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释情毒》 第一章 有一种酒名字叫作“冰释”,它用忘忧草的种子酿成,饮下之后便能忘却所有伤心难受和失望痛楚。 倒在白玉的夜光杯里,刚好满两杯,翠绿色的液体散发着奇异的香味,还未喝便已半醉。眯着眼打量坐在我面前的人,他有两道浓黑的剑眉,高挺的鼻梁,薄而红润的嘴唇。他的皮肤是一种近乎透明的白,眼睛大而深邃,俊美得让所有女子疯狂,也让我疯狂。 情起,便是劫难起。 *** 我叫艾青菜,居住在杭州城。 我是个早产儿,出生时母亲正在院子里晒青菜。民间有一种说法:“早产的女孩是宝,早产的男孩是草”。为了让我容易养活,在小叔家当管家的父亲就给我取了个贱名。 这个名字让我郁闷,爱金爱银爱什么不好爱,青菜有什么可爱的?就算是萝卜也比青菜好吃,取这样一个名字还有人会爱上我吗? 小叔是父亲的弟弟,叔母的表姐是当今王爷的夫人,所以他家也沾了光很有钱。他的儿子艾隽永比我小一年生,但我是正月里生的,他是腊月里生的,其实差不多大了近两岁。 三岁一代沟,艾隽永很怕我与他也有代沟。每当我说他比我小两岁时,他总是不承认,非要说:“我没有那么小,我只比哥哥小一岁而已。” 我有个表哥只比我大了一个月,可是因为隔了新年就是一肖之差,每次看到我就老气横秋地对我说:“我比你大一岁,吃的饭比你吃的盐还多,我说的话绝对没有错。” 我可从来没有用这种语气和艾隽永说过话,我是个和蔼可亲的哥哥。 我第一次见到艾隽永时是三岁,那时他还是个白白胖胖圆圆滚滚的小婴儿,被放在床上躺着。我站在旁边瞅了半天,忽然扑过去一口咬在了他脸上,吓得大人们赶紧把他抢救出来,只见粉嫩嫩的小脸上有了个湿漉漉的牙齿印。但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哭,反而对着我笑起来,还伸出白白胖胖的小手来摸我的脸。从小就色迷迷的,哼。 这事是后来母亲告诉我的,我估计当时家里穷,我饿得慌,把他当成大个的糯米团子了。有一阵子遇到他,我总是盯着他的脸仔细看,想看看有没有牙齿印。可惜他的皮肤白得连粒痣都没有,所以我很怀疑那件事的真实性。 我就像野草一样地慢慢长大,穿着亲戚家大孩子穿过的旧衣服,吃着能够填饱肚子却说不清是什么味道的食物。但我很聪明,八岁就识了全部字,所以小叔让我陪艾隽永一起读书。艾隽永经常说他要向我学习,用功读书,将来出人头地,这让我反感,我觉得他是有目的才和我在一起玩的。我最渴望的是与飞檐走壁的大侠做朋友,而不是艾隽永这种整天埋头读书的乖小孩。 “哥哥,哥哥!”一走进小叔家,长得虎头虎脑的艾隽永就飞奔着过来抱住我:“哥哥我好想你!” 小孩子真讨厌,好像小狗一样粘人。我甩开他:“今天读书了没?” “等哥哥来一起读。”他的小脑袋又贴过来在我胸口磨蹭着。 我可不喜欢读书,太聪明是我的优点也是我的缺点,不管什么我看一眼就已经明了,所以不管对什么我都缺乏兴趣与热情,我更乐衷于研究一些新鲜的东西。背了一首唐诗后,我就拉着艾隽永到后院去了。 后院有个荷花池,听我家隔壁老爷爷说,西湖的湖底有个大宝藏库,是前朝皇帝留下来的,但是因为西湖底有很厚的淤泥,人一踩就陷进泥里出不来了,所以谁也没找到过那个宝藏。而这个荷花池里的水就是从西湖引来的,所以我常猜测,这下面会不会有宝藏? “艾隽永,我们去找宝藏好不好?”我兴致盎然地说。 可惜小孩子都很笨,一点不知道钱的好处,挽着我的胳膊直嚷:“我不喜欢宝藏,我喜欢哥哥。” “傻瓜,找到宝藏我们就会有很多钱,可以吃很多冰糖葫芦、桂花糕,还有糯米糖藕。”我一边说一边流口水,还没吃就觉得满口的甜味。 “我就是喜欢哥哥……”他喃喃着低下头去,想了一会儿对我说:“如果哥哥喜欢,我就帮哥哥找宝藏。” “真的?”我大喜,找来一根绳子系在他腰上:“我把你放到水里,你找到了宝藏我就把你拉上来。” 他点点头,乖乖地一步一步往池中央走过去,水慢慢地没过他的腰他的胸。 “哥哥,”他带着哭腔:“我觉得透不过气来……” “你可真笨,你会不会游泳啊?” “不会……”他好像真的要哭出来了。 真是让人头晕,不会游泳就早说嘛,白痴。我不耐烦地拽绳子要把他拉回来,他踉跄了一下:“哥哥,慢点,我站不稳了。” “快点,快点!”我又使劲一拉,他一下子跌到水里,而那根破绳子也不争气地断掉了。 “哥哥,哥哥!”他在水里扑腾了几下,我害怕起来,也下了水,站在水浅的地方伸出手:“快拉住我的手。” 他乌黑的大眼睛紧紧地盯着我的手挣扎着过来,终于拼命握住了我,我向后奋力一退,结果一屁股坐在了水里。 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我俩终于从水里出来,两个人都湿淋淋的,活像落汤鸡。 “被爹爹看到一定会打我的。”他的眼睛里不知道是水还是眼泪。 “胆小鬼!”话虽如此说,我也心虚得很,拉着他的手偷偷摸摸地沿着墙角走,生怕被什么人遇到。 总算顺利溜进他的房间,我们都冷得浑身哆嗦,我把他屋里的火炉点燃:“把衣服脱了放在火炉边上烤,一会儿就会干的,这样就没人知道我们干过什么了。” 于是我们俩脱得光溜溜地钻进一床被子里,依偎着取暖。 “哥哥你真好,刚才是你救了我。”艾隽永躺在我胸口说,我讪笑。 两个精力充沛的小孩没到睡觉的时候要乖乖躺在床上实在很难,过了一会儿我对艾隽永建议:“我们玩游戏吧。” “好啊,玩老爷和仆人的游戏。哥哥你扮老爷,我扮仆人,我帮哥哥按摩。” 当惯了少爷的小孩就是不一样,居然喜欢扮仆人,我乐得如此。他嘻嘻笑着,真的给我捏了几下,可惜手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我在他手背上轻轻地打了一下:“小永子,你又偷懒不好好干活了,主人我要惩罚你。” 他掀开被子,转过身趴着:“打屁股。” 看着眼前洁白如玉的小小身体,我的手指在他圆润的臀上戳了戳,心里忽然痒痒的,真的“啪”用力打了一下。一个粉色的小手掌印清晰地浮现出来,他还对我傻笑:“我做不好事情时,爹爹就是这样打我的。” 我的手还留在他臀上,触感非常的特别,一种我也说不出来的奇怪念头驱使着我,我忽然低下头,在他腰上咬了一口。 他娇嫩地呻吟了一声:“哥哥……” 我第一次觉得,其实他也蛮可爱的嘛。 这时丫环推门进来,一声尖叫:“谁把衣服放在火炉上的?冒烟了!” 我们这才闻到,屋里一股子焦味。 事情并没有引起什么大的后果,但我和艾隽永还是各被痛打了一顿。父亲一边打一边教训我说:“你是当哥哥的,怎么可以不好好照顾弟弟?” 这让我感到非常委屈,凭什么当哥哥的就一定要照顾弟弟?越想越委屈,我就拼命地哭。本来艾隽永也在哭,可是他看到我比他哭得更大声,他就不哭了。胖乎乎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扯着我的袖子递给我一个苹果,倒像是他做错了什么事。 我并不领情,使劲推开他,那只苹果也被手臂碰到,骨碌碌地滚落在地上。 艾隽永把苹果捡起来,细心地擦了一遍,重新放到我手上。我泪眼朦胧地瞅瞅他,终于大大地咬了一口苹果。于是他笑起来,脸蛋红红的像苹果,要不是长辈们都在场,我一定会在他脸蛋上也大大地咬一口。 *** 我与艾隽永面对彼此的时间比面对各自爹娘的时间还多,我们无话不谈,了解对方不为人知的梦想。虽然我们的喜好有所不同,但我们的思想却有本质上的接近,所以我们能够比别人更加理解对方。我们就像两只小鸟在鸟巢里相互依偎,亲密地紧挨着帮对方梳理羽毛,喂虫子给对方吃。 再大一点的时候,像所有男孩子一样我们会与别的小孩打架。不要认为是我带坏了艾隽永,我是个滑头,见势不妙懂得逃之夭夭。艾隽永却是个固执的人,经常因为看不惯别的不良小孩而多管闲事与人大打出手,非要打到对方认错为止。最可怜的是我,每次他受了伤,被大人批评的总是我。我只是哥哥,又不是教书先生,哪管了这么多? 这天,艾隽永又与城里的小霸王博润起了争执。 博润母亲的妹妹是皇上的妃子,比艾隽永家的地位还高些。他住在京城,因为家人在杭州买了产地,偶尔会来杭州居住。他出了名地喜欢欺负比他小的孩子,大家对他都敢怒而不敢言。只有艾隽永每次看到他横行霸道,就会出手阻止,两人经常打得头破血流,但因为双方家长都有些势力,所以谁也没向谁道过歉。 我每次远远看到博润,就会马上绕道而走。可惜避无可避,今天一不小心我在转角处与他迎头遇上。 “艾隽永的堂兄?”博润对着我冷笑,他手下的一帮人团团将我围住。 “你认错人了。”我也笑,不过是干笑。我眼尖地看到有个认识我的小孩刚好经过,见此情形飞快地跑走了,估计是去通知艾隽永了。等艾隽永来了事情只会更加不可收拾,我还是想法子尽快摆脱他们的好。 博润揪住我的衣领:“我不是蛮不讲理的人,与我有仇的是艾隽永,我不会迁怒别人。你只要跪下来给我叩个头,我就放过你。” 这还叫不迁怒别人?真是佩服他自圆其说的本领。 “你放开我,我才能跪呀。” 大约是我长得老实,博润真的相信了我的话,放开了我。我立刻当胸踢了他一脚,将他踢倒在地,然后从他身上踩过去冲出重围。 我飞快地在长长的小巷里奔跑着,十几个小孩在后面追赶着我。我一边跑一边不忘思考,出了这条巷子就是大街,博府就在那条街上,博润那么怕他老爹,一定不敢再对我怎么样的。快跑到巷子尽头时,我看到了艾隽永,他手里拿了一根很粗的木棒,不知道从哪找出来的,像个绿林好汉似地堵着巷子。 “快跑,别和他们打架。”我拉他,他却不动。 “博润,你居然敢欺负我哥哥,今天我要和你做一个了断!” 天哪,艾隽永你手无缚鸡之力出来冒充什么大侠?可是这个时候我又不能一个人跑掉,只好躲在他背后劝他:“艾隽永,算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咱们明天就上少林寺去学个十年八年的功夫,然后再来找他们算帐。” “哥哥,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 你还是先保护好自己吧,我还怕你一会儿被打伤了我恐怕没力气背你回家。眼睁睁地看着博润一群人冲过来,我只好帮着他一起打。唉,我是个文雅的人,打架实在是破坏我的形象。 我东躲西闪的并没有人能打得着我,再看看艾隽永,他和博润简直就是在肉搏,拳来脚往,两个人都鼻青脸肿的。我再也看不下去,奋力冲过去,拉起艾隽永跑到大街上,躲进了博府旁边的一条小巷,博润果然没有追过来。 “哥哥,我没有输给他,为什么要逃?” 我望着他那张五颜六色的小脸,不知怎么觉得连自己的脸上都疼了起来,很不争气地掉下眼泪来。 “哥哥你怎么哭了?是不是哪里疼?告诉我,我帮你揉揉。” “你给我听着,以后不许再随便和别人打架,更加不许这样玩命地打,不然的话我还咬你。”忽然很生气,用力地在他脸上咬了一口。我气他不知道好好地爱惜自己,也气我自己不够强壮。我是哥哥,应该由我保护他才对。 “好痛啊,哥哥……”他无辜地看我,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我咬咬嘴唇,又在自己咬过的地方亲了一下:“现在还痛不痛?” “不痛了。”他马上露出甜甜的笑容,小孩子真是复杂的东西。 没过多久,博润回京城去了,我与艾隽永的生活总算恢复了平静。 *** 所有的鸟儿在小的时候以为它们都是一样的,它们无忧无虑地飞翔嘻戏。可是慢慢的它们长大了,这才发现有的是大鹏有的是麻雀,有的飞得很高有的飞不高,它们之间有着云泥之别。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也渐渐看出了我与艾隽永的区别。他是有钱人家的少爷,穿金戴银,吃香喝辣,有教书先生上门来教他。而我说是他的亲戚,其实不过是他家下人的孩子,读书吃饭都只是为了陪他而已。 父亲因为年纪大了,向小叔辞了工。小叔给了他很大一笔钱养老,他用这笔钱开了一家卖绸缎的小店铺,因为他在城里是出了名的老实人,大家都很信任他,所以生意不错。家里有了一点钱,我便去私墅上学,不用再做艾隽永的陪读了。 走的那天艾隽永抱着我不肯放开我,哭得我的新衣服一塌糊涂。 小叔在一边劝他:“哥哥又不是去很远的地方,你们还是可以经常见面的。” 可是不管怎么说他就是不肯放开我,我只好无奈地哄他:“艾隽永,你不可以老是想着和我一起玩,你要用心读书,将来去考状元。等你考上了状元,我就天天陪你玩。” 他听了想了一想,认真地对我说:“好,等我考上了状元我就娶哥哥当我的新娘。” 我翻翻白眼:“我是男的,怎么可能当你的新娘?” “不可以吗?那我当哥哥的新娘好了。” 大人们在一边听了都呵呵直乐,我忍不住想起前几天在街上看到的迎亲场面。母亲常说一个女子成亲就等于是第二次投胎转世,从此将自己的生命交给了一个男子,那么对于一个男子来说成亲又意味着什么呢?这问题对于我来说还太深奥,所以我很快就没再想了。 上私墅对我来说是一个全新的体验,我忽然之间有了很多同龄的同学。当然,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友好,大家喜欢拉帮结派形成各自的小团体,然后彼此之间攀比与竞争。以前大家比谁讨先生的喜欢,比谁家里有钱,甚至比谁打弹弓比较远。随着年龄的增长,大家开始比谁最受女孩子的欢迎。 在与我比较要好的一帮朋友里,我算是长得最好看的一个,所以他们都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目标是糕店铺老板的女儿梅。梅总是扎着两支小辫子,笑起来有两个大酒窝,听说有很多男孩子都偷偷地喜欢她,能够得到她的欢心,不知道会有多么风光。 这天我和几个同学路过那里,正好看到艾隽永和梅一起坐在店门口,嘴里吃着什么,很开心地在聊天。我的同学取笑道:“艾少爷,你怎么和你堂嫂这么亲热啊?” “谁是堂嫂?”艾隽永没听懂。 “就是梅呀,你堂兄喜欢梅,将来会娶她做娘子。”一帮小屁孩口无遮拦,我可没想过那么遥远的事情。 艾隽永急了,扑过来抱住我:“哥哥,你最近怎么不来和我一起玩?你真的要娶别人?” “已经是大人了,搂搂抱抱的被别人看到会笑话。”我心里也酸溜溜的,我吃醋不是因为梅和别的男孩一起玩,而是因为艾隽永和别的女孩玩。 他失望地低下头去:“哥哥真的喜欢别人不喜欢我了?” “你希罕我喜欢吗?你有的是人陪。” 他显然没听懂我的话,拉着我的手晃来晃去:“喜欢的,喜欢的,我最喜欢哥哥了。” 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脸,我的弟弟,这个世上与我最贴心的人。不管我做什么,他总是陪着我。不管我说过什么,他都不会生我的气。相信就算任何人背弃我,他也不会伤害我,忽然有一种温暖的感动。不管我们在外在上有多么大的区别,我相信我们的心依然是贴得很近很近的。这就足够的,其它的我都不在乎。我不会嫉妒也不会羡慕艾隽永,因为他是属于我的,只要他幸福我也会觉得幸福。 第二章 十七岁的时候,我开始帮父亲打理店铺。我这人生性狂傲,并没有打算去考取功名。不知道是我运气好还是头脑好,生意蒸蒸日上,很快在城里又开了两家分铺,还建起了织布染布的坊子。 这天傍晚,我忽然收到一封信,信里说,艾隽永被他们绑架了,让我速去郊外一家荒废已久的驿站。信中特别注明,不许我告诉任何人,不然的话艾隽永就没救了。 我心里疑惑,艾隽永家里比我家钱多的是,如果他被绑架,应该找他们家人要赎金才是,找我做什么?莫非是我得罪了什么人而不得知,他们故意来找我麻烦?又或者这只是一个玩笑,根本就没有这种事。但我宁愿被戏弄,也不希望艾隽永出什么事。 杭州的冬天冷得刺骨,风刮在脸上像刀子划过,生痛生痛的。走在郊外偏僻的小路上,地上的落叶被风卷起,迎面袭来不时打在身上。路两边的树干都光秃秃的,很是萧瑟。 总算找到了他们说的驿站,这写信的人倒也算得上“体贴”,还画了张地图给我。门口站着几个男子,见我来了就带我进去。艾隽永真的被人绑在地上,旁边还站着一个陌生的少年。这少年身材修长,皮肤白晰,长了一对细长的凤眼,虽然也算是个美少年,不过与艾隽永相比就太显阴柔。 他见了我双眼一挑:“你就是艾青菜?” 说着又回头去对艾隽永挑畔地一笑:“我倒不知你堂兄长大了居然这么迷人,如果你早些告诉我,我就不会为难你了。” 艾隽永愤怒地瞪着他:“你找他来做什么?” 少年并不理睬他,却逼近我:“艾隽永居然与我争女人,你说这笔帐怎么算?” “我才不信呢,艾隽永根本没有喜欢的女人,若是有我不会不知道。” “哦?看来这么多年不见,你们两兄弟依然还是兄弟情深啊。”少年阴沉沉地笑起来。 这么多年不见?“我认识你吗?” 少年嘴角一歪:“我是博润,你还记得我么?” 前些日子确实听说博润回来了,不过今天我是第一次见到他。他的容貌有了很大的变化,可惜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性格还是老方一贴,总给我们找麻烦。 秀才遇到兵,有理讲不清。和博润这种人打交道,最好的办法就是敬而远之。我过去扶起艾隽永,对博润说:“不管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替艾隽永向你道歉,对不起,你可以放了他了吗?” 艾隽永却并不领情:“你为什么要向他道歉?当街调戏良家妇女,我出手阻止他,哪里有要让我道歉的道理?” “哼,说得好听,谁知道你是不是也看中了那个女子,所以与我争风吃醋呢?” “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淫贱下流?有胆就光明正大与我打一架,派人偷袭我,把我绑来这里,还把不相干的人叫来威胁,足以证明你是个无耻之徒。” “你说什么?”博润扬手就是一个耳光,我急忙挡在艾隽永身前,那耳光结结实实地扇在我脸上,嘴里立刻有了一抹血腥味。 “哥哥!”艾隽永大力挣扎起来,却被博润的打手牢牢钳制住。 博润玩味地看着我:“我还没见过哪对兄弟感情好成你们这样呢。” 我嘲笑道:“物以类聚,你认识的人肯定也都和你差不多,都是无情无义之辈,你没见过一点都不希奇。” 博润似乎觉得我说了很有趣的话,竟然大笑起来,然后一把揪住我的衣襟,将我拎起来甩到一张破旧的木床上。我的背被打得很痛,还没反应过来,他忽然扑过来压在我身上,吻住我。 这个人……竟然有龙阳之好!或者说是男女通吃?我大惊失色,艾隽永比我还狂躁地吼起来:“博润,你要是敢碰他,我这一辈子都不会放过你!” 博润并不把他的威胁放在眼里,毫不留情地扯开我的衣服,在我身上啃咬着。我扬起拳头一拳打在他脸上,他若无其事地不躲不闪,好像我只是在给他抓痒。后来实在被我反抗得不耐烦了,他连连给了我几个耳光,打得我眼冒金星,头晕眼花,再无还架之力。 早知道,当年我真的应该去少林寺拜师学艺。 这时艾隽永声嘶力竭对博润说:“放开他,我向你道歉。以后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再来管你!我……我求你了……” 听他说这番话,比我自己受到伤害还让我心痛。我知道说这番话对艾隽永而言有多么屈辱,就像他说的,他没有做错为什么要道歉?我望向艾隽永,他也同样凝视着我。 博润笑:“艾隽永,在别人眼里你是个完美无缺的人,我也曾经以为你是个无懈可击的人,但是现在我总算发现了你的弱点,你以为我会放过吗?我不在乎你继续与我做对,你从我手里夺走了一个猎物,现在我就用艾青菜来补偿,我要你为你的多管闲事后悔一辈子。” 艾隽永还在奋力挣扎,想过来救我,可是博润的手下抓住他拳打脚踢。 我哀求博润:“放开他,不管什么事我都答应你。” 我愿意为艾隽永做任何事,虽然我不清楚男人与男人之间具体要怎么做。既然大家都是男人,也不会严重到哪里去,就当被狗咬了一口好了。 博润微微一笑,低下头继续亲吻着我解我的衣服,我望着天花板发呆,觉得有点无聊。我的状态让他非常不满,他抬起头:“你就不能多点热情?” 我眨眨眼睛,一脸无奈:“没有热情怎么办?” 他皱起眉头:“我对奸尸可没兴趣。” “不会啊,我一点不像尸体。至少我还会动几下,也不是冷冰冰的。” 我觉得我说的话非常实在,可是他看着我的眼光就好像在看一个怪物。看什么看?艾隽永长得比我好看多了,真奇怪他怎么就没看上艾隽永?莫非是我太谦虚了,其实我比艾隽永有魅力多了? 这时一个手下走上前来:“少爷,不如喂他吃那种秘制的春药,那药发作很快,效果应该不错。” 他点点头,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瓶,从瓶里倒出一粒小药丸放进我嘴里:“吞下去。” 现在这种状况,就算是毒药我也只能乖乖吞下去了。吃下去没多久,我就觉得全身又热又痒,很希望有个人抱着自己。博润站在一边抱着双臂对我奸笑:“怎么样?现在是不是很希望我能好好地疼爱你?求我啊,只要你求我,我就会让你很快乐。” 我白他一眼,不吭声。虽然身体已经难耐地扭动着,但我还是拼命地忍耐,我不可以在他面前丢了尊严,更加不能在艾隽永面前向别的男人摇尾乞怜。 有个人着急地跑了进来:“少爷,糟了,老爷来找你了。我看到他已经离这里不远了,不知道会不会找过来?” 博润那么怕他父亲,听到这话吓得脸都绿了。他有些不舍地看了我几眼,终于还是决定放弃:“这次我就放过你,你自己去找点冷水洗一洗就会没事了,不过下次我还会来找你的。” 他们一溜烟地跑走了,扔下了我和艾隽永。艾隽永挣脱了绳索冲到我身边跑住我,连声对我说:“对不起,哥哥,都是因为我……” 我才发现,他已经泪流满面。 “傻瓜,哭什么……”我气喘吁吁地靠在他怀里,不住地在他身上磨蹭。 “哥哥,你很难受么?”他问我。 我双眼湿润地望着他,更加贴紧他,身体与身体的接触让我觉得很舒服。 “哥哥……” 不知道是不是受我的影响,他的呼吸也急促起来。他的头越来越低,终于贴在了我的嘴唇上。我们热烈地亲吻着,药性已经让我神智不清,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疯狂地向他索求着,与他结合在一起时,我觉得天旋地转,仿佛背上生出双翼在天空中滑翔,那是一种灿烂的快感。 博老爷并没有找到这里来,也许是在路上遇到博润便一同回家了。直到天黑,也没有人打扰我们。 空气里还残留着情爱的余味,我躺在艾隽永的胸口,不敢去看他。我从来没想过会和艾隽永有肌肤之亲,我们是亲戚,抬头不见低头见,以后要如何面对彼此? 我知道他是好心为了救我,他刚才一定没听清楚博润的话,只要用冷水洗一洗就可以解了我的药性。如果以后他知道了,不知道会不会后悔和我做了这件事?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艾隽永亲了亲我的脸颊:“我送你回去。” 他细心地帮我穿上衣服,又穿上鞋子。他蹲在地上时,我俯视着他,他的睫毛很长很浓密,让我忍不住想要伸出手指去触碰一下。但是我不敢,虽然我们连更亲密的接触都已经有过了。 艾隽永一路横抱着我,走到城门外时我有点不好意思:“让我下来我自己走,会被别人看见的。” 他放下我,小心地扶着我:“今晚睡我家吧,我好照顾你。” 我本来想点头的,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不用了,我没什么。” “那……最近天冷,你晚上记得要盖好被子,当心着凉。”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变得罗里罗嗦,可惜天黑,我看不太清他的表情。 这晚我哪里还睡得着?翻来覆去彻夜难眠。我与艾隽永的关系忽然变得很尴尬,真希望我们都能把那件事忘记。但是说真的,与他做那件事我一点反感都没有,回想起来还很激动,莫非我对他的感情早已经有点不正常? 越想越觉得不妥,从小到大,我总是和艾隽永在一起,心里想着的也全是他,我从没有想亲女孩子的念头,却看到他就很想咬他一口。我果然是有点不太正常的,如果被艾隽永知道了,他一定会讨厌我,甚至鄙视我。 第二天一大早艾隽永就来敲我的房门:“哥哥,我来看你了。” 我连忙赤着脚踮着脚尖走到门边,察看门拴是否拴好了。我不想见他,或者说是不敢见他。为什么他能像没事人似的?是怕我会尴尬吗? “哥哥,我知道你在,你开门好不好?” 我依然不作声,我想叫他回去,让我冷静一段日子,但我不知道要用什么理由,连我自己都说不清楚我究竟是在害怕什么。 “哥哥,我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不肯见我?”他还是一直在拍门,声音越来越无助惶惑。 我蹲在地上用双手捂住耳朵,每一下敲门声都重重地打在我心上,打得我的心都碎了。他快把我逼疯了,我隔着门大声对他喊:“你不要再敲了!我讨厌你,我不想看到你!” 门的那边沉默了,然后就再没了声响。 艾隽永走后没多久,天空下起雨来,我一整天都待在屋里没有吃饭。第二天听说他回家时淋了雨,生了场大病。爹娘问我去不去看他,我说不去。 爹很奇怪:“你们兄弟俩不是关系蛮好的?以前恨不得天天在一起玩,怎么如今他生病了你也不去看一看?” 还是娘比较体贴:“他们俩肯定是吵架了,小孩子就这样,今天吵明天好,不用管他们。” “是吗?如果真是这样,青菜,你还是早日与他去和好吧,听说他很快要去京城表姨家准备明年赶考的事。” 他要走了?虽然我现在不敢见到他,可是一听说他要走,心里又很失落。京城与杭州,实在隔得太远了。 这之后的几天,我经常在街上闲逛,期待着能与艾隽永邂逅。可惜每天走得我的脚又酸又痛,就是没有一次遇到过艾隽永,难道他最近都闭门不出吗?我要不要主动去艾府找他呢?见了他我又应该说什么?想了几天想不出头绪,只好先回店里做事。我总不能因为与自己的堂弟上了一次床就搞得自己破产,那岂不是人财两空? 天寒地冻,生意很是清淡。我双手捧着暖炉,坐在柜台后面发呆。 “青菜……”一抬眼,忽然看到博润这个扫帚星走进来,他上次好像的确说过要再来找我的,我浑身打了个冷颤。 他瞟了眼店里的伙计,对我勾勾手指:“到内堂谈。” 说着就掀起帘子先行走了进去,有没有搞错?这可是我的店铺。 “干什么?”我走进去后,始终站在靠近门口的地方,万一有什么事情发生我可以尽快逃跑。 他的态度还算客气:“那天我走后你怎么样了?为什么你在家里待了十几天?” “天冷,我在家冬眠。”他还好意思向我提起那天?想起来我就想去撞墙,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要不是因为那一天,我现在和艾隽永还是好兄弟。 “我问你那天我走后你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我装傻。 他板起脸:“后来我又回去了一趟那里,看到有些血迹……你……” 血迹?做那种事那么痛当然会流血喽,呜…… 他伸出手指指着我:“难道你和艾隽永……” “喂,你别胡乱猜测破坏我的清誉!我才不会和男人……多恶心!尤其是不会和艾隽永,在街上随便找个男人都比他强。”我不能让博润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宁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艾隽永要去考状元了,不能有负面的传闻出现,他很有可能以此来要挟艾隽永。 我正在得意自己明智的做法时,发现博润直勾勾地盯着我背后看,我不解地回过头去,只见艾隽永正站在门口,神情非常可怕地瞪着我。 我现在好想晕倒,暗暗地掐了自己一下,希望现在只是在做一个恶梦,可惜不是。 “唔……嗯……”对着他支吾了半天,我不知道要说什么好。真想拿个苍蝇拍把博润打回京城去,那我就能与艾隽永细说从头。但这么冷的天,连个苍蝇拍一时都找不到。 “我是来与你告别的。”艾隽永的语气平静得有点吓人。 “这么早?”该走的不走,不该走的却走了。 “我会在表姨那住一阵子,一边复习,一边认识一些老师前辈。” “哦……一路顺风……希望……你能前程似锦……”我很伤心,这一别之后,艾隽永将会真正踏上仕途,而我不过是一个小商人,以后说不定会更加疏远。 但我一定会向天祈求,希望他能得偿心愿,考上状元,从此平步青云。我是非常诚心的,我真心地希望他能幸福,哪怕用我的幸福来交换我都愿意。 “再见。”他绝然地转身离走。 艾隽永,就算你多看我一眼也好啊。以后我一定会很想很想你的,我是那么爱你……我怎么会说出爱这个字眼?太丢人了,幸好我只是在心里说说。 我用眼角的余光瞄瞄博润,他正若有所思地看着我,我双手插腰:“你还在这里做什么?你明年不去考试?还不快去复习?” “我才不去呢,如果我想当官,只要让我爹花点钱就行了。”说着他让仆人拿出一个食盒:“我拿了些糕点来给你吃。” 给我吃糕点?他中了邪才会这么好心,我警惕地退后几步:“我不吃。” “干什么?我好歹是个有头有脸的人,又不会下毒害你。” 他把盖子打开,那蒸糕做成五个花瓣形,雪白中透着点桃红,花蕊处还嵌了红豆,看起来真的很好吃的样子。瞄他几眼,觉得他说的也没错,杀人可不是小罪,他犯不着为了我这个默默无闻的小人物上了断头台。我拿起蒸糕咬了一口,又香又甜,甜而不腻。 “这是我亲手做的。”他的语气竟有些像在献殷勤,错觉,一定是我的错觉。 我把蒸糕都吃了,打了个饱嗝:“我已经吃了,还不错,你还有什么事吗?” 他双眼满含笑意地望着我,有点高深莫测。 “你真的很可爱……”他吻住我。 虽然我很希望自己能够人见人爱,可为什么这句话是从这个家伙说出来的?唉,天妒美男。 一拳打在他后脑勺上:“博润,我的味道并不好,吃了会噎着你的。” “艾青菜,那日在驿馆见你我便无法忘怀。我喜欢你漂亮清澈的眼神,喜欢你生气凶悍的模样,我从来没遇到像你这样独特的男子。我真的非常喜欢你,你和我一起好不好?我有的是钱,可以给你买一幢大屋子。你想做生意,我再帮你买十几家铺子。” 他一定对很多人说过这样的甜言蜜语,简直是出口成章。可惜我听了一点不感动,反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最近我是走了桃花运还是惹上了桃花劫?流年不利啊。 “博润,劳你错爱,不过我对你没兴趣。” “对我没兴趣?那你对谁有兴趣?艾隽永?你们已经苟合过了对不对?哼,艾青菜,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实话告诉你,我刚才我确实在糕点中下了毒,你没有吃出来么?”他似乎只要一提到与艾隽永有关的事就会暴跳如雷。 我这种人天生胆小怕死,一听到“中毒”二字立马一蹦三丈高:“我中了什么毒?” 我怎么会笨到相信博润的话去吃他的东西?连忙跑去照镜子,皮肤白白,嘴唇也没发黑发紫,不像中毒之人呀。 “是情毒。”他很得意地笑。 “情毒”?世上有这种毒药么?我只知道通常人们比喻一个用情太深的人会说他如同中了情毒,但我以为那只是一种形容。 “情毒是一种奇毒,无色无味无形,如同空气,中了情毒之人必须爱上下毒之人。假如一年之内你无法爱上给你下毒之人,或者下毒之人并不爱你,你就会毒发身亡。”博润的表情却即不像在开玩笑也不像在吓唬我。 一年?一年之内让我爱上博润?别做梦了,给我一万年都不可能。我茫然地伸出自己的左手看看,然后又伸出右手看看,我真的中了“情毒”?如果我要活下去我就必须得爱上博润?我听说过有些人为了爱情可以不顾性命,可是第一次听说为了性命而培养一份爱情,这样的爱情究竟算是真的还是假的? 我咬咬牙,对他伸出手:“快给我解药,不然我就去报官,说你蓄意谋杀!” 博润露出一个非常非常迷人的微笑:“情毒无人可解,也没有大夫能够验得出来。你只管去报官,没有人会相信你的话。” “你这个喜欢给人乱吃药的变态,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也许我根本就没中什么情毒,世上根本就没有这样一种毒药,你肯定是有什么阴谋。” “真好笑,我能有什么阴谋?你不过是一介草民,我能从你身上骗来什么好处?”博润拍拍我的肩膀:“你放心,我会好好对你的。只要你与我真心相爱,就不会有事。” “像你这种人的感情是天底下最不值得信任的东西,何况如果感情可以用药物来控制,那感情又有什么意义?说穿了,也不过都是些虚情假义。” 他却不这么认为:“我确实是真心对你的,不然的话我大可对你霸王强上弓,何必要你爱上我?我这么优秀,又这么喜欢你,你有什么理由不爱我?” 这家伙根本不懂爱情,世上优秀的人千千万万,可是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 我倒底要怎么办才好?我还没有享受过大富大贵,也没有对双亲尽过孝道,我还想再活个几十年。可惜这“情毒”如此特别,就算我假装爱上博润,也是无济于事的。 艾隽永,如果你在我身边多好,至少我能够与你商量一下对策。真想马上跑去艾府让他别走,留下来陪我面对这一切。可是他十年寒窗苦读,为的不就是这一朝得志?我怎么可以这么自私?即使我与他已经有了肌肤之亲,我们也依然只不过是兄弟而已。 这个冬天特别漫长,我必须不断地应付博润的纠缠。唯一的好处是他在我的店铺里买了不少绸缎布匹,让我小赚了一笔。我还去问了很多有名的大夫,可是他们都没有听说过世上有“情毒”这种毒药,还一个个地都怀疑我在说梦话,到后来我自己也开始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但毕竟与自己的小命有关,我不想放松警惕。 听说艾隽永经常写信回家,但他一个字都没有给我写过。我只能从爹那里打听一点他的小道消息,听说皇上非常喜欢他,还听说王爷的女儿——郡主对他颇有好感,说不定将来会召他做郡马爷。 每次爹从小叔家做客回来,都会在我面前唉声叹气:“其实你的文才也不错,为什么就不像艾隽永那样好学上进呢?若是此次与艾隽永一同上进赴考,就算考不上状元,说不定也能娶个王公大臣的女儿。” 现在倒是有个王公大臣的儿子看中了我,不知道他们意下如何? 这日博润非要拉我逛街,经过一家玉器店时,我走了进去。这家玉器店以雕刻大鹏鸟闻名,艾隽永非常喜欢。小时候我们经常来店里玩,一看就是大半天,可惜那时我没钱买给他。心里却一直惦记着,希望有一天能够买一样送给他。 我看中了一块玉佩,白色的软玉,上面雕着栩栩如生的大鹏图案。 博润问我:“你喜欢吗?我买给你。” 我摇头:“我自己有钱。” 这是我要送给艾隽永的,怎么可以用别人的钱?反正说了博润也不会懂,他一定以为相爱是件很容易的事,两个人只要在一起就是爱情了。 第三章 艾隽永果然高中了状元,可是他似乎真是借用了我的运气,在闻得喜讯的那一天,我的店铺由于一时疏忽亏了很大一笔钱。但我不在乎,如果真的可以以此换取艾隽永的幸福,我愿意。 小叔家摆酒席庆祝,我家自然也在受邀之列。那么久没看到艾隽永,忽然要去见他,心中竟然紧张得很。将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衣服也穿戴一新,感觉就好像要去相亲似的兴奋而忐忑不安。 见到他后我很吃惊,他的表情深沉而冷峻,脸上没一点喜气,倒似受过很大刺激。他冷淡地看我一眼就走开了,一句话都没有说。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难道几个月不见就已经足以让我们变成一对陌生人? 席间听说王爷已经向艾隽永提出了婚事,他从此将成为真正的皇亲国戚。我应该为他高兴的,可是我的心却一阵又一阵地刺痛。从小与我相依相伴的弟弟,终于将要不再属于我。 忽然有些受不了那样的热闹嘈杂,独自踱到花园里,坐在亭子中喝酒,酒入愁肠愁更愁,还不如此刻就“情毒”发作算了。 “你好像不开心?”艾隽永的声音在背后冷冷响起。 “你说什么?”我不明白他的意思。 “见到我你是不是很不开心?你希望我能留在京城永远不回来对不对?” “没有这回事,你什么时候变得像个女人似的多疑起来?” 怀疑他是不是在京城里撞了墙把脑子给撞坏了?我不解地望着他,可是他气呼呼地不肯再说话,气氛太难堪,我只好随便找话题:“艾隽永,你就要成为郡马爷了,恭喜啊。” “我成亲之日你会祝福我么?”他的语气充满讥讽,似乎我说了一个不好笑的笑话。 我牵强道:“当然,你是我最爱的弟弟,我也很想看看未来的弟媳。不如我也快些成亲,到时候双喜临门岂不更热闹?” 他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我看不出你哪里爱我了?” 我吓了一跳,以为他看穿了我不耻的心事,躲避开他的眼神。他却以为我因为言不由衷而心虚:“不必再假惺惺地敷衍我了,我承认,那时候是我错了。我一直以为你与我的心意是相同的,原来不是……我不应该做那种让你恶心的事……” 我干笑:“你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 “不懂就算了。”他一挥袖子转身走了。 我想他因为之前我对博润的一番话而误会我了,但误会到底也没什么不好,不然我们还能怎样?难不成让他娶了我?他将会与郡主成亲,有人人羡慕的大好前途。我应该祝福他才对,怎么可以增加他的困扰?不过刚才他说的心意相同又是什么意思?算了,还是别想太多了。有时候,人笨一点会比较快乐。 一个人离开艾府,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有个一身粉色衣裳的女子过来唤我:“青菜,你今日怎么没有去艾状元家?” 我的眼珠稍微转动了一下:“你是谁?” “我是梅呀,你不认识我了?”她掩嘴笑了笑,露出两个酒窝来。 我这才想起来她是糕点铺老板的女儿,听说她快嫁人了。时光过得真快,斗转星移,物是人非,一转眼,儿时的无忧无虑已经不再。 我把那块本来要送给艾隽永的玉佩塞给她:“这个送给你,恭喜你要成亲,祝你嫁个如意郎君。” 她吃惊地张大了嘴:“真的是送给我的?” “当然,你不要吗?” 她想了想,将玉佩收好:“谢谢你。” 我笑了一下,这玉佩就算送给艾隽永也失去了意义,还不如送给别人。心里轻松了起来,就像把沉重的包袱放下了。但愿从此以后,我与艾隽永再无瓜葛。 *** 博润这人虽然有许多缺点,比如狂妄自大,自私自利,但也并不是那么讨厌,有时候思想很单纯天真。他做的有失妥当之时,只要耐心与他说道理,他也会听个几分。蝼蚁尚且偷生,如果真到迫不得已的时候,我也许会尝试着去接受他。 午后,我独自躺在树下的藤椅上,半敞着薄薄的夏衣,偶尔用蒲扇赶赶蚊子,知了在院子里叫个不停,我昏昏欲睡。门外的风铃叮叮咚咚一阵响,艾隽永推开没锁的大门走了进来。我半睁着眼看他,我一心想要忘记他,可是偏偏在我还没忘记他之前,他却出现了。 “我问你件事。”他迟疑着说。 “嗯。”事无不可对人言。 “为什么现在有人传说你是博润的男宠?”没想到他问的是这个。 我浑身都开始抽筋:“有这回事么?可能我最近与博润成了好朋友,有些人嫉妒我们所以乱说话吧。” “你和博润成了好朋友?”他似乎难以置信,连我自己都还没完全接受这个事实。 “没办法……”我把中了“情毒”的事告诉他:“我还想多活几年,好死不如赖活着。” 他沉默良久,弯下腰,拿起蒲扇帮我扇起来:“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如果我知道……我就不去京城了。” “不必不必,你放心,我没什么事。博润这人本性并不坏,现在更是变好了许多。说不定有一天我真的会爱上他……” “不可以!”他一声怒吼:“如果你可以接受男子,为什么不接受我?我宁愿代替你身中情毒,也不允许你爱上别人。” “你?接受你什么?”他不是因为讨厌博润而生气么? “哥哥,既然你可以爱上博润,为什么不能爱上我?我比不上博润吗?” “你在说什么啊?你不是要与郡主成亲了?”呆滞中。 “王爷是向我爹提过婚事,但我还没有答应。”他在我身边蹲下来:“哥哥,我爱你,很小的时候开始我就爱着你了。你真的不明白吗?那日我明知用冷水一洗就能帮你去除药性,却还是对你做了那种事,是因为我以为与你有了肌肤之亲,就会与你的关系有所跨越,谁知你竟然因此而讨厌我……” 他的表白让我太震惊了,甚至于他提起那天的事我都忘记了脸红:“没有,我没有讨厌你,我只是不好意思见到你……” “真的?”他睁大眼睛:“这么说来,那日你与博润说的话都是假的?” 我点点头,感觉还像在做梦。我忍不住伸开双臂抱住他,身体的温度却是如此的真实。 艾隽永,我也爱你。我为了你而惆怅而失落而经历种种喜怒哀乐,都是因为我爱你。 “艾隽永,其实我也……” 忽然听到鼓掌声,只见博润幽灵般地站在门口:“真是有趣啊,当今的状元爷居然与自己的堂兄有禁忌之恋,如果皇上知道这件事一定也会觉得很有意思的。” 我马上推开艾隽永,对博润傻笑:“没有的事,我与艾隽永只是兄弟之爱。” “兄弟之爱?”艾隽永不满地重复了一遍。 “兄弟之爱?哈哈哈哈……”博润也重复了一遍,讥讽地大笑起来。 我好想找个地洞钻下去,空气中有浓烈的火药味,就算打一个旱雷也足以点燃一场大火。 博润态度嚣张:“艾青菜,告诉他,你不会与他在一起,今生今世你都只会爱我一个。” 艾隽永冲过去与他推搡:“把解药拿出来!你以为你这样做哥哥就会爱你了?你这个人实在太幼稚了!” “没有解药!”博润龇着牙齿露出得意的笑容:“不管是不是幼稚,只要最后得到艾青菜的人是我我就是胜利者。” “你别做梦了,哥哥一辈子都不会喜欢你的。”艾隽永说这话时,声音竟然有些哽咽,似乎生怕我真的喜欢了别人。 “你怎么做人家弟弟的?难道你宁愿眼睁睁看他没命?” “你还敢说这种混帐话?还不都是你害的?”说这话时,艾隽永的气焰低了下来。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在考虑如果应不应该把我让给博润来换取我的生命。 我跑过去,从背后抱住艾隽永,把头靠艾隽永的背上:“艾隽永,我愿意用一切来换取你的爱,包括生命也可以在所不惜。你不要离开我,不要娶别人做你的新娘,也不要把我送给别人。” 如果可以重新选择,如果时间可以倒回,我一定不会在当时的情况下说出这样的话来。 当时,博润的眼睛立刻红了,不是哭了,而是非常恐怖地像要吃人似的。艾隽永也握紧了拳头:“好,哥哥,我们这一辈子都不要分开,任何人都不能分开我们!” 我一时没意识到他们要做什么,看到他们摩拳擦掌才知道原来他们已经决定用武力来解决这个问题。不行呀,自从我长大成人后我就很害怕看人打架,我会头晕的。 “我们去外面解决。”还是艾隽永比较善解人意,又用手指指我:“你不许跟来!” 等他们走出院子,我也马上跑出去,想偷偷跟着。可是站在门口一看,竟然已经四下无人,速度也太快了,难道他们会飞檐走壁不成? 我虽然同样身为男人,却太低估男人的力量了。当时我一错再错,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如果我极力阻止的话,也就不会犯了一个让我追悔莫及的过错。 那一架他们打得惊天动地惨烈无比,虽然我没看到过程,但全天下人都知道了结果,博润被艾隽永打断了一条腿。艾隽永闯下了大祸,民间全都议论纷纷,比较普遍的谣言是,博润也喜欢上了郡主,与艾隽永争风吃醋所以大打出手。 我没有见到艾隽永,他在家中养伤,不许任何人去探望。估计他现在的样子见不得人,不想破坏形象。博润的爹娘不断上书皇上,请求严惩艾隽永,说真的,连我也觉得,他实在是太狠了一点。 待博润可以见客时,我去找他,求他放过艾隽永。 他冷冷地说:“那得看我得到的补偿值不值得换我的一条腿。” 他觉得自己很无辜么?我也冷笑:“用我一条命总抵得上你一条腿吧?” 他慌乱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从来没有爱别人像爱你这般,为了你,我不再拈花惹草,努力做一个比艾隽永更正经的人。我也不求你马上就会爱上我,难道我就一点机会都不会有?” 我淡淡摇头:“我认识艾隽永十几年,任何人都无法取代他在我心中的地位。如果要我做一个喜新厌旧忘情忘爱的人,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他很长时间都说不出话来,然后突然问我:“如果没有艾隽永,你会不会爱上我?” “如果这种事情,我从来不去想。” 他苦笑一下:“我不逼你,我说过我不会强迫你。家里人很快会接我回京城养伤,我会遍访名医,看看有没有人能解情毒。你真的想清楚了?你认为你与艾隽永会有好结果么?” 不,我们不会。就算我与艾隽永是真心相爱,但若只为一份爱情就要他放弃大好前途,我认为是不值得的。如今只求皇上不加罪于他就谢天谢地了,若是再被人知道我与他的关系,他的一生都会被我毁了。我希望他的一生都能像阳光下的花朵般,不受到任何伤害。 可是我也觉得很对不起博润,爱情只是两个人之间的事,如果因此而伤害到别人,再怎么伟大的爱情都不完美。哪怕博润做错了事,也不应该这样惩罚他。何况再怎么报复,一切都于事无补。 就算没有博润,就算没有中“情毒”,我与艾隽永也不可能不应该在一起,能够知道他的心意我已经很满足了,从来没有奢望过能与他天长地久相守一生。 艾隽永脸上的伤好些的时候,我终于去见了他。他变化不大,虽然受了伤但每日里都有上好的补品调养,并没有削瘦,只是苍白了一些。 他一见我便露出笑容:“你来了?你放心,我没什么事……” “我知道。”我故意表现得很生气:“你为什么要把博润打成那样?” 他没想到我并不关心他的伤势,却一见他就向他兴师问罪:“你在说什么?难道你没想过要好好地打他一顿?” 我低头看自己的手指,一个一个数过来:“艾隽永,博润受伤后我才发现自己是那么重视他。原来我真正爱的其实是他,其实我一直只是把你当成弟弟……” 话没说完,他一巴掌打过来,本来是想打在我脸上的,因为我的脑袋低得快贴在胸口了,所以只打在我头上,但还是打得我眼前金星直冒。 “既然如此,那真是不好意思,我把你的心上人给打残废了。”他气极恨极,嘲讽道。 “没、没关系。”我在说什么呀? 他挥挥手:“你走吧,以后不要来看我了。” “哦。”以后,也许就算我想来也不会有机会来了。 走到屋外,阳光照在身上很温暖,可惜心里却冰凉一片。一年的时间似乎很快就要过去了,真可惜啊,我还不到十九岁,我还有很多的梦想与心愿没有实现,对于未来我曾经有过那么多的憧憬。世间万物是如此美好,真舍不得就这样离开人世。多年以后,不会有人记得这世上曾经有过一个我,我曾经爱过谁,谁又曾经爱过我,一切都会被埋藏在黄土之下,烟消云散。 *** 博润回京城前来与我道别:“假如你后悔了,你一定要来找我,我随时都会等待着你。” 月色昏黄,天空中没有星星,几只流浪的野猫在远处发出寂寞凄凉的求偶声。 不知道为什么,就算他把我害成这样,我对他也提不起恨意:“博润,不是你不好,实在是我心里已经有了艾隽永,再也容不下别人。这一生知道与他相爱过我就别无所求,失去生命也无所谓。” “那我可不可以认为我们相逢恨晚?”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我不知道,就算是有缘无份好了。”不知道这样说恰不恰当? “我走了,不过我很快会回来的。” 我目送他远去后,靠在樟树下,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口。夜晚真是宁静啊,空气里只有青草与树叶的香味。似乎万物都睡着了,再没有是非纷争,天地都还原成纯洁的本质。 忽然,我听到有呼吸声。睁开眼睛,艾隽永正站在我的面前。我们好像已经分开了很久很久,似乎天地初开时我们就已经相识,经历沧海桑田,涉过千山万水才在今天重逢。一切像一个梦,像一个神话,像所有不真实的东西。艾隽永,为什么当我深深地思念你的时候你竟然会出现在我面前? “我只是想来你的屋外远远看你一眼,没想到真看到了你。”他的声音有着黑夜的色彩,浑厚低沉:“我听到了你和博润说的话,你真是傻瓜,为什么这些话你肯和博润说,却不肯对我说?” “我……” “你不要说话,我不想听你的谎话。你中了情毒,所以你害怕万一无药可解会留下我一个很可怜对不对?所以你宁愿那么狠心要我不去爱你,你真是傻瓜,我也是傻瓜,居然会相信你的话。哥哥,我已经决定了,不管天上人间,我都会陪着你。” 可是我最怕的就是听他说这些话,我不要他为我殉情。他是那么固执的人,真的会说到做到,而且难以劝服。 他抱住我,把头埋在我的肩窝。我们相拥无语,很长很长时间。然后我带着他走进院子,走向我的房间。一步一步,无声无息,我们像两个夜色下的精灵,手拉着手穿越过整个红尘。 如今我甘愿自己身中“情毒”,可以让我不必去想未来,心安理得地享受这短暂的欢爱。 艾隽永到处张贴悬赏告示,急求“情毒”的解药。城中人人好奇何为“情毒”,连我爹娘都来问我艾隽永为何要解什么“情毒”?他们不知我就是那个中“情毒”之人。 我曾经一再地游说艾隽永:“你答应我,到时候好好地安葬我,你要在我的坟头种上最美的花,每年都来帮我打理,交给别人做我不放心。” “菜菜,我说过,我不会独自偷活在人世上的。到时候我们化作魂魄一同去天涯海角游玩,还管坟墓做什么?” “我、我们又不是孤魂野鬼,到时候必须得去地府,哪里会那么自由自在?” “地府是个恐怖的地方,没有我陪着你你会害怕的。” “我不会害怕,我这么善良,一定不会被打下十八层地狱,不会受苦的。” 他皱起眉:“你乖乖地听话,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正当我无计可施的时候,皇上突然宣来了圣旨,要召艾隽永进京处理与博润的纷争。虽然博润声明他不再追究这件事,但皇上哪里肯眼睁睁看今科状元闹出打人致残这种丑闻?圣旨不可不从,抗旨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艾隽永想带我去京城,我连连摇头。听说那里冬天极其寒冷,风一吹漫天都是沙石。而且在那里遇到博润,又不知会怎样的纠缠不清。 “艾隽永,相信你的事情很快就会解决,一年之期尚未到,我会等你回来的。而且要是有人有情毒的解药前来找我,我却去了京城,那不是错过了?” “你说的也有道理,你一定要答应我,等我回来。”他恋恋不舍地握着我的手,不愿放开。 艾隽永,你放心,我一定会等你回来。但是在那之前,我要去做一件事。 我听南来北往的客人说过,天山有一位世外高人酿了一种奇特的酒名字叫作“冰释”。它用忘忧草的种子酿成,饮下之后便能忘却所有伤心难受和失望痛楚。我拿了所有的财产,出发去了天山。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我都要得到这种酒。只要忘记前尘往事,艾隽永就能好好地活下去。 我曾经那样地渴望着他能爱我,可是现在,为了救他,我必须让他忘记对我全部的爱。 第四章 戈壁滩热得吓人,进入天山却又寒气逼人。蓝天下的雪峰洁白高傲,融化的雪水从山涧断崖上飞泻而下,在山脚汇成冲激的溪流。再往里走,是一片茂密的原始森林,这里又变得温暖如春,阳光在塔松和云杉间投下斑驳的碎影,森林的中央是一个清澈如镜的大湖。那湖水倒映着蓝天,蓝得没有一丝杂质。湖中鳞光闪闪,湖边开满了五彩缤纷成丈高的野花。 远处传来若隐若现的歌声,优美如天籁:“耻于众草之为伍,何亭亭而独芳!何不为人之所赏兮,深山穷谷委严霜?” 听说那制作“冰释”的高人就住这森林之中,可是这里与世隔绝,渺无人烟,只有淡淡的雾气弥漫,疑似仙境。我正在迷茫间,一个一身雪白长衫的人沿着湖走来,他有一张绝美的容颜,难以用世间任何的词语来形容。他的头发披散着,一直垂到小腿处。一冲眼,我简直以为看到了仙女下凡。可是细看之下,他的身材修长,似乎是个男的。 “你好。”他对我说话了,果然是个男的。 “你、你好,你是神仙么?”我得先问个清楚,都说山中一天人间一年,传说曾经有一个年轻人在仙山中待了一个月,回家后竟然变成了一个老头。如果真的误入仙境,我还是尽早离开的好。 他微笑着对我摇摇头,他笑起来实在太美了。 “你住在山中?请问你知道这里有人在卖冰释么?”我又问,生怕他不明白,还解释了一下:“冰释是喝了能忘记过去的一种酒。” “你为什么想要买冰释?” “我要用它来解救一个人的生命。” “解救生命?是有人为情所苦所以想要忘记烦恼么?忘情忘爱虽然不会再有痛苦,但从此也不会得到幸福。”听他的语气,似乎知道“冰释”,难道他就是那位高人? “不止这么简单,真的是性命攸关的事情。”我把来龙去脉细细说了一遍,但我只说艾隽永是我的心上人,并没说他是男是女。 “情毒?”他听后想了一想:“跟我来。” 我与他向森林的另一处走去,只见在两棵大树间,有一间小木屋,木屋外用篱笆围了个小小的院子,盖得很是精致,是个隐居的好地方。木屋的门打开,又走出一个男子,穿了身暗红色的长衫,头发高高扎起,俊朗不凡。 他看看我,对白衣男子夸张地作出忧伤的表情:“亲爱的,你怎么带了个小可爱回家?你移情别恋了么?你千万不要抛弃我……” 白衣男子有点哭笑不得,在院子里缠着花藤的秋千上坐下:“翔,他想买冰释。” 那个翔……后来我知道他叫凌翔,白衣男子叫龙雪龙。凌翔马上又换上一副对我非常感兴趣的表情:“你想买冰释?你可知道天下不知道有多少人想买冰释,我都不卖,凭什么要卖给你呢?” 原来他就是高人,我痛哭流涕,高人,你不救我就没人可救我了。 听了我的故事,凌翔说了一句:“太不可思议了。” 我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不可思议?是因为诧异世上有“情毒”?他会不会把我当成信口开河的疯子?不管他怎么看我,既然我已经来到这里,无论怎么样都要得到“冰释”。 我拿出所有财产:“要怎么样才肯把冰释卖给我?” 凌翔拉起我,带我去看屋后的一个地洞,那里竟然装满了金银珠宝,看得我眼花缭乱。 “钱我们有的是,不会因为钱而把我苦心研制的冰释卖掉的。你知道吗?制作一坛上好的冰释需要一百年,虽然时间不是很长,但也不算很短。”凌翔说。 他真会开玩笑,如果制作一坛冰释需要一百年,那他们今天又是几岁了呢?我起了一身的寒意,不会是遇到妖怪了吧?可是若妖怪都长得如此美丽高雅,人岂不是全都要无地自容了? “既然你们这么有钱,为什么住在这么简陋的地方?”我有点好奇。 “这里简陋吗?我不觉得。我们住过这世上最豪华的地方,可是和住在这里的感觉也并没有大的不同。”龙雪龙举手抬足间自有一种天然的高贵圣洁,让我想起天山无人之地盛开的雪莲花。 这晚我住在这木屋里,看得出来,龙雪龙与凌翔是一对情侣。没想到男子之间也可有如此美丽幸福的爱情生活,若我与艾隽永也可……唉…… 第二日早上,凌翔将“冰释”拿了出来。“冰释”装在一只翡翠绿的坛子里,坛子上雕刻着一龙一鹰,很是精美。 “我们做事不在乎有没有钱赚,只在乎心情好不好。你与我们是有缘人,这坛冰释我就送给你。”凌翔说。 我不敢置信地望着他,太意外太惊喜了,他们真是两个好人。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过你可要想清楚,饮下冰释后你就会忘记你曾经爱过的人,你爱的人也会忘记你而去爱上别人。” 我连连点头,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就算有什么苦果,我也愿意自己去承受。更何况,只怕我也没有时间后悔了。 一年的时间很快就要到了,风尘仆仆赶回家,一进家门,便看艾隽永坐在院中,见到我飞快地跑过来抱着我在原地旋转:“你去哪了?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爹娘在边上看着我们,惊讶得张大了嘴。 我微笑:“我求来了一坛天下无双的好酒。” *** 金风细细,叶叶梧桐醉。绿酒初尝人易醉,一枕小窗浓睡。紫薇朱槿花残,斜阳却照阑干。双燕欲归时节,银屏昨夜微寒。 从高台上看天空,格外的开阔。今日天色蔚蓝,阳光柔和,周围风景美好,青山绿水,在如此的佳境中结束一段不该开始的感情,也算是个不怎么凄凉的结局。 “冰释”,就放在我和艾隽永面前。 倒在白玉的夜光杯里,刚好满两杯,翠绿色的液体散发着奇异的香味,还未喝便已半醉。坐在我面前的人有两道浓黑的剑眉,高挺的鼻梁,薄而红润的嘴唇。他的皮肤是一种近乎透明的白,眼睛大而深邃。真想认真记住这张容颜,就算在奈何桥头喝下孟婆汤也能残存记忆,让我在来世去寻找他。 来世,我们再做兄弟还是情人? 他兴致勃勃:“看你的精神很好,不像有毒发的症状,博润一定是在戏弄你,世上怎么可能会有什么情毒?我这回京还算顺利,皇上责怪了我几句,我又赔了一笔钱给博家,这事总算是了结了,以后我就能全心全意地陪着你。” 世上若连“冰释”都有,怎么可能会没有“情毒”? 我举杯:“祝贺你,我们干一杯。” 喝了这一杯,艾隽永就可以好好地开始新的人生,早日娶个如花美眷。喝了这一杯,我便能安心地离开。 我一仰头,将“冰释”一饮而尽。 好辣,这酒进入腹中时竟然火辣辣像在燃烧一般,而且那种灼痛感逐渐地蔓延全身,就像体内着了火似的。我一阵阵地反胃,突然大口呕吐起来,吐出来的并不是白色的污物或者鲜红的血,而是绿色的液体,难道这就是“情毒”毒发之状? 艾隽永吃惊地扑过来,衣袖卷到了身前他的那一杯,“啪”地摔在地上碎了。溅了一地的惨绿,像是从我心中流出的血液,变了质发了霉。 我竭尽生命全部的力量对他说:“艾隽永,你要好好活下去,帮我照顾我的双亲……” 一阵眩晕,艾隽永在我面前变成了很多个,他们旋转着,我觉得自己也在跟着他们旋转。 ——“等我考上了状元我就娶哥哥当我的新娘。” ——“我是男的,怎么可能当你的新娘?” ——“不可以吗?那我当哥哥的新娘好了。” 很久很久以前,他说过这样的话。想起来,那时候的日子是多么美好。可惜今生我和你都不可能成为对方的新娘,也许唯有等待来世…… *** 我睁开眼,刚才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可是醒来后又不记得梦到了些什么。我想坐起来,却感到一阵头昏眼花,难道我生病了? “你怎么样?刚才你晕倒了……”有人在我床边说。 晕倒?是这个俊美儒雅的男子救我回来的?我感激地望着他:“谢谢你,请问恩公尊姓大名?” 他的脸一下子黑了,然后变得苍白:“哥哥你怎么了?我是艾隽永!” “艾隽永?”我惊呼:“你怎么长这么大了?” 我明明记得昨天他还跟在我屁股后面和我去打过架,再看这屋里,摆设好像有点不同,一切看起来都有点奇怪,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再看看自己的身体,天哪,我怎么变得这么大了?我在一夜之间发胖了?真可怕。 他看起来也要晕倒了:“难道你全忘记了?” 忘记?我忘记什么了? 门外一阵喧哗,一个一身淡红色长衫的年轻男子冲进来:“怎么样?我来得可巧?是不是已经饮下了冰释?” 这个又是我的哪个亲戚?我转头小声问艾隽永:“他是谁?” 艾隽永一脸无奈:“我也不认识。” 年轻男子笑嘻嘻地自我介绍:“我叫凌翔,我就是送冰释给艾青菜的那个人。因为他是世上第一个饮下冰释的人,所以我专程赶来看看效果怎么样。” “冰释是什么?”艾隽永问,其实我也想问,不过既然他问了,我就懒得问了。 “亏你还是状元爷,怎么这么孤陋寡闻?冰释是一种酒,喝了以后会失去记忆。”凌翔“啧啧”了两声。 “你为什么要把这种东西给我哥哥?”艾隽永脸上的肌肉开始抽搐。 凌翔两手一摊:“是他哭着求着要我给他的,说是要让他的心上人忘记他,就不必为了他而伤心。” 我的心上人?是谁?我坐在床上扯扯艾隽永的衣袖:“谁是我的心上人?” 艾隽永的表情更加奇怪,对凌翔说:“可不可以与我到外面详谈?” 两个人走到外面,压低声音叽叽咕咕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好像听到凌翔说:“不行,没解药……也许对你来说反而是件好事……我有事得马上走了……” 我把头埋进软枕里,还是睡觉吧。说不定我现在只是在做梦,再醒来时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近半个月之后,我才接受了自己已经长大并且失忆的现实。我太可怜了,连娘子都还没有娶,还不知道洞房花烛夜是怎么一回事。小小年纪就得了怪病,也不知道治不治得好? 我问爹:“既然我已经这么大了,为什么还没有成亲?” 爹一听我说起成亲的事,高兴得不得了:“你终于定下心来决定成亲了?放心,我与你娘会托媒婆帮你找一个最漂亮温柔的姑娘的。” “……”我只是随便问问而已。 消息一传出去,媒婆们蜂涌而至,快把我家的门槛给踏平了,看来这些年我混得还不错,挺受人欢迎的。 艾隽永每天都会来看我,这天无意被他撞见媒婆们在给我说亲。 我有点不好意思:“呵呵,艾隽永,哥哥要娶亲了,你很快会有个堂嫂了。” 他居然搅我的局:“你现在有病,哪家的姑娘给你做媳妇和做婢女有什么分别?” 听了他的话,媒婆们都对我露出犹豫的表情。 我生气了:“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嫉妒我娶媳妇?我是哥哥,先成亲也是理所应当的,你要是气不过,我可以让一个给你。” “谢了。”猪都听得出来他毫无诚意:“我只是实话实说,你现在的脑袋相当于一个几岁的小孩子。小孩子怎么娶媳妇?找乳娘还差不多。” 听到他这么一说,那些媒婆立刻纷纷告辞了。 我现在非常非常生气:“艾隽永,你真是太过份了!干什么诋毁我?” “我没有诋毁你,我是为你好,你以为那些大小姐是那么容易侍候的?你现在又这么笨,肯定会被人欺负的。” 哼,说得好像真是为我好似的,目前为止我只看到他在欺负我。 但再想想,那些女子我根本不认识,只看一眼画像就要与她们成亲我确实不太接受得了。说起来我不是有个心上人吗?为什么从来没有人与我提过她?我一点印象都没有,她是我长大后才认识的姑娘吗? 决定向艾隽永问个清楚:“艾隽永,你认识我的心上人吗?她是不是一个美人?我究竟为了什么要让彼此忘记过去?我们吵架了要分手?她现在怎么样?真的也把我忘记了?你说我应不应该去见见她?” “谁说他忘记你了?他依然和过去一样爱你。” “是吗?那我为什么要饮下冰释?是因为我不爱她?” “因为……”他欲言又止:“那些事情都过去了,别再提了。” 什么嘛,那是我的心上人,我当然想知道。 “艾隽永,你不是中了状元?怎么每天有空来看我?” “皇上还没封我官职,暂时没什么事做。”他淡淡说着,顾自己坐到窗边看起书来。 “听说郡主看中了你?你是不是要做郡马爷了?”和媒婆接触多了,小道消息特别多。当郡马爷一定比当官还舒服,艾隽永可真好命。 “你认为我应该娶郡主么?”他放下书转头问我。 “这种事我怎么能帮你做主呀?” “你是我的哥哥,应该帮我参考一下。”他把哥哥两个字的语气说得很重,好像我欠他很多钱似的。 说真的,他对我而言像个陌生人,有时我甚至有点怕他,我吞吞吐吐说:“那得看你喜不喜欢,我当然希望你能有个贤惠的娘子。” 他冷冷地盯着我:“如果我做了郡马,就不能常和你见面了,你不在乎么?” “和你见面有什么好处?你又不能像小时候一样和我整天一起玩了。”我想也没想脱口而出,我失忆,思维当然比较简单。 他哼了一声,点点头,一副明了的意思:“你讨厌和我见面?” “当然不是……”我低下头,好像被猫咬到了舌头。 “你很想和我一起玩么?好,我陪你玩。”他忽然站起来逼近了我:“我可不会因为你失了忆,就眼睁睁地把你送给别的女人……” 我傻乎乎地盯着他看,完全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然后他吻住了我,我的头脑很长时间处于空白中。弟弟与哥哥接吻,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好?接吻以后,他又把我抱到床上去,我还是傻乎乎地盯着他看。要一起睡午觉么?为什么把衣服全脱光?就算天热也不用这样呀。 有点害羞,我把身体蜷缩起来,却被他强迫着打开。 我不高兴了:“我是你哥哥,你怎么能对我这样无礼?” 他忽然又变得很温柔:“我不会伤害你的。” 后来发生了一些很奇怪的事情,我们两个人紧紧地抱在一起,他一边继续吻我,一边进入我的身体,进去出来然后又进去,再后来……不说了。 我醒来时,他躺在身边望着我,非常高兴的样子。我的直觉告诉我,他一定做了什么占便宜的事,而我肯定吃亏了。 “菜菜,你想不想一辈子和我在一起?”他居然连哥哥都不叫一声,喊起我的小名来,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不想,我将来要娶娘子,和娘子生活在一起。” 他的脸阴了阴,好像马上要打雷下雨,又指了指自己的鼻尖:“娶我怎么样?” “你是男的,我们怎么可以成亲?” “可是我们已经做了成亲做的事。”他很无辜,好像我吃了他的豆腐不肯付责任似的。 “什么成亲的事?” “就是洞房啊。” 我呆滞了很长时间,忽然尖叫起来,难道我们刚才做的事真的就是洞房?要不是身上太痛,我肯定会跳起来大力地踩在他身上。 艾隽永还在用一种陶醉的表情和我说话,让我一身的恶寒:“菜菜,我喜欢你,我一直都很喜欢你。你也喜欢我,可是你忘记了,其实我就是你的心上人。” “艾隽永,你觉得我失忆了就好骗好欺负对不对?你听着,我才不会和你成亲,这辈子不会,下辈子不会,下下辈子也不会!我只会和温柔漂亮的千金小姐成亲,你靠边站!”我歇斯底里地怒吼,别以为生米煮成熟饭就能把我怎么样,我最讨厌受人威胁。 他闭上眼睛,没有说话,眉头皱得越来越紧,我觉得他好像浑身都在颤抖。 过了一会,他慢慢地起床:“我知道了,我错了,我以为你就算把什么都忘记了,也不会忘记与我的感情,是我太过自信了。” 真是的,说得这么可怜,倒像我做错了什么,失忆又不是我的错。 他真的是我的心上人吗?如果是真的,我该怎么办? *** 艾隽永一连几天没出现,要不是最近老听人提起他,我简直怀疑他是不是还在这个城里。听说郡主即将大驾光临艾府,估计是要谈婚事。哼,他破坏了我的婚事,害我成不了亲,我也不会让他风流快活。 郡主到来的那天,我梳洗一番,穿上一件还算讲究的衣服,跟别的亲友一起去了艾府瞻仰郡主芳容。其实我对她长什么样才不感兴趣,要是她看上的是我而不是艾隽永,我才会考虑多看她几眼。 艾隽永显然没想到我会出现,盯着我发了很长时间的愣。他的脸色很苍白,身体虚弱得像一团薄烟,难道有人在虐待状元爷?不给他饭吃?或者让他干苦力?唉,真是我见犹怜,估计可能是生病了。 “过来!”正在悲天悯人之际,被人拎着衣襟扯到花园里去了。 “艾隽永,你这混蛋,干什么?咳咳……”我看走眼了,他壮得很,反正比我有力多了。 “你来干什么?” “为什么我不能来?”我挺了挺胸膛。 他看着我的眼光就好像我是一盘炒青菜,他正在考虑怎么下筷子:“菜菜,你是不是有话对我说?” “说什么?” “比如……你不希望我成亲……”他说得很犹豫。 “你怎么知道?”我大惊失色,他已经知道我是要来捣乱的了?我什么都还没有做啊。 他竟然一下子笑逐颜开:“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还是会舍不得,就算只是有一点舍不得也好。菜菜,我答应你,我不会和……” 这时,郡主走了过来。看到郡主,我心中又升起了无名火。凭什么呀?艾隽永长得比我帅,比我有钱,比我有功名,连未来的娘子都这么高贵漂亮。这世界真是不公平呀。虽然他已经识破了我,不过我决定了,破罐子破摔,今天我一定要为难为难他们俩。也让艾隽永知道知道,虽然我长得瘦弱,我可不是好惹的。 郡主趾高气扬地瞅了瞅我,问艾隽永:“艾状元,这位是……” “他是……”艾隽永正要介绍,我抢先挽住他的胳膊,对着郡主甜甜一笑:“我是他的未婚夫。” 第五章 我清楚地看到艾隽永的额头上滴下一滴冷汗,郡主花容失色:“艾状元是女的?” 说真的,艾隽永长得是不错,不过如果是个女的长成这德性就太悲哀了一点,没有哪个女的会喜欢被人说成很像某个美男子的吧。我大方道:“他是男的。不过我和他已经洞房过了,所以我要对他负责任。等我娶了正妻后,就会纳他为小妾。” 郡主把眼睛瞪得眼珠好像就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了,因为脸部肌肉抽动的力度太大,所以脂粉不断地往下掉,地上很快能明显看到薄薄一层白色的粉末。 艾隽永没有表情,高深莫测,让我心里一阵发毛。这家伙不好惹,我这次实在太冒险了一点。 “难道、难道你们俩有断袖之癖?”郡主伸出一个手指指着我们,手抖得很厉害,让我想到唱京戏的男角。他们经常会做一个动作,就是伸出食指与中指不停地晃动,口里叫着:“啊呀呀呀呀呀……” “那倒也不是,其实艾隽永只是年少无知,一时冲动,如果郡主肯对他即往不咎,我想你们两个在一起还是会得到幸福的,我愿意成全你们。”我决定结束这个不好玩的游戏,趁早逃之夭夭。 郡主的回答让我想吐血:“谁要你成全?就凭你有什么资格来和我抢?也不瞧瞧你长的那副模样,穿的也这么穷酸。” 岂有此理,我哪有那么不堪?我又生气了:“你以为艾隽永是什么宝贝?他这人脾气古怪,自以为是,目中无人,我是再也受不了他了所以把他送给你的,你要还给我我还不想接收呢。” “艾状元文武双全,成熟稳重,英俊潇洒,你这种没眼光的人当然看不到他的好。” 我们俩开始就艾隽永的优点和缺点激烈地争论起来,完全无视当事人就在旁边。而他也一直不发一言,我怀疑他正在考虑如何找我秋后算帐。 “算了,反正我把艾隽永交给你了,你觉得他是宝也好垃圾也好,都与我无关。记得别乱扔垃圾,就算要扔也别扔在我家门口。”我拍拍袖子,打算正式开溜。 “菜菜!”好恐怖的声音。 艾隽永挡在我面前:“你要去哪?你在处理垃圾之前,是不是应该先和垃圾做一下沟通?” 神经病,谁会和垃圾做沟通?真希望我有遁地术,只要往地下一钻就能立刻脱离艾隽永的魔掌了。看他笑得多么迷人啊,唉,可惜我知道这样的笑容一定代表着可怕的阴谋。 “郡主,通常得罪你的人你都会怎么处置他?”艾隽永问。 “如果是冬天,我会脱光他的衣服,让他站在半人高的湖水里。如果是夏天,我会命人将他绑在露天的柱子上曝晒。”郡主看起来在很认真地思考。 为什么这样残忍的女人却是郡主,像我这样善良的人却总是没有得到好报呢? “郡主,这个人是我的堂兄,他是个疯子,经常胡言乱语。他竟敢惹郡主生气,我会好好地惩罚他的。”艾隽永说着就不再管郡主,径直拉着我走了。 “艾隽永,我们是好兄弟,应该团结友爱对不对?”我一路上对着他傻笑。 “我不是垃圾吗?”他把我扯进他的房间,关上门。 我用双手比了一下他:“谁说你是垃圾了?哪里会有这么完美的垃圾?” “菜菜,”他的声音温和起来,“你真是要面子,明明不想我娶郡主,又不肯直说,非要闹出这么多事来。其实我早就拒绝郡主了,她也很明理,答应了从此与我只有兄妹之情。” 我发了会呆,鼻子一酸,大哭起来:“对不起,我不知道是这样,我不该那样说她,我要去向她道歉。” 我一定要去赞扬她与我一样做出明智的选择,把艾隽永给甩了,刚才真是误会她了。可是听说她不会和艾隽永成亲,我真的很高兴。我觉得自己很矛盾。 “不急不急,郡主会在这里住上几天,以后还有机会向她解释。菜菜,你真善良,从来不舍得伤害别人。”他将我抱在怀里,亲吻着我的脸。然后攻城掠地,快速而迅猛。 好痛!郡主啊,不如你行行好接收他算了。反正你家那么有钱,多一个人也只是多双筷子。如果艾隽永知道了我的想法,不知道会不会拿鞭子抽我? “菜菜,你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起发现自己爱你的吗?” “不知道。”我痛得直翻白眼,可没有闲功夫去思考问题。 “还记不记得有一次我和别的男孩打架,你带着我逃跑了,然后在一条小巷子里,你看到我受伤了,便哭个不停,还咬了我一口,你说若以后我再与人打架,你会更用力地咬我。可是你知道吗?每次你咬我,我一点都不觉得痛,反而觉得很快乐。就在那一次,看到你哭的时候,我忽然好想亲吻你。” 真有这种事吗?反正我已经不记得了,不过我小时候确实挺喜欢咬他的。没想到他也喜欢被咬,变态的思想真是常人难以理解的。 揉揉屁股,我爬下床,不再听他继续罗嗦。 “你去哪?我还要给你擦药酒,晚饭也做好了,不如你今晚就留宿在我这里吧。” “去茅房!”我没好气地说,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谁要擦他的药酒吃他的饭睡他的床,哼。 艾府的路我了如指掌,很快就溜到了后门,回去后一定要赶紧找个女人成亲,免得艾隽永这个变态又来缠我。 “艾堂兄。”眼看只差一步了,郡主不知从哪冒出来,叫住了我。 “你叫我?郡主是金枝玉叶,我可不敢当你的堂兄。”我虚伪地拱手说。 “现在不是,也许以后就是了。”郡主浅笑:“以前我一直以为艾状元心里有了别的女人,就算与他成亲他也会另娶妾室,我不想与别的女人分享一个丈夫,所以只有作罢。如今知道原来他喜欢的是个男子,我倒放下心来。反正你们不可能成亲,能成为他唯一的妻子,此生我也足矣。所以我决定了,非艾状元不嫁。” *** 我今日一行,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本来是要来拆散人家,怎么反成了合事佬?算了算了,反正没我什么事。艾隽永高升也罢倒霉也罢,都不会影响我艾青菜追求幸福的人生。 可是回家的路上还是忍不住胡思乱想,想到以后艾隽永会像吻我一样去吻郡主,像抱我一样去抱郡主,还会像对我说的一样对郡主说“我爱你”,莫明其妙有点郁闷。 一进家门我就发狠:“我要成亲,马上就成亲!有什么了不起?我艾青菜又不是没人要!” 爹娘同情地看着我:“这孩子每次见到艾隽永后就会有自卑感。” 第二天艾隽永来找我,我还在床上呼呼大睡。 他捏着我的鼻子,很不人道地把我弄醒:“菜菜,我来看你了。你昨晚真不乖,偷偷地逃跑,害我找了你半天,后来郡主告诉我你早从后门走了。” “神经病,脚长在我身上,我爱去哪就去哪。”我迷迷糊糊地骂他。 “你没睡醒的样子好可爱,真想把你吃掉。”他雷厉风行,真的爬上床,将我生吞活咽了下去。 呜……我一点身为哥哥的尊严都没有。 被他折腾了一番总算清醒过来了,我一边吃着他端来的皮蛋瘦肉粥,一边教训他:“郡主说了,她对你余情未了,非你不嫁,人家是女孩子,你一个大男人要对她负责任。” “我不爱她为何要娶她?就算是皇上赐婚我也绝计不从。再说了,我与她又没什么关系,需要负什么责任?我应该对你负责任才对。” “我才不信呢,若是抗旨,你的大好前途就没了。”后面一段话我当作没听到。 “我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前途,为了你就算浪迹天涯我也在所不惜。菜菜,我去考状元,是因为我做过承诺等考上状元我就回来娶你。官场黑暗,我从没想过要当官。” “我以前真的与你关系很好?那为什么我要饮下冰释?” “过去的事反正你已经忘记了,还是别再记起的好。我们去野外踏青好不好?我们一起去放风筝。” “不要,我还要睡觉,我放的风筝从来没有一只飞上过天。” 顾左右而言它,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之处。说不定艾隽永在骗我,我的心上人另有其人。 阳光透过雕着细致花纹的木格子窗洒了屋内一地,晒得我又昏昏欲睡。 “我准备了栗子糕和干菜饼哦。”他引诱我。 我立刻睁开眼睛:“我要坐马车去,你抱我上马车。” “好。”他捏捏我的脸蛋。 呵呵,可以不必走路真愉快。 野外柳绿桃红,菁菁芳华,春光无限好,正是睡觉天。在一棵大树下,我很舒服地把艾隽永的大腿当作枕头,靠在上面又结实又有弹性。美滋滋地抱着他的一条腿,我小睡了一刻钟,醒来时发现他青色的绸缎裤子湿了一大片。 “什么东西?好恶心。”我捏着鼻子起来,不会是鸟尿吧? “那是你的口水。”他又好气又好笑。 “啊?”我连忙抓起他外袍的一角用力地擦了擦脸。 睡醒了有点饿,我开始吃东西,他站起来伸胳膊伸腿地活动筋骨。忽然有一种想法,我俩好像甜蜜蜜的小俩口。我一定是睡昏头了,怎么会有这么不正常的想法?不过偶尔一次,就破例一回吧。 可惜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 “艾状元,好巧啊,你也来这里郊游?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有缘千里来相见。”郡主拎着层层迭迭拖地长裙的边一扭一扭地来了,身后跟了十几二十个仆人。 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这个女人一定是有预谋的,很有可能派人在跟踪我们,然后半路杀出来当程咬金。我越看越发现她是个俗不可堪的女人,妆化得太浓,表情太做作,声音太甜腻,怎么一开始会认为她高贵漂亮呢?当时一定鬼迷了心窍,现在才刚开了天眼。 “艾堂兄,一日不见好象憔悴了一些?近来很操劳么?要多注意休息,户外活动尽量避免。” 谁是你堂兄?不理你。 郡主命人在草地上铺了很大一块布,然后摆上了一碟碟的美食:“艾状元,艾堂兄,相请不如偶遇,我们不如一起观赏这大好风光?这些燕窝糕鲍鱼羹请随便吃,可惜宫里的御厨不在,所以简陋了一点。” 燕窝糕鲍鱼羹?我又开始流口水。不吃白不吃,看在美食的份上,我就宽宏大量原谅她的一切缺陷了。 “菜菜……”艾隽永的声音像鬼招魂:“我给你准备的栗子糕干菜饼你不吃了?” 我伸出双手握住他的手,热泪盈眶:“亲爱的的弟弟,郡主远道而来,我们应该尽一下地主之谊,为兄决定了,我要忍痛割爱……” 艾隽永和郡主很紧张地盯着我看,不知道我打算割什么爱,我继续说:“你就把我心爱的栗子糕干菜饼给郡主吃好了,我吃她带来的简陋点心就可以了。” 面前的两个人看起来都马上要晕倒了,我很得意,我是个多么善良大方的好人。 这样的巧合之后又发生了很多次,都怪艾隽永,不好好地陪他的郡主,老来我这里磨蹭。而郡主简直太神了,不管艾隽永带我去哪里玩,她都会突然从天而降。虽然吵闹了一点,不过她总是带着很多很多好吃的,所以我也就不怎么介意了。反正艾隽永的眼里根本没有她,只陪我玩只与我说话,郡主被冷落在一边也蛮没趣的。 呵呵,事实证明,我艾青菜才是最有魅力的人。 真不明白,我为此得意个什么劲?感觉好象在和郡主争风吃醋似的,难道我对艾隽永真的有了感情? *** 不要看艾隽永平时一本正劲彬彬有礼衣冠楚楚,他在床上简直堪比禽兽,经常凶狠无比如同野兽扑食,郡主将来要是真嫁给了他可怎么受得了他?当然,这话不能说给他听,他一定会比吃了春药还勇猛地来对付我。 因为在床上我总是处于下风,所以平时我一定会想法设法地打击他。他越是说爱我我越是说不爱他,至于我对他究竟有没有感情,我自己也不太清楚。失忆后他是唯一一个经常陪在我身边的人,而且还与我有肌肤之亲,不得不承认,他对我而言是特殊的,但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爱情。就算是,我也不会随便承认的。 “菜菜,我对你够有耐心的了,我对你这么好,你怎么可以一点感觉都没有?”他扯着我的耳朵问。 我奋力挣扎,我踢踢踢,我捶捶捶:“对别人好却老想着回报一定不是真的好,你是伪君子!” “好,我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伪君子!” “救命啊!呜哇!” 这日我去逛集市,他颇觉得无聊地跟着我。走到冷清处,他又开始罗嗦起来:“菜菜,你真的一点一点都不爱我?你为什么总想着与女人成亲?如果你和我在一起,我一定会好好对待你,爱你,照顾你,关心你,让你成为世上最幸福的人。” “我没有与女人成亲过,当然想尝试一下。” “这种事怎么能随便尝试?成亲是一件很严肃的事,你必须要找一个很相爱的人,才能与他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他说的这个人不会就是他吧?我冲他做个鬼脸,看他的眉头打了三个结,真是好可爱。 买了很多东西,艾隽永却不肯送我回家,说答应了郡主要陪她吃晚饭:“如果走得开的话,晚上我会来找你,不然就明天见。” 哼,还说什么不喜欢郡主?口是心非。我捧了一堆东西,气愤地走回去。 晚上吃完饭,并不见艾隽永来,无精打采地回房,房门紧闭,我轻轻一推,奇怪,怎么门竟是从里面反锁的? 心中一喜,莫非艾隽永悄悄地躲在房里想吓我一跳?哼,我可没空陪他玩,我还在生气呢。不过,要是他也生气了,以后再也不来找我好象又不太好,还是给他个台阶下得了。 “艾隽永,开门!又不是小孩子了,还玩什么躲猫猫的游戏?”我一本正劲地敲门。 门悄无声息地开了,屋里一片漆黑,窗户紧闭,连月光都透不进来。 人呢?我走进去后门就在我背后关上了,原来他躲在门后呀。 “你干嘛呢?”我问。 他一把抱住我吻起来,那气息非常的陌生,他不是艾隽永。我的眼睛适应了黑暗后终于看清,面前是个陌生的年轻人。 “你、你是谁?”我惊呼起来,却被他及时捂住了嘴。他的力气大得惊人,一把就将我夹在腋下,然后轻易把我丢在了床上。 采花贼!啊……我还来不及再次惊呼,他又一次吻得我快窒息。手也不规矩地在我身上摸来摸去,还开始脱我的衣服。 我应不应该叫救命呢?如果叫喊声将家人引来,看见我这个样子那实在是太丢脸了。然后就会传到艾隽永的耳朵里去,如果被艾隽永知道我被别人占了便宜,他一定会不要我的。哼,我才不要他要我呢,有什么了不起?这个混蛋,说什么喜欢我,现在我被人欺负了,他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 我开始很委屈地抽泣起来,压在我身上的这个人倒还算怜香惜玉,终于停了下来:“别哭了,我是博润。” “不认识。”我继续哭。 “你真的失忆了?我还以为是艾隽永散布的谣言呢。那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小时候打过架的?” 他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他小时候不是个小胖子吗?变得我都认不出来了。 我一脚将他踢开:“都长这么大了干什么还欺负我?” 他摸摸自己的下巴呈思索状:“奇怪,你怎么还活着?” “废话,我当然活着,而且还要活到一百岁呢。” “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是,你明明中了情毒,如果你不爱我,怎么可能会活下来?” “我与你?我爱的不是艾隽永吗?”怎么又有一个男人来与我谈情说爱?不过我也不清楚自己以前爱的是不是艾隽永,是他自己那么对我说的。 “艾隽永?你和他只是普通的堂兄弟关系。”博润温和地告诉我:“有一次你为了救他中了春药,他只好与你交欢帮你解去药性。那以后,他与你相见便非常尴尬,总是躲躲闪闪的。你为了恢复兄弟情谊,就买来了冰释,想让双方都忘记那件不愉快的事情。可是阴差阳错,结果只有你一个人饮下冰释,他觉得你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也是他的错,对你充满了愧疚之心,于是把你当成他的责任,甚至不惜拒绝郡主。” 原来艾隽永之所以对我这么好,是因为他觉得对不起我,想对我负责任,原来是这样……心里忽然很难过,其实我应该释怀才是,从此我与他再也不必暧昧不清地纠缠。我会去告诉他,我是个男子汉大丈夫,不会要他负什么责任,他完全可以无拘无束地去与郡主双宿双飞。可是,为什么我心中的感觉这么酸楚? 不,就算我失忆了,我也不可以太怯弱,忘记感情应该是很容易的,我喝了“冰释”后不就把所有人都忘记了? 博润抱着我:“菜菜,我才是真正爱你的人。” 不要再对我说爱不爱的,这个问题对我来说太复杂了,一时之间我实在分不清楚。我太困了,不知不觉在他怀里睡着了。 第六章 早晨一睁眼就看到博润大大的笑脸,凭良心说,他长得还是蛮不错的。不过肯定没有艾隽永好看,比我也差一点。 “起来。”我拍拍他:“你身上好臭,是不是很久没洗澡了?” 他垂下双眼:“这次我去京城,发生了很多事情。原来我并不是我娘亲生的,而是当初她见爹娶了好几个小妾进门,假称有孕,然后从人贩子手里买到了我,鱼目混珠,想换一点宠爱。如今事情败露,我被爹赶出了家门。我身无分文,一路乞讨和干苦力才来到这里。” 真是可怜,小时候看他那么嚣张,绝没想过他会有今天这种情形。又不是他的错,就算是养子,十几年了,对他也应该有些感情的才是,他爹可真是无情,大约实在是太生气了。 “京城到这里路途遥远,你干什么那么辛苦过来?可以先在别的地方找份活干,暂时稳定下来,然后再做打算。” 他的眼眶红了:“我担心你啊,菜菜,我怕你情毒发作……当时我想得很清楚了,反正我活着也已经了无生趣,若你真的……我一定会陪着你……可是没想到原来你活着,我太开心了,不但开心你活着,还开心原来你是爱我的。” 我越听越不明白:“情毒究竟是什么东西啊?” “情毒是别人送给我的一种奇毒,据说是天山一位高人炼制出来的,中了情毒之人若不爱上下毒之人就会有性命之忧。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我给你下了情毒。” 这么说来,我现在活着就表明我以前真的是爱博润的?可是艾隽永为什么说我爱的是他?难道他是骗我的?怪不得他从没对我说过“情毒”之事,我问起过去他也总是敷衍应对。一想到我失忆后最信赖的艾隽永会欺骗我,我就很难过。 我在木桶里打好洗澡水让博润洗澡,他下床时我才发现他居然是个瘸子。 “你的腿……”不敢相信,昨天我居然打不过他。 “被艾隽永打伤的,他嫉妒你喜欢我。” 艾隽永怎么会是这么残暴的人?难道是我太不了解他了?博润居然为了我变成这个样子,真是太悲惨了。如果他不是断了腿,就算被家里人赶了出来,日子也会过得比现在好一点。 帮他洗完澡,又拿出自己的衣服给他换上,然后就把他的旧衣服拿到院子里去洗了。博润坐在旁边看我,他穿着我的衣服有些显小,不过反正现在天热,露点胳膊和腿的也不会着凉。 “菜菜!”艾隽永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时,我才想起他昨天说过若昨晚不来今天就会来看我。哼,还来干什么?晚了。 仇人相见份外眼红,艾隽永与博润一碰面马上虎视眈眈地瞪着对方:“你来干什么?你还好意思来纠缠菜菜?” “菜菜是你叫的么?你应该恭敬地叫一声堂兄。实话告诉你,菜菜收留了我,以后我就会住在这里。” 不是以后只是暂时。不过我可不敢抬头去更正,只顾着用力地洗衣服,不敢去看艾隽永,希望我看不到他他也能看不到我。 可惜现实总是不尽如人意,艾隽永瞬间移动到我面前:“你在干什么?” “洗衣服啊。”洗衣服也有错? “给谁洗?” 我看一眼博润,艾隽永气得头发都竖起来了:“你怎么从来没给我洗过衣服?” “你家里有仆人给你洗的呀,如果你要我给你洗也可以,你得付钱给我。” 艾隽永想了想,大概觉得我是个有理也讲不清的人,不再与我说话,而是下了一个不容置疑的决定:“我也要住在这里。” “啊?你不是应该在艾府招待郡主的吗?要是过一会儿郡主也来说要住在这里那可怎么办?我家没有这么多房间。” 说到房间,艾隽永马上又敏感地问:“他什么时候来的?” 我好一会儿才明白艾隽永口里的“他”指的是博润:“昨晚来的。” “昨晚?”艾隽永危险地眯起双眼:“他昨晚住在哪里?” “我房里。”我傻乎乎地有问必答。 艾隽永踢了踢我洗衣服的木盆:“再说一遍!” 我这才反应过来:“你别误会,我们什么都没做,只是在一起睡觉……” “在一起睡觉还叫什么都没做?”艾隽永的声音大得我的耳朵开始产生轰鸣,我想我还是尽快把话与他说清楚的好,免得他再终日为我操心。 我把满手的肥皂泡在自己的衣服上抹了抹:“艾隽永,我知道你为了我牺牲了很多。相信我,以后我会好好地照顾自己,你放心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吧。郡主虽然不是个好女子,不过也算是个还算可以的女子,祝你们白头偕老永结同心,你永远是我的好弟弟。” 我说得如此诚恳真挚,原本以为他会为我感动,谁料他把眼睛瞪得像铜铃那样大,然后一把揪起我,将我整个人丢进木盆里。 混蛋!艾隽永果然是个不值得同情的大坏人!我错愕地坐在洗衣水里,好想哭…… 博润一开始也很吃惊,但是很快就大笑起来,幸灾乐祸的家伙! 他一边笑一边还说:“艾隽永,你真是太有趣了,没想到你也会有这么幼稚的举动。” 很好笑么?这有什么可笑的?他究竟是在笑我还是在笑艾隽永?在他还在卖力笑的时候,艾隽永又把我从木盆里拉出来,向院子的另一角走去:“我有话和你说。” “我要去换衣服。”我把手扭来扭去,想挣脱他的大手。 他很可怕地对着我竖起双眉,我这才放弃反抗他的念头。他将我抵在一棵大树的背后,让博润看不到我们。 “我问你,你什么时候让他走?”他捏住我的下巴,我使劲扳他的手,可惜怎么扳也扳不开,反而使自己的下巴更痛了,一定起淤青了。 “他这个样子,我不收留他他就只能流落街头了。”我低声说,怕被博润听到。 他看了我一会,终于松开手,又把我搂进怀里:“菜菜,我知道你很善良。你要答应我,你可以收留他,但是不准让他占你便宜。” 废话,难道我会愿意让别人占自己便宜? 下巴好疼,我揉了几下,也去捏他的下巴,胡子碴戳在我手指上,有一种奇特的感觉。我情不自禁地张大嘴咬住他的下巴,他没有喊痛,只是微笑地看着我:“你从小就喜欢咬我。” 他实在是个好男人,长得俊有才华又有个性还有钱,我何德何能,这样好的男人怎么可能属于我?想起来不禁有些黯然,现在的我究竟是爱上了他,还是感激感动失忆后他一直对我的照顾?就算是爱又怎么样?我也是个男人,怎么可以让另一个男人施舍给我怀抱? “你刚才说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他又问我。 “哪番话?” “就是我把你扔进洗衣盆前的那番话。” “哦……我说得很清楚明白啊,就是那个意思。艾隽永,其实你早就知道,我中了情毒还能活下来,是因为我爱着博润,可是你故意不告诉我对不对?” “我、我不知道,也许是那样的……可是我不明白,你怎么可能爱上博润?你爱的明明应该是我……” 我的眼泪快掉下来了:“艾隽永,你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我会爱上谁是我的事,你凭什么欺骗我?我恨你,我讨厌你!” 说着我就跑进屋了,转身的刹那,我看到艾隽永独自站在那,低着头,没有任何表情。风吹起了他的米色长袍,衣摆上绣着的几只金色蝴蝶像是折断了翅膀一样在风中飞得凌乱。 艾隽永,你欺骗我就是因为要对我负责任吗?以后你不用为难了,快去找你的郡主吧。我也是个男人,我会好好地生活下去的。 我躲在屋里掉眼泪,有一滴眼泪竟然是绿色的,如同一粒翡翠的珠子。我揉揉眼睛,哪里有什么翡翠,连颗珍珠都没有,我竟然因为太伤心而产生了幻觉? *** 爹娘听说博润要住在家里一些日子很高兴,他们还不知道他的变故。 “博润少爷以后请多多提拔青菜,最好帮他谋个一官半职的。” 我看到博润脸上露出难堪的表情,急忙说:“我可不想做官。” “你这个不肖子,经商不记得了,做官又不想做,整天在家吃喝玩乐,再这样下去你这一辈子就完了。”娘将我狠狠教训了一顿,最后说:“我要与你爹去苏州谈一笔生意,你在家待着,好好招待博润少爷。” 我们家的生意最近越来越不景气,原先有好几家铺子,现在只剩下一家了,爹娘只好自己劳心地去经营。据说以前我做生意是手到擒来的,可惜现在威风不再,只是个有孩童记忆的傻小子而已了。 我照顾博润的起居饮食,事事亲力亲为,对艾隽永也不曾如此好过。我是真心地放不下他,对他充满怜惜之情,觉得自己有愧于他,但我知道这并不是爱情。 如果以前我真的爱过他,我很抱歉那些感情我已经全部忘记了,连一点痕迹都找不到。我更在乎的反而是艾隽永,好几天没见到他,还真不习惯。不知道他最近可好,一直在陪郡主么?对于我的事情,他是不是已经释怀了? 这天午后,有一个小孩拿了一封信给博润,他看了后说要一个人出去散步。他在这里除了我又没有别的朋友,谁会写信给他?鬼鬼祟祟的不知道有什么事瞒着我。 我一时兴起,便在他背后悄悄跟着他。走到僻静处,我看到艾隽永正形容憔悴地靠在墙边。 博润走过去问他:“叫我出来做什么?” 艾隽永拿出一个钱袋:“这些钱给你,希望你能好好对待菜菜。” 博润毫不含糊地接过来:“谢了,你放心,我对他很好。不信的话,你可以去问问他,我每晚都疼爱着他,他的身体被你调教得很柔软……” 这个大骗子! 艾隽永痛苦地阻止他说下去:“只要他觉得幸福就好。” “他当然会幸福,他爱的是我。你居然自欺欺人,骗他说他爱的人是你,真是太卑鄙了。就算你勉强得到了他,有一天万一他恢复了记忆,他一定会恨你的……” “我明白……” 博润说的没错,我怎么可以自己背叛自己?假如我现在选择了艾隽永,万一有一天我恢复了记忆,发现自己爱的依然是博润,我也许会后悔的。 可是不知为什么,我一点都不怪艾隽永,和艾隽永在一起的那些日子真的很开心,可惜一去不复返了。如果失忆等于重生就好了,那样我就可以不在乎以前我喜欢的人究竟是谁。 我怅然若失地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一想到未来我就会心痛,想到过去却是空白一片,我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艾青菜。”一个年轻妇人叫住我:“听说你失忆了?你还记得我吗?我是梅呀。” “梅?你家里是不是开糕点铺的?” “对呀对呀,”她很高兴:“幸好你还记得。” “不过我只记得小时候的你。” “没关系。我嫁去了扬州,最近回娘家探亲,听说了你的事,我便想着一定要把这个东西给你。”她拿出一样东西放在我手心。 我伸开手掌一看,那是块白色的软玉,上面刻着大鹏鸟的图案。记得小时候艾隽永很喜欢这玉,我曾经说过等有了钱就买给他。 “你要送给我吗?呵呵,真是不好意思,这个非常贵的。” 可是梅说:“不,这是你买的。” “我?”我张大嘴,我哪来这么一大笔钱?莫非是我梦游的时候偷的或者抢的? “这是你送给我的结婚贺礼,但我知道这是艾隽永喜欢的东西,我想你本来是想送给他的。” 我茫茫然听着,她有些着急:“你不明白吗?你一心一意买了这块玉送他,是因为你一直都喜欢着他。这件事我早看出来了,若我不说只怕连你自己都忘了,我不希望你因为失忆而错过自己的幸福。” “我喜欢艾隽永?我喜欢的不是博润吗?” “博润?那个恶霸?你怎么会喜欢上他?”梅惊讶得好像看到太阳从西边出来一样。 我真是被搞糊涂了,怎么我身边的人说的话全都不一样?凌翔、艾隽永、博润、梅,众说纷纭,倒底是哪一句才是真的? 我把自己的困惑告诉了梅,她听后深思了片刻:“说真的,我也不知道你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只有你自己才知道,可惜你失忆了。既然如此,你就别去管以前的事情,要是你一辈子都无法恢复记忆,所有的幸福或痛苦都是由现在的你来接受。你不如问问你的感觉,现在的你真正爱的究竟是谁。世事多变,不要总想着太遥远的事,以后会怎么样又有谁知道呢?” 一语惊醒梦中人,梅说的一点都没错。她走后,我在临湖的茶楼里坐了很久,想了很多,如果一定要在艾隽永与博润之中选择一个,我会选择艾隽永。感激也好感动也好,谁说这些就不是爱的一部份?但问题是,我不知道他究竟爱不爱我。 这晚我做了个梦,梦到艾隽永上京赶考前夕,偷偷溜进我的房间,亲吻着我的嘴唇,对我说:“我真的很爱你,如果你知道的话会不会讨厌我?我一定会考中状元的,等我回来我会想办法让你喜欢我的,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好不好?不过我不是很有把握,哥哥,要怎么样你才会喜欢我呢?” 我在梦里喊:“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一直都喜欢你呀。” 可是他听不到,他站起来向门外走去,如同烟尘消失在阳光里。 醒来时看到的却是博润的脸:“你在对谁说喜欢你?” “呵呵,做梦、做梦而已。”干什么随便进我的房间?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梦到的究竟是谁?” “模模糊糊的,我也看不太清楚……”我怎么连做个梦都这么不自由? 我决定亲自去找艾隽永谈谈,我要给自己最后一次机会。 *** 走到艾府门口时,正看到郡主上了马车,难舍难分地从车窗探出头来:“艾状元,我会在京城等你,希望有一天你能回心转意。” “郡主,一路顺风。”看艾隽永的模样,巴不得她赶快走。他一转身见到我,很意外。 与他走到他们家的花园里,我将那玉拿出来:“这是送给你的。” 他接过去,看了又看:“你还记得我喜欢这个?以为你连这都忘记了。” “我还记得许多呢,夏天的时候我们捉蛐蛐,冬天的时候我们打雪仗,我们还经常去山上无人敢进的山洞玩。还有,和博润打架……我记得你说过,你就是那时候爱上我的对不对?” “你说这些做什么?你不是希望我与郡主成亲,还祝我们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我、我只是想知道,你究竟是真心爱我的,还是想对我负责任?” “负责任?我需要对你付什么责任?你会怀上我的孩子不成?”他摸摸我的头:“你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 我有点高兴:“这么说,你是真心爱我的?” “当然,我爱你,爱得都快要疯掉了。我真想知道你究意想怎么样?为什么要一次次地这样折磨我?” 我哪有这么残忍? “艾青菜,你给听清楚了,我从来不喜欢讨好别人。我说爱你,自然就是真心地爱你。现在你知道了,你又想怎么样?” “我、我想清楚了,不管以前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既然我已经失忆了,那不如彻底忘记过去重新开始吧。” “真的?”他眼中露出喜色。 “嗯……”我希望能够与艾隽永重新开始,爱情本来就是反反复复的折磨,千百个轮回也不足以为惧,也许这一次老天爷会成全我们也不一定。 艾隽永在我脸颊上亲了一下:“我就知道你不会这样无情的,菜菜,我再也不想离开你,真想早日与你安定下来。我们买一间小小的屋子,住在一起好不好?” 听起来不错,真的可行么?不过把一切交给艾隽永应该没问题。 回家时,我身轻如燕,健步如飞。 博润问我:“捡到元宝了?看起来心情很好。” 我干笑几下,不能和他说,说了他的心情就肯定会不好的。还是对他有愧疚感,觉得自己抛弃了他似的。 *** 第二天我很早就醒了,以为艾隽永会来找我,不料他没有来,小叔夫妇却来了,两个人都气势汹汹的。 “艾青菜,你这个小兔崽子,给我出来!我们家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你喜欢男人,满大街的都是男人,为什么偏偏要来勾引隽永?你想把他毁了?” 博润第一个听不住了:“谁勾引艾隽永了?” “还不是艾青菜?隽永居然和我们说,他不娶郡主,要与艾青菜在一起,这、这成何体统?看看艾青菜的这副模样,若换上女子的打扮活脱脱长得就像狐狸精。隽永是状元,如果不是艾青菜给他下了迷魂药,他怎么可能连前途都不要了?” 艾隽永居然没有和我商量一下就与家里摊牌了,可见这一次他的决心有多么不容动摇。博润愣在那,直直地盯着我,我连忙转移目光。唔,嗯,最近这树怎么开始掉叶子了?生病了么? 但博润也不想让我白白被小叔骂:“我看分明是艾隽永心术不正,才会对艾青菜起了色心。艾青菜现在生了失忆的病,怎么可能会去勾引别人?状元有什么了不起?想当年,要是艾青菜也一同上京赶考,状元轮得到艾隽永么?” “博润少爷,你这么袒护他,是不是也被他勾引了?你可千万别上当啊……” 越听越麻烦,我只好出面劝解:“没有这回事,艾隽永与你们开玩笑的……” “开玩笑?他说要与你见面,我将他关在屋里,他竟然不吃不喝,有这样开玩笑的吗?” 不吃不喝?那多难受啊。我的胃也开始绞痛起来,不行,我不能再待在这里什么都不做,我必须去看看艾隽永,我要去救他。 扔下一院子的人我一阵风似地跑出家,我与艾隽永的感情也许会伤害到越来越多的人,最后连自己也粉身碎骨。 轻车熟路地在艾府家后墙的墙角处找到一个破洞钻了进去,小时候小叔发现了这个破洞,命令人把它封住,后来艾隽永又偷偷把它砸开了,方便溜出来与我玩。现在想起来,有这个洞真的是很危险,他们家至今没进过盗贼算是万幸。 找到艾隽永的房间,门上果然上了锁,我拍拍门:“隽永……” 里面响起脚步声:“菜菜?” “隽永,你饿不饿?” “还行,我的房间里平时放着许多点心蜜饯。” “……”白担心了。 “菜菜,你去找一根铁丝来把锁撬开。” 我在花园里的花架上折了根铁丝,伸进锁里研究了一会,没多久就研究出要领,把锁打开了。我们一起从小路溜回我家,我想小叔夫妇应该不会待在家里等我回去的。 小叔夫妇果然已经不在,不过博润还在。他躺在藤椅上,阴森森地看我。 “拿点水来给我喝。” 我顺从地进去拿茶壶,听到艾隽永在对他发脾气:“你只是一条腿跛了点,又不是全身瘫痪,用得着别人这么侍候你?” “你还敢说?还不都是因为你?你以为当初你赔了那么一点钱从此就可以问心无愧了?” “那也叫作一点钱?买你整个人都够了。” “你说什么?买我整个人是什么意思?你想干什么?” “你放心,我对你这样长得不男不女的人从来不会感兴趣。你不要想歪了,我就算把你买下来也顶多卖去当奴隶。” 第七章 真受不了他们,可千万别打起来。我在杯子里倒了水,递给博润。他喝了一口,剩下的都泼在了我脸上,幸亏我拿的是温水。三岁看到老,小时候我就知道了,这个家伙特别暴力。其实现在的他根本已经不是我的对手,可我怎么能与一个残疾人打架? 不过艾隽永可不像我这样心软,他一把推开博润,博润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菜菜,现在我爹娘知道了这件事,一定会罗嗦很长时间。我想暂时去外地散散心,你陪我一起去吧,别在这里对着这个混蛋了。” 我把手放进艾隽永手里,和他去浪迹天涯?听起来多么缠绵悱恻,一时之间我整个人都飘飘然起来。 与此同时,博润扑过来:“我不许你和他走,我现在一无所有,我只有你了,我不许你走!” 他那么急切仓促,结果绊倒了。我看到地上一下子染红了一块,慌忙跑过去扶起他。他的下巴磕在地上,摔破了,掉了很大一块皮,鲜血直流。 “博润,你怎么样?我带你去看大夫。”我想把他背起来,他却顽固地挣扎着。 “你答应我不走,不然我不去看大夫,我不要你管。” 鲜血流下来染血了他很大一片衣襟,看得我触目惊心:“好,我答应你,我不走。” 背起他,经过艾隽永身边时,我说:“以后再说吧。” 艾隽永站在那里,没有说话。 我知道艾隽永很难过,但我也不能太自私,把博润一个人扔在这里,让他怎么生活?要他继续颠沛流离么?我不忍心。 说真的,如果必须让我选择要要伤害一个人的话,我只能伤害艾隽永。他就算失去我也还是拥有许多,他是状元,皇上器重他,郡主看中他,没有我他反而能过得更加幸福。 爱情这种事真的很复杂,我以为好不容易可以与艾隽永有一个开始,谁知竟是绝路。 博润伤得不轻,加上我与艾隽永说的那番话对他打击不小,他一直无精打采的。艾隽永来看过他一回,可是他一见到艾隽永就很激动地把所有药都扔到地上。 我只好对艾隽永说:“我们暂时先不要见面了,等过些时间他平静下来……” “你以为等他平静下来他会放手吗?” “如果你等不及,就和郡主成亲好了。”我脱口而出马上就后悔了,我怎么会说这么没脑子的话? “你在戏弄我吗?一会儿说喜欢的是博润,一会儿又说喜欢的是我,把我耍得团团转后又说让我去与郡主成亲?”他扬手给了我一耳光就转身走了,我欲哭无泪,为什么我身边的男人都这么暴力?我又没有受虐待狂倾向。 回到房里,博润看到我脸上的指印,问我:“他打你?” 我知道他是很高兴看到我被打的,因为这就证明艾隽永对我比他也好不了多少。 那之后,艾隽永就失踪了。我虽然知道他只是出去散散心,但还是很担心他。如果当时我答应了他,他是不是就会带我一起走?我千万次地懊恼着后悔着,与艾家所有的亲戚去了许多地方寻找他,可是一点线索都没有。 忆昔西池池上饮,年年多少欢娱。别来不寄一行书,寻常相见了,犹道不如初。安稳锦衾今夜梦,月明好渡江湖。相思休问定何如?情知春去后,管得落花无。 *** 由于小叔的风言风语,爹娘开始怀疑起我与博润的关系来,老问我他什么时候离开。幸好我与他清清白白,行得端坐得正。不过我知道博润心中其实有无数个邪恶的念头,我无时无刻不生活在危险的边缘。似乎过了很长时间,日子才重新变得平淡起来,我开始去铺子帮忙。我实在厌倦了老是无所事事地窝在家里面对你情我爱的事情,与刚失忆那会相比,我已经成熟懂事了许多,可以出来做事了,博润也在铺子里帮忙记帐。 这日下午,另一个伙计去送货,留我与博润在店里。店里没什么客人,好不容易看到有个人走进来,却是小叔。 “青菜,你有隽永的消息么?”他的态度竟然是带着一点点谦卑的,让我不忍心,毕竟他是艾隽永的父亲。 “小叔,我真的不知道艾隽永去了哪里,如果我知道,我一定马上让他回来。”如果我知道,我现在就不会是这副丢魂失魄的模样。 小叔叹口气:“青菜,你也别怪小叔,我只有隽永这一个孩子,当然希望他能出人头地。就算他想与你……他也应该先娶了郡主,至于他要找男宠还是侍妾我都不会去阻止他。他若与你通信你一定要告诉他,只要他肯回来,我一定不会再责怪他。” 我疯了才会与郡主去共侍一夫呢,况且郡主也绝对不可能会让我进郡马府。不过我还是安慰小叔:“没事的,我与艾隽永没什么,他很快就会回来的。” 小叔走后,博润微仰起头用高傲的眼神俯视着我,似乎在嘲笑我在小叔面前的言不由衷。我连说句真话的勇气都没有,有勇气和艾隽永长相厮守么? 我一抬眼看到博润下巴上那个伤痕,伸出手指摸了摸:“最近还觉得痛么?” “不痛了,你还知道关心我?” 我叹口气:“我还不够关心你?” 他抿抿嘴,从脖子上拿下一条系着黑色石头的红绳放在我的手上:“这是我被遗弃时戴在身上的,以前一直被娘收着,我离开博家时她才给我,如今我送给你。” 我连忙给他戴回去:“这东西怎么能够送人?说不定将来你还能用它来找到自己的亲生爹娘。” “反正他们不要我了,找到他们又有什么意义?” “听说你是被人贩子卖掉的?说不定你的爹娘是不小心丢失了你,到处找不到你,这些年来想起你一定痛苦万分。” 听我这样一说,博润不再坚持把石头送给我,盯着石头发了会呆,我突生一计:“不如你按石头的样子画出图来,我们在城里到处张贴,说不定会得到你亲生爹娘的消息呢。” 他的眼睛亮了亮:“可以吗?可是他们未必会看得到。” “这里前来游玩的人这么多,说不定会遇到知情人呢?试一试总比不试好。” “菜菜,你对我真好,就算你怪我对你下了情毒,硬把你留在身边,我还是觉得值得,希望有一天你能真正地接受我。” 我不知道会不会有那一天,我实在不想伤害任何人,可是这真的很难。 我在城里张贴了为博润寻找亲人的启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悬赏,根本就无人问津。 这天博润没有来店里帮忙,晚上我回家时,见他穿了一身崭新的衣服在镜子前美滋滋地左照照右照照。 “衣服很好看,你买的?”我随口问。 “是郡主送我的,她昨天就来杭州了,约我相见,说愿意帮我在全国上下张贴寻亲启示。” 我从不知道郡主是如此好心的人,要找人也应该忙着去找艾隽永才对,莫非她觉得与博润同病相怜同是天涯沦落人? 因为要与郡主谈寻亲的事,博润最近经常与她见面,早出晚归的。郡主把博家在杭州的府邸买下来了,难不成想在这里长住? 这日,郡主邀我与博润去阳澄湖吃大闸蟹。 我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与郡主成了好朋友,上次见她她还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呢,见到她我怕自己什么东西都吃不下了。 可是博润非要拉我去:“你这样整天闷在家里生活多无趣啊,应该多出去游山玩水吃喝玩乐。” 我可不觉得自己的生活有什么不好,但是看他兴味盎然,我也不好扫他的兴。 郡主的画舫布置得很豪华,几个身着轻纱的女子跳舞助兴,博润必是又想起了往日的风光,开始卖弄起诗词来:“双蝶绣罗裙,东池宴初相见。朱粉不深匀,闲花淡淡春。细看诸处好,人人道柳腰身。昨日乱山昏,来时衣上云。” 待到舞女退下,换作几个乐女弹琴拨弦,他又吟:“哀筝一弄《湘江曲》,声声写尽湘波绿。纤指十三弦,细将幽恨传。当筵秋水慢,玉柱斜飞雁,弹到断肠时,春山眉黛低。” 听得我头晕。 清蒸的螃蟹端上来,据说每只都有半斤重。掀开它背上的壳,鲜红厚实的膏与鲜艳欲滴的黄看得我直流口水。有钱人吃的螃蟹与我平时吃的果然不一样,当下便埋头大吃起来。 待到螃蟹只剩下一堆壳,我洗了手,几个婢女端上菊花茶。博润突然对我说,他要从我家搬出去住了。 “搬出去住?你有钱吗?” “我住在郡主府中,不如你也一同搬来吧,那里真的非常富丽堂皇,有个很大很大的花园……” 我用眼角瞄瞄郡主,她装作在看窗外风景。一山不容二虎,我是绝无可能与她共在一个屋檐下的。 “不了,我住在这里觉得蛮好的。你以后还去铺子里干活吗?”我问他。 “郡主说干那些粗活太辛苦了,会帮我安排别的事做。” 他什么时候在我家干过粗活?我心里不高兴起来,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 独自走到甲板上坐下,看着大雁从蓝天中飞过,排着长长的队伍。我伸了个懒腰,天气不错,希望博润以后真的不用我再操心了。 一会儿,博润也走出来,在我身边坐下,支支吾吾地说:“其实还有一件事我想告诉你,你听了不要生气,也不要激动。郡主……可能会招我做郡马。” “啊?”我即不生气也不激动,而是满腹狐疑,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是郡主提出来的,我们很小的时候就在京城认识了,她说其实她早就对我有一点好感……”博润见我傻在那里的模样,以为我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安慰我说:“菜菜,就算我与郡主成亲,我爱的人依然只有你。我会答应她,只是因为不想再过那种低人一等的生活。你放心,我会要郡主给我个一官半职,一旦我拥有了势力,我就不会再害怕郡主,那时我就接你去京城。” “我不是在想这个,博润,你不觉得这很奇怪?郡主分明对艾隽永一往情深,怎么可能……” 博润生气地打断我的话:“你的意思是我比不上艾隽永?哼,只有你才把艾隽永当作稀世珍宝,说不定在别人眼里他只是堆垃圾。” 垃圾?这个形容太老套了,我早形容过艾隽永了。算了,郡主总不会把博润吃掉的,我还是别杞人忧天了。博润想要的东西,我也不可能给他,如果他真的能与郡主成亲,那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这天小叔又来找我,说是有了艾隽永的消息,可是小叔夫妇去找他,他却坚决不肯回来,小叔希望我能去劝劝他:“让他先回来再说,等回来了万事都好商量。” 看来离家出走这种方法还是蛮有效的,不过只适合艾隽永。如果是我离家出走,我爹娘恐怕会放鞭炮庆祝,家里总算少了个白吃白喝的。 “他在哪里?”一想到很快就会见到艾隽永,我就心跳加快。 “他在普陀山。” 普陀山是闻名的海天佛国、人间第一清静境,难不成他看破了红尘想要出家? *** 坐船过海与荡舟西湖的感觉完全不同,一路上我一直在晕船,头重脚轻,想吐又吐不出来。可是大海真的很美,平静时仿佛海天相连。波涛澎湃时,身在其间,让我觉得自己非常的渺小。 幸好,艾隽永并不是住在庙宇中,而是在山中向人租了间小竹屋住。我辛辛苦苦爬上山,到了他住的地方,他正悠闲地坐在院中独自下棋。 “艾隽永,很久不见,哥哥来看你了。”我走到他身边,讨好地对他笑,如果我的屁股上有尾巴,一定会对他摇两下的。 他冷漠地瞟我一眼:“这里是私人的住地,你没有得到主人家的允许怎么可以随便进来。” 我亲热地搂住他的肩膀:“不要这么见外嘛,我的就是你的,你的就是我的,你家当然就是我家。” “男男授受不亲,不要随便搂搂抱抱的。” “让哥哥抱一下有什么关系?”真会闹别扭。 “博润没有好好让你抱吗?” “博润快和郡主成亲了,以后我们不用管他了。”提那家伙做什么?扫兴。 以为他会和我一样开心,不料他的脸色更加难看:“原来是被博润甩了才来找我的。” “我又没和他在一起过,怎么能称作谁甩了谁?我早就想找你了,只不过不知道你在哪里。” “你根本没有用心找,当然不会知道。” “……”无理取闹。 算了,谁让我是哥哥,当然要好好哄哄他:“你一个人住在这里生活得好吗?有没有按时吃饭?谁给你洗衣服?房间乱不乱?” “罗嗦,我每天都花钱找人来帮我做事的。” “……”好心当成驴肝肺。 又问他:“一个人下棋闷不闷?我陪你下?” “我才不要和你这种水平的人下棋。” 艾隽永,一个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我“啪”地在他头上打了一下:“你到底回不回去?如果你不回去,我就留下来住在这里。” “你要住在这里?那我走了。”说着他竟然真的回屋收拾了一个包袱走出门,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一听说博润要与郡主成亲,我们之间再无阻碍,早就乐颠颠地想赶快回家与我双宿双飞。 “喂喂喂!”干什么走这么快?上山容易下山难,何况我这人本来就四肢不太发达。 好不容易爬到山脚,天已经黑了,艾隽永早就走得不见踪影,四周空旷只有我一个人。我真可怜,失忆已经够惨的了,如今可能还会被野兽吃掉。 正对着一棵大树自怜自艾的时候,看到艾隽永又走了回来:“你怎么走得这么慢?你属乌龟的么?现在我们只能住在荒郊野外了!” 呵呵,他终究还是不舍得置我于不顾。 这晚我们只好在树林中过夜,他抓了两只野兔,在火上烤熟了,自己吃了一只大的,把小的那只扔给我。 “……”有没有听过孔融让梨的故事?真是枉读圣贤书。 吃完香喷喷的烤兔肉,满手都是油,我跑去小河边洗手,忽然看到一只癞蛤蟆跳到岸上来。我尖叫一声,飞快地跑到艾隽永怀里去。 “青蛙有什么可怕的?它们快冬眠了,行动比较迟缓,又不会来咬你。” “不是青蛙,是癞蛤蟆。”癞蛤蟆长得比较丑。 “有什么区别?我要睡觉了,你走开。”见我不动,他自己走到离我十步之远的地方躺下,不再出声。我才不信他一躺下就睡着了,哼。 好冷啊!我蜷缩着躺在半枯的草地上,呜,地上会不会有蚯蚓爬到我身上来?越想越可怕,怎么也睡不着。我翻身起来,躲到艾隽永怀里去了,有他做人肉垫子安心多了,而且非常暖和。 早晨醒来时,发现自己被放在一棵矮树粗壮的树干上,艾隽永还是睡在离我十步之遥的地方,不过他的外衣盖在我身上。衣服上有艾隽永的味道,我看到我头边翠绿的树叶上沾了晶莹剔透的露珠。虽然天气格外冷,但阳光很灿烂。 艾隽永的一个喷涕破坏了这美好的意境,他着了凉生病了,又咳嗽又流鼻涕,而且发起了高烧。真是头痛,抱一抱我又不会要他的命,非得搞成这样。 “我背你去附近的镇上看大夫吧。” “不用了,你把我留在这就行了,等我病好了,我自己会回家的。” 我可不会那么没有人性,难得他生病,现在的他想不乖乖听我的都不行。我强硬地背起他,他果然没有力气反抗,我得意无比。 不过艾隽永的块头那么大份量又那么重,要背他真的是件比较吃力的事。当然我可是连哼都不会哼一声的,免得日后被他嘲笑。 山路崎岖,路上又有不少大大小小的碎石头。顾得了左边顾不了右边,一不小心我就被石子绊倒摔在路上,膝盖处火辣辣地痛。 艾隽永有气无力地问我:“你怎么样了?” 顾好你自己吧。我支撑着站起来:“没什么,只是摔了一跤。” 腿上可能流血了,每走一步都很痛,痛得腿都抬不起来,压得越来越低,简直快跪到地上了,后来索性就是拖着那条腿向前走,幸好艾隽永在半昏迷中并没有察觉。 终于来到小镇上,住进了客栈,又找大夫来给艾隽永配了药。将大夫送到门外时,我请他给我看看腿上的伤,将裤子卷起来才发现,膝盖处连肉都削掉了,血淋淋的,露出了骨头,自己看着都毛骨悚然,自己都无法相信刚才是怎么把艾隽永背来的。 睡觉的时候艾隽永醒了,大概忘记了之前正在与我斗气,迷迷糊糊地问我:“为什么睡在两床被子里?” “你生病了,会传染给我的。”其实是因为不想被他发现我的伤势。 “哦。”他转了个身,背对着我又睡熟了。 在屋里走路时我也尽量小心翼翼的,幸好大部份时间他吃了药都昏沉沉地睡着了。 三天后他的高烧总算退了,我便与他开玩笑:“要是你烧笨了怎么办?” 他显然一点都不觉得好笑,连看都懒得看我。 腿还是很痛,明明结了一个又黑又大的痂,以为快痊愈了,谁知道反而痛得更厉害,而且是那种像很多针在向肉里扎的刺痛。晚上我痛得睡不着,只好躲在被窝里呻吟几声。伸出头来,发现艾隽永正眼神古怪地瞅着我。糟了,他一定以为我在那做什么坏事情,呜,我是很纯洁的。 因为我赖在客栈不肯走,艾隽永不明就里,又生起气来:“你身上有钱吗?” “没有。” “我把盘缠分成两半,然后就各走各的好了。” “回家的路就这么一条,怎么各走各的?好吧,我们马上上路,这下你满意了?”难道他不想与我单独多待几天?回到杭州还有很多的是非等着我们呢,想起来就头痛。当然了,没有我的腿痛。 第八章 自从有了痛苦的晕船经历,我怎么都不肯再坐船了,只好步行。可是他连匹马都不肯买给我,我只好拖着伤残的腿痛苦地跟在他后面。他倒也不客气,不但不回头看一眼,还两条长腿一迈走得飞快。再这样下去,我非跟丢了他不可。不由得委屈起来,我这样忍辱负重的倒底是为了什么呀?不走了,让他一个人走好了。 在路边找了块平整的大石头坐下,望着白茫茫的天空发呆。见我没有跟在身后,艾隽永折回来:“你为什么不走了?” “我高兴。”继续发呆。 “你的腿怎么了?” 他背后长眼睛的么?我胡乱说:“不知道,可能常和博润在一起,把跛脚的毛病传染来了。” 他停下来,严肃地瞪着我,我知道他最讨厌别人对他撒谎。他抓住我的腿一扯,我痛得叫起来。 “很痛?”他蹙起眉,卷起我的裤子,看到了我的伤口,问我:“怎么会这样?” “只是摔了一跤擦破了点皮。” “擦破了皮会结这么大一个痂?”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没事的,不是已经结痂了?” 他轻轻碰了一下,我又痛得咬牙裂齿的。 “真的结了痂是不会痛的,你一定是没有保养好,里面开始腐烂了。情况恶化的话,整条腿都会烂掉的。” “那怎么办?”我开始着急起来,我可不想真的变成博润那样。 “你真不像话,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他在我面前蹲下:“我背你到前面镇上看大夫。” 唉,这一路我们你背我我背你,和大夫真是结下了不解之缘。不过被艾隽永背着的感觉非常舒服,一定比我背他的感觉好多了。他的背又宽厚又结实,就像一张不错的大床,在他背上我好想睡觉啊。 小睡了一会,在他背上流了一点口水,结果被他骂:“你这头只知道吃饭睡觉的猪。” 我抓着他的两只耳朵:“小马,快跑,驾!” 他差点没当场把我扔在地上。 到了下一个镇上,艾隽永花大钱请来了据说是镇上最好的大夫。大夫把那层痂撕开,里面果然化了脓,白白的浓液看起来非常恶心。药膏贴在那里则是一阵钻心的痛,老天爷啊,您让我活下来就是为了让我受苦的么? 也许是艾隽永的种种亲密呵护太过明显,那大人给我看完伤后忽然神秘兮兮地问我们:“你们想不想买一贴能让男人怀孕的奇药?” 春药、情毒、冰释,我吃过的奇奇怪怪的药还不够多么?饶了我吧,而且我才不信这种地方真会有什么奇药。 艾隽永婉言谢绝了他,待他走后,很紧张地对我说:“你千万不能吃那种东西,万一吃出病来怎么办?” “知道了,我才不会那么笨呢。” “你要是不笨,会把自己搞成这样?” 还不是为了你?不知好歹的东西。不过知道我受伤后,他总算对我态度好转,说的话也多起来。 “喂,艾隽永,我们是不是和好了?” 他不说话,应该是默认了? 我继续问:“回去后你打算怎么和小叔说?” “当然是答应先娶个大老婆,然后再娶你作小老婆喽。” 不会吧! 他看我的表情,终于忍不住“噗哧”笑出声来:“你不用担心,什么事都有我在。你只管看好自己,不要三心两意红杏出墙就行了。” 才不会,人家这么忠贞不渝的。 与他脸挨着脸躺在那,他蠢蠢欲动起来。 “不要,我受伤了。” “你只是腿受伤了……” “可是腿要动来动去的。” “你把一条腿屈起来,受伤的那条腿不动也可以。” “不要,你会碰到的。” “乖,我把你受伤的地方包扎得厚一点,就算碰到了也不会痛。” 艾隽永,你这个不要脸的,恃强凌弱,呜…… 不过今天他比较温柔,我也不是很累,做完后还有力气和他说话:“艾隽永,再怎么说我也是你哥哥,什么时候让我在上面吧?” 我色迷迷地盯着他,瞧他细皮嫩肉的,感觉一定不错。呵呵,口水流下来了。艾隽永小宝贝,哥哥会好好疼你的。 他好像打了个冷战:“你行不行呀?” “你敢小看我?我可比你威风多了,一定会让你十天半个月下不了床。” 言多必失,艾隽永这个人一向吃软不吃硬,如果我说些诸如“弟弟,哥哥会对你很温柔的”之类的话,说不定他一时心软还真的可能会同意。但是一听我说会让他十天半个月下不了床,立刻连连摇头,差点没把头给摇下来。 “菜菜,在上面很累的,我舍不得你操劳。” 哼,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我不怕累。” “这样好了,等什么时候你长得高过我的时候,我就让你在上面。” 简直就是废话,我这辈子还有这种可能吗?除非谁又制造出一种可以增高的奇药,再说了,我长得也不算很矮,只比他矮一点点罢了。 和他说了也是白说,还是不说了,真是浪费力气,还不如好好睡一觉比较合算。 睡得迷迷糊糊的,身边有什么东西动来动去的把我吵醒了。眼睛还没睁开,嘴里伸进了一个软软的物体,是糖饼吗?我咬了几口,咬不下来,“糖饼”却叫起痛来。 “菜菜,你干什么这么用力咬我?我的舌头都快断掉了。” 原来不是糖饼,真失望。我舔舔嘴唇,继续睡觉,艾隽永却把我推醒:“你是不是真的想在上面?” 我马上睁开眼:“想。” “好吧,今天就给你一次机会,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今天?我的腿受伤了……”这个混蛋,要我说几次? “不管,反正就是今天,过期作废。” 我算是看穿他的阴谋了,故意拣我受伤的时候假装答应我,以为我肯定不能怎么样。他看错了,我才没有那么柔弱呢。 我侧过身子从后面抱住他:“今天就今天,你可别后悔。” “你的腿可以动吗?” “只动一条腿也可以。” “我会碰到你的。” “没事,你刚才把我包扎得那么厚,碰到了也不会痛。” 他再也说不出话来,我得意地笑,我笑笑笑笑笑…… 当然,最后还是便宜了艾隽永,我受了伤,不可能太尽兴,但是好歹让我吃到他的甜头了。等我伤好了,一定会变本加厉地对付他。 一大清早,我还在梦里偷笑,就被敲门声吵醒:“请问艾青菜艾公子是不是住在这里?” 艾隽永好奇地起床去开门,门外竟然是两个太监模样的男子:“艾状元,你也在这里?皇上有一道圣旨要颁给艾青菜艾公子,我们去过杭州,可惜他的家人说他去了普陀山,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们。” “皇上怎么会颁圣旨给我堂兄?”不要说艾隽永不解,我也不解,我与皇上实在是八竿子也打不到一块去。 两个太监走进来:“艾青菜公子应该认识博润公子吧?” “认识。”他闯什么祸连累我了? “博润公子找到了亲生爹娘,他们是邻国的国王与王后,博润公子是他们唯一的儿子,当年被不忠的宫女偷出去卖掉后,这么多年来一直在找他。如今骨肉相逢,国王与王后决定把王位传给博润公子。” 博润找到双亲,还要当国王了?太叫人吃惊了,真是双喜临门呀。不,应该是三喜临门,他不是快要和郡主成亲了?可是这又关我什么事?这两个人为什么要莫明其妙地对我说这些? “邻国虽然在沙漠之中,国家很小,但实力很强,所以皇上很想借机与他们成为友好邻邦,便问博润公子要什么礼物。”太监讲到一半,顿了顿才继续说:“博润公子说要艾青菜公子,所以皇上就把艾青菜公子赏给博润公子了。” 我被皇上赏给博润了?我又不是东西,怎么可以赏来赏去的?好歹我是个活物,应该先来征得我的同意才对吧。亏我当初还好心收留博润,他这么做无异于恩将仇报。 艾隽永比我的脸色还难看:“圣旨已经下了?” “是的。”说着太监就拿出圣旨读了一遍。 我晕晕乎乎听着,问艾隽永:“可不可以不接旨?” 他闭上眼睛,睫毛在颤抖着:“不可以。” 不接旨就是抗旨,所有姓艾的人都会因为我而被抓去砍头,我们虽算不上庞大的家族,但也人口众多,到时候必然血流成河。这一切只因为我?我苦笑,我又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美人,情何以堪? 我慢慢地升出手去接过圣旨:“谢主隆恩。” 这圣旨是用什么做的?怎么这么重?压得我的手都抬不起来,可不可以扔掉? “艾青菜公子,请您即日与我们上京面圣,然后就跟博润公子出发去邻国。” “好。” 又看看艾隽永,他握住我的手,与我十指相扣:“我会陪你一起去的。” 你可以陪我去到多远的地方呢?我们还有多少相聚的时光?似乎每一个人都想要分开我们,小叔、郡主、博润,如今连皇上都来插一脚,我们有力量面对那么多人吗? *** 生平第一次见到皇上,并不觉得有什么荣幸的。很普通的一个老头,和我家后面那条街上捏面人的那个老头长得有点像。他之所以会成为皇帝,只是因为比较幸运,他的爹刚好是皇帝,凭什么他就能主宰别人的人生呢? 看到笑得跟朵花似的博润,我的气就更加不打一处来。他不是和郡主成亲了?有郡主和番还不够?干什么要拖上我去那种鸟不拉屎乌龟不靠岸的地方? 皇上对着我和颜悦色地说了一大堆话,大概意思是感谢我为两国友好做出了贡献。叮嘱了一番后正要退朝,艾隽永忽然上前跪在地上说:“皇上,请求皇上能让我护送我的堂兄去邻国。” 皇上一听点头道:“这样也好,你们毕竟是兄弟,可以照应得比较周到。而且朕一直希望状元爷能在朝中做事,助朕一臂之力。既然这次状元爷主动请命,朕求之不得。” 博润张了张嘴,似乎要拒绝,但他显然不知道要怎么说好,所以终于还是没有开口。快当国王的人了,总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与人争风吃醋。 退朝后,我很快被人套上新衣服带到博润房里去。 一见到他我就在他头上拍了一下:“你不是与郡主成亲了?为什么么还对我不肯放手?” 虽然他的腿还是跛,我现在也无比清楚跛脚的痛苦,可是既然他已经是国王了,我对他的怜悯之心也就淡化了许多。 “菜菜,我早说过了,就算我与郡主成亲,我依然是爱你的。而且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之前我父皇到京城来与皇上会面时,说起寻找亲子的事,那时郡主便猜到是我,所以才跑到杭州来说要嫁给我,她根本不是真心爱我的。” 我早就说了,郡主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不听青菜言,吃亏在眼前。 “可是我也不爱你,你应该去找一个真正爱你的人。” “不,你爱我的。你中了情毒,因为爱我所以才能活下来,只是你不记得了。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你明明爱的是我,我为什么要把你让给艾隽永?” 如果我活着是个过错,那我现在就去撞墙……唔,撞墙好像很痛的……找棵树上吊好了……可是屋子里没有树…… “博润,我不想住在沙漠里。那里白天很热,晚上又很冷,我会生病的。”我绞尽脑汁想推托之词。 “我会找人好好照顾你,白天为你扇扇子,晚上给你升火炉。” “你还和郡主成亲吗?我可不想与她生活在一起。” “我不得不与她成亲,我是国王,我需要有人为我诞下太子。菜菜,不如这样,我听说有一种奇药能让男子怀孕,你给我生个孩子我就废了王后立你为后。” 有没有刀子?让我割腕好了。 “菜菜,今晚你就在这留宿吧。” “啊?为什么?”没有刀子有没有毒药?拉匹马来踢一脚也好,踢博润好了。 “皇上把你赐给了我,你也答应了,现在你就是我的了。” “皇上只说把我赐给你,又没说让我做你的男宠。”你以为我想答应?只是不敢不答应。 “既然是赐给了我,当然是我想怎么样都可以。” “不、不行,我的腿受伤了。哎哟哟,我现在觉得腿好痛,好痛好痛,说不定要断掉了……”我装模作样地弯下腰去捂着膝盖,一瘸一拐地跑掉了。 第二天博润就迫不及待地要上路了,郡主与我一起走。她穿得非常华丽,还在皇上、王爷面前装腔作势地流了几滴眼泪。 皇上怜爱地说:“郡主,委屈你了,要你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 哼,当初可是她自己主动勾搭博润的。 走了一天,一个人坐在马车里好无聊啊。傍晚总算可以找家客栈休息,却还要陪博润和郡主吃饭,郡主对我的态度就好像大老婆对着小老婆,真讨厌。 吃完晚饭我就去找艾隽永。他正躺在房间里,翘着二郎腿在剔牙齿。哼哼,原来艾隽永也会有这么像个小流氓的样子,找机会把它画下来。 “艾隽永,你晚饭吃了些什么?” “芡实淡菜炖鸡……” “淡菜?淡菜是补肾益精的哦,你吃的时候是不是在想什么坏事?”笑咪咪地扑在他身上。 被他打了一下:“什么时候变成了小色鬼?淡菜有很多好处,还可以治头晕腰痛……你是不是特别渴望我能补肾益精呀?” “才没有,我只是与你开开玩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和你隔了就算没有三秋也有一两秋了,你有没有想我?” “想,想得不得了。”他一边说一边开始动手动脚。 “艾隽永,你一点都不担心么?我们以后怎么办?” 他咬咬我的耳朵:“不如我们在路上私奔?” “啊?那和抗旨有什么区别?还是会连累很多人。” “我想了很久,如今之计唯有等到了邻国后,我先一个人回来,在边境等你,然后你再偷偷溜出来,这样就没有证据说我们是私奔。博润就算要找人,我也可以先发制人说是他把你弄丢了。” “真的行么?”听起来有点危险。 “不管怎么样都要试一试,反正我是绝对不会放弃你的。你呢?莫非你想和博润去享受荣华富贵?” “当然不是。” 我想我会勇敢起来的,不管面对怎样的艰难险阻,其实最怕的是他说要放弃。只要他不放弃,我也一定会支持下去。 第二日上路时,博润非常阴沉地下了命令:“以后中途休息时,大家只许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不许在别人的房间里过夜!行路时,骑马的只管自己骑马,坐车的只管自己坐车,不许跑来跑去交头接耳!” 博润当然是为了阻止我与艾隽永再私会,不过我巴不得他下这样的命令,这样我就有足够充份的理由摆脱他的搔扰。 当博润说:“菜菜,今晚你应该侍寝了吧。” 我说:“你说过,大家只许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不许在别人的房间里过夜。自己下的命令自己都不遵守,如何服众?” 当博润说:“菜菜,你与我坐一辆马车吧。” 我说:“你说过,不许跑来跑去交头接耳。” 他果然一点办法都没有,我现在就像待在一只无形的笼子当中,博润只能眼睁睁地在外面看着我。如果他想把笼子打开,虽然他能进来了,但艾隽永也同时会被放进来,所以他只好忍耐。 怎么有二虎争食的感觉?恶寒…… *** 博润的国家远比我想像的荒凉,一眼望去,无边无际的都是沙子,寸草不生。大家都住在帐篷里,博润的那个当然是最豪华的,用小牛皮盖造,里面的摆设大多是黄金制造,镶满了五彩缤纷的宝石,看来真的是蛮富有的。 郡主来到这里后,看着一箱箱的珠宝眉飞色舞,恨不得把那些东西全戴在身上。说真的,这里整个国家的人还不如中原一个大城市里的人口多,以放羊为生,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各自忙忙碌碌。她打扮得再漂亮,欣赏的人也不多,只能孤芳自赏了。 听够了我一路上的循循善诱,博润最近见到我都怕了。每次我都会对他说“我真的不爱你”,估计他实在受够了打击,暂时不想见到我。我一个人待在自己的帐篷里,乐得清闲,有很充裕的时间与艾隽永约会。 博润的登基仪式也是他与郡主的成亲仪式,这一天他们会正式成为这个国家的国王与王后,艾隽永也会在这一天离开。 第九章 一大早我就听到有人在吹号角,那号角的声音极其宏亮,仿佛连山都可以震碎。然后便是轰轰烈烈的击鼓声,走出帐篷,看到一些戴着诡异面具的人赤裸着上身在跳舞。舞姿非常奇怪,先是左腿单脚跳,再是右脚单脚跳,然后两只脚在地上乱踩,嘴里还念些奇怪的语言。 我见到艾隽永走过来,拉着他说:“艾隽永,你快来看,他们真好玩。” “就只顾着玩,别忘了今天的计划。” 今天之后,我就不能再与博润见面了,不知道以前我是不是真的爱过他?有多爱他?如果将来恢复记忆,我是不是真的不会后悔呢? 敏锐地看出了我的伤感,艾隽永将我拉离了人群:“去把脸洗干净,好好准备一下。晚上天冷,你要多穿几件衣服。” 现在离晚上早着呢。 想来想去,我还是决定再去看看博润,就当是一种道别好了。 博润正在试穿新衣,金线织成的长袍,上面镶着一粒粒细小的蓝宝石,如果在暗夜中,看起来一定像极满天的星斗。 他张开双臂在我面前转了一个身:“怎么样?这件衣服比金缕玉衣还珍贵吧?” 我笑笑,再也不必为他担心了,他现在已经是一国之君,想拥有什么都可以,不在乎少我一个。 “博润,你以后就是国王了,凡事都要三思,不要再意气用事。虽然治理你们这个国家蛮容易的,人民安居乐业,也不会有暴乱。但你还是要多读点书,学些治国之方。切莫终日只顾寻欢作乐,也别太满足现状。你可以考虑多种些能在沙漠中生长的树木,让沙漠变成绿洲……” “菜菜,你对我太关心了,我好感动。”他激动地一把抱起我,连连亲了我几下。 “……”亏了。 “我真的很怀念住在你家的时光,那个时候你对我那么好,为什么我当了国王后你反而对我冷淡了?我还以为你在嫉妒我呢,你放心,属于我的东西也都属于你,你想要多少钱我都给你,你想要做什么事我就帮你下圣旨。” “我嫉妒你?”真受不了这个人的思维方式,永远都是小鸡肚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才不希罕当什么国王呢。 博润的登基仪式相当热闹,几乎整个国家的人都出动来看他们的新国王。郡主王后穿了一件银线织的长袍,上面镶着黄色的小宝石,和博润的衣服很配。看得出来,她并不高兴,化了浓妆看起来还是很憔悴,听说是水土不服生病了。事实上我也觉得上火,呼吸的时候鼻孔里好像能喷出烟来,幸好我不用长待在这个地方了。 老国王亲手将王冠戴在博润头上后,仪式就算结束了,大家开始围着火堆大口吃肉大碗喝酒。艾隽永就在这个时候向他提出辞行:“既然郡主与艾青菜已经平安送到,我也不便久留,要早日回去向皇上复命。” 博润巴不得他早点走,心情愉快地答应了。艾隽永走后,我离开人群偷偷地回到自己的帐篷。 我换上了一套女装,这里的女子多长得高大粗壮,要找一套适合我穿的女装并非难事。本来想化点妆遮盖一下容貌,可是稍微画了几笔眉就觉得实在不能忍受,还是作罢。找来面纱把半张脸遮住,应该没什么人会认出我。 月黑风高逃跑夜,我穿过沉浸在喜悦与欢庆中的人群,独自向边境走去。这个国家已经很多年没有战争了,所以士兵都不是很戒备,我在那走来走去的也并没什么人来询问我。 眼见得边境就在眼前,一想到艾隽永就在前面,我加快了脚步。 “什么人?”忽然有几个守边境的士兵不知从哪窜出来,看来他们还是蛮尽忠职守的。 这时艾隽永听到动静走过来对他们说:“不好意思,这是我朝随行的一位宫女,刚才只顾着看庆典与我们走丢了,现在才赶过来。” 那些士兵见艾隽永出面说话,也就不再阻拦,真是些天真可爱的人。我喜滋滋地向艾隽永跑过去,不提防一脚踩在裙边上,“扑嗵”摔了个狗吃屎。脑袋埋进沙地里,鼻子和嘴里都是沙子。 “你真是笨得没药救了,还不快点起来!”艾隽永一点都不温柔体贴,不但不过来扶我,还大声地责怪我。他自己倒是试试穿这么长的裙子在沙地上跑跑看,肯定比我摔得更加难看更加惨。 “他们追来了!”他总算来扶我,却是非常用力地扯我的胳膊,差点没把我的胳膊扯下来。 追来了?怎么会这么快?我把头抬起来,周围怎么亮得如同白昼?一转头才发现,原来是有很多人举着火把奔过来,首当其冲的就是博润。 我跟着艾隽永跑了几步,却再一次不争气地踩住裙边摔倒在地上,早知道就不应该扮成一个女人。 那些皮肤黝黑的精壮男子很快将我们团团围住,手里还举着长矛对准我们,似乎随时会冲上来刺我们一下。而艾隽永的手下只有寥寥数人,根本无法与他们对抗。 “博、博润,你怎么会来?”我结结巴巴地问。 “你对我说那番话时我就知道事情不对,那分明就是来与我道别的。”博润面无表情。 艾隽永愤怒地敲了敲我的头:“你干什么去和他道别?” 我干笑。危急关头,不要起内讧嘛。 “艾青菜,你太让我失望了。”博润直呼我的全名,似乎对我真的绝望了:“我那么爱你,甚至不在乎你失忆了,可是你却吃里扒外,胳膊肘向外拐。” “他从来就不是你的,也称不上背叛你,分明就是你强迫他在先。你口口声声说他以前爱的是你,可是他从来没有承认过,你又凭什么认定?就凭什么情毒?也许你买的根本就是假药。”艾隽永说。 就是就是,也许博润根本是在自欺欺人。 但博润可不这么认为,还认为艾隽永是在狡辩:“你知不知道我花了多少钱才买到情毒?卖药的人花了很多心血才从一位高人手偷来情毒。你不要再找理由欺骗自己了,艾青菜确实爱上了我,所以情毒才会解开,只是他自己不知道。他一直以为他爱的是你,那是因为他混淆了爱情与兄弟之情。不相信的话你去问问他,分不分得清这两种感情?” 艾隽永转头看我,要我说清楚这两种感情的区别我还真说不清。艾隽永似乎周身都开始冒火,呜……我失忆了,当然会比较糊涂一点。 “艾青菜,你现在认认真真地做一个决定,你倒底选择谁?我还是博润?” 我想也不想:“当然是你。” 艾隽永这才满意地笑笑,宠溺地捏捏我的脸。 博润更加不乐:“反正皇上已经把艾青菜赏给了我,如果他现在敢离开这里,我有权利杀了他。” 我打了个寒战,被当作物品赐给别人已经够悲哀了,如今连生命都掌握在别人手中。博润啊,如果真的如你所说的你爱我,你又怎么会舍得这样作践我?也许对你来说,我本来就只是你费尽心机要与艾隽永来争夺的一样东西。 艾隽永挡在我身前:“你可以杀他,不过在那之前要先杀了我。” 我抓住艾隽永的胳膊:“不要,那么多人,你打不过他们的。” 艾隽永一手抽出佩剑,一手搂住我:“菜菜,虽然当初我们逃过了情毒一劫,但也许是上天不肯放过我们。我们已经无路可走,除非你想放弃我苟且偷生。” 我不在乎自己的生命,可是我在乎艾隽永的生命。如果我们的爱情会让他把命都赔上,我宁愿放弃。 我把他放在我腰上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冰凉,我的心也一片冰凉:“艾隽永,我不想死……” 他在我脸上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下:“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又想像上一次要我饮冰释一样要我放弃对不对?” 我不理他,向博润走过去:“我跟你回去。” 艾隽永在我背后说:“艾青菜,你不要以自己很伟大,我用不着你来帮我做选择。这条命反正我是不要了,就算你和博润走,我也不要了!” 然后我听到一声金属撕裂肌肤的声音,那声音明明应该很小的,可是我听来却是如此惊天动地,仿佛整个沙漠崩溃了,那些沙子扑天盖地地涌来,将我掩埋起来,我无法呼吸了……我无法呼吸了…… 我艰难地转过身去,艾隽永单手持剑刺进了自己的胸口,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襟。他依然站在那里,直直地瞪着我。 我一步一步走过去,艾隽永,此时此刻我终于能明白你的心情,失去对方孤伶伶地活在世上实在太可怜了。 现在我确定,我是真的爱你的,这不是兄弟之情。如果没有你,我只是一个非常普通的男子,也许会娶一个普通的女子,过普通的人生。可是因为有你,此生我都变得不同凡响起来。所以就算在现在结束一切,我也会满足的。 艾隽永终于无法支持,身体晃了晃,单腿跌跪在地上。他的眼神没有离开过我,我的眼神也没有离开过他。 我从头发上拔出一支发簪,在博润飞身想阻止我之前将它深深地插进了我的胸口。似乎,也并不是非常痛。我茫然地低头,鲜血流出来,却是绿色的。奇怪,上次我受伤明明流的还是红色的血。 唉,都这个时候了,还管自己的血是什么颜色的干什么? 博润好像在嚷着叫大夫,我蹲下来,无视周围的喧器,轻轻抱着艾隽永。我的血与他的血流在了一起,滴落在黄沙上,不知道它们会不会流进地底流进忘川河? “菜菜……哥哥……”艾隽永叫着我,最后对我笑了笑。 我的神志开始模糊,却还是睁大眼睛望着艾隽永,我要再看他一眼,多看一眼也好。这个时候,我们不需要再说话,我们都明白,谁都不如我们爱彼此更多。 在人事不省前,好像听到有人在叫:“有人打架吗?我有没有错过热闹?亲爱的,快来看,我帮你占到角度最佳的位置了……” 谁这么无聊还要来看热闹?不过这个人的声音很熟悉……我模模糊糊地想着,然后就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 很多事情我都想起来了,我被博润骗吃下“情毒”,艾隽永与博润打架,艾隽永要与我殉情,我去找“冰释”。我没有怪博润,是因为艾隽永打断了他的腿,我心中愧疚,但我从来不曾爱过博润。可是现在我已经没什么欠博润的了,艾隽永也不欠他的了。 “艾隽永!”我叫起来,张开眼睛。 圆圆的屋顶,铺着羊毛的床。咦,这里好像是我之前住的帐篷?再看看周围,围着几个人,博润、凌翔、龙雪龙,都是我认识的人,他们怎么在这里? “醒了?”凌翔第一个凑过头来打量我:“认不认得我?” “凌翔,我早觉得你不像普通的凡人,原来你在地府当差呀?” “地府?呸呸呸!你还活着呢,是我救了你。”凌翔弯下腰来,一张笑脸靠近我:“你打算怎么报答我?” “……”不会让我以身相许吧?反正你都有个比仙女还美的龙雪龙了。说起来,我饮“冰释”之后并没有见过龙雪龙,我怎么会认得他?难道我真的已经恢复记忆了? “艾隽永呢?”忽然想起最重要的事,我忙伸出双手抓住凌翔的肩膀用力摇,摇得我自己的胸口好痛。 “他……他……这个……”凌翔一下子露出黯然的表情,握住我的双手用很煽情的语气说:“菜菜,真是对不起,我救不了他。不过你放心,你长得这么可爱,以后我会帮他好好照顾你的。” 艾隽永……我眼前一黑,几乎晕蹶过去。既然如此,为什么我却活了下来?不,我不要独自活着……我…… 正在无望中,龙雪龙一把将凌翔抓到一边去:“你干什么吓唬他?他的身体这么虚弱,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说着龙雪龙温和地在我床边坐下:“不必担心,艾隽永也活着,我们给他擦了特制的伤药,应该很快就会恢复健康。” “真的?艾隽永真的没事?” “放心。我们的药非常有效,将来连个伤疤都不会有。” 我简直要哭出来了:“真是太好了,幸好能遇到你们。对了,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听说这里的新国王登基,凌翔非要来看热闹,没想到你们出了这样的事,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我瞪瞪一直沉默不语的博润,他有气无力地辩解:“我也不想这样的,可是我真的很不甘心。菜菜明明爱的是我,凭什么只是因为饮了冰释我就要把他让给艾隽永?” 凌翔很好奇:“艾青菜不是一直喜欢的都是艾隽永?他什么时候喜欢过你?” “他喜欢的当然是我。之前我给他服下情毒,如果他不爱我,现在怎么还可能好好地活着?” 凌翔顿时“啊”了一声:“原来如此,早说嘛。我上次忘记告诉你们了,情毒其实是我制造的。” 我张大嘴:“你?怎么又是你?你干什么制造这种希奇古怪的东西出来?” 凌翔耸耸肩:“我制造的东西都是不卖的,只是为了好玩。可是一不小心情毒被人偷走,又卖给了博润,谁知道他那么无聊真的会给别人下这种毒?” “那情毒是不是真的像传说中的那样必须要爱上下毒之人才能活下去?”博润着急地问。 “这个我不知道,我可没有试过,强扭的瓜不甜。像我这么有魅力的人,想要谁爱我,谁就会爱上我,哪里用得着什么情毒?”凌翔一边夸夸其谈,一边得意地瞟瞟龙雪龙,龙雪龙装作没看到没听到。凌翔又说:“不过情毒并非无药可解,我造情毒的同时,还造了解药。” 我蹶蹶嘴:“你的情毒一定是无效的,我可没吃什么解药。” “谁说你没吃?你不是饮下了冰释?冰释就是情毒的解药,当初我知道你中了情毒才肯送冰释给你,不然的话那么好的东西我怎么舍得送人?” 我这才恍然大悟,我活着并不是因为我爱上了博润,而是因为我及时服下了解药,也就是“冰释”。 我暴跳如雷:“你怎么不早说?害我们造成了这么多误会!” 凌翔摸摸头:“我没说过吗?没办法,我的记性不太好。喂,你这是对救命恩人的态度么?我可救了你两次了。” 说的倒也是,能够认识凌翔和龙雪龙真是我人生的一大幸运,他们似乎总能在恰当的时候出现,救人于水火中。 此时博润的脸上完全是受到重创的表情:“这么说来,菜菜真的没有爱过我?” “这回你总算相信了吧?博润,现在的你什么都有了,你应该满足了,何必还执着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我一本正劲地教训他。 他苦笑了一下:“我的国家里虽然有许多宝石,可是因为到中原去很不方便,所以拥有的物资很贫乏,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没有。空有一堆宝石又有什么用?我虽然已经有了妻子,可是她只是爱慕王后的头衔才嫁给我,我们彼此不相爱,生活也不会快乐。你以为我拥有一切,其实我一无所有。以前我以为至少我还拥有你的爱,现在才知道,原来那只是我的一个梦。” 听起来真的很凄凉,可是话虽如此说,我知道,如果在王位与我之前选择一个,他一定会选择王位。而我只想做一个最平凡的人,假如让我做国王,或者与艾隽永双宿双飞,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艾隽永。 “博润,你从小骄生惯养,做事从来不为别人着想。艾隽永虽然伤了你的一条腿,但是你骗我吃下情毒,错在于你。以后我不会再同情你了,都是我的心软让你这家伙不但不知悔改,还变本加厉,其实真正应该愧疚的人是你才对。” 他垂头丧气:“我明白。我绝对不会因为爱一个人连命都不要,艾隽永确实比我更加爱你。就算把你继续留在身边艾隽永也不会善罢甘休,我现在毕竟是国王了,有很多政务要处理,没有功夫再为这些事纠缠。我不会再纠缠你,我放你走……” “你的意思是,以后不会再强迫我留在沙漠中?”我暗喜,博润可真是要面子,非要找些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出来才肯放手。 “是的,从现在起你自由了。”说着,他转过身步履沉重地走出了帐篷。 总算拨开云雾见青天了,我现在应该去看看艾隽永,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我们的努力没有白费,我们的血没有白流。 钻出被子,好冷啊。 龙雪龙脱下镶着白色毛领的披风披在我身上:“他就在自己的帐篷里,我们一起去看他。” 他的披风上带着淡淡的香味,柔软的狐狸毛围着我的脖子非常温暖,真是个又美又好的可人儿啊。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表情太花痴,凌翔过来拍拍我的肩:“你千万不要爱上我老婆,他已经有我了。而且你们两个都是当人家老婆的,就算在一起也做不了什么事。” 哼,有什么了不起?我也已经有艾隽永了。 懒得和他抬杠,我要省下力气去和艾隽永聊天。 艾隽永躺在床上,微皱着眉头,嘴唇苍白,看起来真是好可怜。我全然不顾身边有人,跑过去在他嘴唇上亲了又亲,希望能够让它红润起来。好像的确有效果,艾隽永不但嘴唇有了点血色,连脸都红起来。 “菜菜……” “你还痛不痛?” “本来不怎么痛,不过现在你压在我伤口上,实在是好痛……” “……”挪开身体:“放心好了,凌翔的药那么神奇,一定能很快把你治好。” “嗯,你呢?你的伤怎么样了?” 我把衣服解开,给他看我的小小伤口,他满脸心疼。凌翔再也受不了我们旁若无人的卿卿我我,很不解风情地破坏我们:“喂,我们可是很忙的,你们还有没有事要帮忙?如果没有,我们可要走了。” “啊?你们走了?你们不会就这样把我们扔在沙漠里吧?万一博润说话不算数又来找我们麻烦怎么办?你们带我们一起走好不好?”总觉得他们两个像是无所不能似的,有他们在我就会比较放心。 “艾隽永伤得重,不能舟车劳顿。这样吧,我们带你们出边境,然后你们自己找地方养伤。”龙雪龙说着又递给我一封盖了蜡印的信:“把这个交给皇上,他自然就不会难为你们。” 第十章 离开博润的国家时,郡主也来送行,哭着说:“真想和你们一起走,这里一点都不好。” 难不成她又想打艾隽永的主意?可惜现在已经晚了。我们都是因为不同的追求而得到不同的结果,其实这世上没有一个结果会是完美的。 博润说:“我会想你的。” 我说:“最好还是忘了。” 有些事情无法忘记,可是有些事情忘记会比较快乐,才能开始全新的生活。 *** 帮艾隽永擦完身,我全身也都湿透了,薄薄的衣服粘贴在身上,不用看也知道有多暧昧。艾隽永眼神闪烁了一阵,伸手便在我下面抓了一把。 “哎哟,干什么?你受伤了不要乱动。” “坐上来。” “……”完全把我的话当耳边风。 “乖,快一点。” “艾隽永,你给我听好了,我才是哥哥,应该你乖乖听我话才对。给我好好养伤,不许再有非份之想。” 住在这家客栈已经有些日子,艾隽永的伤好得很快。而我自从受伤后,就恢复了记忆,似乎我饮下的冰释在那一天都随着鲜血流走了。 谈起往事,我曾经问艾隽永:“假如那一次你也饮下冰释,你说我们还会不会重新相爱?” “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们是天赐良缘,所以命中注定我不会饮下冰释,命中注定我们会一直相爱。” 这个家伙还是一如既往地骄傲自大,也许也是命中注定好事多磨所以我们要受这么多磨难。千金难买一回头,正是经历了这些,才让我们都相信,这一生我们都会无比坚定地相爱,还有谁会比我们更加爱着对方呢? 推推有些生气的艾隽永:“你确定你真的能够进行激烈的运动?” 他马上来了精神:“当然,没问题的。” “好吧。”我将湿淋淋的衣服脱掉爬上床,他迫不及待地抱住我,我对他狡黠地一笑:“艾隽永,我最可爱的弟弟,你还记不记得你答应过让我在上面的?” 他全身立刻僵硬了,耍赖道:“有这回事么?我不记得了。” “你可是状元爷,记性怎么可以这么差。好吧,身为一个好哥哥我有责任提醒你,就是在我把腿摔伤的那个时候……” “哦,那个时候啊,我记得记得,当时不是就做过了?你明明答应我只做一次的。” “你是那样说过,但我可没答应过。”我咧开嘴:“艾隽永,在上面很累的,你现在受了伤,哥哥心疼你,舍不得你操劳。” “菜……哥哥,我的伤口又开始痛了,以后再说吧。”他飞快地把头埋进被窝里,我隔着被窝呵他的痒,他就是不肯出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我总算从被子边上扯开一条缝,也钻进了被窝。 狭小而黑暗的空间使彼此的呼吸与心跳声都如此清晰,我紧挨着他:“这里面的感觉也蛮不错的嘛,就好像天地间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似的。” “嗯……”他没有说话,手掌在我背上磨挲着。 我抬起一条腿搁在他腰上,用手指戳戳他的胸口:“算了,我是个好哥哥,当然只好让着弟弟喽。谁让你伤得比较重,我总不能落井下石,在这个时候趁机占你便宜。不过以后嘛……” 他的嘴唇贴过来吻住我,我觉得自己好像又开始晕船,身体随着海浪起伏。洁白的浪花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我的眼前只看得到一道道白光。 掀开被子时,我们两个还在激烈地喘气,满头都是汗水。看着客栈里单调的摆设一时有些不适应,就好像刚刚是在梦游仙境,突然回到了人间。 艾隽永平躺在那,望着天花板对我说:“菜菜,我想回家了。” 我也想念家乡,想念那里的青山绿水。那里是我与艾隽永一起长大的地方,有我们全部的回忆。无论快乐还是不快乐的回忆,都是不同色彩的花朵,开在我们生命的花园里。日积月累才有如今的缤纷精彩,怎么舍得丢弃? 第二天,我们便上路了。 我们先回了京城,把那封信交给皇上,皇上看了信后什么都没说,也没责怪我们在邻国惹的事,还和蔼可亲地问艾隽永想在朝中谋个什么职位,艾隽永说他只想回乡经商。我们已经商量好了,回到杭州后我们要合作做生意,不仅开绸缎庄,将来还要开饭馆,买卖茶叶,靠共同的努力成为地方的首富。 回到杭州城的感觉真是太亲切了,想起邻国的沙漠荒原,实在恍若隔世,我这辈子都不想再去那么远的地方。 站在我家门口时,我问艾隽永:“要是我爹拿一把扫帚把我们一起打出来怎么办?” “我们每天都来,等他打到气消为止。” 他可真勇敢,我倒是蛮想看看他被扫帚打会是怎么样的。 走进院子,爹娘都在家中,愁眉苦脸地坐在树下,一见到我都争先恐后地过来:“青菜,你真的回来了?太好了!你要是留在了邻国,以后我们想见你一面都难……” 娘说着就哭起来,我安慰她:“不会的,以后我都不会离开你们。” 爹连连点头:“那就好。” 艾隽永硬着头皮说了一句:“以后我会好好照顾哥哥的。” 他们都看看艾隽永,欲言又止,只是一个劲地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是呀,回来真好。我的眼眶也开始湿润了。 吃过午饭,我又陪艾隽永回了他家,小叔的态度还是比较固执:“隽永,你一定要娶一个正室,不然的话谁来给我们艾家传宗接代?” “艾家有很多堂兄弟,又不是非要靠我一个人。” “那些兄弟全都不成器,他们会生出什么好种来?你是艾家唯一的状元,我们可是把希望全寄托在你身上,就算你不肯做官,至少也给我们生一个小状元出来。” 我忍不住插嘴:“小叔,你又不是状元,还不是生出了艾隽永?” 他立刻瞪着我,看起来倒是很想用扫帚把我给打出去。 正僵持不下的时候,有一个太监捧着圣旨进来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艾隽永此次护送郡主有功,特赐豪宅一所,黄金万两。并赐予特权,艾隽永的婚姻大事由自己做主,旁人不得阻拦。钦此。” 从没听过内容这样古怪的圣旨,直觉告诉我,皇上之所以这么好心,完全与龙雪龙的密函有关。他可真是个奇人,连皇上都要听他的,真想知道他的身份,好神秘。 从今往后,再也没有人可以阻拦我与艾隽永成亲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 皇上赐的豪宅真是当之无愧的豪宅,我一直以为艾隽永家够大的了,与之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搬进去的第一天,我在院子里走得脚都酸了,还是没有把整个宅子逛完。 这么大的房子只有我和艾隽永住实在太浪费了,我决定把我爹娘和小叔夫妇都接到家中来居住。他们原来住的房子可以租出去或者卖掉,小叔家原先有的佣人已经够用了,我就不用聘请新人手了。算来算去,赚了一笔又省了一笔,真是合算,我的精明头脑果然已经恢复了。 艾隽永有些难以理解:“菜菜,大家住在一起我很赞成,彼此可以有个照应。但你何必算得这么精细?我们又不缺钱。” “有哪个真正有钱的人会老说自己有钱?除非是傻瓜或者暴发户,我觉得自己穷得很,我还要多赚一点钱,最好像凌翔家的那么多。” “随便你,反正我不会干涉你做任何事。你觉得赚钱好玩那就去赚钱,就算你不会赚钱,我也养得起你。”他从后面环抱住我,在我脖颈上落落下点点碎吻。 “我也是个男人,我才不用你养。”我趁他不注意,突然回头在他唇上偷亲了一下。等他想要深吻时,我却从椅子上跳起来溜之大吉。 跑到连廊上回头瞅瞅,他好像没追上来,便做个鬼脸。一转身看到一个仆人有些尴尬地站在旁边,吓我一跳。 “大艾少爷,外面有两位公子找你,说是为你复诊。” 刚住进来的时候,仆人们将我与艾隽永都称为艾少爷。结果只要有人叫一声“艾少爷”,我们俩都会答应。为了不再出现这种混乱的场面,我让仆人们称我为大艾少爷,称艾隽永为小艾少爷。艾隽永对这个称呼颇为不满了一阵子,说是叫起来与他的气质风度很不相符,他比较像大艾少爷。别做梦了,比我晚出生二十多个月,这是铁定的事实,就算是状元爷也无法改变。 “复诊?我最近没找过大夫看病呀,他们有没有说姓名?”我很奇怪。 “没有,不过他们挺特别的,长得特别好看,一个穿了一身白衣服,一个穿了一身红衣服……” 这么一说我就知道是谁了,兴高采烈地跑出去迎接他们。这些日子来还挺想他们的,虽然与他们接触的时间不长,可是想起来,他们却是对我最好的朋友。 今天他们穿的衣服颇有意思,龙雪龙虽然一身白衫,却在斜襟处绣了一只枣红色的鹰,凌翔的枣红长衫上,也在同样的位置绣了一条白色的龙。穿成这样谁看了都一目了然,他们显然也并不怕被任何人知道,他们两个是一对恩爱的情人。 我一看到就忍不住扑上去在他们身上摸来摸去:“哇,这衣服实在太漂亮了,是谁做的?给我和艾隽永也做一件吧?” 凌翔听了哈哈大笑:“在你的衣服上绣一株青菜吗?” “……”说到我的痛处了。 龙雪龙温和地说:“衣服是我做的,你若喜欢,下回也帮你和艾隽永做两件衣服,你想做什么样的?” 一时之间我也不清楚要做什么样的,可是现在不想出来,谁知道下回再见他们是什么时候?我冥思苦想起来,浑然忘了我的手还放在他们的衣服上。 忽听艾隽永在背后咳嗽一声:“菜菜,你干什么对客人动手动脚的?你最近欲求不满吗?” 他怎么能当着大家的面说这么淫荡的话?真是丢我的脸啊! 我快速收回手,问艾隽永:“我们也做两件像他们那样的衣服好不好?” 艾隽永看了看:“好是好,可是你的衣服上要绣一株青菜吗?” “……”他是不是故意的? 凌翔又一次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捧住了肚子。还是龙雪龙比较善良,打圆场说:“其实青菜绣出来也是蛮好看的,菜叶青翠欲滴,菜梗白如美玉。” 凌翔屏住笑:“是呀是呀,青菜自有青菜的美,别忘了还有菜根呢,菜根汤蛮好吃的。” “……”哼! “对了,我们这次来是要打扰你们几天,想在贵府借住几天。因为翔要研制新药,必须以西湖之水做药引。” 我非常好奇地问凌翔:“这回你的药又会有什么特别的功能?” “保密。” “有什么了不起?你的药都那么古怪,送给我我也不会要。”吃不到葡萄自然只好说葡萄酸:“刚才你们不是说来复诊?是替艾隽永复诊么?” 龙雪龙点头:“我们来看看你们的伤是否痊愈,还有你,吃了两种奇药,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我要再替你查看一下。” 检查的结果大家都很满意,凌翔揪住我的脸向两边扯:“小青菜,你的运气还是不错的,不但活了下来,还活得生龙活虎。不如我研制一种让男人生孩子的药,让你给艾隽永生个孩子?免得你无所事事?” “开玩笑,我会无所事事?天底下不知道还有多少钱等着我艾青菜去赚,不过……”想到我与艾隽永的孩子我还是有点兴奋:“你是不是真的能研制出这种药?怎么你不让你老婆给你生一个?” “现在我还没研制出来,等真有了这种药,我一定第一个让你服用。”凌翔故作慷慨。 什么第一个服用?摆明了拿我来试药,我才不上当呢。 不知道我和艾隽永的孩子会是怎么样的?一定是天下最俊美最聪慧的孩子。可是听说生孩子很痛?而且男人要从哪里生下孩子?……我为什么要想这种事情?都是凌翔不好! 艾隽永瞥我一眼:“脸怎么红了?在想我们的孩子?” 艾隽永!为什么你要这么聪明?不过我才不会承认。 “没有,我只是在想晚上要准备哪些菜肴招待他们。” “菜菜,你一说谎就会不住地眨眼睛。” “笨蛋,那是我在向你抛媚眼,你怎么这么不解风情?”发现凌翔和龙雪龙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已经不在屋中,我也想溜走,却被艾隽永拦腰抱起。 “菜菜,虽然让你生孩子可能会很辛苦,不过要是你愿意我也会很乐意帮助你制造小生命的。” “我才没有说愿意,艾隽永你这个无赖,快放我下来!别做白日梦了!我是你哥哥,你应该尊重我!” 幸福的日子还很长很长,我们在一起,一定还可以创造更多的惊喜和奇迹。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