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酒王》 序曲 大清皇朝底,民间霸主起。 天下船运一统漕行, 大观戏班艺盖四方, 江南织造重现锦绣, 如意酒坊醺染群眸。 各界翘楚,一展雄风,掳获佳人芳心。 商事卓绝,绽放风华,享尽系荣胜景。 百年基业,盛极一时,尽入红妆掌中。 峰加路转,去弊振兴,风云再起即荣。 第一章 「偷?」 一张清秀的脸蛋,黛眉拧紧,看著面前浑身散发野心勃勃味儿的女人。 「对,去偷。」艳丽女子说得脸不红、气不喘,还兴致勃勃得很。 杜紫薇觉得一定是自己没听清楚,所以清清喉咙,再问一次:「你要我……到如意酒坊去偷东西?」 「对。」 对方答得干脆,既然如此,她也拒绝得爽快。 「不要。」 狐媚的美眸眯起危险的警告。「你说什么?」 「偷东西是犯法的,我不要。」 「你敢不听我的话?」 「听,当然听,但是偷东西这件事有辱门风,我是怕连累你,娘。」 紫薇这一生最可悲的,就是要叫这个坏女人一声娘。老天也太会磨人了,老爹谁不娶,偏偏迷上这位年轻貌美却满肚子坏水的女子,也就是她的后娘。 狐狸精是狡猾和美丽两者兼具的女人,杜紫薇向来装傻、装拙,小心应付这个女人,却不料到头来,后娘终究还是把歪脑筋动到她头上来了。 听到她的理由后,狐媚女子原来不悦的表情又回复了笑容,伸出戴满玉环金戒指的纤手,搭在紫薇的肩膀上。 「傻孩子,别声张不就得了。」 啊,又露出那种皮笑肉不笑的笑容了,一定有问题! 「这件事,你知,我知,咱们不说,谁会知道?」 是喔,既然如此,干么你不去?找我当替死鬼。 「只要你肯帮娘把东西偷来,娘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不会亏待?你最高竿的,说是亏待我们这几个大房生的孩子! 明知狐狸精存心不良,但是放在肩膀上的那只手,指甲又长又尖,就像狐狸的爪子一般,笑里藏刀的抚过她细皮嫩肉的脸,为了避免被毁容,她只好问出这女人想听的话——「娘想偷什么东西啊?」 「如意酒坊的酿酒秘方。」 紫薇心中一惊,表面仍维持著无辜。「酿酒秘方?」 「没错。」艳丽女子眼中露出贪婪。「这几年来,如意酒坊的红花酒,称霸大江南北,纵横酒业,朝中那些达官显贵,不管是嫁娶或节庆宴客,哪个不是指定如意酒坊的红花酒?就连海外那些番民蛮人,也争相跟他们做生意,害得咱们这小酒坊赚不到几两银子。」 女子咬咬牙,语气中充满嫉妒。「街坊百姓还为他们歌功颂德,唱什么如意酒坊,醉染群众之类的词儿,哼!」 「是如意酒坊,醺染群眸……」她小声道。 「什么?」 「没什么。」她继续装傻。 女子睨了她一眼,才又道:「如果可以把红花酒的酿酒秘方偷来,再加以改良的话……」胭脂刻划的红唇,勾出狡脍的笑。「到时称霸酒业、冠上酒王称号的,是我叶虹英,而非姜世庸,街坊胡同歌颂的,也会是咱们吉祥酒坊,呵呵呵~~」 不用等别人歌颂,她现在就可以唱——「吉祥酒坊,狐狸当家,专横跋扈,名利熏心,吉非吉,祥非祥,传家无望,败家有余……」 「你又在嘀嘀咕咕的念什么?」 「喔,女儿是在念那首歌,把如意酒坊改成吉祥酒坊的词儿。」 叶虹英听了,心中大乐,对这个继女也稍加和颜悦色。 「娘要你去偷,也是为了咱们酒坊著想啊。」 「可是娘,酿酒秘方是酒坊的命脉所在,这么重要的东西,他们一定藏在一个很隐密的地方,找不到的啦。」 「所以才要你去找啊。我要你混入姜府,找出那份秘方,只要你能偷到,娘一定有赏!要是偷不到的话……」美眸一转,露出阴狠的诡光。「别怪我对你不客气,包括那两个小鬼,也别想过好日子。」 紫薇心儿咚地一沉!只要扯到那两个弟妹,她就不得不妥协了。 她可以吃苦,可以苦中作乐,但是弟妹还小,她必须保护他们,免受后娘的摧残。 在这个家,贪图美色的爹爹不管事,这女人掌控一切,不管是吃饭睡觉,还是打个喷嚏,就连上个茅房都得看她脸色。 紫薇可以保护自己,但年纪幼小的弟妹,毫无招架之力,只能倚靠她。 「娘交代的事,女儿一定做到,可是女儿不是不愿偷秘方,而是女儿不知道该怎么混入如意酒坊……」说著,那张清秀的脸蛋还努力做出思考状,其实是在想办法该怎么逃过一劫。 「这你不用操心,我老早安排好了,刚好姜府需要增添几名丫鬟,我用钱打通了关系,三天后,你就去姜府报到。」 三天?这不摆明了设计她嘛!原来这女人早就都打点好了,还说这么多废话,果真是奸诈无人比啊! 她能说不吗? 不,她不能,也不行,她可以想象得出来,这女人为了逼她就范,会做出什么卑鄙龌龊的事,到头来,她还是得屈服,与其如此,不如先答应她,起码在偷到秘方之前,这女人暂时会对弟妹好。 想清楚后,她不再做无谓的挣扎,恭顺的脸蛋上,咧开最温驯、最无害,也最诚挚的笑容。 「是,娘。」 心下,再度咒骂这女人第一千零一次,死狐狸精! ***** 厅堂上,一股沈郁的气氛,像千斤重石压在每人的心口上。 众人团团围著跪在地上的人,有人不屑,有人愤怒,大部分的人,皆是摇头叹息。 跪在地上的男子,抖得如秋风落叶,为自己即将遭受的私刑而吓得脸色发青,冷汗直流。 「饶命啊少爷!小的下次再也不敢了,饶了我吧!」 男子不断叩头求饶,每叩一次,额头便重重撞在地上,几番下来,额头已叩出血丝来。见到此状的众人,就算心生同情,却也不敢出声为他说情。 偷祖传的酿酒秘方,在姜家可是比男盗女娼还要严重的大罪哪。 厅堂的上座,坐著三名男子,他们是姜家大宅的主人,掌控如意酒坊事业版图的三兄弟。 三人皆是面容冷淡,没有太多表情,尤其是首座的男子,那刚硬冷漠的脸容,像是用刀雕凿出似的,不带一丝温度。 任由底下的男子磕破了头,姜世庸依然面无表情。尽管这男子是他的下属,在如意酒坊做牛做马已十年,他眼中流露的,只是极度冷漠。 对于背叛者,他从不留情。 这陈三身为姜家人,却意图盗取酿酒秘方卖给外人,更不可原谅! 「陈三,你怎么能背叛我们?亏我们待你如家人。」向来好脾气的二少爷姜世怀,愤怒质问。 「依照酒坊的规定,私盗酿酒秘方,该剁下双手以示惩罚。」姜家老三姜世广,和斯文的二哥相较,便显得粗犷豪迈,有话直说。 他们虽心中有气,但一想到陈三在姜家十年了,心中多少有些不忍。 姜世广拍打椅子扶手。「咱们姜家待你不薄,给的银两不少,吃住穿衣从不缺,本来下个月,大哥还打算帮你找个媳妇,你却做出这等事,怎对得起咱们?!」 与其说他愤怒,不如说痛心,因为他和二哥与陈三年纪相当,可说从小玩在一块长大的,实在不敢相信,陈三会做出背叛他们的事。 「我错了!二少爷、三少爷!陈三一时鬼迷心窍,才会胡里胡涂铸下大错,请开恩,饶了陈三,我……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说完又连连磕头求饶,看了不免教人于心不忍。 「陈三虽可恶,但毕竟是初犯,二哥,你觉得呢?」姜世广看向二哥,眼中传递著不忍。 姜世怀明白小弟的心情,对于一块长大的陈三,他多少也有些心软。 「他在咱们姜家,十年来一直没犯什么大错,就算没功劳也有苦劳……」这话,其实是故意说给某人听的,两兄弟悄悄看向始终脸色冷沈,不发一语的大哥。 大他们八岁的大哥姜世庸,俨然父亲一般威严,从小到大,他们对大哥又敬又畏,这整件事,要说最愤怒的,该属大哥,因为他最恨别人背叛他。 两兄弟使了个眼色,最后还是交给比较懂得察言观色的二哥来开口,说不定有机会。 「咳……大哥,偷酿酒秘方虽然可恶,但反正那秘方是假的,而陈三毕竟在这里待了十年,也许是一时胡涂……」 「一时胡涂?」 凌厉危险的眸光,朝老二扫来,让他不由得绷紧头皮。 「呃……我想,他是一时鬼迷心窍,所以……」 「十年的恩重情义,竟敌不过一时的鬼迷、心窍?」薄唇里,逸出一丝冷嘲,令人禁不住打颤。 姜世怀再也接不了口,心中明白,再说下去,自己也会遭殃。 他和三弟非常了解大哥吃了多少苦头,一边要抚养尚年幼的他们,还要一边做苦工,好不容易十年过去了,终于打下这片江山,如意酒坊之所以能有今日的霸业,绝非偶然。 从事酒业的人都知道,不管是烧酒、黄酒或白酒,每位酒坊主人的手中,都藏有一份酿酒秘方,务必使自家酿出的酒,在色、香、味上比别家更独树一帜。 如意酒坊的酿酒秘方,掌握在姜世庸手上,其独门秘方不但独霸天下,他所拥有的酿酒师傅据说来自南北各方的好汉,不但酿艺精湛,更是死心塌地忠诚于他。 如意酒坊闻名大江南北,还在每年的庆典上被朝廷钦点为御酒的荣耀,绝非偶然!靠的,是姜世庸的魄力和果决的手段。 对待下人,他赏罚分明,在他的带领下,每个下人不但自己温饱,连一家子的人也不愁吃穿,年节喜庆、婚丧生子,他都给予最丰厚的待遇。 然而,对于背叛他的人,他也必然毫不留情,冷酷到底,因此得了个酒王的封号。 酿酒秘方,是酒坊的宝藏,一旦一被偷走,如意酒坊的醇香美酒再也无法独一无二,对酒坊是致命的一击——当陈三意图盗卖秘方的那一刻起,等于置如意酒坊的生死于不顾,将十年恩情抛诸脑后了。 终究,老二打消了劝说的念头,对老三摇摇头。 姜世庸冷漠的眼眸,移回跪在地上,拼命求饶的陈三。 「管叔。」 「在。」厅堂边,站出一个中年男子,恭敬的回应。他是姜家的大管家,打从老爷夫人还在世里,他就待在姜家了。 姜世庸站起身,在离开厅堂前,冷冷命令:「斩断他两只手,赶出大门。」 陈三听了,几乎要昏厥,整张脸早已吓白,双腿瘫在地上。 「来人,把他拖出去。」管叔一挥手,指示其它手下。 一行人立刻上前,将陈三捆绑,拖离厅堂,而那哀号之声,从厅堂一路拖去,叫得凄惨哀号,令整个姜家上下,全都陷入一股寒毛直竖的冷沈气氛中。 这就是他姜世庸的铁腕作风,也是他为何能雄霸大江南北,得到酒王称号的原因。 要酿出醇香好酒,除了有好水、好窑、好的酿酒师父之外,酿酒秘方更是记载了复杂冗长的酿制过程中,关键所在的火候,时间长短,分量多寡,以及别人所不知道的添加酿材。 每一份酿材,何时放?放多少?顺序如何?都有一定的比例和规定,稍一出错,整锅酒缸将功亏一篑。 对陈三绝不容情,便是告诉所有人,任何妄想偷盗酿酒秘方的人,下场便是如此,即便有再多的恩情,背叛的后果,便是绝情。 ***** 微笑,是最好的招呼。 杜紫薇努力摆出一张笑脸,不是妩媚的那种,而是带点憨厚,看起来就是那种不懂事乖巧的天真无邪。傻笑就对了,她偷偷告诉自己。 面对拥有一双刻薄眼,眼神锐利,面目可僧,或是嘴角垮下的人,她始终以傻笑面对。 管事的刘嬷嬷,正用她那双尖酸刻薄的老眼,上下打量她们这群新进的丫鬟,据说,这刘嬷嬷是专职负责挑选丫鬟。 她都不晓得,原来要进姜家当丫鬟,竞争这么激烈啊。除了姿色要好,身材要秾纤合度,必须是熟人介绍之外,还要气质好,反应快,考她们的应对进退,简直像在宫女选秀。 幸好,她姿色不赖,虽没有令人惊艳的美貌,但也算中上。 至于身材嘛,该细的地方细,该饱满的地方也不含糊。 是否聪明伶俐,那更不用说了,有那种恶毒的后娘,为了生存,她可是练就一番圆滑世故,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经过一番激烈的竞争,她不负所望,最后,包括她,共三位姑娘雀屏中选。 「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姜家的丫鬟,跟我来。」刘嬷嬷一转身,她们三人立刻乖乖跟在后头。 据说姜家大宅在苏州可是数一数二的大宅院,佣仆近百,不输给其它地方望族。由于门禁森严,外人无法窥视一二,她们三人成了这儿的丫鬟,才有机会见识到姜宅的华丽富裕。 紫薇虽然也很好奇,但比较起来,同行的另外两位姑娘苹儿和玉蝶,就显得异常兴奋。 远处的哭嚎声,吸引住她的注意力,三个姑娘不由得怔住,远远的就瞧见一个男人,被几个男人拖著走。 「咦?那个男人怎么了?」 「他哭得好凄惨啊。」 苹儿和玉蝶睁著好奇的眼睛,一心想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刘嬷嬷哼了一声。「他要被剁手,当然哭得惨了。」 女孩们露出惊讶表情。「剁手?他是做了什么事,要被剁手?」 「那小子吃了豹子胆,妄想偷盗大少爷的酿酒秘方。」 紫薇心下大惊!偷盗秘方,要被剁手? 苹儿和玉蝶害怕的搂著对方。 「好可怕啊~~」 「有什么好怕的,只有做出背叛之事,才会受到惩罚,如果你们在这里安分守己,少爷是绝对不会亏待你们的。」 「我一定会尽心尽力。」 「我也是,我绝对不会做出任何背叛少爷的事。」 刘嬷嬷点头。「知道就好。」转回头,继续领著她们往前走。 紫薇心下暗忖——倘若让他们知道自己就是来偷秘方的,恐怕这会儿也把她的手给砍了吧? 思及此,忍不住下意识的摸摸自己的手,感觉到两手开始泛凉。 姜家人对偷盗者如此严厉,她发觉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看看自己的一双小手,假想如果没有它们,她就变成一个废物,后娘嫌她没用,定会把她给赶出家门,到时她连下海都没人要,只能沿街乞讨。 噢不!不!她一定不能落此下场。 一路上,刘嬷嬷要她们记住经过的每个地方的名字,六个大院,六个小院,曲桥、拱桥更是不计其数,每个池塘都有它的名字和意义。 什么院属于哪个主人的,刘嬷嬷一边说,三人拼命记。 最后,她们来到下人房。 「哪,以后你们就住在这里。现在我跟你们说宅里面的规矩,你们三人可要一个字一个字的记在脑袋里,要是出了错,小心我……」接下来,全是刘嬷嬷一堆家规、家法,长篇大论,罗哩叭嗦的说教。 除此之外,刘嬷嬷要她们先接受三天的训练,在这三天中,必须把姜家的规矩全部记住。 哪儿能去,哪儿是禁地,主人们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全要她们在三天之内,熟记在脑子里。 ***** 一个晌午,就在冗长的说教中,很快的过去了。 用过午膳后,紫薇偷了个空,溜出来透口气,随处走走看看。 刘嬷嬷这会儿不在,苹儿和玉蝶趁这个机会稍做休息,她闷得慌,想到附近随意走走,猜想应该没关系吧? 是否需要告知一声……唉,管他的,人非圣贤,总有内急的时候吧,她就假装去解手好了。 她好奇的到处看看,沿途避开大宅子的人,特意往人少的地方去,穿过了拱门,不知不觉,来到一处美丽雅致的园林。 什么味道? 空气中,她闻到一股清甜的,飘渺的,芬芳的香味。 好奇之下,她禁不住顺著那香味一路走去,最后来到一处小山丘前。 那迷人的香味,便是从这附近飘出来的。 在花草藤叶中,她意外发现一扇门。原来这不是小山丘,而是一座石屋,因为石屋上长满了青草,若不仔细看,还不容易发现呢! 石屋的门儿半掩,令紫薇更加好奇,她悄悄推门而入,一跨进阴暗的屋子里,香味更加浓郁了,她惊讶的发现,这是一座藏酒库,因为石屋里放了一醰一醰的酒缸,算一算,大概有百来醰。 奇怪了,刘嬷嬷并没有说这儿有酒库啊? 她最好快点走,省得被人发现,可是这些坛子所散发出的香味,却深深吸引住她的嗅觉…… 好香啊!她不由自主的深吸一口气,闭上眼,任由嗅觉享受这迷人的清冽甘美。 由于太专注的沉醉其中,以至于她没注意到在这屋内还有另一个男人,打从她进入的那一刻,炯锐的目光便盯著她的一举一动。 当她陶醉的闻著每一坛酒时,那双眼也随著她的身影移动。 这酒库里,藏的是各地方好酒,有昆明的南田酒,武定的花桐酒,此外还有桑堪酒、丁香酒等等,这些滇南果酒,是市贩中少见的好酒。 她突然一愣,用力嗅了嗅,有些不太确定,又有点怀疑。 有一股特别的酒香,不知是从哪一坛酒飘出来的? 最后,她的目光锁住其中一坛酒,对它闻了又闻,像是惊喜的大发现一般,自言自语道:「花雕酒掺了牡丹香,这可稀奇了。」 她的鼻,靠近酒坛盖上的封泥,仔细闻著,像是在闻著天下最美丽的一朵艳红牡丹。 多美好的香味,令人禁不住陶醉啊,她甚至直接抱著酒坛,将脸蛋贴在冰凉的酒坛上,深深的叹息著。 「好香啊……这可是宫妃酒,一定很珍贵!」她嘴里呢喃著,想象皇城三宫六院里,嫔妃啜酒,颊生艳红,步履轻摇中,如下凡的七仙女,挥著五彩衣袖,舞出翩翩曼妙的景象…… 这种甘冽清香的酒,含在嘴里,滑入喉间,会是什么感觉呢? 第二章 「你在做什么?」 低沉浑厚的声音,自黑暗中传来,吓得杜紫薇当场整个人跳起来,惊恐的瞪向四方。 糟了!被发现了! 她看不见对方,因为酒库的回声,让她无法确定说话的男子身在何处,直到一名男子缓缓从酒库的阴暗处走出,站在五步之距,居高临下的盯住她。 森冷威严的脸容,刻划出薄情的线条,当那高大壮硕的体魄来到她面前,她感到一股漠北的寒风扫过,不由得背脊发凉。 这男人一出现就给人无形的窒息感,令她傻愣当场,呆呆的望著对方。 「你是谁?」 冷沈的问话中,带著浓浓的危险味儿,像是会灼人的烈酒,令人发汗。 这男人身上的草莽气息,令她心儿坪然一跳,而他无声无息的出现,竟让人毫无警觉。 紫薇保持镇定,压下心口不该有的坪动,恭敬有礼的向对方福了福。「小女子杜紫薇,是姜府的丫鬟。」 锐利的鹰目,缓缓眯细。「我没见过你。」 「小女子是新来的。」 薄唇哼出冷嘲。「依我看,你是来偷酒的吧。」 这话令她秀眉轻拧,更加小心应对。 「小女子是刘嬷嬷亲自挑选进来的,大爷若不信,可去问问刘嬷嬷,而且这些酒坛每一醰起码有十斤重,我一个弱女子哪扛得起?大爷太抬举我了。」 男子突然向她靠近,令她微惊,下意识的往后退一步,但有力的大掌已锁住她细致的颈子。 男人目光如炬,将她的脸移到光线亮一点的地方,看个仔细。 显而易见,对方是个不好惹的男人,锁在喉间的大掌,只会突显她的脖子有多么纤细脆弱。 「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 她虽害怕,但依然冷静以对。「小女子并非伶牙俐齿,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倘若在这里就表示要偷酒,那么大爷在这里,是否也表示是来偷酒的?」 「哼,这儿是我的地方,我当然可以来。」 「不,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包括这里的每一坛酒,以及你我所踩的土地,全都属于姜世庸少爷的。」 男子浓眉微挑,眸底闪过异芒。 多可笑,这个擅闯入禁地的丫头,在他面前捍卫他的地盘,却不晓得,站在她面前的就是姜世庸本人,这座大宅院的主人。 这丫头看起来不过十七岁的年纪,胆量倒不小。 「既然知道这里是姜世庸的地方,你也该晓得,这酒库,不是随便任何人可以进来的。」 「我不是故意的,若非这儿的云南酒太香,飘得老远,我也不会被吸引过来。」 冷眸底,凶光更甚。「你怎么知道这些是云南酒?」 酒坛上并没有注明,她竟然如此清楚,更加深他的怀疑,指住脖子的大掌,更缩了几分,令她脸色微变。 「我只要闻味道,便能猜出。」 「哼,胡扯!」 「若不信,咱们来打赌,大爷随便挑一醰,我必能说出那是什么酒。」 好大的口气!但却引起他的兴趣。 「怎么赌?」 「如果小女子猜对了,大爷就得为诬赖我一事,向我道歉,并放我走。」 「要是猜错了呢?」 她才不会猜错呢,因为,她可是自幼就与酒坛为伍,闻酒长大的,不管是白酒、黄酒、淡酒、烈酒,她都可以一一分辨,就算猜不出酒名,大概也能猜出产自哪里,八九不离十,而且她没有选择的余地,为了脱离他的掌控,她急忙道。 「如果猜错了,就随大爷处置吧。」 浓眉微扬。「这么有把握?」 当然!若没把握,她干么赌这么大啊。 「就不知大爷敢不敢赌?」她知道,这男人一定肯赌,因为他身上散发的狂傲,不容许他拒绝。 姜世庸唇角勾起笑痕,放开了她。 ***** 几乎是大掌一松开钳制,她立刻揉著自己的颈子,咳了好几声,忙顺顺气。 这男人手劲大得吓人,光是那手上的粗茧,就磨疼她了。 他伸手指了指墙角的一坛酒。「这醰是什么酒?」 她只瞄了一眼,便答道:「定远的力石酒。」 姜世庸愣了下,不信她真这么厉害,指了指另一醰。「这醰呢?」 她毫不犹豫的回答:「山楂酒。」 接下来,不管他指哪一醰,她只要稍加闻一下,便能晓得是什么酒,不管这酒来自南或北,大漠或东北,西域或江南,她都能猜得一字不差。 那双原本清漠的黑眸,也流露出刮目相看的眼神。 「怎么样啊?还有什么酒要考我,全拿出来。」她俨然一副已经胜券在握的模样,忘了人得意时,最好不要忘形。 他沉吟了会儿,便道:「还有几醰,如果你能猜出,就算你赢。」 「没问题。」她抬高下巴,自信满满。 「跟我来。」 他带领她,往储酒库里头走,打开另一扇石门,她这才晓得,原来这酒库竟然别有洞天。 才她跟在他身后,进入另一间石室,这儿的空间不大,酒坛全是木桶,形状大小不一。 「这一醰是什么酒?」姜世庸指著其中一个木桶,要她回答。 她闻了闻,脸上出现困惑之色,答道:「葡萄酒。」 瞧他没否认,让她松了口气。 「这醰呢?」 她走向前,闻了闻,这一回,脸上的困惑之色更多了。 不是北方的烧酒,也不是高梁、绍兴或茅台,这些酒,浓列不一,清香不一与外头那些酒完全不同,让她眉头打了结。她以为,自己对大江南北的酒已经知道得很多了,却遇到了陌生的酒香。 她不断冒冷汗,而他,则好整以暇的等著她的答案,邪气的笑痕,在那薄唇两边扩大,让她的心更慌。 最后,她终于挫败的放弃;虽不甘心,但既然要赌,就该服输。 「好吧,我不知道这些是什么酒,你赢了。」她咬著唇,十根指头紧张的扯著自己的衣角,忐忑不安的看著他。 「所以,你得任我处置了。」笑意延伸至他微敛的眼底,已在盘算如何处置到手的猎物。 「你不会……想把我交给那个姜世庸吧?」一想到三天前那个被砍手的人,她心底就发毛。 「把你交给大少爷,的确是好主意。」他缓缓走上前,一步一步将她逼入死角。 她住后退,直到背抵著墙,才意识到自己无路可逃。 「不要把我交给他。」她哀求著。 大掌捧住她的下巴,抬高这张清秀的脸,好让他可以仔细欣赏猎物害怕的模样。他一双厉眸,在黑暗中更显清彻炯亮,像一对夜明珠,闪著璀璨。「你不是说,如果输了,任我处置。」 「我……是这么说没错,可、可是……」 「你想反悔?」她深吸一口气,无言以对,只能紧咬著唇。 当两人靠近时,她身上沾染的酒香,也传入他鼻下。 望著鲜红薄透的脸蛋,以及被牙齿咬得更加嫣红欲滴的**,没来由地升起股热,引出他的欲望。 他的处置,便是烙下吻,掠夺她的**。 满满的热烫,霸占软嫩的**,一瞬间,她吓傻了。 侵入的火舌,犹如烧酒入喉,纠缠她的丁香小舌,恣意妄为,令她措手不及。 「唔……唔……」 被封住的唇,来不及呼救,就算呼救,大概也没人听得到。 慌乱的两只小手,想将庞然大物的他给推开,但这铜墙铁壁似的胸膛,硬是挤著她胸前的饱满。 甚至,一只放肆大掌,不客气的罩住她的丰盈,逗弄揉捏著。 小手握成绣拳,抗议的打他,不但阻止不了他的掠夺,反倒让他更加肆无忌惮的吻她、摸她,她的挣扎不但无效,倒像在取悦他似的。 吻她,是一时的兴之所至,带著些许的惩罚,但姜世庸意外的发现,自己挺喜欢她的味道,体内的欲火被引燃。 大掌隔著衣料探索她的曲线,这丫头的身段比他想像得更加有料,并不如外表看起来的纤细。 他的吻,他的大掌,都太有侵略性,像席卷而来的风云,在她心湖掀起滔天巨浪,令她害怕。 老天!他他他——放肆的大掌竟然伸进她的肚兜里乱摸—— 不!不可以! 她用力推开他,并用尽生平所有力气往外跑,逃离黑暗!逃离他! 她死命的逃,仿佛后头有吃人的鬼怪追逐。奔出酒库,穿过园林,越过曲桥,直到自己再也没力气了,她才终于停下脚步,整个人像是瘫了一般跪下来,抑著池塘边一棵大树气喘吁吁。 那张冷漠的面孔,已烙印在她脑海里,想忘也忘不了,但他的吻,可一点都不冷,像要将她吃了似的那般灼热强悍,把她吓坏了。到现在,她的心还跳得好快,无法平静下来。 望著水中的倒影,映照出她鲜红微肿的**,那一吻,把她搅得心慌意乱。 幸好,那男人没追来,否则她真不晓得该怎么办。 用池水洗了把脸,好让自己冷静一下,看看时候也不早了,她出来太久,得快些回去才行,幸亏她记忆力好,还认得回去的路。 她站起身,整理好衣容,做了几个深呼吸后,往下人房走去。 ***** 一进门,苹儿和玉蝶立即走向她。 「紫薇,你上哪儿去了?怎么这么久才回来,让人担心死了。」 「咱们两人还担心你迷路了呢。」 她歉然一笑。「因为肚子有点疼,所以……」 「肚子疼?你还好吗?」 「现在没事了。」紫薇瞧瞧四周,低问:「刘嬷嬷发现了吗?」 「嬷嬷还没来。」 紫薇松了口气。「那就好,咦?你们两个好像很紧张的样子。」 「当然紧张呀,等会儿咱们就得分配去侍候主子了,不知自己会被分配给谁?紧张死了。」 玉蝶双手合十,期盼道:「希望我有机会服侍二少爷。」 苹儿更是祈求上苍。「我才希望自己能够等候三少爷呢。」 「紫薇,你呢?你希望等候谁?」 她耸耸肩。「还不都一样。」 「不一样!」 紫薇一脸奇怪的轮流看著她们两个,这么激动做哈? 「怎么个不一样法?」 「二少爷斯文儒雅,温柔体贴,要是能服侍他,可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三少爷才好呢,性子豪爽,对下人都很大方。」 两个人抢著说自己倾慕的少爷比较好,令紫薇感到啼笑皆非,不过倒是觉得奇怪,为何没人提大少爷? 「那大少爷呢?」玉蝶和苹儿脸色猛然一变,仿佛想到什么可怕的怪物似的。 「侍候谁都可以,千万别是大少爷。」 「据说大少爷很阴沈,很可怕。」 「若是有人不小心惹火他,吃不完兜著走,还算幸运的呢。」 「他赏罚严明,从不宽容,平日不苟言笑,还算他心情好,倘若他要是笑了,那可就严重了!」 咦?这听起来,怎么感觉跟某个人很像? 「我听说几天前,那个被剁手的下人,就是他下的命令。」 「而且那位下人,可是在姜家十年了,还是和二少爷、三少爷一块长在的玩伴呢!」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将大少爷绘声绘影得仿佛冷血阎罗,无情无泪,直听得紫薇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你们打听得倒挺清楚的。」 「当然啊,事关自己的幸福,当然要打听清楚。」 应该不会这么巧吧?贵为姜家主人,照道理衣著华贵,不该是粗布衣衫。 甩开心中的不安,她安慰两人道:「反正只要小心谨慎,做事认真守分,侍候谁,不都一样?做的都是奴才的活儿。」 「咦?难道你想一辈子当丫鬟?」 「不当丫鬟?当什么?」 玉蝶和苹儿互望一眼,然后一致对她开口——「当侍妾。」 侍妾不是妻子,而是专供男人在成亲前,解决他们的需要。 男人在成亲娶妻前,身边总会安排几个貌美的侍妾,有时候会从身边的丫鬟里挑个喜欢的收为侍妾,白天侍候,晚上则在床上取悦他们。 侍妾的出身,不需要高贵,因此没有身份地位的丫鬟,若想飞上枝头,唯一的出路,便是想办法成为侍妾。 怀了孩子更好,虽无法成为大房,至少可以有机会做个偏房,后半辈子便高枕无忧了。 姜家三位兄弟皆长得面容俊美,尤其老二和老三,十八、九岁的年纪,正值年轻气盛,一个相貌斯文,一个率性豪气,苏州城的姑娘没有一个不对他们兄弟倾心,甚至分成两派,各自拥戴自己的意中人。 能待在姜家公子身边侍候的丫鬟,皆有过人之姿。 为了能够有机会成为各人心目中少爷的侍妾,玉蝶和苹儿努力打扮自己,一心一意期待幸运之神能眷顾她们。 至于紫薇,她从没想过要当侍妾,只要偷到了秘方,她就离开。 「你不想当侍妾?」 「不想。」她的回答,直截了当。 「不当侍妾?那你进来姜府做什么?」 偷秘方啊,但她当然不会这么说。 「混口饭吃,只要有吃有住,有银两供我全家温饱,就算只当个为主子洗脚的奴婢,我也心满意足。」 「你的野心可真小。」玉蝶耸耸肩。「也好,随你,不然这样好了,若是将来我成了妾,我就让你不用做粗活,专职来侍侯我好了。」 苹儿也附和:「对呀,先说好,咱们要是谁先成为少爷的妾,就照顾其它两人,大家互相帮助,日子也快活点。」 「好主意耶!」 紫薇好笑的看著她们,这两位乐天派的姑娘,虽出身贫苦人家,却生性单纯善良,好相处,没什么心眼,挺讨人喜欢的。 不像有些女人,擅于耍诈,勾心斗角,例如她的后娘。 她虽然与苹儿、玉蝶认识不久,却也相谈甚欢,适才她撒了谎,说自己肚子不舒服,她们却展现关心,这份单纯的善良,令她很窝心。 等会儿就要分派活儿去侍候主子了,玉蝶和苹儿都充满期待,这几日,偶尔二少爷和三少爷会过来这儿逛逛,也只有这时候,她们才有机会见到少爷们,盼的,是能被各自倾心的少爷挑中,以遂心愿。 ***** 不久后,刘嬷嬷进屋来,同时身后跟著另外两名丫鬟。 刘嬷嬷看著她们三人,宣布道:「这几日的训练也并不多了,该懂的规矩,你们也都晓得了,我身后这两位,各自侍候二少爷和三少爷,以后由她们负责带你们,你们可要跟她们多多学著点。」 「是,嬷嬷。」 于是,刘嬷嬷命令玉蝶和苹儿,各自跟著指定的姊姊们学习,她们始终开心兴奋,不像一旁的紫薇,则静静观察著。 这两位丫鬟姊姊,姿色也颇佳,但是神态中沾染了些傲气和世故,紫薇一看即知这两名是不好惹的,心下不由得暗暗为玉蝶和苹儿担心。 待她们走后,刘嬷嬷才转头望向她,命令道:「你,跟我来。」 说完,转身跨出门坎,紫薇立刻跟在后头。 刘嬷嬷没说要她去侍候谁,她也没问,安静的跟著,最后还是刘嬷嬷好奇回过头。 「你怎么不问,我要把你分配到哪儿去?」 紫薇柔顺的回答:「全凭嬷嬷安排。」 「难道你不想向我要求,去侍候二少爷和三少爷?」 这些贫民之女,争著来姜家当丫鬟,莫不希望有一天能成为少爷们的侍妾,好为自己捞个偏房的位子,刘嬷嬷对此早已见怪不怪,但这个叫紫薇的丫头,似乎并不热衷飞上枝头当凤凰。 「紫薇自知自己有几两重,不敢高攀。」 她低头敛眉,表现得谦虚,心下却在想,如果可以,她才不想来呢!当侍妾有什么好?一堆女人共享一个男人,又不是在吃大锅菜。 难得有一个丫头来当丫鬟,却无意争宠,刘嬷嬷深深看了她一眼,便又转回头,嘴里喃喃自语:「不过这可由不得你,你虽无意侍候两位少爷,却被大少爷挑上,真难得啊,大少爷居然指定要你去侍候他……」 「什么?」她一脸茫然,不知道刘嬷嬷嘴巴在嘀咕什么? 「我说,你运气很好,侍候大少爷的差,就交给你了。」 她心头跳了下,原来自己被分派给大少爷。想起玉蝶和苹儿所说的话,这大少爷脾气阴沈古怪,不好侍候,希望只是夸大其词。 不过也听说,大少爷镇日忙于酒坊商务,有时候连日不在,这样看来,抽中这个签并不算坏,说不定她反而有机会查探秘方所在。 只要自己小心侍候他就行了,思及此,她心安了不少,只不过,为何她的眼皮一直跳呢? 刘嬷嬷领著她来到「聚文斋」,这儿是大少爷的书房,而门外站了个虎背熊腰的男人。 「这位是石樵,负责保护咱们主子的。」刘嬷嬷道。 紫薇小心瞅了那人一眼,同样不苟言笑的方块脸,生得一对单眼皮,紧抿的唇,看得出来不好惹。 她恭敬福身。「樵爷。」 石樵面无表情,刘嬷嬷说明来意,他便让开,让刘嬷嬷进去,而她则在外头先等著。 没多久,刘嬷嬷走出来,叮嘱她。「以后大少爷的起居衣食,由你负责侍候,大少爷身边除了小厮阿宽,从来没有丫鬟,你是第一个;阿宽的母亲生病,回乡去了,所以也没人可教你,该怎么做,你自己看著办吧,现在,进去见大少爷。」 「是。」 向刘嬷嬷弯腰一福身后,紫薇一个人跨入屋里。 ***** 说不紧张是骗人的,一想到自己即将面对这位酒业霸主,她心中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敬畏。 踏进房内,她瞧见书案前坐著一个男人,从这角度瞧去,只看见对方的侧脸,男人似乎正专注在卷宗上。 她谨记刘嬷嬷的指示,站在门过,低著头,谦卑的立著。 「大少爷,奴婢杜紫薇,是新来的丫鬟,特来听候少爷差遣。」她规规矩矩的立著,神态恭敬,等著大少爷进一步指示。 「倒杯茶过来。」 「是,大少爷。」 她轻步上前,始终低首,第一份差事就是倒茶,简单。 茶几上已有沏好的热茶,她斟了七分满,捧著茶盘,小心翼翼的走向大少爷。在快接近时,她稍稍抬起脸,刚好瞧清楚对方的长相,不由得大吃一惊。 「啊!」 由于太惊讶,双手一松,茶盘就这么落下,锵的一声掉在地上,摔成碎片,水也洒了一地。 老天!是他! 眼前的男人,正是在酒库里夺去她一吻的男子。 当那冷峻的面孔,缓缓转过来,深不见底的眸光,像一头猎豹直直锁住她时,她明白这回可惨了! 第三章 他就是姜世庸,她的主子,这玩笑也开得太大了吧? 此刻,姜世庸身上不再是粗布衣衫,而是衣著高贵的长袍,但不减霸气,反而更添权威。 她瞪著眼,张著嘴,由于太过讶异了,一时之间呆住不动。 姜世庸冷冷道:「看够了没?」 她吓得结结巴巴,指著他。「你、你……」 姜世庸瞧了她一眼,再瞧瞧地上碎裂的上好瓷杯。 「新来的丫鬟,连端个茶水都不会?这刘嬷嬷是怎么教的。」 终于回过神的她,忙低下头,惊慌赔不是。「对,对不起!」 她忙蹲下身,心慌意乱的捡拾碎片,完全不敢看他,一颗心,乱如麻,向来伶俐的手脚,变得十分笨拙,连捡个东西都会颤抖。 当她忙著收拾残局时,始终感到两道灼灼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像烙铁一般,灼烧她薄嫩的脸皮。 好不容易收拾好,她战战兢兢的立在一旁,小声地说:「收拾好了,大少爷。」 她没勇气看他,到现在,还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再去倒茶来。」 「是。」 换了新的瓷杯后,她又重新斟了杯茶,这次非常谨慎的捧著茶,尽管心情紧张得不得了,但她努力强迫自己冷静,不敢有一丝马虎,小心的将茶盘放在桌子上后,便要走开,可她不过才踏了一步,后头低沉的嗓音再度传来。 「站住。」 她僵住,深吸一口气,重新整理好自己的心情,转过身,微微一福礼,摆出丫鬟的姿态。 「请问大少爷有何吩咐?」 他看了她一眼,命令。「研墨。」 「是。」 她缓步来到桌案旁,拿起墨条为他研墨,一颗心七上八下。 相较于她的慌乱,他却好整以暇,批著密密麻麻的账册。 料想不到他就是姜世庸,她负责侍候的大少爷,对于她擅闯酒库一事,他有何打算? 虽然他现在闷不吭声的,但不晓得何时会对付她,这种看似平静无波的沉默,才是最折腾人的。 安静的书斋内,这男人始终专注在账册上,而她,除了研墨,就是为他斟茶。 当时在酒库,光线并不亮,她也没机会将对方看个仔细,趁此机会,她偷偷打量对方;这男人,虽不像其它两位少爷生得那般俊美,却威武无比。 偷偷瞄了他一眼,心想,她还是找个名目溜出去透口气好了。 于是她悄悄走到桌案前,拿起茶壶,看了他一眼,那人依然专注在账册上,仿佛早忘了她的存在,趁这个机会,她轻手轻脚的往门外挪去。 几乎是她跨出一步的同时,身后低沉的嗓音也传来。 「去哪?」 她停住,心惊胆跳的回过头,发现他依然低著头,目光并未抬起,却让人感觉至到,她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控之内,还真让人发毛。 「茶水没了,奴婢再去沏一壶来。」 那目光缓缓抬起,盯著她看,这一盯,仿佛有一个寒冬那么久,令她浑身不自在,都不知道该把自己的手往哪儿摆。 终于,他开了口。 「没我的命令,不准离开。」 「啊,可是……」 「别让我说第二次。」 淡漠的语气,充满了警告,她想趁此溜走的意图,全被他看透了。 贝齿紧咬了咬,逼不得已,只好放下茶壶,待在屋内。 意思很明白,他是她的主子,没他的命令,她便得一直守在一旁,他没叫她坐,她便得站著,他在这书斋待多久,她就得等多久。 传言说得没错,这男人,是不能惹的。 ***** 这天,对杜紫薇而言,是漫长又忐忑不安的一天。 姜世庸绝对是故意找她麻烦,一整天都在支使她做这做那,没事的时候也不让她退下休息。 她也不过就是不小心闯进了酒库,他为何要折腾她至此? 说来,是她吃的亏比较大,被他吻了不说,她还记得在酒库时,他是如何欺负她,泄漏他贪得无厌的嘴脸。 直到晚上,她才趁著姜世庸和管家商量事情的空档,得到一些喘息的空间,拖著疲惫的身子回到下人房,用了膳,简单梳洗一番后,又忙著去为他打理内房。 她将床褥铺好,准备好干净的衣物,热水已准备就绪,就等著今晚最后一件差事,侍候她的主子沐浴更衣。 待她转身时,赫然发现,姜世庸已站在门口,正看著她。 她心跳漏了一拍,但随即镇定的走上前,弯身福了福。「大少爷。」 姜世庸没说什么,跨进房里,当他伸开手臂时,她便会意,忙走上前,为他卸下袍衫。 这是她头一回侍候一个大男人,心中实在紧张,以至于向来伶俐的手脚,显得有些笨拙。 她告诉自己要镇定,脱下主子的袍衫后,放到屏风后头,再转回来。 「哇!」 她捣住口,瞪大眼睛,连连退了三步,因为他,雄挺挺的站在她面前,一丝不挂。 姜世庸沈敛如常,对她的大叫冷淡视之,一点也不觉得在她面前脱光光有什么大不了,在那睥睨的眼神下,反倒显得她大惊小怪,惭愧得不好意思。 「对不起。」 她羞赧的移开眼,暗责自己不够沉着,侍候大少爷沐浴更衣,本来就会瞧见他的裸体,只是太突然了,她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才会不小心吓得大叫一声。 姜世庸拿起木盆,舀了一盆冷水,豪迈的从头上淋下,将自己浑身弄湿。 秋末冬初,入夜沁凉,这人居然不畏冷水,她光是看了,都要打咚嗦。 紫薇背对著他,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是好,心想应该没自己的事了吧,她还是离开一下下好了。 但有人可不让她称心如意,她才溜了几步,后头威严的命令便传来。 「帮我擦背。」一根毛刷丢到她脚边。 看著毛刷,她身子仍然僵硬,擦背?她?这这这…… 「快点。」低沉的语气里,含著不可违拗的命令。 他是故意的,存心刁难她,好整以暇的享受她、心惊胆战的模样。 对于心存不轨之人,他从不轻饶,就算是女人也不例外,然而,在惊讶于她卓绝的识酒能力后,他改变心意了。 区区一个小酒坊的姑娘,竟拥有如此超乎常人的敏锐嗅觉,令他感到不可思议。他阅女人无数,也见识过千杯不醉的女中豪杰,可是凭嗅觉就能鉴别酒类的人,倒是头一回。 不可否认的,他对她非常有兴趣。 姜世庸坐在木椅上,等著她的侍候。 看来她是没有选择的余地了,深吸一口气后,她硬著头皮转身走回去,拿了毛刷,沾了水,跪在他身后,开始为他擦背。 她告诉自己要镇定,免得让他听见自己飞快的心跳声,只不过,面对赤裸的男人同体,她很难克制双颊躁热的嫣红。 这男人浑身散发的力量,仿佛随时要爆发出来,即使一丝不挂,也依然充满危险,有如荒野中傲立的苍鹰一般,他拥有南方男人少见的结实体格。 在他身上,闻得出北方人的豪气,据说酒王来自北方,原来是真的。 这毛刷又粗又硬,刷在身上一定痛死了,她禁不住担心,难道他不疼吗? 「你没吃饭吗?一点力气也没有。」 他的冷嘲,令她模大的气怒,咬了咬牙,气愤的加重力气。 可恶!要用力是吧?她就不客气了——刷刷刷!最好刷得他皮开肉绽,哇哇在叫。 「不错,总算像点样。」 他一副享受的样子,还调了个舒服的姿势,最后居然转过身来,吓得她又想逃了。 他背靠著白玉石,舒服的往后卧著,两臂平伸挂著,两腿开开,一点也不怕她看。 「继续刷。」他命令,然后便合上眼,闭目养神。 她又羞又慌,最后逼不得已,只好强压下想逃的冲动,拿著毛刷用力刷他的胸膛,而一双眼珠子绝不随便乱瞟。 既然他不在意,她何必在乎,偏偏一颗心不争气的扑通乱跳。 她为弟妹洗过澡,却没帮一个大男人洗过,而且,是如此阳刚壮硕的男人,每一块纠结有力的肌肉,都让人畏怯它的力量。 幸好他现在闭目养神,不然她一定羞赧得不知如何是好。 ***** 那双原本闭上的眸子,不知何时悄然睁开一些,看著她,动作笨拙的为他擦洗身子,娇羞的红艳,将她白皙的容颜衬托得更为动人。 狩猎的眼,落在她被溅湿的衣襟上,浸透了衣料,贴住肌肤,让她胸前的浑圆曲线更加显现,也点燃了黑眸中的欲火。 眼前的佳肴提醒他,他已经很久没碰女人了。 她终于发现他在看自己,不由得一愣,立刻警觉到那眼神透露出的企图,心儿一惊,想要退后,但更快的,另一只大掌抓住她的皓腕,住前一拉,她的人跌入他怀里。 「呀——」 她被困在有力的臂膀里,姜世庸抱著她,站起身。 「放开我!快放开——」 原本死命挣扎的她,一发现他站在偌大的浴池边,她的下面是池水,便不敢乱动了,惊疑的瞪著他眼中不怀好意的邪笑。 她困难的吞著口水。「你要干什么?」 他冷笑不语,下一刻,她的下场便是被抛入池子里。事情来得突然,她连说不的机会都没有,慌张的手足挥舞,觉得自己快要淹死了。 有力的臂膀圈起她的腰,她的脸才得以浮出水面,因为喝了几口水,连连咳著,而慌乱的两只手也本能的抱住对方,深怕又沈进水里。 当发现自己居然把自个儿的丰盈,贴在这男人赤裸结实的胸膛上时,她立即羞惭的想逃,但更快的,烙下的火舌攫住她的唇。 「不--唔--不要--」 抡起的拳头,死命的捶打他,每一拳,都像打在铁板上,没打痛他,却疼了自己。 她害怕这男人的力量,更害怕一股莫名的火热,由体内往外窜烧,像要吞噬她整个人似的。 满意地尝到她的滋味后,他暂时放过她的唇,紫薇才有机会重新呼吸到空气,红肿的**像涂了胭脂,尽是他的杰作。 「你不可以对我这样。」 「当然可以。」大掌执起她的下巴,用粗糙的指尖,摩搓著她柔嫩的肌肤,道:「你忘了,我可没忘,那场赌注,你输给我什么。」 她呼吸一窒,瞪著他。 弯下的脸,又想品尝她的味道,她想闪避,才一挣扎,腰间的铁臂搂得更紧,不让她有机会逃开。 「有人说,如果赌输了,就任我处置。」耳畔的热气,粗哑的提醒她。 「那、那是……」 「在我的地盘上,你能逃去哪里?」 她突然恍然大悟。「原来,你早就算计我了!」 真笨!她早该想到的,打从她从酒库逃出来,这男人便决定收她做丫鬟,好方便折磨她。 「我是为你好。」 她怒胀著红似火的脸蛋。「为你端茶,研墨,被你折腾了一整日,现在又被你拉进水里,借问哪里好?就算我误闯酒库好了,也不该被你这般欺凌。」 「你真想知道原因?」 「当然。」 哼,反正答案不外乎是他喜欢看她出糗,不然就是满足他身为主人,看著下人为他戒慎恐惧的乐趣。 什么酒王!他不过是个喜爱调戏丫鬟的臭男人! 「当我的贴身丫鬟,岂不更方便探查酿酒的秘密。」 这话说得漫不经心,她却听得浑身剧震,整个人僵住了。 薄唇勾著邪笑,那看透一切的厉眸,令她打从心底升起寒意,惊慌得半天吐不出一字。 捏著她下巴的指腹,却异常温柔的摩著她细嫩的肌肤,连声音也变轻了。 「你以为,我会随随便便用人,在此之前,不会对他们每一个人做身家调查?」 自从见到这女人后,她独特的识酒能力,令他起了疑心,立刻派人著手调查,把她的底摸得一清二楚。想不到一个小小的吉祥酒坊里,藏了这么个高手。 紫薇额冒冷汗,这人会怎么对付她?一想到几日前,那被拉出去处以私型的男子,她的背都凉了。 「怎么不说话?」 「你要砍掉我的双手?」她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声音,是颤抖的。 「放心,我没这么残忍。」他的唇,贴上她细致敏感的颈项,温柔,却又带著不可抗拒的坚定,轻轻吮咬著,像在舔舐一道美味的佳肴,引得她一阵颤栗。 大掌罩住她的胸脯,隔著衣料,掌控那饱满的浑圆柔软,如同他展现在商场上的霸气和驾驭,也一一施展在她身上。 她心跳很快,胸前也随著急促的呼吸而剧烈起伏著,被他吮咬的地方,都变得特别脆弱而敏感,被他大掌摸过的地方,也像火烧一般炽热。 仿佛她的命,就悬在他指掌间,稍一差错,便后悔莫及。 「你到底想怎样?」她无助地问。 低哑的嗓音,来到她耳边厮磨。「你可知道,今日你闯入的,是我的私人酒库,除了我,从没有第二个人进去过。」 「我不是故意的……」 「本来,我该砍断你的手,但是你提醒了我,我的酒库里,虽然收藏了天下美酒,却独独缺少了一样。」 她心中有不好的预感,却仍忍不住问:「哪一样?」 水面下的大掌,猛然探入她衣底,抚摸双腿间的**,令她倒抽了口气。 嘶哑的嗓音,像野兽在进食前饥渴的低吟,一字一句的告诉她! 「我想收藏一个能识百酒的女人。」 陌生的掌指,揉捻著她的同时,火热的舌再度侵入她的唇,悉数吞没她的低呼。 她终于明白,自己才是那只误闯虎穴的小羊,此刻的她,成了虎牙下最美味可口的祭品。 那肆无忌惮的掌指,在她双腿间脆弱的**里探索,她哪禁得起这般揉捻折腾,不管是他霸道的火舌,还是指腹上的薄茧,对她来说都是一种折磨,几乎无法承受。 他吻她的方式,像要把她从头到脚,吃得骨头一根不剩。 ***** 这一夜,他将她生吞活剥,吞吃入腹。 她在床上疲惫的醒来,睁开眼睛的第一个感觉,是酸痛! 这儿是哪里? 她环视四周,有一时的迷惑,却又很熟悉,很快的,她想起来了。 这儿是大少爷的卧房,她正在大少爷的床榻上,因为昨晚……噢天呀!昨晚她侍候大少爷沐浴,被他给扯进水里,接下来发生的事,一一浮上她脑海里。 她记得,大少爷是如何吻她、摸她,又如何的折磨她,最后,他将她抱回房,彻彻底底吃了她。 她的脸儿瞬间胀红。这不是梦,身上的青青紫紫,全是那男人要了她的证明,脆弱敏感的双腿间,还留有他冲刺过后的酸疼。 她从床上爬下来,用被子包住自己,四处环顾后,终于找著被丢在地上的衣裳,早已残破不堪。 由于没其它衣物,她还是把它穿上了,总不能叫她光著身子出去见人吧? 穿上衣物后,她用最快的速度回到自个儿房里,幸好没遇到任何人,她赶忙换了衣裳。 她很清楚,这儿不能再待了! 没有心思去哀悼自己的际遇,她只担忧自己即将面对的下场。既然她的不怀好意被人家知道了,哪里还偷得著秘方?理当快快逃难才是。 所幸,她的东西也不多,用最快的速度打包好,背著包袱,她悄悄走出下人房,一路上避开其它人,鬼鬼祟祟的东躲西藏。 不远处传来的隐约哭声,让她停住脚步。 紫薇好奇地循著哭声望去,赫然发现,在那边哭的人不就是苹儿吗?她怎么跪在地上呢? 眼儿一转,她惊讶的瞧见,玉蝶正被一群丫鬟们压著头,打算让她的脸去沾地上的一沱屎,而玉蝶正哭著求饶。 「住手!」 她想也不想,立刻冲上前去阻止。 突然有人大喊,让那些女人吓了一跳,忙松开手,一致回头瞪著她。 紫薇冷下脸,瞪著她们。「你们干什么!」 早已哭得泪流满面的玉蝶,忙挣脱钳制,逃到紫薇后头。 「救、救我!紫薇!」玉蝶瑟瑟发抖,吓得惊惶失措。 紫薇温柔安抚她。「别怕,有我在,怎么回事?」 玉蝶只是哭,什么都不说,而这群女人们,见对方原来也是个丫鬟,松了口气,沉下脸警告。 「你最好别多管闲事,滚开!」 紫薇当然不让,她不会这么容易就被吓走。 「她做了什么,你们要这样欺负她?」 「哼,她自找的,新来的不好好安分点,卖弄风骚,好不检点!」 「我、我没有。」玉蝶猛摇头。 「还说没有?!别以为我不晓得,你故意找机会诱惑少爷。」 「不是的,是少爷找我说话,我没有要抢姊姊们的风采。」 紫薇这下终于明白了,原来是为了争宠,玩起勾心斗角的游戏。 玉蝶和苹儿是新来的,年轻貌美,天真无邪,大概很得少爷们的喜欢,引起其他丫鬟们的嫉妒,所以才会联合起来欺负她们。 心中有底后,她冷然的看著所有人。 「大家都是侍候少爷的丫鬟,何必为难。」 为首的女子高傲道:「哼,你想帮她说话,得罪我们,小心连你也一起抓来,把地上的屎舔干净。」 玉蝶听了,脸色乍青乍白,苹儿则哭得更加伤心了。 紫薇一点也不怕,这种小儿科的威胁,根本吓不到她,要说耍手段、斗狠,可没人比得上她那阴险的后娘。 她脸上毫无畏惧。「我劝你们最好别惹我,要不然大少爷可饶不了你们。」 一提到大少爷三个字,这些丫鬟们不屑地笑出,语带嘲弄道:「你想唬我们,这儿的人,谁不知道,平日大伙儿想见大少爷一面都难,凭你一个卑微的下人,大少爷岂是你想见就见得到的?」 「怎么见不到?我是他贴身丫鬟,一天不见还不行呢。」 此话一出,众女立即变了脸色。 「胡说!大少爷身边除了石樵和阿宽,从来不要任何丫鬟侍候他!」 「就是说嘛,当咱们三岁小孩唬吓啊!」 紫薇耸耸肩。「你们若不信,可以去问刘嬷嬷啊。」 众人面面相觎,虽然一脸怀疑,却也开始感到怯懦。 「怎么可能?大少爷怎么肯让你侍候?他从不要任何丫鬟的。」 「我不但白天侍候他,晚上还得侍寝呢。」 众女更是抽气连连,全部变了脸色。 「你骗人!」 「不信?瞧,我脖子上的是什么?」 本来,服侍男人实在没什么好炫耀的,刚好这些女人怕死了大少爷,为了保护苹儿和玉蝶,她就牺牲一下好了,连脖子上的吻痕也让她们看个够。 「不只脖子,我全身上下都是证据,不怕你们查,大少爷宠我得很呢,你们这样欺负人,只要我告诉大少爷,后果如何,你们自己负责。」 她的警告果然发挥效用,就见这些原来嚣张跋扈的丫鬟们,一个个变得胆怯。 「唉呀,其实我们只是开玩笑而已。」 「对呀对呀,大家是逗著玩的。」 她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喔,原来是逗著玩,那如果我要逗你们玩,也可以叫你们吃屎喽?」 众女们脸色全都白了,那些适才还仗势欺人的丫鬟们,现在一个个都说不出话来。 最后,反倒换她们求她开恩,饶她们这次,还说以后不会再欺负苹儿和玉蝶了,希望她别向大少爷打小报告。 原来把大少爷抬出来,这么好用啊。 「好吧,看在你们知错能改的分上,就原谅你们这次,若再欺负她们,我可没这么好说话了。」 打发了那些女人后,得救的苹儿和玉蝶,感激的握住她的手。 「紫薇,谢谢你。」 「哪里,咱们当初说好,三人要互相照应的嘛。」 「太好了,原来大少爷这么疼你,真令人羡慕呢!」 「刚才情非得已,我也是为了吓唬她们,事实上,我可能也只能救你们这次而已。」 「为什么?」 她想了想,决定还是告诉她们好了。 「我准备离开这里。」 两人惊呼。「什么?你要离开?」 「对。」 「不行呀,未经允许,私自潜逃,被抓到的话,要受很严重的惩罚啊。」 卖身的丫鬟,除非被赶走,否则不能离开,这一点,紫薇是明白的。 「我有我的苦衷,而且我非走不可,总之我已经决定了啦,但是光靠我一人之力是没办法逃出去的,需要你们两个帮我。」 ***** 她花了一番功夫,努力劝两人成全她,由于她的出手相救,苹儿和玉蝶对她心存感激,虽觉得不妥,但为了义气,最后她们欣然同意。 「太好了,本来我还在伤脑筋,该怎么走出大门,有你们帮忙,事情就容易多了。」 为了避人耳目,她当然不会从大门口走出去,爬墙,是最快的办法。 富贵人家的宅院,筑的墙又高又厚,没人帮忙,是爬不上去的,三人鬼鬼祟祟,合力搬著长长的梯子,选了个人少的地方,搭在墙上。 玉蝶负责扶著梯子,苹儿则负责把风,趁这个机会,紫薇快速踩著梯子,爬上了墙瓦。 她对两人挥挥手,感谢她们的帮忙,两人也朝她挥挥手,眼中还含著泪。 这一别,恐怕再也没有机会见面了,紫薇心中虽不舍,但最后还是咬著牙,告别她们。 她像只毛毛虫,在墙瓦上小心的爬呀爬。 上来容易,但下去呢? 灵活的眼珠子,转了转四周,瞧见一棵大树,她心下窃喜,继续像只毛毛虫,朝大树蠕动去。 好在有棵大树长在墙旁,只要攀著树干,下去便不是问题了。 当完了毛毛虫,她再变成一只猴子,这爬树的功夫,她可是很了得的,拜那恶毒的后娘所赐,以往后娘常让她和弟妹饿肚子,她便靠著爬树采野果来果腹。 她手脚灵活的沿著树身往下爬,最后跳到地上,真是太顺利了。 紫薇拍拍身上的灰尘,把扔在地上的家当拾起,准备脚底抹油走人,谁知才一转身,她就愣住了。 ***** 一个高大严肃的男人,生得虎背熊腰,方形的面孔上,有一对单眼皮的眼睛,双手负后,冷眼盯住她。 是石樵,姜世庸身边的手下。 她脸色苍白,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没料到如意算盘没打成,居然被活生生逮著。 二话不说,她拔腿就跑,可没跑上几步,轻易就被石樵抓住。 「放开我!」她拚命挣扎,心知肚明,要是被抓回去,绝非一顿好打就能了事。 奴婢私逃,可是重罪! 石樵不理会她的抵抗,拎著她,往大门走去。 结果,她又回到了姜世庸筑起的高墙之内。 第四章 她跪在地上,什么话都不说。 门口,有石樵守著,如一尊冷漠的雕像,双臂横胸的站著。 她一双眼儿,悄悄瞟著面前的姜世庸,他横在躺椅上,一手撑著头,一手拿著,弯起一只脚踩在椅上,模样十足霸气,神色却慵懒。 酒瓶里是大漠烈酒,辣得灼舌,一般人喝不得,她一闻就知道。 她被石樵抓回来,带到他面前时,他半天没吭声,只是饮著烈酒,像土匪山寨,在衡量用哪一条极刑,处置妄想脱逃的奴才。 沉吟了会儿,他淡淡的开口:「你可知道,卖身奴婢未经同意,私自潜逃的后果?」 她神色平静回答:「既然被你抓到,没什么好说的。」 浓眉微挑。「你不怕遭到惩罚?」这么认命?连求饶的打算都没有。 她垂著脸,嘴里嘀咕。「当然怕啊,但不管是谁,在这种节骨眼上,都会逃的嘛,明知故问……」最后四个字很小声,她几乎是说给自己听的。 既然已经被他知道自己进姜府的目的,此时不走更待何时?难道继续留下来等著被斩手吗?又不是笨蛋。 「你的底,除了我和石樵知道,你不说,没人会晓得。」 紫薇不禁疑惑,他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些? 大掌放下酒杯,目光落在她好奇的表情上,庸懒道:「放心,我不打算斩掉你的手,这对我没好处。」 「为什么?」她有些讶异。 姜世庸伸手,打开几上的一只黑木盒,拿出一封信笺,丢到她面前。 她疑惑的拾起,从信封袋里拿出一张纸,发现是一张契约。 契约的内容令她变了脸,讶然低呼:「终身!怎么会?这、这……」 她会如此惊讶,是因为契约上写得清清楚楚,卖身姜府,终身为奴! 「不,一定是弄错了,不可能!」 「上头写得很明白,你后娘签了卖身契,以一千两的价码将你卖到我这儿当一辈子的丫鬟,生死与她无关,如果你逃走,她不负赔偿责任,而你,则要承受潜逃的严重后果。」 紫薇瞪得眼珠子都凸出来了,这个女人,这个自私自利的女人,居然摆她一道! 明明说好只有一年!她居然把她卖了!生死与她无关……真是……卸死人了! 她气得连手都在抖,双颊怒红。那女人利用她偷秘方的同时,还顺便把她给卖了!谅自己平日有再好的修为,这会儿也气得七窍生烟。 死女人!臭女人!总有一天,她非狠狠教训那个狐狸精不可!竟然骗她只要做一年就好,她早该想到,那女人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她愤怒,不甘,最后只能挫败的垂下拿著契约的双手,再不愿意,她也得接受这个事实,因为,她已无处可去。 那个家,已回不得了,她思绪乱了,慌了,一想到还有两个弟妹落在后娘手中,她顿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此时此刻,她担心的不是自己,而是两个弟妹。 「看来,你那个后娘,对你倒是挺『好』的。」他站起身,在她面前蹲下身,大掌托起她的下巴,峻冷的脸庞逼近。 「现在,你明白了吧?私自逃走,只会让你自己置身悲惨的下场。」锁住那苍白的脸色,他露出满意的神情,以为她是在害怕自己的下场。 他要让她明白逃走的下场,死了这条心。凡是他看上的收藏品,只能乖乖待在他身边,就像那些私藏的美酒,只属于他。 「你想怎么样?」她问。 薄唇微扬,托住她下巴的掌指,轻轻抚著她白嫩的肌肤。 「如果你向我求饶,或许我会考虑一下。」 「放我走?」她一脸期盼。 「你想可能吗?」 「我想也是,只是问问。」 她当然不抱任何希望,如果这男人有示点肯放走她的意图,此刻她也不会跪在这里了。 「不过,如果你肯发誓对我忠诚,或许我会对你格外开恩。」 她才不信咧!又不是三岁小孩那么好骗。 从他眼神中,她瞧得十分清楚,这男人不过是在享受猎物紧张害怕的模样罢了,但同样的,如果她不顺他的意,倒霉的还是自己。 要应付一个狂傲的男人,适度的谦卑是必要的,她知道自己付不起惹怒他的代价,更明白自己必须坚强,恐惧、哭闹,都于事无补,唯一的希望,是这个男人,只要还有一丝机会,就算要她舔他的鞋,她也会做。 那双漂亮的美眸,在她努力之下,酝酿出水光,很给他面子的掉下两颗泪珠来。 「大少爷,我……我下次再也不敢了,只要你肯饶了我,奴婢愿意做牛做马报答您!」说著,还向他磕了好几个头,其实,她是趁此让自己的下巴脱离他的掌控。 她不想面对这男人,他的眼神太犀利,她怕瞒不了他,自己已在打另外的主意,为了生存下去,她必须冷静,再难堪、再多的羞辱,她都可以承受,总之先让自己过了这关再说。 她跪趴著,表现得卑微和敬畏,事实上,在那小脑袋瓜里,已经开始计量往后的打算。 姜世庸很满意她的臣服,他站起身,双手负在身后,傲然的命令。 「今晚,到我房里来侍候我。」 他给她的惩罚,就是成为他发泄的工具。 ***** 「过来。」 姜世庸坐在床沿,大掌伸向她,轻柔的语气,但有著不可违拗的命令,那双坚定要她的眼神,令她不由得畏怯,坪然心动。 她站在门边,踌躇了一会儿,最后害羞的走向烛台,打算吹灭烛火。 「不准吹灭。」她呆住,转头望向他。 「我要它亮著。」他坚定说道。 亮著?这不就表示,她的一切都会被他看得清清楚楚?从头到脚,每一吋肌肤,都逃不过他的眼。 轰的一热,躁红爬上她的脸,她根本还没有勇气在这么亮的灯火下,以赤裸的身子面对他呀。 她的挣扎和羞怯,他全看在眼里,但最后,他的耐心终于被她乌龟慢爬的动作给磨光,伸出大掌,将仍然距离床沿三步之外的她给强拉过来。 「呀!」她低呼,跌入他的怀抱里,连矜持的机会都没有,就瞧著一双大掌,急切的将她身上的薄纱寝衣给卸下。 姜世庸毫不浪费的享用她,他很讶异自己这么想要她,自从要过她后,便食髓知味,想要得更多。 不可否认的,这女人是一道美味的佳肴,勾起的欲望,比他自己想象的更多。 他在这娇美柔软的同体上,尽情发泄,即使在翻云覆雨时,他的理智依然保持清醒。 要过她后,他躺在床上,而她,则静静的躺在他身旁。 约莫过了一刻,她悄悄起身,望著身旁的他,闭上眼,看似熟睡了,于是她轻手轻脚的下床,脚才碰到地,身旁就传来低沉的声音。 「你打算去哪?」 紫薇回过头,才发现这男人眼神如炬,原来他一直是醒著的。 「我想去梳洗,可以吗?」 他盯著那张姣好的面孔,一头长发的她,媚态迷人,身上处处留有他的烙印,但他在她脸上找不到羞愧、激动或是伤心的神情,反倒平静得令人不可思议。 粗壮的手臂一伸,轻易将她带回怀里,并压在健硕的身下。 锐眸仔细审视她的表情,他很意外这女人这么冷静,既不哭也不闹,在汗水翻腾的过程中,他早发现她的沉着了。 昨晚第一次要她时,他就晓得这不是她的第一次,因为她没落红。 「你的第一个男人是谁?」 这不是质问,纯粹出于好奇,既然他是主人,就有权利知道奴婢的一切,因为她看起来不像是有过男人的女子;本以为她是那种一碰就会受到惊吓的处子,想不到,自己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她不说话,意思很明白,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他却很有兴致与她继续纠缠。 「成亲前,就跟男人相好,你爹娘知道吗?」 她依然不说话。 「碰你的那个男人,他打算娶你吗?」 她还是沉默,没有因为他的话,觉得羞愧或是被激怒。 姜世庸倒很佩服她这么沉得住气,换了其它女人,早因自己被发现非处子这身,而羞愧得无地自容了。 「我要你说话,不准沉默。」 他命令,覆盖在她一只丰盈上的大掌,蓦地用力,令她秀眉微拧。 这是警告,好吧,既然他想听,她就顺他的意,开口讲话。 「你的第一个女人是谁?」 他呆住。「你说什么?」 「我说,你的第一个女人是谁?」 黑眸转为锐利,直直瞪入她的眼。 「成亲前,就跟女人相好,你爹娘知道吗?」 浓眉拧出不悦,好大胆的女人,竟敢反过来,用同样的话问他! 「你想娶那个女人吗?」 「你想挑衅我的权威吗?」 「不敢……当我没说。」 她闭上嘴,把脸转开,故意不看上头那张说变就变的怒容。僵持的时间不长,却仿佛有冰雪严冬那么久。 显然,她成功的消褪他的兴趣,因为姜世庸不再困住她,冰冷的吐出—— 「滚。」 她立刻离开床,捡拾地上的衣物,穿好后,还不忘主仆之礼,恭敬的向主子福了福。 「奴婢告退。」 ***** 除了平日打理姜世庸的三餐,侍候他梳头、更衣、沐浴梳洗,晚上,她便满足他的需要。 他白天冷漠,夜晚就变成一把烈火,要将她燃烧殆尽。 日复一日,每次汗水翻腾后,她想要梳洗,他都不准,像是在惩罚她似的,不准她洗去主子留在她身上的汗水和痕迹,也不准她用冷水冰敷那些被他吮咬出的青青紫紫。 虽说,他是为了惩罚她,同时,也满足自己的需求,但该死的是,这丫鬟干起活儿来,还真是无可挑剔的周到。 他的房,她擦得一尘不染。他的茶,她沏得味道刚刚好。他的习性,她拿捏得一丝不差。 不待他吩咐,她就知道何时该做什么,何时不该做什么,仿佛他只需皱个眉,她就晓得他在想什么,完全像他肚子里的蛔虫。 才来没几天,就把他的习惯全搞清楚了,平心而论,她真是一个伶俐聪明的丫鬟,她聪明得知道何时该对他卑微,当他羞辱她时,她不但不生气,还会感激他的羞辱。 她完全像个奴才,但他知道,这丫头表面服从,心不从,让从不浪费时间在女人身上的他,居然渐渐兴起了想要征服她的欲望。 他很想看看,她在床上求饶的样子,但是当她叫得淫声浪语,过分夸张,让他发现她只是配合他作戏时,他禁不住愤怒的警告。 「闭嘴!」 「是,大少爷。」 接下来,她还真的紧咬牙根,不出一声,不管他如何用最坚硬的部分冲撞她,别说叫一声,连个**都没有,到头来,反而是他比较投入,这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一夜,在服待完这个精力过剩的男人后,她困倦的闭上眼,以为可以好好休息,谁知这男人不肯如她所原,竟然要出门,而且还要她一块跟去。 大半夜的,去哪? 主子命令,她不得不听,只好快快起身侍候他换好衣衫,自己也穿好衣裳,跟在他身后,走向大门。 车夫早备好马车等著,石樵也在,姜世庸不管去哪,他一定跟著保护。 待他们上了车,车夫扬起马鞭,驱车而行。 姜世庸没说去哪儿,她也不问,心下却好奇死了,他们到底要去哪儿? 她悄悄瞄了他一眼,发现他在闭目养神,她便掀开帘子一角,外头乌漆抹黑的,什么都看不到,她干脆也闭上眼,乘机会打下盹。 当马车停下时,她也醒过来了。 姜世庸率先下了马车,她赶忙跟在身后,由于实在太困了,加上她搞不清这是什么地方,一个不慎,她摔了一跤。 痛! 她几乎要哭出泪来,撞疼的膝盖,霎时如火烧一般。 当她跪在地上时,姜世庸正好也转回头。 「你在干什么?」他冷冷问道。 此刻她的姿势,正好像只狗儿一样,趴跪在地上,两个大男人不明所以的皱起眉头,奇怪的盯著她。 她尴尬得不知该说什么,只好指著路旁杂草开的一朵小野花。「这花儿挺美。」 从那峻容显现的漠冷神情看得出来,他觉得她无聊透了,不置一语,转身继续往前,她只好赶忙爬起,默默跟上。 虽然膝盖很痛,但跟谁说去?跟姓姜的说吗?得了吧,搞不好人家还以为她在博取同情,免了!跟石樵说?那更不必,那家伙一天到晚面无表情,闷不吭声的,让人退避三尺都为不及。 她忍著膝盖的疼痛,好奇张望,当瞧见门的匾额写如意两个豪迈的大字时,她立即明白了。 她十分讶异,他竟然带她来到酒坊!这男人不是过分狂妄,就是根本不将她摆在眼里,难道他不怕她偷得酿酒秘方吗? ***** 酒窑出酒,都是选在凌晨时刻。 从原灶煮熟,拌曲发酵,一直到蒸馏,都是需要费心费力的工艺。 蒸酒时的火候、加料,都必须严格遵循秘方,出酒时描头去尾,只留中间最好的。 酒坊里的男人们,正忙著出酒,他们个个同样生得高大粗蛮,手上长满了茧。 当那些人发现姜世庸身后的陌生女子时,一双双眼睛,全瞪向她。 从他们的眼神中,紫薇感到一股轻蔑,仿佛在说,他一个姑娘家怎么来到这酿酒圣地;更不明白,他们的主子为何会带女人过来。 「一切顺利吗?」姜世庸问。 这些酒坊师父,跟他都有过命的交情,对他绝对忠心耿耿,其中一人,看似里头的工头,对姜世庸拍胸保证道。 「老大,这次送来的原料,全是顶级货,是我亲自挑选的。」 姜世庸点头。「你挑的货,我当然放心,不过提防点,近来有不少宵小闯入其他酒坊,德丰酒坊就被盗走了十几坛酒。」 「老大您放心,有咱们在,任何妄想闯入酒坊禁地的,都会吃不完兜著走。」 工头大声道,其它酒坊师父们,也同声附和。 他们个个壮硕魁梧,而且也全是练家子,未经允许者,外人无法进入酒坊,也因此到现在,无人可探得如意酒坊的酿酒秘方。 这些人,俨然是姜世庸酒业王国的军队。 「老大,这丫头是谁?」 从适才到现在,这些男人,一个个的眼神都没离开她身上,害她如坐针毡。 姜世庸朝她瞄了一眼,唇角勾了抹笑。 「为我暖床的丫鬟。」 众人扬眉。原来如此,老大毕竟是男人,有男人的需要,去妓院太麻烦,有个丫鬟在身边,的确方便许多。 「这里不是女人来的地方,为何把她带来?」 不行吗! 紫薇虽听了心中有气,但是她不会表现在脸上,而是将情绪隐藏在乖顺的表相下。 她心中清明,知道越是自大的男人,越喜欢女人唯唯诺诺,她就表现低调点、谦卑点,反正又不吃亏。 姜世庸笑了笑,道:「别的女人,我不会带来,但她,是例外。」 「喔?」 这些男人,一双双眼睛大刺刺的往她身上打量。 「除了姿色不错、身段窈窕之外,俺实在看不出来她哪里特别。」 「她会鉴别各种酒。」 鉴酒? 大伙们眼儿发亮,对她产生了好奇。 「嘿——这可稀奇了,会喝的女人我见过,但是会鉴酒的娘儿们,倒是头一回听到。」 紫薇终于明白姜世庸带她来此的目的了,果不其然,在众多陶缸中,他走到其中一个陶缸,用勺子舀了一匙,拿到她面前。 她嗅了嗅,淡道:「力石酒。」 「你可知,力石酒的名称因何而来?」 「酒力之大,重如石也。」 「这妞儿不用尝酒,便知酒名,还懂得典故,的确有两把刷子。」其中一名汉子道。 姜世庸眼中有著赞许,将酒液倒入碗中,递给她。 「喝喝看。」 此举,让其它人颇为意外,他们深知,老大从不让酿酒师父以外的人,在酒坊品酒,却亲自舀酒给一个丫鬟。 紫薇脸色有异,但一闪即逝,低头道:「多谢大少爷,奴婢只要闻闻酒香,便满足了。」 「无妨,喝一口。」 她稍稍退了一步,卑微道:「这酒珍贵,不该浪费在奴婢身上。」 姜世庸皱眉,她这可是在拒绝? 「我准你尝尝。」 紫薇看著酒,没有用手去接,公然拒绝他。 「我不喝。」 第五章 她的回答,让大伙儿讶异。要知道,这些珍贵的酒,只卖给达官贵人,若非商贾权贵,平民百姓还喝不到呢!这个丫鬟不知好歹,竟然拒绝大少爷的好意。 「喝。」黑眸透出不悦。 「不。」她摇头。 薄唇紧抿,她是姑意给他难堪吗? 「我要你喝。」低沉的语气里,有著浓浓的警告。 那为难的表情毫不遮掩,一点也不觉得这是一种恩赐,她表现的样子,像是拿到什么烫手山芋似的拒之唯恐不及,简直不给他面子。 这丫头存心挑衅他的权威,很好!他会让她知道,这么做会得到什么后果! 突然,他一口饮尽,在她还来不及反应下,猛地一把搂住她,烙下的唇,当众将烈酒逼入她嘴里。 烈酒入口,灼热的感觉,也从她的喉间一路烧到体内。 灌了她一大口酒,确定她都喝下后,他才放开她的唇,当瞧见她连连咳嗽,整张脸也变得通红时,众男子全笑了出来。 他要让她明白自己的身份地位,她是他的奴婢,而他,是她的主人,不要妄想挑战主人的权威,否则吃苦的,是自己。 那列呛的感觉几乎冲脑,仿佛排山倒海而来的巨浪,打乱她的神智,辣得让她差点掉泪。 姜世庸从另外的陶缸,又舀了一小碗,再递给她。 「喝。」 她盯著酒,知道自己再也无法拒绝,这男人已让她明白拒绝的下场,只好硬著头皮啜饮下肚,闭上眼,感受酒香在喉中化开的那股灼热和浓郁。 「什么酒?」他问。 「玫瑰玉露。」 大伙儿开始佩服她的好味觉,她鉴别酒类的功力,的确不逊于男人,这也是为什么姜世庸对她另眼相看,兴起把她留在身边的动机。 在他的坚持下,她又喝了第三碗,并且说出这酒的出处。 「看来,我还真不能小看你。」他意味深长的盯住她,一方面欣赏,一方面也对她产生戒心;将她放在身边,是否养虎为患? 紫薇睨了他一眼,哼道:「干么用那眼神看我,我也是身不由已好不好!」 他一愣,继而迸出危险的目光。「你说什么?」 「告诉你,我才对你的秘方没兴趣,这都是我继母的主意,那女人野心大得很,自从嫁给我爹后,便逐步将酒坊所有权力揽上身,我劝过爹,但爹不信,一个劲儿宠爱那女人,结果爹死后,她更加器张了。」 他望著她。「你继母?」 「是啊,我家那些什得信任的人,都被继母赶走了,她引进自己的人,酒坊全部都听她的,仆人也都是她的人,我和弟妹们就这样被所有人孤立,为了怕无家可归,我尽量顺从她,只希望她能念在爹的分上,不要太为难我们姊弟妹三人。」 这就是为什么,她会混进来当丫鬟的原因。 她一股脑儿把想说的话全说出来,而且这次不用他逼迫,她自己就自动把酒喝光了。 抹了抹嘴,她愤愤数落道:「那女人想算计你,却不知道你才没那么好骗呢,我才来第一天,就被你识破,不愧是酒王,什么都瞒不过你。」 她很自动地舀了一碗酒,也没问他可不可以,反正酒这么多,喝个几碗不会怎样吧。 「要从你这儿偷取秘方,根本难如登天,对吧?哼,你以为我不晓得,你根本不怕我偷,因为知道偷不著,所以才这么大方带我到酒坊来,还要我喝酒。」 她滔滔不绝的说著,所有人全听得傻眼,包括姜世庸。 这丫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敢用这种口气跟他说话?! 「我呀,根本是白费功夫了,来这儿当丫鬟,什么都未得到,便宜就被你占光了。」 说完,她摇摇头,还叹口气。「老实说,我乐得轻松,既然被你识破,我也不必偷偷摸摸,当你丫鬟还挺好呢,吃得好,穿得好,住得好,就是晚上和你做那档事,很辛苦。」 周围抽气连连,全都瞪凸了眼,不敢相信这个小女人,竟然当著所有人的面,批评他们的老大,说跟他做那档事很辛苦? 姜世庸的额角青筋暴露,阴沈的脸色十分慑人,聪明的,就该赶快跪地求饶了,这女人八成活得不而烦了,就在大伙儿为她捏把冷汗时,想不到她还补了一句—— 「严格说来,你又没损失,我却人财两失耶,你生什么气啊?」 完了完了!要出人命了! ***** 意外的,姜世庸并没有当场发怒,而是察觉不对劲。这丫头怎么变多话了?平日的她,可是恭敬有余,谦卑有加,不管他如何羞辱,她都能笑脸迎人,而且,绝不多话。 有问题! 他弯下身,勾起她的下巴,仔细审视。 「干么?」那双瞪著他的美眸,染了一层蒙胧。 他伸出手掌,抓住她的手腕,按在脉上,察探她的脉象,得到的,是意外的答案。 「你喝醉了?」他颇感到意外。人可以装醉,但脉象不会骗人,她的脉象显示,她现在醉得离谱。 「谁说的,才几碗而已,怎么可能醉?」啪的一声,拍开他的手。 周围再度传来抽气声。 姜世庸瞪著自己的手,有瞬间的怔愣,感到不可思议,这丫头……竟然像打苍蝇一样,把他的手打掉? 在姜府,哪个仆人不对他敬畏有加,她竟然敢如此对他不敬? 「你——」伸出的大掌,原本要将这妮子抓来好好整治,最后却变成承接她差点跌倒的身子。 「这酒真香,同样是酒,偏就如意酒坊酿的酒特别好喝。」 她深深一闻,香味入鼻,沁入体内,全身都酥软了,完全不觉得自个儿身子微晃,还是他快手的将她稳住,才没让她跌在地上。 姜世庸一只手抱著她,另一只手去抓住她几乎要洒倒的碗。 她抬起脸,皱著眉头,奇怪的看著他。「你抓著我的碗干么?不是要我喝吗?现在又不准我喝了?」 「……」望著那醉意兴浓的眼神,他很意外,她对酒的鉴赏力如此高,酒量却奇差无比。 难怪她会滔滔不绝,比平日多话,还非常坦白,该说的话也说,不该说的话少不了一个字,让他哭笑不得,也无从发飙,意外发现,自己面对染醉的她,竟然感到没辙。 他盯住这张嫣红的脸蛋,蒙胧的眼神少了平日的小心翼翼,神态举止也不再卑微,她醉,但眉宇之间却更有神,仿佛变了个人似的。 她那张小嘴,继续叽哩呱啦的没完没了。 「你知道吗?其实我可以一走了之的,但我没走,你知道为什么吗?」 他当然不会回答一个喝醉女人的问题,抱起她,交代其它人继续干活后,便命令石樵。「叫车夫把马车驾来。」 毫无预警的,两只小手猛地谄住他的两颊,用力扯著。「你为什么不回答我?」 众人一阵屏息,由于眼前的画面太令人吃惊,一个个成了木头人,呆呆的瞪著他们。 他们的老大,无比威权的老大,从来没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的老大,英俊威武的面孔竟被这个不要命的丫鬟扯成了大饼脸,就连向来面无表情的石樵,也瞪傻了眼。 「喂,说话啊。」紫薇气呼呼的抗议。 「……」脸颊被扯成这样,叫他怎么讲话。 他该发怒的,实际上,他却不太生气,反倒升起秀才遇到兵的复杂情绪,难以言喻,看样子,他再不回答,这女人会不死心。 「你为什么没走?」他选择顺著她的要求而问,心中却在想,她不走,当然是因为受制于契约。 她满意了,放开他的脸,整个人软软的靠在他身上。「如果我走了,弟弟妹妹怎么办?他们还小,没有我保护,那女人一定会伤害他们,如果我偷不到你们酒坊的秘方,说不定她一气起来,就会把冬冬和豆豆卖给别人,就像她卖掉我一样。」 冬冬?豆豆?大概就是她口中的弟弟妹妹吧。 那双玉手突然又抓住他的衣襟,拉近两人的鼻息,她用无比坚毅的眼神和坚定的语气告诉他。 「我一定要保护他们,因为我是他们唯一的姊姊,我答应过娘,我一定要保护他们,你明白吗?」 他盯著她,沉默了会儿,回答。 「明白。」 那瞪得大大的眼眸,又恢复了蒙胧,似是得到满意的答案了,双手放开他,甚至露出一抹笑。 「你明白就好,我……我才不会被打败呢……」蒙胧的美眸闭上,软绵绵的娇躯往他怀里依偎去。她就这么偎在他怀里,呼呼大睡去。 望著怀中不醒人事的她,那睡得毫无戒心的脸蛋,令他沉默良久。 她说的每一字,每一句,全记在他脑子里了。 酒坊里静悄悄的,众人依然屏息,全盯著他们老大,就不知他们老大做何打算? ***** 良久后,终于有人开口。「老大,她是来偷秘方的。」 敢打如意酒坊的主意,等于找死!光是他们这群死忠的手下,便不会轻易放过任何心存盗念之人。 空气中,凝聚浓稠的烈意。 姜世庸深不可测的眸光,扫视所有人,眼中的霸气,凌驾于任何人。 「没我的命令,不准动她。」 这意外的命令,令大伙一阵诧异,但在老大的逼视下,没人敢有反对的声音。 这片酒业鸿图,是老大带著大伙弟兄打下的江山,带著大伙一路从北来到江南,并定居下来,打从效忠他的那天起,不管他说什么,大伙一定听命。 大伙没反对的另一个原因,便是察觉到老大对那妞儿,态度似乎有些特别。 姜世庸抱著她,走出酒坊,石椎则静静跟著。 上了马车后,车夫扬起马鞭,驾车离去。 帘内,姜世庸深思的眸光,落在怀中精致的小脸上,禁不住思忖:这张看似单纯的面孔,背后到底藏了多少秘密? ***** 当她醒来时,已经是半夜了。 杜紫薇睁开惺忪的睡眼,措著仍有些昏的头。 「咽……水……我想喝水……」 她的喉好烧,口好干啊…… 一股力量温柔的将她扶起,半卧著,温热的唇,贴上她微干渴的**,一凉冰镇缓缓送入她嘴里。凉水入喉,纾解了她的不适,让她舒服得轻叹,禁不住贪婪的想要更多,响应她的需要,另一张唇将更多的凉水徐缓的送入她嘴里。 她干涩的唇,因为这份滋润变得更为红润,原来迷糊的意识也逐渐清明,发现,**上那温温烫烫的软嫩是怎么回事——那是大少爷的唇。 姜世庸离开这唇,望著好双呆瞪的眸子,不再蒙胧,而是意识清明的。 「醒了?」他发整以暇地问。 紫薇呆呆的望著他,感到不可思议。 「大少爷?我、我怎么了?」 「你喝醉了。」 她想起来了,当时自己喝了酒,然后……后面的事都不记得了。 他用嘴喂她喝水?在她昏睡期间,他都是这么喂她的吗? 本就红润的双颊,升起一股躁热,心下讶异,他一直这样陪她吗? 她想离开他的怀抱,才一有动作,腰间的手臂又将她搂回来,贴在那衣衫单薄的胸膛上。 「夜深了,你想去哪?」明知他言下之意,但她还是故意道:「这是大少爷的床,奴婢不该占了你的床位。」 他看起来似乎很不高兴,她该不会在喝醉时,做了什么不应该的事,还是说了什么不应该说的话? 「你的膝盖什么时候受伤的?」 她呆住,继而往下望,这才发现,自己的两腿膝盖都已经上了药,缠上纱布。 「不小心跌倒的。」 「为什么不说?」 「小伤而已。」她老实回答,尽量把这种事给淡化,因为她是真的觉得没必要说。 他在不高兴什么?受伤的是她,又没给他添麻烦,难道说,他不喜欢为他暖床的女人身上有不好看的伤疤? 她一副与他无关的态度,令他没来由的升起一把火,同时恍悟,原来那时候她趴在地上,是因为跌倒,而这个女人,居然还跟他说花儿挺美。 虽然是皮肉之伤。但从伤口瞧得出来,在跌倒的那一刻一定很痛,她却完全没表现出来,就因为如此,他才会升起莫名的怒意。 腰间的手臂钳制住她,意思很明白,只要他不许,她哪儿也不能去。既然挣扎也无用,她只好认命地由著他去,反正这人是不喜欢别人反抗他的,要不然,她当时也不被逼著喝酒,而醉倒了。 到现在,她头还昏昏的呢。 他玩味的瞧著她一脸繁荣庸懒,对她若有所思;一想起白天她醉酒的样子,这个大发现,热闹感他的唇勾起似有若无的笑意。 他一直不说话,目光令她十分不自在。 「为什么一直看我?」 浓眉提起。「不行吗?」 她低头,小心翼翼的回答:「大少爷怎么说都行。」 当酒醒后,她又回复那个表面服从的奴婢,不抬杠,不忤逆,卑微得没有个性,就跟其它奴才一般。 别的佣仆对他百依百顺,他没感觉,但她的百依百顺,却让他十分不爽,因为他嗅得出,她只是在敷衍他。 但今日发生之事,令他对她感到玩味。若非她喝醉了,他便不会发现她的秘密,而她无意中说出的实话,仍盘旋在他脑子里。 「奴婢的今天喝醉时,是否有做出失礼的事?」她试探地问,心中有些不安。 他沉吟了会儿,才道:「你一喝醉,人就倒了。」 听到这,她才放下心。 「奴婢失态了。」 她嘴上说著歉意,心下却庆幸不已。其实她不但嗅觉好,味觉更是好,只要一口,她就能辨识好酒,但同时,她的酒量奇差无比,所以她只闻,不喝。 「奴婢去打盆热水,为少爷洗脚。」她想下床,继续做她分内的工作。 「不必。」 「那……奴婢为你准备温水,沐浴更衣。」 「今夜不必你侍候了,回你的房吧。」 她讶异的看他,心下感到不可思议。他会这么好,放她早点休息?对于他头一回表现出的体贴,她还不习惯,就怕是自己想太多了。 发现她还杵著,姜世庸唇角勾起椰榆的邪笑。 「怎么?舍不得走,原来你这么想侍候我?」 她吸了口气,这男人真恶劣,就是不放过任何可以嘲讽她的机会,心下懊恼,可笑的是,自己竟对他产生不该有的期待。 杜紫薇眼帘低垂,避开他的视线,将情绪隐藏在恭敬的表相下,不随他的话起舞,福了福。 「奴婢告退。」 说完,便退出房外。 ***** 如果她以为酒坊那次喝醉,只是个意外,不会再发生这种事,那她就错了。 隔日,姜世庸又找她喝酒。 她能拒绝吗?不,她一点机会也没有。 这次,他拿来的酒,不是玫瑰玉露,也不是力石酒,她一闻,便猜出,是花雕酒。 在他的命令下,她不得不喝上几杯。 姜世庸期待的等著,果然不超过三杯,试图隐藏真性情的那张脸,渐渐转为嫣红,眼神因为染醉而抚媚蒙胧,往常的柔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带点刁蛮的神情。 见到她这一面,他没来由的兴致高昂。 「我是谁?」他问。 美眸横了他一眼。「你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头壳坏了吗?」 很好,她醉了。 趁这时候,他问出心中一直想知道的疑惑。 「你的第一个男人是谁?」 「不知道。」 这答案让他浓眉深拧。「你不知道?」 「因为我根本不认识他。」 她满不乎的回答,让他脸露不悦。 「既然不认识,为何跟他相好?」 对于她如此随便——令他没来由的升起无名火,正当他以为这丫头是个水性杨花的女子时,她丢了一句。 「我被继母陷害。」 这答案,令他大吃一惊。 「你继母陷害你?」 「是啊。」她打了一个嗝,然后一五一十的道出她悲惨的初夜。 「我继母无意中从一个药贩那儿得知,有一种药酒的壮阳灵丹,为了得到对方的祖传秘方,她要我牺牲美色和对方相好,我当然不肯啊。」 短短几名话,就让他震惊久久,半天吐不出一句话,深吸一口气后,他才低问:「然后呢?」 「她饿了我三天,我还是不肯,她以弟妹要挟我,我便以死相抗,最后逼不得已,她只好作罢。」 听到此,他居然不由得松了口气,想不到她又续道。 「结果在某个夜里,她下药迷昏我,我不醒人事,隔天醒来,发现自己全身一丝不挂,而我的身旁,睡著一个陌生的男人。」 她漫不经心的说完,又喝了一杯,看似神态平静,但那双无神的眼睛却充满了不为人知的痛苦。 姜世庸霎时满腔怒火在胸口烧著,抓住她握著酒杯的手,不由得加重了劲道。 「她竟然如此对你?」 她皱眉,挣扎著想脱开他的掌握。 「你生什么气啊?又跟你无关!」 「当然有关!」他冲口而出。 她更不服气了。「是喔,你倒说说,关你什么事了?」 「你是我丫鬟,我是你主人,我说有关,就有关。」 他无法不怒火中烧,当听到她的遭遇后,他心中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想不到陷害她的,竟是她的继母! 这人真的很莫名其妙耶!挣脱不了他的手,她气呼呼地道:「哼,你跟他们一样。」 他一愣。「我?」 「对呀,你对我不也是强取豪夺吗?」 这话,一刀戳中他心口,一时之间,他哑口无言。 从以前到现在,对于背叛者,他绝不手下留情,也做得心安理得,当初强要她是为了惩罚她,对于心存不良的女人,他毫不愧疚,但如今,他却感到有些心虚的狼狈,但又不想承认。 薄唇抿紧,没有答话。 那双醉意蒙胧的眼神中,添了抹黯然。 「本来,我想一死了之,可是我死了,弟妹怎么办?那恶毒的女人,不知道会用什么方法对付冬冬和豆豆,一想到这里,我绝对不能死!」 她神情转为愤慨,拉著他的衣襟,一字一字地道:「我发誓,终有一天,我一定要把冬冬和豆豆带离那个女人身边!你知道吗?」 他深深的望著她,点头。「我知道。」 他乖乖的回答,让她很满意,继而笑了,放开他的衣襟,又倒了杯酒。 「来,干杯,祝那女人早死早超生。」 一口气饮下肚,她的神智已经到了尽头,闭上眼,往后倒去;很快的,一只手臂伸来,让她倒卧在结实的臂弯里。 姜世庸抱起她,动作不自觉的放柔,将她轻轻放在柔软的床榻上,坐在床沿,望著她熟睡的容颜。 他的心情,沉甸甸的,像有千斤石压在心口。 ***** 夜已深,他却毫无睡意,脑子盘旋的,尽是她酒后吐露的一字一句。 大掌轻轻抚上那细嫩的脸蛋,难以想象,她肩上竟背负如此沉重的负担。倘若她哭哭啼啼,或许他的心情还不会如此沉重,但在遭受亲人背叛和外人羞辱后,她依然坚强,不轻言认输。 这顽强的性子,令他动容。 原来,她卑躬屈膝,表现得卑贱,内心却无一丝卑微,任人笑骂羞辱,依然处之泰然,对于一个才十七岁的姑娘而言,要有多大的勇气,才能做到这般地步? 窗外月影高挂,望著这张熟睡的容颜,他竟一夜无法成眠。 第六章 她发现,总在有意无意间,有一道目光,默默的注视她。 沏茶时,他在看她。 擦柜子时,他也在看她。 收拾膳盘时,他还在看她。 每当她对上他的目光,问他有何吩咐,他却又说没事,然后目光移开,做他自己的事。 他到底在看她什么? 她虽感到莫名其妙,但他不说,她也安分的不多问。 只不过,每当他用深思的目光看她时,她会觉得很不自在。如果他羞辱她,那还好,因为她可是在羞辱中长大的,早麻痹了,但是像这样闷不吭声的看著她,反而让她不知如何是好,最糟糕的是,她完全看不出来他到底在想什么,这让她不安。 他对她的态度不同了,仍然霸气,但不会故意为难她,也不会羞辱她。对他的为难和羞辱,她可以处之泰然,但是当他突然展现出不经意的温柔时,她却不知所措了。 除了态度上的改变之外,还有另一个麻烦,让她不知所措—— 自从去了酒坊那天开始,这男人变得喜欢找她喝酒。 晚膳过后,侍候完他沐浴更衣,她自己也梳洗完毕,奉了他的命令,今夜又要为他暖床,解决他的需要。 庸和院到了夜晚,便不会有其它的佣仆,这是姜世庸的命令;除了石樵,其它的仆厮都得退出庸和院。 她往姜世庸的寝室走来,门口的石樵没拦她,让她进去。 一进入花厅,当发现桌上摆了一个酒瓶,她原来往前行的脚步,忍不住向后退,试图偷偷溜走。 「站住。」内房里传来一声命令,即使她没出声,他也知道她进来了。 当她还在犹豫怎么办时,命令又传来。 「把桌上的酒端进来。」 她叹了口气。「是。」很认命的端起酒,进入内房,搁在茶几上,然后瞄了他一眼,姜世庸灼热的眼神正热切的盯著她。 他是变温柔了没错,炽热的眼神仍然保有赤裸的渴望,但似乎还包含了什么,让她更害怕,因为她无法招架这样的他,只好赶忙低下头。 他没给她害羞的机会,大掌伸来,将她一把拉进怀里,腾出另一只大掌,抓起酒壶,倒入酒杯中。 当他倒满一杯,正要倒入第二杯时,她呐呐的请求:「我可不可以不要喝?」 倒酒的手,顿住,眸子转回她的小脸上。 「为什么?」 她咬了咬唇,低声道:「我酒量不好,每次喝完,隔天都不记得发生什么事……」 那表情委屈,但语气像在抗议,仿佛一个挑食的小孩,被逼著吃不爱吃的菜,这模样逗笑了他。 「这可是我珍藏的酒,你不想尝尝?」 她知道他说的是真的,在他专属的储酒库里,放著各种珍贵稀有的好酒,有些这辈子都没闻过。 他手上拿的那瓶,光是闻那香味,就要让人迷醉了。 「这是洋酒,得来不易,我希望你尝尝。」 这难得温柔的恳求,令她动容,望著他热切的眼,她竟不忍心拒绝。 她犹豫了一会儿,轻轻伸手接过他端来的酒,在那炽热的目光下,缓缓啜一小口。 「如何?」 她想了下,疑惑问:「葡萄酒?」 「对,这是白葡萄酒,送我这酒的,是个洋人,他告诉我,这酒在他们国家,深受女人喜爱。」 她盯著杯中的酒液,好奇道:「我以为葡萄酒都是紫红色的,原来还有白葡萄酒,这酒清澈透明,回味悠长,不辣不涩,入喉不灼,很舒服。」 「喜欢吗?」 她点头。「喜欢。」心想这酒儿清淡,应该不易喝醉,也就放心将剩下酒液全喝进肚子里,殊不知,这种酒后劲的力道可是很强的。 在他连哄带劝下,她一杯又一杯的喝进肚子里,没多久,渐渐感到整个人轻飘飘,酥软软。 终于让他等到了期待中的神情,她的眼神变了,有著不同于平日的神韵,经过酒香醺染的美眸,添了妩媚。 他试著问:「你喝醉了?」 媚眼儿往他这儿横了过来,口气也变了。「你在说笑吗,才几杯,怎么可能醉。」 很好,她醉了。 薄唇勾起笑,列火般的眼,锁住她迷离动人的模样。 「你最近为什么老要我喝酒啊?说!」她伸出食指,指著他的胸,不客气的质问。 「因为我喜欢看你喝醉酒的样子。」他的目光幽深,嘴角勾著笑痕,很有兴致跟她打情骂俏。 「哼,不安好心眼!想把我灌醉,门儿都没有。」 「是,你没醉,我失策了。」 他真是爱极了她说话的语气,也只有这时候,小女人才会毫无顾忌的用这种刁钻的态度跟他说话,看来,这才是她的真性情,他不但不生气,身子还火热得很。 醉意染香的她,少了白天的恭顺,卸下了面具,美得令人欲火焚身,恨不得吃她一整夜。 「你在干么?」 「脱你的衣服。」 「你又想让我痛了。」 他停住动作,一脸错愕。「痛?」 「对啊,每次你进来,我都很痛耶,你知不知道,跟你同床,真是件辛苦的差事!」 这话,可是狠狠在他自尊上砍了一刀! 跟他同床很辛苦?跟他同床很辛苦?跟他同床很辛苦? 想他堂堂酒王,居然在床上被一个丫鬟批评他的功夫差!上回她在酒坊也是这么说。 开什么玩笑,如果他连一个丫头都征服不了,他大丈夫的颜面要往哪儿摆? 对了,一定是他太粗鲁了,南方女子都比较娇弱,所以她才会痛。 「我轻一点就是了。」 「你轻点也没用,我指的又不是那种痛!」 他愣住,一脸疑惑。「不然是哪种痛?」 「你那里下——」食指不客气的指著他那早已昂扬挺立的巨大坚硬,然后向他控诉。「每次进来,都让我痛很久。」 姜世庸呆了呆,看看自己早已硬挺的「兄弟」,再看看她,眉头拧得更紧,命令:「说明白点。」 「这样还听不懂,你是笨蛋吗?」 黑眸迸射出利芒。「你敢骂我笨蛋?」 「我就是敢骂,不然你想怎么样!打我吗?来啊!」她抬起下巴,半眯著美眸瞪他,作势要让他打,一副没在怕的挑衅,他却没辙。 这叫自作孽不可活,谁叫自己把她灌醉,面对这样的她,他真是又爱又恨。 好吧,看在她喝醉的分上,大丈夫不跟女人计较,但他可无法容忍女人对他引以自傲的「兄弟」有意见,这点他非计较不可。 「你不说清楚,我怎么晓得问题出在哪里?」 她翻了个大白眼。「你想想,硬把一根大木头塞到蚂蚁洞,不把那个洞撑破才怪!这样够清楚了吧?如果还听不懂,你就是无可救药的大笨蛋!」 在听到她直言无讳的比喻后,姜世庸先是愣住,继而仰天狂笑。 她气呼呼地问:「你笑什么?居然还敢幸灾乐祸!都不晓得我每次都必须鼓起勇气,去承受你这巨大的压迫,很辛苦耶!」 原来她的辛苦,指的不是他的技巧,而是大小。 这可爱的小女人,他真是爱死了! 他一点都不介意她的失礼,她的抱怨不但没浇熄他的热情,反而引出更多的欲望。 想不到啊,酒是越陈越香,这个女人,却是越醉越香啊。 他懂了,是他太急了,难怪她会痛。 为了雪耻,他决定改变方法,学著耐心点,他要证明,自己不是一个粗汉,他也可以很温柔,很体贴。 幽眸变深,添了火,今夜,他要让她尝尝,什么叫做欲仙欲死。 「有一个办法,可以不让你这么痛。」 「什么办法?」她醉醺醺地问。 「你很快就会知道……」 扯下她最后一件肚兜,烙烫的吻吻上她滑嫩带香的肌肤。 这一回,他放慢了动作,不再粗鲁,而是耐心的、循序渐进的,讨好逗弄著她每一处敏感的肌肤。 火烫的舌,一路往双腿间的花径延伸,滋润柔嫩的花径。 「嗯……」她**一声,惟独此刻,她不会压抑,不会像清醒时那般,将自己隐藏在拘谨的表相下。 他可以感觉到,她是热的,对他每一个动作和吮吻,都发自最真切的回应。 这女人中要一喝酒,便卸下心防,很好!这个秘密,他会守在心里。 这一夜,他比以往更迫切地想要她,但他必须克制自己慢慢来,不同于以往那般征服,粗鲁,掠夺。 而是放慢了动作,温柔的,深深的,深入她。 ***** 她越来越搞不懂他了。 近日来,她常常在发呆,当主子不在时,她显得有些魂不守舍,脑子里想的,都是他的影子。 当他在时,她却又不敢正视他的眼,因为每当对上那双眼,她会有种感觉,姜世庸仿佛看透了她。 人前,他仍然是那个高高在上、威风凛凛的酒王,但是当夜晚来临,房里只有他俩时,他的动作不再粗鲁,特意放慢,抚摸她的大掌,也变得无比温柔,仿佛……怕弄疼了她。 这一定是错觉,她不想去深思,这种转变是为了什么? 她可以故意忽略,可以不去想,但身子骗不了人的。 当两人谴蜷缠绵时,她的身子因他的抚触而变得火热难耐,她的肌肤因他的吻变得异常敏感,她无法克制自己在他热烫的体温下逐渐融化。 她不明白,为何他对她不再只是单纯的发泄,而是细腻的,呵疼的。 这种温柔,比强取豪夺更加让人防不胜防,一个不小心,就会悄悄侵入心里,占据一方。 她红著脸,赶忙将脑子里那些羞人的画面给驱走;大白天的,她不该尽想些有的没的。 手上拿著他的衣衫,上头有太阳烘暖的味道,她细心的一件一件折好,放入柜子里,然后拿起针线,专心缝制鞋子。 这是主子的命令,他说缺一双鞋,要她做一双给他。真不明白,他为何硬要她做鞋?他的衣袍鞋袜,向来由苏州最有名的凤织坊订做。 凤织坊的师父,手工细,功夫好,比她缝制的好多了。 但是主子有令,违逆不得,她只好日夜赶工,今儿个,就可以完成了。 「紫薇——你在吗?」 门外传来呼唤声,她认得,是苹儿,于是放下针线,站起身往屋外走去。「来了。」 她打开门,一见到站在门外的苹儿和玉蝶,不由得惊呼。 「老天!你的脸怎么了?」紫薇望著玉蝶一脸的红斑,惊讶问。 「紫薇……」玉蝶见著了她,哭得更加伤心。 紫薇忙安慰她。「有什么事,慢慢跟我说,别哭。」 一旁的苹儿,也红著眼眶道:「玉蝶吃了不干净的东西。」 紫薇听了,这才放心。「原来如此,我们跟刘嬷嬷说一声,叫大夫来看。」 「没有的。」 「为什么?」 她话才问出口,两人的眼泪都像断线的珍珠,再也无法抑止的掉下来,跟她哭诉这些日子以来的委屈。 紫薇听了之后,禁不住讶然。 「岂有此理!她们竟然对你们下药?」 玉蝶哭诉道:「苹儿不过喝了杯茶,就拉了一整天的肚子,浑身无力,头晕目眩,连著好几天都打破了杯子,惹得少爷很不快。」 苹儿也委屈的掉泪。「我只是泻肚子还好,玉蝶比较可怜,昨日她用过晚膳后,一整夜都不舒服,结果今天早上起来,就发现脸变成这样。」 玉蝶捣著脸,再也抑止不住的大哭。「变成这样,我、我真不想活了!」 紫薇禁不住发怒。「太可恶了!她们怎能如此过分!」 「我们两个,现在连水都不敢碰一滴,就怕里面又下了什么东西。」 「不行,这件事,我要向大少爷报告。」 「千万不要!」苹儿和玉蝶急忙拉住她,一脸紧张。 「你们别怕,我会帮你们,那种人,越是姑息她们,她们越嚣张!」 玉蝶摇头。「不行呀,她们说了,如果我们敢说出去,她们也会一口咬定我们诬赖,因为无凭无据的,根本无从查出有没有下药这回事,因为那些饭呀茶的,都没有了,说出来,只怕没人相信。」 紫薇皱眉。「这倒是,无凭无据的,大家来个抵死不认,也无从查起。哼,这种欺人之事,她们倒是挺行的。」 不行,这样下去,苹儿和玉蝶两人太可怜了,她必须想办法,但是该怎么帮她们呢? 「紫薇,你一定要帮我们。」 「我当然会帮你们,给我时间来想想。」 「你不用想了,我们已经想出办法。」 「咦?」 两人异口同声道:「我们决定离开。」 「不行呀,你们离开,能去哪儿?」 「总比待在这里等死好,紫薇,求你帮帮我们,我们打算爬墙逃出这里,越快越好,好不好?」 她不愿看她们流落街头,她们太单纯,不明白外头世界的黑暗,恐怕会流落烟花之地,要不就是被人口贩子卖到外地当奴隶。 「给我一天的时间,我会想办法,到时候如果真的没办法,我一定帮你们离开。」 好不容易好说歹劝,总算把两个人安抚下来,愿意再多忍个两天,等她的消息。 她明白,下人们之间有什么纠纷,应该通报管叔,由管叔来定夺,像这种小事,不该越级来打扰大少爷。 但衡量之下,紫薇明白,要最快解决的话,也只能找大少爷了。 ***** 一直到晚膳过后,姜世庸才从酒坊回来,可他回来后,便和两个弟弟在议事厅,讨论酒坊帐务。 当三兄弟在议事时,除非有天大的事,否则严禁打扰,紫薇只好耐心等著。 直到入夜时刻,她等得都快睡著了,一见大少爷回房,她立刻打起精神。 「大少爷,您回来了。」 「嗯。」他应了声,如往常一般,让她侍候更衣,梳洗。 紫薇观察他,那峻容上略显疲惫,于是更加殷勤的侍候。 「少爷,请用茶。」 他接过茶,喝了一口,茶入喉,清香入鼻,趁此机会,紫薇为他按摩肩颈,好让他整个人可以更舒服,更放松。 她的小脑袋瓜一直在转著,得选个适当时机才行,她得小心应对,因为搞个不好,弄巧成拙就惨了。 大掌,突然覆盖往她的手,握住。 正当她疑惑时,突然一拉,她被姜世庸拉进怀抱里,他的唇,毫无预警的罩下来。 虽然早已习惯他的霸气、他的气味,但她还是会心惊坪跳。 躺在他怀里,忙著适应他烙下的火舌,任由他的恣意索取,她的两只手也自动爬上他的肩,闭上眼,回应他的吻。 蓦地,他停住,隔开一点距离,盯住她。 那眼神,像是在看什么异样似的。 「怎么了?」她小心地问,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停住。 姜世庸缓缓审视她。 「你今日似乎特别殷勤。」 她心儿一跳。「啊,是吗?」 他热切的目光,像要看进她灵魂深处似的。「为什么?」 「您是大少爷,我是奴婢,侍候你是应该的嘛。」 「今日的温水里放了药草,茶的味道也更为清香,而你,从没像今天这般,贴心的帮我按摩肩颈。」 咦?原来他都知道呀,明明看起来很累不是吗?竟然还能注意这么多,她还以为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呢。 「最令我讶异的是,你回应我的吻。」到目前为止,这女人从未主动过,她今天特别不同,让他十分意外。 她怯怯地问:「你不喜欢?」 不喜欢?别逗了,他喜欢极了,巴不得她天天如此。 丫头终于开窍了是吗?懂得取悦他了,原本疲惫的精神,为之一振。 一开始,他只是对她的鉴酒能力有兴趣,所以留下她。 但随著日子一久,他在内心深处发现,自己对她有著一份特别的感觉,渐渐的,他已经习惯有她的体温、她的气味,还有她的呼吸。 随著每一次的缠绵,只有更多的渴望滋生,当发觉自己内心深处给她太多的位置后,他变得无法容忍她的冷淡。 多希望她能响应他的热情,卸下心防,不是表面的恭顺,而是真正臣服于他。 「我很喜欢,继续。」 烙下吻,他的动作变得狂野,一改适才的疲累;难得她这么想要,他当然不能让她失望。 「大少爷——等等——」 「不能等。」 「可是奴婢——」 「我知道,你怕疼,我会轻点。」 「不是啦,奴婢有件事想求大少爷呀!」 停住,他盯住她,浓眉拧紧。「什么事?」 「奴婢想拜托大少爷救救玉蝶和苹儿。」 「世怀和民广的丫鬟?」 「是呀。」 趁这个机会,她赶紧把大致的情况,用最简单明了的方式快速解释给他听。 听完后,拧紧的浓眉更加深锁。「你大费周章,就为了这事?」 「是呀。」她小心的看著他,心想他果然不高兴了,这事本不该烦他,而是由管叔处理才是,但她顾不得那么多。 「玉蝶和苹儿,年轻貌美又单纯天真,其它人大概是嫉妒她们,所以才会故意整她们,奴婢担心她们会出事。」 搞了半天,她的殷勤讨好,全是为了别人,完全不是他想象的那回事。 「大少爷能否帮帮忙?再这样下去,我担心她们会遇上更大的麻烦。」 「下人的事,由管叔主持,不该来找我。」 不知怎么著,他有股恼火,难道这女人对他就没有一丝野心吗?他心中很不是滋味。 「真的不行吗?」她哀求道。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如果每一件鸡毛蒜皮的事,都可以直接找我,这规矩大家还守得了吗?我身为主人,岂可破了这规矩!就算你是我的丫鬟,也不能例外。」 她咬著唇,脸上难掩失望,瞧他坚持的态度,明白再多说什么,也是枉然。 「奴婢懂了,奴婢不该为难大少爷,明日奴婢就去通报管叔,处理此事。」 ***** 这条路果然行不通,看来,她只好另外想办法,但她又无法一天到晚在她们身边保护,就不知她们两人还能撑多久? 难道,没有其它办法了吗?不,一定有办法,让她再想想。 其实,姜世庸这话说得重,其中难免添了怒气的成分,但是当瞧见她失望的神情后,他的心情更差了。 这女人就不会撒娇吗?虽然他讨厌女人一哭二闹三上吊,但更讨厌她这么理智。喝醉的她,多迷人哪,如果她能像喝醉时那样对他,该有多好。 突地,一个意念闪入脑中,让那原本不悦的神情,转而抿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其实,也不是没有其它更快的办法。」 「咦?」她抬起脸,讶异的看著他。「真的吗?有什么更快的办法。」 望著这张期待容颜,他勾著唇角,决定给她一个惊喜。 「做我的妾。」 第七章 她讶异久久,而他,却依然好整以暇。 「做你的妾?」 「对。」 她惊讶了好一会儿,才呐呐地问:「这和救她们有什么关系?」 「如果你成了我的妾,就不再是丫鬟的身份,可以有自己专属的院落,当然,也可以要求调几个丫鬟来侍候你。」 任何女人听到了,都会立刻高兴的流下泪来,喜极而泣,这可是他的恩赐,因为能够从丫鬟升到妾,可不是每个女人都有机会的,何况他可是酒中霸主,拥有江南规模最大、最知名的如意酒坊。 虽不是正房,但是能够当他的妾,可比当其它男人的正妻要光荣百倍。 他纳她为妾,等于给了她一个好的归宿,以及在姜家的地位,而且还帮她解决了问题。 这种大方,可不是每人都有这个一程分可以得到的。 他等著瞧她感激涕零的反应,表面虽漫不经心,实际上,他没放过她脸上每个细微的表情。 原以为会等到她的喜极而泣,投入他怀里,说自己多么开心,但这女人给他的反应,却像听到什么诧异的话,除了瞠目结舌,迟迟没有任何反应,连个称得上惊喜的笑容都没有,令他脸色逐渐阴下来。 「怎么,你看起来好像一点都不高兴的样子。」 一瞧见他变脸,她立即收起惊讶的表情,赶忙拉高两边嘴角,说些声面话。 「大少爷要收奴婢为妾,奴婢……真的好高兴。」 他的表情更难看了。 「能成为酒王的妾,是紫薇万分荣幸,奴婢何德何能,能受此福分,此后,奴婢会尽心尽力侍候大少爷,才不枉费您对紫薇的疼爱和恩德。」 不知怎地,这话从她口中讲出来,就是让他不高兴,却又无从挑剔那张堆满笑容的脸。 他要的,并不是她满口的感激,或是谦卑的笑容,他要的是——是—— 那一瞬间,他为自己内心深处的渴盼而感到震惊,却又因察觉到自己真正的心意而感到愤怒。 他对她,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在乎。 姜世庸忍住气,把脸转开,语气冷沈。 「总之,这是最快的办法,要不要随便你。」他挥挥手,表现得宽宏大量,也显示施舍一个妾的位置给她,对他而言并不是那么重要,不过—— 哼!她要是敢说一个不字,就试试看! 「大少爷的意思是奴婢若成了您的妾,就可以调苹儿和玉蝶,让她们到我这儿来?」 「没错。」 她点点头。「奴婢懂了。」她立即改成跪姿,感激的向他磕一个头。「奴婢谢谢大少爷的恩赐,奴婢有幸为妾,自当用尽心力侍候大少爷,以报大少爷的恩德。」 这女人到底晓不晓得,不管磕多少头,都遥遥比不上她送上一个香吻,或是一个深情的拥抱,偏偏她就是不肯。 「我累了,今晚不用你侍候,回你的房吧。」 手一挥,命令她退下。 「奴婢遵命。」 她下了床,整好衣容,拿起烛火,恭敬的退出房门外,一直到踏出门外,姜世庸都没再看她一眼。 ***** 她回到自己的房里,当关上门的那一刻,只剩自己一人时,她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 老天!她的心跳得好快。 他要纳她为妾,她……要成为他的妾了。 这件事来得太突然,她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应该说,她从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难以言喻的喜悦溢满心田。他即将是她的丈夫,一生的依靠,思及此,她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了。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原来自己早已爱上那个男人了,才会在听到他说要纳妾时,心情如此激动。 她将挂在颈子上的白玉,拿出来瞧;这是娘的遗物,每当思念娘时,她就会看著白玉发呆。 她来到窗前,望著天上的星星,口中喃喃道:「娘……我要嫁人了呢,虽然那个人很霸道,但我喜欢他,能够待在酒王身边,是我的福气,不管如何,我都不会后悔……」 两行泪水,轻轻滑下,长久以来,她都快忘记幸福的滋味了。 这一夜,她高兴得无法成眠。 ***** 纳妾仪式选在下个月的吉日,虽不像娶妻那般盛大复杂,但也马虎不得。 打从姜世庸宣布要纳紫薇为妾的那日起,姜府便开始忙碌了。有了姜世庸做后盾,紫薇可以先选几个丫鬟来侍候她,于是当天,她便名正言顺向管叔要了苹儿和玉蝶。 苹儿等人不但因此获救,也把那些爱欺负的丫鬟给吓出一身泠汗,她们对紫薇既羡慕又嫉妒,却也忌惮于她。 门被推开,刘嬷嬷肥胖却灵活的身子晃了进来,同时对后面的人大声命令著。 「来来来,抬进来!」 在她的指示下,就见人们将一个箱子抬进来,放在地上。 「全部搁在桌上,快点。」 「什么东西啊?」 紫薇和苹儿及玉蝶三人,都好奇的睁著眼睛,看著这些人把箱子打开,将一疋疋华丽的布料搬上桌。 「哇!好美啊~~」苹儿和玉蝶禁不住低呼。 在刘嬷嬷的指挥下,桌上摊了凤织坊的各式上等布料。 刘嬷嬷笑嘻嘻的对紫薇道:「我身后这几位是凤织坊的师父,他们来给你量尺寸,制新衣,你就要成为大少爷的妾了,怎可太寒酸,纳妾当天,得穿体面点,打扮打扮。」 紫薇即将成妾,以后她的身份,就比刘嬷嬷高了,尽管如此,她还是很识时务,表现得谦卑有礼。 「紫薇有许多事不懂,以后还得请教嬷嬷。」 「哪儿的话,是您有福气,我也跟著沾光了呢!不只要制新衣,还有首饰、胭脂,改明儿会陆续送到。」刘嬷嬷一边笑,一边说道。 「有劳嬷嬷费心了。」 这丫头不简单,识大体,不会一朝得道,就眼睛跑到头顶上去,不把人放在眼里,她眼光没看错,所有丫鬟里,就这丫头最特别,难怪大少爷喜欢。 「真有你的,让大少爷纳你为妾,真不简单呀,来府上的丫鬟不少,美的也多,从没见过大少爷对哪个有兴趣过。」 「他……以前没纳过妾吗?」 「别说妾了,连个丫鬟也没有,大少爷一向自己打理,在他身边,除了石樵和阿宽,就没别的厮仆了,收你做丫鬟还是头一遭呢,现在纳你为妾,更是破天荒。」 紫薇听了也不禁脸红,嘴角不知不觉逸出羞涩的笑。 她是他头一遭想纳为妾的女人,思及此,她的心飘飘的,伸手摸著那软软柔滑的布料,就像她心湖荡起的绵绵情素。 「紫薇有今天,也是托嬷嬷的福,不如借花献佛,嬷嬷也挑块布料,制几件新衣吧。」 「哎呀,这、这怎么行——」刘嬷嬷听得惊喜交加。 「放心,大少爷说过,我想怎么做,他不会反对,这是我的大喜之日,也希望大伙穿新衣来祝贺我,苹儿,玉蝶,你们也来挑,大家一起来做新衣吧。」 她一向心思聪颖,懂得人情世故,不会一朝得道,就把其它人撇下,因为她深知长期被人打压的辛苦,也明白做人奴才的心酸,所以一日——她成了主子,绝不会欺压底下的人。 何况,说不定以后她有机会借助这些人的帮忙,想办法把两个弟妹从那女人手中弄过来,因此她不愿偷如意酒坊的秘方,也不打算背叛姜世庸。 心中有了底后,她便开开心心的等著做妾。 ***** 一个月后,新妾的院落已打理好,名为紫兰院,是姜世庸为她命名的。 纳妾的当天,紫薇从下人房搬到紫兰院,姜世庸牵著她的手,带她到处看看。 「你想要什么礼物?」他笑笑地问,大方的表示,身为他的妾,她可以向他讨赏。 穿了一袭红色新衣的紫薇,长发梳成了圣?点缀著南海珍珠做成的簪花,出落得更加妩媚动人。 她不会因为当了他的妾,就得意忘形,而是小心的谨守礼教,低垂著脸,轻轻道:「大少爷对奴婢已够好的了,奴婢很满足。」 「不用客气,你想要什么就说,珠宝?首饰?都可以。」 她只是淡淡一笑。「珠宝首饰,大少爷先前已派人送来让紫薇挑选,已经够了。」 他挑著眉。「是吗?我听说,你把大部分的珠宝首饰,赏赐给下人,自己留的倒不多。」 她小心的察言观色,思量他的语气,听不出其中是高兴,还是不悦。 「奴婢自做主张,请大少爷见谅,若您不喜欢,奴婢以后不会这么做了。」 「我说过,送给你的东西,你可以自己决定怎么处置。」 「谢谢大少爷。」 哼,还是这么拘谨,这女人到底何时才要卸下柔顺的面具,把心交给他? 今天他心情很好,不跟她计较,或许就因为她这么难以折服,所以他才喜欢她。 一想到等会,当她瞧见他送给她的大礼时,他就不信,她还能保持这张面具多久! 他们来到紫兰院的花园,猛地有人大声呼唤她。「紫薇姊姊!」 杜紫薇浑身一震,停止脚步,当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时,她惊讶的回过头。 两个八、九岁的孩子,兴奋的奔跑过来,扑向她怀里。 「姊姊~~」 「冬冬,豆豆?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杜紫薇又惊又喜,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乍见她最挂心的弟弟和妹妹,整个人惊讶得无法言喻,激动难耐。 「姊姊,我们好想你喔!」弟弟冬冬,以及妹妹豆豆,四只小手儿紧攀著她,哭了出来。 她的眼眶也红了,将他们搂得好紧好紧,想确定这不是作梦,她抱住的,是真真实实的他们。 「姊姊也是,姊姊也……也好想你们……」 她声音哑了,视线模糊了,自从娘去世后,在这世界上,跟她最亲的就是这两个弟弟和妹妹了。 「姊姊,以后我们真的可以住在这里吗?」 她愣住。「谁告诉你们可以住这里的?」 「是我。」 她惊讶的抬头,看著姜世庸。「大少爷?」 一旁的苹儿和玉蝶,见到这感人的一幕,也红了眼。 「是大少爷派人把冬冬和豆豆接过来,交给咱们照料,还安排了房间,以后两个孩子也可以住在这里。」 「不仅如此,还会请私塾先生,来教他们念书识字呢。} 原来姜世庸早安排好了一切,到今天才让她晓得,他不但派人把他们接来,给他们地方住,还要供他们念书。 为什么?他为什么会知道?她惊讶得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能看见她这种表情真好,不枉他花费心思,把这两个小鬼从她继母手中骗过来。 他**勾著得意的笑,欣赏她脸上丰富的反应。 「你们一家子,一定有很多话想说,好好聚一聚吧。」 不待她开口,他潇洒的转身走开,留给他们三人独处的空间。 日日侍候他更衣梳洗,已不知几回了。 ***** 今夜的心情却特别不同,在知道他为自己做了这些事后,她对他,只有更多的感激。 「大少爷……」 大掌勾起她的脸,严正道:「怎么到现在你还叫我大少爷?」 「我……」 「该叫我什么?」 她红著脸,羞于启口。 「叫我世庸,或夫君,选一个。」 是呀,从今天开始,他就是她的夫了,是她的天,她的地,不该再叫他大少爷了。 「夫君。」 他点头,又道:「私下时,我倒是比较喜欢听你唤我的名。」 她脸儿红了,最后清清喉咙,很认真的开口。「世庸。」 真是不懂得撒娇的女人,都已经是他的妾了,该是属于她的权利,她却不懂得乘机利用,偏偏自己又矛盾的爱她这一点。 「你说有话要告诉我?」 「是的。」她点头。 「你想说什么?」他等著,心下可期待得很,等了一整天,好不容易捱到晚上,就是想看看她的转变。 「夫君为紫薇所做的一切,紫薇永远记在心里,这辈子,紫薇生是姜家人,死是姜家鬼,就算做牛做马,紫薇也会好好服侍夫君。」这些全是打从她肺腑里想说的话,真心诚意,绝无谎言。 「嗯。」他点点头,等著她继续说下去。不过等了半天,都没有下文,他只好提醒她。 「然后呢?」 她想了想,回答:「您放心,我绝对不会偷您的秘方,也绝不会背叛您,若有违此誓,教我不得好死。」 是是是,大好日子,请别发这种毒誓。 「然后呢?」 「没了。」 「没了?」 「嗯,紫薇要说的话,全都说完了。」 「……你要不要再想想,还有什么忘记没说的?」他很努力保持脸上的微笑,警告自己不可以吓到她。 她有些疑惑,望著他的笑容,很努力的想了一遍,然后小心翼翼地问:「夫君想听什么?」 他想听的可多了,他想听她说,自己多么喜欢他,不只是感激,而是像个小女人,依赖他,仰望他,打从心底服他。 这种事,说出来就没意思了,那不叫心甘情愿,叫虚伪。 成为他的妾,居然比不上她见到两个弟妹还高兴?她愿意为他做牛做马,却没半点谈到她的心意。 看来,他的地位还比不上两个小鬼头,这感觉,真是让他既矛盾又复杂。 当他把一件件珍贵的珠宝秀给她瞧时,她虽然眉开眼笑,但他就是知道,她只是在应付他。 不管他送再多的珠宝首饰,都迷惑不了她,到头来,要让这女人说实话,最快也是最好的方法,还是酒。 ***** 一瞧见他拿出一瓶雕花精致的小酒瓶,她就知道他想干么了。 「猜猜这是什么酒?」 她低声道:「红花酒。} 「好嗅觉。」 他真是爱死她的好功夫。 「可不可以不喝?」她小声的哀求。 他更爱死她求饶的样子。 「今日是咱们的喜事,喝完这杯酒,才算完成仪式。」他表面上正经八百,心下却计算很久了。 是的,他想灌醉她,想看她满脸酷红,百无禁忌的模样,想听听她的真心话,听听她对自己是什么感觉,到底喜不喜欢他?如果让她晓得他的企图,这诡计还玩得下去吗? 浓浓的酒香,在秀嘴中化开,她闭上眼,感到微风在吹,鸟儿在枝头戏耍。 「好香醇的酒,有一股浓得化不开的陈香,这红花酒,不愧是如意酒坊的镇家之宝。」 他喝了一口,烙下唇,哺啜她酒,若他不想停,她就得喝。 更多的酒热,流入喉间,她感觉到晨曦的雨露,冬天的初雪,回味悠长,香气弥久。 他不停的以唇喂她,交缠的唇舌,浓得化不开。 她已分不清,是酒气醺人,还是被他吻得神智不清了。 姜世庸已经能认出她喝醉的样子了,让她喝得不多也不少,刚刚好,面对已有醉意的她,他也卸下了冷峻的面具,眼神添了抹柔情。 「紫薇。」他轻唤她的闺名。 她眼神蒙胧的望著他。 「大少爷。」 他摇头。「是夫君才对。」 她露出柔媚一笑,撒娇的唤了一声。「夫君。」她对他笑,而且是开心的笑。 「你很开心?」 她用力点头。「开心。」 「因为见到弟妹?」 「嗯。」 「还有呢?」他热切的问。 「还有当大少爷的妾。」 「当我的妾,你很开心?」 「是呀。」她毫不考虑的点头。「不然您以为,紫薇为什么要当你的妾。」 「我以为你是为了帮那两个丫头。」 「也是啊,但重要是我喜欢你嘛,你知道吗?可以当你的妾,我好高兴哪……」 他的眼底燃著灼火。「喔,你不讨厌我?」他的手,轻轻搂住她的腰。 她摇头。「才不呢,一开始是有些怕你,但是渐渐的,你越来越温柔,我也不晓得怎么回事,看见你,心会跳得很快,陪著你,会好开心,你为了商务出一趟远门,才几天没回来,我一颗心就吊得老高,好像失落什么似的。」说著,她脸还委屈的垮下来,可怜兮兮的样子。 「喔?还有呢?」他悄悄将她抱起,放在床上,帮她脱了绣鞋,自己也脱了鞋,上了床,一双手,很自动的解开她身上碍人的束缚。 「一开始,我的确不情愿侍候你,因为你霸道。爱欺负人,可是……后来你越来越温柔,夜夜和你共枕,渐渐的,我不讨厌你了,而今天,你为我把他们带过来,我真的好高兴,好高兴啊……」 他愣住,望著他变红的眼眶,几颗豆大的眼泪,就这么掉下来了。 「怎么哭了?」 「我喜极而泣~~」 「傻瓜。」 他伸手为她试泪,而卸下面具的她,完全就像个爱撒娇的孩子,毫无顾忌的在他面前掉泪。 这一刻,瞧见她真性情的一面,他的心软了,将她搂在怀里,她也依偎在他结实宽大的胸膛里,乖顺得像只猫儿,任由他抚摸她。 「我一定会好好侍候你,之前是被逼,但现在,我是心甘情愿的……」 他的唇,勾起微笑。 「我知道。」 每抱她一回,他便益发察觉她越来越美,她,不是一个丫头,而是一个柔软似水的女人,因他的润泽,而益发娇艳的美丽女子,足以勾起他强烈深层欲望的女子。 而当她像个孩子似的在他面前掉泪时,他又觉得她柔弱无助,升起保护之心。 他终于明白,自己为何突生想纳她为妾的原因了——他不只想将她留在身边,更想保护她。 壮硕的身躯,小心的困住怀中这娇弱的身子,满意的听著耳边的呢喃,对他倾诉藏在心底的真意。 第八章 整个上午,姜世庸都待在酒坊处理帐务,平日要到晚间才回来的他,这时候难得抽空回来一趟。 一跨入大门,管叔立刻迎上来。 「大少爷。」 「我要出一趟远门,准备马匹和干粮。」 管叔恭敬道:「我立刻去准备。」 姜世庸朝内院走去,一路上,交代管叔一些事情,负责保护他的石樵,则跟在身边。 穿过曲桥和长廊后,经过梅园时,传来清脆爽朗的笑声,让他停住了脚步。 「什么事这么热闹?」 他望著梅园的方向,那儿有一大片园林,很讶异会这么热闹;除了过年过节,姜府里,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热闹了。 「是二少爷和三少爷他们。」管叔躬身道。 「喔?」 这也难怪,他明白两个弟弟年轻好动,大概是跟一些丫鬟在玩耍。平日,酒坊商务主要由他这个大哥掌控,只交代两个弟弟一些简单的帐务,或许他该给他们多一点工作,免得他们太闲,成天不是骑马狩猎,就是逗丫鬟开心。 「夫人呢?」他问。 「也在梅园。」 姜世庸往前踏的脚步,猛然定住,回过头,拧眉看著管叔。 「她在梅园?和他们一块?」 管叔恭敬道:「是。」 姜世庸似乎不是很相信,他立刻改变了方向,朝梅园走去。 ***** 梅树虽然到冬天才会开花,但这儿也种了许多四季花草树木,整个园林,都是姜府的土地。 姜世庸穿过拱门,见到一群人正开心的笑闹著,两个弟弟世怀与世广,果然在其中。 「嫂子,好了没啊?」 「别催呀!我不正在努力找吗!」 姜世广站在树下,撩起衣袍下摆,准备接著树上人儿丢下来的果子,而姜世怀则是坐人一旁的草坪上,一边吃著果子,一边和身旁的玉蝶有说有笑。 「夫人,小心点呀!」苹儿一脸担心的抬头看著树上。 「姊姊!那边!那边!」两个小鬼,在底下兴奋的又叫又跳。 「那边?到底是哪边?」 「就是那边嘛!一颗又大又红的果子!」 有说等于没说,她还是不晓得在哪里? 姜世庸怔住,他没看错,爬到树上的那个女人,正是他新纳的妾,杜紫薇。 她居然爬树?而且爬的还不是普通高的大树。 那棵大树的树干,又直又粗,她是如何爬上去的?他想都没想到,他的妾会像只猴子似的抱著树枝,从这树枝跳到另一树枝,将采摘的果子往底下丢。 「果子来啦!接著!」 「没问题!」 一颗果子从上往下丢,姜世广准确的接住,看著果子。 「嘿!嫂子!你采的这颗好,又大又红!」他边说边咬著。 「喂!谁说那颗给你的,我要给苹儿的!」 苹儿忙摇手。「我没关系,世广少爷吃就好了。」 姜世广笑道:「还是苹儿体贴,不如咱们一块分这颗果子吧。」 被少爷称赞,苹儿整个脸都红了。「奴婢是丫鬟,怎能跟少爷共分?」 「有什么关系,苹儿,你快吃,不然待会儿咱们全抢不过他。」 「嘿,嫂子,我有这么小气吗?」 「你一个大男人,明明知道那果子还不够你塞牙缝,跟你分果子,最后只能吃果核。」 此话一出,大伙儿全笑成一团。姜世庸静静的看著这一幕,心下诧异。 什么时候她跟两个弟弟这么熟了?很惊讶她和弟弟们,如此有说有笑。 他从没见过她如此活泼开心。她毫无顾忌的大声笑,没有拘谨,完全的放松,这是他头一回见她如此兴奋,像个孩子一样,笑得无拘无束,让他瞧得入迷了。 高挺身影缓缓朝大树走去,原醚笑闹的他们,一见到大少爷,都吓了一跳。 当苹儿和玉蝶发现大少爷站在身后时,两人都吓傻了;姜世怀跟姜世广一见到大哥,惊讶之余,原本嘻笑的态度也立即化为严谨;至于冬冬和豆豆这两个孩子,见到威严的大少爷,也瑟缩了下,躲回苹儿和玉蝶身后。 「大哥……」 姜世庸伸手,示意稍安勿躁,他的目光,直直锁住上方的那个野丫头。 白天,他在酒坊忙于商务,通常过了晚膳才回来,从不晓得,白天的她是这么可爱,会大笑,也会调皮。 「啊,采到了!采到了!」 紫薇兴奋的抓著手中最后这颗果子,开心的大叫。「这颗比其它都大都红,都漂亮呢!」 现场一阵肃静,没人敢出声。 紫薇听不到任何人的声音,以为大伙儿已经在分食果子了,没关系,等他们瞧见她手中这粒果子后,肯定会大呼。 她伶俐的往下爬,一手小心的拿著果子;这颗是属于她的,不枉她辛苦爬了半天树,采著了最肥美的果实。 因为在窃笑,所以她没注意树下的人,正好整以暇的等著她。 当她爬到最低的一根树枝时,一双大掌伸来,轻易地将她抱了下来。 「啊,谢谢你,三少爷——」说了一半的话蓦地停住,她瞪大的眼,对上一双好熟悉的鹰眸。 她没看错,抱著她的人,正是姜世庸本人。 「夫、夫君?你怎么会在这里?」 ***** 老天!他在这里多久了?什么时候来的?这时候,他应该在酒坊才对呀! 他看著她脏污的脸,以及有些凌乱的发丝,十足的野丫头,和平日中规中矩的模样,可差了十万八千里。 他细细打量她这令人玩味的一面,语气显得意味深长。「我都不知道,原来你这么会爬树?」 「呃……这个……那是……因为……」 真糟糕,他会不会生气?气她的不规矩?气她没有身为他的妾的自觉,丢了他的脸? 早知道他会提早回来,她就不爬树了。让他看见自己粗鲁的一面,真糗! 她忙离开他的怀抱,整理好自己的仪容,脸容低垂,举止有礼,压下心中的慌乱后,才恭敬道:「今儿个天气好,一时心血来潮而已。」 她又回复拘谨的模样,就像平日那般,恭敬而拘束,这转变,让他眉心拧出不悦。 不喜欢! 他不喜欢她这么拘谨,他希望她也能对他笑。 为何她可以在别人面前尽情开怀大笑,对他却不行? 他突然嫉妒起两个弟弟,明明她是属于他的人,但他却没拥有她的笑,思及此,他心情变得很郁闷。 紫薇小心的察言观色,心想糟了!他果然不高兴。 说的也是,一个女人爬树,成何体统,要是被别人知道,怕要丢他的脸了,难怪他会不高兴。 越是瞧见他冷沈的脸,她越是小心拘谨。 「夫君整日忙于商务,必定累了吧,妾身立刻打盆洗脸水来,侍候你歇息一会儿。」她转身吩咐:「苹儿,你们把他们带下去午睡一会儿。」 「是。」苹儿和玉蝶会意,立刻很识相的把两个孩子带走。 两个心虚的影子,也打算神不知鬼不觉的溜走。 「二弟,三弟,你们想去哪?」冷沈的质问,让两个原来准备溜走的兄弟僵住了身子,全都站定不动,皮绷紧著。 「啊……大哥,还有什么吩咐?」 大哥威严的眼光,盯得他们屁股直发寒。 「你们两个跟我过来。」姜世庸丢下命令后,转身便走。 姜世怀和姜世广两兄弟禁不住对看一眼,表情全垮了下来,知道这下惨了!他们不敢违抗大哥,只好跟去。 望著姜世庸离去的背影,紫薇感到说不出的落寞。 夫君一声不吭就丢下她,看样子他真的很不高兴。她一个人站著,看著手中的果子,有些怅然,以后,她还是别爬树好了…… 她难过的望著手中的果子,没注意那离去的英挺背影,又去而复返,朝她大步走来。 当他的人来到她面前时,她惊疑不定,呆望著姜世庸。 「这颗果子,我要。」 啊? 她还来不及反应,手中的果子就被他抢走,二话不说,又离开了,留下她一个人在原地,傻愣著眼。 他……居然抢了她的果子? ***** 今日晚膳过后,姜世怀和姜世广两兄弟,急急来找紫薇,一见到她,立刻大吐苦水。 「嫂子,你是不是和大哥吵架了?」 「我?」 「是呀,要不然大哥为什么不开心?」 「他不开心吗?」 「是我们来问你,怎么你反倒问起我们来了?」 她摇头。「我不知道。」 「如果你们吵架了,麻烦你赶快去安慰大哥。」 「是呀,不然我们两个快累死了。」 「怎么回事?你们看起来好像快累瘫了似的。」 「这几日大哥不知是哪根筋不对,把我们两个抓到酒坊,交给咱们一大堆差事。」 「该不会是你们太不用心了,所以他才会对你们严厉。」 「天地良心啊,咱们虽然平时喜欢玩乐,但对大哥交代的工作,可都是尽心尽力去做。」 两兄弟欲哭无泪,一副天要塌下的表情。 「也不知大哥最近是吃了什么东西,上了火,每天把咱们哥俩从早操到晚。」 「不仅如此,大哥还规定从现在开始,要是咱们犯了一丝错,就罚咱们睡在酒坊里,不准回来。」 他们苦哈哈的表情,逗笑了她。 「嘿,你还有心情幸灾乐祸?」 他们越说,她笑得越开心,不过看他们难受,她也不忍心,最后应允。 「好吧,我会帮你们劝劝他,别对你们太严厉了。」 「多谢啦。」 紫薇表面上微笑,其实心底下,也搁著一份心事,只是没在他们两兄弟面前表现出来罢了。 她感觉到,姜世庸近日来有些冷淡,因为,他都没碰她。 他对她厌了? 她无法不去在意,越是爱他,越是小翼翼,自从成为他的妾,她希望自己举止得宜,合乎身份,毕竟他是有头有脸的男人。 她明白,总有一天,他可能会纳新妾进来,取代她的位置,她会失宠。 这是女人的宿命,她的爹爹,有一堆妾,还聚了继母,所以从很小她便知道,女人终其一生能仰赖男人疼爱的时间不多。 她早有心理准备,但这一天似乎来得太早,她的心还是痛了。 ***** 站在书斋前,里头的灯火还亮著,这几日,他都在书斋里待到很晚,也不要她守在一旁侍候,所以她都是一个人拥著寂寞入睡。 她推开门,端进一杯糁茶,静静的搁在桌上,没有打扰他,而是伫立一旁,等候著。 他不开口,她也不打扰,时光就这么静静的流逝。 「有事?」静夜中,响起低沉的声音,他的目光,没离开桌上的账册。 「妾身有一事,想请教夫君。」 「说。」 她小心观察他,觉得他今晚心情似乎不错,便开口。 「是有关二少爷和三少爷的事。」 他依然没抬头,专注在账册上,他没继续问,她只好耐心等著。 是错觉吗?为何她感到周围的空气突然变得沉重了? 「他们怎么了?」平淡的语气,轻得没有重量,她却嗅到了不妙。 她向来懂得察言观色,虽不晓得问题出在哪里,但她改变了心意,决定打消念头。 这话,还是不问的好。 「没什么,打扰了,妾身告退。」 她转身要走,但立即的,腰间被有力的手臂圈住,又将她给带回来,灼热的气息在她耳连吹拂,挟带著怒气。 「你到底想说什么?」 她心儿一惊,望著他含怒的眼,小声回答:「没事。」 既然开了口,他就不准她把话搁在心里。 「为什么不说!」 「因为你在生气。」 「我没有。」 「你有。」 他瞪著她,怒火升到眉心,努力克制著不对她发脾气,但他就是忍不住:不想承认,他的确在生气,因为听到她提到两个弟弟的事。 那黝黑威严的面容,又恢复了平静,眉心的皱折也稍稍抚平,语气转成了温和。 「我没生气,你说。」 她心中半信半疑,有些不确定,这时候,她瞧不出姜世庸到底在想什么? 望著他脸上柔和的线条,心下想到两位少爷哀求的神情,犹豫不决的心,才又安下来。 「其实也没什么事,两位少爷最近似乎很累,大概是酒坊的商务太重了,忙得透不过气,所以我在想,夫君是否可以对他们不要太严厉,让他们喘口气?」 「是他们叫你来说的?」 「不是,是我自己要说的,因为我担心他们。」为了怕他迁怒于世怀世广两兄弟,她改口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黑眸底的怒火变浓,他禁不住妒火中烧。 她可以对别人笑,对别人打闹,现在,又为别人来向他求情,对他即始终拘谨有礼,就像一道无形的鸿沟,隔在两人之间。 她从来没要求他什么,也不对他撒娇,明明喜欢他,就是不肯表现出来,只有在夜晚欢爱时,他才能感受到她的体温,为他而火热。 心中的气闷令他恼火,但他说不出口,也知道她感到困惑。 真不懂这女人为何如此对他小心翼翼? 他不想每次都得灌醉她,才能得到她关爱的眼神,见到卸下面具的她,躺在自个儿身旁,展现似水的柔情。 但,他该怎么做,才能让她卸下心防? 她小心的观察他,不明白他为何不说话,神情为何如此复杂? 「夫君?」她轻唤著。 他放开她,转开脸,冷冷命令:「没其它事的话,退下吧。」 她还想开口说些什么,但那冰冷的背影,突然变得好遥远,远到她伸手不及的地方。 终于,她一个字也说不出,后悔自己不该提的。 「妾身告退。」她弯身福了一福,在跨出门前。回头看了他一眼,轻轻叹了一声,关上房门。 第九章 隔日清晨,她才知道,原来姜世庸要出一趟远门,而且这一去,大概要两个月才回来。 他并没有告知她这件事,还是从刘嬷嬷那儿,她才晓得的。 大清早,天才微微亮,她快步走著,一路从紫兰院来到前院大门,佣仆们正忙著把行李搬上马车,而姜世庸正向管叔交代事情。 她来到大门,心跳得飞快,见到世广,忙偷偷将他拉到一旁。 「你大哥要出远门?」 世广讶异的看她。「你不知道?」 「废话,我若知道,还问你吗?咦?」她这时候,才发现世广一身长裤束衣,这是骑马的装扮。「你也去?」 「是呀,我和二哥都得去,这一趟押酒的广州,大哥要我们多学著点。」紫薇眼中充满了不舍,在姜府中,她和世广是最谈得来的,不只两人年龄相近,世广直爽的性子,让她可以安全的畅所欲言,也不必担心得罪他。 「嘿,你好像很难过?」 「当然啊,你们去那么久,我……会想念你们。」 世文贼兮兮的笑道:「是想念大哥吧,你们从来没分开这么久过。」 她脸儿一红,用手肘撞了他一下。「知道就好,干么笑人家,我就快难过死了。」 世广摸著被她撞疼的地方,无辜道:「既然难过,就去跟大哥哭诉嘛,打我有什么用?」又不是他说要出远门的,他才可怜呢,和二哥两人,有两个月好受的。 姜世庸没告诉她出远门这件事,表示没将她放在心上,紫薇的心很受伤,整个人看起来没精打彩,可是她却不敢掉眼泪;现下人这么多,就算再难过,她也会忍到底。 平日,她可以用笑脸伪装自己,表现得云淡风轻,但这件事来得太突然,夫君尚未离开,她的思念已经开始了。 不知何时开始,她变得不再那么豁达,在乎他的那种纠葛情绪,快要满出来了,让她不知如何是好。 瞧她真的快要哭的样子,世广也不敢再逗她。 「好啦好啦,别难过,不然这样吧,回来,我带礼物给你,你想要什么?」 「随便,看你的诚意。」 「又说随便,又说看我的诚意,感觉好像不管买什么礼物,都会被你嫌哩。」 「够义气的,就别计较。」 「好好好,不计较就不计较,谁教你是我嫂子呢。」 在众人忙碌中,他们以为没人注意到他们,事实上,打从她出现,一举一动,全不著痕迹的收入姜世庸眼底,尽管他表面上,看似风平浪静的跟其它人交代事情,却没放过她任何俏皮的表情和动作。 他在等,等著看她有何表示。 故意不告诉她自己即将出远门,就是想看看,当她晓得将有两个月见不到他时,会是什么反应? 原本紫薇还难过的低著头,还是身旁的下人提醒她。「夫人,大少爷找你呢。」 她抬起脸,发现夫君正看著她,心中犹豫了下,忙收回心神,缓缓走到他面前,因为怕被瞧出心事,禁不住又低著头。 「夫君一路平安。」她小声道。 大掌突然托起她的下巴,仔细审视。 她心跳漏了一拍,不明白他为何要这么近的盯住自己。 「你不高兴?」 「没有啊。」 明明就有,浓眉扬了扬,总算瞧见她脸上,有著明显的情绪反应。 嘿,她看起来心情非常不好,一副想哭又硬撑的模样。 「我要出门两个月。」 「……我知道。」 「如果事情耽搁,可能会拖到三个月。」 「……」她望著他,眼中的水光似有若无的晃动,却又强撑著万事太平的模样,看似无动于衷,却心海生波。 「有话想告诉我吗?」 「……没有。」 「你在生气?」 「……不。」 真是倔强的女人,到了这地步,别的女人早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要丈夫保重身子,平安归来,她却硬是把所有苦闷往肚里吞。适才她和世广说话时,以为没人发现她哭丧著脸吗? 他可是瞧得一清二楚,只要她肯掉一滴眼泪,说一句求他的话,那么,就算得拚命赶路,他也会赶在一个月内奔回她身边。 看来,这刺激还不够大,不足以让她弃械投降,对他表现出真性情。 他转身,利落的跳上马,两个弟弟和石樵及其它手下,也跟著上了马背。 带著好几辆马车的货物,在他号令之下,准备起程。 望著他逐渐远去的背影,紫薇一个人站在尘土扬起的风中,直到队伍消失在尽头,她眼中的泪,才终于默默的流下。 ***** 姜世庸才离开没几日,有个女人,就找上了门。 紫薇早猜到,她的后娘迟早会找上门来,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果不其然,仿佛算好似的,趁著姜世庸出门这段日子,好女人登门指名见她。 她来到厅堂,叶虹英一见到她,立刻迎上前。 「女儿啊,娘可想死你了?」如花似玉的美貌上,挤出硕大晶莹的泪珠,热情的抱住她,喜极而泣。 紫薇只差鸡皮疙瘩没掉满地。全天下的戏班子台柱,大概没人比得上她后娘,说掉泪就掉泪,演得声泪俱下。 她太清楚,这个狐狸精有多么会演戏。 果不其然,当这女人抱住她的好一刻,耳边传来她的低声命令!「叫其它人退下。」 然后,这女人继续哭得像个慈母,诉说著自己有多么想念她。 紫薇深吸一口气,虽然她很想揍这个女人,不过还是先看看这女人要玩什么把戏再说。 「你们退下。」她对下人轻道,待所有人都离开后:她便将这个女人冷冷的推开。「你有什么话就快说,哭戏,就免了吧。」她走到一旁的主位,坐下来,拿起茶盅,啜了一口,举手投足,俨然当家主母一般。 叶虹英缓缓眯细了眼,脸色转为阴沈。 「几个月不见,小丫头变成了女主人似的,升起来了?」 紫薇对她的话无动于衷,冬冬和豆豆已不在这女人手里,她也没什么好怕的了,语气平淡地道:「我是酒王的女人,一举一动,都关系著他的名声,若非念及你是我后母,你不会有机会坐在这里。」 叶虹英冷笑一声。「听听,多大的口气!一朝飞上枝头,就以为升天了吗?你不过是他的妾而已,说来,你还得感激我,若非我把你安排进姜府,你哪有这个命。」 紫薇微微一笑,完全同意她的话。「说的是,这点,我真要感激你呢,能够当他的妾,是我三辈子修来的福分,他对我这个妾,不但给我吃好、住好,还帮我们姊弟妹脱离你的魔掌,我想,这是你这辈子唯一做过的善事。」 她笑得如此满足,以及带著轻蔑的平淡语气,惹怒了叶虹英。 这个死丫头!这么多年了,只有自己欺压她的分,哪轮得到她爬到自己头上? 这丫头身上的衣裳比自己华丽,头上的簪子比自己的值钱,还有那手上美丽的玉镯子,更是令人眼红得火大! 瞪著那白里透红的富贵气色,俨然少奶奶的仪态,只让叶虹英越看越气,越瞧越嫉妒。 得不到如意酒坊的酿酒秘方,已让她怒火中烧,岂肯甘心放这丫头在此享福? 「哼,你别以为成了他的妾,我就不敢对你怎样,我警告你,最好把酿酒秘方交出来,否则我不会让你好过!」 紫薇轻轻摇头。「我不会背叛他,也不晓得酿酒秘方在哪,劝你最好别动酒的秘方,得罪酒王,可是会倒大楣的。」 「你敢威胁我?」 「我是好心提醒你。」 叶虹英现出奸狠的笑容。「好样的你,翅膀硬了,以为可以飞出我的手掌心了?仗著那男人宠你,便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我倒要看看,当那男人对你厌烦了,迷恋上其它女人时,你还能不能这么嚣张?我等著看你痛不欲生的下场。」 唉,早知这女人听不进去,她算仁至义尽了,多说无用。 「你走吧,从今以后,各走各的路,我不会再见你了。」她转身走出厅堂,打算叫下人来送客。 才一开门,她就吓了一跳,门外站著大管家,管叔见到她,恭敬的弯身。 「夫人。」 ***** 紫薇抚著心口,心惊胆跳的望著他。「管叔,你……都听到了?」 「是的。」管叔神情依旧,还是那般不苟言笑,也无一丝惊讶。 正当紫薇心慌意乱,思考该如何跟他解释时,管叔却开口安慰她。「夫人做得很好,大少爷若晓得夫人如此忠心耿耿,必定欣慰没有白疼夫人。」 她既意外又惊讶,管叔这番话,等于表明了心迹,他是支持她的。 「管叔……」 「对于心存不轨,图谋如意酒坊酿酒秘方的人,便不是姜府的客人,而是盗贼,大少爷对盗贼,一向不会客气的。」 紫薇一开始有些迷惑,继而恍然大悟,一双灵慧的美眸闪著精芒。 「管叔的意思是……」 「少爷们全不在,现在这宅子里,夫人是唯一的主子,主子想怎么做,下人们听任差遣。」 管叔话中的明示,她听懂了,禁不住唇角扬起狡黠的笑意,向来不敬言笑的管叔,嘴角同样也勾起了贼笑,无须更多的言语,便明白对方的意思了。 这时叶虹英走出来,瞪了紫薇一眼,哼了一声,便大摇大摆的离开。 「站住。」 叶虹英止住脚步,缓缓转过身来,不可思议的瞪向她,眯起眼。「你叫谁站住?」 「当然是你。」 好啊!这个臭丫头活得不耐烦了! 「你敢用这种口气对娘说话?不怕传出去,被人唾骂不孝吗?」 紫薇无畏直视她的眼,神情无比清冷。 「我的娘亲,自始自终,只有一个,你不过是觊觎别人财产的狐狸精,我从来就不承认你。」 这是叶虹英第一次在她脸上瞧见了不同以往的冷静自持,仿佛换了个人似的,不由得愣了下。 那个总是对她百依百顺,讨好逢迎又怕事的丫头会有这种眼神? 「怎么,仗著自己身份不同了,想吓唬我?」 「你还不明白吗?我现在是姜家人,凡是对姜家图谋不轨之人,就是敌人。你大刺刺的上门来,告诉我想窃取我夫君的酿酒秘方,我如果让你就这么走了,怎对得起我夫君。」 叶虹英脸色一变。「你想干什么?」 紫薇冷冷命令。「管叔。」 管叔上前,拱手揖礼。「夫人有何吩咐?」 「把这个女人,狠狠打五十大板后,轰出去,以后不准她再踏进姜府一步。」 「是,夫人。」管叔接了命令,脸色也是一沉,气运丹田,声如雷鸣。「来人啊!」 前后不过一会儿功夫,四面八方便来了人,行动敏捷,训练有素,全是练家子的护院,个个壮硕魁梧,刚硬凛冽,在管叔的命令下,将叶虹英团团围住。 叶虹英这下子可慌了手脚。 「你、你敢!杜紫薇!你要是敢动我——啊——你们干什么!救命啊!非礼啊——放手——」 四个大汉抓住叶虹英的四肢手脚,像抬猪一般,将她高高举起,任她挣扎叫吼也无动于衷,一路抬著出去。 紫薇**两边,弯起了笑,她这一生,从没如此快意过。 ***** 两个半月的时间,说长不长,但对紫薇来说,仿佛两年半之久。 三日前传回来的书信上写,夫君今日将会到达,为了迎接三位少爷,几日前紫薇就和管叔商量为他们接风的细节,姜府今日一早更是忙碌。 傍晚时刻,玉蝶匆匆从门外跑进来。 「夫人!夫人!」 大老远就听见玉蝶的叫唤,原本在刺绣的紫薇,立刻站起来,迎上跑得气喘吁吁的玉蝶。 「怎么样?回来了吗?」 「回来了,管叔要我来通知你呢。」 紫薇难掩喜悦,立即跨出门坎,三步并作两步,差点没把玉蝶和苹儿给吓死。 「夫人,走慢点呀,你的身子要紧。」 「不碍事。」 她等不及见到他,两个月的日子不算长,却足以教她牵肠挂肚,相思满怀。 急急忙忙来到姜府的大门,管叔和下人们都已聚在门口,见到她来,一个个该是高兴的神情,却显得担忧,但她一心想见到夫君,没太注意。 「夫人。」 「马车到了吗?」 「到了……但……」 「人呢?你们怎么了?表情这么严肃?」她奇怪的看著管叔和刘嬷嬷,这才察觉到异状。 通过人群,她见著了那高大的男人,她的夫君,一颗心亢奋不已,但随即整个人愣住,因为她的夫君正掀开轿帘,扶著一个美人儿下轿。 这情景,令所有家仆都呆住了,紫薇怔怔的望著他们,她感到血液上升,心口像被什么东西给掐著。 那女人比她美上数倍,娉婷婉约的身段,白玉凝脂般的肌肤,一看,即知若非大家闺秀,也必是名门之女。 姜世庸小心扶著女子下轿后,领著也缓缓走向前,他转过头来,目光刚好落在她这头。 他细细打量她,两个半月不见,她出落得更美了,也似乎丰盈了些。 两人的目光,胶著了片刻,还是香衣美人儿开口,才中断了他们的对望。 「姜公子。」女子轻唤一声,宛若黄莺出谷般的嗓音,十足具备了令男人酥软的功力。 姜世庸收回目光,唇上挂著淡笑。 「我来介绍,这位是紫薇。」他拉过香衣美人,神情愉悦的介绍。「紫薇,这位是逸秀,广州苏员外的千金。」 苏逸秀对她点头微笑的同时,一双美眸也细细打量她。 紫薇立刻转身吩咐刘嬷嬷。「有贵客到,可别怠慢了,快去打理客房。」接著她看向夫君。「你们一路舟车劳顿,一定累坏了,茶水和洗澡水都准备好了,夫君想先梳洗,还是用膳?」 她嘴角逸著淡笑,一如平日,瞧不出有任何不满的地方,那笑容,一如他离去前,那般讨好、柔顺,完美得无法挑剔。 他收回目光,眼中的情绪深不可测,回头温柔的问向苏逸秀。 「你饿不饿?」 他没回答她,却在她面前,亲热的问别的女人饿不饿,毫不迥避。 苏逸秀轻轻点头。「有一点。」 姜世庸立刻吩咐。「先用膳,叫厨娘先煮碗热汤,让苏姑娘填一填肚子。」 「是,夫君。」她神色平静,没有任何不悦,立刻转身去张罗,一如她还是他的贴身丫鬟那般,做好任何他交代的事。 对于这个大少爷带回来的苏姑娘,全姜府的人,都感到十分好奇,因为他们的大少爷,这么多年来,从不随便带女客回来,更遑论大少爷一改平日的冷漠严肃,对这位苏姑娘不但微笑以对,并且展现难得的温柔有礼。 姜府多了一位娇客,并且打算住一段时间,大伙儿都窃窃私语,大少爷可能要娶妻了,而其中,也不乏有人为紫薇抱不平。 ***** 「夫人,你快想想办法呀!」 「想什么办法?」 「把大少爷抢回来呀。」 「为什么?」 「还问为什么?当然是别让那女人得逞啊,大家都说大少爷被那女人迷住了,你再不积极一点,大少爷可能就真的娶那苏姑娘为妻了。」 「那很好啊。」 好?哪会好啊? 苹儿和玉简直不敢相信,到了这地步,她们的主子还可以八风吹不动的说一声「很好。」 通常这时候,女人只会呼天抢地,捶心捶胸,痛哭流涕,哀怨女人的悲哀,她们俩为主子急得在屋里踱步,主子却一点也不紧张。 虽说男人三妻四妾是正常,而夫人只是一个小妾,但在这段期间,她的表现,深得姜府上下的喜爱。 她对每个下人都很好,不会仗势欺人,不会恃宠而骄,懂得世故圆滑,属于她分内的事,一定做到最好。 即使有些下人因为她原来是丫鬟身份,心生不服,她也不以为意,不论对方脸色好坏,她一概公平对待,总是保持谦和的微笑,不骄不卑,就事论事,拿捏得宜。 渐渐的,大家越来越喜欢她,甚至有人认为,她有当家主母的气度,倘若大少爷将她升为正房,大伙儿也乐见其成。 「夫人,难道你一点都不希望有一天,能成为大少爷的正房吗?」 「不会,他有几个女人,那是他的事,不关我的事。」她依然低著头,绣著花。 「可是夫人——」她们还想劝劝夫人,话说了一半,却猛然煞住,惊讶的瞪著她。 紫薇漂亮的脸蛋上,早就布满泪痕,哭花了。 第十章 豆大的眼泪,一颗一颗的往下掉,滴在刺绣上,浸湿了绣布,她口中还喃喃念著。 「他想娶就去娶,我干么要在乎?大不了各过各的。」她一边说,一边绣著布,连针扎错了位置,也视若无睹。 苹儿和玉蝶互看一眼,这才恍悟,老天!主子不是不在乎,而是在乎得不得了,可以说,她气炸了。 「夫人,你霸王卸甲之天子还好吧?」两人吞著口水,终于意识到,主子不是无动于衷,而是太伤心了,伤心到没有大哭大闹,反而过分冷静,更让人心惊胆跳。 「我?好得不得了呢,我好到恨不得用针去扎他,让他也尝尝、心痛的滋味。」 「夫、夫人……」 「该死的姜世庸,杀千刀的姜世庸,对我好,对我温柔,把冬冬豆豆接来,让我感动得弃械投降,这是为什么?」 她一边自言自语,一边任由眼泪像断线的珍珠,不断的掉下来。 「在我终于爱上他、也愿意死心塌地的跟著他时,他却开始折磨我,先是冷淡我、不理我,让我内心煎熬痛苦,为什么?」 绣花的针线,越扎越用力,仿佛发泄似的。 「他突然出远门,也不告诉我一声、让我错愕不已,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还让我饱尝这两个多月的相思苦,这也都算了,好不容易盼到他回来,他却带个女人回来,还在我面前表现亲热,为什么?」 她越说,视线越模糊,连针扎到了手,也不感到疼,因为,她的心更疼。 「哎呀,夫人,你手流血了!」 窗外传来声响,让屋里的三人愣了下。 「谁?」 玉蝶忙护著夫人,苹儿则来到窗边察看,一轮明月高挂,除了树影摇晃,没看见任何影子。 玉蝶对她们摇摇头。「大概是野猫吧。」她走回夫人身边,和苹儿合力安慰主子。 这时候,窗外的人影悄悄移近,黑暗中,一双湛黑的眼眸,紧盯著屋里的泪颜。 没人发现,姜世庸早已来到多时,他偷偷躲在屋外的树上,想探听里头的虚实。 他知道自己伤了她的心,之所以这么做,其实是有原因的,见她为了自己掉下泪来,令他既欣慰又担心。 她果然是在乎他的,不枉费他花了这番心思。其实见她难过,他也不好受,才会一听见她补针扎到,害他一个不留神,脚滑了一下,差点掉下去。 「夫人,既然你这么在乎,何不向大少爷哭诉,也好过自己一个人伤心呀。」 是呀是呀,来找我哭诉吧,我求之不得哩!告诉我你有多难过,告诉我你多怕我娶别的女人。 「不,这种事我做不出来。」 真是倔强的女人,搞不懂她到底在坚持什么? 「夫人呀,不是奴婢想说你,从服侍你到现在,咱们从没见你跟大少爷撒娇过。」 没错没错!这固执的女人从不跟我撒娇,即和我两个弟弟无所不谈,尽情欢笑。 「跟他撒娇,我做不到。」 「为什么?」苹儿和玉蝶同声问。 是啊,为什么? 这问题他倒是从来没问过她,不只两个丫鬟好奇,窗外的他,更是全神贯注凝听。 那泪眼婆娑的容颜,忽尔皱起眉头,愤愤道:「因为他太嚣张。」 啊? 大伙儿睁大了眼睛,料不到听到的答案是这个。 一想到他那高傲不驯的表情和态度,紫薇就愤愤不平,除了太伤心,也因为把苹儿和玉蝶当成姊妹,所以一般脑儿把真心话全吐露出来。 「他喜欢征服人、掌控人,不只要人表面顺从他,内心也要服应他,徜若让他晓得我爱上他,他一定会得意,会把我吃得死死的。」 「这样不好吗?」 紫薇垮下脸。「当然不好!那个男人,一旦发现可以掌控我的心,就会宰割我,对我予取予求,因为这是他的本性,他是王,是强者,绝对无法容忍别人违逆他。」 窗外的人禁不住偷偷汗颜,他表现得有这么明显吗?还真是被她说中了,想不到她还挺了解他的。 紫薇吸吸鼻子。「所以我不撒骄,不要求恩宠,不管他对我如何,我只会表现出奴婢服从主人的恭敬,因为这些我都可以忍,唯一无法容忍的,是万一我把自己的心毫不保留的摊在他面前,他却因此得意忘形,抓住我的弱点对付我,我怕……我怕他因此嘲笑我、掌控我,将我的心给践踏,到时候,我一定会承受不了。」 她的眼泪再度滴下,一颗赤诚的心,很真诚,同时也很脆弱,她宁愿为他做任何事,也不敢把心交给他。 窗外的人终于恍然大悟。他一直不晓得,原来她待他如此小心翼翼,是因为恐惧。 倘若不是在外头偷听,这些话,恐怕到死,她都不会说给他听,而就算灌她再多的酒,他也没想到要问这个问题。 「夫人,你别哭呀,小心肚子里的孩子啊。」 窗外传来重重的落地声响,这回结结实实把三人吓了一大跳。 「是谁!」 正当她们还在惊疑不定时,门突然被推开,一抹黑影迅雷不及掩耳的来到紫薇面前,下一刻,她的人已被熟悉的双臂搂在怀里,挟带著激动的语气。 「你有身孕了?」 现场三人,不只苹儿和玉蝶呆掉,紫薇更是傻住了,呆呆的望著眼前的姜世庸,他神情激动,紧紧将她搂在怀里,完全没任何通报,便突然来到她面前。 她张著嘴,瞪著他,尚未回神,他便急著检查她的肚子。 「老天,你竟然怀孕了!多久了?肚子还是平的,完全看不出来,大夫怎么说?会不会害喜?为什么没告诉我?」 一连几个问题,她仿佛听不到,只是傻著眼,瞠目结舌的瞪著他,尚未从震惊中回神。 在他的指示下,苹儿和玉蝶识相的退出屋外,把门带上,留给两人独处的空间。 他望著她,心下恍悟,难怪他觉得她好像哪儿不一样,整个人也变得丰腴了,原来是有了他的孩子,这消息,令他狂喜不已。 许久许久,她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在外面偷听?」 浓眉蹙起,更正她的话。「什么偷听,只是刚好经过。」 她倒吸一口气,突然恍悟了什么,脸上尽是不敢置信。「你一直在外面对不对?」 「……也不尽然。」那脸上分明就是睁眼说瞎话的表情。 「你在外面多久了?偷听了多少?」 「我在外面多久不重要,你怀孕多久才重要。」 「告诉我,你到底来了多久?」她坚持质问,令他大皱眉头。 「这很重要吗?」 「当然!」 她气呼呼的道,一脸非要他老实回答不可的坚决态度。 真是固执的女人,好吧,说就说,他也不怕回答她。 「来了好一会儿了。」 「你听到什么?」 「很多。」 「很多是多少?」 「就是很多。」 她咬著牙,逼问他。「该不会我说的话,你全都听到了?」 他抬高下巴,丝毫不觉心虚和愧疚,理所当然的承认。「对。」 有如五雷轰顶,令她双颊热得像火烧,体内的怒火也在烧。 他全听到了! 他全听到了! 他、全、听、到、了! 压抑的冷静,恍若绷断的弦,她再也无法保持冷静自持,激动的情绪满溢,拔尖了嗓音。 「你怎么可以偷听!你卑鄙!奸诈!狡猾——」她抡起拳头捶打他,泪水如江水溃堤,再也止不住,对他又哭又骂。 他又惊又怕,惊的,是她头一回对自己歇斯底里的怒骂;怕的,是她有孕的身子。 「你冷静点,小心肚子里的孩子。」 「你欺负人,你过分——」 「别激动,唉……这有什么好哭的?」 「你为什么笑?」她狠狠瞪他。 「我没有。」 「你有!」 好吧,他的确有,那是因为他很高兴,因为这女人终于在他面前卸下了面具,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得意。 「你敢笑我?姓姜的,你现在一定很得意对不对!得意我终于还是臣服在你的掌控之下。」 他没承认,也没否认,一如她所言,他是个喜欢征服和驾驭他人的男人,但同时警觉的不说出口,因为嗅到一丝不妙。 他虽不说,但他的表情却瞒不过擅于察言观色的她。 她真的生气了! 「你、你该死!我不管!我不要怀你的孩子了!」原本打在他身上的拳头,突然往自个儿肚子上打去。 见过无数大风大浪,就算泰山崩于前,也总能面不改色的姜世庸,却被她这个举措给吓坏了。 大掌抓住她的拳头。「住手!」这个女人,想把他给吓死吗! 「放手!你走开!我不要看到你啦!」 姜世庸慌得不知如何是好,生平头一回,他这么怕,怕她伤害自己,仿佛被人掐住了弱点,难得摆低了姿态。 「好,好,你别生气,我该死,行不行?」 像是积压了多年的委屈,她的泪水一发不可收拾,像个孩子似的,哭得可怜兮兮,想把他推开,却又挣不开这双死缠烂打的臂膀。 而他,一边为她擦眼泪,一边放轻声哄她。活该他自找,存心惹好哭,把人弄哭后,才发现自己惹不起,为了不让她伤害自己,他打死也不放。 这个小女人怀了他的孩子呀!这份惊喜令他高兴得几乎要疯狂。 哄女人的话,他不太会说,不过另一个方式的安慰,他倒很行。 低下脸,想吻她,小女人在任性,当然不肯乖乖就范,但不管她怎么躲,他就是有办法攫住这张小嘴儿。 一个深情的吻,成功进占她的唇,不管她怎么打他都没关系,只要别打自己的肚皮就行。 火舌的纠缠,成功的让小女人止住了哭泣,同时也引燃他体内炽热的欲火。 天!他好久没要她了!这软嫩馨香的身子,唤起他所有记忆,过去无数个夜晚,他是如何在她身上得到满足,没有厌倦过,只会一次比一次需求得更多。 「世庸……」她被吻得昏昏沉沈,两手圈住他的脖子,禁不住**。 他低吼一声,将她抱上床,吹熄了烛火,用最快的速度卸下碍人的衣衫,迫不及待的想要她。 亲吻她每一寸肌肤,用实际行动告诉她,他对她的热情依然不减,只有更多的需索。 然而,在吃她时,他仍不忘小心翼翼保护她,动作无比轻柔,免得伤害了肚里的小生命。 全天下,会令他禁不住叹息的女人,唯有她啊…… 过后,姜世庸搂著她,一块躺在床上。 除了意犹未尽的点点亲吻,也是为了抚平小女人的心情,于是,他决定告诉她事实的真相。 「什么?」她呆呆的瞪著他,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假的?」 「对。」 「只是作戏?」 「没错。」相较于她傻眼的表情,姜世庸则是一脸得意,堆著满满的笑容,告诉她实情。「那苏姑娘不是什么苏员外的千金,只是一名歌妓。」 「歌妓?」 「对。」 她不懂,只有更深的疑惑。「为什么?」 「请她来,刚好可以在咱们大喜之日当天,献唱一曲。既然你有了身孕,这日子得提前,本来我想在一个月后,现在我决定改成半个月后,正式娶你为妻。」 这次回来,他早有打算要将她升为正房,他不要这女人做妾,而是成为他姜世庸的妻子。 两个多月不见,对她的思念非但未减,只会与日俱增,他相信,这小女人一旦听到这消息,肯定高兴得喜极而泣。 「不,我是问,你为什么要假装和她交好,来伤我的心,却不明说?」 姜世庸脸上的笑容依旧,心下却在思忖,这个小女人竟然没有狂喜,没有头昏脑胀,反而理智得很,还记得问他这事,本来他想避开不说的。 他很想转开话题,粉饰太平,但恐怕不给她一个答案,她不会死心。 「因为我想听你说实话。」 「实话?」 「对,如果不这么做,你就不会对我以真性情相待。」这事,他可闷得够久了,特意要苏逸秀配合他作戏,就是要她的笑,只属于他,要她的哭,只能对他。 他要这个小女人,不再保留喜怒哀乐,而是完完全全的把心交给他。趁这个机会,两人开诚布公,要知道,他这么做,可是煞费苦心,换了其它女人,他根本没这个闲功夫,也没这个兴致。 现在,她终于晓得自己有多幸运了吧?能让他费心的事可不多,听完他的解释后,她该高兴才是。 紫薇诧异久久,望著他,恍悟了一切始末,她不但没有开心的表情,还哭丧著脸。 「说空了,你就是要我彻底的臣服你,好让你可以完全掌控我,如果哪天你不开心,就可以任意捉弄我的心。」 他立刻收起笑容。「不会。」 「你嘴巴上说不会,实际上就是会。」说著,眼眶又红了。 他的心揪了下,冲口道:「我不是这种人。」才说完,他想想这话似乎也不是那么真确,立即改口:「好吧,有时候……我是霸道了点,但你放心,我不会这样对待你。」 「男人的承诺,又能维持多久?你现在没厌倦我,不代表将来不会,我不信。」盈满的泪珠,又大颗大颗的滴落。 「别哭。」他赶忙为她拭泪,这小女人一哭,竟如此惹人怜惜,恨不得把所有天下都给她,以换佳人倾城一笑。 活该他要招惹她,却发现自己很难收拾残局。 「好好好,你别伤心,我发誓行不行,我姜世庸这辈子只娶你为妻,不再纳妾。」 「呜呜呜……放手,不准摸我肚子。」 「好好好,不摸,别哭了。」 「我想哭,不行吗?」 「行行行,你想怎么样,都行。」 咦?他这么听话? 她一边掉泪,一边心下偷偷讶异,仿佛有了大发现,原来有了他的孩子,可以对他为所欲为呀。 「我肚子饿了。」 「好,我立刻叫厨娘弄些热粥给你。」 哇……真听话。 「谁说我要吃粥,我要吃面不可以吗?」 「可以,不管是吃粥、吃面,只要你想吃,全弄给你。」 她终于破涕为笑,转忧为喜。 原来她也可以吃定他,对他为所欲为,爬到他头上,这让她心中窃喜不已。 一颗心终于安了,想不到怀个孩子,就让他立刻举手投降,那么若是怀更多孩子,他岂不俯首称臣? 有了这个免死金牌,她就不必再担忧自己被他欺负。 嗯,这个秘密,她要好好利用才行。 娇柔的身子,偎入他怀里,她不再戴上面具,显得处处提防,而是卸下心防,把心交给他。 「夫君……」 「你放心,我会好好疼你,也会尽快叫人准备成亲事宜,我要你做我姜世庸唯一的妻子。」他深情的搂住她,坚定的说著誓言,此心为证。 她轻轻点头,敞开胸怀,真切的笑了。 这男人知道她的过去,了解她的一切,打开她的心结,不管未来如何,她相信,这人不会负她。 ***** 半个月后,酒王姜世庸,娶了他的妾,正式成为他的妻子。 虽然她的出身不高,只是一个丫鬟,但他本是北方男儿,从不拘泥于世俗的礼教,因为他明白,这女人,比他酒库里任何一醰稀世美酒,都要珍贵百倍。 大清酒王,藏酒无数,唯独此女,世上难得,值得细细品味,收为私藏,相偕到老,越陈越香。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