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妾大过天》 我回来了 叶双 很久没有写篇序了,写起来感觉还真的有那么一丁点的陌生,大家有没有想念小双双啊?请大声用力的说——有! 因为小双双也很想念你们呵! 前阵子双在创作上陷入了空前低潮,怎么写怎么不满意,爬格子的速度慢得比乌龟还惨,更惨的是有时好不容易写出一点东西来,却在隔天再次审视的时候,一个轻轻的delete键,一切的努力再次化为乌有,心情荡到了谷底,甚至一点儿也不想写稿,最惨的是,双压根就不知道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但还好新月的众家姊妹,外加徐姊都不放弃小双双,所以让双的信心一点一滴的回笼了,我想也是因为有你们的支持,所以小双双才能继续坚持下去呵! 双相信,双这次真的回来了,回来陪伴你们大家在爱情的国度里继续徜徉下去,你们开不开心双不知道,可是双真的很开心自己再次有书宝宝可以放在书架上头,那种感觉其实很难用言语去形容。 但在开心之余,双终究还是忍不住的想要藉着这个机会告饶一下——求求各位亲朋好友、大哥大姊,别再有意无意的用不着痕迹的方式替双介绍男朋友了,双真的还不想交男朋友咩! 啊,为什么不交,是因为旧情难忘吗? 有很多人这么问,当然他们的心里也是这么想,可说旧情难忘其实太过了些,但至少双愿意承认,双对于前男友心中还有一抹淡淡的牵念,别再问双为什么已经情逝还要牵挂,因为双也不知道,这从来就是一个无解的答案,既是无解,那么就别再多想,把一切归诸于缘份你们觉得怎样? 呵,太敷衍了吗?应该不会吧! 双真的只是觉得想要沉淀一下,让自己的心回归到最终的原点,不论下一个陪伴在双身边的男人是谁,我觉得这样对他才是一种公平,带着一颗不纯粹的心,只因为想要逃避孤单的感觉,其实不是爱情,只是一种利用,这样的事情双做不来。 所以,各位大哥大姊们,你们急也没用,双的心一日不纯粹,就不想再碰爱情咩,不是双龟毛啦,只是有时候真的需要一点点的坚持,只有坚持才能得到最纯粹的,不是吗? 最近,常常会在朋友的聚会中,再见到那个双曾经深深爱着的男人,还是一样那么吸引双的目光,说起话来还是一样那么的神采飞扬,看着这样的他,双真的很为他开心,也慢慢的学会用朋友的眼光去看他,随兴地聊聊天、斗斗嘴,在这样的过程中,我想我们心中的伤都慢慢地痊愈了吧! 若问双是不是心中对他还有期待?很奇异的是,那种想要力挽狂澜,找回那段失落感情的心思,已经渐渐消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想要维持现状的希冀。 不爱了吗?其实双知道并不是,曾经存在的爱情只会被藏起或升华,并不会消失。只是我们都该懂得将爱收起来,有时候,做朋友真的比做情人轻松很多很多。 这是双最近的体悟,做朋友的时候,我们对彼此的要求都不会这么多,偶尔的一记浅笑已经足够彼此回味很久很久,感情或许是到了这种时候才是完满,它不一定得要镇日的相依相偎,只要在日后回忆起彼此时,唇角还能微微的上扬,即使遗憾,却依然完美,不是吗? 好了,很晚了,双现在可是早睡早起的乖宝宝,得要去和周公约会了,下次再和你们分享双的心情吧! 大家晚安噜! 楔子 珠光气流窜,女人香四溢! 室内四周陈设了整排昂贵的酸枝木太师椅,墙上挂的无一不是当代名家的画作,处处彰显这里不是一个普通的地方。 更别提那些嵌在高处拳头般大的夜明珠,它们在黑夜中绽放出柔和却又夺目的光芒,不但驱走了一室的黑暗,更散发出无比的贵气。 房间不是空的,一群身着华服的男子,全都安静地坐在这充满魅惑气氛的空间中,在醇酒与美馔陪伴下耐心等待着。 细细点数而去,举凡在京城中叫得出名号的富商巨贾,今儿个都不约而同的齐聚在此。 人数不多,约莫十来个,但个个锦衣华服,行头配件无一不是在昭告世人他们的身家不凡。 可究竟是什么原因让这些人聚在这里呢? 事实上,能吸引这些不同凡响的男人齐聚于此的原因,也不过是简单的两个字而已—— 女人! 今天是飘香楼两年才举行一次的“娇娘聚”。 飘香楼,顾名思义飘的当然是女人香,但这儿可不是普通的青楼妓院,它可是每两年才开一次门,也只做这一天的生意。 卖的是清清白白的姑娘,个个容貌姣好、软语轻声,更特殊的是,这些姑娘卖的不是一夜,她们卖的是一辈子。 其实说穿了,“娇娘聚”就是这些有钱的大爷们挑选小妾的场合,而且“娇娘聚”里出现的姑娘不论容貌、才智,几乎都是拔尖儿的首选。 以这些姑娘的条件,就算要成为正室夫人,也是绰绰有余,但人生际遇各有不同,会在这里的姑娘,自有各种不为旁人所道的原因,才会选择来此卖身为妾。 既是两年做一次生意,客人当然也不会是寻常的客人,能进这飘香楼的大门,除了要有钱之外,也得要有点势。 也难怪京城中有点身份地位的男人,无不以能进这飘香楼的大门为傲了。 兴许是物以稀为贵吧! 每每飘香楼的“娇娘聚”开始筹备的消息一传出,总能成为那些有钱大爷们心中一个最重要的记挂。 听说今儿个飘香楼的嬷嬷们在四处搜寻之后,找着了四个各有不同风韵的拔尖美人,再加以训练成才容兼具的女子,准备在“娇娘聚”里让众家大爷将大把银子心甘情愿的贡献给飘香楼。 一阵等待后,终于,轻柔的古筝乐音在众人耳际响起,所有的人莫不聚精会神、引领期盼。 在乐音缭绕中,次第走出四位盛装的姑娘,立即引起在场的众人惊叹连连…… 绝品啊!沉鱼落雁之貌、闭月羞花之姿,大约就是这样了吧,这般女子若是能成为自己的妾,今生也就无憾了! 现场仿佛一锅开始沸腾的热水,喊价声此起彼落热闹起来,但成为众人目光焦点的四个女子却完全不为这一切骚乱所动,眼光静静的落在虚无的远方,好似此时此刻被卖的不是她们…… 第一个被卖出的殷妩仙,连瞧都没有瞧上那个买下她的男人一眼,只是神情漠然地任由丫鬟们将她簇拥走出人声鼎沸的大厅。 在步出大厅的那一刻,即使再冷漠,她还是忍不住地回头了,不是看那些为了她们而鼓噪的男人,而是看着台上的其他姊妹们—向来温婉的段香浮,还有总是迷糊的姬巧莲,最后是永远冷然的皇甫冰心。 刚巧其他的姊妹也正好往她的方向瞧来,几个女人的脸上都扬起一抹淡淡的浅笑,就连皇甫冰心都难得的现出若有似无的笑意! 那抹笑是道别,也是祝福。 她们都知道,今日一别,今生怕是没有再相见的机会了。 经由今夜的买卖,她们都会成为某个男人的妾,从此被锁在金丝笼中…… 随着时间流逝,其他三位姑娘也在轮番竞价后拍板定案,巧的是,买下这四个妾的正是京城里的四大首富。当然也不能只说是巧,毕竟要在竞价中获胜,没有傲人的财富是做不到的。 以绣坊起家的莫尚天买走了美丽的殷妩仙,以镖局起家的龙九买下了冷然的皇甫冰心,以船运起家的骆世杰买下了脸上总是透着一股憨甜的姬巧莲,至于看来温婉的段香浮则是花落有着皇室血脉的东方纵横。 四个既富且贵的男人摘下飘香楼用心调教出来的四朵名花—却是以妾之名,这样的结果教人欣羡,也教人忍不住的好奇这四朵花会发生什么样的故事了…… 第一章 鼓乐震天,轿马无边—多大的排场呀! 不过是娶个妾,却招摇得宛若娶了正室入门似的。 呵,男人啊! 眼前覆着红头巾,殷妩仙那菱儿似的红唇微微地扬起,那笑容却带着一抹浓浓的讥讽,完全没有半丝待嫁女儿心的不安与雀跃。 不过是个妾罢了,值得这样大费周章吗? 抽离了心绪,仿佛她不是这场婚礼中的女主角,妩仙轻阖上眼,将一切的嘈杂隔离。 突然间,一只大掌伸到她的眼前,低下头,她瞧见了那厚实的手掌握住了大红彩球的另一端。 他是谁? 她未来的夫君,未来的天吗? 或许他会是她未来的夫君,但绝对不会是她的天!她可以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嫁予他为妾,不过却不可能付出自己的心。 笑花再次在她那被妆点细致的脸庞上绽出,依然带着一抹浅浅的讥讽。 男人可以为了一个女人这般大费周章,那是因为他还不曾得到,一旦得到了之后,这样的重视和排场也不过如同镜中花、水里月,消失得怕比昙花一现还快呢。 因此她对于这样的排场无动于衷,深信那只不过是眼前这个男人为了彰显自己的财富所用的手段而已。 一个男人会有多重视自己花钱买来的小妾呢? 或许他花的是寻常人眼中的天价买下了她,可是那些钱在他眼中只怕也是九牛一毛,不值一哂吧! 所以,她当然更不可能会自以为自己在这个男人的心中会有多重要。 宛若一个任人摆布的娃娃,妩仙在嘈杂的鼓乐声中,任凭丫鬟带着她东转西绕。 该拜的时候,她弯腰。 该转身的时候,她转身。 就在媒人高喊送入洞房的那一刻,忽尔一阵轻风拂过,不经意地将她的红盖头吹了起来。 原本该安安份份被守护着的娇颜乍现,尽管一旁服侍的丫鬟已经眼明手快地拾起红头巾,再次掩住那张绝丽的容颜,但阵阵的赞叹声却已此起彼落的响起。 “看来,我的小娘子已经忍不住要出来见见人了。” 大掌狂肆的一挥,原本已被遮住的丽颜再次毫无遮掩地展现在众人面前。 惊呼与赞叹再次回荡一室,原本还吹打得热闹无比的鼓乐唢呐,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意外顿时停止。 面对他这出人意表的举动,虽然妩仙脸上依然平静得像是没有发生什么事,可是水亮的眼中却明显地闪过一丝愕然。 男人伸手,修长的食指恣意地挑勾起她那尖细的下颔,然后在众人的鼓噪声中,放肆地一把揽过她,在她充满惊愕、完全来不及反应的目光中,他低头衔住了她那红滟滟的唇。 耳中不断地传来鼓掌叫好的声音,妩仙的面颊却没有泛起一丝丝娇羞的红润。 虽然没有丝毫的抗拒,可是态度却明显抽离,只是任由他为所欲为。 “怎么,不爱吗?”低沉的嗓音自莫尚天的口中窜出,妩仙这才发现他已经将自己稍稍推离。 抬眼,望着他那深邃得看不出一点思绪的眼眸,她眼皮儿微阖,掩去了眸底的不耐,脸上扬起了一抹迷人的娇笑。 “怎么会呢?伺候爷本来就是我该做的事啊,只要爷喜欢……”话未竟,妩仙突然主动地欺身上前,双手攀上了他那伟岸的胸膛,然后依着他方才的模样贴上他那紧抿的薄唇。 呵,不过是要曲意承欢罢了! 有啥难的? 带着一抹魅笑,妩仙学着他的模样,完全不顾众人嘈嘈嚷嚷的惊诧声,只是专心地“证明”自己没有“不爱”。 面对她的积极主动,莫尚天朗声大笑,然后大手一伸,不顾礼教地将她拦腰打横抱起,任由她的红裙儿在风中飘荡着。 这对新人完全无视礼教的举动让在场众人惊呼声连连。 这样的打情骂俏,真是不知羞啊! 观礼的太太姑娘们全都因为眼前这一幕而酡红了脸,而男人则是瞧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啧,瞧新姨娘那股美艳和浪劲儿,真是羡煞了在场所有的男人,他们莫不鼓掌叫好,可是却有一双隐身在众人之中的眼神蓦地变得阴沉。 那眼神犹如利箭,笔直地射往莫尚天的背上,仿佛恨得想要在那高壮的身躯上穿出一个洞儿似的…… “都出去吧!” 扔下了赏钱,打发走待在新房里等着领赏的媒人、嬷嬷和丫头们,即使怀中仍抱着美娇娘,莫尚天依然轻松自若地反脚一踢阖上了门。 几个踏步将妩仙给放在了铺着红被褥的榻上,他接着就往她的身旁大剌剌地一坐。 这间新房不算小,光是一个偏房只怕就比一个寻常百姓的住房、连厅堂加起来都还大。 他不开口说话,妩仙倒也不觉得窒闷,神情自若地抬眼打量着自己的新房。 瞧着满室刺眼的红,她完全不觉得喜气,只觉得一股气闷从她胸口窜了上来。 她悄然地喘了口气,然后兜着一双水灵灵的眼儿,继续打量起莫家精致的雕梁画栋。 呵,真不愧是巨贾之家,这一根根的梁柱雕功精美不在话下,繁复架构的藻井斗拱无不在细微处彰显了宅院主人非仅一般暴发户而已! 仰看着这间用银子堆砌起来的金屋,妩仙流露出来的神情没有丝毫的欣喜,望着望着,反而忍不住无聊的打起了小哈欠。 她努力隐忍着想要倒向身后那柔软床榻的冲动。 “累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妩仙结结实实地吓了好大一跳,猛然回神的她,甚至差点儿从榻上跳了起来。 她很快的反应,“爷……我不累!” 睁着眼儿说瞎话,是飘香楼里的嬷嬷们教她们众姊妹的第一课,对男人,绝对不能实话实说。 因为,男人其实不喜欢听真话。 “不累吗?”结实劲瘦的身躯霍地趋近妩仙身旁,他居高临下地睨着她那已显疲态的脸庞。 “是啊!”睁着水亮大眼,她心底真的很想像一般新嫁娘那样娇羞地低下头,好回避他那仿佛会灼人的眼神,可惜莫尚天没让她如愿。 他伸手,挑勾起她的下颔,不让她有任何逃离的间隙。 “既然你不累,那么……”脸上漾着极端恣意的笑容,他的手像变戏法似的,转眼间轻易地卸下了她身上的大红嫁衣。 “你……”就算是经过精细的调教,可是一旦面临真实的情况时,饶是像妩仙这样外表看似毫无所惧的姑娘,心儿也忍不住地开始怦怦狂跳。 “爷想干么?” 悄然地吞了口口水,她的声音明显地虚弱了起来。 “这种事需要问吗?今儿个可是洞房花烛夜耶!”嘴角擒着一抹讪笑,对于她那天真的问题,莫尚天捺着性子回答。 “可是……”虽说早就知道今夜会发生什么事,更知道自己该怎么应付,但真到了要实际“上场杀敌”的时候,妩仙却忍不住地想退缩。 好……可怕! “怎么,你不想吗?”停下了自己侵略性十足的动作,莫尚天深邃的眸子紧盯着她脸上的紧张和无措,在略略沉默之后,他问道。 “我……”张口欲言,却是无言。 能不想吗? 早在她同意嬷嬷那桩买卖,将自己卖给了飘香楼后,她就知道这天迟早要来。 她的身子早就已经不属于她的了。 “我哪有什么想不想的,只要夫君想,那么我就不会有任何其他的想法。”妩仙像是背书似的说完,柔若无骨的双手已经往莫尚天伟岸的胸膛攀去。 灵活似蛇,她的手成功地在他身上挑起急速窜流的情欲。 伸手将那只顽皮的小手握在掌中,莫尚天瞪着她那无辜至极的眼神,突兀地打即将展开的翻云覆雨,轻轻问道:“你知道你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未来吗?” 他问得很严肃,隐隐约约的,她仿佛听到了这句话的弦外之音。 妩仙疑惑地睁开原本微阖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他瞧,柔媚地回问:“不就是要面对爷的需要、伺候爷吗?” 身为一个妾,除了每天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尽量和大夫人井水不犯河水之外,她想她的日子应该可以过得很逍遥吧? “这就是你对‘小妾’的认知吗?”多天真的一个想法啊? 想来,这个看起来美艳又精明的女人,其实天真得紧。 豪门巨贾家的小妾岂是这么容易当的? 除了穿金戴银之外,复杂的人事、纠葛的恩怨,莫不让人坐立难安、无法置身事外,她看起来真的不像是一个这么天真的女人。 那双眸儿闪烁的光芒太过聪慧了,她这回答应该只是在敷衍他吧。 “爷儿!”妩仙娇滴滴的喊着,脸上尽是讨好的笑容。“难道说奴家的想法不对吗?” 她一向很有不耻下问的精神,既然已经嗅出了一点端倪,又怎么可能不打破砂锅问到底呢! “你以为小妾是这么容易当的吗?” 多犀利的一个问题啊! 妩仙的眉在笑、眼在笑,可是笑容却透不进眼底。“小妾当然不容易当啊!” 这种事只怕傻子都知道吧! 在一向注重尊卑规矩的大户人家里,小妾的地位只怕比丫鬟高不了多少,想要有着优渥的生活,还得倚仗夫婿的疼宠。 她并不认为嫁进了莫家,自己就真的变成了镶金包银的凤凰,但却也没料到莫尚天会这般严肃的和她谈这个问题。 他这些话究竟代表着什么意涵呢? “在这个家里,你可以和任何人都井水不犯河水。” 他在警告她吗? 要她千万别妄想爬到他的正妻头上撒野? 如果是,那么他干么要捧着足以砸死人的银子贡献给飘香楼的李嬷嬷? 这年头,多得是男人娶妾,而这些娶妾的男人通常只是将正妻供着,对他们而言,正妻只是一种工具和装饰品。 疑惑打刚才起就在她的心中不断的积聚着,她甚至忘了嬷嬷们教她得“装笨”的要求,忘了隐藏自己,灵灿的双眸直勾勾地望着莫尚天,想要探出一丝丝的端倪来。 “而且,只要你高兴,你可以做任何事情,用任何手段,只要能够保全自己的生命。” 她心头第一个疑惑尚未被解开,莫尚天立刻又丢了一个更大的谜团出来,兜得她一头雾水。 明亮的眼儿眨啊眨的,终于忍不住打破自己刻意装出的乖巧、天真,她用犀利的口吻问道:“为什么?难道我在这儿会有生命危险吗?” “这宅子里总共已经死了三个妾了。” 莫尚天轻描淡写的说,仿佛那三个死了的女人都不是他曾经同床共枕的女人,只不过是路边的一株野草一样,语气中完全没有半丝的哀伤。 “三个?!”妩仙惊讶地低呼,带着点魅惑的眼眸更是立刻睁得又圆又大。 呃……难怪他刚刚会说她可以恣意行事,只消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就好了。 “对,三个!”莫尚天颔首回应她的惊骇。 他伸手将还在发愣的她扯进了怀里,让她那婀娜的身躯紧紧地贴着自己,一双巨掌用轻得令人不敢相信的力道轻抚着她那黑缎般的发丝。 妩仙鼻间不断窜入的,是那独属于他的气息,这乱了她正在努力运转的脑袋,但尽管这样,她还是在努力地思索后,一针见血的问道:“是这间宅子有问题,还是人有问题?” 是风水不好吗? 虽然这个臆测有些牵强,可是她倒是衷心希望他给她的答案会是这个。 毕竟,当初她会同意李嬷嬷的条件,就是希望能不再为生活烦恼,也不再沾染是非,可如今听来,事情好像完全不是她所想像的。 听到她的问题,再看到她眸中子一闪而过的悔意,莫尚天冷冷地笑了,然后毫不犹豫地提点她,“宅子是死的,人是活的。” 言下之意,便是做怪的是人,而不是那种不能捉摸的风水之说。 “所以是人的问题喽!” 呵,难怪他刚刚会应允她可以不择手段去保全自己的生命。 看来,他是打算对这件事情袖手旁观了。 瞧瞧他那张宛若刀雕斧凿的脸庞,闪现的是一贯的冷硬无情,他真的是个成功的商贾。 够冷血! “爷的意思是要我自求多福?” “嗯!”面对她的问题,莫尚天大方颔首。 “为什么奴家好像闻到了一丝丝阴谋的味道呢?” 脸上的疑惑被一抹笑容取代,她知道自己的这抹笑就算称不上倾国倾城,但绝对能让许多的男人失了神,可她却没自他的眼眸中瞧着任何一丝的波动。 他并没有被她所迷惑! 关于这一点,妩仙的心中有着绝对的肯定。 如果说,他真的不受她的美貌所惑,那么,他又为何要这样大费周章的娶她进门呢? 难道是…… 心头忽尔闪过的臆测让她的背脊生凉,她锐利的目光直勾勾地凝着莫尚天,想要自他的脸上看出一丝端倪。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不劳而获的事情,你要的锦衣玉食我可以给你,而你当然也得要付出一点代价。” 即便面对她那质疑的眼神,莫尚天依然恣意的完全不受影响。基本上,打从他在“娇娘聚”上瞧过她一眼后,就认为她一定可以帮他找出一个答案。 他向来相信自己的眼光,所以他才会不惜高价的买下她,然后风风光光的迎她入门。 对他来说,她只不过是一颗棋子,虽然她很美,但依然只是一颗棋子。 “爷该不会是想拿我当饵吧?”很是莫可奈何的语气。 她很难不这么想,毕竟他的眼中完全不带一丝的情感,也充满了算计。 “如果是的话,你怕吗?”俊挺的脸上浮现出一抹邪魅的笑容,莫尚天低头,让两人之间的距离不容一发。 她果然如他所料的那般聪慧和灵巧,一点就通。 他的气息拂在她脸上,那是一种完全无法让人轻忽的存在,纵是出身飘香楼,但她却从来不曾让一个男人这般接近自己。 妩仙忍不住地想往后退去,可是莫尚天却不许她这么做,伸手揽住她的腰,将她往铺着满满大红的床榻带去。 “爷,你……”不再自若,她的语气带着一些惊慌。 “嘘!”修长的食指轻点着她那丰润的红唇,轻缓的语气却夹带着凛然的警告,不容任何人拂逆。“你该是个好饵,我相信你能做到的。” 将她放倒在榻上,莫尚天宛若黑豹般灵巧,一迳欺身上前,二话不说地吻住她那软嫩的红唇。 虽然是棋子,可到底也是大把银子买来的女人,她既然是他的妾,自当服侍他的需要,不是吗? 妩仙在他的抚弄下意识逐渐迷濛,可是心头却悄然地窜起一抹不服气。 他……怎能这样霸气? 既然当初买下她的心思就不单纯了,又怎么可以…… 像他这种人就是这样吗? 为了一己之私,可以恣意的决定他人的生命而不在乎,甚至掠夺得这般过份。 哼,他真以为她会乖乖替他卖命吗? 门儿都没有! 昨夜,他简直需索无度! 初经人事的她好不容易从那折腾人的欲海中脱身,还没回过神来,那个以掠夺为乐的男人早已翻身下榻,然后毫无留恋的开门离去。 当那厚实的木门发出沉重低嘎的碰撞声后,妩仙原本紧闭的眸子也倏地睁了开来。 虽然身体的不适和疲乏已经到了极点,但是此时此刻的她却完全没有睡意。 她……得好好想一想。 想什么呢? 他把话说得很明白,不管她陷于何种境地,他都不会出手相助,在这偌大的宅子里,她得要自求多福。 呵! 她当然不曾奢望,一旦进入莫家,除了衣食无缺之外,真的会有着多无忧无虑的生活。 毕竟在豪门大户里,那种妻妾争宠的行为多得是,女人一旦嫉妒起来,那种脸孔会有多么的邪恶……她可是一清二楚的。 可是她倒没想过才进门第一天,她的夫君就要她好好保重自己的小命,这样的情形也未免太令人匪夷所思了吧! “唉!”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妩仙几乎可以预见自己的未来有多么难以掌握。 这……绝对不是她要的,可如今的她却好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自从看到莫尚天冷然的眼神之后,她就很清楚,自己在莫家,除了自求多福之外,不会再有多少的帮助。 “你在叹啥气呢?” 突然,不知哪儿飘来的声音,让妩仙自沉思中回神,她左瞧右瞧,却没瞧见任何的人影。 喝,该不会除了人祸之外,这莫家还闹鬼吧 看来,老天爷大概还嫌她不够惨! “人家在这儿啦!”眼见得不到应有的目光,一颗小球儿在妩仙的榻前跳啊跳的,那丁点儿的身躯连榻的高度都不及,也难怪她一时之间瞧不着人影。 顺着那声音的来源望去,她瞧见了一个跳来跳去的小不点儿。 没有像一般姑娘在瞧着孩子时,都会忍不住伸手逗弄的可亲,妩仙只是瞪着那个不知打哪冒出来的娃儿,问道:“你是谁?” “我是丫丫。”有问必答,小球儿依旧不断地努力着,伸手攀着榻边,努力地想要攀到榻上。 听到娃儿的回答,妩仙强忍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 她又不是想要问她的名字,她想知道的是她是谁家的娃儿,怎么会跑到她的新房来。 “那你娘是谁?” “我娘……”娃儿抓了抓头,脸上的表情带着一丁点的困惑。“我娘是……” 娃儿不知道自己的娘是谁吗? 瞧她那充满困惑的有趣模样,妩仙打昨儿个起就绷紧的心情终于有了些许的放松,忍不住伸出手,用力地捞起还满有份量的娃儿,让她如愿以偿的上了榻。 “不知道娘是谁吗?” “我……”娃儿还来不及开口,门却被霍地推了开来。 妩仙闻声看向闯进来的不速之客,却见来人气急败坏的笔直冲到了榻前,双手扠腰朝着已经窜到她身后的娃儿骂道。 “死丫头,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等会儿要是被夫人知道,岂不是要骂死我了……” 长串的咒骂声在妩仙的耳边毫不停歇的响起,那种如入无人之地的嚣张模样,让她忍不住皱起眉头。 看她的穿着打扮不过是个丫鬟,那娃儿身上的衣服料子都比她好,她究竟在嚣张个什么劲啊? 忍着一口气,她没有多说什么,直到那丫鬟突然冒失地伸手绕过她,粗鲁地想要捉住那个躲在她身后的小圆球,她这才开了口。 “你在干什么?”不同于以往声音中的娇媚,妩仙低了八度的声音带着一股不怒而威的威严,当然吓得那丫鬟的手顿在半空中。 “我……”眼见这个新姨娘沉下了脸,丫鬟杏儿登时就吓着了,她呐呐的缩回了手,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 “瞧你的穿着,应该是府里的丫鬟吧,是谁教你那么没规矩,胡乱闯进我的屋子里捉人的?” 纤腰被娃儿的手紧紧的圈拢着,妩仙几乎不用回头瞧上一眼,就可以感受到那个孩子有多害怕。 她向来不是一个很有爱心的人,可是腰间的那双手却让她忍不住地回想起小时候的自己。 所以她出乎自己意料之外的,护卫起了那个孩子。 “二夫人……”没想到这新进门的姨娘会这样气焰甚高的对她质问着,杏儿吓得红了眼眶儿。 “这娃儿是谁的孩子?”没有对她太多为难,妩仙迳自拉过了丫丫搂在怀中问道。 这明明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可是杏儿却明显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手里搅着的巾儿都快被揉成一团了,她却依然没个说法。 原本妩仙只是为了要缓和一下气氛,所以才会随口问问,谁知杏儿的反应却是这般的启人疑窦。 她冷不防的说道:“难不成这娃儿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吗?” “当然不是,她是大夫人的孩子。” 大夫人的孩子,不就是莫尚天的孩子吗? 这么说,这个孩子就是莫家的小姐了,可如果她真的是小姐的话,这些下人怕不把她捧在手掌心里供着,怎么可能对她态度这么差呢? 无数的疑惑在心头兜转,妩仙才要开口细问,门口那厢已经款款步入了一个人影。 华丽雍容,仆佣簇拥,那阵仗让她立时明白了对方的身份。 她应该就是莫尚天的正牌夫人柳丽娘吧! 见她美丽、雍容,却又柔弱惹人心怜的模样,妩仙不禁暗道:真是搞不懂那些男人的心里都在想些什么? 有了这么一个美丽的妻子,干么还要花大把的银子买小妾啊? 是嫌钱太多了吗? “你就是妩仙妹妹吗?” 带着一脸亲切的笑容,柳丽娘快步的趋近榻边,显然一点都不介意妩仙没有在一大早去向她行礼,遵行身为小妾应尽的礼数。 “嗯!”对于她的热情,妩仙显然有些错愕。 对于一个要来和她抢男人的女人来说,柳丽娘的热情显得太多、也太过。 “昨夜谢谢你帮我伺候尚天,有了你这个好姊妹,我想咱们的日子一定都会过得很快活了│” 热情的话语在瞧见紧紧抱着妩仙腰际的小人儿时,戛然而止。 原本带笑的眼神倏地变得冷厉,她转头看向杏儿,冷冷地质问:“是谁让你把小姐带到这儿来的?我不是说过她只能待在冷然院中吗?” 愤怒的语气、含恨的眼神,让柳丽娘整个人看起来很骇人,也彻底地勾起了妩仙心中的好奇。 她知道她不应该管,可是在感受到腰际的小手害怕得直打颤时,再也忍不住地开口问道:“这个小娃儿好可爱,可是姊姊的孩儿?” 本以为自己的问题能缓和一下僵硬的气氛,谁知道她的问题才出口,柳丽娘竟像疯了似的,伸手扯住了丫丫,粗鲁地将她从妩仙的身后拖了出来,然后将她扔给了杏儿。 在扔过去的那一刻,她甚至没有回头看上一眼,显然就算丫丫摔到了地上也与她没有丝毫的关系。 而受到这样的对待,丫丫却只是红着眼儿,连哭都不敢哭上一声,满脸委屈的瞧着柳丽娘,任由杏儿将她抱了出去。 第二章 沉默在两个女人之间蔓延…… 妩仙看了看仍是一脸愤怒的柳丽娘,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迳自起了身,慢条斯理地打理着自己。 毕竟,她初来乍到,虽然心中好奇,却也不便多问些什么。 但有一点她的心里却是很清楚的,这个莫家大宅里的确是疑点重重啊! 从莫尚天昨夜的警告,再到今早看到柳丽娘对待自己女儿的态度,妩仙的心中多少也意识到自己未来的日子不会平静。 但……那又如何呢? 虽然与她原先预期的不同,可是既然已经上了贼船,那么除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之外,她又能怎样呢? 生命待她不一向都是这样的吗? “妩仙妹妹,刚刚让你见笑了。”就在她心思回转之际,一直沉着脸的柳丽娘突然开了口。 她甚至起了身,步上前,顺手接过妩仙手中的花钿,仔细地替她妆点了起来。 “姊姊客气了!” 妩仙淡然的一笑,依然没有开口询问,由着她那双手灵巧的为自己打扮。 就一个正主儿来说,柳丽娘的热情太过,让她忍不住心生戒意。 “那娃儿,名义上是我的女儿。”虽然她不问,但柳丽娘却在双手忙碌之际,突如其来地说道。 虽然心中极度的好奇,但妩仙却没有半点的回应,只是静静的听着,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无关似的。 可她并没有漏看方才柳丽娘在瞧着丫丫时,眼神中那种明显的憎恨与厌恶,那绝对不是一个娘在瞧着女儿时会有的神情。 “她……”脑海中还在转着该怎么回话,柳丽娘却又先一步的抢先说道。 “妩仙妹妹,你一定觉得我很狠心,竟然用这样的态度对待我的女儿,可是你并不知道这其中是有原因的。” 昨夜莫尚天的警告依然言犹在耳,妩仙压根就还分不清这宅子里谁是朋友、谁是敌人?所以她压根就不晓得自己该要怎么样回答才算是得体。 她并不想蹚浑水,可是浑水似乎会自动淹向她似的,才一大清早呢!才刚进入莫家的她,却已经落入这种完全摸不清头绪的境地之中了。 唉!她……该问吗? “那丫头其实不是我的亲生女儿,她是已过世的慕姨娘的女儿,原本我是看她可怜,才将她收进自己的房里养着,可瞧她那愈大愈像她娘的模样,我就忍不住想起她娘差点儿害死爷的事情……” 她喋喋不休的说道,看似仿佛完全没有隐瞒的在闲话家常,可是妩仙就是对于她的不设防觉得诡异。 她的表现真的太奇怪了。 “妩仙!”终于忙完了手,也发现了她的心不在焉,柳丽娘的眸中闪过了一丝的不悦,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袖。“你没有在听我说话吗?” 听出她语气中的不悦,妩仙漾起了虚应的笑容,轻声说道:“怎么会没听呢?你说丫丫不是爷的女儿,也不是你的女儿,也只有你这样大肚量的女人才会将那个野种捡回来养着。” 几句话,言简意赅,就将柳丽娘那一长串话中的重点给说完了。 “嗯,就是,妩仙妹妹,你可不要学丫丫她娘一样。在这莫宅之中,只要你能安份守己的伺候爷,我和爷都不会亏待你的。” 兜了一长串,原来最想要说的就是这句吧! 警告她千万不要妄想争宠坐大位,乖乖的做她的小妾,这样她就可以坐享荣华富贵了。 浅浅的一笑,妩仙温顺地的回道:“夫人放心,我会努力伺候爷的。” “叫什么夫人呢?叫姊姊就好了!”握起她的手,柳丽娘一改方才严肃的神情,笑得亲密。 “姊姊!”她从善如流! 像柳丽娘这样的手法,妩仙还不看在眼底。 对她来说,打她卖身给飘香楼那一天起,她就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 她要的既不是金银钱财,也不是男人的恩宠,她要的只是一个足以安身立命,清清静静过日子的地方。 虽然很明显的,从昨夜莫尚天的警告,和今早莫家大夫人的示威看来,想要在莫家“安静”的生活,只怕是不可能了。 但……她总能找到自处的方法吧! 毕竟头都已经洗了一半了,能不再继续洗下去吗? 终究是自己选的呵! 妩仙的听话让柳丽娘欣慰地拉起她的手,轻轻的拍着。 两人状似平和的相处,但其实却是各怀着不同的心思。 发呆?! 公孙草介左瞧瞧、右看看,在确定眼前的男人的确是他认识的那个莫尚天时,终于忍不住地开口问道:“想啥?” 因为他一向警觉性很高,可现在竟然连他站在他面前好一会了,他却还没有发觉,这情况着实诡异得很。 莫尚天这才惊觉有人闯入,眉头忍不住地皱了起来,暗暗在心中斥责着自己的轻忽。 如果眼前站的人不是好友公孙草介,而是想要取他性命的敌人,那么只怕他就是有十条命都不够旁人取。 “你来做什么?”心中暗暗警惕着自己,但是他的态度依然沉稳,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你在发愣。”公孙草介直接点出事实,仿佛这样就足以代表一切了。 莫尚天薄抿的唇畔缓缓地勾勒出一抹浅浅的笑容,温醇沉厚的嗓音带着微微的轻责。“你太大惊小怪了。” 他的确是在发愣,可是那值得好友这么严肃以待吗? “我大惊小怪?!”公孙草介一脸冤枉地反手指了指自己。他才没有咧! 要知道,打他从小认识莫尚天开始,“发愣”这样的行为就从来没有出现过。 他一向沉着而稳重,是个事事经过细密算计的成功商贾,就连日常的生活细节亦然。 发呆这种事在莫尚天的观念里是一种浪费时间的行为,所以这能怪他吗? “拜托,有问题的人是你吧!”公孙草介很没好气,也很直接地回道,完全无视于莫尚天所散发出来的那股王者之风。 “我有什么问题?”瞧好友脸上的那股不满意,他索性放下了手中的帐册,脸上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 呵,好个虚心受教的学生样呢! “你最大的问题就是应该告诉我,让你发呆的原因是什么?” 公孙草介左拐右弯,想要知道的,就是让莫尚天发呆的“始作俑者”。 “没有原因。”浓浓的两道剑眉冷不防地拢成了一直线,整个人明显地散发出一股被刺探的不耐。 他不能发呆吗? 就因为他是京城里首屈一指的富商,所以他连发呆的权利都没有吗? 一股不悦在他胸臆中猛然地窜起,冷着的那张脸要是寻常人瞧了,怕不早就有多远跑多远了。 “你倒别生气,我可是关心你。”摇着手中的羽扇,公孙草介很是气定神闲地说道。 “我不需要你的关心。”多冷硬的语气,但在好友的眼中,此时此刻的他却像个在耍脾气的孩子一般。 “心绪这般不稳,你究竟是怎么了?”一双眸子睁得晶亮打量着莫尚天。自己认识他几乎一辈子了,却从来不曾见过他这般浮躁的模样。 打小,他就老成得仿佛是个入定老僧,不管面临什么样的难事,他都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能耐。 可今日的他却浮躁异常,莫非是…… 心头一抹猜测闪过,但随即他又摇了摇头。 不可能的! “殷夫人可好?”虽然深深以为心中的猜疑并无可能,但公孙草介却冷不防地这么问道。 “她好不好,与你无关吧?”多无礼的回应呵! 打他与妩仙成亲至今,不管旁人如何旁敲侧击,他不曾说过她半回,头一次他愿意回答,却是如此粗鲁任性的答案。 “莫非她就是你发呆的原由?”这个猜测,公孙草介从刚刚就很想问了,虽然心中觉得不可能,可是好友那粗鲁的回答,却让他这个问题忍不住地冲口而出。 笑意突然攀上了那张俊颜,莫尚天笑得张狂,与那平素虚假的笑容完全不同。 他用行动证明了好友用简单的一句话娱乐了他。 “你的笑话很好笑。” “你确定这是笑话吗?”锐利的眸子依然直视着他的脸庞,虽然他的表情认真得看不出一丁点虚假,可是公孙草介就是嗅出了异样。 “当然!”几乎是不假思索的,莫尚天傲然地答道。 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任何的女人绊得了他的心思? 女人……不过是用来调剂身心的工具罢了! “所以她对你而言,不过是一个寻常的女人?”尽管好友说得那样信誓旦旦,但他还是忍不住多嘴再问了句。 “废话!” 旁人这么“误会”他不打紧,可是公孙草介对于他会娶妩仙的原因,是从头到尾都知之甚详的,怎么可能还会有这种错误的想法呢? “可是——”还是觉得有些地方怪怪的,但偏生他又说不出哪里怪,张嘴还想再说,莫尚天却已经不耐地打断了他。 “别再可是了,我要你办的那件事办得如何了?” 原本轻松的神色一整,莫尚天严肃的望着好友,那是一种极度认真的神情,与刚刚那种轻松恣意是完全不同的。 “已经有些许眉目了,只不过不是很确定,他将自己的行踪隐藏得很好。” “嗯!”听到公孙草介的回答,他点头颔首,深邃的目光中快速地闪过几丝深沉的盘算。 “你打算怎么做?” “什么都不做!” 莫尚天好整以暇地说道,而公孙草介对于他的回答也没有太多的惊讶,只不过心中仍然好奇:难道刚才的怀疑全都是自己多想了? 毕竟如果那女人真的对他有意义,哪里能够这般不在乎。 “好吧!”反正事主都决定这么做了,他也懒得多说什么。 反正人家怎么说他怎么做,有什么事需要帮忙他再出手就好了。 达成了共识后,公孙草介正想开口向莫尚天讨些美酒来品尝,此时原本安静的院落却突然被一阵嘈杂声所惊扰,听着外头传来的大呼小叫,莫尚天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他还来不及步出房门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沉重厚实的门扉已经被人从外面撞了开来。 “发生了什么事?”沉着声,莫尚天将他该有的威仪表现得淋漓尽致。 “我……二夫人……”被他炯炯的目光一瞪,那家丁顿时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快说!”莫尚天从来都不是一个有耐心的男人,他冷然一喝,那气势顿时让那个仆佣整个人像被点了穴道一般,吓得完全动弹不得。 “你干么这么吓他啊?”公孙草介没好气地瞪了好友一眼。 难道他不知道平时他这么一瞪,七尺壮汉只怕也要小小脚软一番,更何况只是一个小小的家丁。 被人指责,莫尚天怒瞪了好友一眼,不再言语,那态度很明显,摆明了既然他比较厉害,那么就由他来问。 公孙草介会意后,就见他附耳在那吓得“皮皮挫”的下人耳边说了一句话—— “吸口气,快说,要不然等下你家主子火起来,可就不只扫地出门那么简单了。” 口气轻松,内容骇人,更是充份利用了莫尚天那种形于外的威严,只见他话一说完,那家丁连抖也不敢抖了,直接说道:“是二夫人不知怎地跌进了莲花池里,现在……生死未卜。” 听到家丁的话,莫尚天想也没想地急匆匆飞窜而去。 望着他那不再好整以暇且透着急促的背影,公孙草介的眸中流窜着一股严肃的气息。 开始了! 呵! 这一觉睡得可真舒服啊! 像只慵懒的猫儿似的,方自昏睡中醒转的妩仙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嘴里甚至还发出了心满意足的轻哼。 长长的睫毛扇了扇,那水漾的明眸却依然透着倦意。 “怎么这么累呢?”妩仙喃喃自语着。 明明才刚刚睡了一个饱觉啊,怎么浑身上下却还是透着一股隐隐的酸疼,活像是做了十年、八年的苦力似的。 “当然累了,闲着无聊跑去看阎王爷长得什么俊样,还能不累吗?” 很没好气的声音,也很熟悉的声音,妩仙闻声转头,就见不该在这个时间出现的人正双手环胸地站在榻旁,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你……爷……” 喝,故意吓人啊? 妩仙瞄了瞄窗外的天色,眸中一股浓浓的疑惑逐渐聚集。 这个时候,他怎么会待在她的房里? “地府一游,好玩吗?” 莫尚天哪里会没瞧见她那一副傻愣愣的模样,但他可没有多大的耐性怜香惜玉。 他那森冷的语气仿佛会冻死人般,硬生生地让妩仙的背脊窜起一阵寒凉。 他怎么了? 干么这般阴森森的模样吓人啊? 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自从她进了莫府以后,一向安份守己,完全恪守身为小妾的本份,不但乖得跟只猫儿没两样,还很尽力地“按捺”他。 这种只差没有“赴汤蹈火”的胸怀,他不感动也就罢了,竟然还摆起这种脸色来吓她,他有没有良心啊? “你忘了吗?”看她的模样,她应该是忘了自己曾经差点到地府一游。 这种事很少人会忘了吧! 而她却真的就这么大剌剌的忘了,她有这么不在意自己那条命吗?因为不在乎,所以连惊吓都忘了? “忘了啥?”妩仙眨了眨长睫毛,努力地回想着自己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突然间一股窒息的感觉窜上了心头。 那种压迫感一回笼,所有的记忆也跟着一点一滴在她的脑海中呈现出来。 她记起来了! 今儿个她在莲花池畔“遇袭”了。 “现在记起来了!”原本那种睡饱觉的满足感也跟着消失无踪了。 他一定要这么该死的提醒她吗?摆明了就是见不得人家好嘛! 听见她那带着抱怨的语气,莫尚天忍不住摇头失笑,但眼神中的严肃却没有少上半分。 他当然没有错过此时此刻,妩仙那双魅人水眸中荡漾着的不满,她总是这样的“阳奉阴违”呵! 虽然外表怎么看都像是只柔顺的小猫,但她一定不知道自己常常在无意间透出一股倔强之气。 明明有着满心的不赞同与不悦,但隐忍得很成功。 “很好,我想我们该谈谈那场意外。” “既然是意外,又何必浪费力气去谈它呢?”妩仙的语气破天荒的没了往日的柔媚,甚至还带着些没好气。 他不是摆明了对她的死活完全不在意吗? 她的死活……从来与他无关吧! 既然无关,也就不用谈了吧! 瞟了妩仙一眼,向来唯我独尊惯了的莫尚天,怎么可能因为她的三言两语就改变自己的意志。 薄抿的唇缓缓地开阖,完全不容旁人拒绝地直接说道:“今儿个,你不是失足吧!”很肯定的语气,显然他需要的并不是妩仙的答案。 “既然你知道,又何必再问?” 这不就是他心底的盘算吗? 拿她当饵! 只可惜的是,她这个饵并不够尽责,只负责被咬,却完全没有瞧见咬她的猛兽是何方妖孽,所以她不想谈。 “是谁?”即使明知她的态度逃避,并不想谈下去,但莫尚天仍是很直接地问道。 因为在他的思虑里,并没有她意念存在的空间。 “我不知道!”既然他开口问了,身为主人豢养的妾,她没有不回答的权利。 “真的不知?”莫尚天眯起了眼,细细打量着妩仙脸部的神情,希望瞧出她的眸光中是否存在着一丝丝的欺瞒。 细致的脸上勾勒着一丝艳魅的笑容,她缓缓地摇了摇头,语气平静地朝他问道:“如果我知道,有什么理由不告诉你?” 告诉他,一旦他龙心大悦,那么纵使往后她的年华老去,看在她曾立下大功的份上,他应该也不至于亏待她。 她若知道,怕不早就忙不迭地说了出来,隐藏这个秘密对她来说,并无任何的好处。 “你……”瞧着她浑身上下所散发出的气定神闲,莫尚天的胸臆突然涌上了一股不知打哪儿来的气。“你对任何事都是这么云淡风轻吗?甚至是你的生命?” 对被买入莫家的事是这样,对有人想置她于死地的事也是这样,现在就连她差点儿被人害死也是这样! 她……究竟是个怎么样的女人? 无心吗? “不然爷觉得妾身该要呼天抢地吗?”要不是碍于飘香楼的嬷嬷们那长串的耳提面命,她真的很想很想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男人啊!怎么都是这样? 太过呼天抢地就嫌聒噪,完全没有任何反应又嫌无趣! 他修长的手蓦地抚上她那柔滑细致的脸庞,仿佛贪恋似地来回抚摸着。 妩仙背脊后倏地窜起了一阵的寒栗,心中的警钟大响,但她隐忍着,不让自己的情绪外显。 今天的他,望着她的眼神怪怪的,形之于外的举措也怪怪的,那双深幽不见底的闇眸,更像是时时刻刻都在打量着什么似的。 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没有一般小妾在得到夫婿注意力时的雀跃,莫尚天的过份关注,只是让她感觉到彻底的怪。 “不用呼天抢地,但至少也该落个两滴清泪,好获得补偿,不是吗?”有棱有角的唇边隐隐的带笑,莫尚天的轻喃像是建议。 呵……原来他要的是这个啊? 那简单! “既是替爷出生入死,我想爷自然应该不会亏待于我,哪里需要我开口啊!你说是不是呢?” 柔若无骨的手自动地攀上了他伟岸的胸膛,妩仙的从善如流并没有换来莫尚天的满意,反而更加惹他侧目。 这是在为自己的九死一生而讨赏吗? 可为什么他就是觉得她是言不由衷的呢? “你似乎总能知道该怎么做对自己最好。”意味深长的话语流窜在她的耳际,也让妩仙因为他话语里面的暗示而皱了皱眉头。 今天的他似乎特别难搞! 不论她怎么做,他似乎都有话要说,真是……怎么就不懂得体恤她才刚从鬼门关走了一圈回来啊? “我只是知道自己的位置在哪!” 在莫家,说得好听点,她是一个主子,可是地位比丫鬟也好不上哪儿去。 他是有权利主宰她生死的男人,她能随意造次吗? “怎么你的话听起来都很有分寸,可是……”似乎都隐然藏着一抹不在乎,那种不在乎足以挑动任何人,尤其是男人的好胜心。 “爷,我累了,咱们休息吧!”柔若无骨的身子迳自往他胸膛一靠,为了想要停止他这种刺探性的对话,她可以不择手段。 莫尚天伸手环住了妩仙的身躯,却对这样的投怀送抱没有一丁点的厌恶。 她……的确很不一样呵! 这种不一样,居然引起了他的兴趣,真是破天荒来头一遭啊! 怪! 从被忽视的小角色,突然间变成人人关注的最佳女主角,那种感觉真是怪异得无法以言语形容。 从前的自在已不复存在,这种情况让妩仙忍不住地烦躁了起来。 或许,她该出去走走吧! 妩仙叹了口气,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那放在角落里头的衣箱。 犹豫呵! 她的心因为这样的念头在雀跃,可是不一会,那股雀跃的心情就沉静了下来。 这里是莫府,就算不如皇宫大内那边戒备森严,但若是她露了一丁点儿的馅,只怕又要惹来一场满城风雨的耳语。 而她好不容易要来的平静,只怕也会跟着灰飞烟灭。 但……她真的好闷喔! 虽然她从来就不是一个任性的姑娘,可是被逼到了极限,她的心也难免动摇。 掺杂着犹豫的目光在那个神秘的衣箱和房门之间来回移动着,终究是心底的那股烦闷战胜了理智。 她走到箱前,一双纤手轻轻地抚触着那只雕着精致花纹的箱子,原本犹豫的眼神突然涌入了一抹肯定。 不管了! 要是再不出去透透气,她真的会被莫家这种诡谲的氛围给逼疯了。 如果她注定得要当一个饵,至少她能选择在不用当饵的时日里,快乐一点的过日子吧! 心中的主意既定,妩仙用力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掀开了那沉沉箱盖,当那里头的东西映入了她的眼帘,原本犹豫的不安顿时被笑意所取代。 呵呵! 一种想要飞翔的感觉让她几乎是迫不及待…… 第三章 天山雪莲、千年何首乌、粗如婴孩手臂的人参…… 这些都是珍贵且价值千金的救命药材。 莫家什么时候有人生重病了?怎么他不知道。 而且这个人必然德高望重,否则不会用上这么昂贵的药材。 公孙草介愕然地抬头望向好友,好半晌之后,终究还是忍不住地问道:“如果我没记错,你的爹娘都走得早吧?” “你在问废话。”莫尚天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甚至还白了他一眼。 “我的意思是,就我所知,你的府里应该没有人需要这种药材吧!”旁敲侧击不行,那么就来个开门见山吧! “府里总是发生莫名的‘意外’,难道不用备上一些救命药材吗?”炯炯有神的双眸睨着一脸狐疑的好友,莫尚天的说法听起来光明磊落。 可是仔细想来却更启人疑窦。 因为莫府里那大大小小的“意外”,可不是从妩仙落水才开始,却从没见他在这方面费过什么心思,这里面摆明了有文章! “你怎么不干脆说你那些药材是为了殷妩仙所准备的呢?”公孙草介直指问题的核心,完全不让莫尚天再留模糊地带。 “那很重要吗?” 为谁准备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他不过是以前没想到,现在想到了这一层罢了! 哪来那么多的心思啊! “当然很重要,你一掷千金的备药,可见得你的重视,这种改变难道还不够重要吗?”公孙草介扬声,话语中明显地夹杂着不可思议的味道。 莫尚天无言,又是一睨,对于好友的大惊小怪不置可否。 他怎么会不知道好友心里在想的是什么。 但……别说那些药材并不是为了妩仙备的,就算是,也不过是不希望再造成任何的遗憾。 “对于她,你已是多了几分心思了。” 看得出莫尚天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面兜转,可是身为好友,公孙草介却是宁愿惹怒他,也要多说一句。 “只不过是一个女人罢了!” 或许妩仙给他的感觉很不一样,仿佛那么的不在乎生死且认命,让他忍不住地对她多了份关注。 可是那又如何呢? 女人终究只是女人,对他而言是个可有可无的东西,她再特别也依然只是他握在手心的一颗棋子。 “你真的那么想吗?” 他这种摆明了自欺欺人的说法,让公孙草介嗅着了一些些不一样的心思。 “好了,别说这些废话了。” 又是一记不耐烦的斜睨,莫尚天主动打断了这种掺杂风花雪月的对话,不愿让他再探究下去。 “要你查的事有更进一步的消息吗?” 公孙草介摇了摇头,脸上冷不防的闪过了一丝的懊恼。 其实,别看他那一副爱闹的模样,那也只有在莫尚天的面前才会展现,私底下,他可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灵通”。 为什么说是灵通,自然是因为他总是消息灵通,活像是通了灵似的,只要他愿意,几乎可以说是没有什么事情他查不着的。 可是偏偏这次就砸了招牌,而且还是在好友面前,这种丢面子的事,怎么不教他懊恼呢? “没有?”看到他摇头,莫尚天倒也没有太多的失望,只是淡淡的问道。 “嗯!”这个头点得公孙草介极呕。 “既然没有更进一步的消息就别再查了。”像是感受到好友的懊恼,他很干脆的说。 “嗄?”莫尚天那出人意表的话让他不禁愕然,一张嘴张得比拳头还大。 查不着,不是应该继续努力地去查吗? 不查,难道放任那个人继续在莫家翻云覆雨,兴风作浪吗? “纸包不住火,总有一天那个人会露馅的。”很简单,也很轻易的一句话,莫尚天说起来淡淡的,完全不带任何一丝的情绪。 “可是……” 他不是才大费周章的要他去弄点珍贵药材,他不是很在意妩仙的生命吗? 刚刚明明很肯定的事,这会儿却又被弄糊涂了,饶是公孙草介那缜密的心思也跟不上莫尚天转变的速度。 “他既然心怀不轨,时时都准备要使坏,那我们只需要等待就行了。”既然无法直接解决,那么就等君入瓮吧! “可是,难道你不担心殷妩仙真的出事吗?” 那时听见她溺水,他明明那么着急,整个脸色铁青到吓人,可是现在却又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样。如此巨大的转变,让人无法理解与接受。 面对他的这个问题,莫尚天却只是淡淡的说道:“如果真出了事,那也是她的命。” 这样的说法更坐实了他一丁点儿也不在乎妩仙的性命! “呃……”如果有面镜子让公孙草介瞧瞧自己现在这副惊讶至极的蠢样,那后果绝对是精采绝伦的。 他愣愣地望着莫尚天那不带一丝情绪起伏的脸色,好久好久以后才又开口。 “可是,你不是对她动了心吗?” 那铁青的脸色呢?那着急的神态呢?还有费心替她寻找救命药材备用……这些难道都只是他的幻觉而已吗? 动心?! 有这么严重吗? 他承认,她或许是个有些与众不同的女人,但要他动心,只怕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脸上带着笑,莫尚天的眼光忽尔往窗棂外瞥去,那一闪而过的黑影应该不是他眼花了吧! 想也没想的,他突然灵巧的从窗棂纵身而出。 “喂……” 望着他那急速消失的身影,公孙草介愣了会儿,回过神来正想急起直追之际,哪里还见得到半个人影啊! 微风轻拂,杨柳飘荡…… 如此美丽的景致让妩仙贪恋地直瞧着,连湖水中阵阵荡漾的涟漪都是那样的让人心折。 美……真美…… 一声幽幽的赞叹自她的口中窜出,已经好久没有这样的悠闲了。 “看来,你倒是过得挺不错的。” 冷然的声音不带一丝的温度,那声音像道鞭子一样将她从天堂抽到了地狱。 猛然转过头,妩仙仰望着那人的眼神里充塞着满满的不敢置信。 “你怎么会在这里?” 曾经她以为已经脱离的一切,如今又像恶梦一般缠上了她,而他的出现,让她不寒而栗。 “如果我说不巧经过,刚好瞧着了你,你信吗?” 带着诡异的笑容,殷仰伦虽然笑着,可却让人感觉不到丝毫的善意,望着妩仙的眼神更是带着几丝冰冷。 光是那抹冰冷,她就很难相信他会因为碰巧路过,所以来瞧瞧她。 “在我用五千两银子买回我自己的命之后,我们就已经没有丝毫的瓜葛了,就算你路过京城,也不必想起我的存在。” 冷凝的声音同样不带一丝的感情,妩仙望着殷仰伦傲然地宣告自己的自由。对她来说,眼前这个男人,比一个陌生人还不如。 “可是偏生我就是想起了。”对于她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他没有丝毫在意,反而笑得更加张狂。 “你到底想干么?”望着他那惹人厌的笑容,妩仙很不耐烦地问道,甚至作势准备要走。 今天她真的不该出门的! 乖乖待在家里闷到发霉,也好过遇到这个男人,一个她喊了好几年大哥的男人,却也是最不遗余力迫害她的男人。 “你的态度未免太过拒人于千里之外吧?怎么说,我们都是兄妹不是吗?”把玩着身旁的枝叶,殷仰伦好脾气地提醒。 “兄妹?!一个为了利益,愿意把自己的妹妹送入火坑的大哥,不要也罢。”妩仙嗤笑着。如果可以,她甚至想要吐他一口口水! 当年,他为了一笔可以让殷家进帐五千两银子的生意,竟然无耻到想要将她打包送到旁人的身边,供人狎弄时,他怎么没有想过她是他的妹妹? “就算你不愿意承认,可是你是爹的女儿,是我的妹妹,那是事实。” “不,早在我拿出五千两银子买回自己的自由后,就已经不是你的妹妹了。” 当年,她为了不愿被他推入火坑,宁可将自己卖给了飘香楼,但她从来没有后悔过,因为这是她的选择,是她自己做的主。 “你以为真的卖得断吗?”殷仰伦胸有成竹地问她,深幽的眸子闪烁着自信的光芒。 虽然妩仙一直表现得很冷淡,但他又怎么可能不了解这个和自己有一半血缘关系的妹子呢。 她向来重情,更何况,殷家还有她始终不可能放下的东西。 而这也是为什么她总是和殷家那样格格不入的原因,她的恩怨太过分明,重情又重义,这些都是殷家人血液中所没有的。 “为什么卖不断?”妩仙不服气的反问。当初她可是要他立过契约的,这白纸黑字,还能假得了? “因为,你娘还在殷家。”这也是他当初之所以愿意收下她银子的理由。 既能有钱,又能留得一颗棋子,这等好事,他又怎么可能不答应。 他那时就已经盘算好了,若是妩仙没啥能耐,捞不上一个好人家便罢,如果她能捞上一个富贵权势兼具的大户人家,即便只是个小妾,也会是一颗好用的棋子。 只要有姨娘在他的手中,他哪怕妩仙不为殷家继续尽心尽力。 这一切,其实早在他的算计之中。 “你……”听到这话,怒气轰地冲上脑门,但随即被她压了下去。 只不过一眨眼时间,她又是那个在飘香楼中历练过,冷静又自持的殷妩仙了。 “我不会因为我娘而受制于你的。”她坚定地说道。 一句话戳破了殷仰伦内心里的盘算,也让他那原本自信满满的脸色突然沉了下来,但他可不会如此轻易放弃眼前的这颗棋子。 “真的?即使我让她衣不暖、食不饱,你也无所谓吗?” “你不敢!” 再怎么说,她娘也是殷家的姨太太,就算再怎么不受人敬重,但苛待之说一旦传开,对于殷家的名声绝对是致命的一击。 挑起了狭长的丹凤眼,殷仰伦冷然的一笑,挑衅地说道:“你该知道为了达到目的,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我不敢做的。” 从小生长在尔虞我诈的大宅院,唯一让他学会的,就是为了活下去,连血缘至亲都可以出卖的自私。 所以,只要能达成目的,任何事他都敢做。 “你……”愤怒咬牙,妩仙瞪着他,手痒得很想抓花他的脸,可是她却啥也没做,纤腰一挺,人已经翩然地下了树。 她不想浪费时间跟这种人相处,离开是唯一且最好的选择。 “你真的可以不在乎吗?这样的怒气可完全不像是不在乎的模样呢!”宛若鬼魅般的得意嗓音从她后头向她缠来,妩仙却只当做没听到。 不想被他影响呵! 现在的她——很好。 虽然只是个妾,或者该说只是一个诱饵,跟一枚身不由己的棋子相比好不到哪儿去,但至少不用看尽人世间的丑恶。 她甚至觉得,跟阴险的殷仰伦比较起来,莫尚天那种事事明说的磊落,根本就是一种难得的正直。 她庆幸自己不顾一切地离开了殷家。 至于她娘……那个固执痴等希望夫婿总有一天会回头看她一眼的女人——死也不愿和她一起离开那个地狱的娘亲,她……真的无能为力。 虽然明知道自己的无力是事实,但殷仰伦的话却像魔魅一般紧紧缠绕着她,让她原本神清气爽的心情在转瞬间沉了下来。 她真的可以不管吗?做得到吗? “他是谁?” 莫名其妙的怒气在他的血液之中窜流着,尽管她不过是个小小的妾,但却成功地挑动了他那向来平静的心湖。 当他尾随那黑影来到这里,又看到她身边的树干上坐着一个男人时,向来沉着稳重的他竟然打从心底生出一股想要杀人的欲望。 那种冲动来得那么急、那么强烈,差点让他向来引以为傲的冷静自持破了功。 虽然后来终于隐忍了下来,但心头的愤怒和猜臆却开始不断向上累积。 难道……她的特立独行只不过是来自于她的心另有所属? 所以,她对一切的事情都表现得那样不在乎,即使连差点儿被人害死,也不呼天抢地,只当做是她的命? 仰首,再一次看到不该出现且又出现的人时,妩仙的愕然可想而知。 今儿个究竟是什么日子? 她不过想要出来透口气罢了,怎么什么牛鬼蛇神都让她瞧见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 没有被当场捉到做坏事的局促,妩仙反而问得理直气壮。 “这句话应该是由我来问吧!” 屋檐上的小贼原来是她? 这样的结果着实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但更让他诧异的是,她的脸上竟然没有一丁点儿的心虚和不安。 好像那个翻墙出来和男人幽会的人不是她似的。 “我出来透透气。”好简单的解释。 “你没告诉我你会武功。” 虽然对她那简单到不行的解释皱起了眉,但莫尚天却沉住了气,再问。 “你也从来没问过我啊!”这语气有点儿委屈,也有点儿冲,完全不像是平时那个曲意承欢的小妾。 基本上,他的质问让她觉得可笑! 打她踏进莫家门槛的那一刻,他除了忙不迭地宣告她只不过是一个诱饵之外,几时又真正想要了解过她了? “我……”向来睥睨众人,从来不曾语塞,可是在这一刻,莫尚天却有着哑口无言的难堪。 在她的目光中,他看得出她向来隐藏得很好的怨怼。 “那么,你还有什么事情是我该知道的吗?”隐下了方才的怒气,他难得好脾气地问她。 “没有了!”这回答干脆得很,妩仙睁着无辜的双眼,虽然对于他此时此刻的好脾气感到惊讶,但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他大爷今儿个有兴致问,也得看看她有没有心情说吧! 今天的她,心绪绝对不佳,所以什么都不想说,当然也更没有心情卖力扮演那个曲意承欢的小妾。 她知道自己这样很任性,可是……她就是没办法在这时候心平气和地面对他。 望着她脸上那隐隐闪现的倔气,这抹倔气他不是第一次瞧见,可是却是第一次让他打从心底好奇起来。 “好,你不说,那换我问?” “你问吧!”妩仙意兴阑珊地睨了他一眼,虽然态度依然没有往日的柔媚,但语气已较方才柔和了不少,眉宇之间的桀骜之气也已悄然隐去。 “刚刚那个男人是谁?”想到她方才与那男子并肩坐在树上的模样,莫尚天原本不愠不火的语气突然又重了些。 抬眉,望了他一眼,妩仙倒也没有察觉他的异样,只是据实以告。 “我大哥!” “原来是大舅子。”听到了她的回答,莫尚天的心情突然莫名的轻松了不少,方才围绕在心头的那股酸意也骤然消失。 “别叫那么亲热,他不会是个好亲戚。”没好气的,妩仙朝他浇了好大一桶冷水。 “他是你的亲人,不是吗?” “一个随时随地想将我卖了的亲人,敬谢不敏。”不是自怨自艾,她只是很实事求是的回答。 该说是殷家的人个个冷情吧! 所以从小到大,她也不曾感受过什么天伦亲情,对她来说,殷家并没有什么值得她留恋的记忆,唯一能让她牵挂就只有她那痴傻的娘亲了。 “是他卖了你?”低沉的嗓音骤然冷凝成冰,这几个字仿佛是从他的牙缝间迸出来似的。 妩仙挑眉望着他,完全不解他的怒气又是打哪儿冒出来的。 可是那怒火来得那么明显,教她想要忽略也难。 “你为什么生气?”终究忍不住的问道。 他向来是个沉稳的商人,喜怒也鲜少形于色,可是今日的他却好像是颗球似的,不断地充着气。 “我……”被她这么一问,莫尚天愣了,迎着她那充满疑惑的视线,他不自觉地回避着。 “被卖有什么好稀奇的,我爹在地方上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奸商,一生共娶了五个姨太太,总共有十二个女儿,却只生了我大哥一个男丁。在我大哥的心里,这些妹妹本来就该是他功成名就的垫脚石。” 尽管妩仙嘴里说得云淡风轻,可不知怎地,莫尚天就是可以明显地察觉到她语气之中的苦涩。 他冲动的伸出手,将她纤细的身子揽入了怀中。 成亲好一阵子了,这当然不是他第一次抱她,可却是他第一次不为了“发泄”而亲近她。 更神奇的是,他那双厚实的大掌甚至还不由自主地在她的背上轻轻拍了又拍、抚了又抚。 呃!他怎么了? 他那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妩仙整个人愣住了,向来知道自己该怎么做的她,一时之间竟然乱了。 在紧密的拥抱中,她悄然地抬起头,看向他那双深幽的黑眸。 瞧着瞧着,心骤然一动。 他……在心疼她吗? 应该不会吧!像他这样的男人怎么会懂得“心疼”二字怎生书写? 她只是他的一颗棋子呵! 有哪个下棋的人会心疼自己手中棋子的那份身不由己呢? 脑中的思绪至此,心中的那股心慌意乱顿时消失了,原有的冷静清明再次回到了她的脑海之中。 “爷这神情,莫非是在为奴家心疼吧!” 扬起了妩媚的笑容,她娇声试探,然后恣意地将自己柔弱无骨的手攀上了他那厚实的胸膛。 莫尚天伸手攫住了她那双恣意挑弄的手。如果说,她此举的目的是要他不要再探询下去,那么她成功了! 她的确有教他血脉偾张的本事! “你笑得很假,你知道吗?”那直接的批评教妩仙脸上的笑意一僵,但莫尚天却仍嫌不够似的,继续说道:“你的笑就像带着一张面具似的,并不是打从心底笑出来的,很丑!” 丑?! 没人能在听到这种批评的时候还能笑得出来,尤其是女人。 所以当这样的批评窜入耳中,妩仙轻滑过他胸膛的手一顿,脸上顿时浮现了一抹尴尬。 “以后别在我面前笑得那么假了,我想看到你真实的情绪。” 这话带着浓浓的命令意味,可是却又夹杂着淡淡的温柔,不过那温柔却达不到她的心里。 真实—— 什么是真实的情绪她不知道,几乎是从还没有学会走路开始,她就已经知道必须隐藏自己。 凡事都不隐藏的结果只有一种,那就是被伤害得遍体鳞伤而已。 而他竟然希望自己在他的面前敞开自己,这不是等于要她把能够伤害自己的情绪交给他吗? 这种事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但……她却依然应允。 “好!”简单的用一个字回应,脸上那“很假”的魅笑虽然已经卸下,但却依然面无表情的不带一丝真实的情绪。 表面上,她就像是一个木偶人似的听话,他要她往东,她就往东,他要她往西,她就往西。 可是……骨子里,这个女人其实叛逆得紧呵! 莫尚天摇了摇头,望着她那紧抿着的红唇,浅浅的叹了口气。 倾身吻上了她的红唇。 这一个吻,不带任何一丝的掠夺,反而夹杂着不言可喻的温柔。 应承着他的需索,也懒得理会这其实该在闺房发生的事在大太阳底下发生,那微微的风甚至还舞起了她黑缎般的发丝。 似乎感受到他那与以往不同的态度,妩仙睁着眼,凝望着他那张宛若刀雕斧凿般的脸庞。 他……怪怪的! 说些奇怪的话,做些奇怪的事,就连态度仿佛也带着一丝的怜惜。 呵!这些应该都是不可能的吧! 甚至应该说是假的。 怜惜这种东西通常都是一种武器! 一种男人用来控制女人的武器,而她拒绝被控制,当然也不愿相信他的态度是真实的。 他现在的作为绝对只是一种心血来潮的狎弄,或许只是想试试自己的魅力究竟有多无边。 她——不过只是一颗任人摆弄的棋子罢了! 即使在那柔情满满的狂吻下,妩仙依然这样坚定的告诉自己,不容许自己动摇半分。 第四章 绫罗绸缎、奇珍异宝,甚至还有一把只消一眼就能看出它价值不菲的古琴。 他真的怪怪的! 她不过是个诱饵罢了,他却拿这些东西来娇宠她。 他……莫非…… 心一颤,妩仙连忙甩了甩头,想要甩去方才脑海中骤起的念头。 她是一颗棋子罢了! 他没有什么道理要娇宠她,应该只是为了一时无聊吧! “妹妹!”柔柔的嗓音突然响起,打断了妩仙带着紊乱的思绪。 抬眼,就见一张温婉的笑容,她连忙堆起了一抹笑,然后起身相迎。 “姊姊怎么来了?”招呼着柳丽娘坐下,她这才问道。 “在屋子里待着无趣,所以就过来你这儿走走,你不会介意吧!”嘴里说着话,眼儿却瞟向桌上那些来不及收拾好的东西,眸中一抹复杂的光芒闪过。 “怎么会介意呢?我欢迎都还来不及呢!” 妩仙倒也不是在说客气话,在这座大宅子里,除了一些丫鬟之外,也没有人能同她说上一句话。 因为不曾为莫尚天倾心,所以对柳丽娘这个正室,她也没把她当成敌手,所以对她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敌意。 她愿意过来,她当然也没有理由不欢迎。 “听说前几日你失足跌落了水里,好些了吗?”似乎也感受到妩仙的善意,柳丽娘的态度也从方才的局促转为平静,开始同她话起了家常。 “也没啥大碍。” “怎么会没大碍呢?听说咱们夫君还特地为了你的身子,让人去终年积雪的长白山上采些药材,好让你补补元气呢!” 听到她的话,妩仙扬眉,但心下却是不信。 “姊姊只怕是想岔了,夫君怎么可能为了我大费周章呢?”她淡淡的说道,没有因为柳丽娘的话有半点的自得自满。 “怎么不可能,瞧瞧这满室的珍稀和那把古琴,不都是夫君让人搜罗来给你的吗?瞧瞧夫君多么疼你,要人去找药材又怎会不可能呢?” 说着说着,柳丽娘还顺手拿起了桌上一条闪着浑圆光芒的珍珠链子,细细地把玩了起来。 “若是喜欢,就送给姊姊。” 瞧着她眸中那赞叹的光芒,妩仙不甚在意地给予。 这些东西她向来不爱,不过就是一些没有“生命”的东西,她从来都搞不懂为啥有这么多人拚了命地想要去拥有? 她爹是这样,她大哥亦然,就连她所嫁的男人,也认为但凡是人都应该喜爱这些东西。 将手中的珠链搁上了桌,柳丽娘望着她的眸光中有着浓浓的不解。 “怎么,妹妹不喜欢这些东西吗?” 如果不喜欢,又怎会甘愿卖身飘香楼,当一辈子名不正、言不顺的小妾? “喜欢但不一定要拥有。” 这辈子她喜欢的东西很多,如果她通通想要,那么她只怕已经被这些东西给埋了。 “那你究竟为什么要卖身飘香楼,不就是为了荣华富贵吗?”这些话几乎是冲口而出的。 语落,问的人却比被问的人更尴尬。 妩仙扬起了一抹不在意的笑容,“我嫁入莫家只是因为我想获得一份不一样的生活。” 没有太多的勾心斗角,不用随时担心自己被出卖,生活总是还可以有小小的空间由自己做主。 “这……”没有经历过很多事情的人一定不懂,向来养尊处优的柳丽娘当然更不懂。 纵有满腔的疑问,但她却没有太多的机会可以问。 因为她才要开口,门外已经跌跌撞撞地滚进来了一颗小圆球,而且还是笔直地朝着妩仙怀里撞去。 很自然地伸手抱住了那颗“球”,但巨大的冲力却让她差点儿重心不稳地跌下椅子去,要不是柳丽娘眼明手快地扶了她一把,她要跌个四脚朝天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了。 妩仙朝着伸出援手的柳丽娘感激的一笑,可还来不及朝着莽莽撞撞的丫丫说上一句话,柳丽娘已经先一步的朝着丫丫板起了脸,冷冷地发出质问。 “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要你待在房里吗?” “丫丫……找姨姨……”被这么冷冷的一喝,丫丫一张圆嘟嘟的脸庞顿时皱成了一团,圆滚滚的身子更是受到惊吓似地,不断往妩仙身上缩去。 她很自然地伸出手,环住了丫丫,甚至还安抚地轻拍了几下。 “姊姊不喜欢丫丫?” “这个坏了莫家名声的丫头,谁会喜欢。”柳丽娘一扫方才话家常的悠闲,脸上那抹厌恶丝毫不加以掩饰。 妩仙低头瞧了瞧一脸委屈的孩子,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倏地跃上了心头。 向来不甚柔软的心也跟着漾起了一股怜惜。 丫丫……好像她小的时候在殷家一般,爹不疼、娘不爱。 “既然不喜欢,那么给我养吧!”这一开口,两人都吓了一跳,就连她也没想到,自己会说出这样的要求。 “这样……不好吧!” 面对妩仙的要求,柳丽娘的眸中写满了犹豫,她望了望丫丫,又瞧了瞧妩仙脸上的坚定,顿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很想答应,毕竟她是打心底不喜欢这个孩子,只要一见到这个孩子,就会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她那气焰嚣张的娘亲,还有她的死。 她自然也知道这是一种无辜的迁怒,可是她就是没办法…… “我想相公不会答应的。” 想了半天,心中的顾忌让柳丽娘还是没有从心所愿的应允。 “爷那边我来说吧!”淡淡的一句话,仿佛已经决定了一切,妩仙甚至开始伸手逗起怀中的小人儿。 她的举动让丫丫忘了心中的委屈和害怕,咯咯地笑了起来。 其实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呢! 在这偌大的宅子中,有个娃儿陪伴也许是一件好事吧! 进莫家后的头一回,妩仙不顾自己的身份,任性地要起自己想要的“东西”。 望着眼前玩着尽兴的两人,柳丽娘的心中窜起了一抹很复杂的感受,在看了一会儿之后,完全被忽视的她,突然自顾自地起身离开。 她的离开一如她来时的那样突然。 这是个什么该死的鬼? 瞧着那占据了他位置的陌生小鬼,莫尚天的眼儿几乎要冒出阵阵火光来。 好不容易忙和了一整天,才想要回来享受一下软玉温香的怀抱,还有她对自己种种娇宠的感谢,没想到她竟然用这样子的方式来回报他。 眯起了深邃的眼眸,就在他正盘算着该怎么把那小鬼丢出他的房里时,妩仙已经似有所感地睁开了迷濛的双眸。 那双水魅的眸子直勾勾地望了他好一会儿,然后才仿佛意识到他的存在似地弹跳了起来。 “爷,您回来了!” 伸手胡乱地打理着自己的乱发,和丫丫玩了一个晚上,妩仙不用瞧铜镜也可以想像自个儿现下八成像个疯婆子。 但她可不在乎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她在乎的是眼前这个男人会怎么对待她怀中的小娃娃。 听说……这娃儿是个见不得人的私生子。 意思就是,这娃儿对男人来说是一个绝对的耻辱,但凡是男人,应该都不可能容得下。 所以他任由这娃儿自生自灭,反正莫家家大业大,只要瞧不着,他应当可以当做没她的存在。 可现在这娃儿正活生生地出现在他的眼前。 他会怎么做呢? 伤了她?杀了她?还是…… 这林林总总的想法让妩仙懊恼起自己没有深思熟虑,就将丫丫接到了自己的房里。 该死的! 她不能让这娃儿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否则她就真的罪过了。 “这是什么鬼东西?”莫尚天伸手,指了指依然酣睡的娃儿。 他说着丫丫的语气仿佛是在说着一个怪物似的。 “她是你的女儿啊!”好自然的说法换来了他的浓眉一挑。 他该死的什么时候有女儿了? “我女儿?”莫尚天疑惑地挑眉。 他啥时有个女儿自己都不知道? 啊,他想起来了,这个娃儿是他前前任的妾生的,只不过他很清楚那并不是他的种,然而他也从来没在乎过。 女人对他来说,向来都不是很重要的事,会娶那女人也不过是因为她有困难,而他难得地善心大发,给她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罢了。 所以在那个妾死了以后,他也就忘了这娃儿的存在。 反正莫家家大业大,也不差这娃儿的两、三口饭。 好,终于弄清了这颗呼呼大睡的球儿身份,莫尚天伸出手,准备将这娃儿抱给在门外随便哪个阿猫阿狗,就是不准她来打扰他的好事。 可当他的手才堪堪碰到了那颗球的衣角,妩仙已经快手快脚地将娃儿抢抱在怀里,还一脸戒慎地望着他。 “你别伤害她。”活像是只捍卫着幼子的母狮,虽然没有张牙舞爪的模样,但她望着莫尚天的眼神却明显地充满了不信任。 她怕他会伤害那颗球——她的眼神明明白白地昭示了这一点。 在她的心底,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莫尚天突然好奇了起来,“你认为我会伤害她?” 在她的心目中,他是那种会伤害一个连吃奶都要使尽浑身上下所有力气的娃儿的男人吗? “你会!”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妩仙这样答道。 毕竟就她所知,丫丫在莫家虽然名义上是他的女儿,可是地位却此一个丫鬟还不如。 任何人都可以给她一个白眼,都可以忽视她,更可以看不起她。 这样的丫丫让她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己,在殷家,她一样是个被遗忘的孩子,有时只怕连她的娘亲都忘了她的存在。 前景旧事在她的眼前浮现,她拒绝表现任何一丝的脆弱,可是却将捍卫丫丫当成了自己的事儿。 那些什么狗屁倒灶的温柔和顺服,此时此刻全都被她扔至了脑后。 “原来你真的是这么认为。” 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可是眼儿瞧着她,耳中听着她那么肯定的话,向来顶天立地的莫尚天似乎震颤了下。 原来,在她的眼中,他竟然是一个连孩子都不会放过的冷血之人。 导致这样的结果,究竟该说是他太成功了,还是太失败了? 他向来不在意旁人对他的看法,可是莫名的他竟然在乎起她的看法来。 “她只是一个娃儿,就算是你的小妾偷情有的,但她却是无辜的,更何况她娘都已经死了,难道你就不能多点慈悲心吗?” 妩仙知道向一个心中只有利益和算计的商人冀求多点慈悲心,或许要求太过了些,可是……心中那股强烈泛起的同情,却让她忍不住地这样要求他。 莫尚天望着她的眼神转而变得复杂而深邃。 从她嫁进莫家之后,她虽然看似极端受到他的宠爱,可也不曾真正开口跟他要求过什么。 在他明白地宣告她只是一个诱饵时没有,就连她在鬼门关前绕了一圈回来之后也没有。 可如今却为了一个小娃儿不惜得罪他,甚至将他归类为会牵连无辜的恶少,这个连睡觉都还会流口水的娃儿究竟有什么魅力? 想到这里,他心底莫名地又泛起了一阵讨人厌的酸,他甚至真的有一股想将那小奶娃扔出去的冲动,可是脱口而出的话却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她可以跟着你,但是不能占据属于我的夜。” 这已经是他的极限,若是连这个她也不能接受,那么就休怪他真的变成她口中那种冷血无情之人。 他在让步! 从他的眼神中,她看得出他的让步。 心……不可谓不震惊! 她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听到了他的应允,还是这一切只不过是出自于她的幻想。 “还不快打发她离开吗?” 其实,这样的让步是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过的,可是当她的眼神充满着乍现的惊喜和不敢置信时,莫尚天却没有收回自己的慈悲。 他甚至有些着迷地看着她身躯内那好像骤然涌现的生命力。 以往的她似乎总是那么不在乎一切,单薄的身躯好像随时都会飘离,可是这会儿他却可以肯定,莫家已经开始有了留下她的力量。 这样的认知让那恼人的酸味快速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喜悦。 他往床榻上一坐,也不管妩仙依然一脸防备,更不顾她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娃娃,两手一伸就把她密密实实地纳入了怀中。 他怎么不生气了? 鼻端不断窜入那独属于他的男人气息,妩仙的心中疑惑乍现。 在她这般的诚实和不避讳的触怒下,他为什么不生气呢? 在捍卫丫丫的同时,其实她早就已经做好被扫地出门的心理准备了,毕竟像他一样的王者,应该是绝对不容许他人挑衅的吧! 可是他怎么…… “还不把她送出去吗?真打算让她瞧瞧咱们之间的亲密?” 耳鬓厮磨的低语,让妩仙的耳仿佛像是被烧灼似地发红、发烫。 听到他的警告,她再也顾不得心中的疑惑,整个人跳了起来,扬声唤来了守在门外的丫鬟,将丫丫仔细妥贴地交给了她。 一双鹰儿似的眼,钜细靡遗地瞧着她的一举一动,莫尚天锐利的眸光中蓦地泛起了一丝的柔情。 她其实也是个温柔的女人嘛! 只可惜……她那温柔从来就不为他展现,偏偏就为了那个丫头而流露。 酸啊! 就像吃了藏青色的梅,那滋味既涩且酸。 “过来!” 莫尚天扬声,不容许那女人再继续忽视自己的存在。 他就像个帝王一般斜躺床榻,无言之中自有一抹恣意和潇洒。 妩仙听话地款款步至他的跟前,他长手一伸,她认命地跌进他那刚硬的怀里。 “从今天起,丫丫可以和你住,但是不许你因为她而忽略我!” 不等她开口,莫尚天已经先行许诺,但却也没忘了板起脸来警告。 听到他的话,妩仙的心蓦地一悸。 她都还没开口,他怎么知道她想求的是什么? 与其说他有读心术,不如说他真的有一双锐利的双眼吧! “你……为什么?” 他很怪! 真的很怪,很怪! 以前瞧着他,就像是瞧着一个亲密的陌生人,虽然他们名为夫妻,可实际上却比陌生人好不了多少。 在她的心眼里,她一直认为像他这样一个成功的商人,应该也和自家的父兄是一个样。 除了唯利是图之外,他们的眼中就瞧不着任何事情了。 可是……最近他变了! “你想要她不是吗?”如果说一个没啥重要性的孩子能够让她死心塌地留在莫家,不再这么轻飘飘的像是随时想要飞走,那么他大方一点又有何不可。 “你究竟在想什么?” 没有莫尚天预期那样感动到热泪盈眶的画面,妩仙听完了他的话后,先是愣了好一会儿,然后突然冷不防地挣开了他的怀抱。 一双水眸对上了他的阁眸,不闪不避地直视着,仿佛想要看穿他似的。 “你认为呢?”他几时瞧过她这般精神与真实的模样? 莫尚天的眼神饶富兴味,直勾勾地觑着她,不答。 “你说清楚,我最讨厌人家暗地里玩阴的,告诉我,你要什么?” 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伸手抓去他那种带着满满算计的笑容。 这让她忍不住地想起自己那嗜钱如命的父兄,还有他们完全不顾亲情,把她当成买卖筹码的卑劣行径。 “我要放在这里的东西。”莫尚天修长的食指直指着她的心窝,大言不惭地说道,那语气笃定得让人吐血。 柳眉儿一挑,妩仙望着他,没有太多的惊慌失措,在得到他的回答后,反而冷静了下来。 “那儿已经空了。” 如果不是空了,她怎会心甘情愿的委身在飘香楼,只是因为“看透”了。 “是吗?”浓眉骤挑,他那张宛若刀雕斧凿的脸庞上闪现着一抹自信的笑容,妩仙甚至还听到了他那低沉浑厚的笑容回荡在她的耳际。 那笑像是挑战,也像是宣告,让她的心冷不防地漏了几拍。 “爷应该是看透了世情的人了,怎么还会相信这里有什么东西呢?”手指指着心窝,脸上冷冷地抽起了一抹笑,妩仙婉言的讥讽着眼前这个天真的男人。 但不可讳言的,他的说法让她惊诧。 一个纵横商场,水里来、火里去的男人,竟然还天真的相信这世界上有真心。 哼,可笑! “我相信眼见为凭,信不信自然等亲自经历了才知道。”浑厚的笑声夹杂着仿佛带着稚气的开怀笑容。 这个不一样的他,让妩仙看傻了,也迷乱了。 没有给她太多的时间去混乱、去思想,莫尚天长手一捞,再次将她扯回了她该存在的位置。 当她重新回到自己的怀抱,他肯定了。 就她了! 经历了这么多的女人,从来不曾有一个让他有这么深沉的冲动想要去体会,而她这个看起来慵慵懒懒的女人却办到了。 他很想知道她能做到什么样的地步。 就像是一只盯住了猎物的猎豹,莫尚天的眼中泛起了自信的光芒。 他疯了! 一定是疯了,要不然就是病了。 否则怎么可能会说出那样荒谬的话来。 一个男人,尤其是像他那种傲气、霸气兼具的男人,怎么可能会说出那样幼稚的话来呢? 向一个女人索心? 通常这样的男人应该就连女人亲自奉上的真心也都不想要吧! 怎么可能会这样大剌剌的向一个女人索心呢? 她左踏、右转,整个人就像是一只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兜来转去的,完全不复以往的气定神闲。 “娘娘……”软嫩的小手攀上了妩仙的脚,嘴里那甜甜的呼喊也让她软了心。 “球儿,你……”心烦意乱的她本想打发孩子去别处玩,好让自己再多点时间想想自己该怎么做,才能阻止莫尚天的“异想天开”。 可头一低,定睛一瞧,妩仙不禁升起满腔的怒火。 “你的脸怎么回事儿?”瞧那像馒头般肿胀的脸蛋儿,她心疼极了,咬着牙,她怒问:“怎么弄的?” 天真的娃儿瞧出了妩仙的心疼,忍着疼,她将脸颊偎向她伸出的手心,爱娇地磨蹭了下。 “娘娘,不疼!”没有回答她的询问,丫丫兀自安慰着她,可此举更是让妩仙咽不下心中的怒火。 哪里可能不疼呵? 那巴掌不知是用多大的力道呼上去的,这小小的人儿当时只怕也是被打飞了出去的吧! 以往丫丫在莫府过的是啥样被欺负的日子,她管不着。 可如今,她在她的羽翼下,她绝对不会容许任何人再动她一根寒毛。 “告诉娘娘,是谁打了你?” 丫丫抿着唇不语,只是愣愣地瞧着妩仙,那种委屈的模样更是让她心疼极了。 妩仙蹲下身,一把将小小的身躯给揽进了怀里,温柔地轻拍着那小小的背脊,那宛若母亲的安慰,让原本木然的丫丫顿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是娘娘!”终于哽咽地说出了答案,但那答案却教她一头雾水。 小娃娃口中的娘娘不就是她吗? 几次纠正,丫丫都不肯改口唤她姨,所以她也就任由她喊娘娘了,甚至她还真的以丫丫的娘自居了。 “娘娘是问你谁打了你?”好气复好笑地摇了摇头,妩仙耐心地又问了一次,谁知小丫头却依然坚持她的答案。 “是娘娘嘛!” 望着小丫头那坚持的眼神,她的脑海中突然地闪过了一个脸庞。 会是她吗? 虽然她讨厌丫丫是从来不曾掩饰的,可是她的个性非常的温柔,就连对待她这个来抢丈夫的女人也是极尽礼遇之能事。 像她这种温良恭俭的女人会欺负这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吗? 妩仙的眸中泛起了一丝浓浓的疑惑,以她以往的个性,这种事她绝对会往心里儿搁去。 毕竟她的身份只不过是个小妾,而对方可是个道道地地的正房,她向来没啥心思想要去挑起争端。 她很清楚自己“卖身”的目的,她只是想要一个安身立命隐遁的地方,她没有一丝一毫想要做“正妻”的心思。 做个小妾多好,只消应付莫尚天夜里的需索,其余的事她可以做个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米虫。 但……转眼再扫见丫丫那肿得半边高的脸颊,心中的那股疼可真的是浓得化不开了。 既然丫丫唤她一声娘娘,她真的不想让丫丫也像她一样,做个被彻底忽视,还可以任人欺凌的孩子。 伸手轻抚着丫丫那红肿的嫩颊,妩仙的心中已经有了想法。 第五章 “为什么要为难一个孩子?” 愤怒、不解的声音带着浓浓的责难,柳丽娘望着立在眼前的男人,眼中有着明显的责难。 “她不只是一个孩子,你忘了她娘曾经怎么对待你吗?” 沉沉的嗓音不带一丝情绪的说着,完全不认为自己的做法有什么不对。 “孩子是无辜的啊!” 虽然她也不喜欢看到那个孩子,可是…… 再怎么说,丫丫都是个小娃娃,就算上一代有恩怨,也不该被牵连,身为一个女人,她真的不愿意看到这种事情发生。 “妇人之仁!”冷冷地一嗤,男人在望了柳丽娘一眼之后,严厉地说道:“你可别忘了你是怎么成为莫家的大少奶奶的,你又是怎么让你娘安安心心的离世的,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你该知道背叛我的下场。” 冷冷扬起的警告,让她忍不住地瑟缩了一下,丽致的脸蛋上也布满了不言可喻的惊恐。 满意地看到她瞬间扬起的恐惧,这代表这个女人还不敢背叛他,他纵声扬笑,然后俐落地从窗棂中跃离。 望着那逐渐消失的身影,柳丽娘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累了! 她真的好累! 很想远离这一切,然后离去! 但可能吗? 莫家在京城里是数一数二的人家,怎么可能就这么放任她这“夫人”离去,再说…… 目光不由自主地又往早已没了人影的窗外望去,她知道他不会同意的。 这么久了,他始终放不下心头的恨,连带着也逼她不能忘记这等深仇大恨,这样的纠葛只怕早已是命中注定了。 但他究竟知不知道,其实比起复仇,她更想…… 骤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唤了方才被驱离的丫鬟开了门,领进来的人却让她的神色一凛。 看着妩仙牵着丫丫来,应该是想来兴师问罪的吧? 没了以往的热络,柳丽娘不动声色地望着丫丫那肿得半边高的小脸蛋儿,眼中闪过了一丝的复杂。 “姊姊!”妩仙先礼后兵地轻喊着。 “嗯!”示意她坐下,柳丽娘端起了仍然冒着热气的茶轻啜了一口,然后才好整以暇地问道:“妹妹今日特地前来,有事?” “我是想来请问姊姊,丫丫脸上的伤怎么来的?”端着笑,妩仙的口气还算温和,只是灿亮的眸子暗暗地闪着一丝火光。 虽然生气,但她依然记着自己的身份,她——不过是一个地位低下的小妾,并不想在气势上压过柳丽娘这位正主儿。 争情夺爱这档子事,从来就不在她的规划之中。 “这孩子从来不伶俐,镇日跌跌撞撞的,她脸蛋儿是怎么受的伤,我又怎么会知道呢?”凤眼儿盯着怯生生扯着妩仙衣角的丫丫,柳丽娘状似不经心地说道。 “是这样的吗?” 真是个睁着眼儿说瞎话的能手呵! 丫丫的脸上明明就有着明显的五爪印,她长那么大,还不知道要怎么跌才能跌出那样的印子。 “应该是吧!反正这丫头又不真的是什么金枝玉叶,跌个跤、受个伤也不是啥希罕的事,妩仙妹子需要这么小题大做吗?” “昨儿个爷说了,她是我的女儿,既然是我的女儿,那么娘亲心疼女儿也是天经地义的。” 正色地,妩仙的语气严肃地宣示丫丫从今活在她的羽翼之下,此话一出,连几个伺候在旁的丫鬟也都忍不住地倒抽了口气,面色说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谁都知道,在莫府里,柳丽娘虽然是正主儿,但是却不受宠,莫尚天一年半载还没来过郊秋院几次,她这个大夫人根本就是被晾着的。 至于这个新姨娘,初来的时候虽然瞧不出有丝毫受宠的样子,可现在据仆佣间的口耳相传得知,爷对她可是另眼相看得紧。 不但绫罗绸缎天天往新月阁里送,而且爷甚至天天夜宿新月阁。 可见这个新姨娘的确是有一套手腕的。 现在新姨娘这么明白宣告丫丫的地位,许多曾经欺凌过小丫丫的女婢心里,更是已经开始“皮皮挫”了起来。 “既然夫君把她给了你,你疼她便是了,干啥又带着她来我的院子里耀武扬威呢?” 向来相敬如宾的两人,如今却为了丫丫开始针锋相对,只见柳丽娘那原本热络的神情骤冷,望着丫丫的眼神更是带了一股怨怼。 “姊姊,我并不是来耀武扬威,我只是希望确保小丫头以后在宅府里不会再出任何的差错。” 妩仙怎会没有感受到柳丽娘的不悦,可是为了保护丫丫,她没有退缩,反而更加严肃的重申。 “还说这不是耀武扬威?再怎么说,我也是爷的正妻,这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有你这个小妾说话的份吗?” 这话说得重,也说得妩仙丽致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 她从来不觉得当妾有啥不好,反正她图的只是一份清静和无忧的衣食,嫁给财大势大的莫尚天,那殷家的魔手便伸不到她的身上。 可是…… 在这一刻,她多少有些了解娘亲的心酸和总是没来由的落泪了。 “不能相安无事吗?”妩仙强忍着心酸问道。 “我讨厌这个孩子,反正你以后别让我瞧着她便是。”虽然嫌隙已生,但是柳丽娘倒也没有欺人太甚,只是淡淡的回覆。 也只能这样了吧! 这样的答案虽然不能让人满意,可是妩仙的确没有资格要求更多。 在莫府,她的身份不过是个小妾。 牵起了丫丫的小手,她转身走了两步,忽然又转过头来看了柳丽娘一眼。 有些话想说,可是终究啥都没说! 她的个性本来就不是一个会追根究底的人,尤其是事不关己之时。 刚刚听到那带着愤怒且陌生的声音,应该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吧? 这个看似贤慧温婉的夫人是不是藏了什么秘密在郊秋院里呢? 思绪辗转之间,妩仙的脑中蓦地埋下了怀疑的种子,而且还快速发了芽。 她从来不曾怀疑过,可现在望着柳丽娘那不再温婉的眼神,她甚至忍不住的想道——之前几任姨娘之死以及她的落水,不会是和那个秘密有关吧? 这算什么? 警告? 妩仙懒洋洋地望着眼前那张托人送进府里的信,红滟滟的唇弯成了一个含着讥诮的弧。 没有该有的惊慌失惜,她只是拿起了那张在字里行间中写满警告的信笺,将它撕开……再撕开…… 不想再受那种可笑亲情的威胁了,所以她撕得很专心。 专心到完全没有注意到那些伺候的丫鬟已被撤下,更没有注意到有一双锐利的眸子正紧紧凝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那是什么?”莫尚天瞧着妩仙不但撕毁了信,甚至还想将它撕成碎片时,终于忍不住地开口问道。 “喝!”突然而来的声音,让她冷不防地吓了好大一跳。 轻拍着胸口,她望着他的眼神带着一抹令人感到兴味的责难。 她似乎愈来愈能在他的面前表达自己的真实感受,而不是永远只带着一张面具而已。 “那是什么?”莫尚天指了指妩仙因为惊吓而四下飘散的纸屑,坚持得到答案的再次问道。 “没什么!”她淡淡的答道,将那团废纸揉成了一团,状似不经意地投入字纸篓中。 莫尚天居高临下地睨着她,他要是真的相信那团纸屑没什么,那么他这几年在商场打滚也就白混了。 昂首阔步,与妩仙纤细的身躯错身而过,他笔直地走向藏“尸”之处,劲腰一弯,他手中已经多了一团“垃圾”。 他不会的,像他那样高高在上的男人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望着他那突兀的举动,妩仙原本自信满满的这样以为,可是不过眨眼的时间,她的眼就瞪得比铜铃还大。 他竟然…… 只见他大手将摆在桌上的茶盘一拂,任由那些精致瓷器在地上碎成片片,然后落坐,认真的开始研究起那团“垃圾”。 “你在干什么?”讶然地开口,妩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这个男人应该不是她所认识的那一个吧! “相传”莫尚天这个男人眼中只有赚钱,其他任何的事,包括女人都是不值得他费心的。 那么他现在的举动叫什么? 吃饱太闲吗? 妩仙好不容易回过神来,一个箭步抢上前去,想要抢回属于自己的秘密。 那个秘密是一种难堪,在他的面前,她已经够卑微了,她不想再更卑微下去。 以前从来不在乎的事,却在此时变得重要,原因……她却完全不想深究。 “还给我!”伸出手,妩仙向他索讨。 这纸团当真没什么? 不重要吗? 骗鬼去吧! “这不是你的东西,前一刻你才这么说的!” 一般人想要近他的身,难! 莫尚天甚至能够一边拼凑,一边拂开她那意图抢纸团的手。 “我不管,我要你还给我。”她真的不想让他看到,谁看到她都可以装做无所谓,可是他——不行! “不还!”扫了她一眼,他回答得干脆。 “你……”妩仙气极,发了狠似地出招,但她那看似虎虎生风的拳头在莫尚天眼中看起来,就像是孩子耍拳一般,完全没有伤害性。 “你乖!”简单的吐出了这两个字,他像是变戏法似的,空着的手一个翻转,她那纤细的身子已经落在他的怀中,被箝制地动弹不得。 “你可不可以别这么任性?都说不让你瞧了,你到底懂不懂得尊重别人啊?”妩仙气得口不择言地斥责。 呵,终于拼凑完了,莫尚天一目十行地看完内容,这才好整以暇的望着她,凉凉地道:“不懂!” 在这个世界上,他不用懂得尊重,因为他向来是个王者。 这世上不会有人同一个王者谈“尊重”二字,她是唯一的一个。 “你真的很……”恼火的妩仙几乎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字眼骂他,因为对一个完全不觉得自己有错的人,骂什么好像都是白费力气。 莫尚天含笑的望着妩仙的气急败坏,突然说道:“这件事你不用费神,我会处理的。” “不用你多事。”她没好气的,并不接受他的好意。 基本上这件事情她压根就不打算处理,因为那个“家”会变得如何,早在她卖身的那一刻起,就与她无关了。 即使妩仙表现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但莫尚天却依然从她的眼神中瞧出了她的在乎。 “即使事关你娘,你也可以不在乎吗?” 一抹飘忽的笑花忽尔自妩仙的唇角绽放,她的语气夹杂着难辨的苦涩。 “她在乎的从来就不是我,那么我又为何要在乎她呢?” “你在乎的!”直言戳破了她的谎言和她的故作坚强,对于地这种倔强的模样,莫尚天其实是心疼的。 早就看出了在她那什么都不在乎的外表之下,藏着的其实是一颗脆弱的心,他很想伸手将她拥入怀中,细细呵疼。 手心儿在发痒,催促着他行动,可是他却什么都没做。 因为他知道她有多么的骄傲,而她绝对不会乐见他洞悉她的脆弱。 “我才不在乎,我早就发誓,在这世上我只要在乎我自己,其他的我都不要、也不在乎,包括我娘。” 他休想利用她娘当成她的弱点,她不会感激的,反正这一切不过就只是一种利用罢了。 她兄长是这样,他亦然。 妩仙那冷硬、坚定的语气,却更加深了莫尚天对她的不舍。 这么张牙舞爪的模样,究竟是经过多少的伤害才累积出来的? “好吧!” 感受到她的紧绷,莫尚天即使明知过了今日,以后的她一定会对自己的“视而不见”后悔,可是他选择闭嘴。 他与她之间,已经有了过多的冲突,不需要再加上这一样了。 他端起茶壶,替自己斟了一杯茶,好整以暇的嗅闻着那扑鼻的茶香,自若得像是刚才的那番对话从来不曾存在过似的。 看着他的举动,妩仙糊涂了,一双水亮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不再多说的他。 这是他的退让吗? 身为一个王者,他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就认输? 这不像他,至少不像是她心目中的他。 “喝茶!”仿佛还嫌她不够疑惑似的,莫尚天甚至主动地再替她斟了一杯的香茗,还妥贴地端到了她的面前。 不过是一杯寻常的茶,但妩仙瞪着它的模样却活像是里面有毒,或者是那缭绕的烟雾里会蹦出什么怪物似的。 “你会斟茶?!”她的一脸讶然让他忍不住地摇头。 她是在说废话吗? 他有手,怎么不会斟茶? 连话都懒得讲,莫尚天没好气地睨着她。 见她依然瞪着那杯茶,他忍不住地问道:“我会斟茶很奇怪吗?” 为什么她给他的感觉好像是他会斟茶很奇怪,他会杀人则比较不奇怪? “是很奇怪!”妩仙喃喃自语着。 因为在她的认知里,像他这种高高在上的男人,通常是不屑自己动手做这种事的,他们就算快渴死了,只怕也会唤来仆人替他们做这种“卑下”的事吧! 更何况是替一个女人,一个他可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女人斟茶。 这种事,应该是由她来做吧! 他有时真的颠覆了她对男人的认知。 “有什么好奇怪的?” 他有手有脚,不过是自己斟杯茶而已,值得她那么大惊小怪的吗? 在他看来,是她比较奇怪吧! 更奇怪的是,这样奇怪的她,似乎总能吸引他的注意力。 “我只是觉得,像你这样的男人,应该比较习惯旁人的代劳吧!” 妩仙终于说出了她的理由,却见莫尚天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白眼。 “又不是残废,斟个茶罢了!”他没好气的说道。 突然有些了解她为什么总是这么……异于常人了! 那个殷家绝对是个很诡异很诡异的地方,才会养出她这么个“复杂”的女人。 但……他喜欢! 因为这样的她,反而挑起了他的兴趣,也让他更加想要娇宠着她。 突然间,他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对她问道:“想不想出去逛逛?” “我?!”妩仙反手指了指自己,眸中顿露惊喜,可就在莫尚天以为她会忙不迭地点头之际,她却摇了摇头。“不去了!” 她……拒绝他? 有没有搞错啊? 大男人的面子一下子全挂不住了,莫尚天脸色一沉,就要拂袖而去,可在迈了几步后,终究还是不甘心地以命令的语气索求答案。 “原因?” “因为我答应了丫丫等会要陪她玩!” 这下子,原就黑了半边的脸庞顿时又是一大片乌云飘过。 就在妩仙认定了他会拂袖而去之际,他却突然说道:“那就让那个小丫头一起去吧,我在前厅等你们,” 又是让步,为什么? 妩仙还来不及问,就见他的背影快速地消逝。 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她怔傻了好一会儿,这才在丫鬟那宛若如临大敌的忙乱中回过神来。 这些丫鬓一会儿挑捡着新的春装,一会儿替她擦胭脂抹粉的,她们的举动让她几乎看花了眼。 在莫家,向来少言少语的她,终究还是忍不住地朝着已经伺候她有一阵时日的旬儿问道:“晋见皇帝大概也不过就是如此阵仗了,你们究竟是在紧张个什么劲啊?” 听到她的问题,旬儿原本忙碌的手倏地顿住,望着她的眼光带着一抹浓浓的不可思议。 “主子,你怎么会这么问呢?”震惊之余,她大着胆子反问。 “因为你们太紧张了,不过是一趟出游,轻装便行不就行了,需要弄得这么鸡飞狗跳的吗?” 妩仙好笑的问着句儿,但见铜镜中的自己被妆点得娇艳非凡。她一向知道自己很美,但这样的美丽却从来就不是一种厚赐。 如果她再平凡点,或许就不会被人当成一种筹码了吧? “那怎么行!”听到她的说法,旬儿顿时倒抽了口气,连忙摇手,“姨娘好不容易才获得爷的垂青,愿意带您出去走走,那可是天大的恩宠,这种事就连夫人和其他过世的姨娘都不曾有过,怎么可以这么随便呢?” “以前……”听到这两个字,妩仙突然好奇了起来。 从来不曾对无关自己的事情多所探究,但这会儿她却忍不住好奇了。 究竟“以前”的莫尚天是个什么样子的? “对啊,以前咱们的爷从来不曾为女人花上心思,更别说是带她们出去走走了,爷总是忙着自个儿商行里的事,有时十天半个月不回府,那可是常有的事,尤其前阵子,朝廷因军粮而对咱们家的米行多所倚重,爷更是忙得不可开交……” 一长串的话让妩仙听得专注,她仿佛瞧见莫尚天在经商时,那种威严却又八面玲珑的手腕和丰姿。 “还有啊,那时过世的姨娘生丫丫时,爷更是忙到几天几夜都没有回来,压根就不知道自己做了爹。”对于这个明显受宠的新主子,旬儿话匣子一开,几乎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她那长串的话,虽然琐碎,但妩仙却难得听了出神,脑海里甚至还翻腾起莫尚天那纵横商场的霸气模样。 这样的男人……最近却三番两次的对她让步,他…… “还有啊,爷愿意带您出游,就等于是在召告世人他对您的宠溺,足见爷真的对您很重视,所以您当然不能马虎啊!” 边说边轻轻地替她点上胭脂,完成后,旬儿退了一步,满意地欣赏起自家主子的美丽来。 “难怪爷这般地疼爱您,主子真是人如其名,妩媚万分呵!” 她开心地称赞着妩仙的美丽,但被称赞的正主儿却一颗心全落在她方才的那番话中。 他的另眼看待和退让,究竟图的是什么? 那些……只不过是为了让躲在暗处的敌人误解的手段吧! 应该是这样的,没错吧! 寒风虽冻,可那缤纷落下的白雪却是美得让人撼动了心房。 更别提枝桠上缀点着白雪的美景,都是那般美得让人屏息。 然而望着画舫外明媚的风光,妩仙却没有太大的兴致。 至于提议出门的莫尚天也是一迳地沉默不语,一双深邃的眸子几乎离不开她那经过细心妆点的丽致脸庞。 美……真的很美…… 那种美不单单只是外表的美,而是那种清淡的气质,再加上那毫不俗媚的一举手、一投足。 就这样,一个视而不见、一个心思专注,这艘画舫里,唯一真正开心的只有丫丫这个啥都不知、天真烂漫的小丫头。 “爹爹!”开心过了头,丫丫浑然忘了自己总被告诫着不可亲近眼前的男人。 肥嫩嫩的小手儿一攀,她软呢地娇喊了一声,甚至还手脚并用的想要爬上莫尚天的腿上。 她的举动让随船伺候着的仆佣们个个倒抽着气儿,甚至瞪大了眼,等着那不知死活的小丫头被揉成肉饼。 瞪着爬上他膝头的丫丫,不爱让人亲近的莫尚天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挥去那个烦人的麻烦精。 但那冲动却敌不过妩仙的轻轻一唤。 “爷……不可!” 有着一段距离的妩仙在洞悉他的意图后,完全不顾画舫的摇摇晃晃,半跌半撞地冲了过来。 莫尚天原本想要挥出去的手顿住,然后拎起了小圆球的衣襟,将她妥贴的放在船板上,原本该变肉饼的人儿毫发无伤,甚至还开心地呵呵笑着。 “急什么,真当我是十恶不赦的坏人吗?”瞧着妩仙的气急败坏,他没好气地说。在放下了丫丫之后,他亦伸手稳住了急匆匆奔过来想要救人的她。 “你……”她气喘吁吁地看着他一脸没好气的模样,清灵的目光中再添上了几许的疑惑。 有那么一刻,她真的以为他会伤害丫丫,可是他却没有,就像上次一样。 为什么? 他不是很讨厌丫丫吗? 心中的疑惑还来不及问出口,突然间,一记扑通的声响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她回头,正巧看见刚刚才脱离虎口的丫丫像是颗球似地飞出了画舫,整个人扑通一声落进了水里。 事情怎么发生的,没有人瞧见。 妩仙仿佛能瞧见小娃娃原本红通通的脸蛋儿在转瞬间被冻成了一片的死白。 血液几乎凝结,深深的惊恐立刻笼罩住她。 丫丫是唯一还能触动她心房的人,她不能失去…… 这样的想法才起,她几乎想都没想的,完全不顾那浮着冰的河水有多么冻人,在众人还来不及阻止之际,第二声扑通也跟着响起。 该死的,她竟敢…… 这么爱做英雄是吗? 竟然为了一个与她非亲非故的娃娃完全不顾自己的生命,在她纵身跃下去的那一刻,甚至没有一丝的犹豫,更没有回过头来瞧他一眼。 那么他在她心里究竟算啥? 既然她这么重视丫丫,那么就让她们一起在这条河里相伴算了。 如果她是那么的不在乎,那么她就休想他会出手…… 第六章 休想……休…… 最后一个想字都还来不及闪过脑海,眼角却已瞥见原本还在水中载浮载沉的身影已经没入了水中,没了踪迹。 铁青已经不足以形容莫尚天此时的脸色,原本坐着的他冲动地纵身跃起,眨眼间,又是一道扑通声传进了众人的耳里。 所有的主子都跳进了那漂着冰块、深不见底的河里,此时在画舫上的全都是拿不了主意的下人们。 一时之间,所有的人全都慌了、乱了…… 恐惧的啜泣,忙乱的吆喝,此起彼落。 就在众人完全束手无策时,突然一道身影宛若跃过龙门的鲤鱼,浑身湿淋淋的站在船板上,鼻口还不断地冒着白烟。 “照顾她。”将手中的小肉球随便地往身旁人的手中一塞,惊吓过度的众人还来不及多说一句话,莫尚天又回身跃入湖中。 那个倔强又不知死活的女人,最好保佑他来得及救回她!方才他找到了丫丫的她时,她竟然硬将那颗球塞给他,要他先救孩子。 她甚至还在他试图拉住她时,不断地挣扎。 要不是情况危急,她的固执真的让他很想一把掐死她。 不过,这笔帐他是记着了,她最好能让自己活下来,否则,即使要纠缠个几生几世,他都不会忘了她欠他的! 怒气与心焦让他完全顾不得自己几乎被冻麻了的双手,只是不断地划着,试图在漆黑深幽的河水中找到她的踪迹。 在这个时候,时间仿佛是停滞了似的,也许不过才一眨眼的时间,但对他来说却像度过了千年万年。 她真的消失了吗? 一股深深的恐惧来得恁快,周身的血液仿佛凝结成冰。 原来,她真的不一样! 从来他都以为女人嘛,不过就是生命中的点缀,不需要花上太多的心思重视,从柳丽娘到几个小妾,他都是这样的对待。 就连那些小妾因为“意外”而过世,他也不过就是予以厚葬,从来也不曾有过这种失去的恐惧。 现在只消想起她会从此消失在他的生命中,一股打从心底冒出的恐惧,就迅速的占领了他的四肢百骸。 她那与众不同的想法,她看似认命却内藏倔气的神态,还有她那慵懒而无所求的模样……所有的所有都像在他的心里烙了印似的。 或许……这就是一般人口中的爱吧! 也是公孙草介每每刺探,想要肯定他的另眼相看究竟是什么? 现在,他愿意承认了,可是她呢? 胸膛充塞着剧烈的疼痛,也不知那疼痛究竟是由于他的固执寻找而闭气太久,还是因为即将失去…… 终于,就在他几乎承受不住那股窒痛时,突然间,一个早已失去意识、缓缓下沉的身躯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是她吗? 拚了命的划动着自己早已被刺骨河水冻得僵硬的四肢,莫尚天用最快的速度游到了她的身边,然后一把扯住了她虚软的身子,就笔直的往上冲去…… 神仙难救无命之人! 是吗? 这般宿命的说法他从来不信。 以前不信,现在当然也不会信。 为了她,他愿意倾尽全力,与上天搏上一搏。 瞧着她那苍白毫无血色的脸庞,胸前几乎没有起伏,要不是鼻端那微弱的气息证明了她犹被牵系在这个世界上,她那模样真的比死人好不了多少。 瞪着气若游丝的她,莫尚天的心揪疼着、气怒着,薄薄的唇更是抿成了一条直线,突然间他倾身,再一次地在她耳际呢喃着他的威胁—— “不准死!咱们之间还有很多的帐还没算,你要是敢死,这笔帐我一定算在丫丫的身上……” “与其威胁她,你还不如去威胁阎王爷比较快一点。”没好气地睨着好友那种“幼稚”的行为,公孙草介甚至还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滚!”极简的一个字,却夹杂着极欲爆发的怒火,可是公孙草介却一丁点儿也不怕死,完全没有逃命的念头。 “方才,我看到丫丫的小腿肚上有一片极大的瘀青,那伤是被强劲的内力所打伤的。” 简单的一句话,换来莫尚天犀利的目光,也终于将他的心思拉开妩仙一点点。 “你的意思是那娃儿落水不是意外?” 疑点问出时,莫尚天的鹰目出现了一丝宛若刀光的锐利。 不是意外吗?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那个人”的确已经将他心中最后一丝的耐性耗尽。 那人真的该做好准备等着承接他的怒火了,不为丫丫,不为自己,他也得替妩仙讨回一点公道。 “不是意外!那种瘀青是普通的跌撞弄不出来的,若非强劲的内力,不可能伤得这么重。” “很好!”莫尚天笑着颔首,只是那笑却让人丝毫感觉不出一丝的暖意,只让人觉得背脊一阵寒风拂过。 他伸手握住了妩仙毫无气力的手,心中已经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胆敢伤了妩仙,那么他就算倾尽全力,也不会再让那人躲在暗处胡作非为。 好?!公孙草介摇了摇头。 他看是很不好吧! 那个人只怕真的该糟了! 看样子莫尚天要大开杀戒了。 缠着莫家这么多年的“恶运”终于要现形了,只是……为啥他的心头却蓦地泛起了一阵怪怪的预感? “你想怎么做?” “什么都不做,我就守着妩仙,她一日不醒来,我就在她的房里待一日,她一月不醒来,我就陪一月。” “呃……” 愣了,傻了! 这就是莫尚天的谋策,他的大开杀戒呢? 还以为好友会在最短的时间内,用尽一切手段和资源揪出那个祸首,毕竟连他都已经蠢蠢欲动了。 可向来容不得旁人欺他的莫尚天,竟然只想守着这个以前他口口声声,说她不过是颗棋子的女人? 有没有搞错啊?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爱不爱她吗?”当然瞧得出公孙草介的愕然,莫尚天原本沉重的心情因为他那难得的蠢样而多了一丝轻松。原来捉弄人真的挺有趣的,难怪公孙草介总是乐此而不疲。 “是啊!”呆愣愣的点头,完全不知他这么天外飞来一笔的用意是什么。 “我爱她啊!”不用任何的旁敲侧击,他很爽快的直接宣布正确答案,果然如预期般瞧见公孙草介的下巴几乎掉到了地上。 “所以……”他们不是在讨论那个总是“暗箭伤人”的恶徒吗? 什么时候兜啊转的,转到了爱不爱的上头?饶是和莫尚天是换帖的兄弟,他还是跟不上他的速度。 “所以我更要好好地守着她,不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很理所当然的说法和答案,可是却很难让人相信。 “骗人!”几乎不用思考,这样的反驳已经从公孙草介的嘴里窜出,直接否决了莫尚天的说法。 虽然他曾经是有点怀疑啦,毕竟莫尚天对待妩仙的态度很诡异,那种关注的程度让人很难不怀疑。 可是当他这么大剌剌的承认时,却也让人很难相信。 要知道……莫尚天一向是多么内敛的男人,能将莫家的事业发展成雄跨南北的大商行,运米、运布、运马粮,只要想得到的生意,莫家无不插足,有时甚至连朝廷的粮秣都有求于他咧。 像这样一个傲然霸气、仿佛王者的男人,会这么大方地承认区区一个女人对他的影响,而且还是那种他向来嗤之以鼻的“爱”,谁能不当一则笑话看? “骗你有好处吗?”挑着眉,莫尚天睨笑地问道。 他总是在旁敲侧击,现在自己大方承认了,他却又不能接受这样的答案,现在是什么状况啊? “呃,是没有啦!”骗他是没有好处,可是……突然间,一记灵光闪过,公孙草介忽然自以为是地一击掌,然后兴奋地说:“我知道了,你是想要演一场戏,一场要美人不要江山的戏,好让那个躲在暗处的人自以为有机可趁,然后你再趁机一网打尽。” 听到他的话,莫尚天本来要否认,可是瞧他那自信满满的模样,也不好太用力的戳破,就随他怎想吧。 “你说是就是吧!” “哈,我就知道。”自以为是的笑着,公孙草介对于自己能猜着莫尚天的心思颇为得意。 他就知道,铁汉就是铁汉,要不是心中尚有盘算,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女人而折腰,以前应该都是他多想了吧! 任由他迳自得意去,莫尚天没有多说些什么。有些事自己心里知道就好——棋子早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不是棋子了。 再也无法毫无顾忌地拿她去冒险,即使只有一丁点会伤害到她的可能,他都不愿去做。 因为……心早在不知不觉中陷落。 他想,此生他都永远难以忘怀当他在漆黑的河水中,找不着她时的恐惧吧! 转头再次看向那个沉睡中的人儿,他知道自己不会任由她这么睡下去的,就算倾尽家财,他都要让她再次睁开那双柔魅的眼儿,永远只看着他。 依然只是一颗棋子呵! 在门被阖上的声音响起后,一颗晶莹的泪珠儿自那毫无血色的柔颊滑落,逐渐地累积成一条蜿蜒的小河。 “哭什么?”闭着眼儿的妩仙兀自呢喃。 有啥好哭的呢? 早就知道自己在他们这些人的眼中本来就是一颗任人摆弄的棋子,他们起手想要将她摆放在哪个位置是他们的权利。 他们的话只不过是让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地位,不再妄想。 曾经真的以为他对她的特别,应该有那么一丁点的可能是因为他多少爱上了自己。 结果……只是痴心妄想而已! 在泪眼中勾起了唇,妩仙睁开了眸子,黯然的目光中衬着那抹笑,兀自透着一种让人心酸气息。 但她没有让自己继续沉溺在这种气息之中。 想抬手抹去自己颊畔的湿濡,可是重创过后的身子却是那么的力不从心…… 棋子是吗? 无所谓呵! 她是因为什么原因才被挑中入了莫府,她当然心知肚明,所以她会努力偿还她欠莫尚天的。 她会用自己的方式尽完她身为棋子的本份,至于那之后……她想莫尚天应该欠她一份自由吧! 心中有了决定的她,再次阖上了眼。不一会儿门被推开了,妩仙屏住气息,她其实不愿在这个时候面对他,所以她决定继续“昏迷”下去。 软榻的一角陷落,一双大手带着熟悉的体温抹去了她颊畔的泪珠儿。 “傻丫头,哭什么哭呢?谁教你要逞强,所以现在才会那么不舒服。”是轻斥却带着无尽的温柔。 即使不看他的神情,妩仙的脑海中却出现了他那张俊逸的脸庞带着温柔笑容的模样。 她拒绝心动!如果可以,除了闭上眼儿之外,她甚至希望自己也能关起耳朵。 “我知道你只是还没休息够,放心吧,我会让你醒过来的,只要我莫尚天活着一天,就不会任由你一个人孤伶伶的待在阴暗恐怖的地府之中。” 听到他的话,无声的泪涌得更凶了! 他这般虚情假意做啥呢? 她是个重然诺的人,不会因为两次从鬼门关绕过来,就贪生怕死地忘了自己该尽的责任。 他又何必这样装腔作势地惹人心烦呢? 如果可以的话,她真的很想睁眼叫他闭嘴,可是偏偏她现在不只身子虚弱得像纸糊的,就连心也七零八落的不堪一击。 她不要见他,不要让他瞧见她的软弱。 “傻女人,就叫你别哭了,身子哪疼了,你乖乖睁眼告诉我,你这样啥都不说净是哭,我怎么替你解决问题呢?” 怎会知道妩仙心中的百转千回,莫尚天兀自好脾气的哄着。 那宛若能够滴出水般的温柔,让不想再听下去的妩仙终于忍不住地睁开了眼。 原本清亮的眸中一片的茫然和陌生,望着莫尚天,她入戏十分的问道:“这儿……这儿是哪里?” 久未开口,妩仙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哑音,但却依然一字不漏的入了正因她的苏醒而喜出望外的莫尚天耳中。 傻了! 跺跺脚就能撼动半壁江山的男人,彻底的因为这个问题而成了木头人。 脑袋停止运转了好一会,才终于回复了理智。 “你再说一次?”应该是他听错了吧! 莫尚天努力地这样安慰着自己,然后温柔诱哄,轻问。 “这里是哪里?我是谁?”妩仙从善如流地再开口问道。 “遗忘”这样的念头其实来得很快、很冲动,几乎是在她决定睁眼的同时就窜进了她的脑海之中。 这是她唯一的办法! 忘了一切,然后重新开始! 她要找回那个原本就不会被撼动,始终坚持无心无绪、不被牵引的殷妩仙,然后用这样的心情去做完自己该做的事情。 不然,她真的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他的“残忍”。 如果无心,那么又何必让她以为自己真的是特别的,做一颗特别的棋子并不会真的比较光荣。 “你忘了你自己是谁?”不愧是个商业的霸主,莫尚天只花了些许的时间就回复了原本的精明。 所有大夫曾经与他说过的话在脑海里翻腾了一递,再加上她望着自己时那种陌生的眼神,他几乎可以肯定她失去了记忆。 “嗯!”有一些些的惊慌失措,妩仙将失忆的人扮演得惟妙惟肖。 她甚至主动地抬手想要扯住他,只可惜有些力不从心。 仿佛意识到她的想法,莫尚天主动地握住了她的手,轻拍安抚着,“这里是莫府,而你是我的娘子,也是我心爱的女人,所以这里也是你的家。” 这段多么流利半点都不打结的说明,却听得妩仙一愣一愣的,差点完全接不下去。 他在说什么鬼话啊? 什么家?什么心爱的女人? 除了后来那些莫名其妙的行为之外,她怎么从来都瞧不出他有哪里爱她啊! 对他来说,她应该只是一颗棋子,充其量,顶多还是一个善于伺候男人的小妾吧? 妻子?!爱人?! 压根就是鬼话连篇。 “真的吗?”除了这句话,她压根就想不出自己还能说什么。 瞧着妩仙那震惊的模样,莫尚天倒也没有多想。一般的女人要是失去了所有记忆,只怕早就已经哭天抢地的,活像是天要塌下了吧? 可他的妩仙就硬是了得,除了一点震惊之外,她镇定得就像是啥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她那与众不同的“勇敢”让他更加心折了。 “对啊!”莫尚天轻柔地将虚弱的她扶起,让她纤细的身躯靠在自己怀里,大手抚弄着她那宛若黑缎般乌亮的长发。 虚弱得无力阻止他的触碰,但妩仙却在他的手碰到她的那一刻,浑身紧绷了起来。 意识到她的紧张,莫尚天不以为意的温柔轻哄道:“没事的,我只是想要抱着你,感受一下你真的回来了。” “你……”又是这种她一丁点也不想要的温柔,可妩仙却无力反对。 她真的不懂,他为啥要说谎,又为啥要这么温柔,他压根就不需要做戏的,不是吗? 但……她却不得不承认,只是他这样单纯的抱着,就有一种她打小到大从来不曾感受到的温暖,源源不绝地窜入她的四肢百骸之中。 “咱们成亲之后,你和我……” 她闭上了眼,听着他不断地编造着属于他们之间的谎言,几乎就要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突然间,有一种奢想在她的心中不断地累积——她可不可以真的装做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享受这样的温暖? 她不贪求,只要短短的几天时日,让她知道被娇宠的滋味是如何,这样就够了。 可不可以…… “我要你……杀了她!” 阴沉的声音突地在柳丽琅身后响起,她定睛一瞧铜镜,看到了那个人的身影,喜色都还来不及在她脸上浮现,就听见他的命令,浑身忍不住地一颤。 望着自己洁白柔皙的双手,她仿佛看到了一片怵目惊心的血红,她吓得连忙握起了拳头。 “天悦,咱们别再害人了,好吗?”柔声地劝着,柳丽娘起身,款步轻移地走到了一身黑衣的古天悦身旁,柔荑贴上了他的胸瞠,劝道。 “你不听我的话了?”脸色一凝,原本就不带笑意的脸庞竟显得阴沉了许多。 “我不是……”她想要反驳,但话到了嘴边,却只能吞下。 因为他生气了! 他是她最爱的男人,也是她的恩人,他更曾经在她家濒临危难时,在众人都离弃他们时,他是唯一对她伸出援手的人。 所以对他所说的话,她向来不曾质疑。 即使他要她抛去对他的眷恋,嫁给莫尚天,过着这宛若寡妇一般的生活,受尽众人背后的议论纷纷,她也愿意。 甚至是为他手染鲜血,她也没有后悔过。 只是那自责啊,日日夜夜的啃嚼着她的良心,而他,甚至连一句轻言软语都没有,这样的日子,教她再怎样过下去? “不是的话,就去做啊?”缓步上前,轻拥着她发颤的身躯,完全不同于方才的刚硬,古天悦那轻柔的嗓音带着极度魅诱,让她的心在转瞬之间又软了。 “可是……”要是以前,柳丽娘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但这次她却忍不住的怀疑,也激动了起来。“这样的事,他根本就不在意,我们又何必一而再、再而三的做呢?” 府里接连死去小妾的事,从来不曾对莫尚天起过困扰,他几乎可以说是一个无心的人,女人对他而言,根本就不算什么。 听到这话,古天悦却只是轻轻挑眉,没有刚才的火气,完全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这次不一样。” 以前,的确是他太着急了,总是还来不及等到莫尚天用了真心,就忙不迭地制造意外,忽略了人与人的相处,要相爱,必须经过时间的累积。 所以总是伤不了他,可是这回…… 这回以莫尚天那种愿意一掷千金的态度,甚至彻夜守候,完全不理会商行公事的模样,就像是天大地大,也大不过殷妩仙的事儿一般。 这一切都说明了她在他的心目中有着多么重要的地位,所以她一定可以成为他给莫尚天最致命一击的棋子。 “有啥不一样的!”同样的事情不断的发生,她认为莫尚天只怕早已麻木了。 再多害一条人命,莫尚天依然是高高在上的莫尚天,他们的所做所为不过是蜉蚁撼树一般。 从来不可能伤他分毫,为什么天悦就是不懂呢? “相信我,我敢肯定莫尚天爱上殷妩仙了,男人一旦爱上了,就会神魂颠倒,所以……” “天悦,咱们离开这里好吗?”终于,她还是鼓起了勇气,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祈求着。 “好,做完这次,咱们就离开。”出乎意料之外的,古天悦答应了,但他的答案却也同时让柳丽娘的心彻底的碎了。 但他哪里在乎她的想法,现在的他只消一想到莫尚天在面对妩仙死去,会是怎么样疯狂心碎的模样,他的心情就好得不得了。 对于柳丽娘这种过份软弱的提议,也就压根不当做一回事儿。 他一定要让莫尚天尝尝失去的滋味,否则这辈子他都无法甘心! 看着古天悦那一副誓在必得的模样,柳丽娘的心骤然冷了。 这个男人虽然口口声声说爱她,可是他的所做所为却是这么的……让人无法接受。 他应该从来都不爱她吧? 从来都只是在利用着她。 但……就算看清了这一点,她又该怎么做才能逃离这一切呢? 真的再去杀一个无辜的女人吗? 她对莫尚天从来没有爱,所以那些女人引不起她的妒恨。 会动手是因为爱着眼前这个几乎已经走火入魔的男人。 但……够了,真的够了! 她真的不想再作孽下去了,但能怎么办呢? 几年来,头一次,她这么认真的看着自己心爱的男人。 只消那么一眼,她就清楚的知道,他是不会停手的,今儿个就算她真的如他所愿,继续做昧着良心的事,害死了殷妩仙,但那不过是下一个罪恶的开始。 她真的应该好好想想了,真的应该…… 第七章 “夫人,您能醒过来真的太好了!”旬儿兴奋地替她梳着发,丫丫依然是那么开心在她身边兜着玩。 一切真实且幸福得像是在作梦似的。 如果什么都不要多想,那么,她好像真的有一个疼宠她的夫婿,一个可爱的孩子,还有安稳而富足的生活。 一个女人在世上还能奢求什么呢? 只可惜…… 她的心里知道,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只是一场迷人的镜花水月。 她的夫婿对她的好别有用心,她甚至是一颗随时能被牺牲掉的棋子。 “您都不知道,在您掉入水中的时候,爷的脸色铁青得吓人,旬儿可从来都没有瞧过爷惊慌失措的模样。” “嗯!”心不在焉的轻应,妩仙张嘴想要让旬儿别再说了,可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其实,她也很想知道的。 倒不是因为女人的虚荣,而是她想要清清楚楚的知道,在她生命中发生的每一刻,“失忆”只是一种让自己在面对他时,能够好过一点的办法。 “还有啊,听到大夫说您可能活不下去时,爷还激动得差点一把扭断那个老大夫的脖子。” 倒是很难想像莫尚天会有这样失控的举动呵! 妩仙听着,脑海中也能想像那时莫府一阵紊乱的景象。 他……应该只是做戏吧! 做给那个躲在一旁伺机而动的人看的。 就算明知道真相是怎么回事,然而听到旬儿的叙述,即使她表面上冷静异常,但她的心却还是不受控制地乱了一下。 “我想爷真的很爱您,在您昏迷的时候,他不惜砸下重金,请名医、用良药,这样的一掷千金,他的眉头可是连皱都没有皱上一下喔!” 身为妩仙的贴身丫鬟,旬儿当然知道自个儿的主子没了记忆,所以她要很尽责的替她补足所有该有的记忆。 “是吗?”相较于旬儿的骄傲,她的回应却冷淡得过份,甚至没有丁点儿被娇宠的骄傲。 “是啊!”她用力的点点头,还不忘补充说明,“您都不知道,以往要是哪个姨娘要死了,爷顶多全权交给大夫,有时甚至忙着商行的事,连回来瞧上一眼都没有,哪里有可能像这样守在榻前,小心翼翼的照顾着,完全不肯假手他人。” 心下又是一动,妩仙抬眼望向句儿,看着她那满脸的兴奋,终于决定自己听够了。 不能再这样子被扰乱下去了!她决定不再被撼动分毫,只要事情一解决,她就要离开。 听得太多,只会让自己走不了,而她不想让自己走不了! “别说了!” “主子,现在咱们府里的下人都在说,您那么受宠,而大夫人既不受宠,膝下又无子,现在只消您一有了身孕,大夫人可能就会被休离,到时您就可以风风光光的被扶正了,所以您可要加把劲啊!” “我叫你别说了。”不耐烦的放下手中的梳子,心情烦躁的妩仙站起了身子。 才转身,就见一名身形瘦削的妇人被引领了进来。 “娘……”望着那张脸庞,妩仙是震惊的,红唇蠕动,太过激动的心绪让重病初愈的她,难以承受的摇晃了一下。 “主子,您怎么了?”旬儿眼尖地看出她的不对劲,连忙扶着她,小心翼翼地伺候她坐下。 “只是一阵晕,没事的。” 初时的激动过去,也恰好有了这阵量,让妩仙没有因为太过激动的露了马脚。 再次望向那萧索的身影,她已没了方才的激动与措手不及。 “旬儿,她是……” “女儿啊,真的忘了娘了吗?”那老妇激动地冲了过来,紧紧捉住了她的手,嘴里不敢置信地喃喃念道。 方才莫家大爷跟她解释情况时,她还信誓旦旦地相信自己的女儿绝对不会忘了她,可是这会儿望着那充满陌生的眼神,她却不得不相信。 一阵悲从中来,思念和悔恨的泪水就这么汩汩地窜流而下。 “你……是我娘吗?”兴许是她天生就是当戏子的料吧,妩仙将疑惑的神情与举动演得入木三分。 “傻丫头,我不是你娘还是谁呢?是我对不起你,要不是娘总是看不开,你也不必……不必卖了自己。”殷母自责地轻喃着,悔恨不已地望着认不得自己的女儿。 如果不是她的执迷不悟,也不会让她们母女俩失散这么久的时间,再相见时,竟已是陌路。 “娘,干么哭呢?”妩仙完全一副不解的模样,抬手拭去了殷母脸上的泪水,就像是一般的母女。 她扶着老人家坐下来,含笑听着娘亲对于莫尚天的歌功颂德。 “要不是尚天的帮忙,娘真的不敢奢望还有见着你的一天。”她其实也不知道莫尚天用了什么方法,反正他就是把她从殷家那个总是折磨着她的地狱救了出来。 还记得在临去前,妩仙的大哥是用怎样含恨的眼神瞧着她,那种仿佛想要将她毁之而后快的冷酷,让她现在想起来都还忍不住背脊泛凉。 “女儿啊,娘在来的路上有听那些下人说,这尚天对你可是痴心得很,你可要好好把握这样的男人啊!” “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娘到现在还不懂这个道理吗?”浅浅的、淡淡的语气却换来了殷母怀疑的眼神。 饱含沧桑的眼盯着妩仙瞧了好一会,然后带着些疑惑的问道:“妩仙,你是不是压根就没忘了以前的事儿?” 掀起了一抹温柔的笑容,对于娘亲的问题倒也没有太多的惊慌失惜,只是含笑回答,“娘在说什么呢?我只是突然想起古人所说的话罢了。” 殷母拉起了她的手,不管她的解释是不是真的,还是很语重心长的说道:“娘知道你打小在殷家看着娘受了很多的委屈,你也受了很多的委屈,但是娘不希望你因此而不相信世间其实是真的有真感情的。” “娘,我相信啊!”为了不再让娘亲怀疑,妩仙让自己变得天真。 事实上,在入了莫家之后,曾经真的有那么一时半刻,她是想要相信自己在莫尚天心中的特别。 可是……现实总是残酷的。 不管是多么温柔动人的举措,其实都带着目的。 “如果你真的相信,那么你就该好好把握尚天,娘看得出来,他对你是用了真心的,他不是像你爹那种男人。” 虽然她一辈子都得不到幸福,可是她却由衷的希望女儿可以,所以即使女儿忘了她,她仍然苦口婆心劝着。 “娘,究竟什么是爱啊?”那种东西真的存在吗? 看看娘,看看她自己,这世间何时曾经善待过她们,“爱”这个字眼对她们来说,其实只是一种讽刺。 “傻瓜,爱就是你会为了一个人喜,一个人忧,为了他伤心流泪,也为了他笑意盈盈。” 这就是爱吗? 那……如果她不曾为了一个人喜,不曾为了一个人笑意盈盈,只是为了那个人犯愁,为了他伤心流泪,这样应该不算爱吧? 应该不算的! 盈月高挂! 妩仙以为他不会来,可是他却好像吃饱了太闲似的,像个大老爷横躺在榻上,然后好整以暇的看着她梳洗打理自己。 他不是日理万机吗? 怎么还能闲闲没事的躺在这里看她啊? 害她被看得像是浑身长满虫子似的,坐立难安。 要知道这个男人精得像只狐狸,她要是有个什么差错,只怕自己的“失忆”立时会被看破手脚。 “妩仙,怎么了?” 利眸清楚地看出了她的坐立难安,莫尚天突然出声打破了满室的寂静,也让她突然一震。 “我……没事!”她放下了手中的梳子,起身看向他,款款几个轻踏,她已经来到了榻前。 不能直接要他别看,除了找些“事儿”让他做之外,她好像也没有别的办法。 既然他口口声声说他们是恩爱夫妻,那么…… 在榻边儿落坐,妩仙的手主动的开始在莫尚天精壮的胸膛上画着圈圈。 对于她这种主动的举止,他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但在享受的同时,却仍不忘开口说道:“见着你娘了?” 接来殷母,倒也说不上是费尽心思,反正像殷家那种见钱眼开的角色,用钱砸就行了。 只要她开心呵! “嗯!”听到他提起娘,妩仙的手浅浅的一顿,有些事儿想问,但随即打住,因为不能问。 有些事问了就露馅了,所以除了满心感激地道谢之外,她无话可说。 “谢谢你,爷替妩仙费心了。” 她的谢多么让人不满呵! 他毫不在意地掷洒千金,却只换来这淡淡的一声谢,身为一个精明的商人,这种算盘怎地也拨不下去。 宛若猎鹰般,莫尚天出手攫住了她继续挑弄的手,凝着她,浑厚的声音带着一种魅人的沙哑。 “你的谢就是这般吗?怎么我都感受不到该有的诚意?” 失去了记忆的她,似乎也少了以往那种气定神闲,可却更好逗弄,只见她红了一片芙颊,那红在烛火的照映下,更显诱人。 “我……”她怎会不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呢? 妩仙的心中暗叹,但倒也没有太多的推拒。 事实上,他够尊重她,也够难为他了,在她养病的这段时间,他抱过她、亲过她、甚至抚遍了她全身,但就是没有侵犯过她。 她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小女人,知道隐忍欲望对一个男人来说有多痛苦,再说在她还未离开之前,这应该也算得上是她该偿还的吧! 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她自个儿褪去了鞋袜,上了榻,偎进他那宽阔的胸膛。 主动的亲近,换来了莫尚天满心的欢喜。 她终于不再怕他了吗? 这段时日不碰她,除了因为她重病未愈之外,另一个原因是他总会在她的眸中看到她的不安,所以他隐忍着自己,不想吓着她。 “看得出我娘在殷家过得并不好,我真的感激你带她离开。”妩仙窝在他的怀里轻喃,话语倒是很由衷。 总说不会牵挂,但她的心里却很明白这种说法不过是自欺,不是不在意,只是无力去在意。 他的费心让她长久以来的挂心有了着落,不论他的所做所为怎样的践踏了她的尊严,但这点她必然是感激的。 “为了你,做什么都很值得。”他从来不是个会将“爱”字挂在嘴边的男人,很多事他只会用行动表示。 对于以往的错待,如今他是急于补偿,失去了记忆的她,更让他可以毫无顾忌的娇宠。 有时候,他甚至私心的希望她的记忆永远不要回复,他一点也不想看到她眼眸中那份佯装的不在意。 “你不像是这样的一个男人。”即使已经下定决心不再受他的牵动,可是每每明知他在做戏,又忍不住地因为他的所做所为而心动呵! 磨人啊! 即使明如不该,可是她却仍是贪恋着从他胸膛不断窜入她身躯里的暖意。 她甚至忍不住地奢想——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该多好。 “不然我该像是怎样的男人?”莫尚天笑问,想知道在她眼中他是什么样子。 从来不在意旁人的眼光,可就是在意起她眼中的自己。 有时他甚至觉得自己在对待她时,活像是个十七、八岁血气方刚的少年似的,一颗心总是随着她忽上忽下的。 “一个为了目的,可以冷静到舍弃所有的男人。” 如果没有这份冷静,如何能将莫家的产业发展成富可敌国?但也是这份教人痛恨的冷静,让她清楚地知道在他的眼中,她的利用价值在哪里。 实话一说,莫尚天的幽眸忍不住地黯了黯。 就连失了记忆的妩仙对他都会有这种感觉了,那么之前的妩仙看他,只怕比这个回答更加的不堪吧! “我承认那是以前的我。”莫尚天收拢自己的手,将她密密实实地抱在怀中。“但……人是会变的。”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吧!”轻叹了一口气,妩仙主动地仰首,吻住了他那有棱有角的薄唇。 学着他平时逗弄着她的模样,细细啃啮。 不想想太多,不想知道太多,她只当这一切的温暖都是偷来的。 讶异于她那难得的热情,莫尚天的诧异溢于言表,突然间,脑海闪过了一丝念头,可却来不及细想。 再多的理智,全都败倒在妩仙那难得的主动与魅诱。 该死的,她学得真快! 向来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快速的流失,莫尚天终于再也承受不了地反客为主,巧劲一使,妩仙已经置于他雄伟的身躯之下。 望着她那微阖的眸子,他拚了命的想要看出什么,但妩仙却仿佛意识到他的探究,柔皙的小手一勾,两张唇碰到了一块,又是一阵天雷勾动地火。 从醒来后总是怯生生的她,如今却变得这般热情,莫尚天直觉的认为怪,可是怪在哪儿,他竟又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这其中是否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事情呢? 心闷! 妩仙一直以为夜半的开门、关门声必定会响起,夜的孤独终究会像往日一般袭击着她。 可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身旁的人是睡得一夜香甜,而她却是辗转一夜,难以入眠。 他那入睡前的呢喃还有眼神,让她的心情始终烦躁不安。 不能再骗自己了,“佯装失忆”其实只是一时的冲动与奢求,可如今却已是骑虎难下。 愈是与他相处,她便愈来愈难说服自己他只是虚情假意。 虽然他与公孙草介的那番对话依然言犹在耳,但是…… 唉,他与她究竟是什么样的纠缠啊? 现在的她就像是站在悬崖般的人儿,只消踏错了一步,随时都有粉身碎骨的可能啊! 愈快离开愈好吧! 她仰首望天,暗叹:明明就是个最正确的决定,但为什么心竟然隐隐地抽痛了起来…… 咦,那是什么? 一条黑抹抹的人影怎会在大清晨,天还濛濛亮的时候就在莫家的宅子里东横西窜的? 那是谁?对莫家有什么企图? 他就是那个三番两次加害于她的人吗? 妩仙毫不犹豫地举步朝着那人消失的方向步去,愈走她的心便愈惊。这个方向不是柳丽娘的院落吗?为什么会有人在大清晨打她的院落飞天遁地而去?是有闯门贼,还是另有隐情? 望着深锁的大门,她犹豫着自己该不该去打扰。 她与她,名义上虽是姊妹,可其实却连朋友都称不上。 她是莫尚天的妻,而她则是莫尚天的妾,她抢了人家的夫婿,虽说她没有一点想要抢夺的心意,但身为一个女人,怎么可能对另一个女人不在意? 心中千回百转之后,妩仙决定还是不要再多沾惹事情了,这一切原本就与她无关啊! 突然间,一阵细细的啜泣声穿透了她的耳膜,她回头望着阖着的门扉,心中几番犹豫。 终究还是伸手推开了门,映入眼帘的景象却教她大吃了一惊。 眼前这个衣衫不整,面颊上、手臂上甚至还布满着红肿的女人,真的是她平日所见那个雍容温婉的女人吗? 在这莫家大院里,柳丽娘的身份地位仅仅只低于莫尚天,几时看过她这般狼狈的模样。 而这些残忍又是出自于谁之手呢? 虽然心头满是不解,但同样身为女人,妩仙还是不忍见着这一切,顾不得自己满心的疑惑,她缓步上前将披肩拢上了柳丽娘那单薄轻颤的身躯。 “你!”愕然地抬头,却看到了她,那心中的难堪其实是可想而知的,她苍白着一张脸,用严厉的语气企图维持住最后一丝的自尊。“谁让你来这里的?这里是我的地方,你别以为爷疼你、宠你,你就可以目中无人了……” 在她长串的质问中、在她凌厉的神情里,妩仙却轻而易举的看见了她的脆弱,这种神情她不只一次曾经在她娘的脸上看过。 面对这一切,她向来淡然的心也忍不住地软了,一向不喜与人亲近的她不管柳丽娘的拒绝,将披肩按在了她的肩头。 “这……是谁做的?” 望着她身上的青紫,妩仙很肯定那力道绝对是出自于男人,而这府里唯一有可能对她动手动脚的男人如今却在她的院落安睡,所以犯行的人绝对不是莫尚天,而是旁人。 会是盗贼吗? “你管得着吗?”尽管泪痕未干,一颗心七上八下的,但柳丽娘还是端起了主母的骄傲,睥视着妩仙。 她的心里甚至在思索着先下手为强的可能性,如今被撞见了一切,要是这事被掀了出来,她被赶出了莫府不打紧,却不敢想像古天悦会是怎样的震怒。 “我不会说的。”瞧出她眸中的一抹厉光,妩仙就像能读心似的说出了她的想法。 或许早在瞧见这一切的时候,她就知道一直以来发生在莫府中的悲剧即将水落石出了。 “我知道你必有苦衷。”打一开始,妩仙就不觉得她是个坏人,在她的眸中甚至瞧不出一丝丝的恶意。 所以,她不曾怀疑柳丽娘会是主导莫府一切悲剧的幕后黑手。 但……只怕终究是脱离不了关系啊! “你……”不该是嚷着让天下人皆知她的狠心吗? 除去了她,她才可以稳坐莫家夫人的位子啊! 为什么妩仙的眼光中只有怜悯,却没有任何想要置她于死地的凶狠神色? 如果连一个甚至算是陌生的女人都可以感受到她的悲苦,那为什么她一直深深爱着的男人做不到? 他甚至在她拒绝再度帮助他时,毫不在乎地殴打着她,威逼着要她顺服。 这是什么样天大的笑话啊? 柳丽娘悲怆的笑了。 在这一刻,她终于看清了自己深爱着的男人,其实对她没有一丁点的情爱。 如果有,今儿个妩仙看到的就不会是她这般狼狈的模样,她甚至不会坐上莫家大夫人这个位置。 她只不过是一颗任古天悦摆布的棋子。 她明白,莫尚天待她不薄,而她竟像瞎了眼似的见不着。 但有些事,过了就是过了,是没有机会后悔的。 她决定不再奢求一切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包括古天悦,也包括莫家大夫人这个位置。 “你想知道一切吗?” 妩仙颔首,伸手扶她落坐,甚至亲手替她斟了一杯茶。 “我说过,我什么都不会说,你愿意讲,那么我就听。”若倾吐能让柳丽娘好过一点,她倒也不介意聆听。 “其实莫家会发生这一切的悲剧,都是古天悦要我这么做的……” 柳丽娘开始娓娓道来。 原来古天悦是她还没嫁进莫家前,青梅竹马的心上人,本来两人都已打算要成亲了。 可是偏偏在那个节骨眼上,古家的生意被莫家给并吞,古家老爷受不了这个打击,生重病死了,莫家更是顺理成章地接收了古家的一切。 古天悦原来就是一个公子哥儿,哪里能忍得下这口气,刚巧这时莫家四处找媒婆替莫尚天说亲。 本来不关柳丽娘的事,可偏偏古天悦却软硬兼施的要求她想方设法嫁进莫家。 而他的打算就是要她想尽办法和他里应外合,好拿回原属于古家的财富。 后来她如他所愿嫁进了莫家,可是却因为心中早就已经有了人,所以对莫尚天总是疏离,莫尚天其实对她很好,也不勉强,在察觉出她的疏离之后,也就由着她一个人深居莫家大宅,没有多来打扰,只是纳进了小妾。 而古天悦千方百计的要她嫁进莫家,图的就是想要看着莫尚天失去一切的痛苦,可是偏偏无论她怎么帮忙,莫尚天在生意场上却依然无往不利。 所以古天悦才会将脑筋动到了小妾身上,三番两次的制造各种意外,拚了命的要莫尚天也尝尝失去的滋味。 可惜的是,莫尚天虽然为那些死去的女人难过,但因为没有感情,所以顶多也只是予以厚葬了事,并不如古天悦所期望的心神俱裂。 谁知越是这样,古天悦却越像走火入魔了一般,想方设法的要让莫尚天痛苦,有时甚至会将怒气发泄在她的身上。 “你完全都不爱爷吗?” “一个人这辈子会爱上谁其实都是注定好的,爷虽然是个精于算计的商人,但却也是光明磊落的男人,我期望我能爱上他,但是……” 爱上他,她的一生或许就不会那么不幸吧! 可惜的是……她爱的男人始终不是他。 “难道你反而爱着那个只会打你、利用你的男人?” 妩仙再问,语气之间已经带着浓浓的不可思议了。 莫尚天对她这么好,她都未必能全心全意地爱上他了,怎么柳丽娘恁般的傻,竟然爱上那样的男子? 看着妩仙面露惊讶的神情,语气带着些许愤慨,让柳丽娘忍不住地怀疑自己若胆敢说个“是”字,那么她绝对会给她一拳,好让她清醒清醒。 但即使是这样,她还是点点头。 爱呵! 怎么会不爱呢? 他几乎是她已经爱了一辈子的男人了,只是……她终于开始明白自己的爱只是盲目,没有对等。 “你……笨啊!” 出乎柳丽娘意料之外的,妩仙没有给她一拳,反而张开了手,给了她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像柳丽娘这样的女人,很难不教人心疼,即使是向来不怎么热情的她,也为她不值呵! 同为女人,她怎会不了解她那种心思缠绕的苦楚,光是自己最近为了莫尚天就烦透了,更何况是爱上那样一个恶劣的男人呢! 这些男人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除了利用女人就没别的事好做了吗? 一个是利用女人来捉凶手,一个则是利用女人来行凶,通通一样该死,通通该捉去打上五十大板! 妩仙愈想愈气,气到她忍不住迁怒起莫尚天来了。 既感动又无措,柳丽娘傻愣愣地任由着她抱着。 当那很久不曾有过的温暖逐渐在她身躯蔓延开来,她的眼光再次泛起了泪光。 如果连一个应该视她为敌的女人都可以给她这样子的温暖,那么天悦为什么做不到? 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他压根就不爱她了吧! 利用是她唯一剩下的价值…… “像这样的男人,咱不要理他,掀了他的底以后,我们一起一走了之吧!” “啊!”活像是听见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柳丽娘张口结舌的看着妩仙义愤填膺的模样,好半晌不知该怎么反应。 这些话好像不该出自向来看起来慵慵懒懒、没啥雄心壮志的妩仙的嘴里吧? 而且,奇怪了! 不是听说妩仙失去了记忆,以前的事都忘了吗?可是她怎么瞧,都不像是有这回事的样子啊! 这…… 一切都乱了套儿,可是一直被禁锢的心,却忍不住为了妩仙的提议而悄然地飞扬着。 离开这一切的紊乱,离开这寂寞深锁的大宅院子,多么诱人的想法啊? 不再有秘密,不再有伤害,这样真的很好……很好! 第八章 不对劲,究竟哪儿不对劲?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炯炯双眸虽然是看着帐本,但却总觉得那些字活像是在群魔乱舞似的,完全看不进去脑子里。 莫尚天索性阖起了帐本,发起愣来。 “好消息……好消息……” 嚷嚷声从外头传了进来,打扰了正在沉思的他,板起了威严的脸色,他正要扬声斥责,谁知道没规矩嚷嚷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好友兼损友——公孙草介。 “这么大声嚷嚷干啥?”没好气的语气倒是没有丝毫的收敛,莫尚天明显的把不悦表现了出来。 “大声嚷嚷当然是因为兴奋、开心啊!”公孙草介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显然完全不觉得吵。 一双眼甚至还笔直地看着他,不说,一副等他开口问的模样。 莫尚天是很不想问,可是却又不得不问,不然他敢拿他的身家打赌,为了要他主动开口,公孙草介可以站在那儿巴望着他一天。 翻了个白眼之后,他顺应民意的问道:“有什么好消息?” “好消息是刚才你的掌柜们遣人快马来报,你在杭州的粮仓被人放火烧了、在大漠的马厩被人下了毒,牲畜死了大半。” 唬!莫尚天炯眸圆睁,整个人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瞪着公孙草介。这是什么该死的好消息啊? 要知道,这杭州的粮仓可是替朝廷准备着要北运的军粮,至于那大漠的马厩也是替朝廷喂养的军马。 现在两处都出了事,兹事体大啊! 纵使莫尚天城府深沉,可是这突如其来的事件让他完全没有办法像公孙草介一样宛若无事还笑意盈盈的,终于,他不住开口斥道:“你还笑得出来?” “怎么笑不出来?烧是烧了,可是才烧了一半,大漠马厩里头的马也不过死了百来头,都算是不幸中的大幸,怎么不值得笑?” “就算是这样,临时要调那些粮草和马匹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也不值得开心吧!” 已经够没好气的了,谁知道公孙草介却还调侃他。 “欸,我觉得你真的变笨了耶!”他毫不留情地说道,心中真的觉得女人是这世上最不能碰的事物之一。 瞧瞧眼前的男人以往是多么的意气风发、聪明睿智,可如今却连举一反三都不会,怎么能不让人长叹一声呢? “有话快说!”认定了他的话绝对还有下文,莫尚天沉声命令道。 现在他得赶快去处理善后,没那闲工夫和他耍嘴皮子。 这粮草和军马都是关乎朝廷的大事,要是处理得不好,全家掉脑袋都有可能,谁有那个闲工夫在这儿傻呼呼地笑? “你想,除了那个躲在背后见不得人的败类之外,谁会认定了你现在无心理会商场上的大事,想要在这个时候再倒打一耙的?” “是他?”终究奸商不是干假的,即使心乱,莫尚天还是一点就通。 “没错,就是他!”呼,终于变聪明了!公孙草介的脸上有着一抹“幸灾乐祸”的欠揍神情。 定下了心神,莫尚天再问:“那知道他是谁了?” 的确,如他所言,那点损失其实对莫家来说不算什么,到时只要花点钱,还有啥事是办不成的? 莫家什么没有,白花花的银子最多。 只消人捉到了,他也就不用日日提心吊胆的,害怕自己再次护卫不周,让妩仙受了丁点的伤害。 以前可以不在意她的死活,是因为不曾用情。 现在……只怕是再难冷眼看待了。 “人是捉到了,但还没问出来,想必不日便有消息。” “嗯!”终于,焦急的神情褪了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安心表情。 瞧他这模样,公孙草介再次忍不住的摇摇头。 几时莫尚天连这种“喜形于色”的恶息都染上了,看来女人这玩意还真是能不碰就最好不要碰,否则到时真的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很开心?”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可以从他的眉眼之间察觉出他的心绪。 只消一眼,她就知道他的喜怒。 妩仙并不因为自己察言观色的功力更上一层楼而喜悦,这样的能力反而让她心中的忧烦更甚。 这……真的不是一个好现象。 懂得他的喜怒只代表了一件事,那就是即使她再小心翼翼,可是她的心思却依然不由自主地随着他转。 因为心思都在他的身上,所以能够轻易地察觉出他的心绪。 不该呵! 如果她还不能从他的算计中得到警醒,那么柳丽娘的遭遇也够警告她收起不该存在的妄想了。 爱呵!那不过是上天用来捉弄女人的方式罢了! “是啊!”自从发觉了自己的心意之后,莫尚天就不再在妩仙的面前隐藏自己的心绪。 对他而言,她是独特的存在,所以他渴望能和她一起分享所有。 以前他从来不认为这世上会有一个这样的人出现,而现在他却认定了那个人就是她。 听到他这么大方地承认了自己的心绪,妩仙无言,亦不愿开口追问他开心的原因,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看着这样的她,莫尚天眸光中又再次泛起了疑惑。 总说不上失忆后的她究竟哪里不对劲?她还是她,可是他总是可以在她的眸子里瞧见一些奇怪的情绪…… 仿佛在挣扎着些什么似的? “我开心的是,那个总在暗地里伤害莫家的幕后黑手快要现形了。” “嗯!”妩仙很平静的轻应着。 没有一丝喜,亦没有一丝怒,那声轻应只表明她听到了,也知道了。 最大的反应就是这样了,她可以知道他为什么而开心,毕竟那是他迎她进门唯一的目的。但他不知道的是,关于这件事她知道的比他更多,也早就已经盘算好要怎么做了。 就这样吗?莫尚天心中的疑惑更深了。不知怎地,他突然觉得这时的妩仙很像是他刚迎她进门时的模样。 对任何事情都不会有太大的反应,就连他将把她当成一个饵的事情告诉她,她也是静静的接受。 她是真的失去了记忆吗? 这样子的疑惑突然窜上了心头,望着妩仙的眸光亦多了几分的审视和探索。 “你好像不是很在乎这件事?”伸手把玩着茶杯,他试探着。 “你是男人,我知道这件事你会替我操心。”妩仙下意识拣选着他应该会想听的话,一如她初进门时一样。 “你一点都不在乎吗?如果我护卫不周让你有了闪失呢?”莫尚天再问,心中的怀疑愈甚。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她笑了笑,淡然的说道。 莫尚天连日来的眷宠让她轻忽了他语气中的试探,完全不设防。 多么似曾相识的一句话呵! 他几乎可以肯定她压根就没有失去记忆。 但……如果她没有,为何要佯装? 没有被骗的气怒,莫尚天反而开始深思她的理由。 他相信,她这么做一定有她的理由! “你不在乎这一切吗?”放下杯子,他伸手将她拉过来,开始把玩着她那宛若葱白般晶莹的柔荑。“你娘、丫丫,还有我和莫家,这些难道你都不在乎吗?” “我……”一时之间,她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说在意吗?她的确在意! 但说不在意的话,心中却又漾起了淡淡的不舍。 她沉默着,没有给任何的答案。 “怎么不说话呢?”他急切的催促,尽管明知自己要到的答案未必真实,可是他却想听。 她的一切想法,她的一举一动,都是他在乎的。 最重要的是,他想知道她的盘算究竟是什么? “听天由命吧!”怎会不知道他的固执,妩仙终于还是扬起了一抹带有浅浅无奈的笑容,给了他一个答案。 很认命的一个答案,但却得不到莫尚天的赞同。 “相不相信?即使要与天争,我都会留下你。” 听到他的话,妩仙的心悄然一动,原本做得十足的防御工事又悄然地开始松动了。该死的!他为什么总能轻易的破坏她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 “即使要费尽心力?” “嗯!” 这不是她要的答案,她要的是他更冷血的答案,才能让她更加坚定! 于是她不死心的再问:“即使要倾家荡产?” “宁愿倾尽所有。”这句话带着万钧的气势,笔直地劈向了妩仙,让她忍不住愕然。 不该是从他口中说出的话,她这辈子也从来没巴望在男人的口中听到这句话。 但……为什么是他? 怎么可能是他? “为什么?”紊乱的心思不经意的脱口而出,即使只是呢喃,但向来耳聪又目明的莫尚天,当然不会没有听到。 十足大方的,他很自然地回应了她的问题。“因为你让我牵挂,因为你让我懂情识爱,更因为……” 爱你! 这两个字并没有机会说出口,心慌意乱的妩仙倏地伸手掩住了他不断开阖的薄唇。 不能听呵! 这两字是魔啊! 听到了,只怕她就走不开了。 从她所愿,莫尚天吞回了那两个字,然而她的一举一动已让他更加确定她并没有失忆。 佯装的原因他是不清楚,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绝不会喜欢她心中的盘算! 是打算要离开吗? 应该是的! 男子汉敢做敢当,他承认自己对她的错待,可是她就一定得要离开吗? 要留! 他已经费尽这么多的心思,替她留下了那么多的牵绊——她娘、小胖娃。 可是她却依然决定要离开,难道这些都还不足以留下她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能留下她的又是什么呢? 万般思绪却是万般都无头绪呵! 他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是绝对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他,离开莫家一步的。 但若是留得住人留不住心,那也是枉然吧! 苦恼啊! 从来不曾这般的苦恼,就连那攸关莫家兴衰的大生意,他都能在谈笑风生中决定,可偏偏遇上了她,他就是…… “知道他是谁了!”几乎是破门而入,公孙草介把整个门踹得歪歪斜斜的。 望着地上的残尸,莫尚天连叨念都懒了,直接对着好友说道:“五十两,你付。” 向来他是不在意这几十两银子的,可是偏偏他现在心烦意乱,所以才会故意端起了锱铢必较的商人脸。 “我付就我付。”不如平常的喜欢鸡猫子鬼叫,公孙草介很大方的允承。 反正他相信等莫尚天知道他要说的话以后,绝对不会还有心思跟他计较这五十两银子的。 “好,留下钱,你可以走了。”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想,所以恕他不留客。 可他不留客,公孙草介却还非得留下来。 “我可是来告诉你天大秘密的,我走了,你会后悔的。”身为好友,他怎么可能做出让自己兄弟后悔的事情。 睨了公孙草介那张大惊小怪的脸一眼,莫尚天干脆直接说道:“现在什么秘密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发现妩仙的失忆其实是假的。” “假的?!”这倒稀奇了!他立时好奇得忘了自己的大消息,连忙问道:“你怎么知道她是假的?” “因为她常常流露出那种什么都不在乎的神情,这种神情在她刚嫁进来时,我常常看到,但我想不通的是为什么?” “你真的想不通她为什么要假装失忆吗?” 呵,这世上竟然还有莫尚天想不通的事? 其实他倒觉得这没啥好想不通的,这压根儿就是当局者迷啊! 谁教这个男人一开始就别有用心的只把人家当成一颗棋子来用,推人入火坑却一丁点儿也不觉得惭愧。 只是后来莫尚天不知被啥雷打到,才猛然惊觉自己竟然爱上了原本只该是颗棋子的女人。虽然他有着大男人能屈能伸的精神,可人家却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锦绳。 这么简单的道理,怎么可能想不通? 唯一的答案——爱情让人变笨了! “给我一百两,我告诉你答案。”一百两扣去做门的五十两,他还倒赚了五十两,这生意挺不赖的。 跟奸商做兄弟做久了,他发现自己其实还挺有那么一丁点做生意的天份。 “不如我给你一千两,你顺便教我怎么让她对我死心塌地。” 莫尚天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公孙草介,顺便很大方的承认他内心的烦恼。 银子对他来说从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让那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女人留下来? “喝,就看在你那么大方的份上,教你。”公孙草介大手住他肩上一横,一副十足哥俩好的模样。 “快说!” 莫尚天悔不当初呵!真是没事找事的买一个女人回家来磨,但放手吗? 这辈子没那可能……除非他死! “很简单啊,她佯装失忆的原因照我看来只有一个,就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在莫家的处境,也不知道怎么面对你这个主人,在她心里她始终记得自己是你买回来的,你对她的每样好,她都认为那只不过是一种手段,你只有让她相信你的真心,那么她就不会这般小心翼翼了。” “嗯!”是有几分道理,只不过……“那要怎么让她相信?” “很简单啊,苦肉计,女人通常都吃这套。” 陈腔滥调的答案,本以为会得到莫尚天嗤之以鼻的回应,公孙草介心里其实已经准备好第二套的版本了。 谁知莫尚天竟然认真考虑了起来,而且还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他……该不会真的考虑要这么做吧! 一向睥睨天下的男人,真的会做这种蠢事吗? 他……开始期待了! 啊!突然间他的脑中闪过了什么,顿时发现自己竟然正事忘了说,他连忙开口说道:“差点忘了,我其实是要来告诉你,找出所有事情的幕后主使者了,就是城南古家的古天悦。” “是他?”一个傲气有余、能力不足的人,始终记恨他毁去了古家的生计,让他从云端坠入了地狱。 莫尚天一点儿也不惊讶他会做出这样卑劣的事来。 “更让人惊讶的是,你的正宫夫人很不巧的刚好是他的青梅竹马,差点入门的媳妇儿。” 一切水落石出,难怪那个人能够自由的进出莫家造孽。 啊……不好…… 最近妩仙似乎与她走得挺近的,该死的! “咱们真的要这么做吗?” 望着那碗香气十足的鸡汤,妩仙心中其实也有犹豫,但最终她仍是坚定的点点头。 “对!” 只有这样做,她才能逃离这一切。 她那颗蠢蠢欲动的心才能得到渴望的安定。 “可是,这么做若是有个万一,那……”经过几日的相处,向来总是寂寞的柳丽娘早就已经真心的将妩仙当成了姊妹。 她怕,这么个冒险,要是真有个什么万一,那么……后果她真是连想都不敢去想。 “若有万一也是我的命,我不要再过这种生活了。” “其实,我觉得爷是真的看重你的,为什么你不愿意试试呢?或许……” 扬起浅浅凄凉的笑,妩仙的脸上有着浓浓的感伤。那个男人是容易让人爱上的,她也不是没有想过就这么凑和地过日子。 可是……心呵,它永远是一头不能餍足的怪兽,动了心、有了情,想要索求地就会更多。 所以她宁愿离开,也不愿意自己在他的心中永远只是一颗可用的棋子,如果有一天她没了用处,是不是他俩之间就什么都不剩了。 以前她可以不在乎,是因为她七情六欲皆不动,所以即使做人小妾,她也没有丝毫的在乎。 可现在动了心,便啥都在乎了起来。 “或许他此刻真的在乎我,是利用也罢,是歉疚也好,但这些情绪都是不会长久的,我不想永远活在失去的恐惧之中。” “可……”不知怎地,柳丽娘就是隐隐有着一种预感,觉得他们两人应该会幸福。 自己得不到,看着自己的姊妹幸福也是好的,她已经决定了,一旦所有的事情解决了,她就要出家为尼。 人世这般走了一遭,她爱过、恨过、得到过,也失去过,这样已经足够了。 “别再多说了,我还想好好尝尝你的手艺呢!”瞟向那碗熟腾腾冒着香味儿的金黄鸡汤,妩仙一副准备大快朵颐的模样。 “等……”看着她毫不迟疑地舀起了汤要就口,柳丽娘正要开口阻止,她的手却已经被破窗而入的小石子打偏了,一碗汤撒出了大半。 皱起了眉,妩仙才转头,就见莫尚天气急败坏的破窗而入。 “不准喝!”他面色铁青地怒吼。 “你来做啥?”他干么选在这个时候来坏事啊? 她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该还给他的她会还给他,该给自己的自由,她也要拿走,他这会儿来凑啥热闹! 计划虽然乱了套,但妩仙仍是强自镇定的想要扭转乾坤。 就算不能扭转乾坤,至少也不能让他看破一切,否则以他的精明,要想再骗过他可就难了。 “这是姊姊熬给我喝的补汤,挺香的,为什么不能喝?”妩仙状若无事的笑着问道。 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莫尚天迳自转过头去,瞪着柳丽娘,冷绝地说:“你被休了!”还顺道扔了一纸休书给她。 “为什么?” 这声质问不是出自柳丽娘之口,反而是出自妩仙的口中,相较于她的激动,柳丽娘却笑得好恣意。 她不再是莫家的人,可以不再理会古莫两家的恩怨,她的心中再无负担呵! “好!”柳丽娘笑着应好,可是妩仙却愤愤不平了起来。 手里的汤还来不及放下,她忙不迭地冲到莫尚天的身前,瞪着他质问:“为什么休了丽娘,她做错了啥事?” “她做了啥事需要我说吗?单凭你手里的这碗汤,我就可以将她送官。”望着妩仙的眸光中,有凌厉、有无可奈何。 只怕在这个女人的眼中,谁都比他还重要吧? 她总是为了旁人与他对抗,为了丫丫,甚至还为了他的妻子,她把每个人都放进了心里,唯独就是没有他! “你……你在说什么?”他知道了! 从他那布满怒气和笃定的眼神中,妩仙就知道他肯定已经知道了一切。 “你听不懂没关系,我相信柳丽娘听得懂。” “对,我是听得懂!”柳丽娘大方地承认,现在的她无畏无惧。“这碗汤的确有问题!” “骗人!这汤是姊姊的心意,怎么可能有问题!” 该死地,再这样下去,一切都毁了,想到这里,妩仙的心一横,想也没想的就端起了碗就口。 虽然不知道她在坚持什么,可是莫尚天的动作更快,一把抢过了她的碗,然后仰首,一饮而尽后咬牙说道:“既然你不肯相信我,那我代你受了她的恩惠。” 瞪大了眼,妩仙真的傻了,虽然这汤里下的药是死不了人的,顶多是让人看起来像死了,然后得要睡上九天。 可是看他将汤喝下,她的心里还是不安地沉了下去。 要是这其中哪里出了错的话,那…… 这样的想法让她浑身泛着冷意,心绪也忍不住地激动了起来。 “你干么喝?喝下这碗汤对你有啥好处,你疯了……” 冷静、理智都随着心中的忧心而灰飞烟灭,妩仙捉着他的手,不断用力地摇晃着。 “我是疯了,为你而疯。” 她竟然知道一切! 莫尚天因为她的表现,几乎可以确定她对所有的一切都早已知情。 而她为了逃离莫家,为了揪出幕后元凶,竟然不惜相信柳丽娘,更不惜以身涉险! 她就真的那么想要逃离他吗? 心蓦地泛起了一抹刺骨的疼,向来挺直的身躯晃了晃,像是即将倾倒的大树,缓缓滑落…… 第九章 从来他都是那么的巨大,那么的威严,那么的让人有一种触摸不到的距离感。 可如今,妩仙却可以深切感觉到他的脆弱和无助。 原来,巨人也是人! 想都没想的,在他倒下的那一刻,她冲上前去,恰巧接住了他虚软的身子。 “你……” “不、准、你、走!”莫尚天拚着最后一丝的清明,望着她,坚定的语气带着命令,也是祈求。 那深邃如海的眸子里,更是透出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深情,毫不避讳。 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望着那眼神,妩仙再难说眼自己——他真的无心。 心中的墙再也无法抵御地在转瞬间颓倾,双手再也无法放开的紧紧拥着他,泪也跟着不肯停歇地张狂落下。 她整个心思中哪里还有“离开”二字。 一双手,搭上了妩仙不断颤动的双肩,柳丽娘轻声的说道:“别担心了,你忘了那鸡汤里搀的只是你拿给我的‘九日散’吗?” 闻言,妩仙愕然地抬头,望着她的眸子里有着浓浓的迷惘,好半晌之后似乎才听懂柳丽娘说的。 “是啊!”她涩涩的说道。 自己在哀伤个什么劲儿啊? 只不过是九日散罢了,顶多睡个九日,醒来以后他绝对又是一尾活龙,她在痛苦、害怕什么? “看吧,其实你也很在乎他的,干么又不大方承认呢?” 柳丽娘没好气的看着倔强的妩仙,就是不懂。明明莫尚天很爱她,她也很爱莫尚天,干么还死不承认? “我……”这次,妩仙没有否认了,眼光再次看向莫尚天那张沉睡过去的脸庞,忍不住长叹了一声。 是真的爱上了吧! 否则她又怎会一时乱了方寸,肝阳寸断起来。 “以后我离开了莫家,你就留在莫家和爷好好的过着日子,知道吗?”牵起了妩仙的手,柳丽娘柔声交代着。 “这莫家是你的,怎么可以拱手让给人呢?你这个女人怎么从来都是这么没出息?” 阴阴邪邪的声音骤然窜流在两个女人之间,两人心惊回头,便见古天悦不知何时竟带着一抹阴沉的笑容,站在窗棂前睨望着她们俩。 “你怎么来了?” “怎么能不来呢?”古天悦轻笑地反问,那神情活像是柳丽娘问了一个多么愚蠢可笑的问题。 这一天,他已经等了很久很久了,一直以来莫尚天都很难搞,要不是趁着他这次为了殷妩仙这个女人失了心,只怕还找不到扳倒他的机会除掉他呢! “你想干什么?” 感觉到古天悦的来意不善,妩仙毫不犹豫地手一伸,像是母鸡似地护卫着昏迷的莫尚天。 “我……当然是想要他的命,然后拿回原本就该属于我的东西啊!” “我不准你这么做。”想都不想的,妩仙厉声警告着,眼神中有着绝对的坚持。 “不准?!就凭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凭什么对他说不准。 心高气傲的古天悦笑得冷凝,也笑得很邪气。 “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我就不准你伤害他!” 即使以命相搏,也要为他留下一线的生机,纵然早已发誓不再为了任何人动心、动情,可是她又哪里可能真的眼睁睁的看着莫尚天在她面前没了气息。 刚刚他不过是因为喝下了“九日散”,她便已经心神俱裂,要是他真的有个什么万一,那么…… 只消这样的想法窜过,她便已经忍不住的浑身泛起了寒颤。 是爱吧! 若不是爱,他的死活又与她何干呢?一向独善其身的她,又何必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呵呵,想不到你对他还真有情。你不是一直想尽了办法要离开莫家吗?”自觉胜券在握的古天悦不急着杀人,恣意地逗弄着妩仙,就像逗弄着陷阱里头的猎物似的。 “不管怎样,我都不会让你这个冷血自私、肚量小如鸡肠的男人伤害他,因为你不配!” 眼角扫至柳丽娘望着古天悦时脸上的那种哀伤欲绝,妩仙忍不住打抱不平的冷冷讥讽着。 真搞不懂丽娘怎么会看上这种看起来就很讨人厌的男人,甚至还那么深爱着? 以后,她一定要替丽娘介绍很多的好男人,她相信一旦有更好的男人出现,她一定就会立刻忘了古天悦这种败类。 妩仙的话,彻底绷断了古天悦的自制,向来他就很讨厌人家拿他来和莫尚天比,尤其是在他的女人面前。 “既然如此,那么我就先杀了你,再踩着你的尸体取他的生命,让你们去地府做一对同命鸳鸯。” 运劲于掌,古天悦冷残地就要往妩仙身上击去,她虽然也欲扬掌回击,可是却对两人之间的胜败已经心知肚明。 她的武功与他的相较,怕只是三岁小孩的功力,这一掌若是接下,只怕非死即伤,但……她的心里竟没有一丝害怕。 在古天悦出掌之际,她回头瞧了一眼莫尚天,眼神认真得仿佛要将他完完整整地刻印在自己的脑海之中。 看着他的脸,妩仙对于即将到来的死亡,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惧意。 能在死前发现自己真正的心意,也不算枉走这人世一遭吧! 呵呵! “去死吧!”这是出自于古天悦带着愤意、恨意的怒吼。 “不可……”这是出自柳丽娘的娇斥。 “你敢……”这是一道令人熟悉到不行的低沉嗓音。 三个声音在她的耳际交错,令妩仙的心忍不住有些迷乱,但她却只是等待着,等待着预期中的死亡到来。 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若能同年同月同日死,倒也是个不错的结局。 一抹笑,在妩仙的嘴角扬起。 可是……没有! 没有预期中的疼痛,时间仿佛就此停滞似的。 “你敢伤她?”冷冷的声音再扬,妩仙又听到了一声的闷哼响起,跟着便是凄凄惨惨的告饶声。 这是怎么回事? 好不容易拉回了自己离散的心智,妩仙定睛一瞧,竟然发现原本该晕在地上的人,不知何时已生龙活虎的站在自己身前,替她挡去灾厄。 而原本自信满满想要取他们性命的古天悦,在莫尚天怒气炽盛的回击下,明显的左支右绌,居于下风。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因为我的大意,已经让你这个畏首畏尾的小人伤了她两次!你以为我还会让你有机会伤她第三次吗?” 用力地拍出一掌,这掌结结实实地击中了古天悦的胸口,一口鲜血便这么硬生生的从他口中喷了出来。 “你伤了谁我都可以不在意,但她是我爱的女人,你敢伤她?”莫尚天气愤难消,又一掌拍中了古天悦的下腹。 那一掌依然劲力十足,足以震断他的经脉。 “想要我去见阎王,你以为我真的那么傻,我早就知道一切都是你在搞鬼,在喝那碗汤前,我早已经服下了解药,我这么心甘情愿的喝下那碗汤是为了让妩仙看清自己的真心情意,也算准了你一定会来送死……” “等一下!”终是不忍看到自己曾经深深爱过的男人死在自己眼前,柳丽娘冲到了两人之间,眼神哀戚地看着几乎是杀红了眼的莫尚天,不惜以自身挡住了他那致命的一击。 “不要……”看到柳丽娘的傻,同为女人,妩仙怎会不知道她是用怎么样的心情去为古天悦求命。 心怎能不软,她开了口,原本也不认为几乎杀红了眼的莫尚天会停手,可她的话才出口,他便立时收了掌。 淡淡地扫了妩仙一眼,那凌厉中带着柔情的眼中仿佛在告诉她——你又欠了我一次。 真是个奸商呵! 连这也要计较,但妩仙却仍是应允什么似的,朝他点了点头。 经过了方才的心境转折,她想要离开的意念消失了。 欠他就欠他吧! 用一辈子来偿应该也足够了吧! 反正她本来就卖断给他一辈子,现在再加上他的真心眷宠,倒也不失为一个拨得响亮的算盘了。 如果像他这样高傲的男人都愿意以“诈死”这种事来让她看清自己的心意,甚至还不顾这么做可能有的风险,要知道如果这其中出了一个小差错,那么他真的就很有可能命丧黄泉耶! 他都愿意做到这样了,那么她又有什么好怀疑的呢? 妩仙步向他,几乎是毫无犹豫地将自己的小手放入他的大掌之中。 仰首望着他,清灵的目光没有半丝的犹豫。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胆小的姑娘,就再睹上这一次吧! “不走了?”对于她主动亲近的举动,莫尚天心如擂鼓,但他仍是酷酷地挑眉问道。 “嗯!”妩仙大方点头应承。不走了! 这次,她真的很想看看她能爱一个男人到什么地步,而这个男人又能爱她到何种境界。 “那他们呢?”眼角再次瞥向躺在地上,气若游丝的古天悦,还有傻傻将他搂在怀中的柳丽娘,莫尚天挑眉问道。 “丽娘也是个可怜的女人,让她自己决定吧!” 对于妩仙的提议,他倒也没有多说什么。 “那走吧!” 伸手横过她的纤腰,莫尚天还是不忘俯首掠吻。 这次,相拥的两人心都踏实了。 谁是下棋的人,谁是棋子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很清楚,棋手和棋子的心都已经紧紧相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