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把将军当野兽》 第一章 祺祥四年,京城承平。 位于步吟街的御医府,绝对是一个令人瞩目的地方。谁不知道这索御医不光医术超群,更是太后嫡亲的侄儿,当今天子的表兄。 医术超群和皇亲国戚的身分,随便哪一样都足够让人飞黄腾达了,而索中哲更是把两样全占了,再加上一颗狡计百出的聪明脑袋,也难怪自从他出现后,那些迂腐的保皇派就把他当成救星了。 只是,这索御医天性浪荡,喜欢冶游更胜于朝政,仗着天生的英俊面皮,和那张能说善道的嘴巴,成了京城里闺秀的梦中情人。 根据他的线报,这家伙虽名为御医,实际干的却不只御医的事。 兵部尚书李庆被贬、户部侍郎兰辛谷被斩……这些事情的背后,都能牵出一条通往索中哲的线。 最近更有迹象显示,索中哲已将主意打到义父头上,当真是可忍孰不可忍!想扳倒他义父,还是等下辈子吧! 望着御医府高挂的金匾,敖鹰的鹰眸冰冷。 “将、将军,您……”看见他这样子,奉命前来迎接他的王府管家可紧张啦!呜~~他怎就这么愚蠢呢?为了抄近路竟忘了御医府就在那里。 敖鹰没有理会他,一双鹰眸只盯着御医府的朱漆大门,目光如箭似要射穿那两扇朱漆大门。 根据朝廷的礼制,只有王爷才够资格使用朱漆大门,而众所周知,自从那次“诸王夺嫡”之乱后,除了当今皇帝,皇室的血脉就只剩下九王爷这一支了。 而今,这小小的御医府居然堂而皇之的用上了朱漆大门,分明昭示着太后欲借娘家侄儿打压他义父的野心。 哼哼!这回他倒是要瞧瞧,究竟是索中哲这娘娘腔厉害,还是他这威远将军更胜一筹!敖鹰从鼻子里冷嗤一声。 “将军,我们这次是秘密回京,不可打草惊蛇啊!”见他脸色不善,随行的副将海东青硬着头皮道。 “是啊!王爷他也是这么个意思。”王府管家一边附和,一边用帕子擦汗。 虽然时隔多年,可是将军下令坑杀五万降卒的事仍清晰得像是昨天发生! 他还想留着这条老命多活几年呢!还是离这砍人脑袋像是切瓜的少主子远一点,否则万一他一个不开心,自个儿的脑袋不就会像被切开的西瓜…… 呜呜呜……越想那场面越觉得可怕,王府管家的双腿不由得打颤。 “放心,我留着你还有用处,暂时不会杀你!”敖鹰一脸似笑非笑的瞅着他。 “呃,将、将军您说笑了。”王府管家拚命的擦汗,可是脸上的汗水却越擦越多,一双脚更是软趴趴的站不住。 “哟!我说你老可别真趴下啊!”海东青瞧着有趣,“啪”的在他后背拍了一巴掌,“咚”一声王府管家就软在地上了。 “真是没用。”敖鹰浓眉一皱。 他足尖轻轻一挑,就把瘫在地上的胖大身体给挑起来,随即抓着腰带,把他推给站在一旁的海东青。 “送回王府前记得先好好调教一番,免得再出来丢义父的脸面。” “饶唔……”命啊!管家求饶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海东青掩住嘴巴。 “你们都回府吧!我一个人还要再走走。”敖鹰摆摆手,“带上‘破虏’,别忘记给它安排一个单独的马厩。” “破虏”是敖鹰的爱马,从他第一次上战场时就一直伴着他,一人一马之间有着极其深厚的感情。 只是时光荏苒,而今他已不再是当初的那个愣小子了,而马龄十七的“破虏”也迈入了老年,不再适合驰骋在沙场上。于是这次回京,他顺便将爱马带回京城让它养老。 “咴咴咴……”近半个月的长途跋涉,“破虏”已极为疲倦了,可是听见主人喊自己的名字,还是欢快的在他身上蹭啊蹭,不时还伸长脖子轻嘶几声。 “呵呵呵!就你会撒娇!乖乖的,晚上我请你喝好酒。”敖鹰拍拍仍然汗涔涔的马背,阴鸷的眼里掠过一抹笑意。 “咴咴咴咴……”“破虏”似乎听懂了他的话,再次嘶鸣起来。 “好啦好啦!别再撒娇了,快跟海东青他们去吧!”敖鹰推开了硕大的马头,伸手拍了拍马屁股。 “将军,那我们先回去了。”海东青顺势抓住马缰绳。 “嗯,去吧!”敖鹰点点头。 如雷的马蹄声里,海东青一行迳自离开,敖鹰也踱了开去。而看见对街的人散去了,御医府门外的守卫也放松了警戒。 人说“狐兔尽走狗烹”,可这对天家母子倒好,江山未定、狐兔没尽呢!就迫不及待的想把人给烹了、煮了。 先是怂恿大臣搞匿名弹劾,后又假惺惺的把弹劾他的折子装了几箩筐,送到边关去给他,以示皇恩浩荡。 切,他又不是三岁小孩,扣了他的粮、削了他的权、打了他的人,却还要他继续替他们卖命,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算算时间,差不多该是敌方可延汗蠢蠢欲动的时候了;而他生病告假的折子也该传到京城了,现在那对天家母子一定已经在欢呼他们的胜利了吧! 哼!要不了几天,就该是他们哭的时候了。到时他倒要看看,究竟谁能替他们守住这片大好江山! 一想到那些连骑马也不会的酸儒们迎战可延汗的情景,敖鹰就忍不住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笑声隆隆,惊起了归鸟一片。 敖鹰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拐进了一条僻静的小巷,小巷深长悠远,两旁的泥墙上爬满层层叠叠的秋紫藤。 今年承平的天气特别好,花开得特别茂盛。秋紫藤上重重叠叠的开满秋紫藤花,一眼望去深深浅浅都是瑰丽的紫色,整条小巷几乎变成一道紫色长廊。 敖鹰久居边关近十年,哪曾得见如此的瑰丽秋色,一时间竟被秋色所醉,那颗似铁的郎心,亦因为眼前的醉人美景而变得柔软了。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陈水落的爹遭人诬陷他所染的御用锦缎褪色,因而下了大狱,她娘跑去衙门喊冤,却反被贪官打死。陈水落和阿姊为了救爹,决定去京城告御状。 历经千难万险,姊妹俩终于来到京城,还误打误撞的被青天大人收留。本以为很快就能替父鸣冤了,不料青天大人却告诉她们,若要告御状先得滚钉板。 滚钉板可是九死一生的事啊!可为了救爹,姊妹俩一点也不畏惧,争着要去滚钉板,而当时,御医索中哲正巧到青天大人府里拜访,表示他有不用滚钉板就能直接告御状的办法。 大喜之下,陈水落喜孜孜的跟着他来到御医府。不料,她还没弄明白其中的奥妙,宫中就派人宣召索中哲进宫。 索中哲临走时,发现了她身上戴的玉佩,于是借走她的玉佩,丢下一句“等我回来再说”就匆匆进了宫。 自他走后,水落在御医府里左等右等,越等越心焦。眼见太阳都已经走过中庭了,索大人却还没回来,府里的其他人也没出现半个。 水落的肚子饿得咕咕叫,又因此想到自己养的那几只鸡还没喂呢! 这些鸡要是饿瘦了可不行,她还指望着它们下蛋耶! 尤其那只总爱跑去厨房溜达的“小二黑”,她得亲自看着,千万别让厨子大伯把它给宰了!还有那些她种的小白菜也该浇水了,否则就要枯了…… 想到这,水落一刻也坐不下去了,倏的站起身就往外冲,完全把索中哲要她等他回来的话抛在脑后。 可──转啊转的,她在御医府里转了好半天,别说是找到出去的门了,就连个能问路的人都没遇到。 就在水落绝望时,眼前忽然一亮──她找到了一条能通往外界的绝妙通道! “哈~~水灵灵的小白菜、圆滚滚的大鸡蛋,还有最最可爱的‘小二黑’,水儿马上就回去找你们啦!” 水落欢呼一声,一头钻进了狗洞。才开心的要钻出去,没想到这些日子好吃好睡的,身子长胖了不少,才钻到一半就被卡住了。 照说这时候她若退回去还来得及,可千不该万不该,她又使劲往前挤了挤,结果就卡得密密实实的,进退不得。 “来人啊!” “有没有人啊?快来帮帮我。” “……” 她拚命的喊人帮忙,好把自己拔出去,偏偏这是府里最偏僻的地方,她的嗓子都快喊哑了,也没见到半个人。 更糟糕的还在后头,人没来半个,狗倒来了一只。发现她堵住自个儿回府的通道之后,无家可归的大黑狗立刻把她视作仇敌。 “汪汪汪……” “呜……”她只想回去浇她的菜、喂她的鸡啊!为什么会让她碰见这种倒楣事儿啊?! 水落顿时陷入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悲惨境地。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汪汪汪汪……”一阵激烈的狗吠声,破坏了小巷原有的宁静,也唤醒了敖鹰那颗沉醉在醉人秋色之中的心。 敖鹰循声望去,看见了这么一幕── 无数纠结的秋紫藤挂下来,形成了一堵紫色帘幕,将高墙遮蔽得严严实实的。而一只油光水亮的大黑狗,正冲着墙角那丛开得最茂盛的秋紫藤花狂吠。 莫非在这秋紫藤花幕里还藏着什么吗?敖鹰好奇的往那里移动几步。 “汪!汪汪汪……” 发现他的靠近,黑狗满怀敌意的又是用爪子刨地又是狂吠的,可敖鹰坚定的脚步却丝毫不受威胁。 黑狗狂吠了一阵,在发现只是徒劳无功之后,撇下敖鹰一头钻进秋紫藤花丛里,花丛里立刻爆发一场激烈的搏斗。 平静的帘幕忽然变成汹涌的波涛,紫色的花串零落如雨,狗吠声夹杂着疑似小动物的破碎呜咽。 不管这里面藏的是什么,对上这么大的狗,恐怕一口就被咬死了吧?敖鹰的心里闪过一丝不忍。 他走近翻着花浪的秋紫藤花丛,还没分开茂密的花枝呢!耳朵里就钻进了惨烈的哀鸣声,随即一道黑影从里面窜出来,擦着他的腿逃走了。 敖鹰看得分明,那道黑影就是刚才钻进去的大黑狗,而它的狗鼻子还在淌血。 看起来这里面也藏不了什么大东西,没想到竟能打败一条大狗?敖鹰的好奇心被挑了起来。 一场恶战,水落侥幸打退大狗,可她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又发现自己面临了更大的考验。因为逆光,她只看见一个更庞大的身影压了下来。 逃,逃不掉;退,退不了,她只好豁出去──拚了! 敖鹰蹲下身,拉开茂密的花枝,打算将里面的小东西捉出来,可他的手才刚伸进去,就有什么“呼”的一下砸下来了。 他本能的往后一闪,“凶器”便砸中了他的鼻子,顿时鼻血长流。他下意识抓住凶器,才发现那是一块带血的石头! “啊……”震耳欲聋的尖叫声差点震聋他的耳朵。 紫色的花浪分开,现出一双瞪得几乎要快撑破眼眶的大眼,还有两只胡乱挥舞的黑爪子。娇弱的秋紫藤花被扯得四下乱飞,落了他一头一脸。 “该死,搞什么?!”血从他的鼻子滴落,敖鹰下意识抹了一把,却把鼻血摸了满脸。 定了定神,他才发现里面根本就不是什么小猫,而是一个脏兮兮的小丫头。 噩梦,这绝对是噩梦!望着眼前血肉模糊的大脸,水落倒抽一口凉气。 不对啊!这脏丫头怎么只有一颗脑袋外加两只不安分的手?该不会是这一架的秋紫藤修炼成了妖精? 花丛中的光线特别昏暗,敖鹰压根没发现她被卡在狗洞里,忍不住凑近去看个究竟。 “别、别过来!”她想逃跑,可身子实在被卡得太紧了。 更要命的是,她根本找不到能借力的地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颗血肉模糊的大头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 她的恐惧在这一刻到达极点! “鬼啊……”水落一边声嘶力竭的尖叫,一边伸出手胡拍乱打。 “闭上嘴!”歇斯底里的尖叫让他头痛得要命! 敖鹰只顾着喝止,却忘了凶恶的眼神,再配上满脸的鲜血,模样比刚才的大黑狗更让人害怕! “啊……”当下,惨叫声更凄厉了。 “该死的,给我闭嘴!”敖鹰坏脾气的怒吼,扣住她的大手本能的一扯。 “呃,好、好痛!”水落痛得眼前发黑,似乎还听见了自己的骨头咯咯作响的声音。 原来只是身子被狗洞卡住了啊!看见那逐渐露出来的身子,敖鹰不由嘲笑起自己之前的荒谬想法。 “你要干什么?!” 闪着白光的森森白牙配上狰狞的虬髯,仿佛一口就能咬断她的喉管似的。水落不由联想起来京城的半路上,她们姊妹差点被人抓去吃掉的恐怖经历。 还记得那位“骨头”大叔也是这么恶狠狠的瞪着她们。如果不是阿姊抓着她跑得快,差一点就被那位大叔抓住了。 后来阿姊才告诉他,那地方闹了灾荒,“骨头”大叔他们找不到吃的,所以才想要抓她们回去做食物。 “京、京城里也闹灾荒了吗?”所以他才会要吃了她吗?至此,水落的恐惧已经到达顶点,两排牙齿更是抖得咯咯作响。 “该死,你究竟在说什么?!”这丫头该不会是被那只狗吓傻了吧?净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敖鹰的浓眉皱得更紧了,抓着她的铁臂用力往外一扯。 “啊”的一声惊呼,伴随着剧痛,她的身子又被扯出半截,眼见那两排白森森的牙齿就快要咬到她的喉咙了。 “放、放开我!”她不要被吃掉啦! “该死,你给我出来!”这颗小脑袋瓜子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不要!”发现大半截身子已经被扯出去,水落立刻用双脚钩住墙壁不放,还挣出手来在地上乱抓乱摸。 “出来!”他不把她的反抗放在眼里。 啊!有了!手指摸到了什么硬的,她不假思索的抓起来,“啪”的往他脑门子狠命拍了一记! 敖鹰压根没想到这怕得要死的小东西,居然还有胆子敢砸自己第二次! “你──该死!”吃痛之下,铁钳也似的双手攫得更紧了。而从他脑门滴落的鲜血配上狂怒的表情,刚好诠释了什么叫作凶神恶煞。 吃痛外加害怕,凶器从手里掉了出来。 该死,又是一块带血的石头!敖鹰肃杀的目光都能让鬼神敬而远之了,更何况是一个小女子呢! “呜……”她的肩膀疼得好像不是自己的了!而他狞恶的表情更是让她别过脸不敢看。 “看着我!”他命令道。 不。她摇头。 笑话,有胆伤他却没胆面对他吗?敖鹰冷哼一声,索性腾出手去直接扳过那颗摇得像搏浪鼓似的小脑袋。 这细瘦的小脖子似乎一不小心就能折断了,他不由自主的收回几分手劲。可即使这样,他的手劲也不是她所能承受的。 水落被他掐得透不过气来,一张小脸憋得通红,眼泪更是大滴大滴的滚下来。 呜……她只是想逃回去浇她的青菜、拣她的鸡蛋,没、没想要被恶人吃掉啊!而且这个恶人明明长得比她壮多了,为什么还要吃她?呜呜呜…… 要命,他差点掐死她!意识到这点,敖鹰赶紧松开手。 “我、我很瘦──咳咳,一、一点也不好吃,呜……”好可怕!水落完全被他吓坏了。 “该死,你竟敢把我当成野兽?!”敖鹰暴怒了,可还没等他说出狠话,抓在手里的小身体忽然一软。 该不是他这被打了的还没晕,打人的就先晕了吧?他满怀疑窦的凑过去一看,哈!可不正是这样嘛! 砸跑了恶狗,却被他给吓昏了,还真是没胆。敖鹰忍不住用一根指头戳戳她在狗洞里蹭满了灰的小翘鼻。 “别、别吃我,我不好吃;别吃……”即使在昏迷中,水落仍害怕的低喃。而与之相反的是,她的小手却牢牢抓住敖鹰的手臂不放。 清醒时怕他怕得要死,现在又抓着他不放,很矛盾的小东西呢!真不知道等她醒来发现自己紧抓着她时,会是什么表情? “呵呵呵……”敖鹰饶有趣味的轻笑起来。 蓦的,墙内传来对话的声音。说话的声音虽然微弱,却逃不过敖鹰习武人的敏锐耳目。 “人家已经说今天不行了,你还一定缠着人家要,现在出事了可怎么办?呜呜呜……” “好妹妹,哥哥也是因为太爱你才忍不住……” 原来是一对偷情的野鸳鸯啊!敖鹰不由撇撇嘴。 “呜呜,索爷马上就要回来,他要是知道我弄丢了人,一定不会放过我的。呜呜呜呜呜……” “好妹妹你就别哭了,那乡下丫头在京城人生地不熟的,不敢乱走的。再说守门的贾六不是也说了没见她出去吗?既然没出去就一定还在府里头。” “可是我们差不多已经把御医府找遍了呀!真是急死人了,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不见,该不是学会钻墙术了吧?” “说起钻墙,我倒想起前面有个狗洞,会不会是……” 原来这堵墙里面就是索中哲的御医府啊!这么看来他们说的“乡下丫头”很可能就是他手里这个。 听他们的口气,这丫头的存在对于那个索中哲似乎还很重要。 哼哼!那家伙可是不遗余力的给他们义父子找麻烦啊!这回也该轮到那家伙倒楣了。敖鹰冷笑一声。 既然捡到了,就是他的了。 那家伙想从他手里要回人,等下辈子吧! 听得里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敖鹰一手掩住那张仍不时冒出呓语的小嘴,一手扛着人很快消失在小巷那头。 “……”水落仍在喃喃的呓语,只是因为她的嘴巴被大手掩住了,让人听不清在说什么罢了。 她的小嘴蠕动,蹭得他的掌心跟着痒酥酥的,而更要命的是,他居然因此有了感觉! 该死,一定是他禁欲太久的缘故,否则这个脏兮兮、凶巴巴的小丫头又怎么会勾起他的情欲呢?看样子他有必要去调节一下身心了。 第二章 水落本以为青天大人的府邸已经够豪华了,没想到睁开眼睛时所看见的一切更豪华。从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她就处在一种眼花撩乱、大脑呆滞的状态。 一室的琳琅满目虽然诱人,可是看在水落的眼里却像是无数的陷阱在等着她。这要是一不小心打破个什么可就不得了啦!就算卖了她也不够赔啊! 不成不成,她得找个安全的地方待着才行。水落小心翼翼的移动身子,好不容易才找了一张椅子坐下。 对了,她不是给恶鬼,不,恶人抓走了吗?怎么来到这美轮美奂的地方?该不是那恶人把她卖到什么不三不四的地方…… 想到这,水落“啊”的一声跳了起来。她的手肘似乎挥到了什么,有东西掉在地上,发出“哐啷”一声脆响。 糟糕,她闯祸摔坏东西了!听见东西破碎的声音,水落的小脸顿时变得煞白。 “喂,你怎么回事啊?我家小姐好心端了东西给你吃,你就算不领情也别打翻啊!”被她吓到的美貌女子还没开口,她的贴身丫鬟就已经气呼呼的跳出来指责了。 “对、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水落的小脸涨得通红。 “如果说句对不起就行了,还要官府做什么?你这么大个人了,做事怎么不用脑子……”贴身丫鬟更是得理不饶人了,嚏嚏嚏的数落个没完。 “呃……”水落被她数落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小娟别说了,还不把地上的东西给收拾干净了,这要是让将军看见像什么话呀?”美貌女子虽然没说什么,轻蹙的秀眉却已泄露她内心的不快。 “是,小姐。”听到主子的话,丫鬟的一张脸拉得比马脸都长。 一般来说主子要是受宠了,身边的丫鬟也会跟着威风起来,平常这些粗丫鬟做的活儿哪会轮得到她来做呢? 都是这乡下土包子害的!小娟忿忿的瞪了水落两眼。 “不用劳烦小娟姊姊了,我来收拾就行。”水落一边说一边蹲下身去,从怀里掏出块手帕铺在地上,将摔在地上的小点心小心翼翼的捡到手帕上。 “掉在地上脏死了,你还捡它做什么呀?!”小娟撇撇嘴,一脸厌恶。 “地板很干净,一点也不脏啊!再说,就算有什么不干净的,吃的时候用手擦一擦也就行了。”水落一边认真的解释,一边拿起一块豌豆黄递给她,“这点心很好吃,小娟姊姊你要不要尝一下呢?” “拿开、拿开,恶心死了啦!” “真的很好吃的,你尝尝……”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小娟重重的推了一下,顿时失去平衡的摔倒在地上。 不单手里拿的那块豌豆黄摔得粉碎,就连先前唯一还算完好的那只碟子也被她的手按成了四瓣。 碟子不是做得越厚实越耐用吗?娘在世的时候,常说最好的碗就是那种摔在地上滚几下也不会破的,可为什么这府里的碗碟却一个赛一个的薄呢? 呜……水落又是心痛又是手痛的,望着那些薄如蝉翼的碎瓷片,整个欲哭无泪。 先前璇姒听人说将军这次抓了个年轻女人回来,马上借着送点心的名头,巴巴的来会这情敌。她本以为能让将军动了凡心的,会是一个闭月羞花的美人儿,却没想到竟是这么一个蠢丫头。 哼!这又丑又傻的黄毛丫头哪比得上她的锦心蕙质呢?把她当成了对手,还真是侮辱了自己呢! 璇姒看着水落的目光不屑至极。 “小姐,你也想吃豌豆黄吗?”感觉到她一直在看着自己,水落好心的问道。 “不用了,这些糕点就留着你自己吃吧!你就先在这儿收拾,我一会儿再让人送点心过来。”璇姒一边温柔的拒绝,一边给丫鬟使了一个“走”的眼色。 “不、不用再送……”来了,这些就够吃了。水落的话还没说完,裙带飘香的主仆俩就已飘然离去了。 小姐穿的这件水红色衣裳可真漂亮啊!她记得爹也曾染过这样的布料,藏得可宝贝哩!就连她和阿姊想摸一摸都不行。 唉!如果她能趁刚才小姐走过的时候,伸手摸一摸就好了…… 水落还在想着,忽然指尖传来一阵尖锐的疼,原来是不小心被碎瓷片划破了皮肤。 呃,怎么办?她含着流血的指头,望着那堆碎瓷片发呆。 “有了!”她的脑中灵光一闪。 记得娘以前总说张二叔的手艺好,补好的碗就算拿来盛汤也不会漏,只要她把这些碎片仔细捡起来,再拜托张二叔把它重新补起来不就行了吗? 太好了!水落越想越觉得这主意好棒呢!说做就做,她飞快从衣服上撕了块布下来,铺在地上当作包裹,再小心翼翼的捡起那些碎瓷片。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朝堂上,皇帝年幼稚嫩,九王爷权侵朝野。威远将军敖鹰作为九王爷的义子,也成了众人争相巴结贿赂的对象。 虽然威远将军留在京城的日子屈指可数,可是藉由各种管道塞进将军府的美人儿仍是越来越多。将军府虽然占地颇广,却也留不了所有的美人啊!于是每逢将军回京的日子,就成了这些美人吐故纳新的时候。 想要继续留下来,自然得要得到将军的青睐。因此每到这时,发生在这些红颜美人之间的斗争之激烈并不亚于战场。 这天又是将军回京的日子,将军府的后花园里飘出了美酒的芳香。 环肥燕瘦、莺歌燕舞,各色美人儿齐聚一堂。对于那些新进将军府的美人来说,这一次的见面尤其重要,因为它意味着自己能否继续留在将军府里。 酒宴一开始,新来的美人们一个个使出浑身解数想要吸引将军的注意力,无奈任凭她们如何歌舞,将军都是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 终于有人坐不住了。 “将军,飘红敬您一杯。”飘红站起身,娇滴滴的道。 “将军爷,流夷也敬您一杯,您一定要喝喔!”和她差不多时间进府的流夷也不甘示弱的道。 两家同为京城的绸缎商。所谓同行是冤家,之前为了那个御用绸缎的生意,两家就已经争得不可开交了。她们在被各自父亲送进将军府后,更是暗暗把对方当成了冤家对头。 喝我的。 喝我的! 盛装打扮的两名娇娃,一个是杏眸瞪得滚圆,一个是银牙咬碎,你擎着酒壶、我捧着酒杯,谁也不肯让谁。 “将军您要给飘红做主啊!” “将军爷……” 对峙未果,两人又不约而同的转向敖鹰,装起了委屈、扮起了可怜。 无奈郎心似铁,敖鹰毫无为哪一方出头的意思,只是噙着一抹薄笑,倒像是在看一场好戏。 “将军,这是璇姒新做的秋紫藤花饼,请您尝个鲜。”就在她们大眼瞪大眼的时候,身穿水红色纱衣的璇姒捧着新做的点心出现了。 用于保温的盖子一揭开,混合着秋紫藤花香的甜香充斥空气里。 敖鹰并不喜欢吃这些小点心,可秋紫藤花的香味让他想起那只凶悍的“小猫”。于是他破天荒的伸出手拈起了一块秋紫藤花饼,放进嘴里。 那小丫头居然还哀求他别吃她,也不想想他敖鹰可是一向挑嘴,凭她那副皮包骨的样儿,就算求他吃,他还嫌硬呢! 再说了,就算真的要“吃”,那也得等到养胖了再吃啊! “呵呵呵……”敖鹰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将军,这点心还对您的胃口吗?” “还可以。”他点点头。 “那让璇姒为您斟酒吧!”璇姒乘机占据了他身边的位置。 狐狸精,明明是我先过来的!看见这情景,被晾在一边的飘红和流夷的两双眼睛都快喷出火来了。 想跟我斗,你们还差得远呢!璇姒丢给她们一个示威的眼神。 哼!见此情景,那两人更是快将两排银牙咬碎了。现场顿时醋意飘香。 对于这些争风吃醋的事,敖鹰从来都是不介入也不阻止,反正进他这将军府的女人都是各怀目的,为了达到目的付出点代价也很正常。 他一手拿着翡翠酒杯,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们几个“刀”来“剑”往的,对他来说,这场面可比那些无聊的歌舞表演有意思多了。 凭心而论,这两个女人脸蛋确实长得不错,就是少了点聪明,也不打听一下璇姒是谁送过来的,就冒冒失失的和人家杠上了,还真是活腻了。 别看他这将军府不是沙场,可其中涌动的暗潮却不比沙场上少,一不留神别说得到什么好处了,恐怕连小命都会送在这里。 他不动声色的扫过那一张张如花娇颜,果然又发现几张眼熟的面孔消失不见了。 将军在看我。 将军他注意到我了。 将军…… 察觉到他的视线,美人们立刻觉得机会来了。 “将军,请允许容容为您献舞。” “将军,还是让怜儿为您弹一曲‘眼儿媚’吧!”说话的当儿,还附赠媚眼若干个。 得到允许后,众女舞的舞、歌的歌、弹奏的弹奏……一个个使尽法宝想吸引他的注意力。 却不知这些才艺表演看得敖鹰直想打呵欠。百无聊赖中,他忽然发现不远处有一片浅浅的粉紫。看见了秋紫藤花,他就想起那个被自己吓坏了的小东西。 不知道当那小东西发现自己不但没能逃出魔爪,还不幸落入“杀人魔窟”里,会是怎样的反应?她是会再狠狠的给他一爪子,还是哭得抽抽搭搭的?或者是再发出那种恐怖的夺命尖叫…… “呵呵呵……”希望这小东西不至于让他太失望才好。大手抚摸着额上被她用石头砸出的伤口,敖鹰心中充满了期待。 “你看你看,将军他在冲着我笑呢!” “胡扯,将军爷他是在对我笑呢!” “……” 舞步凌乱了,调子也跑了,弹琵琶的干脆就直接弹断一根弦,现场闹成一团。 咦?那是什么?懒洋洋的鹰眸无意间瞥见了什么,敖鹰猛的从软榻上坐直身子,锐利的鹰眸眯成了一条细线。 看这里。 看这里! 看…… 发现他的改变之后,美人们你抓着我的衣角、我踩着你的裙边……一个个都想抢占有利的位置,好博取他的注意力…… 那个在牡丹花丛里探头探脑的,不就是他抓回来的小东西吗? 一会儿露出小脑袋、一会儿又露出半个小身子、一会儿……明明早就暴露行踪了,却还懵懂不知,一脸自以为掩藏得很好的得意样。 “呵呵呵……”小东西真的很有意思!敖鹰忍不住笑出声。 将军他在朝我笑呢!他一定很喜欢我了! 天哪!将军他朝我走来了,我实在是太幸运了。才第一次见到将军,就被他看中了! 弹琴的美人儿弹错了音,献舞的美人儿更是激动得踏错舞步…… 看着将军一步步走近,每个人都觉得自己会是那个最幸运的人。 可——敖鹰却像没看见她们似的,使得美人儿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将……”眼见将军就要与自己擦身而过,献舞的美人终于鼓起勇气出声唤道。 敖鹰压根没注意她的呼唤,因为他的注意力都被那只探头探脑的小乌龟给吸引住了。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走完了一个院落,又是一个院落,才走了没多久,水落就发现自己又一次在这些重重叠叠的大院子里迷了路。 虽然来来往往的人不少,可是她不但不能上前问路,还得千方百计的避着人,谁教她不小心打破别人家的东西,试图落跑。 这一路她走得战战兢兢的,花前、树下、柱子后面……甚至是屋檐下的阴影都成了她藏匿踪迹的好处所。 漫无方向的转了大半天,都没能找到出路。就在她开始觉得绝望的时候,忽然看见远处疑似墙壁的东西。 “太好了!”绝处逢生的喜悦让她完全忘记要谨慎。 早在她到处晃的时候,负责警戒的暗卫就注意到她了。 将军府的下人都有统一的制服,而外面送来的女人无不是穿金戴银的大美女,这个衣着寒酸、面貌又不出色的丫头,自然不可能是将军府里的人。 看她这副鬼鬼祟祟的模样,十之八九是个小偷! 哼!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居然敢到将军府行窃,还真是狗胆包天!哼哼!这下绝对让你进得了出不得! 跟在她后头的暗卫是个新进府的笨菜鸟,因此被派到这个几乎没有警戒必要的区域,美其名说是加强警戒,实则是变相的流放。 水落根本没发现自己被盯上了,欢呼一声就往墙壁跑去。 看见她这样子,菜鸟暗卫以为她的同伙就在附近,也跟着跑过去想把他们一举成擒。 “哈!果然是一堵墙呢!”她就知道自己不可能看错的啦!哈哈哈……激动之下,水落对雪白的粉墙来了一个亲密的大拥抱。 呃,这该不是小贼的接应信号吧?眼见她蹭了又蹭、抱了又抱,跟在身后的暗卫不禁有些傻眼。 激动的情绪稍稍宣泄了一下,接着就该思考要怎么出去了。 水落仰得脖子都发酸了,才看清这堵墙足足有她的三倍高,附近也找不到一棵能够攀爬的树。等她沿着墙壁走了一段,才发现居然连个狗洞都没有。 该怎么办?总不能用这双手在墙上掏个洞钻出去吧?水落看看自个儿的双手,再看看坚固的厚墙,整个人陷入绝望中。 而菜鸟暗卫在暗处等啊等的,等得都快睡着了,可是现场却连只小猫都没出现。 哼!她就不信狗爪子都能做到的事,她陈水落的人爪子会做不到!嗯,她决定了,今天就要用她的爪子,不,是用她的手挖出个通道来! 低头找了半天,水落终于找到一颗还算顺手的石头,又找了一块看起来较松散的地,蹲下身开挖了。 挖呀挖,终于让她刨出一个浅坑。 这小东西该不是要在他的府墙下挖出一个洞吧?如果他告诉她,那地方的下面铺着一尺半厚的青石,不知她的小脸会扭曲成何等模样? 哈哈哈……敖鹰看在眼里,笑在心里。 原来这小贼是要挖个地洞好逃之夭夭啊!菜鸟暗卫傻傻的看着她挖了半天洞,终于醒悟过来。 “小贼别想跑!”菜鸟暗卫一边喊,一边就要冲过去抓贼。 跑了几步,他又想起自己的刀忘了拔,赶紧停下来拔刀。可——一拔没拔出,用力再拔还是没拔出,他低头一看才发现,刀鞘竟不知什么时候被人用手指捏得变形了。 这时他才察觉自己身后跟着一个面目狰狞的大胡子男人。 “你、你是那、那个小、小贼的同、同……”同伙?他的话还没说,两根手指就锁住了他的喉咙。 “没用的东西,活着也是浪费米粮罢了。”敖鹰的目光森冷。 “咯咯……”他快要喘不过来啦! 菜鸟暗卫丢开了碍手碍脚的佩刀,用双手抓住扣着喉咙的大手,用力想把它掰开。他使出吃奶的劲儿,可铁指不但没能掰开,还掐得更紧了。 “放、放手啊!”暗卫蓦的一声大喊。 水落听见动静回过头,发现如此惊人的一幕后,不顾一切的跑过来救人。 “呃……”扣着喉咙的手指越来越紧了,菜鸟暗卫已经被掐得翻起了白眼。 “放手啊!他快被你掐死了!你快放手……”水落吓得连声音里都带着哭腔了。 可是敖鹰置若罔闻,只冷冷的看着她。 天哪!光是被这双眼睛看着,就好像没吃没喝的冬天又来了呢!水落不禁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本能的想要落荒而逃,可如果她不救人,那人一定会被掐死吧! 不管了,娘说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她、她、她今天就豁出去了!水落一咬牙、一跺脚,卷起了袖子——跟这家伙拚了! “搞什么?!还不给我下去!”震耳欲聋的咆哮声里,一只勇敢的“小猴子”跳到了敖鹰的身上。 “放、放开他、放开他、放开……”水落双脚紧紧缠住他的腰,大有打死都不肯下去的意思。她的一双“猴爪子”更是在他身上乱抓乱挠的,还不时发出几声尖叫。 “见鬼!”敖鹰眼疾动作快,才免于被她抓瞎眼睛。 因为她的搅局,一度曾笼罩他的杀气开始消散了。理智重新回到他的脑海里,这才发现那个蠢蛋差点就被自己掐死了! “该死!”他赶紧松开手,丢下差点去见阎王的倒楣蛋。 “咳咳咳咳……”死里逃生的菜鸟暗卫浑身颤抖,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呼……”看见危机终于过去,水落一颗悬在半空的心也终于落下。 “下去!”敖鹰回过头,冷冷的命令。 “呃……”她好像认识这张侧脸呢!她倒抽一口凉气,趁自己的勇气还没消失,大胆从他的肩头探过脸去—— 只见他脑门上有才刚结痂的伤口,浓眉紧紧的拧着,纠结的髭髯遮蔽了半张脸,而森森白牙锐利得像是能一口咬断人的喉管…… 是他!她的牙齿咯咯的响。 “磨蹭什么?”见她半天没有动静,敖鹰不耐烦了,索性亲自动手要把这只“小猴子”从身上捉下来,可—— 他的手还没能构到她,她整个人就已经“咚”一声从他身上摔下来,老半天爬不起来。 “喂,你没事吧?”他好心的弯下腰去询问,不料这动作却勾起了她恐怖的记忆。 “不、不要吃我!不要……”吃我!水落嘴里不住的嚷,冷汗一颗接一颗冒出来。 “搞什么,我敖鹰虽然杀人如麻,却对吃……”吃人肉这种变态的事没什么兴趣。敖鹰不悦的嘟囔一句,伸出手要去抓她起来。 “不要吃我,不要啊……”才听到他说自己杀人如麻,尖锐的叫声就响彻整个将军府。 “该死,你给我冷静下来!”他大声喝令。 “啊……”尖叫声愈发震耳欲聋了。 “想要命就给我闭嘴!”面对噪音的折磨,他气得失去理智,抓起她劈头就是一阵乱摇。 水落被他摇得七荤八素,一时间倒也忘记继续尖叫了。 “放心,我对吃你没有兴趣,你也不用再尖叫了。”看见她终于静下来,敖鹰这才松了口气。 “呃……”他的虬髯戳到她的脸皮,痒酥酥的;他嘴里呼出的热气扑在她的脸上,麻酥酥的;而他身上沾着的酒味儿钻进了鼻子,让她有些头晕…… 她这才发现他们之间的距离竟近得能感觉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热力了!水落整个人都混乱了。她想离得他远一点,竟发现自己是被他提在半空中! “放手……”她尖叫着伸出手去扳他的大手。 “该死,又来了!”眼见她的小嘴又要爆出惊人的尖叫,敖鹰唯一的想法就是阻止她。 因为双手正抓着她的肩膀不得空,他不假思索的就用嘴巴堵住那张近在咫尺的小嘴! “唔……”下一刻,四片唇瓣相接,细眯的鹰眼对上了圆滚滚的大眼,世界一片寂静。 第三章 敖鹰只想阻止她的尖叫,还自己一个清静而已,可当他的唇碰触她的那一刻,他却忽然喜欢上那种不含脂粉的清新味道了。 她的身体这么瘦,嘴唇却圆嘟嘟,吻起来的感觉很好~~嗯,舔起来还有一种淡淡的甜味儿,他情不自禁舔舐着她的唇。 他该不是饿了吧?水落惊慌的望着他,无奈因为距离太近,他的五官看起来一团模糊,倒是牙齿更显得白亮了。 “你答应不吃我——唔……”水落好不容易才颤抖的说出一句,话都还没说完,他的舌却乘机窜入她的嘴里。 完了,她的舌头要被吃掉了!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嘴巴也张得大大的。 这瘦巴巴的丫头没有美丽的皮相,却有着不掺杂质的大眼,对于经历过太多尔虞我诈的敖鹰来说,这份纯净就更有吸引力了。 “哈哈哈……”不过看见她单“蠢”的模样,敖鹰便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他的胸膛因为大笑而剧烈震动着,而他的一双铁臂更是把她的小身子箍得紧紧的。这时,他忽然感觉到有硬邦邦的东西挤压着他的胸膛。 “这是什么?”他下意识松开她,这才发现她的怀里鼓鼓的,显然是在里面塞进不少东西。 “什么?”水落一脸茫然。 “这里面藏着什么?”敖鹰索性直接将大手伸向她的怀里。 “你要做什么呀?!”水落环臂护住胸前,一连退了好几步,却不知看在他的眼里,被当成做贼心虚的表现。 “你偷了什么?”敖鹰长腿才迈了一步,就已经来到她面前。 “偷、偷、偷——我、我才没……”偷哩!她想反驳,可不告而取不正是偷吗?她的小脸一阵红一阵白,张口结舌就是说不出话来。 “拿出来!”见她不否认,他黑着脸道。 “我……”他会抓她去见官吗?望着眼前难看的脸色,水落惊慌得连话也说不完整了,只会拚命的摇头。 “该死!”见她拚命抵赖,敖鹰索性动手了。 “不、不要!”她猛的往后跳开。 他缩手不及,竟把她的衣服扯破了一块。 裂帛声里,两只小布包先后掉落在他脚边,其中一只小布包摔得散开,露出包在里面的碎瓷片。 敖鹰蹲下身去捡起其中一块碎瓷片,才发现这不过是个普通的碟子。这种碟子就算是完整的也不值几个钱,何况还是打碎的。 这一包是碎瓷片,那另外一包呢?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又打开另一个布包,于是一团被挤成渣渣的点心暴露在他眼前。 “你拿的就这些?”他惊讶的问道。 “嗯。”她紧张的点点头。 “莫非你觉得我这将军府很穷吗?”居然就看上那几个破碟子、几块烂点心,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教人笑话他将军府太穷吗?敖鹰从鼻子冷哼一声。 “啊?”水落睁大黑白分明的大眼,满眼无措。 “跟我走!”他伸出铁掌去拉她。 “我、我不是故意的,别抓我去见官!”她一边结结巴巴的道,一边拚命往后躲。 “我要你过来!”敖鹰拧紧浓眉,声音更冷了几分。 “我、我……”他这话一出口,水落就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又冷了好几分。她的牙齿咯咯作响,一双腿更是抖得不像话。 “过来,同样的话别让我说第二遍……”看见她好像见到鬼的惊惧样,敖鹰的脸色更难看了。 水落见状,“啊”的一声逃走了。 “该死!”她这如避瘟疫的样子让他不爽至极,他气得骂了一句也跟着追上去。 “呃……”现场只剩下那个死里逃生的菜鸟暗卫仍张口结舌的,一副宛如在梦中的傻样。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水落拚命迈动她的双腿,惊慌中压根就顾不了东南西北,见路就跑、有洞就钻、撞了献艺的美人又撞翻了酒宴,顿时“砰”、“哎哟”、“哐当”…… 碰撞声、尖叫声、东西打碎声、摔倒声此起彼落,往日低调的将军府顿时热闹得像南门的菜市场。 “抓住她!” “抓住……” 脚步声纷至沓来,平时掩藏在暗处的暗卫们纷纷现身,挽弓的挽弓、拔剑的拔剑…… 咦?那不是将军吗?搭在弦上的箭还没来得及射出去,敖鹰就跟着闯入他们的视线。 将军这是在打猎吗? 还是别打扰将军狩猎的雅兴吧! 交换了几个眼色之后,截杀变成了围堵。等到水落意识到处境不妙时,已经不知不觉的被逼进一个满是杂物的院落里。 前无去路、后有追兵,她被逼得没办法,本能的就要往屋顶上窜。 屋顶虽然不是很高,无奈她的个子更矮,她跳啊跳的,跳了半天还是因为差了半臂没构到。 她不想被抓去见官啊!怎么办、怎么办…… 水落急得像只无头苍蝇似的团团乱转,正在绝望之际,竟意外发现自己的双手居然能构到屋檐了。 是她忽然长高了,还是屋檐忽然变矮了?她一脸怔忡,整个人愣住了。这时别说是借力使力往屋顶上爬了,就连要扒住屋檐的事都忘了。 而更让她觉得惊奇的是,即使这样,她的身子仍能停留在半空中! “这是怎么回事呀?!莫不是遇到狐仙了?”水落的表情更迷茫了,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的,好玩极了。 狐仙?!哈……听到她的喃喃自语,敖鹰差点狂笑。因为忍笑,握着的一双大掌也不自禁的收紧。 “呃……”腰上传来的痛楚感唤回了她的注意,水落低头才发现自己的腰上不知什么时候竟莫名其妙的多出一双大手。 “怎么,你不打算窜上屋了吗?”她还没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耳后就响起一个戏谑的声音。 水落猛回头,脑门“砰”一声撞在一个硬邦邦的胸膛上,眼前顿时冒出了七八个星星来。 身为九王爷的义子,又兼将军之位,他这一生不知有多少人想拍他的马屁,可他一向难以讨好,总让人碰了一鼻子灰,而此刻她这副呆呆的模样竟莫名的取悦了他。 “哈哈哈……”下一刻,狂肆的笑声回荡在小院里。 会是那个先是要吃她,后来又想把她抓去见官的恐怖男人吗?水落隐隐的认出了这笑声,内心却仍盼望着这是一场误会。 她猛的转过头,又立即转回头,还因为动作太快而差点扭到脖子。 “不是真的,我一定是看错了!对,一定是看错……”水落一边安慰自己,一边试图扳开那双钳在腰上的大手。 “哈哈哈哈……”她的自欺欺人更大大的取悦了他,宽厚的胸膛也因爆笑而震动得更厉害了。 她的后脑勺最是苦命,不断的撞在硬邦邦的胸膛上,就像被一把小锤子不断敲打似的。 “再撞下去就真的撞傻啦!”耳后传来一声喟叹,然后她终于重回地面。 涌入她脑海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跑!而她也确实不假思索的就跑了。 她“呼哧呼哧”的跑了半天,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又被整个拎在半空中! 一下子放了她,一下子又把她抓起来,这不是在戏弄人吗?!水落怒了。 “放开我、放开我、放开……”她忘记先前的害怕,也顾不得自己仍被抓着,又是抓又是蹬的,泼辣得不得了,还一把揪下他好几根胡子。 这模样还真像一只被惹怒的猫哩!敖鹰摸着疼得要命的下巴,饶富趣味的看着“野猫”发飙。 他越看越有趣,嘴巴咧得开开的。 “你看你看,将军他笑了。” “没想到那丫头神通广大,居然能把坏脾气的将军给逗笑了。” “幸好刚才没有真的动手,否则……” 暗卫们越看越心惊,想起刚才差一点就要射出箭,不由拭了一把冷汗。 可怜水落费了半天的劲儿,对方仍是无动于衷,让她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 “怎么不动了?”敖鹰正觉得有趣,她却忽然不动弹了,他忍不住摇摇被自己提在手里的小人儿。 “……”水落压根不想搭理他,干脆忽略他的问话。 “你说话啊!”他再一次晃晃她。 “……”水落还是不说话。 “唉!看样子也问不出什么来了,不如就绑了去见官吧!”见一副她消极抵抗的样子,敖鹰故意叹了口气道。 呃,他要抓她去见官?!她的耳朵立刻竖起,小脑袋不自觉往他偏去,想听得更清楚些。 “衙门里头是怎么处罚那些偷儿的呢?让我好好想想啊!是砍手还是砍脚来着?”敖鹰一边故作思考,一边悄悄的观察她的动静。 果然一听见要砍手砍脚,她的小脸立刻变得煞白。 “海东青,你来说说看。”他故意点名道。 “是。按照我们军队里的规律,左手偷了东西砍左手,右手偷了东西砍右手。”海东青应声出列,大声回道。 听海东青这么一说,水落立刻把两只手都藏到了身后,仿佛这样就能阻止被砍掉双手的命运。 “哦~~那——如果分不清犯案的是左手还是右手呢?”敖鹰假装没注意到她的小动作,继续问道。 “那自然是两只手都砍掉啰!”时至此时,海东青哪会看不出将军在逗着人玩,当下憋着笑回答。 “不、不要砍掉我的手!我、我一定会赔给你的!真的,我一定会……”海东青的话音还没落,水落就惊惶的叫起来。 “赔?你拿什么来赔我?”敖鹰“不屑”的斜睨她一眼,作势要将她丢下地去,同时又抛了个眼色给海东青。 海东青明白将军的用意,带领暗卫们示威的往前逼进半步。 “不、不要抓我去衙门!不要抓我去……”水落被这阵势吓坏了,声音都嘶哑了。因为害怕会被抓去砍手断脚,她吓得双手紧紧抱住他的胳膊不放。 “衙门”这两个字触动了她的神经,她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恍然间她似乎又回到了那日,娘瞒着她们姊妹跑去衙门替夫喊冤,结果阿爹的冤屈未申,她自个儿反而被贪官打得血肉模糊…… 大概是觉得单抱住胳膊还是不够安全吧!过了一会儿她干脆连双脚也缠在他的身上,脑袋更是摇得像搏浪鼓似的。 “不要也可以,不过得给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原来她不但是凶悍的小猫,还是只腻人的小猴子呢!呵呵呵……敖鹰玩得不亦乐乎。 “我、我会养鸡、养鸭、种菜、做饭,我、我还会染布……”水落绞尽脑汁,把所有想到的本事全都说了出来。 她说了老半天,偷眼望去那张胡子拉杂的大脸还是铁青的。 “不要抓我去衙门,不要抓我……”那种地方好可怕!她终于放弃继续说服他的念头,转而抽抽搭搭的哭起来。 敖鹰不是没见过女人哭,事实上女人的眼泪一向被当成女人最大的武器,那些侍妾们哪个不是将这武器运用得纯熟无比? 他见多了撒娇的眼泪、虚假的眼泪、算计的眼泪……却从没看见过如此真的眼泪。 “小东西,你打算用来眼泪来说服我吗?”大手拈起一颗晶莹的泪珠,他好奇的问道。 “我、我才不是什么小东西呢!”水落一边抽泣,一边没好气的道。 “呵呵!只有像你这样的小东西才会说哭就哭。”敖鹰伸出大手揉揉她乱蓬蓬的黑发,宠溺的道。在官场上混久了,早就不知道真性情是什么了。 “才、才不是呢!我都已经十七岁了。”她忿忿的声明。 “十七岁?”天哪!这没胸没臀的小猴子居然有十七岁了?看着仍挂在自己手臂上的瘦皮猴,敖鹰的表情很是古怪。 “嗯!娘说水儿已经可以嫁人啦!”水落点点头。 这没胸没臀又没美貌的小东西也会有人要吗?敖鹰一脸古怪,一不留神就将心里想的话嘀咕了出来。 “你才没人要呢!”她气坏了。 手腕上传来一阵剧痛,敖鹰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被咬了。又是砸人脑袋又是咬人胳膊,这小东西的花样还真多! “怎么,腻人的小猴子又变成咬人的小狗了?”他也不生气,只是伸出没被咬的那只手,戏谑的摸摸她的小脑袋。 哼!才不要给你摸哩!水落在心里气道,无奈身体掌握在人家手里,只好忍气吞声的被他摸了又摸。 “你怎么又不说话啦?”见她没有反应,敖鹰觉得无趣起来。 哼!才不要理你呢!大不了就被你抓到衙门里去,要砍手就砍手、要砍脚就砍脚……呜~~她还想喂她的小鸡、种她的白菜,呜呜呜…… 水落越想越伤心,眼泪又一次在眼眶里打转。 她的表情实在太丰富多彩了!他还真是捡到宝了。敖鹰越看越觉得有趣,越有趣就越想逗她。 她就知道他们这些有权有势的人一个个都是仗势欺人的坏东西!她就知道他等着看她的笑话,才不要哭给他看呢!水落狠狠的瞪他一眼。 她忍、她忍、她…… 忍了半天,委屈的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掉落下来。 “好了好了,你就别哭了。”敖鹰笨拙的拍拍她的背。 吧嗒吧嗒,泪水无声的滴落在他的手上,灼热的感觉钻进了皮肉,一直渗入他的心上去。 哼!就哭就哭,气死他最好!反正她很快就要被人砍手断脚了,呜……水落不理他,还努力把眼泪鼻涕都蹭到他的身上。 天哪!这小丫头不要命了吗?!她自己还不觉得怎么样,旁观的人可是为她捏了一把冷汗啊!他们担心她会触怒将军,却不知敖鹰觉得她撒泼的样子怪有趣的。 “好了好了,你总得告诉我你在气什么吧!要不我怎么给你赔不是呢?”看见她这涕泪纵横的委屈相,敖鹰忍不住大发慈悲。 “谁、谁教你说我嫁不出去的啦?!”水落涨红了小脸大声道,“我虽然很瘦小,可、可有道是‘秤砣虽小压千斤’,谁说长得小就嫁不出去了?” 她说得很正经,但不知为什么,听着这话的时候,他眼前浮现的却是——一个肉山似的男人,而在肉山下面被压得奄奄一息的就是这只小小的瘦皮猴。 “哈哈哈哈……”敖鹰忍不住再次爆笑。 “我就知道你不是好人啦!”水落气得白他一眼,暗暗发誓再也不跟他说一句话了,可—— “哦?莫非你已经不怕被抓到衙门里砍手断脚了?”他眨眨眼睛,摆明要欺负她到底了。 “不怕的人是小狗!”话一出口,她就懊丧的道:“哎呀!明明已经发誓不再跟他说话的,怎么又跟他说话了呢?” “哈哈哈哈……” “呵呵呵……” “……” 听到她的“喃喃自语”,在场的人都忍不住大笑出声。 “你们……”这下她连耳根子都红透了! 就在水落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的时候,一个年轻男子忽然出现在现场。敖鹰立刻斥退在场的暗卫,只留下他的心腹海东青。 “黑鹫,你怎么来了?” “这小丫头是你从哪弄来的?”黑鹭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好奇的望着这像个八爪鱼似的缠着他的小丫头。 这不起眼的丫头片子居然能逗得敖鹰这座大冰山哈哈大笑,还真是了不得。更难得的是,她还真不怕那座冰山,还让那座冰山拿她没辙。 “捡回来的。”敖鹰一边放下水落,一边回答。 “我还以为你早就不喜欢捡麻烦回家了。”听了他的话,黑鸶一脸惊讶。 “她不是麻烦。” “我才不是麻烦呢!”两人的声音叠在一起。 这算是心有灵犀吗?黑鹫觉得挺有趣的。 “喂,小丫头,你还不过来让本大爷瞧瞧,也让本大爷见识见识你究竟凭哪点勾走敖大将军的魂?”黑鹫大刺刺的招招手。 见他这副登徒子的样子,水落躲他尚且来不及,哪里还敢过去招惹。 可她眼前一花,鬼魅似的人影就来到自己面前,随即一双冰冷的手攫住了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 “啧啧,就这模样,我说敖鹰你也太不挑了吧!不如改天让我送你几个长得好的,包管比这丫头漂亮十倍,不,百倍……”黑鹫一边打量,一边挑剔的道。 “敬谢不敏,再说你今天过来应该不是为了骚扰我的人吧?”话还没说完,敖鹰就冷冷的截住他的话头。 “当然——该死,敖鹰你又搞偷袭!”黑鹫抱着手肘惨叫一声,被敖鹰弹中了软麻穴,迫使他只能放开手。 “兵不厌诈。”他冷冷的丢出四个字,夺过水落推到海东青那里,“你负责她的安全,有什么闪失唯你是问。” “对喔!小菜鸟你可得记着将人保管得好一点,省得哪天被人偷了或者让她跑了,就唯你是问哪!”黑鹫学着敖鹰的口气戏谑道。 因为海东青的名字与一种叫做“海东青”的猛禽相同,而他跟在敖鹰身边的时日又比黑鹭少,因此每次见面时都被他戏称为“小菜鸟”。 “少看不起人了,我才不会逃跑呢!”且不说海东青用杀人似的目光瞪着黑鹫,水落也不服气的跳出来了。 “哦?那刚才你在做什么,运动吗?”黑鹫戏谑的朝她眨眨眼。现身前他其实已经在暗地里看很久了,基本上高潮都没错过。 “我、我只是想出去找人把那些碟子补好,只要碟子补好了我就会回来的。真的,我真的不是想逃跑,我、我只是……”呜~~她就知道他们不会信的!水落的声音越来越低,头也越来越低。 “我相信你。”就在她绝望之际,一个声音有如天籁般的响起。 “你真的愿意相信我吗?”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嗯~~”敖鹰颔首。 “太好了、太好了!”水落开心得跳得老高。 嗯,就是要像这样活蹦乱跳的才是她呢!呵呵……看着她开心的样子,敖鹰的嘴角不自觉的浮起一抹宠溺的笑。 “可惜这种碟子是没法补的,瓷壁实在是太薄了。”黑鹫一开口就给她兜头泼了一盆冷水。 “不会啊!我们平安镇的平安桥头有一个张二叔,他的手艺可好呢!那些破了的碗啊盆的,只要拿到他那里去包准能补好。” “就算是能补好,也会……”留下明显的痕迹了吧!据他所知,就连一般的富人家都不愿意用一只有瑕疵的碟子,何况是堂堂的将军府呢? “黑鹫,你过来不是想和人说闲话吧?”意识到黑鹫说的话一定会让她不开心,敖鹰截断他的话头道。 他本是出于维护之意,可看见她变得黯然的大眼,顿时明白自己又让她难过了。 “王爷想见你。”活该!难得看见他吃瘪,黑鹫暗笑在心。 “那就走吧!”敖鹰说走就走。 “喂,你倒是等我一起啊!”黑鹫愣了愣也追上去。 这时,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也跟着跑上前。 “你有什么事吗?”黑鹫促狭的看着仍沉着脸的敖鹰,猛的转过身。 他有说停就停、说转身就转身的本事,她可没有啊!措不及防之下,她眼看着就要一头栽进他的怀…… 呃,她又一次神奇的停在了半空中。不过这次水落可学乖了,虽然仍不明白原本在她前头的敖鹰怎会忽然转到她身后去,却也不会以为是狐仙在作祟了。 她转头一看,果然如此。虽然他抓着她后心的动作粗鲁了点,却也避免了她一头撞进别人胸膛的命运。 她可怜的脑袋还对刚才的碰撞记忆犹新呢,不知道这个人的胸膛是否也像那家伙那样硬邦邦的…… “有什么问题吗?”见她盯着黑鹫的胸膛不放,敖鹰的脸色难看极了。 “没、没什么,我只想问问那些破了的碟子能不能交给我?” 虽然那男人说了这些碟子不能修补,可是她还想试一试,也许并不是不能修补而是这里的手艺不够好呢! “你去把东西拿过来,就在废院里。”本以为需要费一番口舌说服他,没想到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了,还指示海东青去拿东西。 “是。”海东青领命。 “别忘了还有那包豌豆……”豌豆黄。眼见他步履如飞,水落也顾不得请命了,直接就扯开嗓子用喊的。 “不许,就只准拿那包碎瓷片。” “可那包豌豆黄还好好的,怎么能随便糟蹋粮食呢?为富不仁是要遭天谴……”水落据理力争。 “你说什么?!”这小白痴,难道没看出他是因为怜惜她,才会阻止她去吃那些摔烂了的糕点吗?敖鹰被她的迟钝气得差点冒烟。 “为富不仁是要遭天谴的。”她老老实实的又重复了一遍。 “天哪!” “完了。” “……” 现场到处都是抽气声,一旁的暗卫们都为她的大胆暗暗的捏把冷汗。这瘦巴巴的小身子,将军若是怒起来只一掌就能拍扁她了吧! 几乎每个人都认为这次她无法幸免于难,可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将军只是将怒气发泄在踩得高高的脚步上。 “黑鹫,我们走!” “呃,好、好啊!”真遗憾啊!今天是看不到全出了。黑鹫正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却不得不遗憾的收起看戏的念头。 “我的话还没说完,你别走啊你……”在原地跳了半天脚,水落才忽然想到自己还可以再追上去。 可是还没等她迈出第一步,一只大手忽然抓住她的手腕。 水落吓了一跳,回过头才发现是海东青回来了。看见他手上没有第二个布包,她一张小脸顿时垮了。 “浪费食物是很可恶的。”仿佛是要呼应她的话,她肚子“咕咕”的叫了起来。 “你都睡了一整天,又上窜下跳的折腾了一阵,也该觉得饿了呢!”海东青笑着点点头。 “睡了一整天?怪不得肚子这么饿。”水落拍了拍瘪瘪的小肚子,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 她的喜怒哀乐都显现在脸上,表情和动作又都那么夸张有趣,怪不得将军喜欢逗弄她,就连他也忍不住想揉揉搓搓,呵呵…… “海大人,我可以回去看我阿姊吗?”水落清脆的声音打断他的胡思乱想。 “将军交代了不许放姑娘出府啊!”海东青很为难。 “哦~~”她的小脸上满是失落。 “不如这样,你写封信把事情告诉你姊姊,我再让人把信送去。”海东青好心的建议。 “嗯,太好了!”她开心极了,拿着小布包跟在他后面亦步亦趋。 该死,她太小瞧这死丫头了呢!身后不远,涂着粉红蔻丹的手狠狠的扯断一根枝条,绝美的面容因嫉妒而扭曲。 水落觉得后背一阵发凉,回转头去看时,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连刚才那些暗卫也不见了。 一定是错觉吧!她安慰自己。 “咦?你怎么啦?”察觉到她忽然停下脚步,海东青关切的回过头来。 “没什么。”水落摇摇头,快步跟上去。 目前她急于思考的就是如何才能尽快还这碟子的钱。这时,她们姊妹俩之前商量着要用养鸡、种菜来挣钱做为住在青天大人府的住宿费的想法,浮上了她的心头。 或许在青天大人府上没能完成的计画,能够用在这里呢! 对啊!可惜还少了一笔银子来打通关节替爹申冤。不过,这位海大人似乎很好说话,或许她可以从他身上…… 水落“狡黠”的目光投向走在前面的高大背影。 海东青莫名觉得背后一阵恶寒。 第四章 京城九王府,在世人的眼里是天底下仅次于紫禁城的尊贵之地。可那些在朝为官的人都知道,九王府的九王爷才是真正做主的人。 “义父还是住在澜音阁吗?”敖鹰问王府管家。 这管家仗着王爷的势在外面做的那些不轨情事,他倒也有所耳闻,之前吩咐海东青好好的“调教”他,除了是看不惯他的作为,也含有警告他收敛的意味。 只是,一来义父自义母过世后就意兴阑珊的,对这些俗务更是没有管的兴趣;二来他自己也早已自立门户了,对于这些王府内务也不好管得太多。 “可不是嘛!自从王妃去世后,王爷一直就住在那里,大夫说那地方太潮湿,长住对身体不好,可是王爷那脾气您也知道,咱们谁也不敢劝哪!”管家长叹一声。 已故的王妃是南方人,因为嫁给王爷才来北地,而当初为了一解她的思乡之苦,王爷特地请了南方的工匠修建了澜音阁。 澜音阁是仿照王妃家乡最著名的锦苑建造的,可以说这座精巧的建筑凝聚了王爷对妻子所有的爱。 只是京城承平不比温暖的南方,澜音阁固然精美,却挡不住北地的酷寒,因此他们只有在每年夏天才会住进去。 “我先去拜见义父,你们在这里慢慢‘沟通’。”丢下一句,敖鹰自顾自往澜音阁走去。 在宫里送来给他的那些折子里,其中有不少就是参九王爷纵仆为恶的。义父他或许并不在乎自己的声名,可是身为人子,他不希望自己的义父被传为纵容不法的恶人。 让这个行事越来越乖张的管家在黑鹫的手里吃点苦头也好。 “将军等等我,我跟你一起……”看看将手指扳得咯啦咯啦作响的黑鹫,管家拚命的想跑向澜音阁,可—— “来来来,老赵,咱哥俩亲近亲近。”一只手勾住了他的脖子。 “不要——唔……”一只大手捂住他的嘴巴,管家杀猪般的求救声戛然而止。 敖鹰心中打定了主意,假装没听见管家的惨叫声,目不斜视的往前走。 踏进拱形的院门,这就进了澜音阁的地方了。穿过修竹掩映的鹅卵石小道,跨过一道小拱桥,溪水发出欢快的声响…… 这一切和他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只是如今已经物是人非,温柔和善的义母不在人世了,满手血腥的他也不复当年的少年郎了。 只有那些“卧听清水流音、行曲水流觞之乐”的欢乐,仍留在记忆…… 这时脚下的曲径一转,义父高瘦的身影出现在敖鹰的视线里。他正站在义母生前最喜爱的那株牡丹花前,细心的修剪枝叶。 大半年不见,义父变得瘦许多。义母亲手缝制的衣服,此时穿在他身上已经空荡荡的了。 “是鹰儿吗?”听见脚步声,九王爷停下修剪花枝的动作,转过身来。 “义父,鹰儿回来了!”敖鹰心情激荡、喉咙紧绷,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孺慕之情。 “过来,让义父抱一下。”九王爷放下手里的花剪,张开双臂道。 “义父!”他快走几步抱住了义父,像是要将这大半年的思念之情,都倾注在紧紧的拥抱当中。 “好孩子,在边关没给义父丢脸。”九王爷用手捶捶他的后肩,这是他们父子表达感情的一种方式。 “义父您却瘦了。”敖鹰也捶回去。 义父在他心里一向是天神般的人物,他曾一度以为义父是无敌的,可这次回来,他却发现即使是无敌的义父也敌不过时间这个敌人。 “咦?你的脑门怎么了?”九王爷发现了他额头上的伤。 “被一只野猫抓了。”想起那只泼辣的“小野猫”,他仍忍不住想笑。 “进来吧!你义母也一定很想你。”九王爷虽然觉得有些奇怪,却也没深究,只是松开拥抱的手。 “好。”敖鹰的心揪了一下。 他离开京城时本希望时间能冲淡义父痛失爱侣的痛苦,可现在看来义父对义母的思念不但没有随着时间减弱,反而更深刻了。 记忆里那双总是很强势的虎眸里,如今竟是死气沉沉的,仿佛义母走了之后,有部分的义父也跟着死了。 “鹰儿去给你义母上炷香吧!你也大半年没回来了。”一进书房,九王爷就开口道。 在书房的一面墙壁上,悬挂着真人般大小的画像。在这张由天下第一画师亲手绘制的画像里,九王妃林音飞目光流动、笑靥如花,似乎随时都能从画上走下来似的。 “是。”敖鹰从香盒里取出三支檀香点燃,恭恭敬敬的拜了三拜之后才把手里的香插到香炉里。 “坐在这,我泡你义母最喜欢的铁观音给你喝。”九王爷在水盆里洗净手,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茶具,亲自泡了一壶铁观音。 “义父您坐着,我来斟茶。”他赶紧道。 “嗯。”九王爷点点头,在一旁的椅子坐下来。 敖鹰学着义母当年斟茶的样子,拿起紫砂的茶壶斟起茶来。随着澄澈黄亮的茶汤注入茶杯,铁观音特有的馥郁茶香顿时溢满整个屋子。 “你这孩子也算是有心了,居然还记得你义母当年是怎么斟茶……”看见熟悉的动作,九王爷又想起过世的爱妻,不禁有些心神恍惚。 敖鹰发现义父鬓边的白发多了不少,微微下垂的嘴角更显出衰老之相,整个人还有些了无生趣的样子。 如果不是义母以“天上地下永不再见”来逼迫义父发誓不殉情,恐怕他这次回来就见不到义父了吧! “义父……”看见他这样子,敖鹰心中难过极了。 也许他可以将那个聒噪的小丫头带过来,以她让人鸡飞狗跳的本事,一定能让澜音阁变得热闹起来。或许那时义父就不会太沉浸于追忆…… “回来的这一路上还顺利吧?”蓦的,九王爷的声音打断敖鹰的思忖。 “这一路还算顺利。”敖鹰定了定神,回答道。 “嗯,那就好。”九王爷点点头,端起茶杯呷了一口,顺口道:“你也听到那些传言了吧?” “鹰儿确实听到了一些。”他顿了一下才回道。 “你打算怎么做?”九王爷淡淡的问道。 “义父打算怎么做,鹰儿就打算怎么做。只是我一直不明白,既然您并不希罕做皇帝,为什么还要抓着皇权不放呢?”敖鹰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问出困扰他多年的疑问。 这些年围绕着皇权的斗争渐趋白热化,贪宫污吏固然在双方的交锋中死了不少,可清官廉吏也有不少受牵累的。双方内耗得厉害,连带边关也不再像以前那么稳固。 听着自己敬爱的义父被人诬蠛,他这做义子的情何以堪啊?!有时他甚至会想干脆就把那小皇帝推翻,由义父做皇帝算了,也省得那些纷争,可…… “因为这是我对敖昭岫的报复啊!”以为自己得到了,却又得不到,应该是对那个人最大的惩罚了吧! “敖昭岫,那不是小皇帝他爹,您的二哥吗?”敖鹰颇为震惊。 昔日老皇帝重病,诸位皇子争夺帝位结果酿成了大祸。危急关头,是义父从边关带回了五十万大军,从而平定了那场内乱。 就在每个人都以为义父会成为新皇帝时,他却将废了双腿的二皇子扶上了皇位,自己甘居辅佐之位。二皇子虽然即位了,却因为身体赢弱无法负担沉重的国事,于是将一切国事托付与义父,如此兄友弟恭一时传为佳话。 先帝驾崩后,只留下九岁的太子。太子稚龄即位,义父又顺理成章的成了他的摄政王。十年来他忠于国事,成为一代楷模。及至幼帝成年提出归政的要求,却遭到义父的拒绝,这才招致世人的诟病。 直到此时,敖鹰忽然知道原来所谓的“兄友弟恭”不过是一场戏而已。 “为什么?义父你一定要告诉我为什么!”敖鹰失去了冷静。 “我们本来该有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儿,如果宝儿她还活在人世……”九王爷慈爱的摸了摸他的头顶,第一次对他说起十七年前那场大风雪中惊心动魄的追杀,以及那道永远横亘在他们夫妻心头的伤口…… 虽然时隔多年,可是只要一想起那件事,他就觉得心口像是开了一个大洞,铺天盖地的哀伤像要淹没他似的。 “若不是因为敖昭岫的一路追杀,我们又怎会失去还没满月的孩子:若不是因为失去那孩子,音儿她又怎会因为哀伤过度,年纪轻轻的就离开我?”九王爷满怀恨意。 “原来如此……” 怪不得每次看见他时,义母的脸上总是带着忧伤,他现在才知道,原来义母看见他时总会想起她那无缘的女儿。 义父刚才说到大风雪。 他记得义父曾经说起,也是在大雪天里捡到他的,再联想起每次义母看见自己必然会伤心的情景,敖鹰的脑中忽然灵光一闪。 “难道我也是在那个下雪天……” “嗯,捡到鹰儿也是在那天。”九王爷点点头,“若不是老天保佑,你差点就被我一把火烧死了。” 那次脱离险境之后,他才发现抱着女儿的侍卫甘蒙没能跟上部队。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他赶紧带着一队人马回去寻找。 可是一路上他们只找到双方丢下的尸体,就是找不到人。他抱着一丝希望爬下悬崖找,却在崖下发现好多被狼撕裂的残骸,其中一具就是他要找的侍卫甘蒙,一旁还散落着被撕成了几块带血的襁褓。 一怒之下,他带着人射杀崖底的狼群。就在他找到狼穴打算斩草除根时,却听见了不同于狼嚎的声音。 好奇心促使他走进山洞里,这才发现在狼穴里居然还有一个瘦得皮包骨头的男孩。也不知他跟狼群一起生活了多久,身上已经发臭了,面目脏得看不清,也不会说话,只会嗷嗷的叫。当他们试图把他从山洞里带出去时,还被他狠狠的咬了几口。 “你这孩子也是和我们有缘,说起来你义母还多亏了你呢!” 失去女儿之后,音儿整天心神恍惚。男孩的出现恰好填补了她内心的空虚,而他也因此能倾全力与其他皇子周旋缠斗。那时的每一天都过得那么惊心动魄,随时都有失去性命的可能。 “义父,你们永远是鹰儿最亲的人。”敖鹰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跪在九王爷面前抱住他的膝盖。 “义父也只剩下鹰儿这个亲人啦!”九王爷抚摸他的头顶,轻叹一声——唉!如果女儿还在,差不多也该有十七了吧! “不管义父要我做什么,鹰儿都愿意。”敖鹰满脸都是孺慕之情。 “地上凉,你先起来吧!”九王爷拉他起身,让他挨着自己坐下,才道:“我要你从郁青天手里拿到一份名单……” 在小皇帝的默许下,反对他的大臣们暗地里组成“擎皇”与他对抗,至于带头的自然又是太后的御医侄儿索中哲。 这几年,这“擎皇”成了九王爷如鲠在喉的那个“鲠”。这次他得到情报,郁青天手里有一份“擎皇”参与者的名单。 哼哼!就凭郁青天、索中哲这些小辈还翻不了天呢!他脸上显出一丝戾气——他绝不会放过阻碍他计画的家伙,他们休想逃过惩罚! “请义父放心。” “我对你一向很放心。”九王爷拿起佛珠,双腿盘膝、双眼微合,“鹰儿,我还要给你义母念几句经,你先去休息吧!对了,你难得回京,这几天就住在王府吧!” “是。”敖鹰轻手轻脚的退出书房。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其实刚才在书房里,他就有一种被人窥伺的感觉,只是因为感觉到那气息很熟悉,才没有点破。 出了书房,敖鹰用鹰眸左右梭巡了一下,果然在墙角找到正冲自己挤眉弄眼的黑鹫。 呵!这家伙……敖鹰在心里暗笑,却故意装出没看见他的样子,目不斜视的往外走去。 “喂,你别以为装成没看见就能逃避问题了!”黑鹫气急败坏的追上他,一边走一边数落他道。 “哦~~是你呀!我还以为是一只大壁虎呢。”敖鹰笑了。 “你别岔开话题,快告诉我你的决定是什么。”黑鹫拦在他身前,不放弃的问道。 “莫非你又在偷听?!”他故作诧异。 “我有没偷听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打算怎么去做?!”黑鹫被他弄得心浮气躁。 可回答他的却是沉默,一种不好的预感席卷了他。 “喂,我说你该不是真要去做吧?” “不关你的事。”敖鹰丢下一句,自顾自往外走去。 “你、你、你还真是冥顽不灵、莫名其妙……”黑鹫气得在后面直跳脚。 “那就让我继续冥顽不灵、莫名其妙下去。”相对于他的气急败坏,敖鹰只是淡淡的一笑。 “敖鹰,我是说真的,你义父他已经老了,皇帝却还年轻,我们草原上有一句话叫‘年迈的雄狮斗不过群狼’,何况还是一只没了生存意志的老狮——呃……”话还没说完,一只大手就狠狠的扼在他的咽喉上。 “闭嘴,否则我就杀了你!”他恶狠狠的威胁。 “就算你杀了我,我还是要说!”黑鹫扳开他的手,咳了几声才继续道:“敖鹰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自从你义母死后,你义父就不想再活下去了,他对皇帝的种种挑衅不过是他想自寻死路而已!” “我怎会不知,义母过世的时候我就在一旁啊!”敖鹰叹息的道。 他是亲眼看见义母逼着义父发下“永不自尽”的誓言,他也曾对着义母发过誓,无论如何都会护得义父的安全。 从表面看,义父似乎一直恪守他对义母的承诺,可敖鹰又怎会不明白,义父这些以报复为名的行动,固然有着报复的目的,何尝又不是想借小皇帝之手一死百了,好去追随他的爱妻呢? 也是因此,当他听说京城有人要对义父不利,王府已经来了几波刺客了,他第一时间就请了武艺高强的义结兄弟黑鹫来保护义父。 “奸了好了,我不管你的烂事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反正和我没关系。”黑鹭被他的固执打败了。 “怎么没关系呢?哪天我要是落难了,还指望去你的草原避难呢!”敖鹰揽着他的肩膀笑咪咪的道,“这些天辛苦你了,过几天我请你去喝酒。” 黑鹫是赤羌人。九王爷当年驻守边关的时候,曾经和赤羌打过好几次硬仗,虽然双方各有胜负,但也算是冤家死对头。 所以当敖鹰派人去请黑鹫时,还担心他不愿意来哩! 没想到赤羌汉子最重然诺,既然黑惊已经和敖鹰结拜,也说过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话,虽然他心里不太乐意去保护一个仇人,却还是马不停蹄的赶来了。 “只喝一杯可不够。”黑鹫一瞪眼。他生来没啥大爱好,就好美酒。 “好好好,我地窖里的藏酒都是你的,你爱喝多少就喝多少,这总行了吧?”敖鹰举手做出投降状。 “这还差不多。”黑鹫这才觉得满意些,“对了,我把丑话说在前头,这次不许把自己弄得惨兮兮的,不然就别怪我让你那个麻烦的义父自生自灭了!” “呵呵呵……”对于他的威胁,敖鹰但笑不语。 想也知道敖鹰这家伙不会把他的威胁放在心里,谁教他们是在瓦格大神前发过誓的义结兄弟呢?唉~~他最近怎么觉得自己回乡的希望越来越渺茫了呢? “我真是有够倒楣的,居然没看清你的真面目,交友不慎啊……”黑鹫悻悻的嘟囔着。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几天后,天下着雨,山道泥泞湿滑。 敖鹰带着手下截住郁青天和心爱的女人乘坐的马车,想威逼他交出“擎皇”的名单,不料功亏一篑,居然被他们骑马逃走了。 双方在狭窄的山道上展开一场激烈的追逐,敖鹰拉弓射杀了他们的马。郁青天和陈雨过坠马后逃无可逃,终于被他们逼到一处断崖上。 虽然他们及时收住了脚步,可是崖边的碎石仍被他踩得噼哩啪啦的滚下崖去,久久都没听见落地的回声,可见这崖有多深。 “我就不信你还能继续跑下去,哈哈哈哈……”敖鹰嚣张的大笑。他的手下也在他的指挥下呈扇形散开,将他们所有可能的生路都堵住。 看见这阵仗,陈雨过的小脸因为恐惧而变得煞白。 前无去路、后无退路,这就叫做瓮中捉鳖!敖鹰脸上浮现自得的笑,得意的将手里的马鞭甩得噼啪作响。 “郁青天,你就束手就擒吧!” “看样子也只好如此啰!”郁青天看似悠闲的抬起手,整一整被山风吹得乱七八糟的衣衫。 “你过去抓他。”敖鹰努努嘴,示意一个手下上前去抓捕。 “是。”手下跳下马,依令上前抓人。 “站、站住!我、我不许你抓青天!”看见形势危急,陈雨过跳出来张开手臂挡在郁青天的前面。 而意外也就在这一刻发生,郁青天竟被她撞下了悬崖! 这、这也实在太乌龙了吧!敖鹰探身向前,脸色古怪。他的手下更是面面相觑。 “你把青天藏到哪里去了?!”发现那个一直保护着自己的男人已经不见踪影,陈雨过双手握拳,苍白着小脸嘶喊起来。 “小笨蛋,是你刚刚把他撞到悬崖底下去了。”不知怎么的,眼前苍白的小女人让他想起了水落那个小糊涂蛋,他的脸上不由浮现了一抹温柔。 “我刚刚把他撞到悬崖……”陈雨过慌忙转过身,却因为脚下踩到石子而差点摔倒。 “还不抓住她?!”敖鹰感觉到她有些不对劲,可还没等他的手下抓到人,连陈雨过也不见踪影。 “将军,她跳下去了!”手下指着悬崖惊叫道。 这女人竟为了那个郁青天跳下悬崖?!敖鹰的内心受到强烈的震动。 他的那些侍妾一个个千媚百娇,侍寝的时候也极尽讨好之能事,声称爱他爱得愿意为他去死的更大有人在,可事实上别说是为他去死,就连少拿点赏赐都不乐意呢! 她们之所以仍愿意留在他身边,只不过是贪图他的地位所能带来的利益而已:而他则享受她们所带给他的肉体欢愉,双方是各取所需罢了。 这么多年来敖鹰从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可是有许多次他的身体满足了,心却觉得空荡荡的。 直到此刻,这个叫雨过的女人毫不犹豫的追随爱人跳下悬崖,他才知道自己的生命里少了什么。 郁青天这小子虽然讨厌,却又该死的让人羡慕!一种叫作寂寞的东西,在这一刻缠上了敖鹰那颗桀骛不驯的心。 第五章 因为怕自己不小心再打碎什么,水落死也不肯回到先前睡的那间屋子去。 僵持了半天,海东青实在拗不过她,只好拨了一个偏院给她,听了她的设想之后,又私下借给她一些银子,让她得以进行自己的还债计画。 “海大人真是好人呢!” 一连忙碌了好几天,终于有了好的开始!从明天起她就可以逐步偿还打破碟子所欠下的钱了呢!水落捶捶有些酸痛的后腰,欣慰的想。 她算过了,一个鸡蛋一文半,二个就是三文,十五只母鸡一天能生下十五个鸡蛋,一天的收入就是二十二文半。 再算上配种孵小鸡的钱,鸡生蛋、蛋生鸡,鸡又生蛋、蛋又生鸡……可以想象她的收益会很可观啊! 至于鸡饲料嘛!就用花园里那些肥肥的小虫子好了,同时鸡粪还能当成花肥。当然了,如果他们愿意为除虫和花肥另外付她报酬的话,那就更好了。 “哈哈哈哈……”水落越想越开心,不自觉竟笑了出来。 对了,明天她得记着去问问那种碟子多少钱一个,或许要不了多久她就能还清全部债了呢! 干燥舒爽的居处、柔软厚实的被褥……真舒服啊!一不小心连作梦都会笑出来呢!水落抱着被子,在床上开心得一连打了好几个滚。 或许是因为太过兴奋吧?水落在床上躺了好久都没感觉到睡意,反而越躺越觉得清醒。 不行、不行,明天她还要起早呢!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睡不着,她只好数起羊来,可丰还没数上几只,耳朵里却钻进疑似鸡叫的咯咯声。 错觉,一定是错觉啦! 那些鸡一到晚上差不多就是半个瞎子了,除非是有人惊动它们,否则它们不会乱跑乱叫;而且海大人也一再保证府里很安全,不会有人去偷她的鸡。 可——这要是遇到黄鼠狼怎么办?水落还记得以前在家的时候,隔壁有一户人家就遭了黄鼠狼,一个晚上被偷走好几只鸡哩! 这要真被黄鼠狼给偷了,别说是还债了,恐怕连老本都得赔上哩! 水落越想越睡不着,越睡不着耳朵里那疑似鸡叫的咯咯咯声也就越发清晰了。她趴在床上侧耳再听,那惊慌的叫声里还伴着竹篾折断的声响,和拍打翅膀的啪啪声…… 不成不成,这鸡笼里要是真钻进了黄鼠狼可就麻烦了!一想到这里,她就再也躺不住了。 水落跳下床,迈开脚丫子往外跑,可是跑了几步她又折回来,卸下门后的门闩抓在手里。 “哼哼!我管你是偷鸡贼还是黄鼠狼,只要落到我陈水落的手里,绝对教你有去无回!”恶狠狠的丢出一句,她抓着门闩冲了出去。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城西的某个小酒馆里,两个喝得醉醺醺的男人相偕走出门。 “两、两位客倌慢、慢走啊!”最好是永远都不要再来了。他们的身后,小酒馆的老板一脸送走瘟神的表情。 这两个家伙一看就不好惹,又是掐脖子又是捶肚子的,闹得可凶了,总之他俩在这里喝了多久,他们就提心吊胆了多久啊! 虽然酒钱付得又多又爽快,可是这要是多来几次,他绝对会短寿的呀!更别说他们的凶神恶煞吓跑了多少客人了。 像这种麻烦的客人,以后还是不来的好。 “我送你回去。”黑鹫用胳膊“掐”住敖鹰的脖子,吼道。 “我、我不、不用你操心。”又不是小孩子,他才不要这家伙送。敖鹰拗他的手指头,强迫黑鹫放开手。 “喂,你保证自己还能走吗?”黑惊用醉眼斜睨他,一脸“我才不信你还能走”的表情。 “少瞧不起我!你、你看,我、我不是走得好好的吗?”敖鹰摇摇摆摆的走了好几步,得意的回头道:“我警告你别跟着我,要不小心我揍你!” “那、那就你自己保重吧!”拗不过这醉得已讲不清理的家伙,黑鹫只得无奈的叮嘱道。 “省、省得了,你、你比八十岁的老娘还、还啰唆。”说话也含糊不清了。 虽然敖鹰说不要护送,可是黑鹫想了想终究还是放心不下。于是他仍偷偷的跟着他,直到看着他转进将军府所在的巷子,才转身回九王府。 其实他并没有醉,至少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醉。 感觉到身后那两道关爱的目光终于消失不见,敖鹰紧绷的身体也跟着松懈下来。他颓然靠着身后那堵墙,一步也不想挪动。 一阵穿堂风吹在他身上,酒劲儿越发上涌。 “呃……”他有些想吐了!敖鹰扶着墙角低头呕了半天,却什么也没能吐出来,倒是神志越发清醒了。 他站直身体,这才发现自己正在将军府后面的巷子里。 从这里绕到大门仍有一段距离,而开在巷子里的侧门早在戌时就已经上锁。一来是懒得再绕过去了,二来是仗着艺高人胆大,他索性直接从墙头翻进去。 将军府的院墙虽高,对他而言却是小菜一碟,照理说不该出什么岔子,可敖鹰很快就发现他高估了自己的清醒程度。 砰!他落地时没能保持住平衡,差点就摔了个狗吃屎。 好吧!他承认今晚确实有些喝多了,不过这都怪黑鹫那家伙拚命的灌他酒,就算他的心情确实有些不好,但那家伙也不用借口“酒能解忧”就一直灌他吧! 他根本就没有那家伙想象的那么脆弱好不好! 可敖鹰无法否认,他对那件事真的很在意。 在还不懂人类语言的时候,他就先懂得了别人看自己的目光充满了鄙夷。而当他终于懂得了人类语言的时候,就从闲言闲语中知道了他是被狼养大的孩子。 别人都怕他,把他当成异种,只有义父和义母依旧爱他,并不因为他是被狼养大的就疏远他。 黑鹫总说他的义父是在利用他,可即使是利用又如何,哪个人会没有私心? 在他身边来来去去的那些女人,还不是被别人拿来当成贿赂他的工具,而那些利用她们的人中,甚至还有她们的父母叔伯呢! 义父救了他,义母抚养了他,就算他们有些私心又怎么了?再说义父也没有勉强他做什么,是他自己选择了恪守对义母的承诺——保护好义父,不让任何人伤害他! 时至今日,他从没为自己的选择后悔过! 但自从那日和义父谈话之后,敖鹰终于明白了,义母看着自己的眼神为什么会那么复杂,而义父望着自己的眼里为什么会忽然闪过一丝恨意了。 他们确实是爱他的,可在爱着他的同时,他们又在怨着他。 那只喂养过他的狼,也许就啃食过那具白白嫩嫩的小身子;而和幼狼同食共寝的他,也许也曾吃过那孩子的血肉…… “呃……”又是一阵反胃。 敖鹰身子难受,神志反倒更清醒了。他这才发现自己跳进来的是将军府里最偏僻的一个院子。 迎接他的是死一般的寂静,黑暗中他只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声,天地问仿佛只剩下他一个人。 义父有义母,黑鹫在草原上也有未婚妻,就连那个掉下悬崖的郁青天也有了一个爱惨他的傻丫头,而他敖鹰却是孤孤单单一个人。 “呵呵呵呵……”低沉的笑声溢出了双唇。 月亮不知什么时候隐到厚厚的云层中,敖鹰也不在乎看不清路,凭着直觉往自己住的院子走去。 砰一声,他脚下似乎绊倒了什么,高大的身子也因此失去平衡。 “该死!”敖鹰诅咒一声,大手下意识往地上一按,想藉此稳住身子,却不知压到什么发出一声脆响,大手穿透一层脆弱的薄壳,直接按在某个热呼呼的东西上。 呃,那东西似乎是活的?! 敖鹰还没反应过来,手背就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他下意识一挥手,那个套住他胳膊的薄壳飞了出去,又撞飞了什么。 “咯咯咯……” “啪啦啪啦……” 顿时他的四周传来各种怪声,又像有什么活物在他脚下转来转去,弄得他的头更昏了。一不小心,左脚绊到了右脚,砰一声坐倒在地。 该死! 可怜敖鹰还搞不清楚怎么回事,就听见耳边风声大作,不知什么东西正朝自己的脸部袭来! “哦……该死!”他本能的就要拔刀御敌,可是在之前跌倒的时候,他正好把那把刀坐在屁股底下! 事出意外,敖鹰只好放弃拔刀的想法。他大吼一声,双手齐出,正好赶在那东西扑上自己之前,将它硬生生的截住。 温温热热的,被他抓在手里的是活物吗?!敖鹰一怔。 咯咯咯……那东西拚命的挣扎、啼叫,这时月亮也从云层中走了出来,如水的月光照亮了他手里抓着的东西。 呃,他先前以为的暗器居然是一只大肥鸡?!敖鹰眨眨眼睛,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所见。 天哪!他一个大男人居然被一只活鸡吓得跌倒在地?!望着手里仍不住扑着翅膀、伸长脖子啄他的大公鸡,敖鹰整个人呆若木鸡! “偷、偷鸡贼,还不快放下我家的‘大芦花’!”蓦的,耳边传来脆生生的一声喊。 现在又在搞什么鬼?!敖鹰还没反应过来,一棍子就朝他的头面打下来。 敖鹰诅咒一声,分出一只手去抵挡那一记沉重的棍袭。 砰的一声,即使他皮厚肉粗,亦疼得要命。 更该死的是,那只大肥鸡居然乘机挣脱他的掌握,水亮的翅膀扑打着,两只黄澄澄的铁爪齐出,狠狠的抓在他的脸上! 敖鹰的酒意顿时醒了大半。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方才水落在房里听到动静,抓着门闩急急的跑过来,还没来得及喘口大气,就看见那个可恶的偷鸡贼正抓着她打算用来配种的大公鸡。 情急之下,她也顾不得害怕,举起门闩就冲了上去。 她挥动门闩打中偷鸡贼和门闩折断飞出只是在一瞬间发生的事,而后她养的大公鸡就恶狠狠的朝偷鸡贼扑了上去。 “好样的!‘大芦花’给我狠狠抓他的……”脸! “哦……该死的!” 下一刻,水落激动的喊声和敖鹰痛苦的呻吟声几乎在同时响起。 这声音好熟呢! 两人不约而同的向对方望去,无奈那只大公鸡横亘在他们的中间,挡住彼此的视线。 “该死的!”敖鹰诅咒一声,正想狠狠的抓下巴在自己脸上的那只大肥鸡,匆然—— “谁也不许动!”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负责整个将军府警戒的暗卫们纷纷冲进这个偏僻的小院,熊熊燃烧的火把将整个院落照得如同白昼一样。 下一刻,散了架子的鸡笼、满地咯咯乱叫的母鸡、披头散发的女子、被大公鸡遮住脸的倒楣男人……一切都无所遁形。 “这是……”冲进来的暗卫们都呆住了。 只见那只叫“大芦花”的大公鸡拍动大翅膀飞了下来,黄澄澄的爪子上还缠着一撮黑亮的胡子。 下一刻,敖鹰五官深刻的脸暴露在火把之下。 “将军?!” “天哪!怎么是将军?” “……” 看见这情景,暗卫们的下巴都掉了。 果然是他!水落的心在看清他面目的那一刻沉到深渊里。 偏偏那只大公鸡全然没有闯了大祸的意识,还得意洋洋的叫了几声,随即就带着它那一群妻子,浩浩荡荡的跑到废弃的假山后面扎营了。 看着这诡异的情景,暗卫们一个个面面相觑,呆在当场。 “你们一个个看着我做什么?!”敖鹰整张脸都涨成了暗红色,所幸被大公鸡抓得乱蓬蓬的胡子遮住了大半张脸。 “没什么。”暗卫们苦着脸。 “你们是怎么布防的?居然连有人潜入府中都不知道?这要是哪天被人盗走了机密,或者自个儿给摘了脑袋瓜子怎么办?”敖鹰老羞成怒的大骂道。 左看右看都不觉得这简朴得近乎破蔽的小院里会有什么机密啊!再说了,将军您的身手可不是普通人能比的啊! 暗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十几张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就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说话啊!难道你们一个个都变哑巴了吗?!”他的脸色更难看了。 “将军,要不然咱们把那只大公鸡给宰了,炖成一锅鸡汤给您补补身子?”终于有一个暗卫结结巴巴的挤出一句。 “笨蛋,将军他又不是坐月子,喝什么鸡渴——哎哟……” “闭嘴啦!你这个笨蛋!”这家伙的浑话还没说完,就被身边的同伴狠狠戳了一下。 暗卫们偷眼望去,将军露在胡子外面的那半张脸都是黑沉沉的。 “谁来告诉我,这些鸡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时候他的将军府居然变成了臭烘烘的养鸡场了?敖鹰的大手一指假山的方向,怒吼道。 “……”全体沉默。 “该死!”激愤之下,他气势惊人的往假山那边冲了过去,大有要把那群鸡立刻杀光光的意思。 “不许杀我的鸡!”蓦的,一个瘦瘦小小的身影冲过来挡住他的去路,颤抖的声音喊道。 “你说什么?!”是他的耳朵出问题了吗?就这么个腰长得还没他大腿粗的小东西,居然也敢对他说“不许”,还拦住了他的去路。敖鹰一脸狐疑的望着她。 “我、我……”细小的编贝咬住失去血色的嘴唇。他的目光让水落感觉到莫大的压力,瘦弱的身子不禁颤抖起来。 这娇怯怯的模样还真是可怜哪!暗卫们一个个面带同情,只是将军的亲信海副将不在府中,没人敢站出去捋将军的虎须。 “还不让开!”感觉到她的畏缩,敖鹰的眼神更森冷了。他本无意跟一只鸡为难,可他更不允许的是有人挑战他的权威! “不、不要杀我的鸡。”她的声音抖得更厉害了。 “让开!”敖鹰的声音更低沉了,而那满含威胁的目光似乎在说:想活命的话,就别让我再说第二次! 水落终于承受不住那越来越强烈的压迫感,跟跄着退了一步。 该死,他本以为她还会再坚持一下。敖鹰虽然如愿达到恐吓的目的,可是一颗心却不禁有些失落起来。 虽然他心里很清楚,要她舍命去护一只鸡是件多么可笑的事,可他就是忍不住希望……希望她也能有这样的决心。 “哼!”居然有个蠢女人为你舍命跳崖,郁青天你这家伙还真不是普通的好命!敖鹰从鼻子冷哼一声。 本就胆战心惊的暗卫们,更是紧张得直打哆嗦。 “求求你,不要杀我的鸡!不要……”敖鹰才往前走了一步,就感觉到衣摆处一沉,随即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道。 原来是水落伸手抓住他的衣摆,不让他继续往前走。 “你不怕我杀了你吗?!”他回头瞧见她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怕。”水落老实的承认。 “既然怕就放手啊!”听了她的话,敖鹰心里不由一阵失望,眼神就更凶恶了。 “不、不成,放手你就会去杀我的‘大芦花’,我不让你去杀‘大芦花’!”闻言,水落不但没放手,还抓得更紧了。 “你当真不怕我杀了你吗?” “不,你不会的。”水落毫不犹豫的摇摇头。 “那你一定没听说过我杀人的事迹了。”敖鹰面带微笑的道,“边关的大人在哄孩子时总喜欢说‘再不乖,敖鹰就来抓你了’。你猜怎么着,听到这话就算最皮的孩子都不敢再调皮捣蛋……” 他脸上的笑竟比哭泣更让人觉得悲伤。 “别再说了!”一只小手掩住了他的嘴,连带也掩住了那些未竟的话语。 “怎么,你已经害怕得听不下去了吗?”他挑起了眉。 “不、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这里,这里在默默的流泪。”水落将小手摆在他心脏的位置,轻轻的道。 “你……”她是第一个看出他的心在流泪的人。敖鹰情不自禁的按住她的小手,下一刻灼热的泪滴落他手上。 “小东西你怎么了?”大手抬起她的小脸,他的声音也变得柔和了。 “娘总是说男人流血不流泪,既然你是男人不能流泪,我愿意帮你流。”她直视他,被泪水洗过的大眼显得分外清澈。 这是多么纯真的一双眸子啊!目光澄澈清亮,根本找不到一丝杂质。 记忆里,义母的眼神也是这样,只是多了些忧郁;而那个叫“雨过”女人也是这样,只是多了些坚毅;而这小东西…… 或许只有拥有这种澄澈明眸的女子,才会拥有那种超越生命的爱。 就像刚才她虽然很怕他,却仍然愿意为了她的鸡挺身而出。如果有一天他在她心里能占据比那些鸡更重要的位置,是不是也就表示他也可以拥有一种能够生死相随的真挚情感呢? “你怎么了?”看见他只顾望着自己发呆,水落忍不住伸出手在他胸口推了一下。 “如果我愿意放过那些得罪了我的鸡,你愿意付出什么代价?”敖鹰回过神来,拿下按在嘴巴上的小手,柔声问道。 “你答应放过我的鸡啦?”她张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放过这些鸡是没问题,不过仍需要你付出……”代价。她该不是没听清他的条件吧?敖鹰想再说一遍,可—— “太好了!”他的话还没说完,水落已经一边欢呼,一边迈开两腿往废弃的假山那里跑去。 咯咯咯…… 整群鸡都被她的脚步声惊动了。 “‘大芦花’你终于安全啦!要努力多生几个鸡宝宝来报答将军喔!” “‘小喜’你也要记得自己没变成寡妇多亏了将军的宽宏大量呢!记得帮将军多生几个蛋喔!” “……” 水落冲进了鸡群,抱完这只又去抱那只,抱完那只又去抱其他只,她的手里抱着鸡,嘴里还不停的嘀咕着。 哈哈哈哈哈……听到她究竟在嘀咕些什么,暗卫们差点没当场爆笑出来,只是顾忌将军那越来越黑的脸色,他们只得强忍住笑意。 该死,他要的明明就不是这种报答好不好!听清了她的嘀咕,敖鹰亦不禁一脸黑线。 “你不觉得自己该负责弥补你的‘宠物’造成的伤害吗?” “伤害?”水落一脸茫然的看着他。 “你的鸡抓伤了我的脸。”还拔掉他的胡子,弄得他就连说话都觉得脸上的伤口发疼。 “那就赶紧去包扎啊!”水落拉着他的手慌慌张张的跑了几步,才意识到另一只手还抱着一只鸡,赶紧又把鸡放回地上去。 从头到尾,敖鹰都看得津津有味。 虽然有些荒唐,可他仍忍不住想——或许要不了多久,他就会比那些鸡更重要了!呵呵呵…… 身后。 天哪!从没想过将军竟然也有这么可爱的一面哩!暗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每双眼里都写着惊诧。 “哈!”不知谁的嘴里溜出第一声闷笑。 “哈哈……” “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随之溜出来的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张狂,到最后几乎每一个暗卫都笑得直不起腰来了。 这僻静的小院顿时充斥隆隆笑声,沉闷许久的将军府第一次洋溢起欢笑声…… 第六章 一路上,水落心急如焚的往前冲,好像稍一耽搁他就会“香消玉殡”似的,一张小脸更是严肃的紧绷着。 敖鹰起先还觉得她的样子有些好笑,随即一种叫做“感动”的东西慢慢充满他的心房。 “你……”情不自禁的,他握紧攥在掌心的小手。 “怎么啦?是方向走错了吗?”水落惊愕的停下脚步。她并没去过他住的地方,只是从仆人们的闲谈中得知将军住在东边的日和院里。 “没走错。”他摇摇头。 他的手指轻抚她的掌心,她的手一握就知道平常做惯粗活,略带粗糙的手感,跟那些精心保养的柔荑根本无法相比,可这一刻,敖鹰却觉得这只小手更合他的意。 “大人,你想做什么?”被他怪异的举动吓到,她触电似的把手从他掌中猛抽出来。 “我不想做什么,只是觉得你的手掌有些粗糙而已。”他吓坏小东西了!真可惜啊!他才刚摸出些兴味哩!敖鹰很是惋惜。 “当、当然粗糙了,我又不是那些不需要做事的大小姐。”水落心里不快,嘴里嘟嘟囔囔的,“我又没叫你摸,摸了半天还嫌东嫌西……” 糟糕,她怎么能把心里的抱怨也一并抖出来呢?!水落赶紧捂住自己的大嘴巴,却已经来不及了。 真是个单纯透顶的小东西!看腻了尔虞我诈,她的单纯天真在他眼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可爱。 呵呵呵呵……敖鹰竭力忍住到了嘴边的大笑声,以免她觉得自己是在嘲笑她,却不知自己的沉默更让她惴惴不安。 光线昏暗的长廊、匆明匆暗的灯笼,还有那透体而来的冷风,这一切无不助长这种不安的蔓延。 他不会要她为出言不逊付出代价吧?!他是会让人打她板子,还是抓她去坐牢,或者干脆就地挖个洞把她给埋了…… “呜……”光是用想的,水落就觉得好可怕。 “小东西,你究竟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他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在、在想你会怎么杀我!”她冲口而出。 “哦~~那——你觉得该怎么杀你才比较好?” 原来这小东西真是在胡思乱想。不过她苦恼的样子还真可爱,呵呵~~敖鹰发现自己对“欺负”她这件事兴致勃勃的。 “乱棍打死?丢到河里淹死?用刀砍脑袋……”她一边说着,一边还不时的偷眼瞧他。 敖鹰一向不忌讳别人是怎么看他的。事实上别人越怕他,越有助于他夺得最后的胜利。狭路相逢勇者胜,这是永恒不变的真理。 可—— “该死!”他又一次发现自己并不乐意这双澄澈的大眼染上恐惧! 水落还在那里苦思,提供了好多种死法。她自觉已经是一个比一个凄惨了,可是他脸上的表情似乎越来越不满意。 “该不会是要活活饿死我吧?”她大惊失色。 对她来说,世上最难受的莫过于挨饿了,想到自己在死了之后会变成吃不饱的饿鬼,她的眉心都打结了。 “你又在乱想些什么?”看见她极度苦恼的样子,敖鹰忍不住摸了摸她那颗烦恼至极的小脑袋瓜。 “饿死我实在太惨无人道了,不如我们私底下打个商量,让我饱死算了。”他掌心的温暖给她带来莫大的勇气,水落拉拉他的衣袖,撒娇的道。 “哦~~你想要饱死呀?”他故意拖长音调。 “嗯!”她用大眼热切的望着他。 “这可难办了,要饱死一个人可是会浪费不少米粮……”敖鹰故意装成一副这件事很难办的样子。 “还是不可以呀?”听了他这话,她一张小脸顿时垮了。 “也不是不可能啦!只不过这得看你的表——噗哧……”看见她那皱成了包子的可爱小脸,敖鹰终于忍不住破功。 “你笑什……”水落被他笑得愣住了,慢了好几拍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你、你这人坏死了啦!” 她气得握紧小拳头,对准他的胸膛就是一阵乱敲。 “哈哈哈哈……”敖鹰笑得更大声了。 “你……”水落气得胸膛剧烈起伏。 “将、将军……”这时旁边的一扇门从里面打开,负责伺候敖鹰日常生活的小厮探出头来,看见这情景惊讶得张大嘴巴 丢死人了啦!她涨红了小脸,拔腿就跑。可才跑出半步,胳膊就从后面被抓住。 “做什么啦?”他的掌心好热呢!被他抓到的地方像有一团火在炙烤似的。水落的小脸更热了。 “我只是要告诉你,我们要去的地方就在你身后。”敖鹰慢吞吞的道。 “什么?!”水落霍的转身。 果然就在她身后不远,“日和院”三个字在灯笼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天哪!她一定是世上最白目的人,居然连那么大的院子都能忽略! 水落又羞又窘,真恨不得有个地洞让自己钻下去,一张小脸更是红到脖子根。 “进来吧!别错过了‘将功赎罪’的机会啊!”敖鹰调的声音适时响起。 哼!进就进,谁怕谁?!她握紧小拳头就往里冲,冲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日和院里有这么多房子,到底哪间才是他的啊? 呵呵~~望着那娇小的背影,敖鹰不禁莞尔。 天要下红雨了吗?将军居然笑得这么温柔……贴身小厮的眼睛眨了又眨,嘴巴张得都能看见里面的舌头了。 “不用你伺候了,先下去吧!” “是。” 打发小厮之后,敖鹰来到水落身边,将她带向左边的长廊,“往这边走,前面就是了。”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点燃的蜡烛将屋里照得亮晃晃的,难得的是没有一点烟气。而靠墙放的那只大花瓶首先吸引了她的注意。 这花瓶一定很值钱吧!她曾经在市集里看过类似的,还没这只的一半大就要卖一百文钱呢!这样一只大花瓶恐怕要卖二百文,不,二百五十文钱吧! 不过瓶子虽好,上面画的画可不怎么好。水落暗自想着。什么不好画,偏要去画一棵都快枯死的梅树,树枝干瘦丑怪就罢了,就连上面开的花儿也只有稀稀疏疏几朵。 这要她说,多画些红花绿叶该有多好啊!既漂亮又喜气;再不济画上一棵水灵灵的白菜也好啊!铁定能卖出四、五百文的好价钱呢! “怎么,这只瓶子也惹到你了吗?”敖鹰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正好望见那只墨梅生最得意的残梅瓶。 “要省颜料也不是这种省法呀!摆明了坑人嘛!这画瓶子的人实在太不厚道了!”水落指着花瓶义愤填膺的道。 “省颜料?”他一时没弄明白她在说什么。 “是啊!你看这花、这树干这么少、这么干,这要能画多一点、画粗一点该有多好啊!”她指着大花瓶上的梅花一阵数落,“我在家乡也看过梅花,根本就不像画的这样。” “嗯,仔细看梅枝确实细了一点,梅花也少了点。”他煞有其事的点点头。 “就是嘛!颜料也不过十几文,为了省十几文钱,却让花瓶少卖几百文,实在太亏了。”水落仍叨叨絮絮的。 “几百文?”敖鹰愣一愣,好奇的问道:“那你觉得这只花瓶大概值多少钱?” “差不多五百文钱吧!”感觉到他的眼神有些古怪,她临时又加了几百文。 “五百文?哈哈哈哈……”敖鹰爆出一阵狂笑。 “我说错什么了吗?” “没,你没说错,确实是五百纹。哈哈哈哈……”不过不是几文钱的“文”,而是纹银的“纹”。 “那你还笑什么,脸上的伤口不痛了吗?”水落更奇怪了。 “哎……我的伤口好痛。”敖鹰这才想起自己把她拐来的理由就是“受伤”,于是赶紧捂住脸上的“伤口”。 “快快快,快让我看看。”水落一脸担忧。 她想要检查伤口的情况,可是他脸上的大胡子妨碍了她的视线,试了几次还是不成功,她终于皱起秀眉。 “伤口看不清楚,得先刮掉你的胡子才行。” “要刮掉胡子?”听了她的话,敖鹰一怔。 “别担心,我一定不会取笑你长得奇怪。”看见他似乎不太情愿的样子,水落赶紧游说道。 “谁说我长得奇怪啦?”他眯起一双鹰眸。 “没人这么说,是我随便乱猜的,你别怪他们喔!他们也不是存心要把你的秘密说出来的。”她的辩护只是越描越黑。 “他们?”看样子他府里的闲人养太多了,似乎有清理的必要了。他的鹰眸锐利。 “我家隔壁的许伯伯也蓄了一脸的大胡子,小时候我偷偷的扒开他的胡子看过,许伯伯的嘴唇有三瓣喔!” “还有卖豆腐的李婶,她脚上有六个趾头,穿的鞋比别人都宽一截呢!” “还有还有……” 水落搜肠刮肚的想着,就是为了证明这世上长得奇怪的人很多,就算他长得有些奇怪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可她嘴里越说,心里却益发心虚。 “那就刮了吧!”看见她为了安慰自己而苦恼的模样,敖鹰的心里受用极了也愉悦极了。 “还有我上次说过那个李二叔,他只有一个眼……啊?!你说你同意了?!”过了一会她才反应过来,当下开心得跳起来。 热水、面盆、面巾、皂子都有,可等她用热水把他的胡子捂软了,又抹上皂子,才发现少了一个重要的东西。 “就用这个代替吧!”一支匕首放在她手里。 “你放心,我、我很会帮人刮胡子的。”水落接过不太合手的匕首,有些紧张的笑道。 “哦?可是怎么你的手在发抖呢?”敖鹰戏谑的道。 “才不是发抖呢!我这是活动一下手腕,免得一会儿不小心割到你。”水落强辩道。 “但愿如此,我可是把脖子都交给你了。”他意有所指的。 “放心吧!我一定把你的胡子刮得干干净净,一点渣渣都不留。”她只顾着将手里的匕首在他脸上比画来比画去,压根没注意他在说什么。 “你好像对我的胡子不太满意?”她的样子让他觉得有趣。 “你怎么知道呀?” “因为我有读心术呀!”她在他眼里就像一页翻开的书册,一切的喜怒哀乐都明白的写在上头。 “读心术?那不是说我心里想的你都知道啰?”水落吓了一跳,手下意识的就往心口那儿按。 “小心!”敖鹰眼明手快,这才阻止了她把匕首往自个儿心上插。他惊出一身冷汗,嘴上却调侃道:“我说的是读心,可不是要你掏出自个儿的心哪!” “谁要掏自个儿的心啦?还不是你乱说话造成的!”水落凶巴巴的把他往躺椅上按,出语威胁道:“现在给我乖乖的躺好,否则一切后果自负。” “遵命。”她凶巴巴的样子可爱极了,敖鹰笑眯眯的。 奇怪啊!这家伙怎么和传言里的完全不一样呢?水落疑惑得很,手上却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他的匕首锋利无比,所到之处胡须全部掉光光。半边脸上的胡子很快就不见了,常年不见阳光的皮肤比周围的更白皙。 这种黑白分明的感觉还真有些奇怪,水落忍不住摸啊摸的。 “怎么,你找到我的三瓣嘴了吗?”蓦的,低沉的笑声响起。 “啊?!”她被他的笑声吓了一跳,心一抖、手一颤,他的左颊立刻多了一道刺目的血痕。 鲜红的血痕配上苍白的肌肤显得碍眼极了!水落不假思索的舔去那抹刺眼的红色,抬起头正好望进一双灼热的眼里。 “怎么了?”她忽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下意识用舌头舔了舔嘴唇。 “别动,这里还沾着血。”一只温暖的人手伸过来攫住她的小下巴,略带粗糙的大拇指抚上她沾着血丝的下唇。 察觉他不同寻常的温柔,水落整个人僵住。 “呵呵呵……”低沉的笑声中,男性结实的手臂揽上她纤细的颈子,“你现在的样子还真是可爱哪!” 敖鹰只是稍稍一用力,她就笨手笨脚的摔了下去,事出突然,她只来得及丢出手里的匕首。 咚的一声轻响,削铁如泥的匕首正好插进一根柱子里,而她则摔进他硬邦邦的怀抱里。 “你还真神勇!哈哈哈哈……” “还不都是你害的——唔……”她的话还没说完,他灼热的唇就已盖上了她的,而她的大眼亦因为震惊而睁得更大了。 “没人告诉你接吻的时候别把眼睛睁这么大吗?”结束这个吻,敖鹰忍不住玩起她那两排长又翘的睫毛。 “你为什么要吻、吻我?”她结结巴巴的。 “当然是因为喜欢了。” “喜欢……”她吗?他喜欢她?!他、他、他……他的表白让水落有种头昏目眩的感觉。 就在这时,他的薄唇又一次印上她的嘴。 虽然这已不算是偷袭了,可是水落仍受到了惊吓。 她直觉的把水眸睁得大大的,可是想起他的话,又赶紧把眼睛闭上;等到闭上了还是觉得不对,又忙睁开了一半…… 看见她的反应,敖鹰差点没笑场,自然也吻不下去了。他男性的自尊心有些受挫,一时间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 “这样可以吗?还是你觉得这样比较好?”偏偏她还喋喋不休的追问。 “闭嘴。”不管了,他决定还是直接用吻的会比较好。 她的嘴唇柔如花瓣,还有一种薄荷的清香,而圆嘟嘟的嘴巴最适合用来接吻了。 敖鹰发现自己最喜欢那珍珠般小巧圆润的下唇,忍不住一再品尝,而她的不知所措更满足了他男性的自大。 很快的,唇与唇的厮磨已满足不了他,他渴望得到更多。 “小东西,张开嘴。”他的声音喑哑。 “你刚才还叫我闭嘴……”水落不满他的反复无常。 趁着说话的当儿,火热的舌已窜进她的嘴里,探究属于她的秘密,放肆的搅弄她的香舌。而他的大手也没闲着,紧紧箍住了她,不让她有丝毫逃离的机会。 他是想让她窒息而死吗?激吻之下,水落都快喘不过气来了。因为挣不开他那两条铁臂的束缚,她只有用舌头努力反抗了。 可是,谁能告诉她啊?为什么她越反抗就越觉得没力气,而她的身体也越来越热了呢? 该不会是她也喝醉了吧? 她的身子贴着他的,虽然已经入秋,可是因为天气好,秋衫仍很单薄,而她冲出来抓偷鸡贼的时候,压根就忘记要加件外衣。隔着薄薄的几层衣衫,她能清楚的感觉到他身上硬邦邦的肌肉正磨蹭着…… 一股陌生的热流从她的小腹升起,散向四肢百骸……水落满眼都是脆弱和无措,看在他的鹰眸里觉得心疼极了。 在她窒息的前一刻,敖鹰才终于舍得放开她。 她的味道真不错!敖鹰邪气的舔舔嘴巴。 呃,他舔的明明是他自己的嘴巴,可为什么她觉得自己的嘴唇也跟着酥麻了呢? “你一定对我施了什么妖法!”她告诫自己要保持警戒。 “妖法?哈哈哈哈……”他放声大笑。 “你笑什么?!” “可怜的小东西,这不是什么妖法,我只是唤醒了你身为女人的意识罢了。”敖鹰又好笑又开心。 “我才不可怜,而且我也已及笄了。”水落不服气的冲着他叫嚣道。 “好好好,我的水儿一点都不可怜,而且还可以是孩子的娘了!”敖鹰从善如流的附和。 “对啊!就是这样。”水落得意的笑才扬起就又垮了下去,“喂,你嘴里该不会是偷偷的藏着酒吧?要不我的反应怎会这么奇怪呢?” “既然怀疑,不如就亲自来检查一下,如何?”他微笑的诱惑道。 “好呀!”她下意识应一声,等弯下腰去检查时,才发觉有些不对劲,想要抽身时已有些晚了,他抬起头在她的唇上狠狠的啄了一口。 水落呆住了。 “呵呵呵……”敖鹰得意的笑了。 “你这家伙又骗我!哼!我再也不理你了啦!”她气愤的丢下一句,冲了出去。 “你真的不理我了吗?我还想告诉你坑杀那些降卒的真相呢!”房间里,敖鹰摸着只剩下半边的大胡子,英俊的脸上满是失落。 天哪!为什么她的一颗心跳得像要蹦出来似的?!走廊上,水落按着那颗激烈得像要跳出来的心,绯红了一张小脸。 第七章 从八岁学武起,敖鹰就养成了卯初起身练武的习惯,十七年来从没改变过。 可这天,他睁开眼睛时第一个想到的却不是他的风雷刀、破虏马,而是那个瘦瘦小小的小东西,和她那双信任的大眼。 想到她,他的鹰眸不由自主的转向门口,似乎还能看见她怯怯的探进头来,冲着他结巴的道—— “我还可以听你说那些降卒的事情吗?” 只这么短短的一句话,却让他的心雀跃不已。敖鹰第一次意识到,原来他并非真的洒脱。 也许是因为那些事憋得太久了,也或许是水儿是一个太好的听众,又或许只是因为夜色容易让人放松警戒吧!那一夜他所说的话远超过了原先打算说的。 其实他并不介意被人说成杀人恶魔,毕竟哪个带兵的手里没沾过血腥?再说,即使他是为了阻止瘟疫在军队中爆发,才决定坑杀那些降卒,可——杀人就是杀人。 只是这个敏感的小东西啊!一边听他说,一边哭得唏哩哗啦的,还抱着他说“既然你心里太苦哭不出来,那么水儿愿意代替你哭泣”之类的。 不可否认的,当他听到她说那些“傻话”时,一股暖流涌进了他荒芜已久的心 至于她最后主动送上的那个安慰之吻,就更属意外之喜了。想到这,敖鹰忍不住用舌头舔了舔嘴唇,那上面似乎还沾着属于她的味道哩! “陈水落……水落……水儿……”咀嚼着她的名字,敖鹰不禁微笑起来。 虽然只隔几个时辰,但他就像是坠入情网的毛头小子,迫不及待的想看见那张单纯的小脸,和她圆滚滚的大眼了。 想到这,敖鹰一个翻身跳下大床。 “将军,您起来了?”听见屋里的动静,一直等候在外面的贴身小厮端着梳洗用具走进来。 “放下吧!”敖鹰点点头。 他一向习惯亲力亲为,一来是因为自己动手比较方便,二来也因为他这贴身小厮很怕他,每次靠近他不是摔了东西就是拿自个儿的脑袋去撞墙。 “嗯。”贴身小厮飞快的看了他一眼,似乎想笑,又赶紧低下头。 西洋琉璃镜照人纤毫毕现,就连最细的那道抓痕也没放过。他的一半脸是光溜溜的,而另一半仍密布着虬髯。 “这丫头!”怪不得昨夜她离开时一脸坏笑。 敖鹰摸出了匕首,一边吹口哨一边对着镜子刮起胡子来,才三两下,他的下巴就恢复光滑。 望着琉璃镜里有些陌生的自己,嗯……虽然他没胡子的样子看起来有些怪,不过还挺不赖的。 当发现他并非她以为的三瓣嘴时,不知道她内心有没有很失望?呵呵……敖鹰忍不住促狭的想。 “其实你只要多笑,看起来就不这么可怕了啦!” “来,像我这样把嘴巴往两边咧开。”她咧开嘴巴,露出一口雪白的牙,“对对对,就这样,嘴角往上扬。” “喂,我是让你把嘴角扬起来,不是要你把嘴角垂下去啊!” “唉~~真是没救了,你怎么这么笨啊?” “……” 蓦的,她的声音又一次出现在他耳畔,而她努力帮他找回微笑的情景也随即浮现脑海。恍然间,他的脸颊上似乎仍能感觉到那双小手的温度。 先把嘴巴往两边咧开,再把嘴角微微上扬,最好能露出一点牙齿…… 回忆着昨夜的话,敖鹰一步步照做,可还没等他找到她所说的完美微笑,就在琉璃镜里看见贴身小厮的那张脸。 “齐震,你在做什么?” “啊!”齐震就像中了箭的兔子似的,拔腿就往外窜,“砰”的一声闷响,不知又撞到了什么。 唉~~这小子本来就够笨手笨脚的,希望他不要越撞越傻才好。敖鹰不禁摇了摇头。 “将、将军。”就在这时,齐震那颗笨脑袋出现在门外。 “还有什么事?” “没、没——呃,有、有……”齐震又是摇头又是点头。 “到底是‘有’还是‘没’?”他的脑袋瓜子该不是真的撞傻了吧?! “我、我是想说谢谢您救、救了我。还、还有啊!我、我也觉得您是好人,大家都、都误会您了。”齐震心里一急,说得结结巴巴。 “你不是很怕我吗?”救这小子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拖到现在才道谢还真有些古怪。敖鹰眯起一双鹰眸,锐利的打量自己的贴身小厮。 “不、不怕了!”齐震把瘪瘪的胸膛用力往前一挺,大声道。 “你没说谎?”敖鹰一边把玩手里的匕首,一边斜睨齐震。 “虽、虽然现在还有些怕,可、可是以后我会努力克服的。”才看了几眼,齐震就又觉得双脚开始发软。 “水儿姊说得对,将军他是好人。将、将军他一点都不可怕,不可怕、不可怕、不……”可怜的他自我催眠般的喃道。 “水儿姊?”听得这称呼,敖鹰的浓眉拧紧了。 “对啊!就、就是昨天晚、晚上来、来这里的水儿姊。她、和她和我说了很多将军的事,我才知道以前是我们误会您了。”齐震越说越顺溜。 “那个大嘴巴!”他毫不怀疑,昨夜告诉她的那些话,不出半天这府里的每个人都知道了。不过一想到她为自己辩护,敖鹰心里就甜滋滋的。 “将、将军您可千万别责怪水儿姊呀!她这也是为了您的清白啊!”见他沉吟不语,齐震以为他会找水落算帐,忙不迭的替她辩解。 “是吗?”这小子的那点绿豆胆怎么忽然变大了?敖鹰一脸狐疑的望着他。 “是、是啊!水儿姊的嘴巴一点也不大,而且还很好看呢!”发现将军没有因为自己的反驳而大怒,齐震勇气大增竟迎上那两道逼人的目光。 “废话,我还知道她的嘴巴很好——呃……”吻呢!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总之,以后不许你看她的嘴巴,也不许说她的嘴巴好看。” “将、将军,这、这算……”什么命令呀?齐震傻住了。 “还有,也不许喊她水儿姊。”水儿是他专属的称呼,除了他谁也不许喊!敖鹰蛮横的想。 “那、那我该喊她什么呀?”齐震傻愣愣的看着她。 “我管你叫她什么,总之不许再叫水儿姊就对了。”敖鹰不耐烦了。 “将、将军,您是不是喜欢水儿——不,陈姊姊呀?”齐震迟钝的脑瓜子灵光一闪,“那——您会娶她吗?” “娶她?”他一怔。 老实说,他还从没动过娶妻的念头,不过……摸着光溜溜的下巴,想着那个表情夸张、状况百出的小丫头,敖鹰忽然觉得娶她也不错。 原来将军他真的很喜欢陈姊姊呀!呜~~可怜他还没来得及向水落表白,希望就破灭了。齐震顿时垮了一张睑。 “你这小子怎么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死了爹娘咧!”敖鹰来到他身边,作势要踢他一脚。 “啊!没、没什么。将军,我、我替您去牵马!”齐震猛的惊跳起来,丢下一句就慌慌张张的跑了。 奇怪啊!这小子难道忘了他的“破虏”只会让主人靠近的吗?敖鹰若有所思的望着他的背影。 虽然陈姊姊说将军是好人,可他还是觉得将军好可怕啊!呜……感觉到紧随在后的那两道锐利目光,齐震紧张得都同手同脚了。 砰砰砰,齐震一路上跌跌撞撞的,最后总算“平安”的到了马厩。他顾不得揉揉撞肿了的脑门,一头跑进马厩。 “乖马儿,快点跟我出来吧!将军等着你呢!”齐震伸长了手臂去牵马,不料—— 马嘶声中,马腿闪电般的朝他袭来。 “妈呀!”完了,他要去见在天上的爹娘了!齐震脑袋里一片空白。 “该死,你不知道不能从后面接近马吗?”咆哮声里,一只大手揪住了他的领子,把他往后面一拉,恰好避过了马蹄。 “太、太可怕了!”齐震惊叫着扑进他怀里。 “好了好了,没事了。”他的动作让敖鹰有些手足无措。可是他没推开他,还温言安抚道:“‘破虏’没有恶意,只是想吓吓你而已。以后等你们相处久了,自然就好了。” “妈呀!还、还有以后啊?”齐震的脸垮得不能再垮了,不过陈姊姊说得没错,将军还真是个面恶心善的好人呢!嘻嘻~~ 这时随风传来了女人的谈话声。 “喂,别以为你装哑巴就能混过去。这可是御赐的东西,弄坏了是要掉脑袋的。对了,你这乡巴佬一定不知道什么叫御赐的对吧?” “璇姒姊姊,不如你来教教这乡巴佬什么叫御赐之物吧!” “……” 听见璇姒的声音,敖鹰微微一怔。 璇姒是太后送进来的人,又是侍妾中最懂得察言观色的。一般来说,她就算要对付什么人,也不会亲自出手,因为总有比较蠢的会代她出手,怎么这次她也跟人大小声起来了? 再说了,这些女人最在乎仪容,怎么会忽然集体跑到马厩隔壁的废院里去? 敖鹰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这时他耳里忽然捕捉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水落前些日子在将军府的废院里种了些青菜、萝卜什么的,这天早上起来竟发现种下的蔬菜已经开始发芽了。 她开心极了! 为了让这些蔬菜能够长得更好,她忙前忙后的除草施肥,可活儿还没干完,废院里就忽然涌进一群打扮华丽的年轻女子。 “怎么搞的,臭死了!”才刚进门,她们就纷纷掏出熏过香的手绢捂住鼻子,嘴里还抱怨着。 “不好意思啊!这块地才刚施过肥不久。”水落不好意的解释道。 这时她发现人群中有张熟悉的面孔,就是上次送点心给自己的那位好心姊姊。 “姊姊,你们是不是走错了地方?你们要去哪里,不如我给你们带路……”她爬上了田埂,热情的上前招呼。 “哼!别假惺惺的了,我们找的就是你这个狐媚子!”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只手恶狠狠的推开。 “找、找我?可是我不认识你们呀!我只见过这位好心姊姊和她的丫鬟小娟姊姊。”水落指指穿红衣的璇姒道。 “你别套交情,今天就算你叫我姑奶奶也没用!我问你,这只鸡是不是你养的?”小娟手一挥,院门外畏畏缩缩的走进一个人。 水落定睛一看,是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菜鸟暗卫。他手里抓着的那只被五花大绑的大公鸡,正是她心爱的“大芦花”。 “如果‘大芦花’有什么冒犯的地方,我代它向大家说声对不起。现在能不能请你们放了我的鸡?”望着那只羽毛凌乱、垂头丧气的大公鸡,水落心痛得要命。 “切,说对不起就有用吗?” “就是嘛!如果说对不起有用的话,还要衙门做什么?” 这些打扮得艳光四射的女人七嘴八舌的。 “那、那你们说该怎么办?”水落也有些急了。 “哟~~璇姒姊姊,你可听见她说的话了。她养的大公鸡啄伤了太后御赐的牡丹,她这会儿倒还有理大声了?”飘红第一个跳出来指责道。 这些天她可都打听清楚了,将军府的侍妾中唯有璇姒的来头最大,受宠的时间也最长。她若想要在府中留得长久,自然得先讨好她了。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要赔了。你别以为璇姒姊姊人好就想欺负她,还有我流夷在呢!我可不是吃素的!”见此情景,流夷哪肯落于人后。 连将军的床都没爬上的蠢货,活该给人家当替死鬼!其他侍妾乐得在一旁看热闹。 “那、那就赔吧!”反正债多不愁、虱多下痒,大不了她就留在将军府里慢慢的还了。水落牙一咬,豁出去了。 “什么,你说你会赔?哈!也不瞧瞧自个儿的穷样,就算把你卖了又能值几个钱?!” “就是嘛!被将军捡回来的小乞丐,一切都得仰仗我们将军府,还拿什么来赔呀?。” “……” 女人们七嘴八舌,极尽羞辱之能事。 “我才不是什么乞丐!”她虽然穷,却也是有骨气的!可水落微弱的辩解声却淹没在一群指责的声浪里。 “还说不是,你吃我们将军府、住我们将军府,就连身上穿的也是我们将军府的,不是摇尾乞怜的乞丐又是什么?” “我劝你还是趁早认清自己的本分吧!别以为爬上将军的床就会是夫人了,咱们姊妹哪个没上过将军的床呀!” “就是嘛!别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 “……” 侍妾们今天一起出现在废院里,与其说是为了大公鸡啄牡丹的事来讨公道,还不如说是为了将军带她回房的事,特地过来警告水落。 不过,将军会看上这么个灰头上脸的瘦丫头吗?每一个看见水落的人,都在心里直犯嘀咕。 “我们没有上床,真的,我……”水落泫然欲泣的。 “我就说嘛!将军哪会看上这么个丑丫头呀!” “你看你看,这么脏的地方她都能赤着脚踩,弄得浑身脏兮兮的,将军他又不是瞎了眼,哪会看上这样的货色?” “对,一定是有人为了领赏报的假消息,倒让咱们姊妹跟着虚惊一场了。” “我就说不可能嘛!只有傻瓜才会相信。” “你说我是傻瓜?既然你那么聪明,干嘛还跟来啊?” “你……” 侍妾们闹纷纷的,平素就在争风吃醋,甚至还当场吵了起来。 将军竟有这么多女人?!水落觉得心口那儿好疼好疼,疼得好像要死掉一样。 趁着这当儿,璇姒向她的贴身丫鬟使了一个眼色。 “臭丫头,你给我听清楚了,将军大人是我家小姐的,你别想染指!”小娟会意,冲过去狠狠的推了她一把。 水落站不住脚,跌进萝卜地里。 “我这是警告——哎哟……”小娟双手叉腰,趾高气扬的话还没说完,忽然整个人俯跌下去,吃了一嘴泥。 “嘴贱就该用泥洗洗。”一个冷冷的男人声音在身后道。 “小姐,你可要为小娟做主啊!呜呜呜……”小娟带着一嘴的黑泥,从泥地里挣扎着爬上来。 “你是谁?怎么敢到将军府来撒野?”璇姒出言指责忽然冒出来搅局的家伙。 “就是,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得罪我们这些将军面前的红人儿,小心我们叫将军活劈下你!” “……” 其他侍妾也纷纷加入指责的行列。 咦?她们怎么都不认得我了?忽然冒出来搅局的家伙——敖鹰愣了愣,随即意识到是因为自己剃光虬髯的缘故。 他冷哼一声,不理会她们。此时此刻,只有那仍坐在萝卜地里,双手抱膝,一脸黯然的水落才是他所关心的。 记忆里小东西总是活蹦乱跳、精神十足,哪曾如此的沮丧、落寞呢?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些女人! 胆敢欺负她的人,他一个也不会放过!敖鹰的鹰眸一一扫过那些精雕细琢的面孔,记住了她们的相貌。 “呃……”每一个被他的利眸扫到的人,都有一种被冰冷的刀锋滑过的错觉。这些一向牙尖嘴利的女人竟全体失声了。 敖鹰跳下了泥地,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水落身边。 “小东西你还好吗?”他蹲下高大的身子,声音温柔极了。 “嗯,就是心口有点疼。”水落细声道。 “那——我给你揉揉。”大手以不容拒绝之势落在她心口的位置,温暖的掌心轻轻的揉起来。 她吃惊的发现心脏不再揪成一团,心痛也随之消失了。 “现在觉得好点了吗?” “嗯。”水落点点头,随后才意识到他的大手还放在她的心口。她涨红了脸要去推,他却就势抓住她的小手。 “水儿,我喜欢你。”敖鹰表白道。 “我、我的手很脏。”女人们的话仍在她脑海里翻腾,她根本无法面对他的表白。 “不,你很干净,尤其是这里。”他捉着小手放在她心脏的部位,“我听见它在跟我谈话。” “它在跟你说话?”水落抬起充满水气的大眼,正好望进那双柔情似水的鹰眸。 “是啊!我听见它在说‘喜欢’。”才几个时辰没见,他就饱尝思念的煎熬。敖鹰再次大胆的表白道:“水儿,请接受我的爱。” “你的爱?!”她一脸震惊。 “小傻瓜,你以为我对每个人都是这么呵护有加吗?”他宠溺的捏捏她的小鼻尖。 “你这也叫呵护有加?”一听这话,水落当即跳了起来。 “呵呵呵!这才是我心目中的小东西!”见她又恢复精神,敖鹰开心的将她拥在怀里。 “喂,我还没答应你,你别搂搂抱抱的好不好?”她羞红了脸,嘴上却仍凶巴巴的。 “我听见你的心答应了。”敖鹰不但没放手,还揽得更紧了。 “你、你一定听错了啦!”水落心里甜甜的,嘴巴却更坚决的否认。 “那就让我再听一次吧!”他一边说,一边把大脑袋往她的怀里腻。 “哪有人这么赖皮的?不要啦!” “这可由不得你,呵呵……” 水落拚命的推拒,敖鹰则追着她不放,两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全然忘了别人的存在。 璇姒等人看着两人若无旁人的笑闹成一团,心里很不是滋味。 “来人啊!还不把这对狗男女给我抓……”飘红首先跳出来叫嚣,可她的话还没说完,就有一个人哭爹喊娘的冲了进来。 第八章 不是一个人,确切的说是一匹马追着一个人冲了进来。 “妈呀!疯马要杀人啦!” “来人哪!救命啊!” “……” 跑在前面的是敖鹰的贴身小厮齐震,他一边逃一边喊。“破虏”则追在他的身后,时而嘶鸣,时而伸长脖子去拱前面的人,好几次都差点将人掀翻。 惨烈的尖叫声里,一人一马一前一后在这不大的废院里跑了好几圈。 “救命啊!” “快来人啊!” “……”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要声讨水落的那些女人也吓坏了,一个比一个叫得大声。 她们就像一群嘈杂的母鸡,一会儿躲到这,一会儿闪到那,你推我、我踩你,每个人都想第一个冲出去。 无奈每一次她们靠近院门时,那匹叫“破虏”的马就会神奇的出现在门的附近,冲着她们迎面跑过来,让她们尖叫着又往回跑。 一次又一次的重复这场景,到最后别说是逃出去了,就连院门也离她们越来越远了。 眼见这马又冲过来,她们逃无可逃,只能一个个跳进了泥地里,而最倒楣的璇姒正好跳进堆肥里,扑鼻而来的恶臭让她忍不住吐了。 当“破虏”把最后一个女人也赶进泥地之后,齐震终于“发现”站在泥地里的敖鹰。 “将军救命啊!‘破虏’要杀我!”他一边喊,一边连滚带爬的冲过去。 而“破虏”的最后一顶则为整出闹剧画下完美的句点——齐震的身体化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叭嗒一下正好落在敖鹰的脚边。 “晞……”“破虏”得意的嘶鸣起来。 “将军您一定要为我做主啊!‘破虏’它差点就杀了小人。呜呜呜……”齐震抓着敖鹰的裤脚,使劲哀号起来。 “小震,你哪里受伤了?”水落一脸担心的蹲下去询问。 “我的头好像撞到哪里了,我的胸膛也在疼,我的背、我的手、我的……”总之他哪里都疼就对了! “我帮你揉揉吧!”她被他的话吓坏,赶紧道。 “其实我哪里也没受伤,都是装的。”趁着她帮他揉伤口的当儿,小震凑在她的耳边悄悄的道。 “装……”水落吃惊的瞪大眼睛。 “嘘,别说出来,要是将军知道,我就倒楣了。”小震赶紧警告她道。 “可你为什么要装成被马追呢?”她也凑到他耳边道。 “我气不过她们欺负你,所以想偷偷的给你出气。你不知道这些女人都是有后台的,轻易得罪不得,我只好这么做了。” “你不需要为我冒这么大的险,我真不知……”水落感动得眼眶都红了,而敖鹰却嫉妒得眼睛红了。 “臭小子,你就别再装了,你肚子里的那点心思,我还会不知道吗?”他一把抓回属于自己的小女人,警告道。 “将军,我伤得真的很重啊!不信您摸摸我的肋骨,好像裂开了。”小震躺在地上装死。 璇姒那女人最喜欢玩阴的啦!要是被她知道他是故意这么做的,这条小命可就不保了。 “可我看他好像真的伤得很重……”接收到齐震求救的眼神,水落只得硬着头皮帮他圆谎。 “水儿,你一点都不懂怎么说谎。” 对不起啊!没能帮上你的忙。她一脸抱歉的望向仍躺在地上的齐震,后者则一脸大祸临头的表情。 怎么了?水落才在奇怪,身后就传来一个声音,同时堆肥的刺鼻气味扑鼻而来。 “将军?你就是威远将军敖鹰?”没想到那粗鲁的男人剃了胡子之后,竟是一个美男子呢!璇姒惊喜的望着这俊眉朗目的男人。 “将军他不是一脸的大胡子吗?这个男人这么英俊,怎么可能是将军呢?”飘红过来大放阙词。 “你笨哪!哪条王法规定蓄了胡子就不许剃掉了?”流夷鄙夷道。 “将军,今晚就让奴家伺候您吧!” “奴家新学了几个曲子,今儿晚上您可一定要赏脸啊!” 虽然她们一个个衣衫不整、钗环凌乱,却丝毫不影响她们争风吃醋、互扯后腿的劲儿。就在她们争相献媚的同时,水落被不着痕迹的挤出去了。 隔着人群远远的望去,他是多么的英俊啊! 这天神般的男人甚至配得上一个真正的公主,而自己只是一个傻里傻气的小村姑,他们的差距不亚于天与地呢! 她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心脏的地方又开始疼了。温热的水滴落在手上,她才发现自己竟然哭了。 “小傻瓜,你就对我这么没信心吗?”蓦的,一双温暖的大手捧住她的小脸,他“强迫”她对上自己的眼。 “才没有呢!”水落抬起手胡乱往大眼上擦。 “别,你的手上有土。”澈鹰用大拇指温柔的拭去她晶莹的泪珠,声音就更是温柔了,“现在能听清这里的声音了吗?” 大手不带一丝色欲的按在她心口的位置,奇迹般的消除了她的痛。 “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喜欢我吗?”双眸对视,他灼热的目光几乎让她无法招架,可他不允许她逃避。 “……喜欢。”她羞红了脸,却仍点点头。 “既然喜欢,为什么不推开她们,大声说我是你的?!”敖鹰怂恿道。 他喜欢的水儿不是眼前一脸苍白、唯唯诺诺的怯懦女子,而是一个充满勇气和热忱,敢对他又吼又叫,甚至还有些脱线的野丫头。 “我可以这么做吗?”她的大眼里洋溢起眩目的光彩,而敖鹰的回答是直接把她带到那些女人面前。 “说吧!” “我、我要先和你说。”她的小脸紧绷,神色有些紧张。 “好,你说。”他点点头。 “我虽然没什么见识也不够漂亮,可是你若真要了我,以后就只能有我一个人。”她很是羞怯的,却仍坚持说出心意。 “看你小小的个子,没想到还是个大醋坛子呢!呵呵呵……”敖鹰打趣的拧拧她的小鼻尖,“有了小水儿,我还要别的女人做什么?既然我们都决定在一起了,你也别再喊我将军了,喊声‘鹰’总可以吧?” 像她这么善良可人的小女人可不是每个人都能遇到的,既然他幸运的遇上了,当然要紧抓住不放。 “鹰——呃,大、大鹰。”水落试着喊他的名,可喊了又觉得有些奇怪,于是又加了“大”字。 “大鹰——打赢?嗯,这名字我喜欢。”敖鹰点点头。 水落鼓起勇气,对那群女人道:“对不起,我不能把大鹰让给你们,因为我很喜欢他,他也很喜欢我,我们要在一起。”水落起先还有些胆怯,可是看见他鼓励的目光,就变得斗志昂扬。 虽然她没有很强势的说“都给我滚开,谁也不许觊觎我的男人”,不过这样子也算是差强人意。敖鹰的鹰眸里闪着笑意。 “如果你们想要补偿,只要在合理的范围里,倒是尽可以提出来。”虽然他和这些女人不过是各取所需,但敖鹰还是开出了条件。 “飘红什么都不要,只求能留在将军您的身边。” “将军,流夷也舍不得您。” “对啊!我们都……” 女人们七嘴八舌的。其中有人不过在接风宴上见过敖鹰一次,却仍将自己说得情深义重。 “就算住在没人服侍的废院里,就算家人再也无法打着将军府的幌子从中渔利也没关系?”之前他不说,并不代表就不知道。 “……”女人们全体沉默。 “海东青,”习惯的喊出海东青的名字后,敖鹰才想起几天前他就有急事告了假,于是转而吩咐贴身小厮,“齐震,派人去通知她们家里来接人;另外通知下去,以后不管谁送来的人一律不接受。” “是!”齐震回答得响亮。 “我们走吧!”发现她还赤着一双脚,敖鹰索性抱起了她。 “有人在呢!”水落害羞的说。 “怕什么,你不是已经宣告过我是你的了吗?”敖鹰乘机亲亲她那透着粉色的小耳朵。 “唔……”她害羞得将小脸埋进他怀里。 “呵呵呵……”他的怀里满满的,心里也满满的,这是一种跟战胜敌人完全不同的感觉,却让他感到更满足。 “敖鹰,你真要为这丫头得罪当今太后吗?难道你就不怕连累你的义父一起获罪?!”蓦的,身后传来璇姒的声音。 “那也得要太后真有本事让我们父子获罪才行。”敖鹰回过头冷冷的道。 “难道这些年我对你用的心还不够吗?”璇姒双手握拳,嘶声叫道。 “不是用心不够,而是用心太多了。”他沉默了一刻,终于道:“有些事我不说并不代表我不知道。” “你……”璇姒的脸色顿时苍白了。 “还有,你离开的时候最好把你安插进来的那些人一起带走,将军府这座庙太小,容不了这些大菩萨。”敖鹰淡淡的道。 先前他没出手除掉这些眼线,是因为觉得斗来斗去的还挺有意思,可现在他已经有要保护的人,自然得给她一个绝对安全的环境。 “为什么我不行?我、我也爱你啊!”虽然她进将军府是太后安排的,可璇姒自觉对他也是有感情的。 “璇姒,你所谓的爱充满了心机。”敖鹰叹息的道。 “你……”璇姒无言。 “水儿,我们走。”敖鹰抱着水落往外走去,后面还跟着趾高气扬的“破虏”和齐震。 “大鹰,别忘了我的鸡。”走过菜鸟暗卫时,水落拉一拉他的衣袖。 “小姐,您的大公鸡没事儿,只是被我灌了点酒,所以有些醉了。”菜鸟暗卫难得机灵一回,双手将那只被五花大绑了的大公鸡奉上。 水落仔细的察看了一下,果然除了鸡冠红了点、身上的毛乱了点、还透着一股酒味之外,“大芦花”几乎可以算得上毫发未损。 “‘大芦花’,你没事真好!”她开心的把大公鸡抱在怀里。 “将军,我能不能继续留在府里啊?我发誓跟她们不是一伙的,我只是路过而已,我、我……”菜鸟暗卫还在那里絮絮叨叨的,敖鹰已经直接走人了。 唉!他怎么这么倒楣,明明只是帮忙抓了一只大公鸡,却落得个要被赶出将军府的下场? 呜呜~~他好想哭呀! “喂~~”就在他眼睛红红的时候,一只手肘伸过来撞了他一下。 “啊?”菜鸟暗卫抬起头,看见了齐震的脸。 “愣着做什么,还不跟上去啊!”齐震朝他挤眉弄眼的。 “不、不是要赶我出府吗?怎么……”菜鸟暗卫很惊讶。 “你是傻了啊!还是真的跟她们是一伙儿的啊?”齐震拍他的脑袋。 “当、当然不是,我对将军可是忠心耿耿,我哥哥就是在边关跟将军一起打仗的,他说将军作战可勇猛了,是男人中的男人。我作梦都想成为像将军那样的人……”菜鸟暗卫一脸崇拜。 “哦~~原来你是走后门啊!怪不得本事这么逊。”将军府的暗卫都是经过考核的,本事差一点根本进不来。 “你怎么知道的?” “瞧瞧你做的那些蠢事就知道了。”齐震撇撇嘴,一脸看不起他的样子,“不过你放心吧!只要在我的指导下,要不了几天包管你脱胎换骨,让人刮目相看。” 他在这里自吹自擂,完全忘了刚才还吓得要死。敖鹰在前面听着都忍不住要大笑了。 “哈……”他才逸出一个笑音,就被水落用手捂住了嘴巴。 “不要啦!小震听见你在笑他,会很尴尬的。”其实就连她都有些忍俊不禁,嘻嘻~~ 见她忍得辛苦,敖鹰索性长啸一声,抱着她掠上房顶而去。 起先水落还觉得有些害怕,可是很快他结实的臂膀和轻声的鼓励就让她全然忘记害怕。她从他的怀里探出头来,兴致勃勃的望着回异于平时的风景。 “哇~~将军好帅!” “好威风啊!” 齐震和菜鸟暗卫呆呆的仰着头,眼里冒出崇拜的星星。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无论什么时候天子脚下都是最热闹的地方,而京城里最繁华的莫过于位于城南的云雀街了。 青石板的大街齐整而宽阔,街上车水马龙、人流如潮,衣着光鲜的人们摩肩擦睡。大街的两旁则是一整排的大小铺子,陈列着绫罗绸缎、貂皮鹿茸、珍珠珊瑚、名人字画……还有海外来的琉璃灯、西洋钟……让人目不暇接。 水落左手拿着一枝糖葫芦,右手拿着一包豌豆黄,嘴里还含着一颗松子糖,把小嘴撑得圆鼓鼓的。她两只大眼睛更是骨碌碌的乱转,东瞅瞅西看看,不管看见什么都觉得新鲜。 这时,一股炸酱面的浓香传入她的鼻子,勾起了她的回忆。 当初她们姊妹俩刚进京城时,也正是在这地方,她饿得一心想吃对街的炸酱面,而后被人潮冲散,害得阿姊为了追她而一头撞上青天大人的轿子…… 多日不见,阿姊她现在还好吗? 还有她可怜的阿爹…… 敖鹰手里拿着大包小包,可他仍觉得没买够。他第一次发现,原来给心爱的女人买东西是件这么快乐的事情。 “水儿,前面有一家绸庄,不如我们去看看……”看见对街的周记绸缎庄,敖鹰又提议道。 没得到回应,他转过头,才发现水落不知怎地竟泪流满面。 “水儿,你怎么了?快告诉我,是哪里不舒服吗?”他急坏了,一叠声的问道。 “帮我,大鹰你一定要帮我!呜呜呜……”水落扑在他怀里伤心的抽泣起来。 “好好好,大鹰一定会帮你!”她的泪水大滴大滴的浸湿他的衣衫,同时也打湿了他那颗刚硬的心。 敖鹰顾不得在大庭广众之下,抱起她走进附近的一间茶楼,要了一个二楼单独的雅间安顿下来。他又要来热毛巾,擦干净她那张狼藉的小脸。 “别担心,一切有我。”敖鹰将她揽入怀里,一脸柔情的道。 “嗯。”炽热的体温温暖了她,背心靠着他结实的胸膛,水落忽然觉得什么也不用怕了。 “说吧!我听着。”他倒了一杯热茶给她。 “嗯。”她点点头,喝了一口热呼呼的茶水定定神,开始述说。 朝廷里有关织染这一块事物,一直是义父的手下在办,而他以前的侍妾也有不少家里是从事这行的,也就是说,她的爹娘虽然并非他所害,可他却也脱不了干系。 她越说,敖鹰的脸色越阴霾。 当水落说到阿姊留在青天大人的府中,而她则被索御医带到御医府时,喀啦一声,他手里的茶杯居然被硬生生捏碎了。 “大鹰,你的手流血了!”水落赶忙掏出手帕缠住他冒血的指头。 “没事。”他敷衍一句。 “大鹰,你的脸色好难看,该不会是生病了吧?”她这才发现他的脸色不是普通的难看。 “我没事,只是昨夜没睡好。”他总不能告诉她,他就是那个逼得她阿姊跳下悬崖的凶手吧!想到这,敖鹰的脸色更难看了。 “都怪我,我竟然没发现你不舒服。我该在家照顾你才是,怎能拖着你出来逛街呢!我真是太不懂事了……”水落很自责。 “水儿,我……”他欲言又止。 “不行、不行,你得马上回去休息才成。我一定要亲自看着你休息才放心。”她急吼吼的催他结了帐,拉着他要回府。 如果她知道了真相,还会这么关心他吗?敖鹰的鹰眸直勾勾的望着她。 “大鹰你怎么了,怎么变得怪怪的?该不会是发烧了吧?”水落将手背贴在他的额头上,“凉凉的,没有发烧啊!怎么会……” “水儿,我会帮你救出阿爹的,你不要离开我!”他抓住了她的小手。 “大鹰,太好了!谢谢你!”水落一开心又挂上了他的脖子。 要是换作是平常,他一定会因为她的投怀送抱而欣喜万分,可这次抱着她柔软的身子,敖鹰的心却被黑暗所笼罩。 他无法想象当真相揭开的那一刻会有多残酷! 第九章 对面的茶楼,三楼。 两个男人对坐,一个是索中哲,而另一个赫然就是告假的海东青。而他们选择的地方,足以让他们能够看见街上和对面茶楼所发生的情况。 “美人乡自古就是英雄冢,没想到敖鹰也没逃过,对象居然还是这么不起眼的黄毛丫头,真是没眼光啊!”索中哲摸摸光滑的下巴,幸灾乐祸的道。 “你……”海东青欲拍案而起。 “我劝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这里可全都是我的人。”索中哲指指周围那些侍卫。 “哼。”海东青忿忿的又坐下。 “我这也是在救你,免得你以后在敖鹰和太后面前不好做人。”索中哲慢条靳理的喝口茶。 “你怎么知道我是太……”海东青霍然起立。 他是太后很早以前安插在将军身边的卧底,从十五岁起就跟着将军出生入死。入戏太深的结果就是,有时候就连他自己也分不清他究竟算将军的人还是太后的人。 “你忘了我的身分啦?”这回索中哲开始嗑瓜子了。 “你要杀就杀吧!”他也豁出去了。 “我可是御医,只会救人不会杀人。”索中哲放下瓜子,开始进攻那盘泡椒凤爪,咯啦咯啦的啃得不亦乐乎。 “这么说你还是一片好意啰?”海东青一脸不信。 “如果我刚才跑到对面去,把敖鹰害死陈雨过和青天大人的事情告诉那女人,你觉得结果会怎么样?还有啊!你对太后也不是特别忠心……” “胡说,我对太后她老人家忠心耿耿……” “好了好了,就连我这外甥也算不上忠心耿耿,何况是你们。”索中哲不耐烦的打断他的话。 “呃,你不是太后的……” “我是和皇上一伙的,谁教那家伙装傻的本事比我更强。一失足成千古恨哪!来,以茶代酒喝一杯吧!” “大人,你说雨儿她死了?”蓦的,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一直坐着没出声的干瘦老者开口说话了。 “是啊!”虽然他的人已经打探到,当日跌下悬崖后,郁青天他们并没死,不过为了大局着想,还是先让他们死了的好。索中哲毫不歉疚的想。 “雨儿,我苦命的孩子……”干瘦老人——陈老爹泣不成声。 “若要我说啊!你该庆幸死了这个亲生的,否则你恐怕就要烂在监狱里,冤屈更不可能被洗清。”索中哲的大嘴巴从来就尖刻得很。 “索中哲你太过分了,居然这么说话!”海东青气得又一次跳了起来。 “我一向都这么说话啊!而且我这人只说真话。老实说我对这一切烦透了,只想快点结束目前的局面。” “结束,谈何容易啊!”他本以为九王爷和将军是乱国臣子,可在他们身边做了这些年的卧底之后,才知道其实他们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就是不容易,老天爷才赐给我们这么一个宝贝啊!”索中哲指指仍为丧女而哭泣的老染匠陈阿大。 “他?” “我?” 此言一出,两人同时大吃一惊。 “你们知道九王爷和先帝是怎么交恶的吗?我告诉你们,就是为了一个叫宝儿的孩子。”索中哲将当年发生的事一一说来,“你想,如果我们能把宝儿找回来,又让太后收了她做义女,再风风光光的嫁给你们将军,这不就解决了双方的问题吗?以后咱们也不用这么累了。” “可是将军不是已经有陈姑娘——呃……”海东青张口结舌的,“居然有这么巧的事?!”他听出了索中哲的话中之意。 “就有这么巧,所以我说老天爷也看不下去了,才出手化解了这僵局。万一当年真的让宝儿郡主死在了狼口,今天的事可就麻烦啰!” “宝儿郡主?”陈老爹讷讷的。 “是啊!你们当年救的那个女娃娃是九王爷的女儿,当今太后又即将是她的义母,而她未来的丈夫是鼎鼎威名的敖鹰,所以我说你也真够好运的。” 陈老爹的喉咙呵呵有声,却涨红了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这是怎么了?”海东青被他的样子吓到了。 “没什么,就是太高兴痰迷心窍了,扎两针包好。”索中哲一边说,一边拿出随身的金针。 果然针到病除,才扎到第三针,陈老爹就醒来了,咳出几口痰之后便好了。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海东青也很厌倦做卧底。 “你先带这宝贝去见那丫头,我呢!进宫去见太后,然后把九王爷也请进宫去。”素中哲盘算着。 “九王爷一向很谨慎,恐怕不会愿意进宫。” “不怕,我有这个。”索中哲亮出了一块玉佩。 这很明显是一块老玉,温润剔透,对着光细看时里面似有流光闪动,是典型的山流水。虽然玉坠子很小,却胜在通体毫无瑕疵,刀工也是绝佳的。 这样集上好玉质与上好刀工于一体的羊脂玉,在民间是很罕见的。而玉坠子上刻的分明就是篆体的“宝郡主”字样。 “这不是水儿她戴在脖子上的那块玉吗?怎么会在你这儿?水儿她在哪里?”陈老爹激动的问道。 “玉是我向小丫头借的。至于小丫头嘛……当然是在将军府里享福了。”索中哲胸有成竹的道:“这块玉是九王爷当年挂在他爱女脖子上的,看到这块玉,他一定愿意冒险进宫。” “如果你弄错了……”陈老爹颤巍巍的问道。 “那恐怕我们几个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九王爷他可不是一般的厉害喔!”索中哲开玩笑的道。 陈老爹却当真了,一张老脸顿时一片惨白。 “我们分头行动吧!” “好。”海东青点点头。 “擎皇”计画启动。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看见自家阿爹忽然出现,水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阿爹,你真的没事吗?” 虽然已经请大夫看过,阿爹除了营养差点、长途跋涉疲惫一点之外,什么毛病也没有,可水落还是不放心,一遍又一遍的问道。 “没事,我很好。”比起水落的雀跃,陈老爹却心事重重的。 若换作平时,敖鹰一定早已发现他的不对劲,可是此刻他也快被心底的秘密给压垮了。 “哟~~后院都起火了,你们还在这儿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呀!”蓦的,黑鹫的身影闪进来。 “黑鹫你说什么?”敖鹰皱眉。 “你义父进宫了,还是一个人去的。” “你怎么不拦住他呢?”他一开口就是埋怨,随即就清醒过来,“对不起啊!我知道义父的脾气,你别往心里去啊!” “依你的臭脾气,我要是真的每回都往心里去,还不给你气死?!”黑鹫开玩笑的捶捶他的肩膀,“还是想想该怎么办吧!” “我马上去求见太后。” “如果太后想要对你义父不利,根本就不会放你进宫。”黑鹫毫不客气的指出。 “就算是杀进宫去,我也要护得义父的平安。”敖鹰毫不犹豫的道。 “你是打算冲进去和你义父一起死吧!”黑鹫出言讽刺,而他竟默认了。 “我也要去。”水落轻轻的道。 “水儿……” “大鹰,你若死了,我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思呢?”这一刻她忘记羞怯,将头颅轻轻的靠在他的背后,纤细的双臂环住了他的虎腰。“我愿与你同生共死,这样在黄泉路上还能与你结伴同行。” “水儿……”大手握住环在腰上的小手,敖鹰心情激荡。 他不敢想象当她知道他逼死她阿姊的事时,会怎样的憎恨他。或许,与其被她憎恨,还不如这样的结局。 “好。”他点点头。 “将军,我也去。” “将军,我要跟着您。” “……” 海东青、齐震、菜鸟暗卫纷纷表态。 “我自然也是命苦的陪葬啦!”虽然状似哀叹,可是黑鹫的声音里充满了决绝。 “好兄弟,我就不说谢了。”敖鹰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也要跟你们一起去。”陈老爹也开口道。 “爹,你怎么能去……”水落被他吓了一跳。 “水儿啊!你以为你们都死了,我一个老头子还能继续活下去吗?”陈老爹惨然一笑。 “……”她一时语塞。 她以为阿爹说的“你们”指的是他们这些打算一起闯皇宫的人,只有陈老爹和海东青心里才明白,“你们”指的是水落和雨过两姊妹。 他们一行人豪气干云的来到皇宫前,本以为要经过一番厮杀才能进得去,不料正好迎面遇见太后派去宣召他们的大太监。 后面发生的事情,就好像一场最不可思议的梦。 太后和九王爷,这两个最不可能坐在一起的人居然坐在一起下棋,而随侍的竟是当今皇帝。 最震惊的莫过于水落了,因为她竟被告知自己是九王爷丢了十七年、以为被狼吃了的宝贝女儿。而且,太后当即就赐下“宝郡王”的封号给她,还为她和敖鹰指了婚。 一切的恩怨皆因当年宝儿的失踪而起,一切的恩怨又因为宝儿的失而复得而消,这世界就是这么神奇。 “宝儿,这就是你的娘亲。”不久,九王爷带着水落回到九王府,直接来到妻子的画像前。 “她就是水儿的娘亲吗?”抬头望着画像里美艳绝伦的绝代佳人,水落觉得有些奇怪,“可是我们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啊!” “像,我觉得你们的眼睛很像,都是一样的清澈善良。”敖鹰亲亲她的大眼,而她则羞红了脸。 “音儿,我们终于找回女儿了!你睁开眼睛看一眼,看一眼我们的女儿啊!”在小俩口卿卿我我的时候,九王爷——这睿智、深沉的男人第一次嚎啕大哭了。 “义父您别太伤心了,义母在天有灵一定已经看见了。”敖鹰笨拙的安慰道。 “阿爹,宝儿会代替娘亲陪着你的。”犹豫了一下,水儿终于张开瘦弱的手臂抱住这个陌生的阿爹。 “鹰儿、宝儿,爹的好孩子。”九王爷将他们两个一起拥在怀里。 这一刻,水儿第一次有了“这男人是我阿爹”的感觉。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几天后,从索中哲那里传来青天大人和陈雨落快要回来的消息。 这些天水落沉浸在欢乐之中,因此忽略了陈老爹和敖鹰听到这消息之后,两人的表情都有些怪怪的。 骨肉团聚、爱情完满、姊妹情深,还有什么比这些更棒的呢?这一刻,水落觉得自己被浓浓的幸福所包围。 可她不知道的是,原来要打破这幸福也是这么容易,只需要一句话就够了。 她们姊妹的感情一向很好,因此当她听到阿姊回来的消息,就立刻跑去位于甘泽坊巷的青天大人府上。 等她赶到时,阿爹正在跟阿姊说话,而青天大人就站在一边。水落利用小巷四通八达的特点,踮着脚尖悄悄靠近他们,打算出其不意的吓他们一跳。 “阿爹,真的是您!水儿她真的把您给救出来了?!”陈雨过满心欢喜的扑进自家阿爹怀里。 “是啊!”陈老爹僵了一下才回抱她。 “阿爹您没事了,我太高兴了!” “雨儿,我以为你跌下悬崖死了。”陈老爹神色复杂。 “我这不是没事儿嘛!您就别担心了。” “……” 有什么不对劲呢?水落停下冲上前去的脚步,可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劲,她一时又想不起来。 “喂,你说水儿她怎么会忽然要嫁给那个敖鹰呢?他那人这么可怕,水儿她一定会吓坏的。” “哼!敖鹰那家伙竟敢把你扔下悬崖……”冲着这件事,就算他们真的成了亲戚,他也和他没完!想起雨过被扔下悬崖的事,郁青天就脸色难看。 “他没扔我下去啊!” “那就是他的手下干的了。好雨儿你别怕,我一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可是……没有谁扔我下去啊!” “那——你是怎么掉下悬崖的?”这也不走,那也不是,郁青天的两道剑眉都皱在一起了。 “当然是我自己跳下去的啦!”她一脸“你好笨,连这都不明白”的表情。 “……” 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近了,水落终于忍不住窥探一眼。下一刻,她愣住了——阿姊的眼睛才真的很像画像中的王妃呢! 莫非…… “雨儿,我以为你跌下悬崖死了。” 阿爹的话又一次回荡在她的耳边。 李代桃僵、狸猫换太子,她想她已经明白阿爹的意思了!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威远将军和宝郡王的婚礼定在半个月后,而根据京城这一带的乡俗,男女在成亲前是不能见面的。 可才两天没见到她,他的思念就快溃堤了!敖鹰简直无法想象,自己能够忍耐半个月不去见她! 这天他打了两趟拳,又骑马跑了大半个时辰。替“破虏”梳洗的时候,索性自己也跳下池塘,以冷却那种炽热的思念。 把“破虏”牵回马厩后,他就穿着那一身湿衫回到房里。 房间里有人!一推开门,他就意识到这点。 哧的一声,火折子亮了,点燃烛台上的蜡烛,也照亮了出现在房里的女子。 “水儿,你怎么在这里?”他惊讶的望着这让他思念如潮的小女子。 “大鹰,我想你!”水落眼圈红红的扑了过来。 “别,我的身上很湿……”敖鹰赶忙大叫,可已经来不及了。 “来,先把这身湿衣服给脱了,然后上床盖好被子,我让人给你弄姜汤……”感觉到她在颤抖,他还以为是因为冷,赶紧把她推开些。 “大鹰不要走!”他的话还没说完,她就更紧的抱住了他。 “水儿,怎么了?”他本能的觉得有些不对。 “我要和你在一起。”水落绯红着脸,吞吞吐吐的道。 “我们不是已经在一起了吗?你阿爹都同意我们成亲了,太后她还……” “我现在就要和你在一起,我不想等到成亲那天了。”水落打断他的话。 该不会是他以为的那个意思吧?敖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大鹰……”话音未落,她圆嘟嘟的嘴唇就印上了他的,怯怯的、虔诚的,带着几分哀求的…… “水儿你别玩火!”只是双唇轻轻碰触,他的情欲就迅速的被撩拨起来。 “大鹰,我想要你。”她一脸认真。 不需要再多鼓励了!他的嘴唇迅速又热烈的占有了她的,恣意的品尝她的甘美。因为过于急切,他的动作有些粗鲁。 水落的秀眉微皱,却不曾退缩。 “好水儿……”他轻声赞美她。 他用唇吻遍她的整张小脸,额头、大眼、鼻尖、嘴唇、下巴、颈子、锁骨……一路往下,把她吻得神魂颠倒。 炽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肌肤上,她的感觉就像着了火似的。 “呃……”背碰到了床,她这才意识到,身上不知何时只剩下一件薄薄的肚兜。 虽然她是心甘情愿的,可她仍是羞怯不已,双手抱膝蜷起身子,不敢再看他。 “水儿你好美……”敖鹰的鼻息沉重,用唇舌在她光裸的肌肤上印下一个又一个吻。 她还是不太放得开,柔软的身子却泄露了她的妥协。 敖鹰噙着温柔的笑,拉开她抱膝的手臂,又挑开那层薄薄的屏障。他低下头用灼热的唇含住了她胸前的一方柔软,舌尖嬉戏着珊瑚色的乳珠。 “呜……”她的小脸涨得通红,编贝陷入唇瓣,身子也颤抖得越来越厉害。 “别怕,喊出来。”他柔声诱惑。 “喊出来?”那多羞人啊!残存的理智让她摇头。 “水儿,我喜欢听你喊出来!” “不啊……啊……”当他的大手覆上她那从未被人碰触过的密处时,她终于忍不住大声喊了出来。 随着火热的撩拨,她的呼吸声越来越急促,体内的血液像要沸腾似的,这种陌生的感觉让她既期待又害怕。 “大鹰……”她情不自禁的喊着他的名字。 她柔媚的呼喊对他来说就是一剂最强烈的春药!敖鹰跳起身,飞快的扯掉身上的累赘,下一刻他们终于裸裎相对了。 就像她想象中的那样,他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闪出丝缎般的光泽。他是一个天神般的男人,足以配得上真正的公主,而她不过是镀了一层黄铜的黑铁。 “大鹰,抱我!”水落为他分开了双膝,心甘情愿的奉上自己。 在他进入的那一刻,撕裂的疼痛令她几乎无法忍受。 有一刻他想退却,可她不知哪来的勇气,竟用双腿环住他的腰部,不让他有退却的机会。 在她的坚持下,他屈服了。 剧烈的疼痛之后,水落能感觉他在自己的身体里面。 “对不起。”心疼的亲啄她疼得沁出冷汗的鬓角,他的眼神温柔又狂野,“水儿,我爱你。” “大鹰,我也爱你。” 听到她的爱语,敖鹰再也忍不住了,低吼一声,挺身奋进。 她的惊呼来不及逸出唇,就被他的吻封住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感觉如排山倒海般的冲击着她,让她失控…… 她只有拚命的抓住他,喊他的名字,而他亦用低吟相合。 “大鹰、大鹰、大鹰……” “水儿、水儿、水……” 这一夜,水落始终不曾合眼。 她一遍遍的用目光描摹着他的俊颜,想把他永远记在心中。她祈祷时间能够慢一点过去,可—— 东方依旧渐渐的白了。 “对不起,我的大鹰。”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日上三竿,敖鹰才从美梦中醒来。 他伸出手臂要将她揽入怀中,却意外的发现大床上空荡荡的。 枕边放着一封短短的书信、一块刻工精美的玉佩,以及当日敕封“宝郡主”的宝册和赐婚的圣旨。 “混蛋,什么叫‘对下起,阿姊才是真正的宝郡主’?!” “该死,什么叫‘祝你和阿姊白头到老’?!” “笨蛋,难道你不知道我想要的从来就只有你这野猴子吗?!” “……” 看见那个哭湿了一大块的枕头,敖鹰的眼睛都赤红了。 嗯,他决定了,要不惜一切代价揪出这只逃婚的小野猫! 缘聚 平安镇是南方一个县城,这里民风淳朴、风景秀丽,而它最出名的却是印染的手艺,据说就连宫廷都要到这里来采买染布。 一年四季里,除了那些阖家团聚的团圆节日,平安镇几乎都挤满外乡人。 这天早上,在清新的晨光里,一匹疲惫的老马驮着一个胡子拉杂的高大男人,踱进了平安镇。 男人的鹰眸里有着一夜未眠的憔悴,更多的却是火一样的热切。任何与他这双鹰眸对视的人,都会有一种要被烧成灰烬的感觉。 踏进平安镇,最醒目的就是那座平安桥了。 我们平安镇的平安桥头有一个张二叔,他的手艺可好呢!那些破了的碗啊盆的,只要拿去他那里准能补好。 男人——敖鹰牵着马走向平安桥,果然在南桥头看见了一个补碗的独眼老人。 “张二……”他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布包,正要递过去—— “张二叔,上次我拿过来的那只碗补好了吗?”蓦的,清脆而熟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他终于找到她了!敖鹰一阵狂喜。 “早就补好了,我现在就去拿,你在这等着啊!”张二叔一边说,一边走向他的铺子。 水落正埋头从小荷包里拿铜板,忽然一只大手攫住她的手腕,随后她整个人就腾云驾雾的飞上了马背。 “你让我找得好苦!”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她的耳里。 水落一下子呆住了。 “小笨蛋,这次你别想再抛弃我了!”大手攫住她的下巴,强迫她对上一双燃烧的鹰眸。 “我以为你和阿姊已经……”这些日子,她不知偷偷的哭了多少次呢! “我才不管你阿姊,那是郁青天的责任。”敖鹰不客气的道,“我只想和你算算我们之间的帐。” “什么帐呀?”感觉到顶着自己的炽热男性,水落不禁羞红一张小脸。 “当然是要算你欠我的洞房花烛夜呀!”他含住她软软的耳垂,柔声哄道:“水儿,告诉我你家在哪里?” “前、前面的那棵梧桐树旁。”水落的脸红得都快烧起来。 “驾!”敖鹰一夹马腹,马儿箭一般的射出…… 番外篇 金玉良缘 自从龙瑞皇帝登基以来,一直都是风调雨顺、四海承平,因此被称之为“龙瑞盛世”。可是就在龙瑞三十年夏天,赤羌人发动叛乱,平静数十年的西疆再次燃起战火。 为了给予来犯之敌迎头痛击,老皇帝派出最骁勇善战的九皇子出征。不料边境的战事还没能分出胜负,心忧战事的老皇帝就开始缠绵病榻了。 于是民间纷纷传言:祸起西野,帝星将殡。 龙瑞三十一年初春,病弱的老皇帝接连五天没有去上朝。掌管禁军的二皇子公然把持了宫禁,即使太子想入宫去探望亦不能。 消息一传出,朝野上下顿时一片哗然。 虽然太子为人赢弱一向不为老皇帝所宠,却是皇后嫡出的;二皇子虽为苏妃所出,却执掌禁军,直接控制了内廷;而四皇子素有贤名,在京城百姓中享有很高的声望;王于九皇子,是兄弟中年纪最小却是战功最高的,目前仍在边关与赤羌人作战。 扳着手指头算一算,这几个谁都有当皇帝的可能。而随着二皇子公然做出挟天子以令诸臣的事后,其他几位皇子也蠢蠢欲动起来。 于是朝臣们人人自危,生怕一不小心站就错边,招致杀头之灾。 朝堂之上固然是派系林立、各自为政,而民间小老百姓也难免会遇到诸如二皇子的人打了太子的手下、六皇子的人捣了五皇子的场子之类狗屁倒灶的事。 而好好的承平城也被搅得乌烟瘴气的。 龙瑞三十二年春天,注定了会是一个多事的季节。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开春以来天气一直都很好,柳树早早的钻出芽头,给大地添了几分春色。谁知三天前一场突如其来的“倒春寒”,降临在龙瑞的大地上。 漫天风雪几乎掩盖了大小的道路,天气恶劣得连狗都不愿出门!可通往承平的山道上,却有一队人正打马狂奔在几乎连路也看不清的雪道上。 骑士们一个个形容憔悴、神色疲惫,身上还有血从甲衣下渗出!可是在这危急存亡的关头,谁也没想过要停下来包扎伤口。 “王爷,翻过前面那座山再骑一段就是承平了!”冲下一个山头,九王府的侍卫长张生岩指着不远处隐在风雪中的大山,欣喜的道。 太好了,马上就安全了。听得这话,疲惫的侍卫们均露出欢喜的神色。 “切不可大意……”九王爷的话还没说完,一个侍卫的怀里忽然传出哇哇哇哇的大哭声。 原来在他身上鼓鼓的甲衣里,居然藏着一个才刚出生没几天的婴儿! “王爷,宝儿怕是已经饿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九王爷的斗篷里探出一张苍白而美丽的小脸。 “这小丫头还真会挑时间,就容不得她老子有一刻空闲!”九王爷嘴里笑骂,接过婴儿的动作却是轻柔至极。 婴儿水嫩嫩的小脸蛋让他心生欢喜,忍不住低下头去狠狠的啄了一口,却没想到他的髭须扎疼了小婴儿。 “哇——”小婴儿握着小拳头、蹬着小腿儿、张着小嘴儿,哭得声嘶力竭。 “王爷,你又何苦去闹她?”虽然说的是责备的话,语气仍是温温柔柔的,让人听了骨头都要酥了。 “音儿……” “王爷您就先别闹了。宝儿饿了,我得赶紧喂饱她。”见他又要过来腻自己,王妃赶紧道。 “是啊!王爷,咱们赶路要紧。”张生岩也在一旁帮腔道。 骁勇善战、脾气火爆的九王爷,在王妃面前却温柔得像兔子一样,让人不禁感慨一物降一物。 “哼!你们几个还不去一旁守着?!”九王爷瞪他们一眼。 “是。”侍卫们一哄而散。 “宝儿乖乖吃得饱饱的,长大了要帮阿爹打坏人喔!”王妃就着骑在马上的姿势,抱过了孩子,解开衣襟喂起来。 小婴儿饿了,看见娘亲洁白丰满的淑乳,张开小嘴便狠狠的一口咬去。 “小丫头你也轻点,别咬痛了你娘亲!”王妃只是微皱柳眉,做阿爹的已经心痛得喊出来。 “王爷,你别口没遮拦的让人笑话!”王妃斜睨他一眼,柔声责备道。 这厢话音还没落,那厢就有侍卫忍不住笑出来。 “谁敢笑话我?!”九王爷瞪着豹眼环顾四周。 “不敢。” “小的没笑。” “……” 侍卫们纷纷撇清道。 只剩下刚才笑出声的那个倒楣蛋,望着自家王爷那张杀气腾腾的大脸,哀叹自己怎么如此倒楣。 “甘蒙,你给我过来。” “王爷,我、我可不可以不……”过来啊?听见自己被点名了,那张坑坑巴巴的大脸顿时就垮了。 “说吧!你打算要什么处罚?”粗大的指节捏得喀喀响。 “王爷,都已经什么时候了,你就别再添乱了。”蓦的,温温柔柔的声音响起。 “好好好,今天的事就算了。”既然太座都说话了,“惧内”的九王爷只得悻悻的作罢。 也只有王妃才敢说王爷是添乱啊!呵呵呵!还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啊!不,应该说是百炼钢化为绕指柔啦!侍卫们既感慨又感激的。 “你还不给我退远点,别再来打扰我们一家团聚。”九王爷一瞪眼。 “是。”又不是我自己想过来的。麻脸侍卫暗自嘀咕。 小家伙也该吃得差不多了吧!看着那小手捧着雪白淑乳不放、小嘴巴蠕动个不停的小家伙,九王爷吃起醋来。 “你等等,把郡主也一起带走。”他从王妃手里“夺过”孩子,一把塞进侍卫的怀里。 “哇哇哇哇……”到了嘴里的美食被人夺走,小婴儿挥舞着小手大哭起来,挂在小脖子上的一块美玉也因此滑了出来。 “王爷,宝儿她还没吃饱呢……” “该死,你傻呆呆的杵在这里做什么?!”王妃的话还没说完,九王爷就冲着麻脸侍卫大喝。 “是是是。”吃了九王爷一瞪眼,甘蒙忙不迭的跑掉。 “王爷你是在闹什么呀?” “我吃醋不成吗?”九王爷闷闷的道,“音儿,你已经多久没正眼瞧我了?我还以为你只要孩子不要我哩!” “王爷,我喜欢宝儿是因为她是我们骨血的延续啊!”王妃伸出手臂抱住他的腰,在他的耳边柔声道。 她的夫婿是威名赫赫的将军王,也是皇帝最宠爱的儿子、朝廷的中流砥柱,可只有在她面前,他才会是这个带着点孩子气的男人。 “王爷,等回到京城一切都安定下来,我就只瞧着你一个人好不好?”王妃将小巧的头颅靠在他的肩膀上,柔声哄道。 “还有我们的宝儿。”嗯,音儿说得对,宝儿是他们的骨血,他不该随便吃她的醋。九王爷侧过脸亲亲她的鬓角。 “还有宝儿。”她点点头。 “我们还会有更多的生命延续,不过他们一定不会再受宝儿所受的苦了。” 堂堂的郡主居然降生在野地里,还是由他的王爷阿爹亲手接生的,真是耻辱啊!他在此对天发誓,此生再不会有人能逼他如此! “王爷,我要帮你生许多孩子。”王妃柔顺的依偎在他怀里。 九王爷最爱她这模样,如果不是因为他们仍在逃命的路上,而她又刚生产不久,他早就忍不住…… 唉!爱做的事情做不了,偷一个小吻总可以吧!九王爷俯下身去要在那淡色的唇上偷一个吻…… “王爷,有埋伏——啊……”话说到一半变成长声惨呼。 弓弦声四起,伏兵们从两边杀上来。 “大家都别慌,靠在一起杀出去!”九王爷大声指挥道。 “是。”众侍卫纷纷应道。 伏兵虽然人数众多,却抵不过他们个个都是好手,很快就突破重围。 眼见九王爷就要脱身而去,在山坡上观战的男人急了,也顾不得会被他们发现了。 “放箭!”一声令下,万羽齐飞。 “嗖嗖嗖……”箭羽如蝗,根本就不分敌我。 “啊啊啊……”敌我双方的惨叫声混成了一片。 “王爷小心!” “保护王爷和王妃!” 九王府的侍卫挥舞兵刀拚命的搏斗,可箭雨实在太密了,不断有箭矢冲破他们的保护圈。 “王爷!”王妃大喝一声,挺身护住自己心爱的男人。 几在同时,九王爷听见箭矢射穿人体的声音! “音儿,你怎么了?音儿……”他低头,正好看见箭头从心爱女人的身体穿过。 “不好,王妃中箭了!” “大伙儿保护王爷、王妃先走!” “弟兄们,上头也不让咱们活了,咱们一起杀出去啊!” “……” 被羽箭团团围住的双方人马在求生的共同目标之下,居然硬生生的杀出一条血路。九王府的一行人挟余勇冲过前面的山头,接下去是一片平原,后面的追兵再也占不了地势之利。 风雪慢慢的变小,他们已能隐约看见远处京城的轮廓了。 “王爷,甘蒙不见了!”才刚松了口气,忽然有一个侍卫喊道。 甘蒙就是刚才抱走宝儿的麻脸侍卫。 “什么?!”九王爷大惊。他霍然转身,果然一起杀出来的侍卫里已经没了麻脸侍卫的身影。 “王爷,我带几个弟兄回去救郡主。”侍卫长张生岩拨转马头要去救人,可—— “我、我好像看见甘蒙连人带马摔下了悬崖。”一个侍卫嗫嚅的道。 “你说什么?!”九王爷一把揪住他,目皆欲裂。 “真、真的,王、王爷……”那个侍卫被他凶狠的眼神吓得双腿发颤,却仍硬着头皮道。 “宝儿,我可怜的宝……”王妃太过悲伤,竟昏了过去。 “敖昭岫,我和你势不两立!”九王爷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刚才在混乱之中,他清楚的听出喊“放箭”的那人正是他的二哥敖昭岫。 “王爷,现在怎么办?” “飞鸽传书,让弟兄们都进京。”哼!你不是一心想做皇帝吗?我就偏偏不让你如愿!九王爷一脸的嗜血。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从开春以来天气就一直晴朗,大地一片欣欣向荣。 黄绿的柳芽儿给大地平添几分春色,迎春花早早的绽开花苞,就连南飞的小燕也提早飞回来了。 就在大伙儿沉浸在初春的暖意中时,一场突如其来的倒春寒迅速的降临在龙瑞的大地上。 风雪肆虐了一天一夜,地上的积雪深厚。 人迹罕至的山谷里,一辆老旧的牛车咯吱咯吱的跋涉在及膝的积雪里。 下雪天山路本就难走,何况这山谷里其实并没有路。车轮时不时的陷进积雪,赶车的男人只得跳下车去又推又拉的,一路上苦不堪言。 “我说当家的,你该不是又迷路了吧?”牛车颠得厉害,再加上又冷又饿,李婉荷忍不住从车里探出头来叫道。 她这夫婿虽有一手染布的好手艺,却也有一个不认路的缺点,就算出发前已经打听好这一路上该怎么走,可真上了路他还是有本事频频的走岔。 这会儿他们本该走在高岭上,他却偏偏把牛车赶到山岭下。更倒楣的是,他们在渺无人烟的山谷里绕了两天,仍没能找到出路,可真教人心焦啊! “娘子你快些进去,小心别冻坏了孩子!”看见她撩起帘子,赶车的男人可真急了。 “切,穷家小户的哪这么娇贵?再说了,你儿子还在我的肚子里,哪有这么容易就给冻坏了?”李婉荷在车里闷了好几天,一边说着话,一边就要爬到前面的车座。 “不成,孩儿他娘,你给我乖乖的坐在车里!”赶车的男人赶紧出言阻止。 他俩成亲十几年了,却一直膝下空虚,烧了不少香、喝了不少药,好不容易才盼到肚子里的小宝贝,可千万不能出什么意外啊! “我说当家的,我们在京城里住得好好的,你做什么要搬家呀?” 那天他匆匆的跑回来,收拾了细软就催她上路,还嘟囔着什么晚了就来不及之类的话,弄得她到现在还糊里糊涂的。 “你们女人家就是头发长见识短,也不想想眼见这老皇帝过了今天没明天,真要是死了,这京城还不大乱吗?” 这二皇子、四皇子都不是省油的灯,依他看,这换皇帝的事恐怕是不能善了了。再说边关还有一个战功赫赫的九皇子,哪天他要是恼了,带着十万大军杀回京城来可怎么办? 他陈阿大早就暗暗盘算过了,这要真是乱起来,没有三年五载的别想平息。倒是江南那片地方富庶且安逸,而且他的一个族叔在那里做官家织染的小头目,凭自己这身好手艺怎么也能混口饭吃吧! “切,你的头发不长,见识就一定长了吗?也不看看你这车给赶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我们娘儿俩要饿了渴了找谁去呀?”李婉荷双手叉腰骂道。 “车上不是还有干粮吗?”陈阿大被戳了痛处,尴尬的道。 “就这硬得像鞋底的烧饼啊?都啃三天啦!我吃不腻娃儿也腻了!当初是谁说要让我们娘儿俩吃香的喝辣的啊……”抱怨的话还没说完,牛车忽然猛烈一震,差点把她给颠下车。 “当、当心啊!别伤着孩子!”看见她半个身子都探在车外,陈阿大吓得三魂九魄都飞了一半。 “当、当家的,你、你好像辗到人了!”他正要过去扶自家娘子,李婉荷忽然指着车底下,脸色煞白的喊道。 “怎么可能,这又不是在京城的大街上,荒郊野岭的连个鬼也看不……”见!陈阿大一边说着,一边探下头去。 惨了,他果然看见一只手。 “娘、娘子,我、我真的辗到人了!”他的脸色顿时一片惨白。 “当家的,还不去看看人死了没有?!”李婉荷顿足道。 “别跳脚、别跳脚,我们的孩子要被你给吓哭了!”看见她这样子,陈阿大又急了。 “屁话,孩子还没出世哪里会哭!”李婉荷被他的蠢话弄得哭笑不得。 “是啊!看来我是急糊涂了——咦?不对啊!我真的听见有孩子在哭啊!”陈阿大倾耳听了一会儿,才发觉这细细的哭声来自他的车底下。 “下面,在车下面!”李婉荷也听见了哭声。 陈阿大弯下腰钻进车底下,才发现牛车压住的是一个死人。拉开那冻得硬邦邦的甲衣,他发现了一具——不,是一个冻得浑身发紫的小婴儿。 “娘子,你看……”奇迹似的,那小婴儿仍活着,甚至还发出如小猫般的哭泣声。 “天~~这么小!快、快点交给我!” 李婉荷快手快脚的接过快冻僵的小婴儿,扒下那块几乎被血和雪浸透的襁褓,把那冷冰冰的小身子放进自个儿暖烘烘的怀里捂着。 “娘子,你小心别冻着了我儿子……”陈阿大眼巴巴的望着她。 “你别啰嗦,还不快赶你的车去!”李婉荷一脚将老公“踹”回前面的驾座,那块染血的襁褓也因为这动作掉下牛车。 “可是我儿子……” “再不赶车,信不信我让你再也见不到儿子!”救人一命如造九级浮屠,这家伙却还在这里啰里叭唆的,李婉荷终于动怒了。 “是是是,我马上赶车,娘子你可千万不要气坏身子啊!”天大地大,肚里有小孩的娘子最大,陈阿大赶紧赔不是。 有了体温的温暖,小婴儿身上骇人的青紫消褪了一点。李婉荷拿过酒葫芦,用手指蘸了点酒放到小婴儿的嘴巴里。 小婴儿似乎是饿惨了,含着手指头狠狠的吮吸起来。 李婉荷本就心地善良,自从怀了孩子之后,一颗心更是软得像豆腐似的。她看见这情景,眼角不由湿润了。 喂了几次酒后,她又咬一口硬烧饼,先在嘴里嚼得烂烂的,再哺喂到婴儿嘴巴里。 “呜呜……”喂了几口之后,那小猫似的哭声似乎大一点了。 看样子这条小命是救回来了!李婉荷这才松了口气。 “乖宝贝你就别哭了,我疼你呢!”她哄着小婴儿,忽然牛车猛的震颤一下,措不及防之下小婴儿差点脱手飞出! “当家的,你又在搞什么鬼……”李婉荷不由河东狮吼。 “娘子,外面有好多尸体啊!”外面传来陈阿大颤抖的声音。 “尸体?什么尸体?”她拉开车帘,这才发现山道上真的躺着好多具尸体。 虽然血迹已经被白雪所掩盖,就连尸体也被积雪掩了一半,可散落的兵器、插入人体的箭矢……无不昭示着这里曾发生过多么激烈的厮杀。 “娘子,刚才那死人和他们好、好像是一起的,这、这孩子恐怕是有些来历的,轻易留不得呢!”陈阿大眼尖的发现先前那具尸体和其中一方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 “难不成你要我把小家伙丢这儿冻死吗?”李婉荷两条柳眉倒竖。 她的相公手艺虽好,胆子却只有芝麻点大,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把娃儿留在这里不就等于判了娃娃死刑吗? “娘子息怒,我、我不是这意思……” 留着娃娃很可能会惹祸上身,可是真要丢下这娃娃,别说娘子不答应,就连他也不忍心啊!陈阿大左右为难。 “哼!我可不管什么留得留不得,这娃娃我是留定了!大不了以后我们娘儿三人一起过日子。”李婉荷一跺脚——她今天是豁出去了! 这娃娃和她很投缘呢!她几乎是一看这小模样就喜欢上了。 她心里盘算着:如果是个男娃娃,以后就给她肚里的儿子做兄弟;如果是个女娃娃,长大了就给儿子做媳妇儿! “呵呵呵呵……”她越想越开心,一边笑一边往小婴儿的小肉腿中间一看——哟~~是个水当当的女娃娃哩!腿根上还有一块鲜红的胎记,脖子上还挂着一块玉牌。 李婉荷也不认得玉牌上刻的字,只知道女娃的随身之物拿来做文定是最好的。于是她拿出事先给肚里的娃娃准备好的小金锁,换下女娃娃脖子上挂的玉牌。 黄澄澄的小金锁衬着奶油色的肤色,别提有多漂亮了呢!呵呵呵~~她家儿子还真是艳福不浅哪!李婉荷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哟~~多俊俏的小媳妇啊!咱家儿子还真有福气呢!”看见娘子不理会自己,陈阿大谄媚的道。 “乖媳妇儿,快让婆婆我亲亲你的小脸蛋儿。”李婉荷假装没听见他的话,亲完了左边再亲右边。 她肚子里的娃娃也来凑热闹,东打一拳西踹一脚的,充分表达出对未来媳妇儿的热情。 “好儿子,你也喜欢你媳妇儿对不?”李婉荷摸摸自己圆鼓鼓的大肚子,笑眯眯的道。 “好媳妇儿,也让你未来的公公亲亲你好不?”陈阿大腆着脸凑上去,而李婉荷也没有拒绝。 水嫩嫩的小脸蛋、水汪汪的大眼睛,红菱似的小嘴巴还沾着烧饼糊。呵呵呵……这小模样怎么瞧怎么讨人喜欢哩! 亲亲那仍带着奶香味的小脸,陈阿大决定了——为了娘子,为了儿子,为了他未来的媳妇儿,他今天是豁出去了! “驾!”他手里的鞭子一扬,赶着牛车走得飞快。 “嗷——”虽然天色才刚变暗,可远处已经传出狼嚎。 不知是恐惧给了人勇气,还是沿路的尸体为他指引了方向,这次牛车终于找到正确的方向。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之后,九王爷带着侍卫偷偷的潜回来。 当他带人冒死爬下悬崖时,却只找到一地被狼啃坏了的残尸,以及那块已经被狼牙撕成几块的带血襁褓。 “啊……”撕心裂肺的大吼声回荡在山谷里,久久不曾消失…… 【全书完】 编注:欲知陈雨过和郁青天的故事,请看“雨落承平”之~af260《娘子爱告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