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人」就该送作堆》 楔子 凉风如水、明月高悬,家家户户灯火熄灭,街道上空无一人,连乞丐、野狗都找了个栖身之处窝著会周公的深夜时分,城郊外却有两道人影在月色下宛若流星般急掠追逐。 “荆大盟主,你到底哪儿有毛病?外甥也让你认了,舅舅也让你当了,你还对我穷追不舍做什么啊……”夜风中,女子惊吼声不断响起,气急败坏的怒声质问著。 奈何后头紧追不舍的男人彷若未闻般,始终未发一语的追逐著前方那抹他已经追了十几年的身影,不敢去深思自己其实早已失去了追逐她的理由。 未闻男人哼个一字半句,女子胆战心惊的回头观察“敌情”,却见男人不但步伐未曾稍歇,敏捷的身形甚至以著极快的速度朝自己逼近中,骇得她不禁花容失色、头皮发麻的加足脚力边逃边鬼叫,心中真是后悔莫及。 呜……早知道当年就不要那么无聊去凑什么热闹,惹来这煞星纠缠追逐自己这么多年…… 唉……当年啊…… 第一章 绿柳垂岸、林木扶疏,湖面波光潋滟,绿荷迎风摇曳,山光水色道不尽的灵秀明媚,全映入湖畔酒楼内那桌临窗用膳的女客眼底。 只见那女客杏眼桃腮、柳眉朱唇、肤如凝脂、身若无骨,眸光流转间,媚态尽现,年纪轻轻却已是艳光逼人,美得几乎令人移不开眼。 真他娘的,生平没见过美得这般摄人心魂的大美人,瞧瞧那柔若无骨的诱人身段,简直是生来媚惑男人的嘛! 暗暗抹去嘴角边的口水,店小二边擦拭桌子,边偷觑著邻桌那位艳若牡丹的年轻姑娘,忍不住暗自叹气…… 唉……若他家里那个黄脸婆有眼前这大美人的十分之一,他夜夜灯枯油尽也无憾啊! “小二哥!”蓦地,像似察觉到身旁的偷觑目光,那艳丽夺目,名唤姬笑春的年轻姑娘缓缓收回落在窗外的视线,螓首微偏,以著慵懒却又娇媚至极的笑靥轻叫著店小二。 被那乍然绽放,宛若春花般灿烂的笑容给勾去心魂,店小二一时之间竟只能傻愣愣地瞠眼看著她,一脸呆样的忘了应声。 似乎觉得店小二的痴傻样很是有趣,姬笑春不禁噗哧一笑,媚眼轻横,爱娇的嗔道:“小二哥,我在唤你呢!” 哎呀!她知道自己长得挺美,可是以往在谷里,两位师兄与小师弟从来就不曾被她的美貌震慑过,看待她的目光就好似路边再平凡不过的一朵小野花,怎么一出谷,这外头的人都一个样,老是发傻地瞅著她,实在好笑极了。 猛然回过神,见她似娇似嗔的笑睨著自己,店小二不由得心下一荡,倏地涨红了脸,胸口无法抑制地怦怦乱跳著,神色又惊又喜的飞快来到她面前,咧著过分殷勤讨好的笑容猛鞠躬哈腰。“姑娘,您还需要些什么请尽管吩咐,小的马上为您准备……” 觉得他的反应颇为有趣,姬笑春禁不住又是一笑,嗓音酥软地轻轻打断店小二的滔滔不绝。“小二哥,有些事儿我觉得很是奇怪,正想请教你一下呢!” “姑娘尽管问,只要这扬州城内的事儿,小的就算不知个十分,也有九分八了。”拍著胸脯打包票,店小二信心满满。 真不是他要自夸,不过事实就是如此,毕竟酒楼、茶馆的小道消息互通最快,就连城尾王家养的母猪昨夜生下六只小猪仔,他都一清二楚呢! “那真是太好了!”不吝啬地再奉送一记迷人笑颜,灵动的眼珠子朝周遭溜了一圈,姬笑春这才好奇探问:“小二哥,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这酒楼内除了我外,没有半个客人,就连街上的路人也稀稀落落,冷清得很?” 哎呀!虽然这是她第一回来到扬州城,不知确实是如何,可听说扬州是座极为繁华的大城,照理说不论是街道上,亦或是酒楼、饭馆内,应该要是人声鼎沸,热闹得很才对,怎么如今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闻言,店小二笑了。“姑娘,您不是扬州城的人吧?” 虽是疑问句,口吻却是肯定的,毕竟扬州城内若是哪户人家出了这么个国色天香的女儿,门槛怕不早被各家公子哥派去求亲的媒婆给踩破,哪有可能他会没听过,是吧? “我是外地人没错,这回是第一次来到扬州,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吗?”抿唇娇媚轻笑,姬笑春眸底满是兴味。 “姑娘不是扬州城内的人,难怪会不清楚了!”手中的抹布往肩上一甩,店小二难掩兴奋地解释起来了。 “今儿个扬州城内几乎家家户户都携家带眷的跑去荆家庄凑热闹,享用免费的流水席,是以街上才会没什么人,酒楼、饭馆自然也没生意。”哎呀!若非掌柜的苛刻,硬是不肯歇息一天,否则他也早就跟著过去凑热闹,吃那免费水酒了。 “荆家庄?”柳眉微挑,笑眸满是玩味。 呵……这户人家是有什么天大的喜事,竟然如此大手笔的开办筵席,免费供扬州城百姓前去吃吃喝喝? “没错!”点点头,店小二忍不住骄傲地挺起胸膛。“说起这荆家庄,平日不只乐善好施、造桥铺路,每逢天灾时,更是毫不吝啬的开粮赈灾,捐出大笔银两救助穷困人家,可说是我们扬州城内最有名望,也最受人敬佩的积善世家。 “虽说荆家老爷、夫人已仙逝了,可荆少爷却是难得的青年才俊,不只相貌堂堂、人品不凡,而且允文允武,前些日子还打败了众家江湖高手,成为武林盟主,是以荆家庄这阵子热闹得很,除了众多有名望的江湖人士前去祝贺外,今儿个更是在庄外大开筵席,邀请扬州城的百姓们一同前去开心作乐呢!” 原来是这样哪! 总算听明白今日扬州城内特别冷清的缘由,姬笑春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随即眸光扫见店小二那副“与有荣焉”的欢喜样,心中感到好笑,当下故意使坏挑毛病。 “小二哥,你是看我是外地人,故意诓我的吧?这世间哪有这般完美良善、毫无缺失,子孙又出色的人家?我才不信呢!”呵……怎么可能天下所有的好处全让这荆家给占去了,是不? 没道理嘛! “姑娘,小的句句属实,怎么可能敢诓您?”见她一脸质疑不信样,店小二急了,忙不迭的想为扬州城百姓崇仰的“积善世家”说好话。 “荆家就是这样的好,前些年先是干旱,接著水患又接踵而来,当时简直民不聊生、哀鸿遍野,幸亏荆家庄及时伸出援手,连开三座粮仓赈灾,扬州城许多人家才得以幸存,这等天大恩情,我们大伙儿全都感念在心,若真要论荆家有什么值得外人私语非议的,那也就只有……只有……”蓦地,他似乎觉得接下来的话儿不该再说,因而心虚的支支吾吾了起来。 “只有什么?”纤手托腮,姬笑春眨巴著会勾人的水灵美眸,巧笑倩兮娇嗔,“小二哥,人家听得兴致正浓,你别使坏,故意吊人家胃口啊!” 被她这一撒娇轻嗔,加上那眸光流转的媚眼一勾,店小二顿时脸红心跳,被迷得浑身酥茫茫,就算此时此刻要他的脑袋瓜子,只怕也会傻呼呼的双手奉上,更何况只是荆家庄的闲言流语,当下便神秘兮兮地压低嗓音── “姑娘,荆家什么都好,不过就是十几年前发生了件逆伦悖德的事儿,让当时的荆老爷、荆夫人气坏了,也让荆家几代以来的良好门风蒙羞,可惜啊……”说到最后,竟感慨的长吁短叹起来。 哈哈哈……这可有趣了!说起逆伦悖德这档子事,可是她师门专产的,还有谁家能敌得过吗? 一听到“逆伦悖德”这四个字,姬笑春精神全来了,眼睛霎时绽放出万丈光芒,兴致勃勃的追问:“怎么个逆伦悖德法?” 闻言,明明四周无人,店小二还是小心翼翼的朝左右张望了一下,这才靠上前去悄声道:“其实荆少爷还有位嫡亲姊姊,只不过听说在十几年前,荆家小姐拜师学艺后,却爱上了自己的师父,不顾年龄上的差距与世俗礼教的规范,在双亲的反对下,连夜弃家私奔,至今还没消息呢!” 唉!这事儿在当时闹得可大了,听说荆老爷气得撂话不准女儿再回荆家,当作从没生下这个女儿;而荆夫人则哭得肝肠寸断,至于扬州城的百姓则是多了茶余饭后嚼舌根的话题。 如今十几年过去了,这事儿也渐渐被淡忘,除了老一辈还知晓外,已经很少人提及了。 呃……这师徒悖德逆伦的私奔故事好熟悉啊…… 慢、慢著!她记得她那温柔美丽,兼具师娘身分却不幸早逝的大师姊也是姓荆,莫非…… 想到什么似的,姬笑春忍俊不禁笑了出来。“小二哥,你可知道荆家小姐的闺名叫什么?” 虽觉得她问得很是古怪,店小二还是攒眉苦思,努力想回答她的问题。“嗯……叫什么名字……我想想……我想想……啊!我想起来了,荆家小姐单名一个红,就叫荆红。”击掌大叫,很是兴奋。 果然! 心中猜测得到证实,姬笑春笑得更是欢畅。“小二哥,谢谢你了!” “不、不会……”被那艳美无双的笑靥给炫得眼茫茫,店小二痴傻的笑应著。 瞧他那傻样,姬笑春不禁又是一阵娇笑,取出银两放在桌上后,慵慵懒懒起身离开。 才刚踏出酒楼门外,一道清亮鹰鸣蓦地自空中响起,随即一抹银白影子凌空俯冲而下,眼看就要撞上她的刹那,却又在瞬间减去冲势,以著既优美又睥睨的姿态落在她抬起的皓臂上。 “银星。”与心爱的宠物对望,她笑得灿烂至极。“难得这么凑巧来到扬州,你说我去帮小师弟瞧瞧他那武林盟主的舅舅生得怎样,应该不为过吧?” 呵呵……机会难得,顺道凑凑热闹去!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张灯结彩、喜气洋洋,荆家庄外席开百桌,让扬州城百姓享用免费水酒,一起分享喜悦;至于庄内,代表各门各派前来道贺的宾客亦络绎不绝的涌入,奴仆们四处穿梭忙著招呼贵客,里里外外热闹得不得了。 然而就在一处由水石亭台、小桥曲径与花墙游廊巧妙布置而成的美丽园林内,一道噙著似有若无笑意的喃喃自语声蓦地轻轻荡开…… “原来荆家庄就长这样哪!”瞅著眼前闲雅宜人的景致,姬笑春皱了皱小巧俏鼻,暗笑揶揄,“看来小师弟的‘娘家’还挺不赖的嘛!” 呵……先前她以宾客姿态趁乱混进荆家庄,一路悠悠哉哉晃了一大圈也不见有人阻拦,几乎将布置看似稳重朴实,可其实任何一细微处都所费不赀的荆家庄前前后后都逛遍了,最后的感想是……果然是家大业大,莫怪有余力可以当“积善世家”。 想到这儿,她忍俊不禁的噗哧笑了出来,不过在笑声中还夹杂著一串不太文雅的“咕噜咕噜”声响。 “哎呀!逛了这么久,肚子唱空城计也是应该的。”毫不害臊地拍了拍咕噜作响的肚皮,姬笑春凝目朝四周扫去,当瞧见远处凉亭内那摆著美酒与数碟糕点、干果的石桌时,不由得连连点头称赞。“不愧是家大业大,连这没什么人会来的后园,都不忘摆上了点心供宾客享用,真是贴心哪!” 边笑边说,她穿过层层曲径回廊,迅速来到凉亭前,随即抬首仰望天际,以指抵唇发出一道悦耳哨声。 像在回应她似的,就在哨声响起的同时,“啾”地一声清亮鸣啼自空中应和著,一身银白的雪鹰美丽而优雅的盘旋而下,安安稳稳的立在她纤细的臂膀上。 “银星,咱们填肚子去。”开开心心的跃进凉亭内,姬笑春让“银星”立在石桌上后,并不忙著自己先大快朵颐,反而倒了杯美酒放在雪鹰身前,春葱玉指点了一下那雪白昂扬的鸟头,宠溺的笑道:“这是你最爱的,喝吧!” “啾!”似通人性般,向来雄赳赳、气昂昂,睥睨不可一世的“银星”,竟撒娇的以它那颗银白脑袋猛蹭著主子柔嫩的掌心好几下,这才低垂著脑袋喝起美酒来,期间还不时发出满足的啾啾声。 “没见过哪只鹰儿像你这般贪杯的!”眯眼轻笑嘟囔,她边吃著糕点的同时,也不忘为自己斟了杯美酒,非常自得其乐的与一只鸟辈欢畅的对饮起来。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夜幕低垂、天色渐暗,远方的天际尚残留著几抹金黄的云霞,不过荆家庄内却已点起灯火,将每处厅堂、阁楼都映照得宛如白昼般明亮。 弯曲回廊下,就见一高一矮、一挺拔一福态的两道身影并肩而行,低沉的交谈声缓缓传来…… “宾客都送走了吗?”暮色中,荆家庄的主子,同时也是最新出炉的武林盟主──荆天沉声询问著身材福态的总管,英挺俊朗却显得太过严肃老成的年轻脸庞,此刻隐隐流露出几丝疲惫之色。 “少爷,您放心,宾客们都送走了!”在荆家庄干了十几年,从小看著这位年轻主子长大的王总管,此刻正微弯著腰恭敬地禀告,可眼底却有著满满的担忧与不舍。 唉……这些日子以来,虽然少爷嘴上没说,可他知道少爷很累了。 当年大小姐不顾世俗礼教地来个师徒相恋,抛下一切私奔遁隐,然而两年后却传来难产而逝的噩耗,让原本还对女儿气恼在心的老爷震惊得完全失了神,将自己足足关在书房半个月。 而夫人则是哭得肝肠寸断、茶饭不思,悲绝伤痛至极,终日以泪洗面,不出一年,便因抑郁在心而撒手人寰。 短短不到三年,爱女、贤妻相继辞世,让老爷遭受莫大打击,整个人像似失去了求生意志,兵败如山倒般的整个人垮了下来,就此一病不起,药石罔效,卧床三个月后也跟著走了,那时少爷才不足九岁啊! 打那时起,小小年纪的少爷便没了童年,童稚的心在一夜之间成长为大人,静默却稳重的处理完老爷与夫人的后事后,才一脸严肃的宣布他要去拜师学武艺。 他自然是知道少爷想要拜师学武艺的原因──因为老爷在临终前,曾经把他和少爷招至病床前,告知小姐虽因难产而逝,可却留下了一子。 因为少爷幼年时曾罹患怪疾而险些丧命,最后虽治愈了,但也无法有后嗣了,是以小姐那孩子是荆家血脉能否传承下去的最后希望了。 小姐的师父兼夫婿是个江湖人,平凡百姓若没门路,想要寻人无非是大海捞针,少爷会想拜师学艺,涉入江湖,必是因为觉得自身处在江湖,才有门路与管道打探消息与寻人。 他明白少爷的心思,可是却不知该上哪儿去找来武林高人来教导少爷武艺,正当烦恼著的时候,一个老乞丐却在路经荆家庄门前时,好巧不巧遇上了正要出门的少爷,随即莫名其妙的冲过来抓住少爷,双眼发亮地将少爷全身上下胡乱摸了一遍后,这才如获至宝般的哈哈大笑,直说“好根骨、奇材”之类的话儿,然后二话不说就要少爷跪下拜师,从此之后,荆家庄便多了一个疯言疯语的老疯丐。 这段奇怪的师徒缘持续了长达十年后,少爷那个疯疯癫癫的师父才丢下一句“没什么可教你的了”的话儿,随即潇洒地甩甩衣袖,飘然离去。 如今想来,虽不知那疯癫老乞丐的来头,可他确实传了少爷一身高强本领,让少爷年纪轻轻便能打败众多江湖高手,一举拿下武林盟主之位,震惊武林各大门派呢! 多年来的勤奋不懈,加上这些日子来先是比武拿下盟主之位,接著又要应付连日来络绎不绝的贺客,丝毫没有放松歇息的时间,就算是铁打的人,也该身心俱疲了。 想到这儿,王总管心中泛疼,忍不住劝道:“少爷,庄内的事有我发落,您不用操心,还是早点歇息吧!” 闻言,荆天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可口吻却是难得的温和。“王总管,这些天你也累了,我还想独自静一静,你先下去休息吧!” 知他一旦决定了,再难更改心意,就算暗自担忧,王总管也无法多说什么,当下只能再次关心嘱咐著要他早些歇息后,便摇著脑袋转身离去。 目送那福态身影消失在回廊的远端,荆天忍不住疲惫的揉了揉眉心,暗暗轻叹了口气。 唉……王总管就像是他的亲人,他明白王总管担心著自己,只是他还有一个荆家血脉的甥儿得寻回,他无法停下步伐歇息哪…… 这些年来,他一直认为想猎虎就得入山林、要抓鱼就须上江海,是以从小勤练武艺,置身江湖,打败群雄拿下武林盟主之位,以为就此多少能打探到自己想要的消息。 没想到这些日子来,趁著各方武林人士前来道贺之际,有意无意的探问著有关“幻天派”亦或是名叫谷青阳男人的蛛丝马迹,得到的回应竟是“有这个门派吗”,不然就是“未曾听过此人”,让他不禁大为震惊。 莫非那男人胡乱捏造出一个门派,并且以假名拐骗亲姊? 不,不可能!当时他年纪虽小,且只见过那姓谷的男人一面,但还是看得出来,那姓谷的男人目光清朗、神色正直,对待姊姊极为温柔真诚,应该不可能会用假名欺骗姊姊才是。 那么为何江湖上无人听过“幻天派”和谷青阳这个人呢? 探询不到任何有用的消息,又陷入一团迷雾中,荆天不禁有些头疼,当下顺著回廊曲径慢慢朝自己所居院落而去,然而却在路经后园时,一股奇异的违和感让他足下一顿,扭头朝不远处外的石亭方向凝去…… 是只鹰,还有一个……女人! 金黄霞光中,他瞪著亭内那大剌剌趴睡在石桌上,因而看不清面容的女子,两道剑眉不自觉地拧了起来。 这是怎么一回事? 王总管不是说宾客都离开了,怎么还有一个不知打哪儿来的女人睡在这儿? 还有这女人是怎么回事?虽然人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但是一个女子这样毫无防备的在别人家中露天而眠,难道不怕遭受危险与非议吗? 想到这儿,荆天的眉头愈皱愈紧,大步一跨,准备上前叫人,哪知才迈出两步,那只原本像在打瞌睡的银白雪鹰却倏地睁开眼,凌厉鹰眸满是警戒的朝他射来。 “啾!”啾声长鸣,警告来人不可再侵近一步,守护酣睡主人之心明白无比。 好一只通灵性的畜生! 心下暗赞,荆天表面却不动声色,只是坚定的又往前跨了一大步。 “啾啾啾……”像似被激怒,“银星”发出连串的尖锐叫声,不断挥舞双翅,大有随时飞扑上去攻击的态势。 “唔……银星,你好吵……”蓦地,困意十足的嗓音酥酥软软地自樱红小嘴逸出,在别人家后园酣然而眠的人终于转醒过来,慵懒又妩媚地伸了个大懒腰。 “啾啾!”仿佛听懂她的责怪,“银星”一边抗议鸣叫,一边跳至主子纤细肩膀上,鹰喙轻轻的啄著云鬓微乱的螓首,要她注意“入侵者”。 “行了!行了!别老啄我。”头皮微微吃痛,姬笑春娇嗔嘟囔完后,这才懒洋洋地朝亭外瞥去,随即,几步之遥外的那抹陌生却器宇轩昂的英挺身影映入了她波光荡漾的美丽眼眸。 哎呀!长得不错,是个不输三师兄的俊俏男人呢! 可惜他的表情太过正经八百,严肃得像是谁欠了他万把银两般,一点也不讨喜。 心下暗忖,姬笑春对这男人的第一印象是……没趣儿! 她……是谁? 看著亭内那云鬓如丝、黛眉若柳、唇似樱桃、媚眼秋波的绝色女子沐浴在霞光下,宛如一尊泛著金光的玉人儿,荆天在刹那之间不禁有著些微的恍惚,然而就在那眸光流转的勾魂媚眼轻轻扫来时,他迅速回过神来。 “姑娘是谁?为何酣眠于此?”沉声质问,荆天俊目凌厉地紧盯著她,心中疑心大起。 太古怪了!庄内奴仆中,不曾见过有她这张面孔,如果说是前来道贺的宾客之一,以她这般国色天香的姿容,他亦不可能没有印象,那么唯一的可能便是她是趁乱混进来的。 那么既然混进荆家庄,目的所为何来?又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在此石亭内酣甜而眠? 这一切实在太诡异了! “哎呀!没想到天色已这么黑了呢!”恍若未闻他的质问,姬笑春迤迤然步出石亭,抬头看了看天色,忍不住对雪鹰娇嗔埋怨。“银星,你该早些唤醒我的。” 唉……一时贪杯醉酒,醺醺然睡去,没想到一觉醒来已经这么晚了,祝贺的宾客大概也都已经告辞离去,错失混在人群中偷看小师弟那武林盟主舅舅的机会了,可惜哪! “啾啾啾啾啾……”我有叫,是你自己嫌吵,把我赶到一旁去,竟然还怪我?犀利鹰眸瞪著主人,“银星”鸟言鸟语的控诉她乱栽赃,很是悲愤的开始用它那颗鸟头撞人,以示抗议。 “哈哈哈……行了!行了!是我错怪你,可以了吧?你别这般用力嘛……”嫩颊被撞得微微生疼,姬笑春一边赶紧求饶,一边又忍不住格格畅笑,看来很能享受“痛中作乐”的乐趣。 眼看一人一鹰旁若无人地迳自玩得开心,荆天勉强压下莫名窜起的熊熊怒火,冷著脸沉声喝问:“姑娘,荆某在问你话呢!” 哼!此女子未免也太不把他荆天放在眼里了。 荆某? 嬉闹的动作顿止,姬笑春与“银星”互觑一眼,视线这才慢吞吞的挪移到荆天身上,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好几回,一脸要笑不笑的诡异样。“你姓荆?” 呵……真有这么凑巧吗? “方才不是说了吗?”难道他自称荆某是称假的不成? “荆家庄的主子、新任武林盟主?”为求无误,进一步确认。 “看来姑娘对荆某倒是知之甚详。”低沉的嗓音有著淡淡的嘲讽,荆天心中戒慎加剧,脸色更加沉凝。 看来这奇怪女子是冲著他来的,只是……究竟是为了什么? 果然就是这么凑巧! 得到肯定的答覆,姬笑春笑得更是诡谲,一双勾人媚眼眸光流转地直瞅著眼前沉凝无表情的严肃男子瞧了老半天,最后终于忍不住失望的摇头── “一点也不像……”喃喃自语,她觉得很是无趣。 唉……虽说小师弟时常被她欺负得鼓起腮帮子哇哇大叫,可那张娃娃脸比起这个大盟主舅舅真是可爱讨喜多了。 什么不像?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眉头紧拧,荆天正要喝声质问之际,却见她蓦地又弯起红唇,偏首对那只羽色银亮的雪鹰笑咪咪的开口── “银星,这儿没什么乐子,我们还是走吧!”话落,迈步就要离开。 “慢著!把话给说清楚。”眼见她就要离去,荆天心下一凛,沉声喝止的同时,大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朝那纤肩抓去,意欲阻止。 哪知就在即将碰触到她的瞬间,却见姬笑春身形一扭,踩著诡奇步法,如鬼似魅般的闪过突袭,眨眼间消失在他伸手可及的范围内,俏生生的立在五丈之遥外。 “我说荆盟主,你这是做什么呢?男女授受不亲哪!”掩唇娇笑,眼角却隐隐闪著凶残光芒。 哼!这位盟主大人是什么意思?想占她便宜不成? 这变幻莫测、如鬼似魅般的诡奇步法,是那个拐走姊姊的讨厌男人的独门武功,他见过的! 他在六岁那年见过的…… “你与‘幻天派’是什么关系?谷青阳是你什么人?”浑身不由自主轻颤,荆天难掩激动的厉声质问,不敢相信多年来遍寻不得的“蛛丝马迹”,如今就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 哎呀!这位盟主大人竟然猜出她的背景来历,莫非是因为方才使出师门绝技──“太虚幻步”而被识破? 思及此,姬笑春心下不禁有些懊恼,可脸上依旧笑盈盈的。“荆盟主,你在说些什么,我听不懂呢!” 糟!他肯定是想打探小师弟的下落。 “少装糊涂!”见她装傻地推了个一干二净,荆天心中更急,不由得怒声大喝,“我亲姊遗留下的唯一血脉,这些年来都让你们‘幻天派’给藏了起来,无论如何,我荆某是一定要寻回的,还不快招出孩子的下落!” 呵呵,果然是要抢回小师弟的! 臆测成真,姬笑春更是打定主意不认帐,只是一迳的掩唇娇笑。“不知道的事儿就是不知道,荆盟主硬要人招,这不是强人所难吗?总之我们素昧平生,往后应该也是后会无期,告辞了!” 话落,以著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掉头闪人,其速之快,宛若逃难。 “哪里走!”怒声厉喝,荆天反应也不慢地飞掠追去。 霎时,就见两抹身影以流星赶月之姿,在逐渐转为墨黑的夜空下,风驰电掣的追逐著…… 第二章 该死的,那个大盟主有完没完啊? 夜空下,眼看后方“追兵”锲而不舍地穷追猛打,丝毫不见停歇的可能性,姬笑春心中真是又火又恼,却也无可奈何。 烦死了! 早知道会露馅儿,打死她也不会混进去荆家庄,惹来这难缠的麻烦。 得快点儿想到法子甩开人才行,否则目前她虽仍以师门绝学“太虚幻步”的绝妙身法不致被赶上,但不可否认的,那位荆大盟主的功力是比自己深厚多了,只要时间一久,待她气力耗尽,被追上只是迟早的问题而已。 心中懊恼,却已是后悔莫及,姬笑春足不停歇地边逃边苦思良策,正想著该如何甩开后方穷追不舍的麻烦人物之时,蓦地,前方不远处出现一片茂密竹林,让她不禁眼睛一亮、暗喜不已。 呵……俗话说逢林莫入,不过若是对正被追赶的人而言,那可是见林就窜,毕竟密林内草木丛生,能躲能藏的地方多著呢! 就算不躲不藏,密林内林木层层叠叠,极易摆脱追兵,那位盟主大人要想抓到她,谈何容易! 想到这儿,姬笑春笑得益发灿烂,以指触唇发出一道昂亮清哨声,得到在天际一路忠心尾随著她的鹰儿一声清亮啼声回应后,一个纵身,人便宛若流星般直射而入密林内。 糟! 暗叫—声,紧追在后的荆天明白她打的如意算盘,当下运足了劲,正要跟著飞掠而入之际,天际那道银白身影却以雷霆万钧之势凌空直扑而下,锐利鹰爪犀利而不留情的朝他的颜面抓来。 没预料到这一凌空突袭,荆天反应极快的挥掌击退袭击的雪鹰,凶险闪过破相危机,而那雪鹰似乎也不恋战,在被挥退的同时,亦已振翅高飞而去,想来此一“贱招”与它那美艳主人已是玩过无数回,人鹰默契十足十。 “该死!”被这么一耽搁,荆天已经失去姬笑春的踪影,当下不禁低咒一声,急忙往林内追去。 一入林,原本还算明亮的月光顿时被那层层叠叠的枝叶给遮掩了大半,只余下点点微光有幸穿过缝隙,撒落满地的碎银为黝黑的林内提供些许光亮。 在微弱的银光中,荆天凝目细瞧,暗自思量判断著该往哪个方向追去之际,蓦地,忽闻林内深处隐隐传来细微声响,当下神色一凛,无暇多思便迅速循声而去。 深入林内,就听那细微声响渐渐转大,细一凝听,竟是阵阵的喧嚣笑谈。 再往前去,出现光亮火堆,而围著火堆的是六个年龄、相貌不一的怪异男子,那喧闹嘈杂的欢畅声自然就是他们所发出。 竹林六怪! 一见那六人,荆天脑中马上浮现这四个字。 据说那六人性情古怪、交情莫逆,每人皆有其专精之术,并非易与之辈,若无必要,没人愿意得罪。 六人平日行径怪诞、放浪形骸,最喜聚集在竹林内饮酒作乐、欢唱高歌,因而被封为“竹林六怪”,不过听说他们对封号中的“怪”字并不满意,并且坚持自称“竹林六贤”。 “哎呀!大伙儿快瞧瞧谁来了!”火堆前,一名身材矮胖,有著酒糟鼻的老者敏锐察觉到他的出现,当下眯著醉眼又咂了口酒,随即粗鲁的以臂抹去嘴边的酒渍,仿彿怀中美酒是什么奇珍异宝,护得死紧地呼呼叫嚣,“不过管你是武林盟主还是天皇老子,这些酒全是我的!听见没?全是我的,谁也不许抢走!” “谁说全是你的?你当我们其他五人全死了吗?滚边去!”打横窜出一只大脚将那“占酒为王”的老家伙往旁踹去。 另一名身形瘦长的男子抢过酒坛,昂首咕噜咕噜的灌了起来,待餍足后,他哈了长长一口酒气,细长眼眸这才往不请自来的某人瞥去。“荆盟主大驾光临,真是令我们蓬华生辉,脸上增光不少,不过……这一牛车的酒刚好只够我们六人喝,所以还是没你的份!” “没错!没错!只够我们喝,谁也不能抢!”一白发鸡皮的老者笑咪咪附和。 “抢了我就跟他把命拚!”黑脸大汉接著吼。 “拚拚拚!大伙儿把命拚……”瘦巴巴的矮小汉子已经醉躺在地,却还跟著振臂胡乱喊。 “把命拚不打紧,不过要拚命前,先让我把酒拚完。”懒洋洋的嗓音响起,一名俊美男子拍开了另一酒瓮,以著一种看似斯文缓慢,实则奇快无比的速度将坛中的琼汁玉液灌进肚内。 此话一出,就见其余五人先是愣了一下,见他才一会儿工夫便抛开已经见底的酒瓮,又抓来另一坛酒狂饮,当下马上反应过来,不约而同大吼—— “他奶奶的!老六,你给我们住口!” 想到这看似俊美,实则狡猾的贼人曾经趁他们在不防之下,在短短一刻钟内干光本该足够所有人欢饮的美酒,“竹林六怪”中的另外五怪便心惊的急忙各自抄起酒坛,二话不说捧起来狂饮,就怕动作稍慢一步便没得喝了。 早知这“竹林六怪”性情怪异、喜怒莫测,如今被晾在一旁忘了个精光,荆天也不恼,淡定而不失礼的朗声开口道:“惊扰众位前辈饮酒欢畅,荆某深感歉意,不过在下有事想向各位请教,但求前辈们不吝相告。” 他这话说得不愠不火,神态又极为有礼,让原本迳自饮酒作乐的六人不由得相觑一眼,彼此眼中皆流露出“人家都这么有礼了,不应个声倒显得我们没气度”的意思,最后,五人十目不约而同齐往那瘦巴巴的矮小汉子瞟去…… 正所谓矮子矮,一肚子拐,决定就是他了! 五人默契十足的暗忖,无声地推他出来代麦发言。 仿彿早知自己会被推出来,瘦巴巴的矮小汉子丝毫不抗议,迳自又喝了一口酒,这才咂著舌,笑咪咪道:“荆盟主有啥事要请教的呢?” “荆某因为一些私事追人进到林内,谁知却失去了踪影,不知众位前辈先前在此饮酒之时,可有瞧见一年轻姑娘打此经过?” “我是没瞧见啦!”瘦巴巴的矮小汉子神色自若的笑道,还不忘回头询问另外五位同伙兄弟。“你们可瞧见了?” 喝著美酒,另外五人虽没应声,却也很给面子的齐摇头,给予否定的答覆。 没有吗?难道他追错方向了? 荆天心下犹疑,眸光不自觉朝六人身后用来载酒的牛车扫去,随即在脑中否定自己的猜疑地轻轻摇了摇头。 应该不会的! 想她一个国色天香的姑娘家,就算再如何大胆,也不可能傻得在黑夜的竹林中与六个怪异又不相识的醉酒男人混在一起,因为那实在太不智也太危险了,再说“竹林六怪”也没理由替她掩护。 思及此,他屏除心中怀疑,拱手为礼朝六人道了声谢后,很快的转身朝另一头追寻而去。 眼见他的身影消失在另一头的黝黑竹林中,那有著酒糟鼻的老者蓦地喃喃自语,“完了!完了!我们‘竹林六贤’虽在江湖上的评价亦正亦邪,可向来言而有信,说话不打诳语,如今却……” “如今怎地?”瘦巴巴的矮小汉子一口截断,狡猾笑道:“小姑娘还在呢!当然没有打这儿经过,我可没骗人!” 他这话一出,其余五人登时顿悟,抚掌大笑直叫妙。 同时间,那原本载满一坛坛美酒的牛车蓦地扬起一串银铃娇笑,随即就见一抹娇美身影从酒坛后转了出来,凝目细瞧,赫然就是姬笑春本人。 只见她笑盈盈的走向“竹林六怪”,嘴甜至极的猛夸赞。“我就知道众位大哥们都是重情重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之人,多亏你们相助,才让小女子躲过追缉,真是太谢谢你们了!” 原来先前她逃进林内,见“竹林六怪”在此饮酒作乐,竟毫无畏惧戒慎之心,反而笑嘻嘻的丢了句“借躲一下”后,也不管众人反应,直接堂而皇之的跃上牛车,藏身在酒坛后。 如此怪异行径与理所当然的态度,不但没有激怒性情古怪的六人,反而引起他们莫名的欣赏与好感,是以才会在荆天追来时,默契十足的一起掩护她。 见她神态不畏不惧,自然得仿彿在和自家亲人说话,“竹林六怪”心中已是好感直升,尤其那句“众位大哥们”更是叫得他们筋骨酥软,简直乐翻了天。 “妹子有难,哥哥们自然是该相助的,甭谢!甭谢!”那白发鸡皮、看似已有七十好几的老者已经好久不曾听年轻小姑娘——尤其是像她这般天姿国色、美艳无双的小姑娘——叫自己哥哥了,这下真是笑得如花般灿烂,马上跳出来亲热的直喊妹子,不客气地收下“哥哥”的称号。 “没错!没错!小妹子甭说谢,一块坐下来陪哥哥们喝酒吧!”先前那直喊著“这些酒全是我的,谁也不许抢走”的酒糟鼻老头,此刻竟大方的要与她分享好酒佳酿。 “难得曹老头肯把酒分给别人喝,我说小妹子的面子恁大啊!”黑脸大汉摇头晃脑地猛调侃酒糟鼻老头,笑得乐不可支。 其他人见状,不禁也纷纷取笑,因为对姬笑春的好感极深,当下也跟著一口一个“妹子”的喊著要她一块饮酒作乐,完全把她当自己人了。 “那妹子就恭敬不如从命,先干为敬了!”姬笑春性情本就爽快大方,当下也不避嫌地就往众人中间落坐,接过酒坛开怀畅饮。 眼看她如此豪爽,“竹林六怪”不由得激赏地大声叫好,连忙各自抓来一坛酒跟著大口狂饮,彼此欢快拚酒。 霎时,林内喧闹再起,笑声不绝,一段无涉男女的深厚情谊于焉展开,而与某位盟主大人的追逐也从今夜无声无息的拉开序幕……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荆天怎么也没想到,当日让那知晓甥儿下落的女子逃脱远去,再见到她时,竟已是长达半年后的事了。 这一日,是当年叱吒风云,如今虽早已不问世事,可仍在江湖享有极高名望的冯老爷子过七十大寿,荆天依礼特地前来“浮白山庄”祝寿。 不意外的,他的到来受到了“浮白山庄”上下所有人的热烈欢迎,尤其冯老爷子颇有心思的立即招来自己最疼爱,如今正值二八年华,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娇美花儿的孙女前来。 “芙华,难得荆盟主如此赏脸,特地前来贺寿,一路上必是风尘仆仆,你先带他去客房歇息,好好招呼贵客,不得怠慢,知道吗?”虽已年届七十,冯老爷子依旧精神矍烁,声若洪钟地大笑著。 “爷爷,芙华明白。”面似娇花、蛾眉带秀、身若弱柳扶风的冯芙华乖巧应声,秋水般的美眸不由自主的往身旁男子偷觑一眼,随即那芙蓉般的嫩白娇颜不受控制地泛起红晕,害羞的赶紧垂下螓首。 多么……多么器宇轩昂又俊俏的伟岸男子哪! 光是站在身旁,就能感觉到他身上那股强大而惊人的威严气势,莫怪能大败群雄,成为武林盟主呢! 终究还是怀春的岂蔻年华,冯芙华一见英姿飒爽、相貌出众的荆天,一颗心登时小鹿乱撞起来,少女情愫已然隐隐滋生。 彷若不觉冯老爷子的心思与冯芙华的羞涩情愫,荆天神色不波淡声道:“那就有劳冯姑娘了。” “荆大哥,请随我来吧!”不同他生疏的以“姑娘”称呼,冯芙华羞红著脸,软声轻语地以“大哥”呼唤,以显亲近。 闻声,荆天略扬了下眉,不过倒也没表示什么,只是礼貌的离三步之遥的距离尾随在后,由她引领自己庄客房行去。 经过婉蜒回廊,穿过层层院落,冯芙华面泛桃红,柔声细语的为他解说“浮白山庄”内的一景一物,盼能多些与他交谈的机会。 然而荆天似乎是话兴不高,一路上仅是礼貌地应个几声,并没有太多的言语,直到一串太过欢快的娇笑声自远方飘啊飘的窜进他敏锐耳里…… 这笑声…… 似陌生却又该死的熟悉至极! 脸色微变,荆天蓦地顿足,循著声音方向,凌厉眸光迅速搜寻而去,果不其然就见远方湖畔边的石亭内,赫然出现那个让他寻找了半年之久的娇媚女子,并有数名代表各门各派前来贺寿的年轻俊秀围绕在她身旁奉承讨好著,完全就是一幅众星拱月图。 “荆大哥?”察觉到身后的人没有跟上,冯芙华回头见他驻足远眺,当下连忙来到他身边。“你在瞧些什么?” 像似没有听见她的问话,荆天并无应声,沉凝眸光一瞬也不瞬地直勾勾盯著远方石亭内的一举一动,眉头不悦地渐渐拧紧…… 她在干什么? 虽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可也该避嫌才是!正正经经的姑娘家,岂可与毫无干系的男子这么亲近? 太不应该了! 揽眉紧凝著石亭内,一名年轻男子忽地倾身在那千娇百媚的女子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逗得她笑得花枝乱颤,眉目间净是风情媚意、万般迷人,不知为何,荆天心头莫名燃起一股恼怒的无名火。 一旁,冯芙华不知其心思,未得回应,下意识的顺著他眸光方向而去,当石亭内那张绝美艳容映入眼帘时,她心下不禁一颤,“啊”地一声不自觉轻叫出来。 听闻异样低呼,荆天收回了视线,将注意力转回她身上,虽未言语,可那斜挑的眉梢,已是在无声询问——怎么回事? 咬著唇,冯芙华很是懊恼自己在他面前失了态,可还是忍不住涨红著脸,结结巴巴探问:“荆、荆大哥认识姬姑娘吗?” 只要是女子,大都难逃对外貌的在乎与比较。 她清楚知道自己已是极为美丽了,可只要与亭内那艳若桃李、国色天香的绝美女子一比,那就真的黯然失色不少。 打从两日前,那叫姬笑春的姑娘一出现,前来“浮白山庄”贺寿的一些青年才俊的目光便都给吸引了去,镇日宛如采蜜的蜂儿般围绕在她这朵娇艳牡丹身边转。 方才荆大哥一瞬也不瞬的直凝望著石亭方向,莫非也是被姬笑春的绝艳姿容给吸引了? 想到这儿,冯芙华不由得惴惴不安,心中隐隐升起一丝难言的妒恨。 原来她姓姬啊! 微垂著眼掩去眸底的炽亮,荆天神色不波地摇了摇头。“仅有过一面之缘,不算熟识。” 当日让她给逃了去,让他懊恼良久,不过……哼!他保证,日后他们将有很多时间“熟络”起来。 瞧他面无表情,实在令人看不透心中在想些什么,冯芙华唇瓣嗫嚅了几下,一脸的为难样。 “冯姑娘有话想说?”敏锐的察觉到她几度张口欲言的奇异神色,荆天淡声询问。 “荆、荆大哥,有些话儿,我不知该不该向你说……”轻咬唇瓣,万分犹豫。 “冯姑娘且说无妨。” “我、我不是故意要在人背后讲些难听话儿的……”特地澄清自己并非说三道四的三姑六婆之辈,只是最后仍免不了做出同样的事,将听到的一些蜚言流语全说予他知晓。“那姑娘名叫姬笑春,虽然生得美艳绝伦,可听说与‘竹林六怪’交好,时常聚在一起饮酒作乐、放浪形骸,江湖皆传言她与‘竹林六怪’关系暧昧,一女……一女……” “一女侍六男”这种羞人话儿,冯芙华不好意思说下去,当下不禁顿了顿,热红著脸赶忙又道:“总之传言说得极为难听,是个声名狼藉的女子。” 说完,她有些心虚的垂下眼眸,无法蒙骗自己将这些难听传言说给荆天听,其实是有著私心的。 她与竹林六怪交好? 看来半年前,他是上了个大当了! 冷硬著脸,荆天为自己的大意受骗而不悦,然而比起这个,更教他心火狂燃,得暗自紧握拳头才能勉强压抑自己强大怒气的,却是那女人的浪荡传闻。 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如此的恼怒,当下只能暗暗深吸一口气,不让丝毫情绪外显,状若不经心般随口探问:“如此声名狼藉的女子,怎么也来‘浮白山庄’贺寿?她与冯老爷子有什么关系吗?” “这倒没有什么关系!”娇柔一笑,冯芙华细声解释,“爷爷年岁已高,早不管事了,闲暇时间喜爱把玩一些机关精巧的玩意儿,‘竹林六怪’中的‘巧手’鲁雄擅精此艺,老人家前些日子向他订了个小玩意,东西完成后,‘巧手’让姬姑娘代替他送来,刚巧碰上老人家过寿,便留下来作客了。” 原来如此!看来只要她尚未发觉他人也在“浮白山庄”,应该一时半刻是不会离开这儿了。 厉眸迅速闪过一抹精芒,荆天暗自松了一口气,心下已有定见;倒是冯芙华似乎不愿再多谈关于姬笑春的事儿,笑著连忙改变话题—— “瞧我多糊涂,净是说这些无关紧要的话儿。荆大哥,你肯定累极了吧?让我快些领你至客房梳洗一番,好好歇息……”柔声轻笑著,她很快迈步而行,似乎不愿在有姬笑春的地方多留一刻。 收回心神,荆天抑住心中波动,神色自若的尾随前方纤柔身影朝客房方向而去。 同一时间,远方石亭内的绝艳女子不知被哪只蜂儿给逗乐了,酥媚娇笑声再次扬起,欢快的飘散在风中,却不知自己早已被一双如鹰般的厉眸给盯住了。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是夜,皎月当空、繁星满布,“浮白山庄”的冯老爷子过七十大寿,寿宴上宾客云集、杯觥交错、热闹至极。 回异于大厅内的喧哗热闹,姬笑春避开为数不少的“采蜜蜂儿”的纠缠,提著酒壶独自坐在无人的回廊栏杆上,迳自兴高采烈的招来心爱的鹰儿一块共饮。 “银星,原来外头的人过七十大寿也不过如此而已,还比不上我帮师父过寿有趣呢!”蜜桃般的腮颊有著微醺的酡红,蒙眬美眸笑睇著不远处窗棂内的喧哗,她喃声逸出如此结论。 唉……外头的人也恁没意思,祝寿贺礼净是一些珠光宝气的玩意儿;前年她与小师弟给师父贺寿合送的“青春不老染发墨汁”一桶,倒还比较费心思呢! 心下暗忖,回想起自己与小师弟一块通力合作,毫不打折地磨出满满一桶墨汁,当师父收到这份心意满满的贺礼后,忍不住眼眶含泪地摸著满头白发的“感动”样,姬笑春不禁噗哧笑了出来。 一旁,银星就算再怎么通灵性,也不可能明白她此刻脑中悠呼转著的回忆,当下只是轻啼一声,随即又马上低下银白脑袋,好不快活地享用杯中佳酿。 斜眼睨觑它的贪杯样,姬笑春将那已快见底的酒杯又给斟满后,这才托腮懒洋洋地打著商量。“这儿实在没什么趣味,等你喝完这杯,咱们就走人,如何?” “啾!” “你赞成就好!”满意的点头,她笑得更是开怀,提起酒壶就唇,昂首又呷了一口浓烈美酒,眯起微醺醉眸,惬意地赏起月来。 呵呵……对于“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这句至理名言,她可是奉行不悖的哪! 回廊栏杆上,皎洁月色下,就见一人一鹰欢快对饮,乐得不得了。 然而人世间的至理名言不仅仅只是“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这句话而已,还有一句更重要的“乐极生悲”,她倒是忘了个一干二净,心情欢愉的贪饮杯中物,神智飘飘然起来,身心不知不觉松弛,警戒心大降,待警觉到危机已至的瞬间,欲躲已是来不及了。 “啾啾啾啾啾……”到底是野禽猛兽,银星率先敏锐的察觉到危险逼近,霎时扬起尖锐啼叫声警告,同时振起双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朝她身后掠去,扬起凌厉鹰爪朝来人凶猛袭去,毫不留情。 此一异变让姬笑春不由得惊呼一声,随即感受到后方一股绵柔却深厚的劲风袭来,惊得她霎时酒意全消,下意识地想要回身反击,然而还来不及行动,那股绵柔劲风已往穴道点去,将她娇躯给定在原处动弹不得,随即一道凄厉鹰鸣乍起,想来银星下场也不比它的主子好。 闻声,姬笑春脸色大变,不担心自己受制,反而满脑子想的净是心爱的鹰儿,当下急得厉声娇斥,“不论你是谁,不许伤我的银星一根羽毛,否则我与你誓不罢休!” 如此挑衅的话儿没让隐于暗处之人发恼,只有一道冷然嗓音淡淡扬起—— “那正好!我也没打算与你罢休。”随著话声,一抹高大颀长的身影缓缓自她身后转出,在微弱光线中显露出俊逸脸庞,面色严峻的与她四目相接。 “荆天?”诧异惊呼,她傻眼了。 第三章 “好久不见了,姬姑娘。”淡声打著招呼,荆天口吻平静的仿彿此时此刻遇上她,并且趁其不备袭击是多么理所当然的事儿。 乍见他,姬笑春不禁惊愕愣住,随即很快回神,心知他只是想要得知小师弟下落,对自己并无危险性,当下安了心,明艳娇颜瞬间恢复惯有的慵懒。“哎呀!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咱们的荆大盟主哪!” 纵然穴道被制,无法动弹,她依旧笑得如花般灿烂。 倒是在见到心爱鹰儿受他所制,脖颈还被大掌以一种扼不死也逃不离的力道给掐住时,晶亮美眸不禁隐隐流转著不悦之色,可嘴上却依然带笑商量—— “怎么荆大盟主也和一只畜生计较吗?这传出去恐怕不太好听,不如放了它吧!”哼!若银星有一丁点小损伤,她绝对与他没完没了。 闻言,荆天眉梢微扬,学她闲话家常般地淡淡道:“这只畜生虽通人性,可凶得很,若放了它,我怕遭殃的是自己哪!” 他可不想再一次被这只猛禽攻击了。 “怎么会呢?荆盟主多虑了!”听出他并非真要擒住银星,只是怕又被鹰爪攻击,姬笑春脸上立即堆满了笑,对著心爱鹰儿吩咐,“银星,等会儿自己先离开,别管我了,明白吗?” 像似听懂她的话,银星那颗银白脑袋在修长大掌的钳制中,有些困难地点了下,从喉咙深处发出低沉嘶鸣声。 见状,姬笑春安了心,身虽不能动,可一双秋水美眸娇媚至极的朝荆天斜睨而去,嗔声叫道:“我和银星说好了,你还不快放开它?” 她这一风情万种的娇嗔样,让荆天的心跳莫名失序,一时之间竟有些失神。 “荆大盟主,你神游到哪儿去了?回来啊!”见他明显恍了神,姬笑春忍不住揶揄调侃。 呵呵,这位盟主大人是怎么回事?前一刻还在和她说话,下一瞬间就神游太虚了,实在有点莫名其妙。 闻声,荆天猛然回神,见她眨巴著媚眼笑觑自己,心中真是又窘又恼,可脸上却依然强装出沉静无波样,没有多说什么便松开钳制,让原本受困于自己手中的雪鹰展翅凌空飞去,消失在夜色中。 眼看银星脱困离去,姬笑春暗暗松了一口气,这下可有闲情逸致把注意力放在眼前男人身上了。 “荆大盟主,没想到你也来帮冯老爷子贺寿,只是先前怎么都未曾见到你?”要死了!早知道他也会来,她早就躲到十万八千里之外了,才不会傻得来自投罗网。 “姬姑娘虽没见到荆某,不过荆某倒是稍早在午后的花园里,远远就见到你了呢!”冷冷一笑,荆天心知肚明她此刻心思。 哼!若让她早知道自己的到来,恐怕她早就一溜烟的逃了,岂还有如今的以逸待劳、乘机擒人? 好个奸险的荆大盟主,原来在白日时就不动声色的将她给暗中监视,怪只怪自己太过松心,毫无警戒,才会让他给得逞。 暗自咬牙,姬笑春只怪自己太过大意,不过艳美娇颜却依然媚笑如常,勾魂眼波魅惑至极的朝他瞟去,嗓音酥软的嗔怪道:“荆盟主怎么如此见外?想来我们也曾有过一面之缘,既已瞧见人家,怎么就不来打声招呼呢?” 唉……若白日在花园内碰上他,至少身旁还有几只缠人的“蜂儿”在,这位盟主大人也不至于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出手擒人。 “这不就来打招呼了!”顺话接腔,荆天耐性十足,也不急著把脸撕破。 眼看他一副好似就这样耗去一整夜也无妨的波澜不兴样,因穴道被制而动弹不得,姬笑春不禁有些急了,当下笑脸微僵,美眸隐隐透出几分恼意,干脆开门见山把话给扯开了讲。“荆大盟主,打招呼是这种打法的吗?还不快解开我的穴道!” 面对她的嗔恼指控,荆天面无表情,却也打开天窗说亮话了。“要解穴可以,先把我亲姊的孩子交出来。” “不懂你说什么!”眸光飘啊飘,装傻到底。 “少与我装蒜!”铁青著脸,荆天沉声怒道:“你使的武功是‘幻天派’的独门绝技,你敢说不是‘幻天派’的门人?敢说不知我外甥下落?” 这些年来,他费尽苦心寻寻觅觅,好不容易因为她的出现而有了线索,说什么也不可能轻易放弃。 唉……自己当初怎么就那么无聊,跑去凑什么热闹? 因为一时的兴起,说什么要见识一下小师弟的“娘家”与武林盟主的舅舅生得怎样,结果可好了,见是见到了,但也惹来一身腥,真是后悔莫及哪! 悲愤暗忖,姬笑春正欲开口来个死不认帐之际,蓦地,一道娇柔嗓音轻飘飘地传了来—— “荆大哥?荆大哥?你在哪儿呢……” 随著寻唤声,就见冯芙华纤细身影自灯火通明的厅门后转出,左顾右盼搜寻著,让不远处阴暗回廊下的姬笑春登时暗喜不已,心知只要引她前来,自己便有脱逃机会,当下便要出声呼唤,谁知还来不及张口,荆天像似已看透诡计,出手如电的点上哑穴,让她登时成了哑巴木头人。 “唔唔唔……”有口难言,她抗议怒瞪,晶亮眼眸燃起熊熊炽火。 “荆大哥,是你在那儿吗?”似乎听闻到异样声响,冯芙华柔声探问的同时,步伐未曾稍歇的迅速往声音方向寻去。 见状,荆天不欲多生枝节,当下健臂一揽,将那还在“咿咿唔唔”抗议的女人拦腰扛起,随即足下运劲,以流星追月之姿电射远去,眨眼间消失踪影。 未久,当冯芙华一路寻至阴暗下明的回廊下,看著周遭已然空无一人,不由得满脸狐疑…… 奇怪!怎么没人?难道她刚刚听错了吗?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唔唔……唔唔唔……” 荒郊野外,杂草丛生,银白月光下,一名生得国色天香的娇媚女人,如今正以很不娇媚的倒栽葱姿态被人扛著急掠飞驰,坚硬厚实的肩头顶得她胃部极端难受,阵阵作恶,却又因为哑穴被点,有口难言,只能不断发出咿咿唔唔的呻吟声,冀望得到那个扛著她的男人的注意,并且因此停下脚步,好放她下来喘口气。 “唔唔唔唔……”她要吐了! 他若是再不肯停下来,继续用肩膀顶著她的胃,她就要不客气的吐在他身上l! 像似察觉到她的异样,原本急速飞驰的男人蓦地停下步伐,将肩上秾纤合度的柔媚娇躯放落地面后,锐利眼眸细细审视眼前这张一向气色红润,可如今却惨澹发白,显得难看至极的脸庞,心下不禁一凛,出手如电地迅速解开她的哑穴。 “怎么了?”拧著眉,荆天沉声询问。 重新得回声音,姬笑春想狠狠的骂他个狗血淋头,可张开口,喑哑嗓音吐出的却是—— “我想吐!”惨白著脸,她虚弱的要求,“快解开我的穴道。”再不解穴,她恐怕要像个废人般吐在自己身上了。 闻言,荆天略微迟疑了一下,但见她脸色确实极差,当下不再犹豫,迅速出手解开她身上的禁制。 禁制一解,姬笑春只觉浑身虚软,差点跌坐在地,但喉头蓦然涌上的不适感,让她不顾面前男人诧异神色,捂著唇飞快奔至一旁杂生的草丛前—— “呕——”万分难受的呕了起来,她将先前在“浮白山庄”享用的美酒佳肴全吐出来贡献给眼前的野草滋养。 “你……还好吧?”看著她的狼狈样,荆天紧绷的脸庞隐隐有丝关切。 一阵狂呕,将肚子里的水酒全吐了个干净,姬笑春这才觉得好过了点,举袖拭净唇边秽渍,深吸口气后,终于有精神骂人。“你的胃给人不断顶著、撞著,我看你好不好?” 可恶!当她是货物在扛吗? 受她指责恼骂,荆天并未发怒,倒是见到她呕出的净是些水酒,忍不住拧眉沉声道:“你不该喝那么多酒的。”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在关心她吗? “多谢荆大盟主的关心。”喃声咕哝,不知为何,姬笑春恶寒得很,猛搓著臂膀上无端冒起的鸡皮疙瘩的同时,一双灵动的黑眼珠也滴溜溜的转,开始苦思脱身之道。 糟!虽说如今她已解开穴道,可若真要正面打起来,她是及不上他的,想要脱逃可不能硬来,得另想法子才行哪! “别想动歪脑筋。”厉眸一瞟,见她神色诡异,荆天立刻冷声警告。“想离开,可以!只要说出我外甥下落,即刻就让你走。” 心思被识破,姬笑春不见惊慌,反倒若无其事的掩唇娇笑,恢复平日的慵懒妩媚样。“荆大盟主,我早说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是要我说什么呢?!” “既然你要继续装蒜,那荆某也只好请你到‘荆家庄’长期作客了。”眯眼冷笑,他自认耐性十足,不介意与她长久耗下去。 “啊!”佯装害臊的发出一声惊呼,姬笑春捧著泛红艳颊万分羞涩。 “荆盟主如此纠缠不休,还强邀人家去作客,莫非是对人家……对人家……哎呀!你明说就好了,何必这样拐弯抹角呢?”话落,还风情万种的跺了下莲足,说有多娇媚就有多娇媚。 连这种话也说得出口,这女人还知不知羞? 额际青筋瞬间爆裂,荆天瞪著她,老半天后才僵著脸硬声道:“随你怎么说,总之别想脱逃,否则就别怪我再次点你穴道。” 连开个玩笑也这般冷邦邦的,—点趣味也没有! 暗自嘀咕,再次确定他正经无趣的性情,姬笑春偷偷翻了个白眼,可嫣红唇瓣却依然往上勾起美丽弧度,眨眼媚笑道:“难得荆盟主亲口邀约作客,不去就太不给面子了,是不?” “很好!看来招出我外甥下落与前去‘荆家庄’作客两者中,你是选择后者了。”厉眸微眯,荆天不怒反笑。“既然如此,那就走吧!” 哼!他就等看她能嘴硬坚持到什么时候? 回以灿烂一笑,姬笑春也不多说,当下便迈步前行,而荆天见状也随之尾随在后监视。 就这样,两人一前一后,各怀心思的在月色下的荒野中前行,彼此皆不发一语。 可姬笑春本就是那种静不太下来的性情,好一会儿过后,她有些受不了这种沉凝,终于率先打破沉默—— “荆大盟主,你艳福不浅嘛!”想起先前在“浮白山庄”的那一幕,她蓦地回眸一笑,脸上神情很是暧昧。 “胡说什么?”皱起眉头,荆天不懂她这天外飞来一笔是什么意思? “还想装蒜?”哧哧直笑,姬笑春眨巴著大眼猛调侃。“荆盟主,你就别害臊了!人家冯姑娘特地出来寻你,肯定是对你有那么点意思了,你这不是艳福不浅,不然是什么?” “你若有空编造那些子虚乌有的乱七八糟事儿,何不花点时间来谈谈我外甥的下落?”冷冷的嗓音有著显而易见的嘲讽,凌厉眼神毫不留情朝她射去。 “就说了嘛!不知道的事儿,能谈什么呢?”耸著肩,她说谎不打草稿地粲笑不已,丝毫看不出一丁点羞愧的迹象。 闻言,荆天并不意外,当下只是不悦地轻哼了一声,心中早已打定主意,她若一辈子不肯老实招出,那就最好有在“荆家庄”当一辈子“贵客”的觉悟。 见他不再回话,姬笑春迳自往前又走了几步,随即,以著一种耍赖的姿态突然蹲了下来。 “干什么?”深怕她耍诡计,荆天立即提高警觉喝问。 “我累了,想睡了,不走了!”双手托腮,她懒洋洋说道。 眉头再次皱起,荆天脸色不善。“这荒郊野外的,除非你想露宿,否则上哪儿找房舍让你休息睡觉?等进了城再说!”进了城,找到客栈投宿,她想休息多久都行。 “我不管!”抬眸斜睨,姬笑春非常坚持。“总之,我现在就不想走了。” “那么你是想露宿了?”若她想,他也不会反对。 “我这么个娇小柔弱的姑娘家,你好意思叫我露宿荒野?还有没有天良啊?”一副备受欺凌,她夸张的捂著心口幽怨控诉。 这女人摆明是要刁难他! 青筋再次爆裂,荆天发现自己得长长的深吸三口大气,才有办法维持正常语调。“那么你意欲为何?” “我意欲为何?”扬起柳眉,姬笑春似笑非笑的调侃。“如今你才是作主的人呢!我只是提出我的要求,至于该怎么做,就得你自己想啦!” 什么都是她有理! 有些微恼,荆天暗藏火气的瞪了她一眼。“找找看附近有没有农家可借宿吧!若无,那要歇息就等进城再说了。” 最终,他还是以另一种方式屈服了。 “如此甚好!”满意地笑开了脸,姬笑春终于甘愿站起身来继续前行。 也不知是她运气特好,还是上辈子积的福泽够深厚,两人往前又走了没多久,一栋简陋农舍赫然出现在远方。 “哎呀呀!”掩唇媚笑,姬笑春可得意了。“说农舍就有农舍,像我这般娇小孱弱的美人,连老天爷都舍不得我受苦呢!” 为何她能如此的往脸上贴金,完全不害臊? “……”陷入长长的沉默中,荆天决定听而下闻,直接决定,“走吧!去问问那户农家愿不愿意给我们借宿一晚。” 不一会儿,两人来到了农舍前,荆天举手轻轻敲了敲那扇摇摇欲坠,好似随时会倒下的木门—— “请问有人在吗?”随著敲门声,他礼貌的喊著。 好一会儿,门内完全没有声响,正当荆天想再一次敲门喊人时,一簇烛光蓦地自屋内亮起,透过缝隙流泄而出,随即,一道混浊老嗓自门后响起—— “是谁啊?”小心翼翼的探问。 “老伯,我们深夜赶路,路经此处,想向您借宿一晚,不知可否?”姬笑春笑盈盈的抢先解释来意,酥酥软软的嗓音让人不自觉会卸下心防。 果然,她话声方落,就听一阵开木栓的声响传出,随即摇摇欲坠的木门缓缓开启,一个瘦小的佝偻老人举著烛火朝两人打量了几眼,确定两人面目和善,不像强盗恶贼,这才松心地露出笑容来。 “进来!进来!”退开身子让两人进屋子内,佝偻老伯这才又赶紧关上木门,随即转身呵呵笑道:“这种时间突然有人前来敲门,小老儿我原本担心是夜盗上门,刚刚还紧张了一下呢!” “老伯,不好意思,让您受惊了,也多谢您愿意让我们借住一晚。”神色和缓的道谢,对于老人家,荆天极为有礼。 “甭谢!甭谢!出门在外,总是有些不方便,能帮上一点忙,小老儿我也开心。”笑眯著眼,老伯朝两人又看了一眼,亲切询问:“不过这么晚了,还结伴赶路,你们两人是?” “夫妻!”连看也未看某娇艳女人瞬间僵硬的古怪神色,荆天面色不改的捏造两人关系。 深更夜半,孤男寡女一起借宿,若非至亲,本就易招人起疑、横生枝节,若说两人是兄妹,相貌无一处相似,要取信人太过牵强,倒不如宣称是夫妻,一来简单不用多做解释,二来嘛……哼!夫妻必是同宿一房,她整夜都在他眼皮子底下,想逃也难。 “呵呵呵……”一双老眼笑得只剩下一条缝,老伯连连点头附和。“我就在猜是对小夫妻,果然没错!多么郎才女貌啊……” 夫妻?郎才女貌? 谁和他是夫妻?谁又和他郎才女貌啊? 无端被吃了记嫩豆腐,姬笑春心中火大,可却无法出言抗议,当下只能怒瞪一眼,再也听不下去老人家的“郎才女貌”论,佯装疲累地打了个大呵欠,暗示自己想休息了。 “哎呀!瞧我多糊涂,还拉著你们闲扯瞎聊。”见她一脸的疲累样,老伯不好意思地拍了下自己脑袋,连忙笑道:“你们肯定累了吧?我这儿刚好还有间空房,这就带你们去吧!”话落,持著烛火往内走去。 “烦劳您了!”轻声致谢,荆天眼色一使,示意那个装累的女人马上跟上。 没好气地回了个白眼,姬笑春走在他身前,尾随著老人家的步伐往内而去,很快来到了两人今晚暂时栖身的空房。 “你们夫妻俩今晚就好好歇息,小老儿我也要回房去睡了!”绿豆般的老眼往房内那张木床瞄去,老人家留下这话后,笑嘻嘻的走了。 目送佝偻身影消失,不知为何,荆天总觉得老人家离去前的那抹笑异常耐人寻味,心中有著一丝的违和感,可却又说不出怪在哪里,当下不由得轻轻甩了甩头,暗笑自己疑心病太重。 “先说了,床是我的,不准和我抢,你自己找地方睡!”趁他还一副若有所思之际,姬笑春抢先往木床上一滚,先占先赢。 闻声,荆天回眸朝她瞥去,没有多说什么地顺手关上房门,回身拉来一把椅子就在床侧坐下,开始闭目养神起来,似乎打算就这样过一夜。 不会吧?难道他想一整夜就这样坐在床边监视她? 想到自己入眠的同时,这个正经八百的无趣男人就在不及一尺之遥的椅子上时时刻刻盯著她,姬笑春不由得一阵恶寒上身。 “我说荆大盟主,你这样坐在床边盯著人,教我怎么睡得著?”光是那股无形的强大压力,她就要失眠了。 缓缓睁开双眼,荆天只是冷冷的扫了她一记,不疾不徐道:“睡不著的话,我们就继续上路吧!” 算他狠! 被堵得一窒,姬笑春悻悻然,恼火地翻了个身以背相对,不再出声了。 将她这有点孩子气的举动全看在眼里,莫名的,荆天竟隐隐有种想笑的冲动,嘴角不自觉的往上微勾,心情突然好转了起来,又沉沉的凝觑她纤细背影良久后,这才再次缓缓阖上眼。 寂静夜色中,时间一点一点流逝,房内两人占据一床一椅各自歇憩酣眠著,丝毫不曾有过动静,直到良久过去,木床上那侧睡著的纤细身影突然悄悄动了起来…… 他……应该睡沉了吧? 悄然无声的缓缓翻过身,姬笑春偷偷睁开眼朝椅子上的男人瞄去,见他虽坐得端直,那双眼眸却依然是紧闭著的,当下不禁暗暗松了一口气,纤纤素手作贼似的,一寸一寸朝床头方向摸索著…… 哈,有了! 指尖碰触到隐藏在床板间的一个暗钮,她心下大喜,毫不迟疑的迅速按下,就听“喀啦”一声轻响。 而在同一时间,荆天已然惊觉转醒,睁开眼眸的瞬间,却只见她狡猾地嫣然一笑,随即床板瞬间分开,纤细身躯蓦地往下坠落…… “姬笑春!”厉声怒吼,他飞扑上前欲抓住她,却已是来不及,分开的床板在刹那间又恢复了原状。 眼见此异变,荆天心中真是又惊又怒,飞快在木床上搜寻暗藏的机关,果然一下子就让他找到凸起的暗钮,当下立即按下,果然就见床板再次分开,现出底下的秘密地道。 想也没想,他迅速跃入地道内,少了银白月光的照映,眼前顿时一片黝黑,只能依身体感觉到自己在倾斜坡道上滑行。 不一会儿,那斜坡已是到了尽头,他跌落到柔软的稻草堆上,不待喘口气便瞬间跃起,凝目细瞧,就见前方竟是一条又长又窄的密道,潮湿的土墙上,每隔几丈远便插了把火炬,为这本该阴暗黝黑的地方提供了微弱的光源。 “该死!”低声诅咒,荆天马不停蹄地沿著密道一路急追,却始终不见那可恶女人的身影,直到出了密道口,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豁然开朗的荒野与始终高挂天际的皎洁明月,哪儿还有姬笑春的踪迹? 正当懊恼低咒著,蓦地,他像似想到了什么,当下二话不说立即掉头往回急掠而去。 不一会儿便回到借宿的简陋农舍,这次他连声招呼也不打,直接踹门而入,却见农舍内一片漆黑,前前后后只差没有挖地三尺地翻找了遍,然而那身形佝偻的老伯早已消失无踪。 “可恶!”气急怒吼咒骂,荆天明白自己被耍了。 莫怪! 莫怪她突然说不走了,莫怪要找农舍就真出现农舍,莫怪那老伯离开客房前,笑得异常诡谲,原来她早就知道这附近有农舍,并且和那老伯是一伙的,将他拐来此处,只为了使计脱逃,而他竟然就这样中计了。 一切只怪自己太大意! 愈想愈气,荆天难忍愤怒的往木桌一拍,就听“砰”地一声,那坚固厚实的桌子霎时裂成两半,轰然崩毁倒地。 “姬笑春,我们纠缠定了!”铁青著脸,他厉声发誓,不将某个可恶女人逮到手,誓不罢休。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呵呵呵呵呵……”酥麻入骨的娇笑声自城内某家灯火通明的屋子内响起,只见笑声主人欢快地享用美酒,哪还有先前受制于人的狼狈样。 “妹子,乐了你,可却苦了哥哥我啊!”边饮酒边摇头叹气,“竹林六怪”中人称“包打听”,真实名字叫包威——虽然外表看起来一点都不威的瘦小汉子,如今正一脸苦兮兮的抱怨著。“拜你之赐,我那地方是再也窝不得了。” “我说包哥哥,你就别苦著一张脸了。”斜眼睨睇他一身与先前农舍佝偻老伯相同的服饰,姬笑春倒是笑得毫不愧疚。“你狡兔十几窟,才毁了一窟而已,还有许多窟可让你窝呢!” 呵呵……江湖上,人人只知“包打听”包威消息灵通,各门各派的秘辛皆挖得出来,却无人清楚他也是个易容高手,今晚就是靠他的易容术骗过了荆天呢! 不过也因为他贼窟太多,每日落脚的地方向来皆不一定,原本她以为那处狡兔窟不会有人,没想到他刚好人就在,这究竟是凑巧还是…… “我说包哥哥,是凑巧还是有意,你怎么今晚刚好人就出现在那儿呢?”啜饮一口美酒,她忍不住好奇问了。 “还不是为了妹子你!”说起这个,包威可得意了。“前些日子我得到消息,知道荆天私下在探查一名女子的下落,我一听那女子的相貌形容,又忆起半年前,他一路追你进竹林的事,当下便明白他要探查的人就是你,正想说若有机会碰面的话,得提醒你小心些。” “谁知前两天,我遇上了鲁雄那老粗,得知你替他送东西给‘浮白山庄’的冯老爷子,心想这下可不妙,冯老爷子过寿,身为武林盟主的荆天势必会前去祝贺,这下肯定要与你撞上,所以才特地赶过来,想说若你真被荆天给逮著了,好歹会想办法来我这狡兔窟寻求脱困之道,结果还真让我给料中了。”对自己的神机妙算,他乱佩服一把的。 “原来如此哪……”漾笑轻喃,姬笑春若有所思。 哎呀!没想到那个荆大盟主已经在暗中追查她的行踪,为了小心起见,避免不小心暴露小师弟的下落,看来往后没事还是少回谷地去吧! 见她沉思样,包威也不问荆天追她的背后原因是什么,只想她自己能小心。“我说妹子,听哥哥一句劝,那荆天能击败群雄,拿下武林盟王之位,想必不是什么简单人物,你自己得当心点,哥哥我也会帮你注意,往后荆大盟主有什么风吹草动,一定想办法通知你,让你能多加防备。” “包哥哥,多谢你啦!”眉开眼笑的举杯相敬道谢,姬笑春发现自己半年前初入江湖时,就能交到“竹林六怪”这几个好哥们,真是幸运极了。 呵呵……俗话说出外靠朋友,真是至理名言哪! 第四章 话说,打从在包威的狡兔窟“匆匆一别”后,接连下来的三年,荆天与姬笑春可说是处于一种“追赶跑跳蹦”的状态中。 时常,在荆天得到姬笑春的消息而追赶而至时,她已经早一步溜得不见人影,不然就是几次已追到人,几乎要将她擒下时,总是会被她以不入流的卑劣手法给趁隙脱逃,撇下他迳自气得险些得内伤。 不过也就是因为交手多了,对彼此的习性、手法也愈来愈了若指掌,两人斗智、斗力像似斗上了瘾。 甚至姬笑春太久没见荆天来追赶自己,还会无聊到有意无意的现身让他惊鸿一瞥,诱他追来之际,才再来调侃嘲笑他的“穷追不舍”。 有句话说,最了解自己的是敌人,所以若要说全天下谁最了解荆天,那人肯定是姬笑春错不了;而最清楚姬笑春的人,荆天若称第二,大概也没人敢称第一了。 这一天,风和日丽、阳光普照,完全是个适合游山玩水,郊游踏青的美好日子。 瞧!远处不就有欢快歌声传来…… “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驾著满载女儿红的牛车,姬笑春轻快哼唱著浪荡不拘的词曲,满心欢喜的准备赶往城郊外的翠竹林,与好交情的“竹林六怪”相聚畅饮。 然而就在她哼曲儿哼得正乐时,蓦地,一阵忽隐忽现的刀剑相击声随风隐隐飘来,荡啊荡地荡进耳里,让她不禁兴味的挑高了柳眉,微偏著螓首,笑盈盈的对身旁心爱的鹰儿聊起天来—— “银星,古人说世事不尽人意果然没错呢!为伺总有人不懂得挑时辰,非要在这种好日子干杀人越货的勾当,坏人心情呢?” “啾!”银星叫了一声,似乎对远方的打斗声毫无兴趣,迳自振起双翅飞向牛车后座,以锐利的鹰喙啄开一坛女儿红上头的封泥,银亮的脑袋就这么埋进酒坛里大肆享用。 “这么贪酒,小心醉了让人抓去烤了!”笑著威胁,姬笑春倒也没阻止它,看似轻松随意,实在专注地侧耳倾听那隐约传来的声响。 然而听著听著,当一道夹杂在刀剑声中的怒喝窜入耳里时,她蓦地“咦”了一声,明艳的脸庞满是惊诧之色。 哎呀!那怒喝声在最近这三年内,实在熟悉得令人发指哪! 不过话说回来,除了她之外,是哪方人马这般不上道,与堂堂一个武林盟主为敌? 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她不去见识一下是何方“友人”,实在太对不起自己了。 “银星,把酒顾好,我上前去瞧瞧!”将重责大任交付给一颗鸟头还埋在酒坛子里的银星,姬笑春兴匆匆地跳下牛车,飞快朝前方林子而去。 愈靠近林子,那刀剑交击的打斗声愈大,当下她不动声色的进入林子,往声音方向潜伏过去,果然就见二十来名凶神恶煞的黑衣人团团围攻荆天。 哎呀!原来“友人”竟是向来以作风狠辣、行事歹毒闻名江湖的“黑风堡”。 瞧见黑衣人右胸前绣著的骷髅头图样,姬笑春已然明白他们的来历,只是……为何荆大盟主会惹上难缠的“黑风堡”? 不曾听说他们两方有过恩怨啊! 心下暗忖,姬笑春好奇心大起,当下连想也没想,一个闪身就往树后躲藏,耳听打斗声不绝,她偷偷摸摸探头一看,就见荆天身上的月白长衫血污狼藉,胸前一道深可见骨的严重刀伤还在汩汩冒出鲜血,至于代价则是一旁十来具已经毙命倒地的敌人尸体。 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猛虎难抗群猴,虽然“黑风堡”已损失十来名手下,可依然还有二十多人联手攻击,就算荆天武艺再怎么高强,也实在难抗源源不断来袭的车轮战,尤其他虽依然面无表情,可脸色却极为灰败,攻守间气息粗喘,额上冷汗涔涔,明眼人一看便知身中剧毒,如今的顽抗是靠意志硬撑,倒下只是早晚的事。 哎呀呀!荆大盟主不妙了。 隐身树后的姬笑春自然也看出他的惨状,当下眼珠子一转,心中已有了主意,纤手迅速往怀内掏出一只精美小玉瓶,嘴里有趣地喃喃念道:“没想到第一次使用这玩意是在这种情况下呢……” 诡谲一笑,她测好风向,随即拔开瓶塞,霎时一股浓烈异香自玉瓶内窜出,随著风飘向那群正在激烈打斗的众人,等到他们闻到这突如其来的异香,警觉到不对时已经来不及了。 “什么味道?”黑风堡众人中一名看似带头的人率先自打斗中跳开,神色狠戾厉声质问的同时,一股剧烈的燥热蓦地自胸腹间猛然窜起,随即全身一阵酥软发麻,无力的瘫软在地。 同一时间,原本打得难分难解的黑风堡众人与荆天亦纷纷软了手脚,不分敌我的跌坐在地不起。 “荆天,你使毒?”做贼的先喊抓贼。 闻言,荆天虽动弹不得,却气息粗喘地冷笑。“荆某没阁下卑劣。”话虽这么说,他心中倒也惊疑不定,暗自琢磨著眼前的变故是怎么回事? 就在众人各自猜疑,如坠五里云雾中之际,蓦地,一道银铃般的娇笑突兀响起,随即就见姬笑春自树后转了出来,满脸欢愉的瞅凝著一干无力软倒在地的男人。 乍见她出现,荆天心下微诧,还来不及开口,就听黑风堡那带头的男人恶狠狠地率先撂话—— “你是谁?竟敢与我们黑风堡作对,有胆报上名来。” 恍若未闻他的狠话,姬笑春先是笑盈盈地瞟了荆天灰败神色一眼,随即目光在黑风堡众人身上绕了一圈,最后落在那带头的阴鸷男人脸上,巧笑倩兮道:“我只是个见不惯以多欺少的闲杂人等,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位大哥你要不要合作点,先把解药交出来?” 阴鸷男人冷笑哼了一声,始终没有动作,看来是不打算乖乖合作了。 见状,姬笑春也不恼,娇声娇语道:“你不交出解药也无妨,反正我与那位被你们追杀的男人素不相识,他若毒发身亡,顶多挖坟帮他给埋了,也算是尽了道义,对我而言并无损失,倒是你们嘛……” 故意顿了一下,媚眼秋波又往他瞄了一记,笑得益发灿烂。“有没有感觉到全身酥麻,胸腹之间燥热异常,如烈火焚烧,直攻心脉?人家说蝼蚁尚且偷生,你说是自个儿的命重要呢,还是那位被你们追杀的男人命重要?好好想清楚哪……” “哎呀!忘了提醒你们,想是得想,不过可别想太久,超过两个时辰的话,可就要如火焚身、痛苦致死,到那时,就算服下解药也没用了。” 此番话一出,就见黑风堡众人面面相觑,脸色瞬间惨白,毕竟哪有不怕死的人,是吧? 那阴鸷男人闻言后,心中同感惊恐,尤其她所叙述的症状确实无误,当下不由得脸色数变,最后终究还是难逃贪生怕死之惧,从怀中掏出一红瓷小瓶,怒声喝道:“你的解药呢?” “在这儿呢!”取出青色玉瓶,她笑嘻嘻的拿在手上晃啊晃。 “你先给我!”疑心病重,怕自己给了解药,她却不给,那自己可就吃亏了。 “怎么你不先给我?”斜眼睨睇,没傻得答应。 “数三声,一起给!”阴鸷男人恨声道。 “行!”姬笑春也很爽快答应。 当下,就听两人异口同声数了起来,当“三”一出,一青一红两只玉瓶同时被抛出,在空中短暂交会后,双双落入对方手中。 解药入手,姬笑春不禁满意轻笑,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抓起荆天朝林外窜去,眨眼间便回到了银星顾守的牛车上,很快的将他安放好后,立即将得手的解药喂他服下。 “你……”不知为何,在见到她后,荆天心安了,强撑的意识瞬间瓦解,转眼间便昏厥过去。 “真是个净找麻烦的男人!”瞧著他昏迷却仍不掩其风采的俊逸脸庞,姬笑春皱了皱俏鼻,摇头晃脑地调侃笑道,随即很快地抓起细竹藤轻轻打在老黄牛背上,驾驭著牛车迅速离去。 呵呵,趁黑风堡那些人还没发现被她给诓了前,早点逃之夭夭吧!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三日后—— “唔……”发出一道连自己都吃惊的虚弱呻吟,当荆天再次睁开双目,映入眼帘的是全然陌生的环境,他不由得怔了怔。 这是哪里? 疑问浮上心头,他凝目四顾,这才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布置简单却不失舒适的幽静房舍内,当下正想挣扎著起身之际,蓦地,“咿呀”一声,房门被人轻推了开,随即一道熟悉的娇笑声便在耳边响起—— “荆大盟主,你可醒啦!”说话的同时,姬笑春一手拿著托盘来到床前,另一手则毫不客气的朝他胸前一推,将他好不容易才半撑起来的身体又推回床上,娇艳脸庞笑得如花般灿烂。“受重伤的人还是安分点吧!我可不想自己这三天来的精神和苦心都白费了。” 胸前那已经缠上布条的严重刀伤被这么一推,荆天登时痛得冷汗涔涔,咬牙切齿瞪著她娇艳笑颜的同时,昏迷前的记忆霎时全涌了上来。 是她! 是她救了他! 想到这儿,方才受那一推的“折磨”也没什么立场可讨公道了,他只能继续瞠目瞪人,老半天后才哑著嗓子开口,“这是哪儿?” “农舍。”笑嘻嘻的,她神态轻松自在得很。 “这床下该不会也有一条秘密地道吧?”扬眉讥讽。 “这倒没有!”显然被逗得很乐,姬笑春笑得更是欢畅,水亮美眸中满是兴味。“这回可是货真价实的农舍,是向一户姓王的庄稼人家借宿的。” 闻言,荆天轻哼了一声,不过再也没多说什么了。 明明是受伤被救的人,还一副跩样,这荆大盟主架子摆得挺大的嘛! “哼什么哼啊你?”白眼笑骂,姬笑春不至于没品的去欺负一个重伤的人,很快放下托盘,动作俐落的将他轻轻扶起。“该换药了!” 才一起身,立刻扯动到胸前伤口,荆天痛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可当那双柔嫩小手毫不害臊地剥著自己的衣衫时,就算向来波澜不兴的他也不禁变色低吼—— “你这女人在干什么?”哪个姑娘家会这样剥男人衣衫? 她还知不知羞啊? “干什么?”手上动作一顿,看著他微微泛红的脸庞,姬笑春登时想通了,当下不禁白眼反问:“荆大盟主,请问你胸前的伤,不脱下上衣能换药吗?不然若有更好的法子,请你不吝告知,我会遵照办理的。” 啰哩叭唆一堆,这位盟主大人够了喔! 被堵得一窒,荆天脸上血色更盛,找不出话反驳,最后只能羞恼地低声咕哝。“我自己来!” 真是个别扭的男人,自己来就自己来呗!当她爱剥他的衣服吗? 心下喑忖,冷眼斜睨他缓慢移动双臂想褪下上衣,却因肌肉牵动扯痛伤口,疼得冷汗再次直冒,姬笑春看不下去了,当下再也不理会他的抗议,直接动手替他解开上衣,露出缠绕著布条的胸膛。 “你得了吧!”不理会眼前男人的气恼瞪眼,她没好气道:“你昏迷的这三天来,还不都是我帮你解衣上药,这时候才来计较这个,不嫌太晚了?” 闻言,荆天无话可回,只能板著脸接受她的服务。 他不说话,姬笑春也懒得开口,迳自俐落地解下沾染著血渍的布条,专心一意的帮他疗伤,将胸口那道严重刀伤上满了金创药后,这才拿起干净白布裹伤口。 眸光低垂,凝睇她动作轻柔地上著药,尤其当在缠绕布条时,纤柔娇躯一次又一次的前倾靠向自己,属于她独有的淡淡馨香沁入鼻间,荆天一时之间竟有些恍惚,心跳莫名失序,一股异样却说不出是什么的暖流悄悄滑过心田…… “为何救我?”凝著她忙碌的小手,他低哑询问。 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姬笑春先是抬眸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随即低头继续缠绕伤口,嗓音带笑调侃,“我们也算是老熟识了,虽然你总是对我不仁,老爱穷追不舍,但是放心吧!我不会对你不义的。” 呵……没遇到也就算了,可真碰上了,要她眼睁睁看著小师弟的血缘至亲惨遭不测却不出手相救,那教她以后怎么有脸回去面对大师姊兼师娘的坟啊? 不知为何,听到这种回答,荆天顿时气闷至极。 可恶!这算什么回答? 这女人就不能正经些吗?他想听的答案不是这个,而是……可恶!而是什么,他也说不上来。 姬笑春可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当然不知他在想些什么,迳自迅速缠好布条,将所有东西收拾好,这下有精神来揶揄人了—— “我说荆大盟主,你真是‘红颜祸水’哪!”呵呵,他昏迷不醒的这三天,她不只等著帮他上药疗伤而已,另一方面还让银星送信给号称“包打听”的包威,由他那儿得知荆大盟主与黑风堡的“恩怨情仇”是怎么结下的。 闻言,荆天眯起俊眸,不透任何风声地反问:“你知道些什么了?” “呵呵呵……我知道黑风堡的少主看上了浮白山庄的冯大小姐,偏偏人家冯大小姐爱慕的是某位姓荆的大盟主,是以黑风堡少主醋海生波,打算灭了情敌哪!”简直像在演大戏似的,好精采刺激啊! “……”一阵无言,不想承认自己与黑风堡的“恩怨”是这么的……令人无力。 直接当他默认了,姬笑春好奇又问:“虽说黑风堡以多欺少袭击你,可凭你的武功,也不至于这般凄惨啊!” 能打败群雄,拿下武林盟主之位的人,不会这般不济才是。 “那是我一时大意,没料到他们会在客栈的酒菜里下毒。”冷冷一瞥,荆天暗自发誓,经过这回教训,他往后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原来如此!”点点头,随即又笑得暧昧至极。“荆大盟主,既然人家冯姑娘倾心于你,不如你就从了她吧!”呵呵,这样一来,“情敌”这名号才算货真价实哪! 从头至尾,他对冯芙华完全没有丝毫男女情愫,如今听她将自己胡乱凑对,荆天感到莫名恼火,怒极反笑冷声道:“怎么你就不从了我?” 他这话指的是关于外甥下落的事,偏偏姬笑春却故意曲解其意,捧著脸蛋佯装害羞。“哎呀!荆大盟主,何时你对人家有意,人家怎么都不知道呢?” “……”险些气得吐出一口鲜血,他连连深吸了好几口大气才勉强压下到口的怒吼,再也不想在这种无聊的事儿上打转,直接转移话题。“你给黑风堡的人下了什么毒?” “那个啊……”眸光狡黠闪动,她笑得好娇好媚。“那不是毒。” “不是毒?”荆天非常怀疑。 他也有闻到那股异香,并且与黑风堡众人一样立即无力软倒,除了奇罕剧毒,他实在想不出是什么药这么厉害。 “当然不是!”义正辞严的反驳,可却掩不住嘴角的诡笑,她缓缓宣布,“那是春药!” “春、春药?”难得的,向来四平八稳的荆天被自己口水给呛到,不敢置信地瞪著她老半天后,终于忍不住厉声吼了起来。 “好好的一个姑娘家,为何身上会有春药?后来你给的解药又是什么?”她拿春药做什么用的? 咦?她有春药是她的事,与他何干,这荆大盟主吼什么啊? 奇怪地瞅了他一眼,姬笑春似笑非笑道:“哎呀!那春药是去年姜哥哥新研制的玩意儿,送了一些给我玩玩,我倒没想到第一次竟是在那种情景下使用,至于所谓的解药当然是假的。” 呵呵,改天见到姜哥哥,可得好好感谢他一下。 姜哥哥? 荆天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想到“竹林六怪”中有个姜无秋,擅精研制形形色色的各类春药,且每种春药皆能产生不同的奇效,据说光靠卖这个,就让他富甲一方,甚至不少王公贵族都是他的顾客。 想到这儿,他额上青筋又隐隐浮现,不敢相信那个姜无秋竟送一个黄花大闺女这种淫秽的东西,而她也收下了……慢著!三天前,他也有闻到那异香,也就是说…… “我的身体没出现什么异状吧?”脸色忽红乍白,他厉声质问。 姬笑春愣了一下,随即听出他话中之意,当下不禁笑得前俯后仰,难以停止。 “姬笑春!”窘怒厉吼,他气坏了。 “哈哈哈……放、放心吧!”笑不可遏,她边喘边抹著眼角进出的泪水,很是义气的拍拍他肩膀。“有被子盖著,就算你‘一柱擎天’了一整个日夜,我也视若无睹的。” “姬笑春!”再次大吼,荆天窘怒至极,却也只能眼睁睁的看著某个不良女人扬著慧黠娇笑畅快离去。 可恶至极的女人,真的很可恶,可是……也很率真爽朗。 目送纤细身影消失在房门口,荆天因窘怒而通红的脸庞缓缓的、缓缓的褪去了火气,向来严厉的薄唇不知不觉勾起一抹浅笑,心中有丝好感渐生。 可惜这份如初萌豆芽般脆弱的好感,在他伤势逐渐好转的半个月后,被她自认道义已尽,仅留下一张“不用感谢”四个大字的留言,趁他不注意下拍拍屁股闪人的“恶行”中,眨眼间全数歼灭。 她,还是个可恶至极的女人! 于是两人的追逐依然持续,而且持续了许多、许多年。 第五章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多年的光阴让世间许多的人事物都变了。 许多年的时间,可以让心有所慕的千金闺女嫁人生娃;也可以使追杀情敌的男人放弃愚蠢行为,并且转移目标,妻妾成群;更可以让性情正经的正直青年,成为一名更加严肃的成熟男人;至于要一个本就声名浪荡的年轻姑娘变成烟视媚行、我行我素的“老娘”,那就更不是问题了。 世间许许多多的事物都变了,唯有某人盟主身分始终没变,还有那已有多年历史的追逐也一直持续著。 这日,扬州城内浓云密布、大雨倾盆,遮风挡雨的屋檐下,小贩们依然开张做生意,努力挣钱,而路上则是人人手上撑著一支油纸伞出来采买东西,没有因这连日的坏天气而乱了生活。 湖畔酒楼二楼靠窗的雅座上,只坐了一男一女两个人,只见那女的艳光四射、美艳逼人,一身慵懒风情不须言语,只要那双媚眼朝你一勾,便足可让人心儿怦怦乱跳,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再看那男的,却是一身破烂补丁,满头花白,蜘蛛网般的皱纹布满老脸,外表看来根本就是一疯疯癫癫的老乞丐,可那老乞丐如今不仅乐呼呼的与绝艳美人同桌对饮美酒,而且还以惊人的速度横扫满桌的大鱼大肉,直至最后餍足,这才满意地剔著牙。 “小姑娘,多谢你请老乞丐吃喝这一顿啦!”打了个大大的饱嗝,老乞丐拍了拍鼓起来的肚皮,一脸的心满意足。 “冲著‘小姑娘’这句话,请你这一顿值得哪!”纤手托腮,姬笑春笑眯了眼,看来那声“小姑娘”是真的逗乐了她。 呵……多少年没听过人叫她小姑娘了,当她还是小姑娘时,那是多么遥远以前的事儿了。 闻言,老乞丐不禁抚掌大笑,觉得这新认识不到一个时辰的“小姑娘”真是对极了他的脾胃。 大约一个时辰前,他来到扬州城想找那令他感到很羞耻的徒儿,谁知到了荆家庄才知徒儿外出,得稍后才会回庄,加上他本就是闲不住,于是交代了那个福态总管,要徒儿回庄后到城内最大间的酒楼去见他,随即一路悠晃而出,想说到处逛逛也好。 哪知才没过多久,老天爷便像在倒洗脚水般,不客气的下起了倾盆雷雨,让他不由得兴味索然,鼻子摸摸直接上酒楼避雨。 可恨的是酒楼小二狗眼看人低,见他是个老乞丐,一脸嫌恶的捏著鼻子猛赶人,气得他故意作对地赖在门口大声的唱起了乞讨歌,也因为这一唱,才引起了酒楼内的“小姑娘”的注意,大方的邀他一起同桌用餐呢! “小姑娘,你是扬州人?”喝了口酒,老乞丐好奇询问。 “才不是呢!”摇了摇头,姬笑春哧哧直笑。“我与扬州这地方可不太对盘,若非受人所托,我可连踏进城都不想。” 唉……这扬州城对她而言可是凶险之地,能闪多远就闪多远是最好不过了,只是前些日受“包打听”老哥哥所托,前来帮忙办些私事,今儿个事情一办完,她马上就迫不及待想走了。 偏偏……唉……这大雷雨下得实在不是时候,唯一可庆幸的是,这种鬼天气,那个大盟主大概不会出门乱晃,她应该是安全的。 “不对盘?这话怎么说?”似乎嗅闻到有趣事儿,老乞丐精神全来了,兴致勃勃的追问。 哎呀!他老人家是在兴奋些什么呢? 斜睨一眼,姬笑春慵懒笑道:“这扬州城有个对我纠缠不休的男人,烦都烦死了,我可是避之如蛇蝎,连踏进城都不想,当然不对盘了。” 瞟了她娇艳脸庞一眼,老乞丐击掌大笑。“男人对你纠缠不休,那肯定是因为‘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啊!” 轻啐了一口,姬笑春白眼。“那男人对我纠缠不休,完全不是因为我是‘窈窕淑女’的关系,你想太多了。” “不是吗?”旖旎幻想破灭,老乞丐一脸的失望,随即又马上振起精神,拍著胸脯豪爽叫道:“若那男人真这么讨厌,你告诉我是谁,我让我徒儿帮你处理去。” 被请了一顿,他报恩出点力也是应该的。 “那可不成!”摇著头,姬笑春笑道:“那男人势力大得很,你徒儿处理不了的。” “岂有此理!”拍著桌,老乞丐可不服气了。“虽然我徒儿如今干的事业让我觉得很不光彩,但他好歹也是扬州的地头蛇,岂有处理不了的事?” 第一次听到有人形容自己徒弟是地头蛇,姬笑春忍不住失笑,这倒挑起了些兴致。“你徒儿究竟是干什么事业,为何让你不光彩了?” “就是……呜……太不光彩了,我说不出口啊!”羞愧地捂著老脸,老乞丐掩面悲鸣。 呜……他堂堂一个四处为家的逍遥老乞丐,竟然会教出一个抢著当啥劳子武林盟主的徒弟,而且还一当就十几年,教他怎么好意思承认? 丢脸!太丢脸了! 眼看他羞得连耳根都红了,可见是真的觉得很不光彩,姬笑春只能强忍著笑,无意义的安慰个几句,为免惹他伤心,便也不再继续追问了。 长吁短叹地摇晃著一颗花白老脑袋,老乞丐迳自斟了杯酒又喝了起来,一双老眼往酒楼窗外望去,正好瞧见自己那“不光彩”的徒儿下了马车,当下不禁振奋大叫—— “哎呀!我那徒儿来了,正好介绍你们认识认识。” 闻言,姬笑春下意识的顺著他目光朝窗外楼下望去,却只见一油伞撑了开来,偌大的素色伞面掩去来人的面容与身影,当下她收回视线,有趣地笑了笑,却没怎么在意。 不一会儿,一名身形修长的男子拾阶而上,当在楼梯口瞧见那背对自己而坐、就算化成灰也绝不会错认的娇媚身影时,他先是惊愕的瞠大了眼,随即飞快眯起,迅速却又悄然无声的逼近,在猎物惊觉脱逃前,长指点上她穴道,然后慢条斯理地俯下身,与那双满含震惊的美眸相对一眼后,薄唇往上勾起,抬头对完全看傻了眼的老乞丐微笑开口—— “师父,多年不见,没想到今日您竟送徒儿如此大礼,徒儿该怎么感谢您才好呢?”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发生过的事可以重来,她发誓宁愿一路淋雨离开扬州城,也绝对不会进去那家酒楼,更不会好心的请一个老乞丐吃饭,让自己落得如此凄惨下场。 奈何时光永远不可能倒流,已经发生的事也无法重新再来,所以,如今荆家庄那还算干净的地牢牢房内,有了一名娇艳美丽的女房客。 “姬笑春,你终于也有落到我手中的这一天!”冷冷瞪著牢房内的艳丽女子,荆天等这一天,已经等了许多年了。 “荆盟主千万别这么说,浪费了你这么多年的美好时光,我也觉得很不好意思呢!”万分慵懒地坐在简陋石床上,姬笑春神色闲适的仿彿在春日的骄阳下欣赏明媚风光,而非置身在牢房中。 听她调侃似的暗讽言语,荆天原本就冷凝的脸色更加紧绷,心知若在嘴皮上与她认真,只会气坏自己,当下决定直攻重点。“还不老实招出我外甥下落?” “不懂你说什么!”笑咪咪地耸著肩,两人纠缠追逐了这么多年,她始终还是这句老话,简直就是以不变应万变的最佳典范。 闻言,荆天怒极,厉声威胁,“姬笑春,你一天不招,我就关你一天;你一年不招,我就关你一年;你永不松口,我就禁你终生,看是你耐得住,还是我熬得久。” 若要论耐性,他是绝不会输她的。 禁她终生? 挑起秀丽柳眉,姬笑春笑得益发灿烂,水亮眼眸没有忧虑之色,反倒盈满揶揄光彩。“荆大盟主,那也得你禁得住哪!” 呵呵,当她傻傻的都不会逃吗? “我们可以试试看!”荆天也笑了,不过他笑得极冷。 “我这个人最爱挑战了。”装模作样审视纤纤玉指,一脸轻松自若。 这女人就是爱与他作对,是吗? 瞪著她,荆天恼得险些咬碎了一口牙,明知眼前女人就是爱惹他生气,偏偏向来在旁人眼中冷静沉稳的自己,就是莫名会被她三言两语给惹火。 “哎呀!荆大盟主,你眼睛别瞪得这么大,人家好怕啊!”仿彿嫌大盟主火还不够旺,她不吝啬火上加油,佯装惊恐万分地故意抖了一下,摆明要气死人不偿命。 总有一天,他会错手杀了她的! 气得已经火冲脑门,荆天怕自己再待下去,很有可能会一把将她给掐死,当下不由得恶狠狠地瞪她一眼,随即二话不说,立刻拂袖而出。 “慢走,不送了!”扬著笑,姬笑春好不热情地挥手道别。 直到高大颀长的身影消失后,始终扬笑的娇颜顿时如水银泄地般垮了下来,脸上苦得可以滴出汁。 唉……这下可惨了! 追追逃逃了这么多年,却还是因为一时大意而栽了个跟斗,如今被囚在这儿,能找谁求救呢? 竹林六怪的六位老哥哥吗? 不成!不成!虽然这十几年来,常靠他们的帮忙而躲过荆大盟主的追缉,可到底还是暗著来的,始终没有浮上枱面撕破脸,大盟主气归气,倒也没法儿找他们麻烦。 可这回若真找他们搬救兵,让他们来荆家庄劫狱,那就是明著与荆天作对了,她不能因为自己的事而拖六位老哥哥下水,增添他们的麻烦。 至于二师兄、三师兄行踪不定,许久没有消息了,就算想找他们求救,恐怕也寻不到人;目前师门中唯一还留在绝谷能联系上的,就只剩下…… “小师弟!”托著腮颊,她失笑念出唯一人选。 呵呵……到头来还是得要小师弟出马,这该说“解铃还需系铃人”吗? 好,这下人选有了,可是该怎么通知他呢?如今她被困在这地牢内,也没办法让银星去送求救信,该怎么办呢? 怎么办呢…… 轻咬红唇,正当姬笑春抱头苦思良策之际,蓦地,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乘机偷偷摸摸潜了进来。 “小姑娘,老乞丐我来看你啦!”瞒著自己徒弟偷溜来到地牢,荆天的师父、疯癫的老乞丐——周九倥憋声呼叫著。 闻声,姬笑春自沉思中回神,乍见他身影,脑中灵光蓦地一闪…… 哈哈哈……办法这不就来了吗? 实在是天助她也! 心中真是乐开怀,可脸上表情却非常痛心疾首,悲愤的纤手直指“罪人”。“没想到你还好意思来见我?我到今天才终于明白人心有多么险恶……” “小姑娘,你千万别这么说,老乞丐我是无辜的啊!”急急打断她的控诉,周九倥忙著为自己伸冤。“我真的不知你口中那个‘纠缠不休的男人’,说的就是我那不光彩的徒儿啊!” “别再作戏了!你们师徒俩一定是早就串通好,设了陷阱等著捉我。”斜眼睨觑,不容辩解地一口咬定。 “大人,冤枉啊——”捂著心口凄厉长嚎,周九倥老归老,演起窦娥冤还是有那么两下子的。“我以这条老命发誓,你与我徒儿的恩怨,我是真的完全不知情,这一切全都是巧合,不然就让老天爷劈下一道雷,当场把老乞丐我给劈死吧!” “得了!在这地牢里,若雷真能劈进来,那我也挺佩服老天爷的。”被他这夸张的作戏样给逗得终于忍俊不住笑了出来,姬笑春其实心里明白,这一切确实是令人发指的无奈巧合,只是嘴上忍不住抱怨一下,并且拿来利用。 眼看她终于笑了,周九倥不禁也跟著傻笑,搔著一头乱发忍不住问了。“小姑娘,我那徒儿虽然让老乞丐我觉得脸上不怎么光彩,可凭良心说,依他那古板又正经的要命性子,照理说是不会无缘无故与个不相干的女子纠缠不休,你们两个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能有什么事?”笑嘻嘻的,她一脸无辜的反问回去。 “小姑娘还与我这活了七老八十的老乞丐装蒜吗?”轻横一眼,周九倥外表虽看起来疯疯癫癫的,但脑子可不糊涂。 姬笑春微窒了一下,虽对周九倥颇有好感,并不愿说谎蒙骗他,但也不愿说出有关小师弟的事,是以只能无奈地挥挥手。“反正只是一点无聊小事,不是什么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你老人家就别管了。” 闻言,周九倥若有所思地瞅著她,瞅著瞅著,竟咧开一抹暧昧至极的笑来。“我说小姑娘,你与我那徒儿该不会真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之类的纠葛吧?” 猛地一股恶寒上窜,姬笑春头皮发麻地鬼叫求饶。“求求你别让我作噩梦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啊!” 见她一副惊恐样,周九倥不禁大笑,故意怂恿鼓吹。“小姑娘,别这样排斥嘛!我那徒儿虽然无趣了些,可还是不失为一个挑来当夫婿的好人选……” “停!”连忙举手制止他再继续这令人发寒的话题,姬笑春白眼抗议。“别再说了!我可以原谅你恩将仇报出卖我,但不能原谅你把我和姓荆的胡乱凑作堆。” “就说了,老乞丐我没有出卖你,我是无辜的啊!”吹胡子瞪眼,周九倥再次喊冤强调。 “哎呀!不管是不是无辜,总之现在不重要了。”招手要他靠近些,姬笑春悄声耳语。“现在重要的是看你怎么表现了。” “我的表现?”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周九倥可不是笨蛋,一颗脑袋顿时摇得像搏浪鼓般。 “不成!不成!我若放你出去,对我徒儿可难交代了。”虽说她挺对自己脾胃的,可荆天到底是自己的徒弟,再怎么说也不能这般明著扯他后腿啊! “也没要你亲手放我出去,只是想请你帮个小忙,至于往后如何就全看我自己的造化,这样也不成?”姬笑春也明白他不可能放走自己,只想靠他走另一条更加曲折的脱困之道。 “什么忙?你先说来听听!”没傻得一口答应。 “我有只鹰儿在外头,只要你帮我写封信系在它身上,它自然会去找人来救我,完全不必你出手……”低语声顿了顿,怕他不答应,姬笑春故意横睨一眼,嗔恼道:“还是你连这点小忙也不帮?亏我还好心请你吃一顿饭,也没计较你恩将仇报,害我落得如此下场……” “行了!行了!”怕被这“恩将仇报”的大帽子给扣一辈子,污了他一世清名,周九倥忙不迭举双手投降。“我也没说不帮,你就别再嘀咕了。” “那是最好不过了!”达到目的,她心下大喜,立即笑得满脸生花,从手腕上取下一只金丝翠玉手链。“喏!银星认得我这只手链,你只要拿著这个对空清啸一声,它便会知道你是友非敌,乖乖出来让你把信系在它身上的。” 原来她在外头还有鹰儿接应哪! 觉得有趣至极,周九倥眯著老眼笑问:“那信上该写什么?” “救命啊!”轻启红唇,吐出的话儿既简洁又有力。 这还真是他听过最言简意赅的求救信了。 心下暗忖,周九倥强憋著笑又问:“署名呢?” “武林盟主他家地牢老四。”懒洋洋睨去一眼,报出的署名也很特别。 “哈哈哈……”终于周九倥再也憋不住,当场放声大笑起来。 不知为何,他开始有点同情起那个即将接到求救信的可怜人了。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半个时辰后,荆家庄后花园里,一道炫目的银亮身影凌空而去,在雨后初晴的金阳下渐去渐远,一下子便消失了踪迹。 “哎呀呀!这帮忙通风报信的事儿,可不能让荆天那正经八百的小子知晓,否则老乞丐我可有罪受了……”目送鹰影远去,周九倥搔著满头白发低声咕哝,心中则有些惴惴不安。 糟!自己“胳臂向外弯”不知会不会被发现? 荆天那小子虽说是自己的徒儿,可一旦发起火,拗起脾气来,那可是六亲不认的,若让荆天发现他吃里扒外当起“内贼”,肯定会火得也把他关进地牢去和小姑娘作伴的。 不成!不成!看来还是趁还没被发现前,早点溜之大吉为上策。 愈想愈觉得自己的处境危险,周九倥正想著连声招呼也不打,干脆直接拍拍屁股逃难去,奈何这念头才闪过脑海,都还来不及付诸实行,一道低沉的嗓音却如附骨之蛆自背后响了起来—— “师父,您在想什么?”不知何时,荆天已经来到他身后。 “吓!”被吓得险些跳了起来,周九倥“霍”地飞快转身,满脸堆笑道:“哪、哪有想什么?不过就是来后园里散散步、赏赏花,真的没什么事!” 他……在紧张什么? 厉眸警觉闪过一抹精芒,荆天若无其事的微笑。“雨天散步赏花,师父兴致真好哪!” 哼!别人他也许还不敢说,可对于这个疯疯癫癫的师父,他太了解了,要他相信向来秉持“下雨天、睡觉天”的师父有这种风雅情怀,倒不如相信猪会飞还比较有可能性, “是啊!是啊!不知为什么,今儿个我兴致特别高。”顺势附和,周九倥哈哈干笑,一双老眼却很心虚的飘移开了,不敢和他对上。 见状,荆天目不转睛地盯著他,想到先前他与姬笑春在酒楼相谈甚欢的情景,当下剑眉一拧,沉声警告,“师父,我与那姬笑春有私事未了,您可别胡来。” 他还真怕这疯癫师父一时兴起,偷偷放走姬笑春呢! “没有!没有!”此地无银三百两般地猛摇著手,周九倥连声否认。“我什么都没有做,那小姑娘还好端端被你关在地牢里呢!” 哎呀!他只是写了封信而已,其他真的什么都没有做。 “最好是这样!”还是有些怀疑。 “本来就是这样!”佯怒恼瞪,周九倥决定先发制人,痛心疾首的教训起来,“我说人家娇滴滴的一个姑娘家,你干什么把她关在地牢里?若是对人家有意,想来个‘君子好逑’,也不该是这种追求法啊!” “师父,您在胡说些什么?”毫无意外的,与某“小姑娘”的反应一样,荆天毫不犹豫地断然否认。 唯一不同的是,“小姑娘”表情是恶寒的;而他却是恼火中隐隐带著一丝连自己也未察觉的莫名窘红。 咦?他是不是瞧见向来正经八百的徒儿脸红了? 以为自己老眼昏花了,周九倥用力的揉了揉眼,再次定睛细瞧……哈!他果然没瞧错,虽然不明显,但这小子确实真的脸红了。 “师父,您净瞧著我做什么?”皱起眉头,荆天被盯到有些恼怒。 “哎哟!何时你这大盟主这么宝贝,让人瞧瞧也不行吗?”缓缓扯开一抹诡谲笑痕,周九倥一脸欠扁样的调侃。 “咱们师徒俩这么多年不见,师父想你啊!下回见面不知多久以后的事儿了,想说现在能多瞧你一眼是一眼,没想到还被你这无情徒儿嫌弃,我这什么命啊我?呜呜呜……”话到最后,竟然还夸张地掩面哀泣起来。 呵呵……他敢以全身家当打赌,他这徒儿心头那滩发臭了多年的死水,肯定是被地牢里的娇艳美人儿给无意间撩拨了,只是这摊死水可能臭太久了,至今还没发现自己被激起涟漪了,真惨哪! 唉唉!怎么他教出的徒儿这么笨呢? 丢脸!丢脸啊! 无言地看著他演大戏,荆天额际青筋不禁隐隐跳动,深深吸了一口大气才有办法平稳地转移话题。“师父,多年不见,您这次回来找徒儿有什么事吗?” 他很清楚这个传授自己武艺的疯癫老人家是个来去如风、不喜受拘束的人,当年只是因为见他根骨奇佳,又想一身绝学有个传人,这才勉强留在荆家庄那么多年。 待他武艺学成的那天,老人家便如获得自由的脱缰野马,好不兴奋的又四处游荡去。 多年下来,回来找他这个徒弟的次数屈指可数,而可数的那几次,都是来指使著他办事——虽然办的都是些“听说某某御厨、某某王府厨娘的手艺是天下一绝,你去找来烧给我吃”之类的鸡毛蒜皮的小事。 今儿个,他老人家难得回来了,还阴错阳差的带回一个“大礼”,让他又惊又喜下,不免也暗自猜疑著师父是不是如同以往般,又听说哪个厨子手艺天下一绝,要他去找来满足他老人家的口腹之欲。 “你问这是什么话?难道没事,师父就不能回来找你吗?无情!真是太无情了!”哇哇大叫,周九倥上一刻还在掩面哀泣,下一瞬间就气呼呼的跳了起来,吹胡子瞪眼地控诉。 “……”一阵沉默,荆天与老人家眼对眼互瞪了好一会儿后,他终于面无表情地缓缓开口,“难道不是又要我去请哪个名厨回来烧菜给您吃?” 他这师父别的没有,就是嗜吃美食,他了解得很。 “才、才没有咧!”结巴否认,周九倥的表情很是尴尬。 是啦!原本他是又听说镇南王府的厨子手艺绝佳,心中打著让徒儿去把人弄回来,烧个十天半个月的菜给他—饱口欲,可如今他暗中帮忙“通风报信”,得趁还没被发现前赶紧逃难去,一天都不想待了,更别说十天半个月。 正所谓留得一条老命在,不怕没有美食吃! “真没有?”眯眼,荆天非常怀疑。 “当然没有!”飞快猛摇头,周九倥说谎不打草稿。 “我只是刚好路过扬州,想说咱们师徒俩许久没见面了,这才拐过来瞧瞧你,如今看你身强体健安好得很,为师心中很是欣慰,如今没什么事了,为师还得赶著去京城尝美味烤鸭,下回有空再来找你!”话落,不待阻止,人已经电射而出,眨眼不见踪影。 还真是来去一阵风哪! 瞪著方才疯疯癫癫老人家还站著,如今却已是一片空荡的微湿台阶,荆天不由得轻摇起头,对自己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师父实在没辙。 对了!说起没辙,地牢里还有个人让他更没辙,若她坚持不肯招出外甥下落,那他又该拿她如何是好? 难道真要囚她一辈子吗? 唉……真是个可恶又惹人头疼的女人! 第六章 接下来的日子,荆天锲而不舍地天天到地牢逼问姬笑春,奈何她总是以著轻佻的口吻说些乱七八糟的胡话,打定主意装蒜到底,每每气得他脸色铁青,怒火冲天,却又拿她没辙。 就这样,每日的对峙质询,总是在她轻浮嬉笑,他恼火暴怒的情景下一再重演,直到约略半个月后,庄内来了一对令人起疑的师侄而终于有了变化。 这一日深夜,他心情莫名浮躁,在床上辗转了许久始终无法入眠…… 睡不著就算了,干脆再去审问那声名狼藉的可恶女人,就算得不出自己想要的答覆,至少也可以打发时间。 心下暗忖,荆天迅速起身下床穿上外衣,一路缓步慢慢前往地牢的途中,脑中思绪翻飞,不断想著那对古怪的师侄俩…… 虽说他们自称半路巧遇在送请帖的途中遇袭受伤的“碧云山庄”程家兄妹,因而好心送他们前来荆家庄养伤;而程家兄妹转醒后的说法亦是一致,想来应该没有什么好疑心的,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那对师侄给人的感觉非常奇怪,在一起时的互动亦亲匿得令人侧目,完全没长辈与晚辈该有的样子,但却又自然得好似一切本该就是如此。 总之,那对师侄让他莫名的在意,始终有所疑虑…… 正当荆天沉浸在自己的辗转思绪中,蓦地,他被自己踩到干枯枝叶而发出的细微声响给拉回神,随即摇了摇头,步履轻巧的自小径后转出,然后猝不及防的,一幕让他瞬间惊愕愣住的画面跃进了眼底。 夜空下,就见那对奇怪的师侄与本该被关在地牢内的姬笑春,此刻像似完全没预料到他会突然出现,全都一脸目瞪口呆地齐齐望著他。 四人八目愕然相对,霎时间,空气凝结,气氛诡谲,就在这电光石火的瞬间—— “走!” 一道石破天惊的娇喝乍然扬起,宛如魔咒解除般,一切的僵凝静止瞬间瓦解,全部动了起来! 没良心的女人毫无义气的抛下特地前来营救她的同门师弟与师侄,自顾自的往东方逃之夭夭而去。 至于那对奇怪的师侄见状则是绿了脸,反应极快的也双双朝西方窜逃。 那对师侄果然有问题——是和姬笑春一伙的! 脸色瞬变,荆天又气又怒,见三人分成两方逃匿,当下想也没想,直朝东方追著姬笑春而去。 “荆大盟主,你追我做什么?要追就去追我家小师弟啊……”眼看他舍师弟而追自己,姬笑春不禁哇哇鬼叫猛嚷嚷,逃得更急、更快了。 丝毫不受动摇,荆天追逐的步伐未曾稍歇,倒是她的嚷嚷似乎传进了朝西方逃去的奇怪师侄的耳里,而且还不客气的回了一连串得意的哈哈大笑声。 那笑,惹得姬笑春火大异常,更怕自己再次落入荆天手里,又得惨兮兮的重温蹲苦牢的滋味,当下心一横—— “荆大盟主,你想知道你亲姊的孩子的下落,是吧?想知道就去问我师弟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出卖自家小师弟。 “哇——四师姊,枉费我前来救你,没想到你竟然还出卖我,你怎么对得起我啊……”悲愤的鬼哭神嚎自西边方向远远传来,渐去渐远。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莫非…… 仿彿意识到什么惊人讯息,荆天脸色大变,足下不由得迟疑的顿了一下,但随即想也不想地舍弃了多年来的希望,毫不犹豫的急追姬笑春不放。 前方,使足吃奶力气拚命奔逃的女人,眼看自己最后的大绝招都出来了,后方的男人竟然还穷追不舍,摆明与自己杠上,当下气得忍不住开骂起来—— “荆大盟主,我话都说得这么明了,你还追我做什么?我就这么倒楣,注定要受你纠缠吗……”忿忿不平地叫嚣著,姬笑春悲愤的简直快飙出两串积了多年的怨恨泪。 呜……这算什么啊? 不说出小师弟下落,他追著她要人;如今小师弟出现,荆大盟主可以去认亲了,他却不去找正主儿,照样对她穷追不舍,未免也太难伺候了吧! 恍若未闻她的悲愤叫嚷,荆天如今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不能让她就这么消失在自己眼前,绝对不能! 始终未听到他的回应,姬笑春好奇地边逃边回头观察情况,谁知却见他不知何时已逼近自己身后三丈,顿时吓得不禁又惨叫声不绝,头皮发麻的更加快逃窜步伐:心中已凉了半载…… 呜……完了!完了! 这么多年来,荆大盟主动于修练,武功精进极快;反观她贪懒懈怠,一点也不用心,多年前已是打不过他,多年后,两人武艺上的修为更是差多了。 若不施点小手段,再这么下去,马上就要被他给追上了! 好吧!既然他要穷追猛打,那就别怪她使出卑劣贱招了。 心下暗忖,她已想定了主意,往怀中取出一只漂亮玉瓶,以著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回身扬手洒去瓶内药粉。 霎时,一片泛著诡谲粉色的淡雾朝荆天头脸直袭而去,惊得他飞快运气振袖挥回,就在这瞬间,不知打哪儿来的强烈怪风说时迟、那时快地猛然卷起,好巧不巧的就将那片粉色淡雾原封不动的送回给它原来的主人。 这一切的意外变化,全都在电光石火的瞬间发生,快得让姬笑春来不及反应便“中招”了,而且中的还是自己使出的贱招,登时她傻眼了。 而荆天见机不可失,趁她愕愣的瞬间,人已飞快掠至,出手如电点住她穴道良,这才脸色不善地拧眉质问:“那是什么毒?” 什么毒? 全身无法动弹,姬笑春抬眸无言地瞪著他严肃的神色,体内却隐隐感受到一股难耐燥热自腹间缓缓窜起,野火燎原般的朝四肢百骸蔓延开来,心中真是欲哭无泪! 呜……她最近是在走什么黑煞运?打滚江湖十几年,竟还会中了自己的贱招,这就叫自作自受吗? “该死!我问你那是什么毒,怎么不说?我可没点你哑穴!解药呢?有没有在身上?”未得到回答,荆天气急败坏追问,尤其在惊见她双颊迅速泛起一层异样的艳丽嫣红时,心中焦急更甚。 可恶! 虽然方才他没有吸入那粉色细粉,但因那阵突如奇来的怪风,所有的药粉全原封不动的卷了回去,扑了她满头满脸,如今她脸上的异样红晕,肯定是中了自己的毒所引起的。 “……”完全不想浪费精神说话,姬笑春恼怒地闭起眼,暗自抵抗著体内阵阵涌起,一波比一波更强烈的焚身烈火。 唔……可恶!姜哥哥制的药果然名不虚传,简直令人……难受至极! 见她双颊艳红宛如要沁出血来,脸上满布细密汗珠,甚至气息开始不稳低喘,荆天好似自己中毒般,比她更为紧张,急声恼暍道:“你不说?你不说,我自己找了!” 话声方落,他再也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的礼教,修长大掌毫不犹豫往她怀里探去寻找解药,指尖则难免地碰触到了高耸柔软的胸脯…… “唔……”敏锐感受到那轻如蝶舞般的碰触,姬笑春只觉一股钻人入骨的酥麻与疼痛迅速散了开来,樱红唇瓣发出一道似痛苦又似欢愉般的奇怪呻吟,随即像似意识到自己不该发出这种暧昧声音,她倏然睁开情欲氤氲的眼眸瞪著眼前男人,咬牙怒吼,“不要碰我!” 被她这般的奇怪反应吓了一跳,荆天迅速收回手,焦急的心情慢慢冷静下来,若有所思地凝睇她“中毒”后的种种反应,不知为何,多年前某日受她营救的情景蓦地浮上脑海…… “莫非刚刚你洒的又是‘竹林六怪’中的姜无秋送你的玩意?”缓缓眯起眼,他嗓音轻柔到令人发毛。 “不……不然你当我……当我还真能洒什么害人的……的毒药吗……”艳颊火热赤红,姬笑春喘气恼怒的嗔叫。 “难道春药就不害人吗?”原本的担心忧急,这下全转成了熊熊怒火,荆天怒极反笑。 “好!非常好!这下可真是应了‘自作自受’这句老话了!”这可恶的女人真是不值得令人同情。 “不用你管!”已经难受得要命了,又听他冷嘲热讽,姬笑春不由得气结。 受制于人,又身受春药之苦,她不仅不收敛,还敢大声哪! 荆天冷笑,原本想冷眼旁观让她自己承受这种苦果,可最后终究还是看不下去,绷著脸硬声道:“没有解药吗?” “没有。”恼瞪一眼,她低声嘟囔著,“姜哥哥制的药就是要让人拿来开心的,作解药干嘛呢?” 虽然她从没自己寻开心过,都是拿来当毒药使。 仰望著天,荆天已经完全无话可说了,深深的吸了一口长气,视线重新转回眼前女人身上。 见她已经双颊赤红,眼眸迷蒙,却依然紧咬著艳红唇瓣强忍体内情欲的燥热炽火,倔强的不愿发出一丁点羞耻的暧昧声响,猛然之间,一个极端下流的逼供手段窜进脑海,惊得他不断连连摇头,不敢置信自己怎么会有如此无耻的想法。 可是若不趁这个难得机会,就算她再次落入自己手里,等体内春药药效退去,说不定又要如先前被关在地牢那样般嬉笑装傻,根本无视他的逼问。 不行!无论如何,就算当一次下流的无耻小人,他也要她把先前那些话解释个清楚,并老老实宝告知亲姊孩儿的下落。 思及此,荆天心中主意已定,当下眯起厉眸质问:“方才你说想知道我外甥的下落,就去问你小师弟是什么意思?” 哼!直到现在,他才终于知道原来那对奇怪的师侄与她是同师门的人,藉程家兄妹之事混进荆家庄,伺机劫狱救人。 现在这种情况还来烦她这些事,这男人够了没? 简直不敢置信,姬笑春瞪著迷蒙眼眸,喘气恼声道:“我……我现在没……没精神与你说……说这些……” 唔……可恶!好难受,下回见到姜哥哥,一定要逼他研制解药才行,否则若不小心“自作自受”,就会如她现在的惨状啊! “没精神说?”扬起眉,荆天不打算这么简单放过她,向来冷肃威严的脸庞,如今却仿彿蒙上了一层阴暗邪肆之色。“信不信我马上就能让你有精神说?” “你、你想干嘛?”嗅闻到一股不祥味道,姬笑春结巴惊叫,只因斗了许多年,不论是他愤怒的、气恼的、愉悦的、火大的、尴尬的……等等不同情绪与神情,她皆看过,却从来未曾见过他今夜这般冷厉中隐带著邪佞的表情。 “想这样!”嗓音轻柔,大掌蓦地覆上柔软胸脯。 “啊……”倒抽一口气,她瞠目结舌与那闪著邪魅光彩的鹰眸对视,随即,透过衣衫,身体敏锐感受到那紧紧覆著自己酥胸的大掌的炽热温度,一阵令人发颤的酥麻登时流窜全身百骸,舒服得令她不自觉逸出羞耻的暧昧娇吟。 “唔……” 这声引人脸红心跳的娇啼,让向来自制力极佳的荆天也不禁下腹一紧,冷静的脑子像被闪电给击中般,霎时一片空白,修长大手仿彿有了自主意识,恶劣的探进她胸前衣衫,灵蛇般迅速钻入薄薄的肚兜内,盈盈握住那凝脂酥胸,规律而折磨人地轻抚揉压著。 “啊……嗯……”原本极力强忍的骚动,如今被他这么一撩拨,体内的情欲瞬间如河水溃堤般崩溃瓦解,姬笑春再也承受不住似疼似麻的欢快情潮,荡人心魂地娇啼呻吟了起来,可尚存一丝清明的神智却感到羞耻至极。 “你……你下流……无耻……”艳颊赤红,在无法自制的低低呻吟声中,她粗喘著气咬牙怒骂,只是控诉的嗓音却娇媚得诱人,丝毫不具威胁性。 闻声,荆天脑子里“轰”地一声巨响,猛然回神才发现原本只是想要恫吓威胁的行为,却在心神荡漾间逾了矩,直接探入衣衫内占尽她便宜,当下一阵热辣直袭上脸,大手飞速缩了回来。 然而就在他缩回手的瞬间,指尖拂过此刻敏锐异常的嫣红嫩蕊,惹得她不禁娇喘一声,浑身轻颤不已,若非穴道被制,动弹不得,只怕早已双腿发软的瘫在地上了。 “你你你……你不要脸!”羞愤难当,姬笑春生平没感到这么丢脸过,体内情欲高涨,可羞辱至极的眼眸却不由自主地盈满泪水,只是倔强的不愿在他面前落泪示弱。 “我……”不是故意的! 辩解致歉的话在舌尖绕了一圈后又吞了回去,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只因她不可能相信,荆天强压下心头的羞愧感,绷著脸威胁,“这样有没有精神来聊聊我外甥的下落?若还是没有,我不介意再来一次。” “你不是君子!”窘怒控诉。 “我发现对你太君子没有用,小人招数也许更为有效些。”硬声反击,眸光低垂直盯著自己的手。“如何?考虑清楚没?” 为何指尖阵阵的发麻热烫,仿佛还能感受到那柔嫩如脂的美好触感……该死!别想了!不准再想了! 光想到他要再次如方才那样碰触自己,姬笑春身体不禁血脉债张,可理智上却阵阵的恶寒,知道自己今天算是栽了,当下只能认输忿忿道:“说、说就说,有什么大不了?不许再碰我!” “要老实招了吗……”低喃的嗓音似乎有著可疑的遗憾,随即又恢复往常的沉静。“请说!” “在我说之前……”皎著唇,她涨红著睑嗔叫,“先带我去泡水,要很凉、很凉的水!” 呜……好丢脸啊! 闻言,荆天看了她一眼,将她胸前被他弄乱的衣襟给拉好后,什么也没多说地抱起她,几个纵身飞掠,很快地找到了一汪清澈水潭。 “解开我的穴道。”才被放下地,姬笑春便立即要求。 没有反对,荆天很快解开限制她行动的穴道,可却又同时点了几处大穴封住武功,防止她乘机脱逃。 何尝不知他的心思,姬笑春恨恨瞪了一眼,随即连人带衣一溜烟的跳进水潭中。 “啊……”全身上下炽热的肌肤被冰凉潭水给包覆,虽无法尽褪体内的炙火,却还是稍微减轻了些不适,她舒服地轻叹了一口气。 “这下你总可以说了吧!”淡淡的嗓音在水潭边提醒,不让她混过。 “急什么?都被你封了武功,还怕我逃吗?早说晚说总是会说的。”就算全身上下只露出一颗头,姬笑春还是不忘给白眼。 “既然早说晚说总是会说,何不就现在说?”冷声相讥,荆天也非易与之辈。 被堵得一窒,她无话可回,这才不甘地撇了撇嘴。 “荆大盟主,我先前话都说得这么明了,难道你还听不懂吗?那个叫谷怀白的娃娃脸男人是我的小师弟,也就是你的亲亲外甥啦!”为了小师弟,她被这男人纠缠了多少年,真是气死人了。 “原来真是他……”震惊低喃,荆天不由得恍惚了一下,回想自己寻找多年的甥儿在荆家庄住了几日,却始终没有认他这个亲舅,当下急得又问:“怀白为何不认我?难道他不知世上还有我这亲人吗?” “怎会不知道呢?小师弟清楚得很呢!”身体稍微舒服了点,姬笑春调侃人的精神又回来了。 “那他为何不认我?为何不肯认我……”摇头喃喃自语,受到不小打击。 “认你这只大他八岁的舅舅做什么?”小师弟的那丁点心思,姬笑春明白的很。“一来,他才没傻得想多认个亲人来管束自己;二来,他又不想继承荆家庄,传承荆家香火。” 为何她会知道他想找回外甥继承荆家庄,传承荆家香火? 难道…… “姬笑春,你知道了些什么?”厉声喝问,荆天向来波澜不兴的脸色如今变得铁青至极。 “知道什么?”被他瞬变的难看神色吓了一跳,姬笑春不禁呆了呆,随即像似想通了些什么,登时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哎哟!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你那难言的‘隐疾’啦!” 呵呵,关于“隐疾”的事儿,她以前曾在无意间听师父向小师弟提过,不小心就这么记住了,真是抱歉哪! “姬笑春!”惊怒厉吼,荆天无法接受她竟知道自己最不欲人知的私密,心中隐隐有种被剥光衣衫丢上街的窘迫与无措。 “吼什么呢?”畅笑不止,姬笑春乐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隐疾’,不过就是小时候染上怪病,病愈后失去生育能力,无法有子息罢了,也不是不能人道,有什么好介意的?” “姬笑春!”再次大吼,荆天一张脸翻红转白,气得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好好好,我不说,不说总成了吧!”眼看向来淡定冷静的男人已经火得脸红脖子粗了,姬笑春很是识相的连忙闭上嘴,只是唇边还是有强忍不住的笑意逸出,更显得揶揄至极。 这女人……这女人真是生来要与他作对的! 深深吸了几口大气稳定住心情,荆天已经不想去追问为何她会知晓他如此私密的事情,如今,他唯一想要的是—— “带我去见怀白!”无论如何,他势必要把世上仅存的亲人寻回。 “现在不行!”白他一眼,姬笑春咕哝著。“我不舒服,得继续泡水。” “得泡多久?”皱眉追问。 “至少得泡个两天吧!”难得垮下了脸,姬笑春表情苦得像刚吞下十斤黄连。 唉唉!姜哥哥的春药可是不偷工减料,世上第一哪! “……”无言地望了望天,荆天蓦地叹了口好长好长的气。 唉……他想,也许他该先去弄些吃的回来才对,否则这两天,两人靠什么祭五脏庙?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两日后,姬笑春体内药效终于退去,荆天二话不说立即押著她上路,由于武功被禁,姬笑春也没奢望想逃,不过因为曾遭受过他“羞辱至极”的逼迫,是以复仇心切,该刁难的就刁难,完全不给客气的。 一路上,只见她一会儿喊腿酸,一会儿喊肚饿;一下子说天热,一下子又说头晕,总之走三步就要歇两步,找尽理由拖延、刁难,恁是再好脾气的人也会发火。 可难得的,荆天却是不曾动过怒,总是她说要如何便如何,一切顺著她的意思,搞到后来,极尽刁难的姬笑春自己都觉得兴味索然,毕竟想要作对的人,半点火气也挑不起来,那还有什么乐趣?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她也就懒得再处处挑剔找麻烦,安安分分的将他带到许久未回的谷地。 谁知那对劫狱潜逃的师侄不知是在拖拉个什么劲,竟然还没返回两人安居的小屋,惹得荆天非常质疑的睨来一眼…… “看什么?又没骗你!”反瞪回去,姬笑春暗自嘀咕……什么嘛!都被他禁制了武功,难道他还怕遭她算计不成? “那么人呢?”环顾空无一人的小屋,荆天冷声质问。 “哎呀!小师弟那人闲散闲散的,肯定是带著红袖小师侄一路游山玩水慢慢玩回来,多等几天总会等到人的,急什么呢?”无视他的冷面,姬笑春娇滴滴地迳自往椅子一坐,笑得甚是慵懒妩媚。 闻言,思及谷怀白住在荆家庄的那几日,确实看得出来性情散漫,极有可能如她所言那般,当下便也不再多说什么,算是接受她的答案了。 “先说了,我吃厌干粮了,等人的这些天,你得负责弄热腾腾饭菜来,我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装模作样地细审自己春葱十指,姬笑春懒洋洋微笑,又开始想刁难人了。 呵……她就等著看他这位荆大盟主怎么煮饭、烧菜? 哪知荆天竟脸色未曾稍变,只是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后,环顾屋内一圈,然后朝最有可能是厨房的方向寻去。 “哎呀!荆大盟主该不会真要洗手做羹汤吧?”美眸惊讶微瞠,望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厨房门口,姬笑春不禁有趣笑了。 没有追进去瞧个明白,她迳自出了屋外环顾周遭熟悉景物,对这片自己从孩童时期直到成长离开之前,生活了许多年的谷地充满了怀念。 就这样,她在谷内到处走走看看,细细回忆过往,直到一个时辰后,荆天步出小屋,目光炯炯地凝睇著,直到她感受到沉凝视线而回眸与他相对…… “进来吃东西吧!”沉声招呼,高大身影立即转身进屋。 喝!不会吧? 荆大盟主真的下厨烧菜? 搔了搔头,姬笑春满怀疑惑,随即艳红唇瓣漾起一抹兴味笑意,当下迅速的尾随著进屋去,果然才一入门,一股淡淡面香便飘入鼻间,定睛细瞧,桌上赫然摆了两碗热腾腾、还冒著袅袅白烟的素面。 “这面……真是你煮的?”不敢置信地来到桌前坐下,她瞠著眼,满脸的震惊。 “难道会是你吗?”冷冷的回讽,荆天也坐了下来,顺手还拿了双筷子给她。 “谢、谢谢!”实在是太过震撼,她接过筷子道谢的时候还难得的结巴起来,同时另外一个问题窜进脑子里。“为何会有面条?” “……”沉默了一下,荆天似乎有些不想回答,但是在她紧迫盯人下,最终还是不甘不愿地开口了。“厨房有面粉。” 原来他不只会煮面,甚至还会擀面呢! 像似瞧见什么奇珍异兽般,姬笑春瞠目结舌地瞪著他,然后在他脸皮悄悄染红,有些恼怒地回瞪下,忍不住弯起了嘴角,一脸似笑非笑—— “荆大盟主,你还真是出得了厅堂、入得了厨房呢!”嘿嘿,打从那次“羞辱至极”的逼迫后,她是不会放过任何一次能揶揄嘲笑他的机会。 “你吃不吃?”老羞成怒,他翻脸了。 “吃!当然吃!荆大盟主的手艺,江湖上可是没几个人有荣幸品尝到呢!”急忙忍住笑,低头努力吃面喝汤。 呵呵……味道不赖,没想到荆大盟主的手艺还不错嘛! 这女人就是不错过任何一丁点能嘲笑调侃他的机会,是不是? 气恼暗忖,荆天闷头不语地吃著自己碗里的素面,吃著、吃著,眼角不由自主朝身旁的可恶女人偷偷觑去,却见她吃得兴高采烈,不知为何,胸口那股闷气不知不觉消散,一股没来由的满足萦绕心头,让他唇畔不禁也泛起一抹淡淡笑痕。 呵……原来他也有让她开心的本事呢!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之后,为了等某对师侄回来,两人便在谷地小屋住了下来,往后几日,果然皆由荆天负责两人的三餐,难得的是他竟能以贫乏的食材,餐餐变出不同的花样,尤其口味都还不差,让姬笑春真是另眼相看。 当然,她也曾难掩好奇地探问他“入得了厨房”的功夫打哪儿来,却只见他不想多说地丢下一句“师父爱吃”的语焉不详的话后,便匆匆忙忙的走人了,而且脸皮似乎还浮现可疑的晕红。 古人说“君子远庖厨”,他是觉得“进庖厨”有损自己男子气概而感羞愧,不想多谈吗? 心下有趣暗忖,姬笑春识相的也不再多问,反正只要每天三餐有人煮好饭菜来祭她的五脏庙就好。 期间,姬笑春也不忘要他解开禁制她武功的穴道,荆天考虑了一会儿后,思及此处应该确实是自己外甥所居之处,她一来没有瞒骗自己,二来也安分地把他带来,当下便大方的解开穴道,还她一身武艺。 就这样,两人住了几天后,那对劫完狱后便一路游山玩水的师侄终于回来了,而且不意外的,在惊见到他们守株待兔多日的身影时,一张脸瞬间绿得比河边青草还鲜艳。 然后在一连贯的强迫认亲与胁迫下,那对刚返家的师侄连屁股都还没坐热,就又被赶鸭子上架,一行四人浩浩荡荡启程返回荆家庄。 回到荆家庄后,由于暗惊谷怀白与童红袖之间那种超乎寻常的亲匿互动与奇妙情感,荆天不愿见逆伦悖德的事再次发生于自己外甥身上,是以暗中作梗,遍邀各名门千金前来荆家庄作客,意图为谷怀白牵线作媒,阻止师侄俩任何可能的不正常情感,却因此让童红袖伤心离去,也造成舅甥俩首次的撕破脸。 一旁看好戏的姬笑春自然是全力支持“师门传统”继续传承下去的,抱定主意要与荆天作对,当下便修书一封,让“银星”前去找“包打听”,请他探听小师侄下落,果然不出几日,“包打听”便回了打听出童红袖下落。 谷怀白得知讯息后,便一刻钟也不愿浪费,急匆匆的连夜离开荆家庄,赶著去找自己把屎把尿,一手拉拔大的亲亲小师侄了。 眼见外甥不顾一切的离去,荆天又惊又怒,责怪姬笑春不该告诉谷怀白关于童红袖的下落,让他们继续牵扯不清,谁知那个可恶女人的回答却是—— “怎么?我就是要与你作对,气死你!” 闻言,荆天气极怒喝,谁知她却恍若未闻,笑嘻嘻的拍拍屁股转身就走,惊得他急声又喝,“你想去哪儿?” “小师弟已经离开,我也没留下来和你作对的必要了,不走难道还等你赶人吗?再说,你应该挺高兴不用再看见我这个死对头,不是吗?”顿足回眸,姬笑春嘴角扬起一轮充满揶揄的美丽弧度。 她果然要离开荆家庄了! 要离开了……要离开了…… “不许走!”想到她这一离去,自己再也没理由如以往那般追逐著她,往后将可能不再见面,一股没来由的惊慌猛然袭上心头,让荆天不由自主地脱口怒声喝止,可随即又被自己的话给吓住…… 他究竟是怎么了? 为何会说出这种话? 这老是与他作对的女人将从他视线范围内消失,他应该很开心才对,为何反而是这样的火大,甚至失去贯有的冷静,脱口吼出不许她离开的话来? 神色阴晴不定,荆天怔怔地瞪著她,心中思绪翻覆,万分困惑,厘不清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怪了!荆大盟主吃错药了不成,竟然对她这般“依依不舍”! 被瞪得浑身寒毛窜起,姬笑春头皮阵阵发麻,只觉眼前这家伙古怪至极,还是快闪为妙,当下强装镇静地绽开千娇百媚的笑容,迅速撂下话—— “你当你是谁啊?咱们还是相见不如怀念吧!”话落,转身飞快窜逃,连一刻也不敢多留。 眼见她窜逃而去,荆天脸色瞬变,心口一紧,无暇多思自己早已失去穷追不舍的理由,照著十多年来的惯例,她逃,他立即紧追而上,绝不罢手。 于是经过了多年,当初的理由也已经消失了,可这场奇怪的追逐却在追逐方的莫名坚持下,依旧持续著…… 持续著…… 第七章 呜……到底是要持续多久? 她受够了啦! 回忆著自己被荆大盟主穷追猛打了多少年的可歌可泣血泪史,姬笑春想来就乱心酸一把的,如今他舅舅也当了,外甥也认了,还追著她做什么啊? 没道理嘛! 愈想愈觉得他莫名其妙,姬笑春认定自己如今有“免于逃亡的权利”,是以逃窜的步伐蓦地停下,气势十足的猛然转身指著他—— “荆大盟主,你追什么?我可没欠你另外一个外甥!”两手叉腰,她理直气壮娇喝。 她一驻足,荆天自然也停下追赶的步伐,高大颀长的身形立在她五步之遥,神色复杂而古怪地瞅著眼前因恼怒而泛起淡淡嫣红的娇颜,对于她的质问,一时之间竟回答不出…… 是啊!他追著她做什么呢? 血缘至亲的甥儿找著了,他是没理由再追著她要人了,可是……可是……可是他却发现光想到两人再无瓜葛,往后可能再也难见到她,他的心口便涌起阵阵难忍的揪疼与……不舍! 慢著!不舍?他竟然对她不舍了?老天!这这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他对她…… 倏然之间,像似意识到什么可怕发现,荆天青天霹雳般地脸色大变,神色惊愕愣愣瞅著她,完全无法言语。 老天!不会吧?他对她……对她…… “喂!荆大盟主,你干嘛瞪著人不说话?”横眉竖眼,姬笑春嗔怒质问。 沉沉凝睇她娇嗔质问的怒颜,荆天不仅不恼火,反倒心中欢喜无限,只觉得就算这般瞧她一辈子也不厌烦,登时意识到自己竟在这十几年间,不知不觉惨遭“毒手”,当下不由得摇头苦笑起来。 “唉……我这是自找苦吃啊……”喃声轻叹,已有觉悟。 “说什么啊你?”没听清楚他在咕哝些什么,姬笑春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你和小师弟都认亲了,还追著我做什么?追了这么多年,你还追不够吗?” 到底这荆大盟主是有什么毛病啊? 明明每次他见她就恼,恼了这么多年,这下终于没什么好纠缠了,两人都可以各自去过自个儿的清心日子,他却像吃错了药,追上瘾了似的,简直莫名其妙嘛! “不够!”深邃黑眸直勾勾凝著她嫣红丽颜,荆天低沉却有力的吐出气势磅礴的两个字。 如今他终于赫然惊觉,这些年对他而言是不够的,他决心这一生都要与她纠缠不休到底了。 不够?他竟然说不够? 被他一句话给惊得连退三大步,姬笑春一张脸都绿了,抖著声先把事情撇个一干二净。“我先说了,小师弟与红袖师侄的事儿,你少找我理论,正所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师叔与师侄要相恋,我有什么办法?有本事你自己去棒打鸳鸯,少寻我晦气。” 虽然她是站在支持的一方,也很用力的扇风点火,但是关键又不在她身上,而是在那对“逆伦惇德的鸳鸯”身上啊! 听她提起谷怀白与童红袖的事儿,荆天眸底迅速闪过一抹精光,已有了将她留住的理由了。“是你给了怀白线索,让他去找他的小师侄,这事你得负起全责,帮我再次将怀白给找回来。” “关我什么事?”跳脚喊冤,姬笑春嗔恼叫道:“就算我不给小师弟线索,他也会离开荆家庄,自己去找红袖小师侄的。” 简直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嘛! “我不管这些,总之你不许走!”神色坚决,语气强硬。 “莫名其妙,不可理喻!”姬笑春火大,再也懒得与他扯下去,当下就想走人,哪知身形才动,臂上蓦地一紧,低头一看,竟是他出手紧紧钳住自己。 “你……”才想开口骂人,谁知却听他低哑著声在耳边轻轻响起。 “别走……”向来沉稳的嗓音此刻显得粗哑,甚至紧抓著她的大掌微微地轻颤起来。 该如何是好?他知道自己的说法太牵强又可笑,她若真执意要走,自己是没理由强留下她的。 吓!她没错觉吧? 荆大盟主好像……在发抖耶! 愣了一下,瞠著美眸看了看那过分用力抓著自己而泛白的指尖,感受到那微微的轻颤,眼底不禁盈满困惑……怪了!这个向来见她就气得脸红脖子粗的男人,今儿个是中邪了不成? 在还没出卖小师弟前,他总是追著她,冷嘲热讽地与她对杠,如今他与小师弟相认了,总算没她的事了,怎么他却反倒怪异了起来,那表情与口气好像……好像在求她似的,真是令人别扭! 相识兼作对了十几年,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姬笑春反倒不习惯,一时也慌了。 “荆、荆大盟主,你究竟是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若真不舒服,我可以送你回荆家庄啦……”咕咕哝哝叨念著,她还是比较习惯那个总是气急败坏吼著她的荆大盟主啦! 至于眼前这个,她只想哭著说……这不是荆天!这不是荆天! 不舒服?是啊……想到她要离去,他的心就阵阵紧揪泛疼,怎么会舒服呢? 苦笑暗忖,荆天大掌紧抓著她不放,另一只手却捂上了胸口,点头轻声低喃,“我……确实不舒服……” 她随便问问,他还真点头说是,荆大盟主何时这么配合了? “那那那……”姬笑春傻眼,实在不知该怎么应付这种型态的荆天,顿时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现在怎么办?难道真要她送他回荆家庄吗?荆大盟主没这么虚吧? “不是要送我回荆家庄吗?”沉沉凝睇,拿她的话反问。 “那、那你也得先放开我的手啊!”结巴嗔叫,不知为何,总觉得他瞅人的眸光幽深得令人心惊,姬笑春乱不自在的慌忙移开眼,不敢与他的对上。 “抱歉!”轻轻地松开手,荆天低声关切,“弄疼你了吗?” 呜……可不可以请他恢复正常? 这不是荆大盟主会说的话啊! 头皮一阵发麻,姬笑春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当下慌乱的叫道:“荆大盟主,我看你真的病得不轻,我还是早点送你回去吧!” 这男人不知什么时候摔坏了脑子,如今整个人都变了,实在好可怕啊! “好!”微微的勾起轻笑,听到她答应与他返回荆家庄,荆天终于松心了。 呵……无论如何,总之能先把她拐回荆家庄再说,既然认清了自己心意,他就不再松手让这女人溜走。 瞪著他蓦地勾起愉悦异常的浅笑,姬笑春打从背脊窜起一股莫名恶寒,一股很冷很冷的恶寒。 呜……为何她会有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翌日清晨,东方天空才露出一抹鱼肚白,熹微晨光中,客房内的女人已经蹑手蹑脚的起身打点好一切,准备趁天尚未全亮,荆家庄内的人还未起床活动前,神不知、鬼不觉地悄悄溜走。 奈何天不从人愿,就在她无声无息的打开房门时,迎面撞入眼帘的就是一张不知已守在门外多久的熟悉脸庞,当下不由得俏脸一垮,万分无言…… “你醒了?”低沉却异常清醒的嗓音在昏暗晨光中淡淡响起,荆天微笑招呼。“起得真早。” “呵呵呵……”装模作样的掩嘴娇笑,姬笑春不轻不重的回击。“哪有荆大盟主你起得早呢!” 要死了!她敢拿自己脑袋瓜保证,这男人肯定是整夜没睡的守在她房门外,就等著抓她偷溜。 唉……昨夜,她胆战心惊的送这男人回荆家庄后,本想拍拍屁股离去,谁知他却紧抓著她不放,拗不过又觉得他实在有点古怪,只好暂且答应,暗想说可以趁天未亮偷偷摸摸走人,没想到他却像似看透她心思,早守在外头等著了。 “这么早,想上哪儿去?”眸光沉凝,荆天轻声询问。 是的!他早料到她会趁无人时离去,是以无法松心,守了一整夜,果然让他给抓了个正著。 “肚子饿,想吃早点不成?”恼瞪一眼,姬笑春没好气嗔道。 可恶!她早说了,她不管小师弟与红袖师侄的事儿,怎么他还这么坚持要盯住她呢? 闻言,荆天瞧了瞧天色,神情柔和道:“庄内下人未起,灶房炉火未升,不过街上应该有小贩摆摊卖粥了,若不嫌弃的话,我陪你上街去吃吧!” 斜睨一眼,姬笑春故意道:“可我突然好怀念荆大盟主你的手艺,一点都不想吃外头小贩卖的粥。” 呵呵,上回在谷地小屋,荆大盟主是不得不下厨,这回在荆家庄,看他能不能冒著被庄内下人发现的尴尬,不顾身为武林盟主的面子,站在炉火前洗手做羹汤。 何尝不知她有意刁难,荆天却笑了。“你想吃什么?” 喝!荆大盟主还真愿意再次下厨做饭给她享用啊? 奇怪地瞅他一眼,不知他心中究竟打著什么王意,姬笑春满心纳闷地搔了搔头,随口应道:“就吃面吧!” 那也是他第一次下厨煮给她吃的东西。 点点头,荆天怕她趁自己到灶房时逃溜,硬是逼著她也跟著一块去。 不一会儿,灶房内的炉火升起,较之上回食材的缺乏而只能煮素白面,这回他挑了许多蔬菜鲜肉当配菜一起下面,丰富得很。 托著腮颊坐在一旁看他忙碌著,姬笑春轻轻皱起柳眉沉思,心中满是狐疑。 荆大盟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连她的故意刁难也不恼火,真答应下厨给她煮面吃,莫非是以为她硬的不吃,来软的? 想到唯一的可能性,她连忙把话挑明。“荆大盟主,我话说在前头,小师弟和红袖师侄的事儿,我是不可能管也管不了,你就算讨好我也没用。” 手上动作一顿,随即恢复如常,荆天低声轻道:“我明白!怀白早已经成人,有自己的主见了,就算旁人再怎么反对他违反伦常与自己的师侄相恋,恐怕他也不会听的。” “我只希望……希望他还能记得这世上还有我这个舅舅,以后有了孩子,偶尔能带著一家大小回荆家庄来住上一段日子,若肯分出一个孩儿继承荆姓,传承荆家香火,那是最好不过;若是不愿意也没关系,至少我知道荆家的血脉是在他身上流传下去了。” 关于这件事,他曾想了许久,清楚明白血缘至亲的甥儿从小就未曾与自己生活过,若真要论起自己与童红袖两人在甥儿心中的分量,恐怕他是比也没得比的,这样的他,就算反对也无用,只会徒惹人厌,干脆顺其自然吧! “哎呀!想不到你自己倒是想通了,很好!很好!”非常赞许的连连点头,姬笑春非常给面子的拍手鼓掌。 被奖励孩童般的拍手鼓掌声给弄得脸上一热,荆天啼笑皆非地觑了闲闲坐在一旁等著吃的女人一眼后,很快的将下好的面给捞起,加上众多颜色丰富的配菜,盛了一大碗端到桌上给她。 “哇——看起来真好吃,荆大盟主,你的手艺真的很不错耶!”眼前这碗色香味俱全的汤面,勾得地口水直流,连忙抓来筷子开心的边吃边赞美。 “多谢夸奖!”微微一笑,荆天大方接受称赞。 咿咿唔唔的挥了挥手表示没空理他,姬笑春埋头吃得兴高采烈,直到好一会儿过后,碗公见底,她也饱了,这才笑咪咪的要求—— “既然小师弟的事儿解决,没我的事了,那我可以走了吧?” 此话一出,就见荆天笑脸顿僵,老半天没有出声。 咦?他干嘛绷著脸不说话? 久等不到回应,又见他神色僵凝地直勾勾盯著自己,几度张口欲言却又缩了回去,如此古怪模样,让姬笑春瞧了莫名心惊,小心翼翼探问:“荆大盟主,你又怎么了?” 惨了!昨夜他说身体不舒服前,也是这种神情,如今又这样,看得她心惊胆跳啊! “你……”沉默了好一会儿,荆天终于开口了。 “怎样?”洗耳恭听,毕竟吃了人家亲手煮的面,这一点礼貌是应该的。 “多留在荆家庄作客几日吧!” “呃……为什么?”满脸莫名其妙,姬笑春不懂。 “为了……”顿了下,荆天想到了一个下是理由的理由。“回报我亲手下面给你吃的恩情。” 那也算恩情?荆大盟主可以再鬼扯一点。 不知为何,他这种天外飞来一笔的诡异理由逗得姬笑春直想笑,酒足饭饱心情好之下,忍不住顺著话调侃,“如果你坚持我得报这份‘恩情’的话,那我也只能委屈些,多留几日当食客了。” 闻言,荆天深邃眼眸闪动著显而易见的笑意,可脸上却佯装一本正经,以著不疾不徐的低沉嗓音缓缓开口—— “我坚持!”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蓝天白云、虫鸣鸟叫、百花摇曳,荆家庄后园的石亭内,一名千娇百媚、丰姿绰约的娇艳女子,此刻失去了往常的慵懒风情,如今正襟危座的与石桌上啄饮美酒的心爱鹰儿展开一段非常肃穆的讨论。 “银星,你认为荆大盟主是不是摔坏脑袋了?” “啾!”银亮脑袋摇啊摇,鹰眸不屑斜睨。那个男人正常得很,怎么可能摔坏脑袋。 “那么是中邪了?”看出心爱鹰儿的不赞同眼神,姬笑春马上改弦易辙,怀疑另外一个可能。 “啾啾啾!”更不是!那种可以锲而不舍追你十几年、意志顽强的可怕男人,这世上应该没有哪只邪魔侵袭得了他。 “也不是啊……”抚著洁白美丽的下巴,第三个可能性丢出来了。“那我想,他是爱上倾国倾城、国色天香、美艳不可方物的我了!” 自我调侃的揶揄话声方落,姬笑春自己就忍不住笑得前俯后仰,简直停不下来,也因此错失了心爱鹰儿斜睨而来的附和眼神。 哎呀!打从在他莫名的坚持下留下来当白吃白喝的贵客后,连著几日下来,这贵客当得她不时被恶寒侵袭,头皮时常处于发麻状态,鸡皮疙瘩更不知已扫了几斤起来了,而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就是荆天的改变。 是的!荆天变了,变得比以前更令人胆战心惊啊! 抱著头,姬笑春笑声顿止,万分无力的将脸颊贴在桌上哀鸣。 “呜……荆大盟主到底是怎么了?这些天一个不小心就会瞄见他站在一旁沉沉地瞅著人心慌,问他瞧什么也不吭一声,甚至还时不时来给我嘘寒问暖,整个人变得古里古怪的,最可怕的是,他现在不跟我吵了,这像话吗这?我宁愿他像以往那般,一见面就用他那硬邦邦的死人脸来和我冷嘲热讽一番啊……”哀哀鬼叫,有人天生下贱,人家不找她麻烦还浑身不痛快。 主人,你这是犯贱啊! 鹰眸隐隐浮现羞愧泪光,银星为自己有这样的主人感到丢脸,拍拍翅膀决定去找只猎物玩弄一番,以弥补自己受创的心灵。 “呜……银星,你这个没良心的男人,竟然弃我而去……”眼看心爱的鹰儿嫌弃地迳自飞走,姬笑春悲愤干嚎,自得其乐的演起大戏来。 “银星若是个男人,那天下所有男人岂不都成了鸟儿?”蓦地,在无聊的干嚎声中,一道沉稳中暗藏无奈的嗓音冷不防响起。 唉……全天下就她一个女人会把一只雄鹰当成男人来眷爱,实在令人无语啊! “吓!”惊叫一声,姬笑春整个人从石椅上跳了起来,略带尴尬地微红著脸恼瞪不知何时来到石亭外的男人,嗔声娇斥,“荆大盟主,你做什么吓人?走路都不出声音的吗?” 完了!这男人何时来的? 方才的话该不会都被他听去了吧? 恍若未闻她的嗔斥,荆天沉沉凝睇眼前这张岁月几乎未曾留下痕迹的艳美娇颜,一时之间仿彿回到了初次见到她的那一天,登时不由得有些怔忡。 当年,他就是在这座石亭遇上了从微醺酣眠中转醒的她,而那初见的第一眼,他就惊艳地有些失了神;没想到多少年过去,如今在相同的地方、一样的人儿,他还是失神于她慵懒娇嗔的风情中。 呵……也许在两人初识的第一面,他就倾心于她的石榴裙下了,是以才会以寻找外甥为借口,锲而不舍地追她这么多年却始终不曾想过要放弃。 “你、你瞧些什么?”被瞧得心中猛打鼓,姬笑春瞠目嗔瞪。 要死了!这荆大盟主这些天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药,净是用这种深不可测的复杂眼神瞅得人直起鸡皮疙瘩,老觉得他对她肯定有阴谋,却又想不通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摇了摇头,荆天缓步进入石亭坐下,轻声笑道:“只是想起多年前,我们在这儿初相遇的情景。”笑声中,怀念之情显而易见。 怎么也没料到他想的竟会是这个,姬笑春不禁愣了愣,在他轻扯下也缓缓坐回石椅上后,这才回神白眼揶揄。“怎么荆大盟主也开始回想当年了?据说人老了才会开始回想起往事,荆大盟主该不会也老了吧?”嘴巴不饶人,总是想尽办法嘲笑他。 “是不年轻了!”微微一笑,他竟然点头承认不讳。 哑口无言地瞪著他微笑神色,姬笑春只觉得一阵想哭的冲动……呜,这不是荆天!这不是荆天! 老天爷,把以前会与她针锋相对的荆天还来啦! 愈想愈是悲愤,她一时冲动下,竟然想也不想的扑上去抓著某大盟主猛摇晃,鬼哭神嚎地凄烈惨叫,“荆大盟主,你回来啊!摔坏了脑子,我可以请大夫来医治:中了邪的话,我可以招道士来驱魔,只求你回来,别再不正常下去了……” 被摇得宛如风中落叶,荆天眼中笑意却更深了,口吻闲凉地淡声提醒,“你忘了说第三种可能。” “啊?”摇晃动作顿止,姬笑春一脸呆愕。 他他他……他果然将方才她与银星说的玩笑话全都听去了……慢著!现在重点不是他听去了,而是……而是他刚刚说第三种可能…… 终于意识到关键所在,姬笑春缓缓地瞠大了眼,震惊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你你你……你的意思是……你……我……”颤抖的纤指在两人之间来来回回比画著。 难得看到向来慵懒娇媚的她会有这种张口结舌的错愕表情,荆天想笑,但更多的却是尴尬,当下不由得俊脸通红,但既然认清自己心情,他还是强忍下满满的别扭与窘迫,深吸一口气,心跳如雷地点头—— “是!我爱上你了!爱上倾国倾城、国色天香、美艳不可方物的你了!”以她方才不要脸的自夸话儿表明心迹,随即大掌掩脸,意图遮盖满颊热烫的臊意。 老天!他都不知道自己竟然可以说出这么肉麻的话来。 轰! 宛如被轰天雷给击中,只见姬笑春被炸得瞬间石化,思绪一片空白,脑中不断回旋著同样的话儿…… 我爱上你了……爱上你了……爱上你了…… “哇——”惊声惨叫,她“蹬蹬蹬”地连退三步,仿彿听到世上最可怕的话般一脸惊恐地瞪著他,嘴角抽搐干笑不已。“荆、荆大盟主,你在捉弄我是吧?” 对了!一定是他想到新方法玩她了,但是要玩也不必玩这么大吧! 想杀人也不需要使出这么有创意的杀招,幸亏她胆识不错,否则这种话让胆小的人听了可是会当场暴毙身亡啊! 她竟然把他强压下满心尴尬与别扭,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表明的心迹当作捉弄玩笑? 俊脸瞬间黑了一半,荆天神色不善的低吼,“你觉得我是会拿这种事开玩笑的人吗?” 这女人真的是生来要气他的! 呃……依他这种正经八百的严肃个性,确实不可能拿这种事来开玩笑,所以他对她…… 呜……这是什么世道,为何连如此离奇的事也会发生?他不是一向最看不惯她,每次见她就火大,怎么如今却说变就变? 呜……这不是荆天!这不是荆天!他一定被附身了,这年头果然妖孽丛生啊! 面对妖孽,事不宜迟,唯今之计只有…… “我明白了!”惨澹著脸,姬笑春强笑点头,然后转身落荒而—— 逃! “姬笑春!”变脸怒吼,荆天简直不敢相信这女人竟然只丢下一句“我明白了”就转身逃走,甚至连表示愿不愿意接受他心意的勇气都没有,当下气得二话不说,立刻运足全身功力急追而去。 于是就见晴空下,两人追逐的身影再次展开,这一场历时多少年的男追女跑的戏码,如今换了个理由,还在持续进行中…… 第八章 几日后京城 天子脚下繁华热闹,街道上人来人往,小贩林立,各家大小客栈、酒楼人满为患,乐得掌柜笑得阖不拢嘴,忙得小二哥挥汗如雨,恨不得一人分作两人用。 而就在最热闹的一条大街上,有著一家最豪华的酒楼,随随便便一桌酒菜便能抵得上普通人家一个月的开销,是以有本事前去光顾的客人,不是王公贵族就是城内的大富人家,一般平民百姓还真没能力吃喝得起。 可今儿个,这家酒楼的二楼靠窗雅座却被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乞丐给占据了,只见那老乞丐点了满满整桌价格不菲的丰盛菜肴,独自一人快乐地大吃大喝著,让临桌一些衣衫华丽的客人们看得大感好奇,趁著店小二上菜时,忍不住窃窃私语偷问—— “小二哥,怎么你们‘醉客楼’也让乞丐进来了?” “王大爷,我们‘醉客楼’是做生意的,只要客倌付得起银两,不论是谁要进来都成的呀!”店小二笑嘻嘻的,一点也不觉得有何不对。 “那老乞丐付得起在‘醉客楼’吃喝一顿的银两吗?”被称呼王大爷的男人似乎不太相信,毕竟这京城最大最豪华的酒楼可不是人人吃得起。 说到这个,店小二迅速朝那吃得很乐的老乞丐瞥去一眼,随即神秘兮兮的压低嗓门道:“王大爷,不瞒您说,那乞丐大爷已经连续来我们这‘醉客楼’吃吃喝喝好些天了,还真付得起呢!” 想到前些日,自己也曾狗眼看人低,不让那老乞丐进酒楼,后来被他用一锭锭金光闪闪、瑞气千条的金元宝给敲得满头包,从此以后学了乖,见老乞丐上门就必恭必敬伺候著。 “这样啊!那还真是真人不露相了……”王大爷惊奇赞叹,与同桌友人纷纷悄声猜测著「真人”是何身分,热烈的嚼起舌根来,想来一时是不缺闲话家常的话题了。 见状,店小二耸了耸肩,手脚俐落地退了下去,倒是那靠窗雅座的“真人”原本抓著金黄油亮的烤鸭腿吃得不亦乐乎时,老眼余光蓦地瞄见窗外楼下对街匆匆一闪的熟悉身影,登时不由得轻“咦”了一声。 那人不是小姑娘吗? 看来她真的从徒儿手中脱逃啦! 啃著鸭腿,周九倥老眼滴溜溜地转,正想来个“他乡遇故知”喊人时,却见她蓦地窜进一装潢俗丽的房屋内,眨眼间消失在门后,登时满口的鸭肉“噗”地全喷了出来,随即不顾旁人投来的诧异目光,捧腹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老乞丐我清心寡欲很久了,那地方教我怎么好意思进去哪!”狂笑拍桌,周九倥笑到流出老泪来。 就在他大笑不止之际,另一条修长身影也出现在街心上,一双凌厉眼眸四处张望著,似乎在搜寻著什么。 “哎呀!看来小姑娘还没完全逃出我那徒儿的手心呢!”瞧见那紧追而至的熟悉身影,周九倥又咬了一口肉后,这才挥著手中的油亮鸭腿,朝窗外大声喊人。“徒儿,师父我在这儿呢!” 其声不大,却悠悠扬扬的穿过整条街的喧哗嘈杂,直达男人耳里,引得男人诧异眸光循声投来,随即运起轻功,一个纵身从窗口跃入,眨眼间已经安然稳坐在桌前,仿彿他原本就在一样。 “师父,您怎么会在这儿?”荆天微讶询问,怎么也没想到会遇见他。 “我上回离开扬州前不是跟你说了,我要到京城尝尝道地烤鸭啊!”大大咬了口香嫩鸭腿,周九倥斜睨调侃,“倒是为师的没想到你竟也来京城了。” 呵呵,追著人家小姑娘而来,他这徒儿还真勤快哪! 闻言,荆天想到自己一路追著那没胆面对他心意的可恶女人,脸上登时又恼又窘,还有丝淡淡微热,不过倒是没脸说出自己出现在京城的原因就是了。 哎呀!无事脸红,非思春即想女人,而不管是思春还是想女人,肯定皆与先前匆匆躲进对街屋子里的小姑娘脱离不了关系。 心中暗笑,周九倥摇著手中鸭腿,以著闲凉口吻明知故问笑道:“我说徒儿,你来京城做什么?” 不愿招出心中之事,荆天迅速扫了满桌酒菜一眼,不动声色转移话题。“师父,您身上还有银两吗?” 他这师父嗜好美食,为了吃,大把的银两都可以洒,每回见面时,他总是不忘在那身乞丐装上的破布褂内塞上为数不少的银票,好让他老人家可以天下到处去尽情吃吃喝喝。 可上回在扬州时,他老人家实在走得太过匆忙,让他来不及补上,也不知现在身上还有没有钱? “呃……”听徒儿提起银两的事儿,周九倥顿时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小声承认,“是、是剩不多了……” 呜……有个家财万贯的徒儿也不是什么好事啊! 想想以前,他虽爱吃,倒也懂得分寸,该刻苦的还是能刻苦,可后来收了这小子当徒弟后,身上老是被塞下不少银两,他也就毫无节制的大把大把花起钱来。 正所谓由简入奢易,多年下来,积习难改,他这把老骨头早被徒儿给宠坏,如今谁叫他由奢入简,他肯定和那人把命拚。 果然! 早料到他身上的钱也该用得差不多了,荆天迅速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塞进他身上的破布褂内,关切交代,“师父,徒儿还有私事得办,不能陪您,这些银票您先拿著,若是花完了,记得到荆家庄找王总管要。”话落,迅速起身欲继续追人。 哎呀呀!徒儿待他真是有情有义啊! 摸著原本扁扁,如今鼓鼓的破布褂,周九倥乱感动一把的,当下老手迅速拦住他,摇头感叹,“我说徒儿,你急什么呢?不就是要追娇滴滴的姬小姑娘嘛!” 收入钱财、与人消灾,这道理他还是懂得,所以……姬小姑娘,这回老乞丐不扯我家徒儿后腿,换要出卖你了,真是对不住啊! “师父,您瞧见她了?”急欲离去的身子猛地一转,荆天难掩激动地追问:“在哪儿瞧见的?可知她如今下落……” “啧啧啧……我说徒儿,怎么碰上姬小姑娘的事儿,你这摊死水就瞬间变成泡泡冒不停的沸水呢?”啧啧有声调侃,周九倥可乐了。 “师父!”像似被看透心思,荆天老羞成怒警告,可瞬间涨红的脸皮却泄漏了心中的尴尬与别扭。 忍俊不禁哈哈大笑,周九倥下再逗他,老手悠悠哉哉的往窗外对面那间看起来很俗丽的房子指去,脸上的表情很是诡异。“她躲进那房子里了。” “那里?”顺著手指方向望去,荆天绷著声音质问,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对,就是那里!”点头如捣蒜,周九倥笑眯了眼。“徒儿,你有需要进去光顾一下吗?” 边说,眼神边暧昧的往他下半身瞄去。 铁青著脸,荆天没有回答,只是一双燃烧著熊熊怒火的眼眸,始终离不开对面房子区额上那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 雄风再起!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雄风再起”大大的招牌就挂在一家店铺大门上,很顾名思义的,这家店卖的就是各式各样的春药,而且每种药效各异,效果奇佳,不论是为了情趣,抑或是真的雄风不振得靠药物助兴,只要是用过皆有口皆碑,人人赞好。 不管是私下托人,或是偷偷亲自上门买药的客户群,上至王公贵族、下至青楼妓女,生意好到让铺子老板光靠这家店所赚到的银两,便够他一辈子吃喝玩乐享受不尽了。 如今这家店的主人正聚精会神的忙著配制新的春药之际,蓦地,就听“砰”地一声巨响乍起,门被人给一脚猛力踹开,一道惊慌的纤影如狂风般刮了进来,随即又“砰”地飞快关上门,神色之仓皇宛如外头有恶鬼追来。 懒洋洋的眼眸自配制到一半的春药移转到“闯入者”身上,曾经是俊美青年、经过多少年后,如今已成了俊美中年的男子——姜无秋笑了。 “妹子,许久不见,找哥哥拚酒也不须如此猴急啊!”慵懒嗓音缓缓扬起,姜无秋调侃道。 “姜哥哥,我惨了!我惨了啊……”抖著唇,姬笑春失去了平日的风情万种,如今一脸惨澹的抓著男人哀号,险些没逼出两滴泪来搏取同情。 “来来来,有什么事情困扰妹子你,说来给哥哥听听,让哥哥为你传道、授业、解惑也!”牵著她来到一旁用来累了时可以躺下休憩的小床坐下,姜无秋笑得好神圣,可眸底闪耀著的光芒却很邪魅。 “呜……姜哥哥,六位哥哥中,也只有你这个万丛花中过,不沾一身香的高手帮得上我了。”姬笑春眼眶内滚动的泪水终于感动的流下。 呜……竹林六怪中,就属身经百战,摧残无数名花的姜哥哥最懂男女情爱那档事了,关于荆天莫名其妙的“异变”,问他准没错。 “真是感谢妹子你的称赞哪!”被暗指是风流浪子,姜无秋毫不羞愧地笑著接受,同时不忘提醒。“来,需要哥哥我帮你什么,说吧!” “就是……”才开口,却又突然窒言,姬笑春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与荆天这段日子来所发生的事儿,只觉脑袋一片混乱,当下不禁抱头呻吟。“呜……姜哥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啊……” 不知该怎么说?她当他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什么都不用说,他就可以清楚明了吗? 看她整个人懊恼地趴在小床上呻吟,姜无秋不由得啼笑皆非,懒得理会了。“那你慢慢厘清思绪,等想清楚了再说,我先忙去。”话落,回到桌前继续配制春药。 呜……姜哥哥怎么这样?好没良心啊! 趴在床榻上咬著被角,姬笑春暗暗埋怨腹诽,因连续几日忙著慌乱逃窜而没时间多想,如今来到信任之人的地盘,终于能静下心细思自己与荆天的一切。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啦? 荆大盟主不是向来看不惯她的行事作风,厌恶她的声名狼藉,每见她一回就发火一次,怎么两人追追逃逃了这么多年,最近虽因为小师弟的事终于解决,关系不再那么恶劣,但当了多少年的死对头可不是当假的,怎么可能就突然……突然…… 哎呀!突然说爱上她这个向来看不顺眼的死对头,那么到底是爱上她哪儿了?实在百思不解啊! 掌心轻触热烫腮颊,她心跳莫名加快失序,回想起荆天当面表白心意的景象,不知为何,竟然忍不住感到害羞起来。 “姜哥哥,我问你。”猛地翻身坐起,姬笑春脸色微红,可神情却很严肃。 “请问。”正经回头,姜无秋一副准备传道、授业、解惑的夫子样。 认识这么多年了,又不是不了解他淫荡下贱的本性,装出这神圣样是给谁瞧啊? 忍不住好笑,姬笑春斜睨一眼后,这才缓缓开口问道:“你觉得我怎样?” “很好啊!”竹林六怪认的妹子,谁敢说不好? “那你有可能爱上我吗?”认真。 似乎没料到她竟然问这个,姜无秋扬起眉梢,一脸似笑非笑。“老实招吧!是哪个男人不知死活爱上你了?”除了这个原因外,她不会没来由的问起这种诡异问题。 不愧是风流浪子,一下子就识破她心事了。 红晕加深,姬笑春满脸燥热地将前些日荆天对自己表明心意的事说给他听,最后还结巴的结论。“我、我也搞不懂为何会……会变成这样……总之就是……就是一整个妖孽啊!”话落,羞窘地捂脸惨叫哀号。 “哈哈哈哈哈……”忍不住放声狂笑,姜无秋突然很同情某人。“难得如此风花雪月的事,竞能被你说成妖孽,多可怜的荆盟主啊!” “我才可怜呢!”气恼娇嗔,姬笑春为自己伸冤。“你就不知道,这些天来,我躲荆大盟主躲得多辛苦。” “你逃他逃了这么多年,又不是这两天才开始,应该早就习惯了,哪有什么好可怜的?”没什么怜悯心地调侃。 “不一样!”瞪眼,明白指出哪儿不同。“以前,他从没像这回追得这么凶,接连几天穷追猛打,害我只能一路逃逃逃,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稳,人都消瘦一大圈了。” “我想荆天的状况只会比你惨,绝不会比你好。”斜眼睨觑,姜无秋摇头欷吁。“示爱被当是妖孽,又被不吭一声的弃逃,对男人而言是多么重大的打击,可怜哪!” “我、我也不是故意的,我当时慌了嘛……”被他这么一说,姬笑春羞愧了,这才警觉到自己当时什么都没说就逃之夭夭是多么伤人。 唉……被姜哥哥这么一说,好像她是无情负心人似的,真是……闷! 烦闷托腮,她沉思了良久后,终于又开口了。“你说,荆大盟主为何会突然变了个人呢?” “你是要问他为何突然爱上你吧?”揶揄调侃,惹来一记嗔恼横瞪,姜无秋这才连忙收拾起玩笑心情,正经反问:“妹子,你有没有想过,也许荆天对你的感情并非是‘突然’呢!” “什、什么意思?”姬笑春傻眼。 什么叫不是“突然”?姜哥哥这么说,难道是指荆大盟主早就对她……怎么可能嘛! 仿佛看穿她心思,姜无秋邪笑道:“别说不可能,男女情爱往往是在不经意间滋生的,说不得这些年来,他老追著你,追著追著,不知不觉就追出情意来了,只是近来才后知后觉地发觉自己的心情。” “正所谓打是情、骂是爱,你们两个追追打打、吵吵闹闹的这么多年,我瞧这情与爱是浓得化不开了!”摆明在取笑人了。 “姜哥哥,我与你说正经的,别老笑话人家!”涨红脸嗔瞪。 “我也与妹子你说正经的啊!”话虽这么说,可姜无秋却笑得很不正经,直到瞧见有人快发火了,才又连忙板起脸正色道:“行了!我们先别管荆天的感受,重要的是你怎么想?” “我?”愣了愣,姬笑春似乎没有想过这问题。 “对!”重重点头,认真询问:“你心中可曾有荆天?” “我这些年来,心中都嘛有他。”摸著鼻子,她小声嘀咕。 时时刻刻得小心防范荆大盟主追来,若要说心中没有他,那才怪咧! “我说的不是那种‘有’!”好气又好笑,姜无秋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明明是如花似玉的娇艳美人,可偏偏性情大而化之,加上又时常与他们六怪鬼混在一块,男子习性沾染了不少,可怜活到这个年纪了,嘴上还可以大刺刺的说著浑话,开别人爱上她之类的玩笑,实际上那颗心对男女情爱依旧钝得很。 唉……仔细想来,也算是他们六怪害了她啊! 愈想愈是不胜欷吁,姜无秋决定从现在开始“力挽狂澜”,试图在她那颗脑袋瓜内塞一些风花雪月与男女情事。“妹子,你仔细想想,假若有一天,荆天再也不会如以往那般追著你了,你们从此各不相干,以后也不会碰面了,你心中有何感觉呢?” 荆大盟主再也不会追著她了? 以后他们再也不碰面了? 以前,她虽常对荆天笑说相见不如怀念,可若往后真的只能怀念了呢? 想到这儿,不知为何,姬笑春本该觉得是心之所盼,欢欣鼓舞的事,如今认真思考,却隐隐有著一丝寂寞袭上心头,总觉得有些不舍…… “慢著!我干嘛对荆大盟主不舍啊?”被自己的想法给吓到,她不敢置信地抱头哇哇惨叫,把自己最真实的心情全给泄漏了。 “哦——”拖长了声调,一旁的姜无秋强忍大笑的冲动,见缝插针,“原来你会不舍啊!” “我我我……”欲哭无泪,姬笑春也搞不懂自己心思,只能耍赖哀号。“我不知道啦!” “妹子,别干嚎了!”笑著拍拍趴在床上不肯面对现实的女人,姜无秋闲闲凉凉道:“我瞧那荆天对你很是情深义重,追了你这么多年来都没放弃,这样的男人是多么的坚定一致,你干脆就捡起来用吧!” “能有什么好用的?”继续埋著脸,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了出来。 虽然感觉有点不舍荆大盟主,但是她自己一个人也挺好的啊! “有什么好用的?当然是夏天可扇风、冬天可暖脚,最重要的是……”故意顿住,吊人胃口。 “什么?”果然被吊到,抬脸好奇追问。 勾起邪魅笑痕,姜无秋缓缓抛出答案。“可用来试我新研制的春药啊!” “去死啦!”大羞,一颗枕头砸了出去。 “哈哈哈哈哈……”大笑躲过枕头攻击,姜无秋飞快闪出房,留她一个人静下心来好好想清楚。 目送他离去后,姬笑春整个人瘫倒在小床上,脑袋空了,心也静了,目光幽幽的凝望虚空,恍恍惚惚地想著关于自己、关于荆天、关于两人的未来……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她……就躲在这屋内的某一角落吧! 望著偌大的“雄风再起”招牌,荆天面无表情走进这间令男人尴尬又欢喜的店铺,一入门,就有个圆圆胖胖的男子迅速迎上前来。 “我找人!”未等人问他需要什么春药,他便气势威严的抢先说明来意。 “呃……这位公子,我们这店是卖春药的,不是找人的。”被那身凌厉气势震慑住,圆胖男人不由得冷汗涔涔,心生畏惧。 闻言,荆天厉眸一眯,正待逼问之际,一道闲凉嗓音蓦地从店铺后方懒洋洋传来—— “我道是谁,原来是荆盟主,真是稀客哪!”才离开房间出来,方才还在讨论的人便映入眼帘,让姜无秋不由得感到有趣,挥退圆胖男人后,他装模作样笑道:“不知荆盟主有何需要呢?” 特别在“需”字加重音,让人搞不清楚他指的是“需”还是“虚”? 听出弦外之音,荆天轻哼了一声,神色不波道:“明眼人不说暗话,你明白我需要什么。” “我这儿只卖春药!”一派悠闲,笑得很狐狸。 “那我就买药!” “我这儿药挺多种的,你要哪一种?品香?窃玉?还是朱唇?” “都不是!我要的药名叫……”低沉而又轻缓,荆天坚定指定。“姬笑春!” “这药世上只有一个,价值不菲啊!”双臂抱胸,姜无秋等著开价。 没否认?看来那可恶的女人确实人还在这儿! 厉眸微眯,荆天沉声道:“你要我付出什么代价,尽管说!”只要能找到她,好好把话说清楚,再高的代价他都可以接受。 “我要你……”慵懒嗓音一顿,修长手指往他的心口一指。“一颗真心!” 闻言,荆天眉梢一扬,心中约略明白了,看来眼前这个男人是知道他与姬笑春的事儿了,而且若没让他满意的话,他是不会轻易放行的。 “我是真心的。”毫不迟疑,语意坚定地迎视那锐利评判的目光。 任何花言巧语、欺蒙拐骗皆无法逃过风流浪荡、百战情场的姜无秋的眼睛,当与那一瞬也不瞬的坚定目光对视良久后,他终于缓缓的露出一抹发自内心的真诚微笑—— “进去左手边第一间房,你要的药就在那儿!”呵……他看得出来,荆天确实是真心的没错,把妹子交给这男人,两人一块尝试男女情爱滋味应该不会出问题的。 没想到他竟会这般干脆放行,荆天不由得一愣,忍不住脱口询问:“为什么?”本以为姜无秋会极尽刁难,结果却是三言两语就让他进去找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没为什么!”扯开一记狡猾诡笑,姜无秋理直气壮。“我这儿是卖春药的,当然希望店内能‘春意盎然’些,没事干嘛去棒打鸳鸯,是不?” 什么歪理?那女人交的净是些奇奇怪怪的朋友! 暗自嘀咕,荆天再也无心去听那些胡扯鬼话,当下迅速朝内铺而去,往左拐了一个弯后,果然出现了一间门扉紧闭的厢房…… 第九章 她就在里面……就在里面…… 无声伫立在房外,荆天怔怔地看著眼前紧闭的门扉,心跳蓦地急如擂鼓,一时之间,竟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唉……追追跑跑了这些日,真见了面,他又该说些什么呢? 那一日,在他表明心迹后,她慌张逃离,也许这就表示她对他是真的无意,那么自己的苦苦相追又像什么? 死缠烂打吗? 曾几何时,他荆天也成了死缠滥打之辈,多么可笑啊! 缓缓阖上眼眸,他深深吐了一口长气,心申明白此回恐怕是两人最终一次的见面了,若自己的情意成了她的困扰,那么往后他不会再见她了,不会了! 再次睁开眼,荆天心中已有了决定,当下伸手轻轻推开房门…… “姜哥哥,你又要来笑话我吗……”听闻推门声,瘫倒在床上的姬笑春下意识地翻身坐起抱怨著,可话才说一半,当那张躲之不及的熟悉脸庞映入眼帘时,她登时吓得尖叫一声,宛如被雷给轰到般瞬间跳了起来。 “哇——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我被谁给出卖了……”抱头惊声惨叫,慌张地开始找逃生出口。 呜……完了!完了! 天将亡她,这房间唯一的出路,就只有那扇门,连个小窗都没有,想逃的话,必定得经过他啊! “不必管我为何会知道……”沉沉凝睇她一副恨不得能钻地潜逃的慌乱模样,荆天眸心微黯,难得的没有堵住出口必经之路,反而来到桌前坐下。“我只是有些话想对你说。” “呵呵呵……荆大盟主,你请说……请说……”干笑连连,眼见他开了一条“生路”,姬笑春心中暗喜,不动声色悄悄往房门处移动。 难得荆大盟主大意让路,她不乘机脱逃更待何时? 。恍若未见她鬼祟移动的身影,荆天垂下眼眸,眼观鼻、鼻观心地轻轻开口,“我不会再追你了。” “啊?”即将踏出房门外的步履蓦地顿住,她愕然缩回脚,愣愣回身瞪著椅子上坐得四平八稳的男人,结结巴巴道:“什、什么意思?” 什么叫作不会再追她了? 难道……难道…… 假若有一天,荆天再也不会如以往那般追著你了,你们从此各不相干,甚至以后也不会碰面…… 不久前,姜无秋那一番话蓦地浮现脑海,不停的缭绕回旋,姬笑春心口莫名紧揪、脸色渐白,只觉仿彿被压了块巨石,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他为何会这么说?难道真让姜哥哥说中了,他不再追她,他们以后真的各不相干了? 未见她倏然变色的脸庞,荆天依旧眸光低垂。“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为、为什么?”有些慌乱又恼怒地追问,人家说不追了,她反倒不高兴起来,这下也不想逃了,闷火暗燃地又转回房内。 “我不是死缠滥打的无耻之辈。”抬起眼眸直凝著她,荆天神色复杂地逸出一抹苦笑。“此回是最后一次追你了!上次,你什么都不说就逃了,我大约也明白你的意思,只是……” 顿了顿,他强压下心中苦涩,嗓音低缓却极为轻柔。“此回追著见你,也只是想听你明确的拒绝,这样一来,我也好能死心,往后将不再让你困扰……” “你你你……你以为你是谁,能明白我什么意思?”愈听愈火大,姬笑春发恼地打断他的“告别宣言”,纤指“嘟嘟嘟”的直戳他胸口,怒声开骂,“什么叫作不再让我困扰?你又知道我困扰了?你是我姬笑春吗你?少往自己脸皮贴金,以为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在狂怒猛戳下,透过衣衫,指尖好几次压戳到荆天乳首,震得他不由自主地浑身轻颤,下腹一阵紧绷灼热,偏偏“祸首”却浑然不知,还在气急败坏的边戳边骂人。 “别戳了!”沉声低吼,荆天霍地起身抓住那只“造孽”的纤手,俊脸透著一层泽红,眸底隐隐流转著几丝情欲。 奈何“祸首”完全没有察觉到眼前男人的危险,右手被抓住就换左手来,继续猛戳。“怎么我戳你不成吗?我就要戳你,就要戳你,怎么样?有种咬我啊!我戳戳戳……” 该死!这女人自找的! 已经被戳“火”了,荆天再也按捺不住,吼了一句“我就咬你”的话后,健臂一张搂住纤细腰肢,用力的、狠狠的将她压进自己胸怀里,低首覆住那叫嚣的艳红唇瓣,很有种的“咬”她了。 轰! 继被示爱后,姬笑春的脑袋再次被轰天雷给击中,思绪陷入一片空茫,只觉得口中火热异常,有条矫龙不停的纠缠著她翻云覆雨,不给脱逃歇息的机会。 许久许久过后,那条矫龙才依依不舍的松开了她,鸣金收兵退回自己巢穴内,只是火热的唇瓣依然不舍离去,温柔万分的摩挲著她的,细细密密的啄吻轻啮。 迥异于方才的激狂火热让姬笑春糊了脑袋,如今的摩挲轻啮却让她背脊一阵酥麻发颤,浑身无力…… “唔……”低低的,她逸出娇媚呻吟,从不知道唇舌交缠竟能舒服至此,比起春药还要令人销魂。 “别引诱我,我已经占了你不少便宜了。”很困难的,荆天从她唇瓣上退开,哑著声黯然叹息。 唉……天知道他得花多少毅力才有办法从她唇上退开,若她再发出这种诱人娇吟,恐怕他将控制不住自己,不顾她意愿地强占了她,届时恐怕不是他追她的问题,而是换成她追杀他了。 从迷眩的意识中恍惚回神,姬笑春两眼迷蒙地怔怔凝著他,纤指轻轻抚上灼热酥麻的唇瓣,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完了!他竟然吻了她,吻了也就算了,最可怕的是,她竟然觉得与他唇舌交缠的感觉很美妙,这这这……这难道是说她也妖孽化了? “真是妖孽啊……”捧著艳红脸蛋,姬笑春喃喃自语。 “什么?”红著脸询问,荆天不懂她为何突然说出如此奇怪言语。 “没什么!”嗔瞪一眼“妖孽始作俑者”,姬笑春恨恨的又戳了他一记后,这才慢条斯理退开厚实胸怀,一言不发的整理自己微乱的云鬓。 “你……”自觉自己不是君子,荆天心中已是羞愧难当,又见她默不作声,直觉认定她必是极为不悦,当下不禁再次叹气,很敢作敢当的轻声致歉。“我……我很抱歉,是我不该……” “谁要你道歉了?”娇嗔横瞪,姬笑春不客气地再次打断他的话,粉颊虽艳红热烫,可神色却很理直气壮。“我要你道歉了吗?没有吧?是不是?就像刚刚你自以为明白我的心里在想些什么,擅自认定我很困扰,但我有说我困扰了吗?” “呃……你是没说,但是……”迟疑点头,忽然之间,荆天不懂她在想什么了。 “但是什么?你还有但是啊?反正我……我没有困扰啦!”羞恼嗔瞪,气急败坏地一阵抢白。 荆大盟主是笨蛋,可恶! 她究竟是怎么了?明明就躲著他,但是现在却又说她没感到困扰,这到底是…… 猛地,一道灵光闪进脑海,荆天想到什么似的,双眼蓦地一亮,心中涌起无限希望地痴痴望著她羞赧神色,嗓音轻颤低问:“你……真不觉困扰?” “不、不会!”有些不好意思对上他痴凝眸光,姬笑春别扭地别开眼。 “我……能再见你?”希望的火苗添加了柴火,愈燃愈旺。 “难道你不想再见我?”横眼,凶残的反问。 把她拖进妖孽的万丈深渊后,荆大盟主敢不认帐的话,她绝不饶他! “当然想!”毫不迟疑的认下帐,荆天粗哑著嗓音又问:“我能继续追著你吗?” 语带双关,他话中的“追”,不再只是过往那些年的那种“追”,而是也包含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追了。 “可、可以啦!”难得的,姬笑春害羞了,不过还是给了肯定答覆。 闻言,荆天笑了,欣喜若狂的笑了。 原本他以为已是无望,没想到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她终究还是接受他的心意了。 喝!难得看这正经八百的男人笑得如此淫荡,实在令人想入非非啊! 斜眼睨觑他笑逐颜开的欢愉模样,不知为何,姬笑春脑中想起方才两人唇舌交缠的美妙滋味,当下不禁心痒难耐的逼至他身前。 “我说荆大盟主……”呢喃媚笑,很主动的偎进他怀里,一双小平忙碌地在厚实胸膛上滑来画去,说有多挑逗人就有多挑逗人。 “嗯……”闷哼一声,感受到怀中柔若无骨的玲珑娇躯,鼻间沁入属于她的独特馨香,荆天全身肌肉不禁紧绷,下腹热源再起,难受中又带著令人酥麻轻颤的欢快,让他怎么也无法推开她,结束这份折磨。 “你是不是欠了我什么东西?”小手画啊画的,最后画上了他背颈,纤指轻轻抠著。 “什、什么东西……”一阵酥麻由脚底直窜头皮,荆天深吸一口气,力持镇定。 这女人是在玩火吗? “你刚刚强吻了我,现在我要讨回来了……”呢喃媚音荡漾扬起,姬笑春双臂环上他脖颈,踮起足尖,艳红朱唇自动凑了上去,深深吻住他的。 怎么也没想到她会自动投怀送抱,荆天先是一愣,随即很快反应过来,当下化被动为主动,激情而火热的吻著她,交缠不休。 直到良久过后,两人才通红著脸,气息粗喘的分了开来。 “你这声名浪荡的女人,果然不知羞耻!”哑著嗓音笑骂,荆天以额抵著她的,脸上、眼底净是满满的情欲。 “我就是不知羞耻,怎么?你不喜欢?”扬眉挑衅反问,眉眼嘴角净是勾人媚意。 低低的笑了起来,荆天非常满足。“不,我喜欢!” 话落,两双唇瓣缓缓靠近,就在即将相触,展开另一场亲热缠绵时,蓦地,“叩叩”两道敲门声乍起,惊得两人如被棒打的鸳鸯般倏地分了开来,脸红耳热地双双瞪向倚靠在门边的俊美中年男子。 “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亲热了。”噙著慵懒狡猾的微笑,姜无秋脸上的表情很欠揍。“不过我只是想提醒你们一句,我这儿只卖春药,不提供房间给人试用的。” 此话一出,就听两道尴尬怒吼同时响起,不过棒打鸳鸯的人却只是掏了掏耳朵,悠悠哉哉的又走了,好似他真的只是来提醒,而非看好戏。 于是房间内又只剩下满脸通红有情人儿与满满的暧昧氛围。 沉默中,两人不约而同偷瞄对方,霎时眼眸相对,瞧见彼此的羞窘与臊意后,双双又笑了起来,两个男女如今都恍如回到了十七、八岁的羞涩年少。 “我们回荆家庄吧!”悄悄的,他牵住她的手。 “这是在邀我作客吗?”娇媚笑问,她没有回绝,小手任由男人密密实实的握著。 “如果你愿意,庄主夫人的位置随时等著你。”微微一笑,婉转求亲。 “少美了你!”笑啐一口,她爱娇横眼。“当声名浪荡的女人比当庄主夫人有趣多了。”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一年后—— “姬笑春,你不要逃,给我站住!” 荆家庄内,一道雷霆怒吼蓦地响起,声音的主人气急败坏的追著前方娇笑窜逃的可恶女人,恨不得将她脑子扭下来剖开,瞧瞧里头到底都装了些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 “呵呵呵……荆大盟主,你不是说再也不会追我了吗?”揶揄笑声荡漾飞扬,有人牢记住一年前的话,这会儿拿来说嘴了。 “你不也答应我可以继续追?”荆天的记忆力也不差,冷笑回嘴的同时,脚下追逐的步伐未曾稍歇。 “有吗?我有答应吗?”姬笑春死皮赖脸,装傻不认帐。 “有本事就不要逃,我来帮你恢复记忆。”荆天气极,向来严肃沉稳的性情遇上她就像朝雾碰上阳光,转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回答他的,又是一连串欢畅娇笑,根本不把他的火气放在眼里。 于是荆家庄的下人们,又再一次目睹庄主追逮贵客兼准庄主夫人,两人在庄内到处玩起怎么也玩不腻的追赶跑跳蹦游戏。 唉……还是别管他们了,干活儿去吧! 众下人们与福福态态的王总管不约而同纷纷摇头,见怪不怪的鸟兽散去忙活儿了。 不知过了多久,在惠风吹拂,百花齐放的后花园中,荆天终于逮到了声名浪荡又可恶的女人,一把将她压在嫩黄花丛上,修长精实的身体密实紧贴著玲珑娇躯,惩罚似的恶狠狠吻住那微微开启的艳红唇瓣,仿彿要将心中的怒气与委屈都尽数发泄。 直到许久许久过后,他的激烈才慢慢转为细密柔吻,然后轻叹了一口气,将脸埋在她如云发瀑与肩窝间。 “你要我等多久?”低沉的嗓音隐含委屈,他快憋坏了。 “你可以不用等啊!”娇媚畅笑,姬笑春显然很乐。“我不介意的。” 呵呵,她是个声名浪荡的女人,不在意名节的啦! “不行,我介意!”撑著手臂,荆天抬起脸怒瞪她,神色认真异常。“未成亲,岂可坏你名节?” 她还有名节吗?她有的是浪荡声名啊! 很想如此回答,但瞧他这般正经神色,姬笑春只得强忍下笑意,纤指轻画著他优美薄唇,慵慵懒懒道:“荆大盟主,你真是太食古不化了。” “我就是食古不化!”轻哼了一声,荆天才不管她笑话。 “唉……真麻烦!”无奈的轻叹,她想这辈子还没当过新嫁娘,就当一次试试看吧。“先说了,我不要盛大婚礼。” “好!”知道她怕麻烦,荆天赶忙答应,知道婚礼有望了。 “我不要广邀武林人士,只要竹林六怪和几位亲人来参加就好。” “可以!”连连点头,就怕她反悔。 “我不要当武林盟主夫人,这头衔很不光彩。”拿他师父的话来说嘴调侃。 “那就不当,下回比武大会,我不去了。”原本他当武林盟主也只是想藉此打探甥儿下落,如今人已找著,他也懒得去抢这头衔。 “那么……” “如何?” “你可以开始准备婚礼了。”娇媚一笑,眉眼嘴角净是风情。 欣喜至极,他重重吻了一下诱人唇瓣,在她耳边轻笑低喃。“你等著当荆夫人吧!” 尾声 五年后—— 荆家庄后花园内,一对才三岁大的孪生子在蜂喧蝶舞的花丛间跌跌撞撞、跑来跑去,后头则是紧紧跟著一名紧张兮兮又满脸疼宠的男人,每回皆在孪生子即将跌倒之前飞快抓住他们,舍不得两人受到一丝一毫的皮肉痛。 如此景象看得不远处石亭内的三人嗤笑连连,开起嘲笑大会—— “想不到我那两个小屁孩的功力如此高深,三两下就把他们那严肃威武的舅公大人收拾得服服贴贴,说往东就往东,要往西就往西,完全跟著他们屁股跑。”谷怀白嘿嘿贼笑,心中还挺得意的。 “自己生不出,只好疼外甥的嘛!”闲闲凉凉喝茶吃点心,姬笑春嘲笑枕边人是不落人后的。 一旁,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如今又怀了五个月身孕的童红袖闻言不禁有些冒冷汗,比这对师姊弟有良心多了。“你们好恶毒喔!” 虽然以前荆天曾经反对她和小师叔两人在一起,但是后来也不再阻止了,而且几回他们来荆家庄小住时,还对她很好呢! 尤其是在她有了孩子后,更是嘘寒问暖,照顾得无微不至,让她想记恨都不好意思。 “你不知道恶毒是我们‘幻天派’的优良传统吗?”异口同声,两个师姊弟齐齐朝她瞪去。 从没听说有这传统,肯定是刚刚才冒出来的。 心下暗忖,童红袖识相地摸摸鼻子不说话了,反正在这儿,除了那两个小萝卜头外,就属她辈分最低,还是少说话的好。 转移视线,瞧著远处花圃里的两小一大,看枕边人笑得如此开心宠溺,姬笑春心下隐隐一动,回想起他曾提过的“奢望”,当下眸光转回自家小师弟身上,闲话家常般地懒洋洋开口了—— “你家那两个小屁孩,分一个来给我和你舅舅玩玩吧!”她自己并不在意有没有孩子,可是有人却总是惦记在心底,偶尔午夜缠绵后…… “没法给你个娃儿,你可在意?”搂著她娇媚身躯,男人幽幽询问。 “我要个娃儿做什么?我这年纪生娃儿,那会被人笑说是老蚌生珠了,我才不干!”白眼,女人没好气回答。 “可是……” “你若精神太好,不如我们再来一回,别净说些莫名其妙的鬼话。”挑逗摩挲,勾人再战江湖。 “姬笑春,你这个不知羞耻的女人!”男人低吼,不过还是很快乐的接受挑战。 每回,只要他一问,她就勾引他,然后这话题就在熊熊欲火中燃烧得无影无踪。 老实说,她是真的不在意有没有孩子,但也清楚那男人心中总是有那么些遗憾,真是个麻烦的家伙! 听出话中之意,谷怀白斜睨这个无良的师姊一眼,淡声道:“分一个姓荆,可以;要拆开我们一家,没得说。” 姓什么都无所谓,但是他们一家子绝对不分开。 “那你们干脆以后都住荆家庄,别回谷地去了!”同样回以一记斜眼,姬笑春可不认为这是个问题。 “才不干!”摇头晃脑,谷怀白不肯中计。“若真长住在这儿,我那舅舅还怕不整天抓著我去巡产业、看帐簿,要我继承荆家庄?”光想他就抖了。 闻言,姬笑春哈哈大笑起来,拍著胸脯保证。“放心吧!这事我会同他说去,让他别烦你,专心去培养那两个小孩长大继承,要累由他和小孩去累,我们当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闲人就行了。” 事实上,她如今就是闲人一个。 “这个嘛……”有些动摇。 “小师弟,你舅舅其实心中一直很遗憾在你小时候,无法将你找回带在身边一起生活,好好培养亲情……”很卑鄙的,以亲情攻击。 “够了!够了!”鸡皮疙瘩直冒出来,谷怀白扭头看向童红袖。“红袖,你说呢?” 她是他的妻,也是孩子的娘亲,得她也答应才行。 “呃……”搔了搔头,童红袖笑了。“小师叔,你决定就行了。”有他、有孩子在的地方,就是她的家,她无所谓的。 “那就这么决定了!”快刀斩乱麻,姬笑春拍案决定。 “不过四师伯,我有个小条件呢!”笑咪咪的,童红袖想加但书。 “什么条件?”师姊弟俩又再次的异口同声了。 “就是小师叔一天只能喝一小壶酒,您得帮我盯著他,别让他多喝了!”若搬来这儿住,取得酒源更容易,小师叔肯定会喝得更无节制了。 “没问题!”一口答应。 “不行!”跳脚反对。 始终默契十足的师姊弟终于第一次产生歧异,奈何姬笑春完全不理会他的抗议,挥舞著双手朝远处陪孪生娃儿玩的男人大喊—— “荆天,快过来,有好消息告诉你……” “不——我不答应这种条件……” “谁理你呢……” 于是在凄厉的惨叫声中,就见沉稳男人一手抱著一个娃儿,脸上噙著愉快宠溺的笑意,缓缓朝石亭走去,准备迎向那即将让他欢欣鼓舞,欣喜若狂的好消息。 【全书完】 编注:欲知谷怀白与童红袖的故事,请看玫瑰吻305《窝边草一定要乱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