬不以为忤,一手提起采买的东西追上远去的脚步,才碰上她的手,她整个人却像是触电似的甩开他,“你干么?快放手啦!” 他的目光热切中带有攻击,叫人摸不着边际的笑容里有着不容忽视的笃定。 没了方才万夫莫敌的气焰,在他面前,练姬桩成了陷入困境的小动物,左躲右闪,不知道该怎么化解这份尴尬。 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他索性把不断闪躲的她整个纳入怀里,紧紧的抱住。 “杨耐冬……”她震惊的低呼,不敢相信他竟然在大庭广众下抱住她。 她的鼻息无可避免的挨近他,属于他的味道,像是毒药股,一点一滴的渗透她的理智,叫她忘了挣扎。 正当她还不知所措的时候,她那早一步陷入紧张的气息,突然被拦截—— 杨耐冬竟然吻了她?! 电光石火,他的唇热烫得叫她惊愕,明明什么都还没开始,却已经像是一把火,疯狂的就要烧了彼此。 在濒临死亡的最后一秒,她推开了他,“我真的会杀了你!”她苍白的嚷。 顾不得天南地北,就是胡乱的往前走,是杨耐冬拉回了她,让她找到她的车。 不,她无法掌控方向盘,这太震撼了! “我来。” 他接过她手里的钥匙,坐上了曾经只属于她的驾驶座,练姬桩恨不得把自己就地掩埋,省得面对。 “我很喜欢小孩。”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果然招来她一记白眼。 “那又怎样?大不了祝你以后妻妾成群、儿孙满堂。” “谢谢。”杨耐冬揶揄低笑。 突然,练姬桩听见肚子传来杀风景的饥饿声响,羞愧之余,不禁迁怒的瞪住杨耐冬。 “可恶,我肚子饿了啦!到底民国几年我才可以吃到晚餐?” 明明可以包两个便当回家嗑,这男人就偏要跟她过不去。疯子!没看见她都快要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吗? 看着她像孩子般的使性子,他好笑的安抚,“好,回家、回家,再不喂你,我看我明天就可以打包回美国了。” “知道就好。” 操控着方向盘,飞快的往家的方向奔驰。 一路上,杨耐冬说着待会的晚餐内容,但练姬桩有些心不在焉。 她一直想忽视在心里蠢动的异样,可是方才他说他很喜欢小孩的那句话,却像是按到重复播放键,不断的在她脑海里放送。 我很喜欢小孩、我很喜欢小孩、我很喜欢小孩…… 接着,一个不可能的画面依稀出现——朦胧中有三个身影,两大一小,练姬桩仿佛看见了自己的脸,看见了穿着皮衣的背影,看着神似某两个人的小小孩…… 唔!天啊——练姬桩,你一定是饿昏了! ***bbs.***bbs.***bbs.*** 周末的上午,换上了家居服,练姬桩打开房门走出来,漫无边际的宁静,突然让她感到一阵纳闷。 “杨耐冬?杨耐冬——”她试探的喊。 没等到回应,下一秒,她转而走向他的房间,只见敞开的房门,里头连个影子都没有。 “奇怪,跑去哪里了?”她纳闷嘀咕。 真不喜欢这种疑神疑鬼的感觉,好像心被悬在半空中似的不踏实。 餐桌上,她的早餐被保鲜膜呵护着。 胡乱吃了几口,本想随手一扔,拍拍屁股走人,可下一秒,她竟然反常的主动把餐具拿到水槽清洗、沥干。 正觉得一肚子烦躁无处发泄之际,母亲大人又透过电话来登三宝殿了。原因无他,只为单身原罪。 隔着电话线,一个不断的以口头命令一方非去不可,一个则是打死不肯点头的抗拒着对方的安排,战火一触即发。 “我说我不要——” “相亲有什么不好?那都是亲戚长辈帮你筛选过的乘龙快婿,品质绝对有保证,总比你当初年轻不懂事,自己胡乱找的男朋友还可靠。”心直口快的练母突然如是说。 无预警的被提及往事,练姬桩感觉到旧伤疤被揭开来,难堪又愤怒,“那至少是我自己的选择,好、坏都是我自己承担——” 说完,她失控的把电话摔出去,整个人像是被抽去力气似的蹲在地上。 她没有哭,只是愤怒,更是苦涩…… 许久,她身边突然一道阴影笼罩,她抬起头,“你去哪里了?什么时候回来的?”呐呐的问。 杨耐冬没有回答,而是蹲下去捡起被迁怒的话筒。 他都听见了吗?方才和妈妈的电话争执。 “我……”她想要说点什么,可是说了又如何,他能了解曾经绊倒她的那段坎坷吗? 她颦着眉,表情苦得像黄连,他不是不想给她拥抱,只是拥抱了又如何?他不是她,替代不了她的人生。 “欸,这附近不知道哪里可以买青草茶?”他没头没脑的问。 “你要做什么?” “有个人一大早就肝火旺盛,想要买一杯给她降火解气。”嘴边扯开的是叫人气结的揶揄。 “你——真多事!”练姬桩被他激得想杀人,根本没空去伤感母亲又提起的往事。 “要不要出去走走?今天天气很好哦!”他试探性的邀约。 “我有事要忙,你哪边凉快哪边去!”青草茶,他留着自己喝啦! 气呼呼的走出阳台,正要抓起洗衣篮里的脏衣服往洗衣机扔……咦?她那堆积如山的衣服呢? 练姬桩当下第一个反应,是赶紧打开洗衣机的盖子,发现里头空无一物。 迟疑两秒钟,她缓缓的抬起头,往晒衣服的长竿瞥去—— 哎唷我的妈呀,她这个礼拜换下的脏衣服,此刻全都在晒衣架上,包括她那极私密的小衣小裤,活像是万国旗似的,高挂在上头迎风飘扬。 一旁,还有某人的衣物,相伴着享受阳光。 傻眼了,下一秒,练姬桩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杨耐冬——” 遭到点名的男人踩着轻松的步伐走来,“什么事?” “能不能麻烦你告诉我,那些衣服是怎么回事?”她虚弱的问,完全没有再看一眼的勇气。 “哦,都已经洗干净了啊!” “对,我知道,问题是,谁洗的?”她咬牙切齿的问。 “严格来说,是我丢下洗衣机的,但是,实际上是洗衣机洗的。” “那、那些bra……”没勇气问出口。 “当然全部是手洗,这点常识我还有。”他笑了笑。 手洗……竟然是手洗?! 练姬桩感觉自己的血液凝结了,可是脸颊却反常的烧灼发烫,一想到她的私密衣裤是被眼前这个家伙一件一件的亲手搓洗,她就快要昏厥。 “怎么了?你脸很红。” 她能不脸红吗?她脸热得都快爆炸了。 “如果、如果可以的话……下一次,可不可以让我自己洗就好?” 好不容易说出这句话,练姬桩像个无主孤魂似的,轻飘回房。 房门一关,她再也克制不住羞愧的狂潮,整个人埋进被窝里,放声哀鸣。 小男人啊小男人,做人有必要这么体贴入微吗? 第五章 遇上杨耐冬,练姬桩的人生注定要被颠覆。 她真不敢相信,这世界上怎么有如此坚毅不拔的男人,他不是随口说说,而是真的每天卯起来大煮特煮。 刚开始看到餐桌上出现丰盛的料理,她的人格总会出现两秒钟的羞愧,然而次数一多,不值钱的人格自动靠边闪,竟开始习惯了这种尽情大吃的生活。 说真的,有个会下厨的室友挺不错的,只是真要放手来场姊弟恋,横在面前的无形障碍,她还是无法一口气跳过去。 不过,现在那些都不是大问题,叫练姬桩愁肠满腹的是,两人发生亲吻之后,一切好像就宣告静止了。 他们一如往常的共同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一起在办公室里完成一次又一次的解剖、检验,他们对彼此的生活习性越来越熟悉,但是属于两人之间的私领域进度,完全停摆。 他……似乎是——不再觊觎她了! 可恶,搅乱一池春水后,杨耐冬却像个没事的人,每天在她面前摇摆出现,每每看得她气闷不已。 练姬桩的情绪严重反常,甚至引起其他同事的关切,唯独始作俑者还若无事然的人似的无动于衷。 晚餐后,客厅的长沙发上。 杨耐冬就着一盏阅读灯,一如往常的安静看着手中的精装书。 至于单手抱着一篓圣女小番茄,另一只手因为不断操控遥控器而忙得不可开交的练姬桩,则习惯性的霸占沙发的另一端。 原本这种生活两造相安无事,可是随着她心中的不满足指数高升,隐藏在宁静之下的暗潮汹涌也变得剧烈。 整个晚上,明明大张旗鼓的说要看电视,可是练姬桩的目光却有泰半的时间流连在身旁的男人身上,电视萤幕上的内容她到底看进去了多少,只有天知道。 杨耐冬没吭声,不动声色的看她究竟要这样偷瞄他多久。 他从来没这么对待过心仪的女人。 他总认为,喜欢就要大声说,放胆去追求,但是连裕芬那天的话,诱发了他另一个不同的思考方向。 我们家姬桩脸皮薄又要强…… 没错,练姬桩就是这样的女人。 脸皮薄得不像话,脾气却又要强得叫人头疼。 多看她一眼,她就浑身躁动不安,稍微刺激她一下,整个人又像刺猬似的生人勿近,与其密切的刺激让她渐渐产生抗药性,还不如闷她个十天半个月,再下剂狠药,来个一劳永逸。 是有点风险没错,不过杨耐冬相信,高风险的投资相对的就是高报酬。 不赌它一赌,怎么知道成败? 他轻咳几声,顺势翻了面前的书页,目光冷不防的往身边看去,被逮着的练姬桩赶紧别开视线,胡乱塞了一口番茄,佯装镇定。 看穿她伪装的冷静,杨耐冬忍不住露出揶揄的笑容。 她眯起眼睛,气闷的瞪住他嘴边的揶揄,心里忍不住嘀咕—— 到底是什么玩意儿这么好看,瞧他每天晚上一坐定,就是老半天不吭声,存心把她当隐形人似的。 他不是老爱用一双热切的目光瞅得她无法呼吸吗?什么时候开始,却变成视若无睹了? 他倒好,想看就看她几眼,不想看,就把她当隐形人,潇洒得不得了。 偏偏,她不行啊! 才稍稍习惯了被他注视的热度,热度就突然骤减,这种反差没让她恢复平静,反倒让她焦躁不安,就连梦里都不得安宁。 练姬桩不甘心被忽视,故意把电视的声音一次又一次的调大,藉以刺探他的底线究竟在哪里。 该死,电视环绕音响都要爆裂了,那家伙还是老僧入定、不动如山。 脾气修养是不是真的那么好啊?练姬桩怀疑。 打从他住进这屋子开始,他们之间,生气没耐心的永远是她,抓狂咒骂的也永远是她,不管她怎么发飙、怎么恶整他,甚至黑心的对他颐指气使,他就是不恼也不怒,极有耐心的接手她每一件抱怨的事情。 了不起,就是用那颇具深意的眼神,回送她一抹揶揄的笑容。 怪了,难不成他都不会爆发的吗?就不信天底下真有这么好修养的男人。 心有不甘,隐忍许久的她决定要激怒杨耐冬,野蛮的伸长了脚,毫不迂回的踢上了他—— “今天在解剖台旁站了好久,我脚很酸,你坐在这里,我不能把脚伸直休息。” 杨耐冬把目光从书本上挪开须臾,瞬也不瞬的看看她,又看看那双狂妄的白皙双足,他气定神闲的模样,仿佛是冷眼等着看她要如何出招。 “你聋子啊?听见我说的话没有?” “很酸?”他淡淡的问。 “对,很酸。要不,你帮我按摩好了。”练姬桩恶意的命令。 命令一个男人来帮她按摩——她沾沾自喜的想,杨耐冬待会一定会露出受辱的表情,然后忿忿不平的起身离开。 孰料,他完全没有起身的意思。 只见他腾出一只手,“好。”就把她的脚整个勾放到他大腿上来。 还来不及消化他话里的意思,那双会下厨料理、收拾洗碗的大手,竟然就这么在她双腿上温柔的按压起来。 指腹慢慢的将力道传送到她的肌肤,渗透到她的筋骨,恰到好处的力道,让紧绷的细胞都为之舒展。 练姬桩想,如果她下一秒舒服的昏睡过去,那真的一点都不需要意外,好几次,她都要发出舒服的呻吟了…… 思绪一定!等等,这是什么诡异的书面? 他们非亲非故的,也不是男女朋友,为什么她的脚会叠在他腿上呢? 一把诡异的火,毫无预警的朝她烧来,烧得她整个人发烫。 “住手,住手!”她惊叫着正坐起身,赶紧把自己的腿盘了回来。 “怎么,不酸了吗?” 几乎要无地自容的她把自己缩躲在沙发一隅,“不、不用你帮忙,我自己来就可以。”声音微微发抖。 要命,当他的手一碰上了她的腿,她几乎要压制不住那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舒服,整个脑袋彻底放空不说,心里竟恨不得想要更多…… 杨耐冬没被激怒,反倒是她更郁闷了,郁闷自己竟对他有其他的渴望。 抓起一把小番茄,胡乱的往嘴里塞去,藉以掩饰自己的落寞。 杨耐冬眯起眼睛看了她瞬息万变的表情一眼,须臾,他阖上书本,起身往她身边坐近,不忘顺便关上喧哗的电视。 寂静如鬼魅般的包拢他们。 “你、你干么?”错愕的看着他,一颗番茄从她指间滚落。 杨耐冬没有说话,就只是保持静默的望着她。 练姬桩猜不透他此刻的想法,只好紧盯着他的双瞳观察。可还没观察出什么名堂,她就觉得自己仿佛坠入了一处无底深潭,无法脱身。 不对,他已经好一阵子没这么仔细的看她了,难不成、难不成他现在想…… 当她还在揣想一切可能性时,杨耐冬突然无预警的靠近。 他往前倾斜身子,直直的逼近她,她仰头败退,然而心里却同时怀抱期待与抗拒。 天啊,她要精神错乱了啦! 渴望他的吻,又抗拒他的吻,这是什么样难解的心情,还撕扯着她的肉体。 挣扎半晌。算了,大不了就是来一场毁天灭地的亲吻,又不是没有被他亲过。练姬桩索性闭上眼睛。 …… 老半天过去,她完全没有等到她梦想中所期待的碰触,重新睁开眼睛,只见杨耐冬伸出手,不断的从她搁在怀里的篓子里捞出几颗小番茄,放到嘴里吃了起来。 “想睡就回房间去,干么在这里苦撑?”他凉凉的说。 时间足足持续了好几分钟,杨耐冬就只是吃着小番茄,没有其他多余的反应。 他根本没有要吻她……练姬桩好失望,不停的眨动双眼,不知道该怎么说心里的苦涩失望。 下一秒,他整个人站起身,就在她以为他要走人之际,他却冷不防的伸出手,一把扣住她的下颚,接着充满戏剧性的弯下身子凑近她,吓得她再度屏住呼吸—— 啧,她可以再狰狞一点。 杨耐冬忍不住在心里轻笑她那媲美壮士断腕的表情。 “你该不会以为,我要吻你吧?”恶意的问。 青天霹雳! “我、我哪有!我只是眼睛有点酸,眨眨眼睛罢了,你要是敢随便吻我,当心我劈了你当柴烧。”强悍的守住她仅剩的自信。 闻言,他揶揄的笑了笑,拿走她怀里盛番茄的篓子,“哦,没有就好,我要去睡了,晚安!” 他走了,留下怔愣的练姬桩。 根本没有,他根本没有要吻她…… 怎么突然觉得好苦涩?她失落又烦躁,索性把自己埋进沙发里。 等等,她该不会真的渴望起杨耐冬了吧? “笨蛋,练姬桩,你清醒一点好不好?” ***bbs.***bbs.***bbs.*** 兴许是心里的某个部分没有被满足,练姬桩整个人都处于濒临爆发的边缘。 她变得暴躁易怒,不是针对别人,而是对自己。 不管做什么,她就是看自己不顺眼,像只躁动的小狗,存心跟自己过不去似的,拚命追逐自己的尾巴。 连裕芬偷看了阴阳怪气的练姬桩几眼,忍不住关切的用手肘碰撞主要关系人——杨耐冬。 “什么事?”他不疑有他的问。 “她怎么了?”压抑的气音。 杨耐冬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个眉头紧锁的练姬桩,不由得让他联想到自然界里总是习惯作茧自缚的蛹。 “没怎样,应该快要变成蝴蝶了吧!” 不是都这样吗?作茧自缚后,总有一段痛苦的沉潜期,熬过那段时间后,破茧而出就会是一只斑斓的彩蝶。 蝴蝶?连裕芬纳闷的用笔端搓搓自己的脑袋瓜,她不禁揣测,是她老了吗?要不,为什么他说的话,她一点都听不懂? 他们明明还是住在同一个地球上的人类,为什么却无法沟通? “好深奥。” 杨耐冬低笑,“是啊,好深奥,女人真是难懂。” 练姬桩不是没看见他们两个交头接耳的模样,动作那么明显,除非她瞎了。 她痛恨自己,痛恨自己无法不去在意杨耐冬的一举一动。 不行,她得挣脱这种困境,以前,她不也过得好好的吗?绝对不可以因为一个可恶的杨耐冬,就毁了她一直以来的平静生活。 “裕芬,我们好久没出去聚聚了,今天晚上一起出去玩吧!要不,等你到了英国就很难有机会了。”练姬桩从堆积如山的工作里抬头说。 女性一直是法医工作里的少数族群,再加上那些跳级、人生道路的不同选择,让练姬桩的女性友人数字,一直呈现低于五的个位数状态。 好不容易来到这里,认识了连裕芬,两人脾性又挺合得来的,在繁忙工作后吆喝着一同去逛街、狂欢的情况,就算不是天天,一个月也会有那么几次。 再过一阵子,裕芬就要去英国了,再不好好把握剩下的聚会时间,以后两个人想要这么自在的约出去玩,可没这么容易。 “今天晚上?!当然可以呀,我那天看中了一条裙子,我们一起去买。对了,耐冬也一起来吧!你一定不知道,台湾的夜生活可是非常欢乐的哦!”连裕芬兴致高昂的邀请杨耐冬一块儿加入。 绝对不行!她就是想要摆脱这个男人,才要出去透气的,万一他跟着来了,那她一整个晚上岂不是又要被闷得窒息死亡? 没等杨耐冬开口,练姬桩抢先阻止—— “不行,这是我们女人的聚会,男生禁止。”说话的同时,她的目光是锁定杨耐冬的。 她以为他多少会抗议一下,毕竟有好玩的东西,年轻的小男生哪会轻易放过。 谁知他根本一点也不以为意。 意兴阑珊的他沉吟须臾,黑框眼镜下的双眉挑了挑,顺便露出可恨的揶揄,“我想早点回去休息,工作一天了,不想再到外面去挥霍力气。” “耐冬,你真是个老人欸,亏你还这么年轻。”连裕芬调侃。 “我的年轻只是在数字上,至于我的心境,只怕外面的中年男人都比不上我成熟稳重。”杨耐冬话中有话,冷不防的,视线扫了练姬桩一眼。 啧啧,瞧这话里的刀光剑影,这两个人一定有鬼,连裕芬在心里肯定的说。 果然,练姬桩丽容一恼,噘努着嘴,低头又埋进她的工作里。 直到下班,她那张嘴倔强的没再跟杨耐冬有一句话的交流。 “干么?牛排跟你有仇啊?瞧你杀气腾腾的。”餐厅里,连裕芬望着眼前这演技拙劣的练姬桩,好笑的关切。 “哪有,是太好吃了。”她大声说道。 好吃个鬼,杨耐冬的干煎牛排才是一绝! 想到这个,她又忍不住猜想,那家伙今天晚上不知道给自己煮了什么豪华美食,可惜她吃不到,真是可恨。 发现连裕芬正瞅着自己,练姬桩连忙回过神来,不断的嚷着好吃,强调之余,不忘又戏假情真的卖力割下一块肉,往嘴里送。 “裕芬,吃啊,快吃,味道真的很不赖欸,今天我请客。” 刻意大口咀嚼的模样,看在连裕芬眼里,说有多孩子气就有多孩子气。 唉,明明就很在意,却还要假装不在乎,也就只有练姬桩这种笨蛋,才会老是立下一堆原则来跟自己过不去。 相较于她的狼吞虎咽,连裕芬则是浅尝辄止,“这阵子耐冬住在你家,你们两个处得还好吧?” “不好——”脱口而出。 “不好?怎么,你们吵架吗?” “才没有,谁会跟他吵架,我是那种小鼻子、小眼睛的人吗?一个毛头小孩,我才不会浪费力气跟他吵架呢!我只是讨厌有个家伙在我家晃来晃去。” 还说没有,明明气得眼睛都要喷火了。连裕芬偷偷的摇头。 “怎么,他该不会赤身裸体的在你面前奔跑吧?” “才没有。”练姬桩赶紧否认。 练姬桩忍不住回想那天看到的劲硕身影,老实说,也近乎全裸了吧。 尽管嘴巴不松口,可是泛着红潮的脸蛋,可是很难说谎。 “欸,裕芬,我们待会去酒吧喝点小酒吧!”她一点都不想回家去,省得跟杨耐冬大眼瞪小眼。 “好啊!” 她能说不吗?舍命陪君子的气度,她连裕芬可是还有那么丁点的。 转战夜店后,果然三杯黄汤下肚,练姬桩坦白多了。早知如此,连裕芬一开始就把她拖到这里来严刑逼供。 “裕芬,你说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一脸的为情所苦。 “谁?”明知故问。 “就是他——”咬牙切齿。 “杨耐冬吗?”连裕芬挑眉问:“怎么,他对你做了什么?” “没有,他什么也没做,他才没那个胆呢!”语气里有小小的不满。 那家伙亲了她一下后,就逃得远远的,哪还敢对她做什么? “他真奇怪,成天就是洗衣、烧饭、拖地……难道他都做不腻吗?”练姬桩不好意思说的是,杨耐冬连她的小衣、小裤也都一手包办了。 “哇塞,多贤慧的一个室友。”连裕芬羡慕不已。 “贤慧?他又不是女人,干么要贤慧?” “姬桩,你受传统大男人主义遗毒太深了,这年头的男人,已经不流行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废物了,样样家事都能上手,才是最新一代的好男人典范。” “你老公会吗?” “就是不会我才辛苦,我真希望他多少会一点,至少能帮我折衣服。我还只是他的未婚妻,就已经快要变成他的廉价佣人了,你说,婚姻对女人来说,是不是折损连连呀!” 折衣服?对了,她的衣服是杨耐冬洗的,就连收进屋子里,都是他一件件仔细折叠好,送回到她房间里。 “所以杨耐冬很好?” “当然,要是可以的话,我真想要跟月老退货,求他把杨耐冬换给我。” “你很喜欢他?”练姬桩诧异的问,心里有些泛酸。 “他长得那么优,一点都不输杂志里的帅气男模,光看就觉得很赏心悦目,而且他还会做这么多家事,我想不心仪都很难。” “可是他年纪比你小!”她点出一个症结,而这也是她始终跨不过去的。 “我不在意,况且我们年龄的差距,五根手指头就数得出来。相信我,成熟的男人都学坏了,还是年纪小一点的比较乖巧。你看,来到这夜生活的国度,他竟然不泡夜店,你说他乖不乖?” 乖,乖个鬼,既然那么乖,为什么会突然抱她、吻她? “姬桩,难道你一点都不心动?” “我、我干么要心动……”何只是心动,她简直要暴动了。 “劝你手脚快一点,那种好货色,不会存货太久的,等你想要了,当心已经被别人捷足先登。我是没机会了,你可要好好把握。” 第六章 练姬桩瞠目,“你不会是要我对他下手吧?他小我一岁半欸——” “男人平均年龄七十三岁,而女人是七十八岁,嫁给了年纪相当的男人,女人平均还得守寡五岁,倘若你嫁给年长的男人,我说练姬桩,你的人生难不成要浪费在守寡上头吗?如果你够聪明,就该挑个比自己年纪小的。” “那你老公……” “他只小我三岁,如果可以,我真希望他可以小我五岁以上。” “啥,裕芬,我怎么都没听你说过?!”大为震惊。 “你又不喜欢姊弟恋,我哪敢跟你说?” “你们处得……好吗?”怀疑。 “非常好,尤其是——” 连裕芬附在练姬桩耳边讲了闺房小秘密,只见练姬桩整个人瞬间爆红,瞪大眼睛久久无法说出话来。这个连裕芬,还真敢讲啊! “可是……”现在难解的不是她的心病,而是杨耐冬那个家伙,她完全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她的,更不懂,为什么原本他那眼里充满攻击的火苗,会突然熄灭。 “姬桩,如果你老是等人来追,那我只能说你有得等了,因为来的对象有一半以上都不会是你喜欢的,实不相瞒,我老公就是我自己追来的。”歪头睨她一眼,“还是说,你想要继续被你母亲安排相亲?” 相亲?这真是令人头皮发麻的事情。练姬桩猛摇头。 “可是,杨耐冬他……” “又不是要你明天马上嫁给他,只是交往看看,又不用负责任,与其没人可以爱,还不如开开心心的跟帅哥接吻,主动出击!”连裕芬如是说,“男人有了老婆还可以养情妇,有了大奶还要二奶,总之男人就是大胆,才会占尽所有好处,所以我们女人更要适时解放,要情欲自主,我看,你也来养个小情夫好了。” “主动出击?小情夫……” “对,打电话给他,叫他来接你回家,然后一上车就把他扑倒——”连裕芬说得又快又狠,毫不拖泥带水的干净俐落。 她已经没时间在这边看他们继续暧暧昧昧、什么变成蝴蝶的鬼话,她多希望去英国前,可以看到一对可爱冤家的诞生! 二话不说,抢过练姬桩的包包,从她手中捞出行动电话,飞快的按下几个数字后,她再递给练姬桩,“拿去!” 练姬桩还有些犹豫,可是看到连裕芬振奋的模样,她整个人大受激励。 她已经受够那种气闷的情绪了。 为什么她得在那边含蓄的等着他? 要就要,不要就不要,没有人可以挑弄了她平静的心湖,却又不吭一声的走开,只留下一堆谜团给她一个人去苦恼。 她、她想要拥抱他,她想要扒光他的衣服,她想要被他柔软的唇放肆的亲吻,她想要……她想要的有太多、太多了! 裕芬说的没有错,又不是明天马上要嫁给他,以结婚为前提的交往太严肃了,现在的她比较适合一段没有压力的爱情,滋润她寂寞的芳心。 何况,杨耐冬还是万中选一的好货色。 “喂、喂?” 听见手机里传来杨耐冬的声音,练姬桩马上凑去,“杨耐冬,我喝醉了,快点来接我回家。” 没让他有丁点拒绝的机会,她赶紧挂上电话,抓过面前的酒杯,狠狠的往嘴里灌。 连裕芬忍不住笑了,看好友想要藉酒壮胆的模样,她只能说,可惜了练姬桩那颗绝顶聪明的脑袋,遇到了感情事,竟然会笨得连三岁小孩都看不下去。 ***bbs.***bbs.***bbs.*** 接到电话后,杨耐冬当下第一个反应是想要掐死练姬桩。 她以为他是神吗? 还是他在她身上装设了卫星定位系统? 一句“我喝醉了,来接我回家”,非但没有丝毫作用,反而叫人担心得要死。 夜店龙蛇杂处,他又不是超人,万一有人想要欺负她,她以为他可以秒速抵达吗? 幸好他没笨得跟她一样。 随即打给连裕芬确认地址,他这才急忙出门去把“失物”招领回来。 “啊呼……”连裕芬在杨耐冬面前打了个哈欠,“喏,她就交给你了。” “裕芬,要不要送你?” “我老公在外面等我。欸,你要好好照顾她哦。”她笑得诡异。 “哦,再见。”无暇去深究连裕芬笑容里的意思,送走了她,杨耐冬没好气的看着面前的可恶小女人。 心里一声低叹,他伸出手,把这个软绵绵的祸害扛上肩,当场打包带走。 她可好了,喝醉了一通电话,他就得来当司机,不想想他一整个晚上在家对着时钟,焦躁得只差没把客厅踏出一个窟窿。 把她塞进车子里,他坐上驾驶座,操控着方向盘往回家的路驶去。 “啦啦啦……”练姬桩开心的展现她五音不全的歌声,把小小的车厢吵得热闹非凡,忽地,她扑了过来,半挂在他肩膀上,媚眼迷蒙,“杨耐冬,你好温暖。” 废话,被她这样蹭呀摸的,他不着火就已经万幸了,当然温暖。 “乖乖坐好。”把她推回座位,杨耐冬现在最想做的就是把她早早送回家去,她能不能安分一点啊?哪怕只是一秒钟也好。 途中,为了让她好过一点,他去买了解酒液。 “喝下去,会让你清醒一点。” “恶,不要,那是什么……”她跟他大吵大闹的推来推去,结果解酒液洒了一身,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喝进半口。 算了,让她醉死好了。杨耐冬宣布放弃。 车子直往回家的路奔去,好不容易把车子停进个人停车格,回过头去,一路上跟他折腾不休的练姬桩正瞬也不瞬的瞅着他。 微暗的灯光下,她的双瞳就像是两盏灯,勾引着夜间独航的他。 忽地,她蹙了眉,他还来不及询问什么,她已经主动捧住他的脸庞,放肆的给了他一个吻。 她嘴里的威士忌,浓烈得紧,柔软的身躯紧紧的贴靠在他的胸膛…… 她的热情叫他一时招架不住,浓重的呼吸里有着压抑。 不,这跟他预想的不一样! 他希望她主动,但不是在神智不清的大醉时候。 他当然可以顺势扯开他们之间的藩篱,让他们更紧密,可是清醒过后呢? 他才不要看见她一脸懊恼自责的模样。 忽地,杨耐冬扣住她的双臂,残忍的将两人扯开—— 练姬桩傻了。 “以后再乱喝酒,我就掐死你!”素来好脾性的他,终于生气了。 “你……讨厌我?你就那么讨厌我?”她眼眶泛红,呐呐的问。 “已经到家了,回去吧,有什么事情,我们明天早上再说,希望那时候你已经清醒。” 杨耐冬得拿出超强的意志力,才能够克制住自己蠢动的欲望。没再多看她一眼,他打开车门,率先离去。 一股冷风灌进车厢,冰冻了练姬桩的思绪,却止不了她的怒火,她跟着打开车门,止不住的愤怒,促使她追逐那个远去的身影。 她受够了! 喜不喜欢,一句话,干么要这样耍着她玩? 看着她不知所措、任由理智被他霸占的愚蠢模样,很好玩吗?很开心吗? 既然不喜欢,当初为什么要抱她?为什么要吻她? “杨耐冬,你给我站住!” 被唤住的身影停下步伐,略侧过脸庞。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杨耐冬挑起眉,不解的转过身来,却意外看见她眼眶里闪烁的晶莹。 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哭了? “你说话,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莫名其妙的用温柔的眼神看着我,莫名其妙的抱我,然后又莫名其妙的亲吻我,接着……你又莫名其妙的疏远我,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我没有莫名其妙疏远你。”他的心意一直是没有改变过的,他只是在等。 “那为什么要把我耍得团团转?” “我没有耍你。” “有,你就是有,我受不了你这种奇怪的态度,忽冷忽热,乍近又远的,如果不要,就不该这样对我!” 杨耐冬走上前,“那你呢?” “什么?” “我问你,你是怎么想的?我看着你的时候,你喜欢吗?我拥抱你的时候,你开心吗?我亲吻你的时候……” 没有让他说完,练姬桩扑上前去,吻住了他唇,止住他的声音。 拉开彼此,他们唇挨着唇,“你是清醒的吗?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她捧住他的脸,细绵的吻着,“我想要你抱我,我想要你吻我,我受够你这种若即若离了。”让她像个可怜的弃儿。 杨耐冬像是被打通了血脉,整个人豁然开朗,他拉住她的手命令道:“回去,马上!” 练姬桩被他一路扯回家,速度快得压根看不清楚自己的脚步。 才踏进屋子里,他转身关上门,整张俊脸就朝她压了下来。 他的手掌紧扣她纤细的颈子,捧高她的脸庞,全然的迎上她的唇—— 好凶猛的气势,就如同他热烈的目光,充满了攻击。 跌跌撞撞,踉踉跄跄,身上的外套、包包、钥匙胡乱的散了一地,可是他们无暇去捡拾,一路从玄开追逐的跌进了客厅铺着羊毛地毯的地板上。 杨耐冬完完全全的霸占她,叫她动弹不得。 凝望的当下,仿佛一把火又要在他们之间燃烧起来,练姬桩的呼吸变得好急促,像是要缺氧了似的。 “杨……”她虚弱的呼唤,声音随即被堵住了。 接着,他侧了身,把那源源不绝的吮吻,逐渐的蔓延,扯落她身上厚重衣物的同时,她的眉、她的眼、她的耳、她的颈,就连美丽的锁骨,都是他膜拜的重点。 搂在腰际上的手,狂放的圈握住她饱满的柔软,隔着单薄的上衣,那么专注的揉抚着,叫人情不自禁的闭上眼睛。 “告诉我,你没喝醉,你是清醒的……”他在她耳边低喃。 “杨耐冬,我好热。”她颦紧双眉,痛苦低喃。 二话不说,他抓住她胸口的衣领,奋力一扯,撕裂的衣物顿时成了多余的破布,完全遮掩不了她隐藏的美丽。 他骨子里的野蛮,叫练姬桩大受震惊,“杨耐冬,你竟然该死的毁了我的新衬衫!” “它不该妨碍我的眼睛,欣赏你的美丽。”杨耐冬沙哑的指控。 “你——” 没来得及痛惩他的暴力,他的大手才往赤裸的肩膀抚过,缀着蕾丝的胸衣,眼睁睁的在他的注视下,彻底的背叛了她。 她顿时羞愧不已。 然而被完全钳制住的练姬桩,根本敌不过他的力气,只见他轻松的制伏住她骄蛮的挣扎,那么肆无忌惮的用热烈的眸子,品赏着这诱人的美丽。 “杨耐冬,别这样看着我……”她吟哑低求。 墨黯的眸色,折磨的手指,蜿蜒惹火的在她的身上追逐着,抚触的每一吋肌肤莫不绽放着瑰丽的色泽。 才仅仅是这样的开始,她就快要承受不了了。 是她低估了杨耐冬这个男人,还是她太容易满足了,把他们之间看得太简单。 蓦然,他松开了她。她赶紧用双手往身前遮掩,试图平静方才的惊慌。 杨耐冬暂时的离开叫人渴望投降身埋的娇丽身躯,迳自宽解身上的累赘。 他的举措如此的自然,三两下,浑身上下只剩下黑色的棉薄布料,裹着他的臀,面对劲硕体态暴露在空气中,他显得毫不扭捏。 练姬桩吁着气息,一边偷偷的窥探她曾经撞见的阳刚线条,她好想知道,手指顺着背脊抚下的时候,那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你不评论一下?”他可没错过她偷窥的目光。 “……”她怎么有脸说什么啦?她的脸烫得像火在烧,心卜通卜通的跳个没完,什么时候要因为承受不了这一切而气绝身亡,她也不知道。 望着她的窘迫,杨耐冬露出揶揄的笑,恶意戏谑的拉扯她意图遮掩的手。 “不要这样,快放手!”她可没办法像他这么自在。 忽地,他从她身后给了一记熊抱,将她密实的圈在自己怀里。 “你怕了吗?一切才正要开始而已。” “我……”她像只受困的小动物,彷徨的等待着接下来的未知,“别在这里,好不好?” 他没有一丝犹疑,抱起她,健步走进房间里。 当所有的缠绵又重新缚绑住两人时,练姬桩除了接受,思路向来清晰的脑子毫不意外的整个停摆,当他湿热的口吮吻住她胸前的敏感,她无法自抑的喊出了一记深悠的吟息,像是从骨子里一点一滴酝酿而出。 她被他碰触着、拥抱着、亲吻着,然后,被疼爱…… 他是那么细心的照应着她每一个细微的反应,直到她的心防完全卸下,直到她的身体完全的接受。 压抑的情绪慢慢的舒放开来,从她的身体里。 原本还像是小鹿般,轻踏着步伐,渐渐的,在她躯体里豢养的兽长大了,踩踏的步伐已经满足不了挣脱的渴望,转而变得蛮横起来,架空她的思绪,霸凌她的一切。 手中揪紧的被褥如此凌乱…… 她一点一滴的酝酿着,直到灭绝的刹那,仿佛是坠入了深渊,无底无限,梗在喉咙的压抑挣破了嗓子—— 她以为自己昏死过去,嚅着嘴,无助的喘息。 杨耐冬用大掌拨开她颊畔汗湿的发,温柔的渡着气息,怜爱的呵护着他的蝴蝶。 许久,她搂着温暖的伟岸身躯,抚着笔挺的背脊,逐一捺过,阖眼,她露出一抹笑。 “笑什么?” 她摇摇头,聆听他胸膛中规律的心跳声,把这一秒钟的静谧,纳入了心里。 ***bbs.***bbs.***bbs.*** 清晨,天色将亮未亮之际。 练姬桩蓦然惊醒,整个人从温暖的被窝里弹跳起身来—— 几乎是同一时间,一双温暖的厚实大手自身后环住她,那么自然的盈握住她胸前的柔软。 “啊——”她倒抽一口气。 然后透过那些揉拧发觉,原来,一切都是真实的。 “为什么这么早醒?”杨耐冬倚在她肩膀上问,可恶的手不断的揉捏着那动人的触感。 她闭上眼睛,低低的答,“不知道,就是醒了。”呼吸有些凌乱。 “那好,时间还早,我们还有很充裕的时间。” 他说话的当下,不单已经开始偷袭起她敏感的颈子,拥抱的手臂蓦然收紧,把两人之间的距离彻底挤压。 她知道他想做什么—— “不,你不会是认真的吧?”她睁开眼睛试图阻止。 “为什么不?”杨耐冬横过身子,居高临下的身体力行他的渴望。 “可是待会还要上班,而且昨天晚上我们已经好几……” 二话不说,他吞咽掉她的迟疑、推拒,哪怕只是一丁点也好。 还早,天色还昏暗着,时间绰绰有余,再者,她醒了,他的欲望也醒了,没理由让多余的睡眠糟蹋了一切。 练姬桩没有预料到还会有这么一次,然而很快的,她还是被收服了。 好可怕对不对? 昨天,他们还处在摩擦对立中,他们之间还横着许多的顾忌抵抗,怎么才短短的几个小时,那些障碍都不见了,他们紧密得叫人不可置信。 她娇喘着、回应着,发现昨天以前,那些梗在胸口的气闷,都已烟消云散。 她以为他们之间不可能会有这么一天的,她是那么抗拒着、小心防范着,万万没想到,到头来竟还是落入了这个拥抱。 原来她对他的情感,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积压得那么深。 当初说要保持距离以策安全的,没想到距离被打破了,想要抓取的安全,她浑然没有一点概念,反而觉得眷恋,尤其在他嘶哑后的抽离瞬间。 她突然感到不舍。 难道是因为她的身体,远比她的心,还要诚实吗? 她听见哗啦水声,她听见他的细微走动,晨曦隐隐约约的亮起,半晌,她听见他低哑的说话声,就在她耳边,像是呢喃一般…… “该起来了,热水已经放好,待会泡泡澡会舒服些,快点。” 缓缓睁开眼睛,就看见他温柔的催促着自己,练姬桩是那么着迷于这一刻的温馨。 “怎么,还不愿意醒来?”他探出手指,拧拧她的脸颊。 嘻笑着躲开的同时,换来了更多细碎的吻,“快起来,想吃什么,我去准备。” 若不是得上班,杨耐冬也想要继续赖在这张床上,继续分享彼此。 “都好。”她可爱的嘟嚷着。 “那就快起来。” 她的唇,撒娇的抹开笑容,忍不住说:“杨耐冬,我们结婚好不好?” “好。”他毫不犹豫的应允她的要求,低头探啄了她的红唇一口,当做是誓约。“我先去准备早餐,动作快点,不然会迟到。” “嗯。”她还不愿就这样醒来,耍赖的溺在留有两人共同气息的被褥里。 突然—— 埋在被窝里的身子翻了过来,练姬桩瞪大眼睛,下一秒,整个人正坐起身。 完了,她刚刚说了什么?她对杨耐冬说了什么? 杨耐冬,我们结婚好不好? 好。 他们方才好像是有过这么一段对话。 他一口说好!而且毫不迟疑,他不会是当真了吧? 天啊,她到底干的是什么蠢事,说的是什么蠢话? 想到杨耐冬眸里透着笃定的亲口应允,她睡意全消,一阵哆嗦的寒冷,蓦然朝她席卷而来。 完了、完了,这跟连裕芬跟她说的不一样啊! 她或许是喜欢杨耐冬,可是她需要的是一段没有压力的感情,她不可能嫁给他,因为他们之间相差的那一岁半,自始至终都没有改变过。 她不能跟他结婚,他年纪那么小,他们是上床了,两人契合无间,可是、可是…… 宁静的屋里响起尖锐的电话声,练姬桩赶紧终止她此刻无法消化的震惊,胡乱的套上睡袍,快步的走出去。 “喂?”她故做冷静。 “姬桩,你这礼拜有没有空?李阿姨想要安排你跟对方吃个饭、见个面。”练母亲又开始继续她的锲而不舍了。 练姬桩不耐烦的闭上眼睛,心里咒骂着—— 吃,吃猪头啦!见,见个鬼啦!她现在整个脑袋都要爆了,哪有心思去应付那些阿狗阿猫的? “我没空。” “欸,你这丫头怎么脾气这么拗,不过就是吃个饭而已,是人都吃五谷杂粮,花不了你多少时间的……” “妈,我不要。”挂上电话,暴躁得像头母狮子,在原地走来踏去的。 电话不死心的又二度响起刺耳铃声,一不做二不休,她干脆拔了电话线,看谁比较狠。 这一幕全落在杨耐冬眼底,他宠溺的摇摇头,“一大早就火冒三丈的乱发脾气,谁娶你,谁辛苦。”他剥开一颗水煮蛋,凑到她嘴边进行喂食。 她咬了一口,突然灵光一闪,“那大不了不娶、不嫁,谁都不会辛苦。”她想要趁机抹掉方才的对话纪录。 “不行——”他一口拒绝。 “为什么不行?” “一诺千金。”杨耐冬把剩下的嫩蛋往她嘴里一塞,“你已经向我求婚了,而我也答应了,这个婚,非结不可,因为你得要对我负责,别想下了床,就拍拍屁股走人。” 他又不是牛郎,别想用过就丢,再说如果不是打从心里喜欢,他才不会跟她上床,况且他们昨天可是什么防护措施都没有,谁敢断言不会弄出人命? “唔……”练姬桩被满口的水煮蛋堵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根本无法跟他争辩,要他打消那个她在恍惚之际,脱口而出的荒谬念头。 好不容易咽下去,“可是,你不觉得太冲动了吗?” “再怎么冲动,也比不上我们昨晚冲动。” 喉咙一紧,当场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可是,结婚很繁琐的。”她嗫嚅着,不放弃的希望他打消念头。 “你要简单,我们就去公证,你要盛大,我也会甘心为你打造。”他表情严肃的看她一眼,“还有什么问题?” “……”哪敢有什么问题,她要是说,结婚只是刚刚一时鬼迷心窍说出来的蠢话,千万别当真,只怕他当场就扑上来一把掐死她了。 “很好,快去梳洗打点,上班时间要到了。” “哦。”她像战败的公鸡,垂头丧气的往房间走去。 “找个时间跟你母亲说,你会跟我结婚,相亲的事情就可以省了。” 练姬桩没有回答,而是陷入一阵沉默。他们的目光短暂交会,须臾,又各自仓卒的收回。 她走后,杨耐冬彻底露出失望。 他知道她反悔了,因为她的脸上没有方才说话时的喜悦。 他摇摇头,坚决的。这件事情暂时不会善了了,对他来说,结婚比任何承诺都还要重要,一旦说出,他是不允许轻易收回的。 况且他也应允她说了“好”,不是吗? 要不就绝口不提,一旦说好,他就会一心一意去执行。 第七章 连裕芬以为自己今天会看到一对甜蜜冤家,没想到却是一对怨偶。 “昨天姬桩还好吧?” “嗯,还好。”素有新生代冷面笑匠之称的杨耐冬,今天莫名反常的严肃,就连那招牌的揶揄笑容,也像是绝迹似的,完全在他脸上找不到丁点踪影。 “你今天表情看起来,很严肃。” “哦,是吗?”不仅严肃,还变成了省话一哥。 连裕芬不想自己被冻死,还是赶紧举白旗投降,索性躲得远远的去呼吸。 等不及中午吃饭时间,另一位当事人——练姬桩,自投罗网,冷不防的出现在连裕芬面前,还带着一脸的苦瓜。 “最近是有农作物收成吗?怎么我看到一串的苦瓜在你脸上晃荡。”连裕芬幽默的说。 不过,显然练姬桩一点都不捧场。 练姬桩不发一语的咬住自己的唇,很是挣扎的思考着该怎么说出口,可老半天过去,话依然没吐出半句,她转而用那种哀愁无助的眼神看着连裕芬,看得连裕芬都要苦死了。 “你倒是说话啊,别再这样瞅着我了。” 忽然,哭丧着脸的她死命的抓住连裕芬的手臂,失心的低嚷,“不一样,事情都跟你说的不一样!” “嘘,什么东西不一样?”连裕芬张望了下四周,小心的问。 “就是不一样。”练姬桩方寸大乱。 “练姬桩,你是怎啦?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了,昨天计画失败,你跟杨耐冬撕破脸了?” 摇摇头。 “你说话啊,别只会摇头。告诉我,事情不顺利吗?你没扑倒他?他对你一点兴趣都没有?” 见练姬桩一点反应也没有,连裕芬皱眉苦思,须臾,开口安慰道:“既然这样,那也只能算了,好兔不吃窝边草,这个极品小情夫,当做从来没见过喽!想开一点,反正他本来就不是你的菜,你还是忘了这个小朋友,开开心心的去找下一个三十岁男人吧!” “裕芬,我们……我们上床了,我很成功的扑倒了他,但是他、他要跟我结婚!”她惊慌的望着连裕芬。 明明只是要一个小情夫,为什么会给自己找来一个小丈夫?这跟练姬桩当初想的不一样啊! 此话一出,连裕芬才送进嘴巴的饼干,当场掉了出来。 “什么?!你再说一次,他要怎样?”连裕芬激动的问。 “他要跟我结婚。”苦着脸,练姬桩一脸不知所措的望着她。 连裕芬喝了一口水,努力平复心里的震惊,然而心念一转……结婚就结婚啊!怕他不成?如果不愿意,大不了拒绝杨耐冬而已,这练姬桩干么一脸苦情? “他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欸,你该不会是拒绝他了吧?难怪他一脸郁闷。”连裕芬忍不住笑出声。 “不是这样的。” “不然是怎样?”她一头雾水的问。 冒着被嘲笑到死的危险,练姬桩鼓起勇气,把自己早上因为一时意乱情迷、神智不清的求婚蠢事,通通说给她听。 “搞了半天,原来是你跟他求婚。” “嗯。” “那你还好意思鬼叫,谁叫你自己跟人家那么说。”连裕芬忍不住开始同情起杨耐冬了。 “我是真的恍神了,那时候的感觉真的很棒、很甜,我就不信你能招架得住。而且,我哪知道他会一口就答应,男人不是最怕女人吵着要结婚吗?” “把人家享受完了,顺口再给一句甜言蜜语,练姬桩,你怎么跟那些狼心狗肺的男人一样没心肝呢?” “是你要我解放的,你说要情欲自主啊!” “但是昨天是你在开心,不是我。” 一时语塞。 没错,昨天真的很开心,杨耐冬是一个很体贴的男人,他不会只顾着替自己的欲望找出口,他很细心的呵护她每一个细微的反应。 跟他在一起,让练姬桩彻底感受到一个女人被疼爱的心情。 就是因为太叫人心醉沉迷,她才会一时昏了头,把结婚的话脱口而出。 “现在怎么办?” 她不讨厌他,可是真要嫁给他,练姬桩还是过不去心里的那个关卡。好歹也是一岁半欸…… “这个我不知道,你要自己去对他负责。”连裕芬撇清。 “裕芬,我不能嫁给他啦!” “为什么?” “他年纪比我小。” “这个我们不早就知道了。” “我年纪比他大,相对的,我就会比他早老化,我受不了身旁的男人比我年轻漂亮。” “那你从现在开始就好好保养,玻尿酸、肉毒杆菌、电波拉皮都来,就不信还搞不定。” “可年纪轻的男人浑身青春、有活力、外在诱因又多,会很容易变心的。” “老男人就不会变心吗?他们还是会劈腿,爱上第三者,搞出私生子送给你啊!” “我不知道怎么去照顾一个小男人。” “你从头到尾有照顾过他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洗衣、烧饭、拖地的人一直是他,不是你吧。” “我、我……” “别我呀你的,姬桩,重点是你不爱他吧?”连裕芬真想把她杀了。 “不是这样的——” “要不是怎样?” “我喜欢他拥抱我的感觉,他会带给我温暖,我喜欢他看着我的眼神,那会让我感到被爱,我也喜欢他在我身边……我非常喜欢他,可是,我不能想像我要跟一个年纪比我小的男人共组一个家庭,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就是缺乏母爱去爱护别人,我比较想要一段轻松的感情。” “谁说女人就得永远母爱氾滥?如何享受被人宠爱,也是人生当中很重要的一件事,你知不知道?”连裕芬激动的说。 练姬桩想不出来任何反驳的话,可是,她就是没办法勇敢的跨出那一步。 这是不是老天爷要给她的惩罚? 因为她曾经那么傲慢的说,她练姬桩永远都不会爱上三十岁以下的小男人,结果,老天爷没有给她别的对象,就偏给了她杨耐冬。 练姬桩从来没有这么痛苦过,想到杨耐冬早上严肃的模样,她就心痛得不知如何是好。 她不是故意欺骗他的,真的不是。 她蹲在地上,捧着自己的脸,慌乱不安的啜泣。 “既然结婚会让你这么痛苦,我们就不要结婚吧!”一个再熟悉不过的男嗓蓦然响起。 练姬桩止住哭泣,不敢置信的回头看去,杨耐冬脸上的过分苍白,像一把刀似的刺进她的心窝。 “耐冬……” 缓缓朝她走来,他蹲下身,脸上挂淡淡的笑,“这也能哭成这样?”轻轻的揩去她的眼泪,“就是不结婚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愧疚的望着他,久久都说不出话来,可是眼泪却又落了一串。 “没什么好哭,既然你想要一段轻松的感情,我们就轻松一点吧!是我先喜欢上你的,我又没要你非爱我不可,你不用逼自己也喜欢我,这几天我会另外找房子,然后搬出去。” “不!不要这样,耐冬,你不要生我的气,我——” “我不是因为生气才搬出去的,我只是觉得,我们都该给彼此一点空间跟距离,况且,我们每天上班都还是会见面,别胡思乱想。” “我不要……” “下了班,如果想要一起去约会,没问题,那我们就去约个小会吧!如果想要共享一个甜蜜的夜晚,也可以,看是要到你家还是来我那儿都行,所以,别再哭了,好吗?” 他拍拍她的脸,呵宠的给了她一个安慰的吻——落在她的额上。 “耐冬,我不是不爱你,我只是无法克服……” 杨耐冬给了她一抹了然的眼神,松开她,起身离开。 “杨耐冬——”她不安的喊,却喊不停远去的步伐。 ***bbs.***bbs.***bbs.*** 杨耐冬要住进来的时候,练姬桩措手不及,他要搬走的时候,她同样措手不及。 和当时不同的是,如今的她什么也没法儿做,不能阻止、不能挽留,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从这个屋子决然离开。 他把一切都收拾得干净,不染丝毫尘埃。 这些日子被储存大量食物的冰箱一夕清空,那些带给她酸甜苦辣、无数滋味的瓶瓶罐罐,也彻底消失,就连垃圾,杨耐冬都细心的替她分类打包好,一并带走。 杨耐冬很体贴,体贴到把他曾经在这儿生活过的痕迹都抹得一干二净,连一丝印记都没有留下,干净到让她想要偶尔怀念都不能。 他依然神采飞扬的上班,开心的时候就说风趣的话,惹得办公室里的同事哄堂大笑,工作的时候心无旁骛的专注投入,交给他的每一件工作,总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被详实的完成并记录。 面对练姬桩,他更是自在。 他逗她、调侃她、揶揄她、惹恼她,看在外人的眼里,他们什么都没有变,可是在她心里,却是什么都荒腔走板了。 他会避开她的眼睛,他会避开她的欲言又止,他会避开和她独处……他开始懂得如何去避开她。 而这,恰恰是最叫练姬桩难受的。 她像是戴了面具,每天得在大家面前演出正常版的练姬桩,只有回到家,她才可以真实的面对自己的沮丧。 又是一天的下班后,忍过了归途的壅塞,练姬桩拎着路上包来的三宝饭便当,孤零零的回到空无一人的房子。 解开门锁走进去,望着那曾经让她习以为常的黑暗,此刻却突然叫人难受了起来。 忍无可忍,她飞快的蹬落脚下的鞋子,像疯了似的冲进去把整个屋子里的每盏灯都打开—— 炽烈的灯光逼照每一个角落,赶走了黑暗,好多了、好多了……总比面对那足以吞噬人的黑暗,叫人要来得好过些。 她回房换下衣服,胡乱的洗涤过身上无可甩开的疲累,回到客厅,她转开枯燥乏味的电视节目,揭开已经冷凉的晚餐,有一口没一口的往嘴里塞。 咬在嘴里的肉好油腻,一点都不鲜嫩,旁边蔬菜的颜色更是熟烂得叫人胃口尽失,就连煎蛋都老得无法下咽。 练姬桩不懂,她以前过的到底是什么样的生活,为什么能够对这些糟糕的食物来者不拒? 不,不是她以前错了,而是这些日子以来,她被杨耐冬精湛的厨艺宠坏了。 又扒了几口饭,梗在喉咙的酸楚叫她难受欲呕,她明明看着电视,眼睛却不自觉的往身旁那个空位看去—— 总是坐在长沙发上的身影,不见了、消失了,而她现在一个人,孤单得就快要死去。 她抓过电话,惊恐的打给连裕芬,熬过难耐的时间,电话好不容易接通的那一刹那,彼端的喧哗彻底的淹没了她们之间的对话。 练姬桩失望的挂上电话。 显然,连裕芬正跟其他朋友在聚会。裕芬跟她不一样,她总是深信及时行乐那一套,绝对不会为自己的人生有丝毫的设限。 她把自己的生活过烂了也就算了,没必要把裕芬的生活也拉进来一起践踏,还是别让她的孤单打扰裕芬的快乐吧! 躺进沙发里,她看着通讯录里寥寥可数的人名,发现,竟然没有一个人可以分享她现在的孤寂,她觉得自己好失败,怎么会把生活过得一团糟? 闭上眼睛忍住酸楚,抹不去的身影又霸道的出现。 杨耐冬—— 对,他说他们之间没有变,他说他们还是可以谈一场轻松的恋爱,想约会的时候就去约会,想要共享亲密的时候就一起分享彼此,他是这样说过的…… 二话不说,她打给了杨耐冬。 这是他离开后,她第一次在下班的私人时间跟他联系。 “喂,是我。”简短的话,却已经消耗了练姬桩许多勇气。 “有什么事吗?”他人在外面,因为背景有些吵。 “你现在有没有空?我、我想要见你……”这是她仅剩的勇气,用她的自尊强撑出来的。 他沉吟须臾,“明天好不好?我现在跟大家在吃晚餐,不方便突然离开。” 她想起来了—— 傍晚的时候,办公室里不知道是谁突然兴起说想要吃烧肉,大伙儿一个一个的附和,一场临时的聚会就这么敲定了。 那时裕芬曾经问过她的意愿,她偷偷觎看了杨耐冬一眼,然后很没用的找个破烂借口推辞了。 因为她不认为她有勇气可以在大家面前继续维持平静的和他相处。 笨蛋,真是个笨蛋!练姬桩在心里咒骂自己。 “喂,你还在吗?”杨耐冬问。 “嗯,那就没事了,再见。”她仓皇的挂上电话。 卜通、卜通……她心跳得飞快,可是,心情也坠得更沉。 她到底干了什么蠢事? ***bbs.***bbs.***bbs.*** 连裕芬挂上电话,高举着手中的票问:“谁今天晚上要跟我去看电影?” “裕芬,你不是说要跟你老公一起去吗?”李法医说。 “原本是啊,但是他临时决定要抛弃我了,说要去跟大老板应酬。快嘛,谁要去?” “不行,今天太累了,我想回家好好睡觉,而且我怕我老婆会抓狂,你还是找其他幸福的单身人士陪你吧。”陈法医说。 “耐冬,你有空吧?跟我去好了。” 一旁的杨耐冬没说话,只给了一个不置可否的表情,算是应允了。 “那就这样敲定喽!” 话方落,连裕芬桌上的分机电话又响起了,她接起话筒,脸一沉,跟对方嘀咕鬼叫了一些话,再放下话筒后,她哀怨的嚷—— “一定是老天爷嫉妒我要跟大帅哥去看电影!耐冬,对不起,我们家那个死鬼命令我要陪他出席晚上的餐会,我不能跟你去看电影了,对不起。喏,两张票都送给你好了,你可以拿去邀请漂亮的台湾美女陪你一起去。” “真是遗憾。”杨耐冬笑着接过手来,转身,冷不防的递了一张到练姬桩面前,“要不要一起去?” 她愣了一下,不敢相信他会在大家面前邀她。 “姬桩?她不可能啦,她最近一下班就迫不及待要……”连裕芬笑道。 没让她把话说完,练姬桩马上抢白,“我要去!” 空气里出现一秒钟的静谧,等练姬桩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事情已经没有反悔的余地。 “今天下班后,我们一起走。”杨耐冬朗声做出结论,旋即走向一旁的检验室,全然不让练姬桩有后悔的机会。 练姬桩傻了……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刚才怎么会有勇气说出那句话,等到她自己意识到,晚上的约会已经敲定了。 两人即将单独相处……是这些日子以来的——第一次。 她浑身紧绷,思绪陷在自己的错愕里。 聪慧如她,竟然没有注意到连裕芬与杨耐冬之间的默契手势。 第八章 套上黑色长大衣,双手顺势拢上襟领,藉以阻挡迎面而来的冷风。 练姬桩才踏出大楼,杨耐冬已经倚在她的车子旁,似是等待许久。 她顿了一下,不知道该走上前去,还是该转身逃开,因为他的眼神在这些日子的极度晦涩后,在此刻竟又变得热烈赤裸,叫人害怕。 杨耐冬扯开嘴边习惯性的弧度,毫不掩饰他那叫人熟悉的揶揄,戴着银戒的食指拉下黑色镜框,浑身上下带点邪肆况味,精准锁定从大楼里走出来的身影。 灰色的羊毛上衣,黑色的窄版短裙,套着丝袜的修长美腿蹬着一双漆皮高跟鞋,咖啡色的皮质包包紧紧的扣在手里。 如果不是早已经认识她,杨耐冬绝对不会相信,眼前这个时髦女孩,是个极具专业素养的女法医。 是啊,是时髦,她愿意接受他的亲密,享受爱情的欢乐,却不愿跟他步入婚姻,要说不挫折,根本是骗人的。 他的自信心大受打击! 但是她不会知道这些挫败,因为他会暂时将这些心情当做秘密,收藏在心里,除非……除非她愿意诚实。 有时候他真不懂,她可以克服平常人无法面对的心理障碍,勇敢的站在解剖台前,不管尸体的状况有多么糟,她美丽的容貌皱都不皱一下,全然不受丝毫影响。 偏偏,她却无法克服世人眼中微不足道的规则。 到底她是怎样的一个复杂体?竟然在时髦前卫的身躯里,同样住着传统跟迂腐,只为了一岁半的……算了,不想了,今天他不想坏了心情,他只想要学她去尽情徜徉快乐。 杨耐冬朝她伸出手臂,邀请她上前。 听不清楚她嘴里的嘀咕,只见她挣扎了些许时间,才鼓起勇气朝他迈开步伐而来。 “等很久了?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 杨耐冬笑着摇摇头,“如何耐心的等待女伴出现,是每个男人都必须要学习的一门课,再者,要当一个完美的小情人,耐心更是首要。” “我……”她不是把他当成豢养的小男人,练姬桩想要解释,可是却被他的手指堵住了欲启的唇。 “嘘,我来开车。待会先去吃晚餐,电影可以看晚场的,你不介意吧?” “……随便。”他的笑容看在她眼里,有种复杂的滋味,像是发酵了似的。 “嗯,那上车吧!” “谢谢。”她压下心里的难受。 车厢里,外头的冷风被阻隔,她忙着脱下大衣的同时,他已经体贴的横过身来,仔细的帮她系上安全带。 接着,车子缓缓驶出停车场,“想要吃什么?” 她摇摇头,“都好。” “那就我来作主了。”杨耐冬习以为常的接下这个工作。 一直都是这样的,除了工作,她对其他事情都是少根筋的,与其让她想破了头,还不如一开始就别让她白费心思去多想。他是用这种近乎不当溺宠的方式在呵护她的。 结果……果然把她宠坏了。 她真的什么都不去想。 而他也只好摸摸鼻子,认了。 维持一段静默的路途,车子突然背离车阵,转而在路旁的停车格里停下。 练姬桩看着车窗外的街景,忽然想起了他刚到台湾的第一天,他们也在这附近停车、步行,打算去吃晚餐。 跟那天不同的是,现在的他是挽着她的手的。 得要跨越面前的双向道才行,可等不及走向红绿灯路口的斑马线,他竟突然拉她直接横跨安全岛,用惊险的姿态急急穿越车阵。 “天啊,你在做什么?我们会被大家咒骂死的。” “哈哈……”相较于她的大惊失色,杨耐冬只是一迳大笑,紧紧的拉住她,顺利的通过车阵。 她以为他想要到巷子里的小吃摊去光顾,孰料,他却往一旁的餐厅走去。 “你要去哪里?”她不解的问。 “那里。”他指着第一天晚上,她想要带他去品尝的餐厅,“那天不是说了,等哪天我们要约会,就到这家讲究气氛的餐厅,你忘了?” 天啊,他还记得! “所以我们今天是……” “嗯,就是约会啊!我说过的,想约会就来约会,不需要感到压力。”他对她投以一抹笑容,“走,快进去吧!” 那的确是一间充满浪漫氛围的餐厅,木质装潢很朴雅,缀着鹅黄色的灯光,浪漫的琴音洗涤现场每一个紧绷的灵魂,瞧,身处在那样的环境里,谁不是带着笑容去品尝那些精致的佳肴? 真的很好吃,但是,偏偏练姬桩胃口不开,因为紧张。 他明明凝望着她,她却感受不到熟悉的热切,反而像是有某种隔阂似的,她只是在被他观察着。 杨耐冬静静的凝望着她。 看得出来她的憔悴,印象中的练姬桩,化妆只是基于一种礼貌,从来不是为了遮掩什么,然而此刻坐在面前的她,妆容完美无瑕,那是一种不真实的美丽,藏有刻意掩饰的嫌疑。 他探出手,用手背摩挲她略显冰凉苍白的脸庞,关切的问:“怎么吃得那么少?不好吃吗?” 生怕被他的温柔触动了心弦,她蓦然低头掩饰的笑,“你有看到这餐厅里的哪个女伴,是真的在大吃大喝的吗?难得让我维持一下美好的形象,不行吗?” 他端详了她须臾,没有戳破什么。 他扮演着非常好的约会对象,体贴、温柔,可越是这样,练姬桩就越难过。 过程太完美了,却没有他们以前相处时的真实,他不断的用各种话题来吸引她,可是她想说的是—— 只有陌生的人才需要这些赘言,相知的两个人,就算不说一句话,也可以共享那份静谧。就像他们住在一块儿的时候,各自霸占着沙发的一端,即便整个晚上都没有任何对话交流,却仍然感觉紧密。 难道现在的她,已经不配拥有那些了吗? 电影院里,尽管他牵握着她的手,始终表现出没有遗忘她存在的体贴,尽管银幕上掠过的画面那么精采,练姬桩的心,却仍然觉得哀伤。 散场的电影,她茫然的不知所措…… “想要回去了吗?”他问。 她望着他,两道眉不自觉的蹙紧。 她不想要一个人面对空荡荡的房子,她不想要一个人去习惯黑暗,她不想要一个人背对着他离开,不想要…… 时间不能走得再慢一点吗?她还想多跟他相处一会,她还想多看他一下,她还想要……想要,拥抱他、亲吻他…… “要不要到我那里去?搬家后,你还没来过。”杨耐冬问。 “好。”她一口答应,就怕他反悔了。 他笑了,挽着她的手,顺着人潮走出去。 ***bbs.***bbs.***bbs.*** “呃……”她绷紧神经的挺直身躯,仰起面容,紧闭双眼,蹙紧了眉心,咬着唇想要去关住嘴里发出的吟啭。 他进入了她,以着强劲的气势,毫不保留的。 灰色的毛衣高高的推起,他用热烈的双唇解放她身体里的真实,大掌那么疯狂的抓握着她—— 双人沙发上,他们连褪去这些衣物都来不及,就这么迫切的分享了彼此。这是练姬桩所不曾有过的经验,是她所不曾见识过的杨耐冬,像发了狂似的,不断的制造战栗。 “耐冬,我——”她撑抵着他的肩膀,指尖激励的就要刺入他的肌肤。 这该死的美好,杨耐冬重重的喘息着,他探索着她身上炽艳的美丽,恨不得把这些通通据为己有。 完全超乎他的掌控,他以为他们会慢慢的走到这一步,用很缓慢的刺激来促使他们一点一滴的分享这久违的夜晚。 可是不能,一关上门,连屋里的灯都还来不及摁亮,他就迫不及待的吻了她,而她也毫不犹豫的、慷慨的给了他好多美丽的回应,包括泣求着他更多的给予。 天啊,他怎么可能拒绝?他是那么的期待…… 黑暗之中,她的体温、她的拥抱、她的声音是真实存在的,收紧的双臂把他们两人禁锢在一块儿,他冲撞着她,渴望找寻最绚烂的美景。 像交缠的两团火,当一切都到达了最大值,他们双双发出了足以划破冷空气的高亢喟叹,两人世界才渐渐恢复了初始的寂静。 她靠着他,倾吐着急促的呼吸,汗湿了她的身子。 “还好吗?”他低低的问。 她没有回答,只是温驯的靠在他身上。 杨耐冬不断用大掌轻抚着怀里的纤细身骨。 她享受着他的抚触,直到时间久得几乎要让她昏沉睡去,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的问:“什么时候,还可以跟你在一起?” 他爱不释手的碰触身前的美丽,“这个周末好不好?” “不,太久了。”一想到还得等待,练姬桩马上拒绝。 她迫切的口吻,让杨耐冬听起来分外开心,毫不犹豫的张口吻上了她胸前的美丽,“那……你想来的时候就来。” “好。”她捧住他的脸,开心的回吻他。 这是这些日子以来,她真正打从心里发出的笑容。 明天,她想要来,后天也要、大后天……而在此之前的今晚,她会抓紧他们之间的每分每秒。 如果可以,她更希望这个夜晚可以永远都不要消失。 ***bbs.***bbs.***bbs.*** 直到进入办公室,练姬桩还沉缅在昨夜的放纵里。 “欸,昨天的电影好看吗?”连裕芬突然问。 她吓了一跳,“还、还不错。”狼狈的回过神来,心虚的答。 “啥,只是还不错哦,亏我还那么想要去电影院看,既然这样的话,还是等过段时间再去租dvd好了。” “其实也没那么糟啦,看大银幕,场面声势总是比较震撼一点。”练姬桩随口搪塞道。 “剧情呢?紧凑吗?”连裕芬像个求知若渴的学生。 “剧情啊……那个……应该还算紧凑吧?”她回答得很心虚。 她哪里会知道什么剧情,一整个晚上,她根本是心神不宁,只有回到杨耐冬的住处,她才、她才…… “看来一定很糟,要不然你怎么会想这么久还说不出来?”连裕芬忍不住猛摇头,一脸对那部电影的失望。 “欸……那个,裕芬,关于剧情我们晚点再说,我得处理手边的工作,地检署那边在催。” 打发了连裕芬,练姬桩偷偷的看向了杨耐冬。 他一迳敲着电脑,赶着汇整刚出炉的检验报告,双手俐落得像是在飞,脸上平静得活像个不相干的人似的。 突然,她在他嘴边发现了一抹来不及消隐的揶揄,顿时欣喜若狂。 原来,他也不是那么若无其事嘛! 顿时她觉得舒服多了。 杨耐冬听她们的对话听得差点要吐血了,如果连裕芬再继续恶劣的追问下去,绝对可以当场让练姬桩羞愧得无地自容。 什么叫做看大银幕声势场面会比较震撼? 他们昨晚看的电影是部温馨小品,又不是战争动作片,就算银幕大得像天际,又能有多震撼? 紧凑…… 啧,光是故事铺陈就占了整部电影的一半,如果那叫紧凑,杨耐冬不知道还有什么是不紧凑的了。 不过,她到底还要脸红多久? 她不知道,光是这样看着她,他就会浑身躁动不安,能不能捱到下班以后,他还真是没有把握啊! 他忍不住在心里叹息。 ***bbs.***bbs.***bbs.*** 杨耐冬一早就离开办公室到地检署去,送一份文件给承办检察官。 回程的路上,他特地绕了路,去买了练姬桩指定的烫皮小汤包。 昨晚,有个人三更半夜的从他怀里窜醒,一迳嚷着想要吃汤包。拜托,凌晨三点钟,老板都不用睡觉的吗? 好说歹说,他应允今天补偿她,她才不情不愿的入睡。 最近真的很快乐,他们会一起出去约会,一起到处晃晃,然后一起回去熟悉的大床上热切的分享彼此,每一次,那种穷尽毕生气力的真情流露,都几乎要叫杨耐冬为之疯狂。 那一瞬间的练姬桩很自在、很投入,是打从心里的拥抱他,年龄的差距不再叫他们耿耿于怀。他想,这应该算是一种渐入佳境吧! 他笑了,为了那个执拗的女人而笑,拎着汤包,他迫不及待的快步回到办公室。 今天上午,地检署检察官会同首席顾问要来观看一件大案子的解剖过程,主刀的人正是练姬桩,他从没看她这么紧张过,上班前,他只好用美味的小汤包来哄她心安。 “别担心,就跟平常一样,你乖乖的上解剖台,等工作结束,我买十笼小汤包来慰劳你。” “十笼?我又不是猪,会被大家嘲笑的啦!” “有什么关系,喜欢就吃啊,干么怕别人笑?”有时候,她真的太在乎别人的眼光了,做自己不是比较快乐吗? “不知道谁昨天晚上还说我这阵子变圆润了。”她睨他一眼。 “可我就是喜欢啊,喜欢那圆润润的身子。” 她望着他,着迷于他说喜欢时的坦率,她情不自禁的靠上前去,吻住他说话的唇,“我也喜欢你……” 他们缠斗了一些时间。 “嘿,等等,千万别再继续下去了,要不然今天别想上班了。”杨耐冬理智的煞车,“乖,今天晚上给你一个惊喜。” “什么惊喜?” “说出来就不是惊喜了,而是惊吓。”他神秘的笑。 “讨厌。”练姬桩双颊染着娇嗔的红潮,乖乖的坐回位子上。 不只是喜欢,她爱他。 从来没发现自己的情绪可以这么强烈,可是他激发了这样的她,对于他,她知道自己越来越贪心了。 不过这也没办法,那就是情不自禁啊! 杨耐冬推开办公室的门,除了几个平常担任检验工作的助理人员外,其他人通通都不见了。 “裕芬,还没结束吗?”他问起那个大解剖。 “刚刚就结束了。” “嗯?”他纳闷的想了想,“那可能是在顶楼的天台透气,我去找她。”转身就走。 对了,顶楼的天台! “等等,耐冬,别去——”连裕芬马上阻止他。 “我要去找姬桩,我帮她买了汤包。” “我知道,可是……现在应该不方便。”她面有难色。 “为什么不方便?她不是在顶楼的天台吗……” 杨耐冬很快的就从连裕芬脸上发现了不寻常,他眉头一皱,避开她的阻止,三步并做两步的往顶楼而去。 “完了,这下子可千万别又惹出什么事端才好。”连裕芬快要昏厥。 杨耐冬踏着阶梯往上去,还没整个登上,对话声已经先透过迂回的阶梯传来。 “小桩,好久不见了。” “嗯。”练姬桩淡淡轻应,目光落向天台外的广阔视野。 “我没想到你会是负责这个案子解剖勘验的法医。” “我也没想到你是承办检察官。” “最近刚调回来。”男人沉默了一下,“你最近好吗?” “非常之好。”她看了他一眼,“这一切应该要说是拜你之赐。” 男人皱眉,“小桩,别这样说话,你该知道,我也不好受。” “不,我不知道。”她断然否定,伴着一抹冷笑。 一丝不苟的三件式西装,浑身散发着成熟魅力——蓝南仁,她初出社会时,一段惨痛爱情的对象。 他是练姬桩以为的成熟男子,那时正逢三十岁,是个备受长官肯定的杰出检察官,因为几个案子的因缘巧合,让他们认识了彼此。 他那些圆融的进退得宜,叫年轻的练姬桩不得不对他产生了好感,而风度翩翩的他,也飞快的对这个传闻中的法医界美女展开一连串的追求。 因为不希望感情而对工作造成负面影响,他们私下达成协议,要低调的恋爱,她也欣然配合。 直到那一天…… 蓝南仁结婚多年的妻子,挺着大肚子,手中还牵着一名幼女,愤怒又绝望的到法医办公室,找上了始终被蒙在鼓里的练姬桩。 真相——瞬间难堪的爆发出来,一路顺遂的练姬桩,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在人生的感情路上跌了一大跤。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那时的自己有多震惊、多难堪,还有……多抱歉。 她愚蠢的爱情,不但让她变成了第三者,还造成另一个女人的痛苦。 练姬桩只差没杀了自己。 为了这个错误,她离开了原本工作岗位,辗转来到私人成立的法医机构。 曾经她崇拜的去爱,如今她睥睨的去厌。 “小桩,听我说,我是真的爱你的,这几年,找心里一直没有忘记你。” “蓝检察官,到现在,你怎么还有脸对我说这种话?因为你的自私,隐瞒一切让我成了罪人,你不但伤害我,也伤害了另一个女人,你这个既得利益者,怎么还有脸如此对我说?” “我不爱她,自始至终都不爱。” “不爱却可以娶她,与她生养子女?” “我不得不!我想要在这个领域里站稳脚步,而她的父亲可以帮助我。” “所以你就利用她?你好丑陋,竟然为了自己的前途,而去辜负你妻子的幸福,你叫她情何以堪?”练姬桩忍不住激动起来。 “那是她自己该得的,她以为每个人都该爱她,其实大家不过是爱上她的家世背景,她活该。”蓝南仁翻脸无情的说。 “卑鄙,你真的很卑鄙!”她以前一定是瞎了眼,竟会喜欢这种伪君子。 “我不是卑鄙,我只是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他坚定的看着她,着迷于她与日俱增的美丽,“小桩,我已经决定要跟她离婚,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我知道,这几年你还是单身,因为你始终是爱我的。” “bullshit——”练姬桩忍不住愤怒的爆出粗口,“你隐瞒真相让我成为破坏婚姻的第三者,让我遭受外界的批评攻讦,在我最难堪的时候,你什么也没做,夹着尾巴乖乖的回到你妻子身边,而你现在还敢说你爱我?你根本是陷我于不仁不义。” 男人怎么可以无耻到这种地步?她恨不得一刀杀了他。 “那些风风雨雨都已经过去了,小桩,跟我在一起吧!我们会是最完美的伴侣。”蓝南仁上前想要拥抱她,“你就原谅我所犯的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好不好?” 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练姬桩忍不住在心里冷笑。 这真是个没有担当的烂家伙,自己犯错,还厚颜无耻的把别的男人也拖下水,简直是可恶至极。 什么叫做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杨耐冬就不会这样对她。 他宠她、爱她、珍惜她,把她照顾得无微不至,一样是男人,杨耐冬就不会犯这种错! “是过去了,但是伤痕还在。不要碰我,走开,把你的脏手拿开——” “小桩,我爱你……” 他们争执拉扯,蓝南仁甚至还想要轻薄她,始终站在天台入口的身影,此时再也压抑不住满腔的愤怒。 “放开她!”杨耐冬忍无可忍的大吼。 争执静止了,练姬桩脸色苍白的看着突然出现的身影,“耐冬——” 不,他怎么会来?他怎么会突然撞见这一幕? 这是她人生最无法抹灭的失败,她是那么努力的隐藏,不让任何人知道,她不想要让他看见这么糟糕的她,却偏偏还是让他撞见了这样丑陋的真相。 “耐冬,我……” 杨耐冬大步的朝两人跨去,一把从蓝南仁手中抢回了练姬桩。 “你是谁?” “我是谁?你有什么资格问?”他瞪着眼前这该死的男人。 “把小桩还给我,我们正在说将来的事,你不要来打扰。” “将来?!你还敢说什么将来?” “臭小子,我在跟我的女人说话,你滚开,当心我起诉你。”因为嫉妒,蓝南仁傲慢的说。 “那就欢迎你来起诉我好了。”杨耐冬捏紧双拳,二话不说,就朝蓝南仁挥出一记劲道强悍的拳头。 “耐冬!住手——”练姬桩吓傻了。 “你敢打我?我可是地检署检察官,我……”蓝南仁一边咒骂,一边伺机反击,没用的拳头虚张声势的胡乱挥着。 “检察官又怎样,还不是一个道德低下的人渣?” 他又挥拳,蓝南仁反击,两个男人像疯了似的打成一团。 “耐冬,不要打了,不要再打了!” 蓝南仁不配被杨耐冬打,打了那种人渣,只是脏了自己的手。再者,他是地检署检察官,万一他小人,杨耐冬一定会倒楣的。 “走开,我今天就要揍扁这个浑球,看他以俊还敢不敢纠缠你。” 一想到蓝南仁要轻薄她,杨耐冬整个人就像是要爆炸了似的。 他打,用力的打,那么凶狠不顾一切的挥舞拳头。 “住手,你疯了啊!”练姬桩生怕他会犯下大错,情急之下,竟然对杨耐冬挥了一记巴掌。 “啪!” 那清脆的声响,定住了杨耐冬的动作。 练姬桩搀扶起蓝南仁,歉意的望着杨耐冬,“耐冬,我……” “你打我?你为了那个下三滥的男人打我?他所带给你的痛楚难堪,难道你已经忘了?听到他要离婚,你迫不及待的忘记教训,想要投奔到他身边吗?”杨耐冬愤怒的问。 “不是这样的!你该知道我的。不管怎么样,你不能打他啊!” 这个蓝南仁欺骗她、辜负她,可是面对这种情况,她却是打了他,飞奔着去搀扶起伤害她的人。 “为什么?为什么——”他咆哮,赤脉贯睛,“练姬桩,你这该死的女人!” 拂开她的手,杨耐冬失望的离开,宛若一阵旋风。 “耐冬!耐冬——” “小桩,我好痛……”没了对手,蓝南仁假扮虚弱,“我就知道,你还是爱我的。” 本来还没这么光火,听到这个烂男人往自己脸上贴金的鸟话,练姬桩沉潜多时的野蛮,整个爆发出来。 “你给我闭嘴!我不让耐冬打你,是因为我不愿耐冬因为你这个浑球而脏了他的手,在我心里,你低贱可恶得可以。你他妈的给我滚——” 她狠狠的踹了蓝南仁一脚,旋即追着杨耐冬的脚步离开。 “痛!小桩……”蓝南仁哀嚎。 第九章 纷乱的脚步踩进了办公室—— “裕芬,你有没有看见耐冬?”练姬桩询问着位子上的连裕芬。 “好像看见了。”连裕芬头也不抬,冷冷的说。 “他去哪里了?他看起来还好吧?是不是很生气?”练姬桩惶恐不已。 她冷淡的看了练姬桩一眼,“他去哪里我不知道,不过,他看起来不是生气,而是失望。” 练姬桩的心像是坐云霄飞车,才要上升,马上又坠下,因为失望。 “失望……”她心酸的闭起眼睛。 他对她感到失望了,是不是? 不,千万别对她失望啊!她是那么的在乎他—— 连裕芬突然推开椅子,“姬桩,有时候你对耐冬真的很残忍,残忍得连我都看不下去了。”她严肃的说。 “不,我怎么可能对他残忍?我是爱他的。”她激动辩驳。 “但是你在感情上的摇摆,就是一种残忍。你既然爱他,为什么要这样悬着他的心?你享受他对你的好,享受他对你的体贴,享受他所给予的所有快乐,可是,你却没有勇气跟他走入婚姻。” “那是因为我们……”因为什么?练姬桩说不出来。 “练姬桩,你真的很让人生气欸,一岁半的年龄差距,真的那么了不得吗?你怎么会用这么幼稚的方式来决定一个男人的好坏?” 总是像傻大姊的连裕芬突然咄咄逼人了起来,逼得练姬桩毫无招架余地,节节败退。 “那个蓝南仁是比你年长,而且也在你标准的三十岁以上,更是被社会寄予期望的检察官,结果呢?他欺骗你的感情在先,又背叛妻子在后,东窗事发了,他拍拍屁股走人。呸!”她鄙夷的清啐一口。 “如今事过境迁,他还厚颜无耻的要求你回头,你说,这种家伙哪一点比得上耐冬?就算不是高风亮节,至少耐冬还算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她慷慨陈辞的模样,只差没跳上宣传车去宣扬杨耐冬的好。 他们三人在顶楼天台的事,让因为担心而跟了过去的她听得一清二楚。 “他当然比不上耐冬,他不配,好吗!耐冬可是比他好上了几百倍。耐冬总是宠我,把我放在心上……”想到杨耐冬对她的好,练姬桩忍不住哽咽,“我不想结婚,他就顺我的心,非但没有放弃我,还是继续带给我快乐跟幸福。” 一想到这些日子,他是怎么呵护自己的,她感动得就要落泪。 “那你为什么连一个承诺都不愿意给他?虽然他是个男人,但是,他也需要女人对他的承诺,他也会慌的呀,面对你不安定的感情,他比谁都慌好吗?” “裕芬……”她惊讶不已。 她从来不知道,面对这段感情杨耐冬也会心慌,他一直都是这么从容自信。 “那天我们在茶水间的对话,耐冬都听得一清二楚。看到你痛苦,他不忍心,只好把结婚的事情当做没说过,其实他比谁都认真!一听到你说想结婚,才会二话不说的答好,可是你反悔了。他很伤心,一方面笑着跟你说无所谓,可是回过头,却一个人躲在天台上,苦涩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完全不知道他这么失望。” “因为你很自私,只顾着自己的原则,却忽略了他的心。”连裕芬毫不掩饰的指责。 练姬桩愧疚又心疼,她从不知道,杨耐冬有多苦,在和她的这段任性感情里,他始终是包容的。 “原本,他是真的想要放弃你了,可是因为太喜欢你了,所以他让自己再试看看。他的真诚,连我看了都感动,你怎么光会自私的享受,却忘了要珍惜?” “我不是不珍惜,我不是!裕芬,告诉我,他去哪里?我要亲口对他说,我是爱他的,是真的爱他!” 连裕芬气恼的背过身去,“我不知道,他递了假单就走了。” “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练姬桩抓过桌上的钥匙,飞奔离开。 确定练姬桩真的走远后,连裕芬忙不迭的抓起面前的大水杯,咕噜咕噜的喝了大半,然后喘了一口气说—— “杨耐冬啊杨耐冬,能帮的我都帮了,如果这一次你还不能把姬桩这个龟毛女人搞定,我看我也没办法了。”感慨说道。 突然,角落的躺椅上,打盹的李大同醒来,“咳咳,我说裕芬啊,没想到你离职前还兼差当媒人啊!” 连裕芬得意的看着他,“嘿嘿,老爹,我可是你的心腹爱将,你心里打啥如意算盘,我会不知道吗?再说,姬桩这辈子不嫁给杨耐冬,我还真不知道她能嫁给谁。” “哈、哈、哈,对!对!对!”李大同举双手双脚赞成。 ***bbs.***bbs.***bbs.*** 整个周末,练姬桩疯狂的找寻杨耐冬。 他住的地方,他们一起去过的餐厅、卖场、书店、电影院、百货公司……任何他可能会出现的地方,她都巨细靡遗的找过,哪怕他可能只停留一秒钟,她都不愿意错过。 她就像是一只被杨耐冬豢养的犬兽,不断的嗅闻回忆的气味,找寻他不定的踪迹。 只是,结果都是失望的。 明明都是在同一个地球上,却遥远得好像他已经搬到了外太空去。 明明都是踩在台湾这小蕃薯般的丁点土地上,却遥远得好像他们之间隔着海洋。 练姬桩终于尝到那种难以下咽的滋味,如此浓郁的霸占住嘴里所有的味觉不说,还让永无止境的苦涩,把人折磨得苦不堪言。 她不死心的拿出手机,拨打他的行动电话—— 您拨的电话无回应,请稍俊再拨。 没有听到杨耐冬熟悉的声音,她都快要被那千篇一律的句子给搞疯了。 她忍无可忍的大嚷,“耐冬,是我,求求你接我的电话,我爱你,我是真的爱你,求你接电话。” 说着、说着,她自己却没用的先哭了。 她到他家门口等人,可是一整个晚上过去了,那扇门无论她怎么敲打,始终没有打开过。 深夜十二点钟,练姬桩疲累又失望的回到家里。她睡不着,整个晚上不知道对手机发了几次呆,但仍然等不到杨耐冬的回应。 这是一个最惨澹的周末,练姬桩的理智全然没有用武之地,她感觉自己活像个罹患强迫症的疯狂求爱者,每隔几分钟就拨打没有回应的电话号码,幻想着下一秒钟,杨耐冬的声音会一如往常的传进她耳里。 不,她受够了,她没办法进食,也没办法休息,抓过外套跟钥匙,她驾车再度往杨耐冬的住处去。 原来,爱的能量真的很惊人,它会叫人振奋得几乎要飞上天去,也会让人挫败得宛若坠入深谷。 她紧抓着方向盘,来到杨耐冬的住屋外,车子才熄火,昨天大门紧闭的公寓里,竟走出了叫她日思夜想、熟悉的挺拔身影。 天啊,一定是老天爷听见了她的祈求! 晦涩的眸子发出了希望的光芒。 练姬桩当场开心的就要奔下车去,打算用惊喜的方式出现在他面前。 她都准备好了,无论如何,她要先跟耐冬道歉,接着她要跟他告白,最重要的是,她要亲口跟他说,她愿意跟他结婚,求他把这个无能的她快快娶回家,据为己有,就算他们之间相差了一岁半,都无损她爱他的事实。 对,就这样。 迫不及待的手才解开了车子的中控锁,脸上的笑容还灿烂着,忽地,她看见有一名娇小性感的女人,正温顺的尾随在杨耐冬身后。 一袭黑色的短风衣,腰带系出她婀娜的体态,不吝惜展露的美腿,蹬着三吋高的秋冬流行复古短靴,手上那双亮丽的红色皮质短版手套,把整个时髦形象突显得很亮丽抢眼。 美丽的鼻粱上,复古墨镜替她遮去了冬日有限的阳光,只见她不知跟杨耐冬说了什么,杨耐冬还体贴的弯下身子迁就她,旋即他们深情相视一笑。 接着,女人随手将墨镜推至头顶,露出她细致雍容的美貌,浪漫的发丝,几度随风飘到了杨耐冬的身躯手臂…… 练姬桩停住了,不光是身体里的血液,还有她的动作,全都因为那张美丽的陌生容颜而彻底僵硬。 她不知道杨耐冬身边,几时出现了这样一个性感的身影,而从他们互动中,她可以敏锐的感受到,一股旁人无法介入的亲匿默契。 那强烈的程度,甚至是她,也无法超越的。 她瞠目结舌,傻傻的捂着因惊讶而微启的唇,手指不住的颤抖,眼前的视线变得有些模糊…… 当杨耐冬和那名美丽的女人,一同坐上了停放在不远处的名贵房车后,练姬桩蓄忍在眼眶里的泪,顿时落下。 怎么会这样? 那个美丽的女人是谁? 为什么才短短的时问里,杨耐冬就忘了她,转而对另一个女人温柔? 真的太晚了吗?承认对他的爱,真的太晚了吗? 她崩溃的伏在方向盘上哭吼着。 蓦然,她回过神来—— 不行,她不甘心,如果真的要结束,她要杨耐冬亲口对她说,她不能忍受他才转过身去,就拥抱了另一个女人。 胡乱的抹去狼狈的眼泪,练姬桩启动车子,小心翼翼的掌控着方向盘,尾随着前方那辆银灰色的高级房车。 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情的关系,还是怎么的,她总觉得今天的天色暗得特别快,才五点多光景,路上已经暗淡得必须倚靠大量的灯光,才能指引方向。 车身之间的距离,她掌握得很好,没有跟丢,也不至于被发现。想到这儿,她不禁苦笑自嘲,她还满适合去跟踪人的,这算不算是一种苦中作乐? 跟过大半个城市,前方的车子打了方向灯,练姬桩也紧跟着切出车道,当前方的车速停止时,她桩愕然察觉,这是她跟杨耐冬曾经来过的那家餐厅! 她顾不得心里的震撼,几个回转后,顺利的找到一个停车格,就在那家颇具浪漫氛围的欧风餐厅外。 她犹豫着要不要下车去找人,忽地,泛着温暖灯光的玻璃窗里,她穷追不舍的身影正尾随侍者,坐入窗畔的情人雅座。 她当下胸口一窒,因为那也是她曾经坐过的位子。 她赶紧收回视线,把脸埋进掌心里,不敢多看一眼,任由眼泪不断的奔流。 可是,该死的,她仍是无法死心。 好几次,她抬起头来看向餐厅,杨耐冬和美丽的女子融洽的对话,偶尔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他板起脸孔,似是在训斥对方,不一会儿,他又温柔的笑开了容颜。 那女子也是,脸上的笑容多么美丽动人,给人如沐春风的戚觉,别说杨耐冬了,就连练姬桩都看得着迷。 这当中杨耐冬还不只一次喂食对方,用手背拍拍对方的脸蛋,两人亲匿得叫人羡慕不已。 这原该是属于她的温柔,如今只能看着别人去享受,练姬桩浑身冰冷。 “日子过得如何?”女人柔声问。 “很好啊!”杨耐冬答得避重就轻。 “很好?既然很好,怎么表情显得意兴阑珊的,跟我吃饭有那么委屈吗?” “不委屈,很开心。喏,要不要尝尝这个牛肉?我觉得挺不错的。”他二话不说切下了一块牛肉,主动送到她面前。 女人张口咬下,“嗯,果然好吃。品尝美食这一点,我就是输你一大截。”她捏了捏杨耐冬年轻的脸蛋。 欢乐时光总是仓卒,当杨耐冬和身旁的女伴步出餐厅时,两人脸上都还有着意犹未尽的感觉。 “要不要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搭计程车。” “那好吧,多多保重哦!”女人仰着脸深情凝望他。 他也回以笑容,低下头,给了一个颊吻。 他护送着女伴上车后,只见她又探出头来,“别忘了保持电话联络,我爱你,宝贝!” “我也爱你。掰!” 女人驾车走后,杨耐冬扬手招来计程车,旋即上车离开。 自始至终,他都没看见身后坐在车子里,苍白脸色的练姬桩。 她绝望了,亲眼看着这如胶似漆的每一幕,她心都碎了。 杨耐冬背对着她拥抱对方的姿态,不用看,也知道那是个临别深吻,弥漫着意犹末尽的况味。 因为他们之间也曾经这样难分难舍过。 她哭、她看、她心碎、她绝望……杨耐冬走后,她久久无法振作,直到行动电话响起—— “喂?”来不及抹去眼泪,她强忍悲痛,佯装镇定。 “姬桩,你不在家啊?我是妈啦,我跟你说,你李阿姨说无论如何都要帮你做成这桩良缘,我看你就拨个时间出去见个面、吃个饭啦,好不好?当妈求你喽!”练母难得不强硬的请求说。 听到母亲的声音,练姬桩一阵哽咽,可是她不能哭出声来,只好吸吸鼻子,“嗯,我知道。” “你答应了?那、那我确认时间地点,再跟你联络哦!还是我看,就约下个周末好了。”练母欣喜若狂的说。 “好。”她咬住自己的唇,强忍悲痛。 手机那头停顿了下,“姬桩,你怎么了?声音听起来怪怪的。”练母诧异女儿居然毫不反抗。 “感冒,我在看医生,不说了。掰。” 挂上电话,练姬桩感觉自己已经死了大半。 ***bbs.***bbs.***bbs.*** 初恋的情人欺骗她、背叛她,还害她背上了第三者的罪名。 好不容易爱上的小情人,一夕之间身边伴了另一个温柔的身影。 一直以来,对婚姻冷感的练姬桩,几次好不容易产生了结婚冲动,然而接二连三的证明——她总是遇上错的人。 从来没有感受过这么深的孤单,即便她一个人只身在外打拚多年,感受都没有这几天来得强烈。 短时间内,她无法再和杨耐冬继续待在同一个办公室里面对面,她知道这样做太任性,可是为了不让离开的身影太狼狈,她必须让自己沉潜下来,等到调整好一切后,她才能够对亲口他说——再见,谢谢你的爱! 她请了假,把以前舍不得浪费的年假,通通一次请个爽快干净,彻底出清假期的同时,也当做是彻底出清她总是残缺、失败的恋爱。 杨耐冬来找过她,她铁了心的不应声、不开门,以为这样就可以一了百了,破了洞的心就会慢慢痊愈,孰料这一次病得特别重,想要结婚的冲动一直处在快要爆破的巅峰状态。 夜里,她会想要有人能跟她共享一张床。 白天,她会希望这屋子里有另一个走动的人,不至于让屋子死气沉沉。 吃饭时,她会希望餐桌的对面,有人与她分享美食。 就连坐在沙发上发呆时,她都会贪婪的希望,下一秒转过身去时,能够看到阅读灯下有个叫人心安的身影。 天啊,真的是病入膏盲了。 她疯狂的想要一场婚礼,想要成为某人的新娘,想要有一个合法的性伴侣,想要生一个属于彼此的小娃娃,想要不再是单身,想要、想要…… 可是不管她怎么想,她就是不能! 对了,妈说要叫她去相亲的,她曾经对那种场面好反感,可是,她现在却迫切需要,也许顺利的话,那个相亲的对象就可以一次满足她所有的想要。 这简直是太棒了! 早上六点半,练姬桩抓过行动电话——啊!因为不想被找寻,所以鸵鸟的一直忘了充电。 转而拿起室内电话,话筒里寂静无声。 对了,那天拖着残破的身子回家,她就拔了电话线,接下来的几天几夜,她根本忘了把线头插回电话座上。 她重新接上电话线,迫不及待的打电话给母亲,不管现在时间是不是早得夸张。 “妈,到底什么时候要相亲?”她破天荒的主动询问。 第十章 “姬桩,你是姬桩对吧?”练母显然备受惊吓。 “对,是我,我要问你,到底是约了哪天去相亲?” “你这丫头,前阵子好说歹说,就是不肯去,还老跟妈吵架,现在想通了,知道相亲也是不错的吧!至少品质有保证。” “我不管什么品质不品质,总之那个男人一定要以结婚为前提来跟我见面,可以吗?”她亮出底线。 她没时间在那边慢慢熟悉、慢慢恋爱,那种拖拖拉拉又不具有保证效果的慢郎中式恋爱法,不是她的菜。 她要快、狠、准,只要双方看对眼,基本上可以沟通,就算明天马上去公证也无所谓,总之她就是需要一场婚礼。 “啊,你李阿姨今天会来我们家,到时候我问她看看,看后天好不好。” “不好,不用问了,我要今天,不如就约今天中午的午餐时间好了。”练姬桩态度坚持。 练母当场傻眼,不过一想到女儿总算想通了,就算时间还早得不像话,她也要去把这场难得的相亲宴火速敲下来。 “那、那就今天中午好了,我马上叫李阿姨打电话跟对方说。” “快一点哦!决定好了打通电话给我。” 挂上电话,她躁热的胸口,终于舒坦多了。 她想,只要再忍过几个小时,她就可以顺利去相亲,然后要不了多久,她就可以顺利走入婚姻。 一切将会皆大欢喜! 只是……心为什么空空的?明明不难过,却很失落。 她从桌上的小镜子,看见这些日子憔悴的自己,蓦然吓了一跳。 不,这个鬼样子不可能会是她,她是白净,但不是这种媲美冻过的尸体的死白,她不能接受! 她马上就来打扮,相信只要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郁闷的心情就会跟着好转,中午的相亲,也就会跟着顺顺利利。 二话不说,练姬桩飞也似的奔进浴室,摁下水龙头开关,哗啦哗啦的冲洗着快要干涸的身体,泡澡的同时,她仔细的按摩过每一吋肌肤,还不忘细心的去角质,务必把苍白的自己彻底消除。 打开梳妆台,拿出母亲送给她的昂贵保养品,她破天荒的拆了包装,大手笔的拿来呵护全身上下,非要让镜子里的苍白变成雪嫩透红的美丽不可。 两个小时后,练母打来确认电话,练姬桩整个人更起劲了。 耐心的经过冗长的保养过程,接着无瑕的彩妆一层层的描绘上她的五官,连细微的毛细孔都被她仔细修饰过。 擦上柔嫩的指甲油,喷上甜蜜却不失成熟的香水,她迫不及待的打开衣橱,穿上周年庆时,她狠心败下的名牌黑色洋装。 当镜子里反射出崭新的自己,练姬桩几乎不敢相信她就是眼前的美人。 好美,原来她也可以这么美丽,一点都不输给那晚站在杨耐冬身边的那个女人。 蓦然,她收起思绪,瞪住自己,下一秒,她重新绽放勾人的笑容—— “快!来不及了,该出发了。”她雀跃得像只小鸟,迫不及待的要飞奔,投向她崭新的未来。 ***bbs.***bbs.***bbs.*** 印象中,有句话是这样说的——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当练姬桩看到相亲对象时,除了失望,还是失望。 把石头扔进湖里,至少还可以听到咚的一声,可是看到这个叫人失望的对象,她想不出她还能干什么。 她想像不出跟他步入礼堂的画面,不管她怎么努力发挥想像力,身边出现的脸,总是杨耐冬。 她也想像不出跟眼前这个男人共同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的情景,不管她怎么努力调整自己的思考方向,在她身边打转的脸,还是杨耐冬。 甚至……她好几次都把这个相亲对象,放到了天秤上,跟杨耐冬做比较,结果从外貌到谈吐,从品味到性格,这个傻笑不断的矮个子男人一整个落居下风。 或许有人说,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拿破仑也不高啊! 但是,她是练姬桩,不是约瑟芬,她才不要爱上喋喋不休的小矮人呢! 这经验实在是太糟了,练姬桩不耐烦的喝起开水。 不管对方说什么画里的仙女、优生学……之类巴拉巴拉的可笑话题,她已经没了继续下去的兴致。 糟蹋了她今天的心情,糟蹋了她今天的打扮,一切都是糟蹋了。 男人不断的追问她工作上的事情,因为极度不耐烦,她当下恶念一起,决定用最残忍的方式叫对方知难而退。 趁着服务人员端来了美味的牛排,她邪恶的把佳肴当做是解剖台上的尸体,果然三言两语,就把对方吓得脸色发白,落荒而逃。 “啧,还说他自己是顶天立地的大男人。”练姬桩冷嘲。 就当她在为自己的恶行窃喜之际,活生生的杨耐冬,就这么冷不防的出现,狠狠的吓了她一大跳。 他高举手中的香槟酒杯,向她致意,还大刺刺的露出他嘴边的揶揄,这真是叫她几度气结。 她脸上的血色随着他的上前,正一点一滴的褪去,直到他站在她面前,她紧闭眼睛,不知该如何面对这意外的震惊。 杨耐冬深深的凝望住这张日夜纠缠他整颗心的脸孔,因她而衍生的爱与恨是如此势均力敌的在他身体里剧烈的拉扯着。 临时取消的午餐约会,他还来不及离开,就意外撞见了练姬桩和一名陌生男人的出现。 他是咬着牙的忍耐,才没让自己失控的街上前去。他强迫自己留在座位上,像个打翻醋坛子的丈夫,偷偷关切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好决裂的女人,她不分由说的请假消失,电话不接,也不管他几次拖着疲累的身躯上门找人,那一次又一次的闭门羹,喂得他都怕了,而她今天竟然还有心思把自己打扮得光彩动人,来跟别人来相亲。 “好久不见。”杨耐冬眯起眼睛,似乎是想要看透这样的身躯,究竟是怎么组合成的,怎么能够那么无情? 练姬桩瞪了他一眼,狠狠的。 是有多久?半个月都不到,他在瞎嚷什么好久? 他怎么有脸这样对她说话?那么的云淡风清、若无其事。 见她迟迟没有回话,杨耐冬嘲讽的问:“不会这么快就忘了我吧?” “没有。”她咬牙。 “要不要喝一口?”他举着手中的香槟。 可没等她拒绝或是接受,他已经让人送来了一杯。 “喏。”他交到她手里。 “敬,久违的我们两人!”他迳自敲上了她的杯子,发出了清脆的声响,然后兀自的啜饮下那充满柔嫩气泡的液体。 练姬桩在发抖,可为了隐藏这样的自己,她逼自己去喝,而且还要喝得涓滴不剩。 就在最后一刻,她的手再也压抑不住颤抖,杯身轻晃了须臾,少许的香槟液体洒了出来,顺着她的唇角滴落。 杨耐冬看见了,当场探出修长的手,用指腹抹去多余的液体,不忘带点惩罚味道的拧过她的红唇——那刻意为别人装扮过的瑰丽。 她蹙眉,抓住他放肆的手,压低嗓音急促的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介不介意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聊聊,我怕待会的对话内容,会吓坏这些客人。还是说,你怕了?”挑衅。 “我不怕,要聊就聊,我没什么不可告人的。”如此倨傲。 他扯开笑容,颇具绅士风度的朝她伸出手,她敛容暗忖,须臾,顺势将手搭上了他的掌心—— 手指收拢,她成了他的笼中鸟,被他一路带离了餐厅,搭上电梯。 “你要带我去哪里?” “适合说话的地方,只有我们两个。”他的笑容里透着压抑的愤怒。 练姬桩心头一惊,忍不住偷偷替自己祈祷,千万要稳住,别慌了脚步。 长廊上的地毯吸去他们的脚步声,来到客房前,杨耐冬从外套的口袋里拿出磁卡一刷—— 微妙的喀嚏声响,木质房门旋即被他一把推开。 他像是知道她心里正萌生想逃的念头,握住她的力道不自觉的加重,硬是将她带进了这私密的空间。 宽敞的特级套房,高雅大方的氛围,暖色系的陈设,带给人一种家的温馨,让人不自觉中就会松懈。 脱下外套,他迳自扯开领带,解开束缚的扣子,十分闲适的坐上房里其中一张舒适的沙发。 “坐啊,站着怎么说话?” 尽管紧张,练姬桩还是坐入了其中一个位子,离杨耐冬最远的位子。 “我可以请问,刚才那就是传闻中所谓的相亲宴?”他揶揄的扯高嘴角,带点恶意的嘲讽。 “是又怎样,不关你的事。” “想必对方一定是三十岁以上的成熟男人吧?”他故意用她的规则嘲讽她。 “对!”她恼了,杏眼圆瞪的。 “是不是只要年龄符合,不管对方是不是秃头,不管是不是曾经有长高,不管他的观念有多可笑,你都会考虑嫁给他?” 那个男人的言谈有多无聊,杨耐冬都听见了,他只能说,练姬桩的品味变了。 “那是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蓦然,一个起身跨步,杨耐冬扣住她的下颚,把她整个人从沙发上抓起。 “什么叫做不用我管!你再说一次,你有种再说一次!”他咆哮,“是谁准许你的?” 一直以来,家庭教育使然,他被要求着要涵养自己的修为,他的一言一行都是那么的好脾性,可是一遇到练姬桩,他根本就控制不住他素来引以为傲的从容温和。 这个女人根本有把人逼疯的超然本事。 练姬桩被吓到了,刚刚他眼睛里简直像是要朝她喷出火似的,害她不安得裸露的肩膀瑟缩了一下。 然而下一秒,她想—— 她为什么要害怕?她是一个自主的个体,为什么不可以出席这种属于正常社交一环的相亲活动? 她猝不及防的推开他,朝他大吼,“你无权干涉,因为我想要结婚,所以我来筛选合适的对象,一切都是合情合理的,不需要谁准许我,只要我准许我自己。” “你要结婚?你竟然也会想要结婚?” “当然,我想要结婚。”她很明确的说。 她想,尤其在这些日子里,她焦躁着渴望有一个人来陪伴她。 “你曾经那么厌恶婚姻,抗拒跟我共组一个家庭,然后不分由说的请假消失了一个多礼拜后,你却跟我说你想要结婚,而且是跟完全把我摒除在外的别人?”他瞪着她,恨不得掐死这个搞乱他平静生活的女人。 他还记得,那个听到要结婚,而不安痛哭的人是谁。 他还记得,她心里的障碍高的媲美101大楼,而现在她竟然若无其事的跨越了障碍,然后如此轻松的跟他说“她想要结婚”! 说到底,她就是无法嫁给他,年龄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理由。 他的指控,让练姬桩激动的反驳—— “是啊,乍看之下是我摒除了你,可是我能怎么办?第一次想走入婚姻,那个男人害我变成了人人喊打的第三者,如果一个三十岁的男人都不可信任,我怎么敢相信一个年纪小我一岁半的男人呢?” 她深深的呼吸,想要忍住激动的泪水,然而眼眶却懦弱的泛红。 “第二次,我跟自己的原则挣扎着,明明爱着却又不敢跨过,好不容易,我说服自己可以勇敢的追上某人的脚步,准备对那个人说‘跟我结婚吧’,结果呢?他还是让我失望了……”她惆怅的低下头去,“我能怎么样?当然就是去相亲,挑一个可以的对象!” 她瞪着他,埋怨的瞪着他,可瞪他又如何,那天他身边的女人,已经重重的打击她的自信心了。 望着她的眼泪,杨耐冬被触动了心里的柔软,他不是要这样跟她对话,可是情绪却一时压抑不下来,他心疼的想要揩去悬挂在她眼眶下的泪,却被她闪躲开来。 “不要碰我!” “那个人,是我吗?”他想知道,让她第二次鼓起勇气的人,是不是他。 “不是,你自作多情了!”她才不要承认,那太可怜了。 “姬桩,我们都坦白一点好不好,都这种时候了,难道我们还要这么畏畏缩缩的吗?” 她用力抹去泪水,“好,我坦白。本来我想销假上班后,我应该调整好心情了,我会好好的对你说——再见,谢谢你的爱,但是,现在我坦白的告诉你,我不想这么说,我一点都不希望祝福你跟那个女人。”她嫉妒着,疯狂的嫉妒着。 “我跟哪个女人?我身边除了你这个以折磨我为乐趣的家伙,还有哪个女人?”他又不是特技团的,不需要用劈腿来展现自己的高超。 “不要对我撒谎,星期天的傍晚我明明看到了,你和她一起从你的公寓里走出来,然后一起到了我们曾经去过的那家餐厅共进晚餐。” 说话的同时,练姬桩感觉自己好像再一次回忆那种椎心的痛。 杨耐冬看着她,久久没有搭腔。 他的没有反应,让练姬桩不禁苦笑在心里。看吧,都说是人赃俱获了,为什么还要狡辩? 就在她神色黯然,转身要离开的时候,杨耐冬整个抱住她。 “别走,告诉我,你嫉妒了对不对?”他话里明显有着惊喜。 “杨耐冬——”她怒不可遏的回头瞪住得意扬扬的他。 孰料,这狡狯的男人不分由说的就给了她一抹深吻,深刻得叫她无法喘息。 “唔!杨耐……”他邪恶的亲吻她,像是个坏胚子似的将她逼向房里那张舒适的大床。 “住手,你怎么可以这样?你另结新欢的真相被我发现了,竟然还敢这样对我搂搂抱抱!”练姬桩整个人跌坐在床上,不可置信的瞪着眼前的男人。 单膝抵着床沿,他轻松的压制住她,露出得意的笑容,“那是我妈,你看到的那个女人,是我妈。” 青天霹雳—— “你妈?”她挣扎的欲起身来。 杨耐冬阻止她,摩挲着她光滑的肌肤,“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她的确是我老爸的妻子。” “怎么可能,她看起来那么年轻,顶多就是三十来岁……” “我妈十七岁那年就生了我,不过,可以跟你保证的是,她万万不可能只有三十来岁,她已经是四字头的中年妇女了。真要研究她为什么看起来还这么年轻,我想,应该是我爸为她投资在玻尿酸、肉毒杆菌上的美容奥援不少,所以保住了他老婆的青春。” “她真的是你妈?”她还是觉得不可置信。 “那天说好要给你的惊喜,就是要带你跟我母亲见面,我怕提早说出,你会惊吓得不敢出现,可万万没想到,结果竟然是该死的杀出了蓝南仁——” 对了,都是因为那个臭家伙,害他们融洽的关系产生裂痕。 “杨耐冬,听我说,那天我真的不是为了他打你,我是因为……” 他低头吻了她一口,“我知道,大家教训了我一顿,说我不知轻重,还误会了你对我的关心。” “大家?”大家是谁啊? “嗯……就是李顾问跟裕芬啊,他们两个骂了我好久。” “打了你之后,我很后悔,一整天我都急着找你,可是我跑了每一个地方,就是找不到你,你甚至完全不接我电话。” “对不起,我到机场接我母亲了,偏偏手机又该死的忘了充电。” “我还到你家找了你好几次,直到那天下午看见你带个漂亮的女人走出来,我好难过。本来我是要去亲口跟你说——我爱你,我要嫁给你的,可是看到你跟别人那么亲密,我……”悲从中来,她忍不住啜泣。 “对不起,是我太冲动了,没有好好听你说,我以为你还爱着那个烂男人,所以打我,当时我气疯了。” “都说是烂男人了,我怎么还会去爱?当我是傻子不成。” “姬桩,你真的愿意嫁给我吗?” 她噙着泪,幽怨的望了他一眼,“你还愿意娶我吗?先说哦,我年纪可是比你大一岁半,以后会老得比你快,而且我不大会做家事的,我还……” “愿意,我愿意,只要你嫁给我,我什么都愿意。不用怕变老,明天我马上介绍我妈御用的美容医生给你,以后保养的钱都我出,我来当你的奥援。” “傻瓜。” 杨耐冬捧住她憔悴的脸,心疼的吻着,原本只是不带一丝遐念的举动,却越来越失控,望着她的那双眸子转为浓黯,他沙哑的说:“你今天好漂亮!”他爱不释手的摩挲着裸露在平口洋装外的温润肩膀。 “真的吗?你喜欢?”她心里觉得甜甜的。 “喜欢,但是我更喜欢这样……” 杨耐冬将放肆的手从她的裙摆下方窜进去,练姬桩根本来不及抵抗,就成了他的禁脔。 “不——”她满脸通红的惊呼。 他完全不顾她的抗议,迳自推高她的裙,露出性感的曲线,可恶的手不断拉扯着性感的蕾丝小裤,每扯一吋,他的唇就烙上一次。 练姬桩晕了,整个人瘫平在柔软的大床上,任由他对她为所欲为,任由满脸的红潮淹没她。 “耐冬……”她低唤。 暖色的空间,因为这高潮迭起的呢喃,更添遐想氛围,她抱住他,盛情的迎接他的一切,扯落的衣物四散在一旁,杨耐冬恨不得能将这个惹人怜爱的小东西,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仔细藏起来,好叫别人永远无法窥探她的美丽。 正当两人难分难解、意乱情迷的时候,门口传来门锁极细微的开启声响,蹬着高跟鞋的美丽双足,长驱直入。 “唔,这么热闹啊,欸,宝贝,你们要不要先暂停一下?”促狭的口吻。 突如其来的声音,震住了床上浓情正烈的两人,练姬桩花容失色的躲进杨耐冬怀里,只见杨耐冬脸上浮现挫败的赧色,转头埋怨道—— “妈,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他明明记得老妈刚刚爽了他的午餐之约,还说一整个下午都有工作要忙的啊! “妈?”练姬桩惊呼之余发现——没错,眼前的大美人,正是那天她看到的感性女子。 杨耐冬无奈介绍说:“这是我妈,那天你看到跟我在路边纠缠不休的大美女就是她。” 被称为大美女,杨母觉得很开心,咧开自信的笑容,优雅的走上前去,一点都没有撞见儿子好事的尴尬与气愤,反而是落落大方的朝儿子怀里护卫的小女人伸出手去—— “你好,我是这臭小子的妈,这孩子有什么不足的地方,请多多包涵。”她很自在的往床沿一坐。 “伯母,您、您好。”练姬桩的脸红得像柿子,羞愧得想跳楼。 “伯母?”杨母惊恐的挑眉,万分抗拒这个称呼。 “等等,姬桩,千万别叫她伯母,请叫她姊姊,因为她禁止这种称呼,包括我在内。哦,忘了跟你说,我妈在美国是妇产科医生,最近受邀来台在某大学当客座教授,这是她下榻的房间。” 瞠目,“杨耐冬,你……”她真想杀了这个笨蛋,有谁会白痴到带女朋友来老妈的床上打滚的?除了杨耐冬。 “妈,你介不介意先消失一下?让我们先穿个衣服。” “还没结束不是吗?别害臊,这是人类本能的欲望,我只是回来拿个文件资料,一会就要走了,对了,练……”她努力的想着眼前这女孩的名字。 “姬桩,她叫姬桩,我跟你说过了不是吗?”杨耐冬孩子气的瞪住母亲,一点都没有面对心爱女人的成熟落拓。 “对,姬桩,练姬桩,我记住了!”她笑咪咪的对练姬桩说:“大家都是学医的专业人士,既然是自己人,我就坦白说,那个……我建议你们姿势上可以更勇于突破一点,更热情奔放一点,这样受孕的小孩,”她在空中比了比动作,“会比较不同于寻常小孩,当初耐冬就是这样来的。”并漾出笑容,“以上纯属经验之谈,待会你们可以继续慢慢玩,多尝试看看。” 杨母拿了资料后,离去前不忘叮咛,“儿子,好好表现欸!”然后像一阵优雅的微风,从容消失。 羞愧到极点的练姬桩整个瘫软在床上,心想,我的老天爷啊,真是糗爆了,竟然被男朋友的妈妈建议闺房姿势可以再狂放一点,老天爷也真是的,怎么不干脆让她死一死算了呢? “怎么,你吓到了?放心,我妈已经很识相的闪人了,我们可以慢慢来。” “杨耐冬,你真是色欲薰心的笨蛋!”鬼才有心情跟他慢慢来。 杨耐冬不以为忤,笨蛋就笨蛋喽,反正她还不是要嫁给笨蛋。 “没关系,为了你,我愿意当笨蛋。”他决定继续刚才被打断的事情,好好的表现。 “杨耐冬——”她紧攀住他的肩膀,失控惊呼。 若不是彻底感受到了,她简直不敢相信,这种时候,他还能有如此高昂勃发的兴致。 “叫老公!”他咬牙命令。 游戏再度开始。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