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情人》 第一章 快要下班的时候，突如其来的下起了一场大雨。 夏季时节天气变化快得令人措手不及，前一刻还晴空万里、烈阳当头，热得教人难受，谁知才一会儿工夫，天色就阴沉了下来，风也刮得厉害，紧接着是雨水密集地从天而降。 纪池蓝用手支着脸往窗外的街道看了下去，只见路上的行人被这场突然来袭的大雨逼得手忙脚乱，纷纷抓着手上的东西放在头顶上拔腿就跑，形成一幅有趣的画面。 纪池蓝的办公桌靠近窗边，没事的时候正好适合发呆。他一手把玩着一枝铅笔，用手指随意一转，铅笔就在他白皙纤细的手指之间来回旋转着。 设计部的办公室里开始抱怨声不断，今天是新来的部长任职第一天，新部长决定请大家出去聚餐。这段时间大家忙得天昏地暗，难得有这么个机会可以好好地痛快玩乐一回，没想到老天不合作，都快要下班却下起了这么大的雨。大家便凑在一起议论，也不知道众会会不会因此而取消。 因为气温突然下降，纪池蓝坐在中央空调的冷气下突然感到有些冷。 这时…… “池蓝！池蓝！”坐在他旁边的向瑛志对着他说：“下雨了，你说怎么办才好？” “嗯，还好我有带伞呢！”一直在手指中旋转的铅笔就此停顿，纪池蓝轻轻抬起头看着向瑛志，微笑着回答。他的头发有一些淡淡的茶色，额前的浏海稍微有些长，挡在眼睛前面。 “可是这么大的雨，聚餐的事肯定要取消了，好可惜啊！难道你都不觉得可惜吗？”向瑛志睁大眼睛，脸上写满了痛惜万分，“你想一想，去年加班加得要死也没这种好事，而且我看这个新来的乔部长看起来很严厉，恐怕我们这辈子也就只有这么一次机会可以好好敲他一笔了。” “呵呵，听起来是很可惜的样子啊……”纪池蓝轻声笑着。向瑛志刚来公司不久，年龄也是最小，性格直接而且单纯，所以在部门里大家都非常宠他。“不过我上午刚好不在，那个乔部长的样子还没机会看到。” “我听说他刚进分公司的时候就以外貌出名，很有模特儿的架式！一想到这种人会是我们的部长就很神奇。”他的表情先是神往，接着马上又一脸痛苦，“可是他的样子看起来又冷又硬，就好像一个石头男人！我们恐怕离幸福生活已经越来越远了。” 正聊得起劲，部长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了，一个修长的身影推门而出。在听到外面闹烘烘的讨论声之后，好看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于是沉着脸提高音量打断众人的兴致—— “你们在吵些什么？现在是工作时间！” 办公室里顿时安静，大家僵硬地回过头看他，眼前这个男人正好就是新上任的部长——乔城，此时的他正面无表情地抿着薄唇，明显对他看到的情景非常不满，修长挺拔的身影无形地透露出一股强烈的压迫感。 刚才还在议论他的向瑛志被这股气势吓得脸色发白，因为他最靠近部长办公室，而乔城正站在他的身后，他实在不敢想像刚才的话有没有被他听到。 气氛一阵尴尬，只有外面的雨水大滴大滴地砸在玻璃窗上。 纪池蓝突然站了起来，然后平静地对上那双凛冽的眼眸。 “我们只不过在猜想今天晚上部长请客的事情还会不会算数而已。” 尽管纪池蓝笑得无幸，可是这番举动看在别人的眼里，还是显得有些挑衅味十足。 乔城听后，一双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像是在确定焦距般地冷冷盯着他看，那目光似乎想要把他的身体给穿透。 两个人对视几秒，他才缓缓开口道：“谁说不算数了？” 那低沉的声音不知怎地，听起来意外的好听。 “那还真是谢谢乔部长。”纪池蓝笑吟吟地回答着，茶色的头发落在额前，衬得皮肤也特别的白。 乔城看着他的目光更逼紧些，过了好一阵子才将视线移开。 “今天晚上七点，在星海城的三楼。” 语毕，他在众人倒抽口气的声音中走开。 直到他的背影在眼前完全消失了，向瑛志终于忍不住激动地扯着纪池蓝的袖子。 “池蓝，你刚才真是太帅了，我可是吓得连话都不会讲了！” “是吗？”他任他揪着衣袖，一边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下班时间估计已经到了。 “还有，你刚才听到没有？是在星海城三楼！部长好大方啊，那地方是出了名的贵！” “难得有机会，当然要好好敲他一笔的。” “原来你也这么想！真是意外啊，池蓝。”向瑛志笑得奸诈。 外面雨仍旧不得嚣张，丝毫没有任何缓和的意思。 纪池蓝站在公司大门口撑开他的淡绿色透明雨伞，对走在身旁的向瑛志说： “我送你到路口那边搭计程车吧。” 纪池蓝与向瑛志打算先回家梳洗一番再前往星海城。 “那你呢？”向瑛志知道他家的方向跟自己完全相反，而且这一段路在几幢大楼的后面，一般很少有计程车开进来。如果纪池蓝送他去搭计程车，那么就必须得又沿着原路走回来一次。 “反正时间还早。”他浅笑，“总不能让你淋雨吧。” “池蓝你最好了！”向瑛志感动得伸出手将他搂得死死的，几乎整个人都挂在他的身上。“以后不管什么事，我也会帮你做的！”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那么你上次买的游戏先借我吧。” “那个？那个我也没有玩过关，现在正热中不已啊……”他显得非常为难的样子，可是刚说出口的话又不能完全不作数，心中忍不住一阵天人交战，“要不然……要不然……” “跟你开玩笑的。”欣赏完他那么丰富的表情后，纪池蓝终于发出一阵笑声。 而将向瑛志送去搭车，纪池蓝才往回走。雨太大了，就算有撑伞也溅得人一身的湿，他刚走回到公司门口的时候，发现那里站着一个修长的身影，正是乔城。 唇角浮出了笑意，他向他走了过去，抬头看着这个比自己差不多要高出近一个头的男人。 “这样的雨天很麻烦吧？乔部长。” 乔城眼看着他走过来，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茶色的头发也有些湿了，斜斜地贴在额头上。 “嗯。”他回答。 “要我送你去搭车吗？”纪池蓝又问。 “我的车在停车场。” 真是好听的声音啊！纪池蓝在心里赞叹。 “那么我送你去停车场吧！”他将自己已经湿涤涤的头发拨到耳边，然后将雨伞移至乔城的头顶上。“今天晚上你可是最重要的人，要是你迟到了，大家都会失望的。” 乔城显得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沉默的跟他一起走进大雨里。 向来不管是谁都会被他的冷漠逼得停在三尺之外，偏偏这个人似乎不受到半点影响。 刚走出不远，一阵大风迎面吹过，纪池蓝一个不稳，手中的伞被刮得歪到了一边，大颗的雨滴淋了两个人满身满脸。 偏偏这时风越来越大，雨水打在身上竟有些隐隐发疼。 乔城本来就此他要高出许多，在这种身高差距之下，纪池蓝要伸直手臂去撑伞是有些勉强，于是乔城自然地从他手里将雨伞接过，然后斜挡在面前；结果就变成两个人挤在一起用雨伞费力地逆定着的情形。 看着乔城的头发因此变得又湿又乱，纪池蓝突然笑出声。 “怎么了？”终于走到停车场，乔城沉声问他。 “没事。”他摇头，看着自己也是一身的狼狈。 虽然乔城的情况比他好不到哪里去，不过看起来却丝毫不减他沉稳的气质，已经湿透的衬衫紧贴在身上，若隐若现的是练过的结实身材。 “送我吧。”纪池蓝看着他拿出钥匙打开车门，一边将雨伞收起，用力甩着水。 “当然。”没有多说一个字，他让他坐进车内。 一路沉默，纪池蓝倒是自在的在车上找cd放，可是按了好几次也不知道该按哪个键才是y键，正纳闷，一只大手伸过来放在他的食指上，顺着他的手指将一个键按了下去，音乐声顿时出现在车内。 乔城的手松开后，纪池蓝觉得有一瞬间的闪神，随即很快又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的笑了笑。 车停到纪池蓝的楼下，乔城突然开口问他。 “你一个人住？” “嗯……你怎么知道？” “这不是单身公寓吗？” 纪池蓝偏着头，一副感激不尽状，“多谢部长大人的关心。” 乔城点了点头，漂亮的眼睛里不带任何情绪。纪池蓝下车后，他便再次启动车子绝尘而去。 *** 到了晚上七点，星海城内的聚餐已经热闹开始。 一伙人秉着“有人请客就吃到死”的策略，更认定只有这么一次机会可以敲这个冰山部长一笔，所以尽往贵的食物上点。几杯酒下肚后，气氛也跟着热闹起来。 饭后说好了去唱ktv，可能大家都有些喝多了，十来个人抢着麦克风不放，全闹成一团，反而没什么人唱歌。 向瑛志拿着麦克风往乔城跑了过去，众人拉都拉不住他。 “乔部长也来唱一首歌好不好？” 麦克风一下子抵到面前，乔城坐着动也没动，只是缓缓地说：“我从不唱歌的。” 语气绝对不允许他人反驳。 向瑛志拿着麦克风进退不是，表情有些委屈，连多说句话也不敢了，身旁的同事见了，忙把他拉开。 “为什么设计部全部都是男人？早知道就去会计部邀请几个女孩子一起来！”向瑛志趁着酒兴不怕死地大叫：“对不对？就算再多两个人，乔部长也不会介意的，对不对？” 乔城坐在角落，脸上还是那号表情，不置一词，却也没有显得不高兴。 向瑛志顿时便像是受了鼓励般地越笑越开心。 突然间乔城听到几声轻笑，他不禁回过头一看。 纪池蓝坐在一旁一个人喝着水果酒。他的样子虽然看起来非常温柔，可是整个晚上却从头到尾没怎么说话，都是一个人笑容可掬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你吓着小猫了。”纪池蓝淡笑，“他是好意。” “我知道。” 乔城的目光转到这个笑吟吟的人儿身上。换上休闲服后，纪池蓝看起来比白天时在公司里要稚气许多，白色的上衣套在他过分纤瘦的身体上显得有些宽大。 他再看看放在他面前的酒瓶，一大瓶的水果酒竟然快要见底了，他一个人喝了整整一大瓶。 “这种水果酒味道很不错，我最喜欢酸梅口味的，部长也来试试吧！”纪池蓝为他倒了一杯，然后扬眉一笑，“你该不会要说你从来不喝酒？” 乔城接过杯子，才刚喝了一口，脸色立即遽变，青筋直冒。幸亏他忍耐力够好，竟然也真的咬着牙吞了下去，没一口吐出来。 实在……太酸了！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酸的东西？ “好喝吗？”纪池蓝问他。 乔城沉默的将酒杯放下，纪池蓝看到剩下的大半杯酒，心里也明白了。 “真是可惜。”他摇头再为自己倒了满满一杯，用很是享受的表情一饮而尽。 在包厢的昏暗灯光下，乔城看着他洁白的喉间随着喝酒的动作而轻轻滚动，嘴唇湿润，皮肤因为酒气也隐隐泛红，有一种说不出的诱惑。 瓶子内空了，他又拿起乔城的杯子，将剩下的酒喝光，然后看着空荡荡的杯子，仍嫌不够般地舔着嘴唇。 乔城觉得自己心里某个地方被强扯了过去，多年来引以为傲的控制力有些崩溃了。 发现乔城紧盯着自己看，纪池蓝朝他露出一个浅笑。 “你介意吗？间接接吻。” “你是故意的。”他的声音低沉。 “呵呵……”纪池蓝笑笑的低下头，从乔城的角度刚好看清楚他细致的锁骨。 “原来被你发现了。” “这很有趣吗？” “当然了，可以看到你动摇的样子真是难得。” 纪池蓝用这种轻声笑语的口气，就好像两个人已经认识了很久一般，可事实上，他认识他才不过五个多小时。 向瑛志他们唱歌的声音越来越大，两个人也不再说话。 纪池蓝好像真的很喜欢那种水果酒，又叫服务生再拿来一瓶，一脸满足地倒了就喝。 乔城发现他酒量确实很好，可是就算再好，他也已经喝得够多了。 皱着眉将那瓶子夺了过来，乔城也没去细想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做，总之他的心底非常不喜欢看到他这么没节制地喝酒。 纪池蓝被他的举动弄得有些困惑，愣了一愣才开口。 “部长也想喝吗？” “这是酒，不是水。” 乔城还是那种毫无变化的冷淡腔调。 “我知道，不过我是不会喝醉的，而且水果酒的酒精浓度并不高。”纪池蓝轻声说着，“部长太严肃了。” 事实上乔城自己也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只要没有影响到工作，纪池蓝爱怎么喝酒并不在自己的职权范围内。 道理上本来是这样的，他也明白，可是话一到嘴边就变了味道，等他说出口才发现自己竟然说的是—— “对身体不好。” 乔城想后悔也来不及了，这话怎么听都有些关切的意思。 果然，纪池蓝听后毫不客气地大笑了起来，笑得双肩忍不住颤动。两人本来靠得就近，乔城只看到他茶色的头发在自己的眼前轻轻地晃着。 “很好笑吗？”他问，脸色也跟着沉了下来。 要笑就让他笑个够吧！反正他今天也够反常了。 “池蓝！你在笑什么？”向瑛志这时抓着麦克风扑过来，他在纪池蓝的身旁坐定，兴高采烈的说：“你过来陪我唱好不好？啊……真是渴死了！” 他说得高兴，看到眼前正放着一杯像果汁的东西，随手拿了就喝，结果才刚喝一口便马上喷了出来，苦着脸望着正一脸无辜的纪池蓝。 “你怎么老是喝这么恐怖的东西？酸死我了！” “可是我觉得很好喝啊！” “算了，我们一起去唱歌好不好？”向瑛志突然又想了起来，扯着他的手臂大声说：“每次找你，你都躲掉了，今天你一定要陪我唱！” “但我更想听瑛志你唱啊！” 纪池蓝嘴里虽然没怎么拒绝，可是任瑛志拉了半天也不为所动，仍然笑吟吟地说着话，教人看不出来他虽然身体单薄力气却不小。 正在拉扯的时候，向瑛志突然觉得自己碰到身旁的人一下，本来不怎么在意，没想到一回头，看到竟然是脸色低沉的乔城。 “啊？部、部长……”他惊吓之中连忙将纪池蓝的手放开，然后在原地顿时呈立正状，“对、对不起……” 面对他的激烈反应，乔城微微皱了皱眉，但还是用毫无变化的沉静口气说：“不用在意。” “是、是！”向瑛志领了命就忙着拼命点头，最后连缠着纪池蓝唱歌的事也抛在一边，抓着麦克风就火速离开。 看到这里，纪池蓝在一旁笑得更为厉害。 “你又吓到小猫了呢！” 不过乔城怎么听，都觉得那是非常愉悦的语气。 “大家好像都很怕你。”第一天任职就能树立起这样的威信，真不知道该不该说他很厉害。 “习惯了。”乔城说道。 从念书时候到出社会就业，因为本身性格就是如此，所以愿意在他身边的人数来数去也没有几个。 “你不介意了？”他伏下身将向瑛志放下的酒杯拿在手里，在乔城的眼前晃着，“这是刚才你喝的，间接接吻。” 乔城被他问得呆了一下，看他笑得那么自得其乐，他终于发现自己的神经与他根本搭不上线，于是选择沉默。 “不过这个杯子我也喝过……真是复杂。”纪池蓝那双藏匿在茶色头发下的眼睛微微眯起，闪过恶作剧的笑意，“这不成了3p？” 被他的话给震惊到，乔城那张表情万年不变的俊脸上，此时也正忍不住出现小幅度的抽动。 纪池蓝看着他的表情，突然发出一阵截至今天为止最厉害的笑声，他笑得弯了腰，最后干脆蹲在地上。 我是……跟你……开玩笑的…… 乔城觉得有些无力。这个人脑子里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笑了一会儿，纪池蓝蹲在地上抬起头望着他，眉眼间全是笑意。 他轻轻问乔城：“你生气了吗？” 对视着乔城的是一双狡黠的眼睛。 “你……又是故意的？”他伸出手轻放在他细瘦的肩膀上，温热的掌心隔着衣料贴在他有些冰凉的皮肤。 纪池蓝眨了眨眼，“又被你发现了。” 乔城闻言，目光在微震问紧紧锁着他，握在他肩膀的手再收紧了些。 “你可别后悔。” 两个人在这么暧昧的气氛当中沉默许久，纪池蓝终于咳了一声，开口说着恐怕只有他们彼此才听得懂的话。 “呃，你会不会太严肃了？” 乔城将手收回，唇角浮现一丝连自己都难以察觉的笑意，“我向来都是很认真的。” “呵呵，我今天喝醉了，说的可都是醉话，一觉睡醒就全忘了。” “你说过你不会醉的。”乔城提醒道。 看着他脸上的笑容似乎已经牵强得快要挂不住了，乔城心里竟然莫名的心动。 是他自己先主动挑衅上他的，现在却又想全身而退？有意思！乔城在心中暗想。 *** 因为是周末，第二天不必上班，所以一伙人闹到深夜一点才肯停止。纪池蓝扶着向瑛志下楼时，向瑛志嘴里还哼哼唱唱，已经醉得不成样子。 “池蓝……我要去你家睡啦！”他搂着纪池蓝的脖子不放，迷迷糊糊地说个不停，一张脸涨得通红，“这么晚回去，我妈又要东问西问，还是不要回去了。” “谁教你老是长不大！”纪池蓝笑着。 “可恶！连你也这么说，我已经是大人了！” 向瑛志连走路也手脚摇晃，要不是有纪池蓝扶着，恐怕连站也成问题。 今天晚上他总共喝了不到三杯酒，没想到却醉成这副模样。 纪池蓝好不容易哄他下了楼，将他交给同事小秦。小秦就住在他家的隔壁，刚好可以送他回去。 松了口气，他站在路边活动着手臂。刚才手被向瑛志抓得一阵发麻，只不过一想到他醉得胡言乱语的样子，他不免感到好笑。 “送你。”乔城悄声无息来到他身后。 纪池蓝转身抬起头直笑，乔城的脸在街灯之下显得有些轮廓模糊，他仔细分辨着，不过他还是怎么看怎么都好看。 “那还真是荣幸。” 坐进车内，纪池蓝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 “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 “当然知道。”乔城说着，“纪池蓝，我看过一些你画的设计。” 这回轮到纪池蓝吃了一惊。 他望着乔城俊美的侧脸，“这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乔城淡淡地点了点头。 “不只是你，部门里的所有人，我在正式任职之前都详细了解过了，要不然又如何能够接下这份工作？” 早就知道此人不简单，但是纪池蓝还是重新在心里评估了一下自己的这位顶头上司。 大雨已经停止，这个被大雨冲刷过后的城市看来有一点的清冷。路灯在地面上映出倒影，一个接着一个，让人看久了就总觉得像是自己的错觉，那么的不真实，仿佛碰一下就会散成无数个碎片。 车已经开到纪池蓝的楼下，他下车后向乔城道了声谢，然后关上车门后往里面走。 刚走了一步，纪池蓝就愣在原地。 此时面前的水积了一大片，可能有近十米宽，虽然不算太深，却足以淹过脚背。其实这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住的公寓太过老旧，一到雨天，雨水就到处泛滥成灾。 纪池蓝有些为难地看着这摊积水，要把脚伸进污水里走过去，天性有洁癖的他绝对办不到。 以前要是下雨，他就几乎不出门的，今天竟然给忘了这场麻烦事。 “唉……”叹了口气，他暗自抱怨着运气不好。 没想到乔城竟然去而复返，他倒车退到他面前。 “怎么了？” “积水，过不去了。”他用手指着前面的方向。 乔城将头从车窗内伸了出来，看了看情况，然后说：“上来，我送你进去。” 不是吧，这么狭窄的地方也能开进去？就算进去了，从车门里下来到没有积水的楼梯台阶为止，也总是有那么几步的距离，还不是同样的结果？难不成到时他还要自己从车内直接跳过去？ “上来吧。”乔城根本无视他怀疑的表情，再催促了一次。 纪池蓝只得再度坐进车内。 “这怎么……” 还没来得及问出来，只见乔城突然狠踩油门一下，车子一下子直射出去，从积水处驶过，激得水花四溅，然后往楼梯入口撞过去。纪池蓝在惊恐之间，本欲说出口的话也哽在喉咙里：心脏一阵乱跳。 老天，以现在这样的速度，绝对会撞到台阶的！这条路这么窄，车子也会在那时候直接与墙壁碰上的，而这个人竟仍旧面无表情，连一点儿要减速的意思都没有！ 楼梯的入口在纪池蓝的眼前不断放大，然后接近，就在他差点忍不住想要尖叫出来的时候，车子突然一个转弯，纪池蓝几乎被转弯时的那种惯性给甩到另一边，紧接着，车子停了下来。 一颗心总算落到该在的地方，纪池蓝回过神，楼梯的入口正在他的眼前，打开车门就可踏上台阶。 纪池蓝找不到别的话可说，眼前严肃沉稳而且工作能力想必不差的上司，在这么一刻之间摇身变为技术一流的飞车党。 “谢谢。”纪池蓝下车后，站在台阶上微弯下腰，从车窗向他道谢。 落在他眼前的是一张冷淡的俊脸，纪池蓝不由得露出一笑，算是彻底消化这个颇为有趣的事实。 “不用。”乔城的脸上总是只有一种表情。 “晚安。”他笑得更深了，挥手向他告别。 第二章 纪池蓝习惯性地用手支着脸望向外面发呆；多数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懂得享受而且很有规律，可能是因为生性温和的关系，他从不爱张扬引人注目，与任何人相处也都小心翼翼。 “池蓝！”向瑛志轻轻推了推他，“刚才部长叫你进去呢！” 自那天晚上痛快玩乐一番之后，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乔城实行的是腥风血雨的恐怖政策，向瑛志就连背地里提到这个冰山部长也不敢大声，只敢用手指了指办公室的方向。 “哦？”纪池蓝表情难得认真。乔城才来了几天，但是这几天部门里却变动不少。 揉了一下向瑛志的乱发，纪池蓝不慌不忙地朝部长办公室内走去。 “可以进来吗？”他将门打开，然后笑吟吟地站在门外。 乔城从一堆设计图与文件中抬起头，用一贯的冷漠口气说：“当然。” 纪池蓝听后，走了进来在他的对面坐定。 “部长找我有事？” 他自认在工作上向来保持着无功无过的绝对平衡，按理说，不管好事坏事都应该轮不上他才对。 “嗯。”乔城回答着，然后拿出几份文件，“这里有几份企划我想要交给你做，其中一份是关于佐海集团的新商业大楼，资料全部都在这里，我希望在下个星期之前看到你的方案跟初步设计图。” 纪池蓝将手中的文件翻了又翻，除了佐海的大楼之外，其余也都是几件很重要的大企划。这在以前绝对不是他的工作范围。 他微微抬头，笑得无幸。 “这个本来不是由小秦在负责的吗？” “那是以前。”乔城断然说：“我相信你完全有能力做好它。” 一次堆这么多的工作在他面前是怎么一回事？纪池蓝还不至于自恋到认为仅仅因为那天晚上两个人有过一些暧昧的气氛就会受到这种……特别的“优待”。 对其他人来说，或者这真的是优待。 “但我以前完全没有过做这种大企划的经验啊，由我接手的通常都是合作的小方案。”纪池蓝提醒道：“部长真的相信我一夜之间，能力就可以突飞猛进？” 乔城像是早有准备，拿出好几份设计图给他看。 “这些全是你画的，你能够解释窗口处与楼梯这两处其中的偏差吗？”他看着他，像是要看透他，“如果你肯认真，就绝对不仅仅是这种水准。” 纪池蓝的室内设计往往是在他个人比较喜欢的地方就会有相当不错的创意，比如窗口处或者大厅。可是除了这些地方之外，他都是草草了事，虽然也不算差，却完全没有任何出众的地方，所以他的设计总是保持在中等的水准。 久而久之，大家都觉得或许这是因为才华有限的关系，纪池蓝也乐得让别人这么认为。对他来说，设计自己喜欢的地方是种兴趣，只要能这样便已足够，用不着去背上什么名利包袱。 没有想到……却还是被他给发现了。 “你还有什么意见？”乔城问他。 “我能说不吗？”唉…… “不能。” 果然！ “我明白了。”纪池蓝将桌上的文件跟资料全收了起来，“一个星期之内把这份企划的初步设计图画出来就行了吧？” “你明白就好。”乔城轻轻点了点头。 从办公室内出来，纪池蓝就咬着铅笔，望着桌上的一大堆资料发愁。 “池蓝！”向瑛志很少看到他这么为难的样子，便将头凑了过来，“我听说乔部长非要将佐海大楼的企划给你设计是不是？” “嗯，只有一个星期的时间。” “一个星期？”向瑛志在不知不觉之间扬高了音量，一脸的恐怖色，“那怎么可能画得完？一座大楼啊！我就算不吃不喝不睡，也是不可能完成啊！” “唉……不完全是这个问题。”纪池蓝又叹了一口气。 “还有什么问题？你告诉我，能帮上的我一定帮你！” “你昨天借给我的那款游戏，我还没开始破关，这样一来，这一个星期都没时间了，怎么办呢？”他咬着铅笔，越想越愁。 “呃，那个……是这样啊……”向瑛志顿时只觉得无言以对。 才刚下班，纪池蓝回到家里不得不将资料拿出来看，毕竟时间不多，他不勤奋点也不行了。这下子真是被那个乔城一指命中他的死穴。 烧了开水泡一碗泡面，他不忘加上最酸的那种泡菜，打算以此解决一顿晚餐。正拿了筷子准备要开动，手机却适时响了起来。 “喂？” 纪池蓝实在纳闷，除了向瑛志偶尔会找他之外，他平常都没有什么电话的。 （是我。）手机另一端传来的是那低缓沉静的声音。 “乔部长？”纪池蓝不禁笑了，“下班后也要打电话监督吗？” （我在你家楼下。可以上去吗？） “那你等一下，我去接你……”虽然觉得有些唐突，但他还是很快反应了过来。 （不用，我自己上去。）乔城说到这里就将电话挂断了。 纪池蓝听着电话里的嘟嘟声，又看了看热气腾腾的泡面，愣了一会儿，还没能总结个出什么来，敲门声就已经响起。 他笑吟吟地把门打开，外面站着的正是那位容貌俊美、身形修长的部长大人。 “呵呵，请进。” 乔城站在门口正打算脱鞋，但是又突然停顿在那里，鞋架上只摆着一双粉红色、有着hellokitty图样的绒布拖鞋。 纪池蓝也意识到乔城的尴尬神色，轻声地笑了出来。 “光着脚也没有关系。” 乔城点点头，应了一声后，这才走进纪池蓝的屋内，仔细地打量着里面的陈设。他不愧是专业的室内设计师，虽然地方不大，但整间屋子里的摆设大方，也相当讲究空间感，透露出一种很浓厚的个人色彩，虽然东西很多，却丝毫没有一点儿拥挤的感觉。 窗帘、桌布及沙发，屋子内都是一种淡绿色，彷若薄荷的颜色。 “地方太窄，请随便坐。”纪池蓝拿出杯子准备泡茶，“部长想喝什么？” “茶就好。” 乔城在单人沙发上坐下，即使是安静着，那种居高临下的气势似乎也可以让站在他眼前的人变得渺小。 “还好，我这里也只有茶叶而已。” 纪池蓝说着，没一会儿就从厨房里端了两怀茶出来。 乔城看了看面前的茶，他泡得这么浓怎么能喝？一定非常的苦。 而纪池蓝却眉开眼笑的端起杯子，吹了口热气后就喝了下去。 “这个能喝吗？”乔城忍不住问他。 “嗯，是烫了一点。”纪池蓝皱着小脸，用手捧着杯子直往里面吹气，他穿着一件宽大的棉质t恤，身体更显得瘦削。 乔城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这才看到摆在矮桌上的资料与泡面，眉头不受控制地轻轻一皱，然后开口问他。 “对于佐海的企划，你已经有什么想法了吗？” “嗯……这没有。” 纪池蓝将手中的茶杯放下，拿了垫子坐在地板上，用手趴在矮桌上，再将泡面移到眼前，打算开动他的晚餐。 突然他又像想到了什么，抬起头问乔城：“部长也什么都还没吃吧？” “怎么了？” “呃……”他扯了扯自己的茶色头发，又随即站起来走到柜子前蹲下，找出一碗泡面，“要不然一起吃吧？” “不必。”乔城看得很清楚，柜子里放得满满的竟然全部是泡面！ “不喜欢这种吗？”他有些不自在，然后又在柜子里找了找，“还有其他几种口味的要不要？” 这个人难道都没有好好的吃饭吗？乔城无奈地看着他，怪不得他那么瘦。 “我不要，你吃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纪池蓝轻笑的回到矮桌前。他一揭开泡面的盖子，马上就有一股强烈的异味从里面传来，酸得让人眼睛受不了。 看到乔城似乎正在强自忍耐着什么的表情，纪池蓝也明白了，便开口解释。 “我放了很多泡菜在里面，很香吧？这个很难买得到呢！” 乔城只得保持沉默。对他的味觉喜好，他顿时彻底死心。 “部长专门过来，就是为了问我关于佐海的企划？”纪池蓝突然开口问。 “也算是吧。”他神色不变，给了他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真是敬业。”他说着，抬头微笑着看他，目光却变得有些锐利起来，“那么我可不可以问你为什么知道我的手机号码？你从楼下直接上来，也没有问过我是住在几楼吧？难道你对自己手下的员工都了解得这么清楚？” “我自然有办法知道。”完全无视于他这么质问的目的，乔城依然自在的坐在沙发上，“当然你比较特别。” “特别？你指的是设计？” “嗯。”他点头，“你一直所隐藏着的实力与才华，我很想看清楚。” “你真的这么肯定？”纪池蓝觉得奇怪，“仅仅靠那几张水准普通的设计图？我在这个公司里工作了快三年，而你却只认识我短短几天而已。” “不是。”乔城说：“我在很早以前就已经认识你了。” 纪池蓝觉得身体一震，仔细地看着他，表情有些无幸，“可我不记得自己认识你啊。” “还记得你在大学时参加过一次设计比赛吗？”乔城突然说到这里，“而我就是那个qc，我从那个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你了。” 纪池蓝一愣。q，c，……本来已经模糊的记忆在听到这个名字之后突然全都涌现了出来，原来乔城就是那次比赛的优胜者。 大学时代，纪池蓝曾经被教授推荐参加一次国际性的室内设计比赛，当时他是一时兴起，没想到他的设计竟然受到一致的好评，甚至还被称为最有希望夺冠的作品，只是最后仍然被一个名叫作qc的人获胜了。 对于结果他本来是不在意的，但当他看了qc的设计图之后，那种严谨沉着的风格还是让他留下了一些印象。 “但是……”想到这里，纪池蓝突然又有些疑问，“我在当时用的也是假名参赛，而学校这边全由教授出面，你怎么会知道是我？” 那时候他用的名字是br——blueriver。 “我自然有办法知道。”他还是那样的语气。“从那以后，你在设计界一直默默无闻，直到我来这里上班之后，才发现这几年你一直都在这间公司里做一些小企划。而当我看到你最近所画的设计图时，还有些不敢相信。” 纪池蓝听他说着，嘴里咬着筷子发呆，闷闷地说：“只做自己喜欢的事有什么不对？” “有足够的能力办到，却不肯全力以赴，我无法认同你的作法。”乔城看着他说。 纪池蓝愣了愣，随即对着他一笑。 “我是觉得你的话没错，但到底该怎么做、用怎样的态度面对生活，却只有我才能够决定，不是吗？” 乔城突然从沙发上站起来，撑在矮桌上对视着他白皙的脸；他一下子靠得那么近，连睫毛的微微颤动也清晰可见，受到惊吓的纪池蓝强忍着没让自己后退。 “不管怎么说，你必须在一个星期内将设计图画出来，一次不行就画第二次，无数次也好，你总要认真的。” 这绝对不是吓他的，纪池蓝明白这个男人只要说出来，就一定会做到。 叹了口气，他认命地说：“好吧，我会尽力画。” 真是搞不懂他的想法，看到他认真就真的那么有趣吗？或者说他这么做，难道只是为了看到他的设计？ “我就是来告诉你这个的。”乔城说到这里就扬身向门口走去，“现在我也该走了。” 纪池蓝将他送到门口，笑吟吟地挥挥手，“不送了。” 乔城穿好鞋站在门外看他，两个人这么面对面站着，不知为何，那样的目光令纪池蓝竟然又有些不自在起来。 乔城的态度太过暧昧，没人清楚他心里真正的想法。 “嗯，再见。”他转身离开，修长的背影消失在走廊上。 *** 第二天搭公车上班时，纪池蓝隐隐觉得有些头晕，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越来越厉害。坐在公司内的餐厅里，连向瑛志也察觉到他的脸色不对劲。 “池蓝，你怎么了？好像很累的样子。” “嗯，可能是感冒了。”他的身体一向健康，很少生病。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久违的感冒竟然也凑着热闹找上门来了。 “会不会是因为熬夜画设计图的关系？”向瑛志的神色立即变得愤慨起来，“你不要太拼命，一个星期根本就是不可能画好的嘛！” “呃……”纪池蓝对这个问题忽略而过。他实在不愿意告诉他，其实是因为自己晚上睡觉忘了关空调的关系才感冒的。这几天气温本来就有些下降，通宵开着冷气睡觉确实也容易着凉。 想到这里，他突然看着向瑛志，“瑛志，你帮我画一些吧。” 反正这种事情他也帮着做过不少了。 “啊？我？”向瑛志眨了眨眼，快速地摇着头，“不行啊，这次不一样，不能再像以前那么胡来，要是弄糟了，部长不会放过我们的！” “没关系，你只要帮我补充一些细小的地方就行，我把大致的图画出来，你照着我的创意补充就行了。”他试着说服他，“而且我现在又生病了，你忍心看我带着病拼命工作吗？你不是说过不管什么事都愿意帮我做的？” “真的不行！”他头摇得像博浪鼓，“这次不是游戏啊！要是被部长知道，我就完了！” 纪池蓝闪烁的目光忽然间停顿了下来，直直地看着他，“那么下次你工作忙不完的时候，是不是也不要我帮你？你上班时候打电话，是不是也不要我提醒你经理过来了？你每次去玩想晚些回家的时候……” “池蓝，你怎么可以威胁我？”向瑛志在他的逼视下，原本坚强的意志开始逐渐崩溃。 眼看目的就要达到，纪池蓝正好笑着，却没想到就在这时，一个冷冰冰的声音怱然插了进来，打断了他尽情欺负向瑛志的乐趣。 “你们在说些什么？” “部、部长！”向瑛志脸色苍白，只差没吓破胆，“我们什么都没有说！” “纪池蓝？”乔城侧过脸瞪着他。 “谈论天气而已。”他微笑着，平静自如地回答。 “那最好。”他用有些警告的语气对他说。 郁闷！纪池蓝用手支着脸，看着乔城离开的背影，笑得十分勉强，而向瑛志此时在一旁如虚脱般的趴在餐桌上大叫可怕，害他心里更觉得郁闷。 不管怎么说，人家是你顶头上司，想不低头也不行！纪池蓝将设计图放在桌上仔细画着，心里忿忿的想着。这几天上班也忙着画，下班也要忙着画，活了二十五年，就只有现在最拼命了。 老实说，当初他只是因为喜欢而去学设计，那是出自兴趣。可是等到后来不得不拿自己的设计去换取薪水时，就渐渐变得冷淡了。 尽管说得好听自己才是设计者，但当客户提出一大堆要求之后，不管那些要求合不合理论，他还是必须迎合他们的意思，一张设计图也因此而一改再改，最终只能是个滑稽的商品。 纪池蓝甚至渐渐地觉得自己已经不再喜欢做设计了。 乔城这样逼他或许是出自好意，不想看到他的才华被埋没、不想看到他这么消极，他欣赏自己的设计，所以不忍心让他这么浪费自己。 但是不管怎么说，如果不是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就拿不出那个热情来全力以赴。他的本性如此，又怎么是一朝一夕改得了的？ 好不容易将电梯的部分画完，他打了个呵欠，只觉得头越来越重。他摸着额头发觉有些发烧，这该死的感冒好像变得严重了。 他趴在桌子上，用有些热烫的脸贴着桌面，那种冰凉的感觉稍微令人觉得舒服了一些。 他迷迷糊糊地想到好像只剩下一天的时间，这时候要是睡下去就不可能赶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可是这时眼皮竟然重得怎么也抬不起来，手中的铅笔也在不知不觉中滚到地上。 不知是睡了多久，趴在桌上的他再度醒了过来，喉咙灼痛得难受，想要喝水，全身却连一点儿的力气也没有。 好不容易才支撑着站了起来，他跌跌撞撞地走进卧室里，一头倒入柔软的床铺，面朝下趴在床上躺着，这时闭上眼睛反而又睡不着了。 一个人住的话，遇上生病果然最辛苦。他叹了口气，从家里搬出来的时候，他根本没有想到这点，他家离上班的地方太远，当初只是为了图个方便就搬出来一个人住了。本来父母也不太同意的，但是他的性格一向坚强，又加上家里的人想法也比较开明，搬出来的时候还算顺利。 现在若还是住在家里的话，应该是正被母亲逼着吃药吧？想着想着，纪池蓝觉得有些寂寞。弟弟纪岭在外地念大学，偶尔才回家一次，不知道父母会不会也有像他现在这样感到孤单的时候呢？ 就这么胡思乱想问，他睡了又醒，醒了又睡，一个人裹着被子不知道流了多少汗，迷糊之间总觉得梦境一个接着一个，可是又什么都不记得。 再一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想着还要打电话到公司请个假，于是费力地将放在床头的手机取过来，一看，竟然有五通未接电话。 三通是向瑛志打来的，还有两通……是乔城。 叹了口气，他万般头疼地想起那正摆在桌上还没画完的设计图。他居然在这个时候生病，搞不好会被那个石头男人当成自己是故意的。 电话拨通后，乔城低沉的音调就像是在他耳边说着一般响起。 （纪池蓝？） “嗯，是我。”他一开口才发现自己连声音也变得沙哑了，说起话来有些费劲，简直不像是自己的声音。“等一下我会打电话到人事部门请假的。抱歉，我今天生病了。” 手机的那头，乔城沉默了一下，然后说：（你还好吧？） “还好。”他轻笑，连笑声也是哑的，最后才道：“设计图明天我会叫瑛志拿到公司的。” （知道了，那你好好休息。） “谢谢。”纪池蓝挂了电话，长长呼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打电话这么简单的事情，此时竟也显得如此费力。 记忆之中自己上一次生病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他向来都很健康，只是一旦生病起来就会格外的难受。 怎么也睡不着，纪池蓝只得望着墙壁发呆。 外面天气不错，阳光透过淡绿色的窗帘，将屋子里也渲染出一点绿意。窗帘布上的图案投在墙上变成一些阴影，他数着图案，数来数去又突然为自己的无聊苦笑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隐隐约约地听到敲门的声音，刚开始纪池蓝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可是那声音停顿一下之后，又再度响了起来。 谁会在这个时候来找他？ 纪池蓝艰难地从床上起来，可是脚刚一沾地，头又立即剧痛起来，视线也一片模糊，他连拖鞋也懒得去穿，光着脚摇摇晃晃地好不容易才移动到门口。 门一打开，只见乔城手里提着一些东西站在门外。不知怎地，纪池蓝并没有觉得怎么意外，应该说是，不管现在发生什么事，他也没有那个多余的力气去惊讶了。 “是你来了啊……”他对他虚弱一笑，勉强提着力气走进屋内，“现在不是应该还在上班吗？” “有事外出，正好来看看你。” “那真要谢谢你呢！” 虽然全身都没有力气，纪池蓝还是忍着不让自己往床上倒去，只是缩着身子靠在沙发上，细瘦的身上穿着淡绿色的睡衣，已经有些皱皱地贴在身上，原本柔软直顺的茶色头发，这时候也显得乱糟糟的。 乔城看到他的样子，向来沉着的俊脸上不禁泛起了担忧的神色。 “发烧了吗？体温有没有量过？” “还没……咳咳……”纪池蓝突然咳嗽起来，他慢慢走到柜子前蹲下，似乎在找着什么东西，“你不说我倒忘了，这里好像有个体温计的……” “你去床上休息，我来帮你找。”乔城叹了口气，然后说。 “那谢谢了……咳……” “你这人从来都不懂得照顾自己的吗？”他扶着他走回卧室，手刚碰到他滚烫的皮肤，怒气没来由的就冒了起来。 纪池蓝靠在他身上突然愣了一愣，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他的口气竟然那么温柔。 “咳咳……”咳嗽一直不断，呼吸也开始急促起来，他觉得自己缺氧，于是缩着身子大口地吸着气。 乔城终于翻箱倒柜地将体温计找到，然后将它塞在他的腋下。 “你买了苹果对吧？”纪池蓝含含糊糊的说着，“我有些饿了呢！” 乔城正在外头将买来的苹果放进冰箱里，可是一打开才发现里面空空如也，听到这里时，好看的眉头不禁皱得更紧了些。 “不要告诉我，从昨天晚上开始你就没吃东西了。” 昨天晚上？纪池蓝仔细地想了想。 “好像没有，好像又有……不记得了。” “先吃药，等一下再吃东西。”乔城回到卧室，将他的体温计轻轻抽出来，结果一看，上头竟然是三十九点五度。 “没有药……不想吃药……”他只觉得一阵头昏脑胀，然后将头埋入枕头之间，低声说着，“不吃药……咳咳……也会好的。” “都病得这么严重了，还说这种话！”他将他整个人从床上拉了起来，“你给我赶快去医院！” 纪池蓝缩在被子里，整个人裹得像棕子，一听到要去医院就裹得更紧了。 “你不要管我……咳，设计图我会叫瑛志送去的……” 听到他这么说，乔城看着他的目光一阵缩紧，被他激得有些气急败坏。 “你以为他还敢帮你胡画吗？那份设计图根本还没有完成！再说，我来看你，和那该死的设计图根本没有关系！” 纪池蓝头脑里完全是混乱的，他在吼些什么也没听清楚。过了一会儿，他感觉到乔城似乎将他抱了起来，紧张的摇摇头，可怜兮兮地抓着他胸前的衣服望着池。 “不去医院！绝对不要去医院！” 乔城看着他异常徘红的脸颊，迷蒙的双眼直看着自己，那种专注又带着恳求的样子，让他心里一阵慌乱。 正在出神，只觉得抓着自己衣服的手指松了下来，怀中的人竟然晕了过去。 第三章 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 纪池蓝睁开眼睛看了看四周，发现他仍然还在自己的房间内，只是床头上挂了个点滴瓶，他正打着点滴。 记忆虽然有些模糊，可是他依旧想起来他是靠在乔城身上晕倒的。 喉咙干燥得发痛，他用另一只手抓着床沿勉强坐起来，没想到发出的声音虽然轻微，仍然惊动了外面的人，乔城忙走了进来。 “你别乱动！”他伸手拦着他，然后仔细检查了一遍针管，确定没事之后才放开他，“还觉得难受吗？” “口、口渴……”每说一个字都有些费力，“我睡了很久？” “还好。”乔城倒了水，把杯子端到他的面前，“你发高烧，差点因此引发肺炎，还好不太严重。” 纪池蓝将杯子接过，一口气全部喝了下去，可是喉间的灼痛感却并没有因此而减轻多少。他看着乔城有些难看的脸色，笑道：“听你说这么，好像很严重的样子哪。” 他的口气就像不是在说自己的事似的。 “不过……还是谢谢，真是麻烦你了。”竟然劳驾部长大人亲自伺候，他真是受宠若惊。 “是很麻烦，你在晕睡之中竟然还一直说着绝不去医院。” 纪池蓝一愣，随即呵呵轻笑。 “没办法啊，我从小就讨厌医院，也非常的讨厌吃药。” 乔城无奈地看着他，然后又看了挂着的点滴瓶道：“差不多可以了。” 纪池蓝迷惑的偏着头，接着才看到他拿出一些消毒棉，按在他手背的针头上：纪池蓝看到这里，立即像被扎到一般弹坐了起来。 “你……”不是吧，难道他想自己将针头抽出来？ “现在已经很晚，再叫护士过来太麻烦了。”乔城冷硬地说着。 纪池蓝不敢再出声，毕竟是他自己怎么也不肯去医院的。 意外的是乔城抽出针的动作竟像是颇为熟练。他将点滴瓶收拾了一下，对纪池蓝吩咐着，“你用消毒棉多压一下，暂时不要松开。” 纪池蓝自然只有照着他说的去做，好奇地问：“你以前学过医吗？” 佩服啊！出色的人果然什么都会。 “当然没有。”乔城答道。 “呃……”更佩服了！ 乔城突然伏下身将他额前的头发轻轻拨到一边，然后将手掌放在他的额头上，停留了一会儿，才终于放下心。 “已经退烧了。” “我饿了。”纪池蓝轻声说：“你不是有买苹果来的吗？” “你还挂念着那几个苹果。”乔城觉得好气又好笑，“起来吧，我刚才去外面买了些粥，给你热一热。” 听到有吃的，他只觉得精神一震，目光也明亮了起来，笑吟吟地望着他，感叹道：“部长真是个温柔的好男人！” 说完后，他只是笑，仿佛没看见乔城浮现在脸上的黑线，不过突然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又僵住了，有些不太好意思地跟着乔城走到厨房前。 “那个……瓦斯好像已经没有了。”他自己都不记得已经多久没走到厨房开伙了，连烧开水都是用饮水机。 乔城也有些跟着他僵住，打开试了一下，果然没有瓦斯。 纪池蓝在一旁犹自庆幸说：“还好我有泡面……” “生病了就不要吃那些东西。” “可是这么晚了，难道要出去买吗？” 看看时间，已经是午夜二点半。纪池蓝心里惊讶难道他就一直在这里陪他？ 他没有认为他们之间的交情好到了这样的地步，如果非要找个理由，大概是乔城心好不忍看到他一个人病死在家里吧！ “你先休息，我出去一下。”乔城说着就拿起大门钥匙，那本来是纪池蓝放在门外作备用的，也不知他怎么给找了出来。“苹果我削好放在桌子上，其余的放在冰箱里。” “谢谢了。”纪池蓝看着他出门，然后拿了苹果将自己缩在沙发上啃着，觉得有些手脚发软，不知是因为生病的关系还是实在太饿了。 桌上放着他的设计图。纪池蓝现在才发现竟然已经画完了，不但修改了许多，连一些细小的地方也补充得相当漂亮、完整。仅仅一张初步的设计图也画得如此一丝不苟，正是乔城的作风。 他盯着这张设计图发呆，连啃了一半的苹果也搁在一边，想起了自己的大学时代。 因为在设计方面的过人天赋，所以他一直很受教授的重视，可能也正是因为太容易做到别人做不到的，反而变得无法认真起来。 想做出好的创意、想把自己喜欢的地方变得更漂亮、想设计出理想中的房子，只是简单地享受其中的乐趣，他并不在乎设计的究竟是大楼还是小商店。 但是乔城跟他想的应该不同。 乔城是个会用自己的才华去征服世界的男人，有自己的人生计划跟目标，让所有人在他的面前都变得渺小。 不管怎么想，他们之间的看法与个性都相差太多了。 如果他对这样的自己抱着希望，还真是遗憾啊！如果他……只是因为那次参赛的作品，而对自己设计的才华产生兴趣的话，不能不说实在是太遗憾了。 昨天出了一身的汗，还是在乔城回来之前先洗个澡吧！纪池蓝暗忖。 拿着要换的睡衣，他走进浴室内。 从莲蓬头里淋出的热水顿时让浴室内慢慢升起热烟，热水从他的头上冲下，精神似乎好了一些，只是身体仍然感到无力。 洗过了澡勉强将睡衣换上，不知为什么突然特别想睡，他伸手去开门，没想到手刚刚碰到门把就觉得脚下一软，无力地摔倒在地仮上。 乔城回来时，发现客厅跟房间内都没有人，只看到桌上放着一个啃了一半的苹果。 “纪池蓝！”一连叫了好几声都没有反应，正感到奇怪，突然听到浴室里传来了些轻微的声音。 “是……乔城……我在这里……”纪池蓝的声音有些微弱，而且断断续绩。 乔城一回头看着浴室里亮起的灯，慌忙放下手中的热粥，正想将浴室的门打开，却又突然站在外面犹豫了起来。 池是在里面洗澡吗？触上门把的手指轻轻发颤，乔城的心里太过紧张，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快速地跳动着，最终仍是咬紧牙将门打开。他顾不了那么多了。 浴室的热气扑面而来，他在雾气中看到纪池蓝极其虚弱地摔倒在地板上，乔城赶紧将他从里面抱了出来。还好他已穿了睡衣，只是头发湿涤涤的不停滴水，连衣服也湿了，白皙的脸上异常绋红，他半眯着眼睛似乎正看着自己，连眸子里都全是水气：被热水淋得泛红的皮肤从脖子延伸到肩膀，敞开的领口间露出那细致的锁骨，胸口随着呼吸而起伏着…… 乔城别过脸不再多看，然后将他放在床上。 “好点了吗？”语气里的关切之情那么明显，丝毫没有一点遮掩。 “好像没有力气……”纪池蓝用力呼吸着空气，意识仍然有些模糊。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已经快两天没吃东西了？想到这里，乔城就控制不了自己心里的情绪。 “身体这么虚弱的时候，洗澡当然会缺氧！” “没办法……流了很多汗，咳……”他一咳起来又有些呼吸困难。 他将黏在他额头上的头发全拨开，“先吃点东西再说吧。” “嗯……”接过他端来的粥，还真的是热气腾腾，清淡的香气令人不由得食指大动，纪池蓝实在是很饿了，连忙说：“谢谢。” “看来还是应该送你去医院的。”乔城叹着气，“你这样子没人照顾怎么行？” “不用，不用，我已经好多了。”一听说要去医院，纪池蓝就立即提起精神强笑着，“我会照顾自己的。” 你会照顾自己才怪！乔城心想。他看着他将热粥吃完，“公司里我已经帮你请假了，明天我会再来的。” “味道不错啊，你做的吗？” “在外面买的。” “抱歉……”纪池蓝怱然想起那张设计图，“最后还是靠你帮忙才能完成那份企划。” “我就是不帮你画，你也会逼着向瑛志帮你画。”乔城淡淡地说：“起码这样还比较能够交差。” “真不像你会说的话。”纪池蓝轻笑，又挣扎着要起来。 乔城见了，忙将他双肩按住，“怎么了？” “头发太湿了。”他说话的热气拂在乔城的手上，“你帮我吹一下头发吧！” 乔城沉默了一下，然后站起来，“吹风机放在浴室里吗？” “嗯。”纪池蓝笑着，发现能够这样差还他实在很有意思。 吹风机的热风吹在头上有些舒服，纪池蓝半眯着眼睛微笑，乔城的脸上似乎没有一点改变，仍然面无表情。 纪池蓝看着看着，突然拉过他的手，在他手臂上咬了一口。 乔城只觉得全身一震，动作也停顿了下来，惊讶地看他，手臂上印出两排整齐的牙印。 “我只是想试试你会不会真的像石头一样，硬得咬不动。”纪池蓝偏着头，笑得好无幸，“原来也是正常的啊！” 拿他没办法，乔城只是叹气，看头发也吹得差不多了，于是关掉吹风机的电源。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所以纪池蓝接下来的话，他也听得格外清楚。 “你都是这么关心手下的员工吗？” “你比较特别。” 纪池蓝抬头直直地看着他，“究竟有多特别呢？” “很特别。”乔城的声音不由得放柔了下来，那种低沉好听的腔调，像要将人催眠。 “那……可以抱我吗？”纪池蓝注视着他，静静说着，他笑得像朵绽放的花朵，那是这个世界上绝对无法让人拒绝的蛊惑。 乔城慢慢地从后面抱紧他显得纤瘦的身体，只觉得自己的手指因为紧张而不停震动。 纪池蓝那柔软的茶色头发轻轻拂在他的面前，从他的头发上、身体上传来一阵淡淡的薄荷香气，乔城将头深埋入他的颈间，轻轻说道：“睡吧。” “嗯。”他点头，“可是你要陪我。” “你……不要后悔。” 乔城抱着他的双手收得更紧了，几乎扼得纪池蓝的身体发痛。 他搂着他躺在床上，将被子盖好；纪池蓝在他怀中翻了个身面对着他，动了动，用脸枕着他的肩膀，找了个舒服的睡姿。 “为什么我是特别的？”他在乔城的注视下轻笑着，温软的气息与他的呼吸混合成一片。 “等你病好了，我就告诉你。” “现在不行？” “当然。”乔城在他耳边柔声说：“你现在只能好好休息。” 纪池蓝真的有些倦了，这么靠着他的感觉又格外的舒服，于是很快地就沉沉睡着。 待他完全入睡之后，乔城轻轻地抽出自己的手，然后坐在一旁看着他睡着的脸。 桔色的柔和灯光温柔地照着他，白皙的皮肤上干净得连一点瑕疵都找不到，卷曲的睫毛被灯光一照，在脸上映着长长的影于，浅浅的呼吸均匀安静。 乔城伸出手想触碰他的脸，可是动作又停顿住了，露出温柔的神色。 纪池蓝这个人现在正活生生的在他的身边哪！乔城不禁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 *** 第二天上午快要午休时，乔城正在忙着工作，突然手机铃声响起，拿出来一看，竟然是纪池蓝发来的简讯。 想吃卤肉饭了。 乔城拿着手机愣了一下，拿他没办法，于是打了个电话过去。 （部长大人……）手机另一端传来的声音显有些柔媚，不过还好，听来元气十足，看来身体恢复得还不错。 “我中午买过去吧。” （谢谢！不过如果不是我家对面那条街卖的卤肉饭，我不吃。） 他还真会差遣人。“知道了。” “那不打扰到你工作了，拜拜。” 乔城正想将电话挂掉，没想到纪池蓝突然又急着说：（等等……） “怎么？” （你怎么不发简讯跟我说呢？） “打电话不是更好吗？”乔城下了断言。 （这样啊……）纪池蓝的声音有着明显的笑意，随即很快地挂上电话。 乔城刚把手机放下，没想到它又马上响起来，他一看，又是简讯。 我就是想浪费时间才喜欢发消息的啊！ 他看着手机萤幕上的字，用手指轻轻抚过，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没想到才呆了一下，又有新的简讯发了过来。 对了，记得要加很多辣酱！ 看着这则简讯，乔城不禁一笑。 乔城开着车在那条街上兜来转去，就是不知道纪池蓝所说的卤肉饭是哪一家。好不容易找到了，午休时间也快过了一半。 那是很小的一家餐馆，门口的地方显得有些挤，店内左右各摆了几张桌子，生意倒还不错，老板忙里忙外有些应付不过来，所以乔城又站着等了一会儿。 “客人打包吗？”打工小妹很少看到这么俊帅的人走进来，不由得多瞧了几眼。 “嗯，要加很多辣酱。”他记得他是这么说的。 “我们店里的辣酱可是非常的辣喔！”打工小妹觉得惊讶，好心地提醒道。 “没关系。”想到纪池蓝那异于常人的口味，他倒觉得不算奇怪。 接着，他带着便当来到纪池蓝的住处，备用的钥匙还在他这里，于是他自然地拿出来打开门。 走进去时，乔城才发现屋子里没人，门窗被关得紧紧的，窗帘也拉起，显得特别阴暗。 乔城将东西放下，正四处看着，这时喀的一声，原本关着的电视突然之间跑出了画面，五官扭曲的长头发女人用翻白的眼球直直地瞪着他，脸上的肉已经腐烂。 “哈哈哈哈……”声音无比凄厉的狂笑着，而且一边笑还一边有黑色的污血从口中流出。 就在这时，他身后也忽然跳出一个人；乔城猛地回头一看，眼前正是纪池蓝那张笑吟吟的脸。 “吓到了吧？”他狡黠的目光中有些得意。 “还好。”乔城淡淡说着，平静的看着他将电视关掉后又去将窗帘拉开，让阳光照射了进来，屋子里顿时变得明亮。 “你的反应还真是无聊。”他摇着头，露出一副很可惜的样子，“上次瑛志可是被我吓得又叫又跳呢，呵呵……” “看来你身体恢复得还不错，明天就可以上班了。”乔城在沙发上坐下。 乔城抬起头，看到他正坐在自己旁边，一脸满足地捧着那盒卤肉饭。 “知道了，谢谢部长！” 卤肉饭里全是辣酱，那呛人的红油将便当盒也染得透红，纪池蓝似乎还不知足，再将那罐连用闻的都酸得不得了的泡菜拿出来猛放。 “你……”乔城皱眉。这个还能吃吗？吃下去真的没事吗？ “不必担心啦！”他看到他的反应，轻笑一声说：“我从小味觉就有问题，几乎吃不出来什么味道，所以不管多刺激的东西，吃了都没事。” 怪不得！乔城听后，心里又有些泛疼。什么东西都吃不出味道，那是怎样的感觉呢？ “但总是对身体不好。” “这家店的卤肉饭很香吧？我平常很少能吃到的。”他忽然又说。 “为什么？”这个又不贵。 “因为远嘛！和公车站在完全相反的方向不说，而且每次去都要等那么久，太麻烦了。” 那他还叫他去？乔城错愕的看着他。 “你下次也会去给我买吧？”纪池蓝抬起头看着他，虽然还是那种轻声笑语的神情，却有些认真地问着，“会吗？” “当然会。”他伸出手轻轻抚过那柔软的茶色头发。什么都不必说，这一刻心里已被那突如其来的温柔给填满了，再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地方可以放得下任何人或者任何事。 “你哪，总是好像早就认识我似的。”纪池蓝轻轻说着。 “算是吧！”他不置可否，但也没有继续对这个话题再谈下去。 “对了，你也没吃东西吧？”纪池蓝这才发现卤肉饭只有一份，而他到这儿来之前好像也没有空闲时间吃饭。 “嗯。” 纪池蓝看着自己的卤肉饭，一脸坏笑。 “要不然我分一半给你吧！” “不必。”乔城实在不敢领教这种可怕的味道。 “要不然泡面如何？”他这里除了茶叶跟泡面之外，也实在找不出什么东西来招待别人。 “算了，反正我也是时候该去公司了。”午休时间都已经快要过了，还好他有车代步，不然肯定赶不及。 “那好吧，明天见。”他笑了。 直到乔城关上门走了之后，纪池蓝才趴在沙发上躺着。 不知为什么，以前嫌小的房间突然感觉变大了起来，大到都有些空荡了。 真无聊啊！这么无聊，当初为什么还非要搬出来一个人住呢？纪池蓝不禁叹了一口气。 纪池蓝发现自己对女孩子没兴趣，是刚进大学时候的事了。 因为性格温和，所以他从小人缘就非常好，加上长相也出色，眉清目秀，皮肤白皙干净，喜欢他的女孩子倒也不少，可他就是从来没有交过女朋友。高中的时候还可以拿念书当理由，到了后来似乎有点说不过去了，于是经由一个朋友的介绍，跟同校的一个女孩子交往了一段时间。 事实上她到底长什么样子，纪池蓝现在已经不太能够记得起来了，只记得她好像是某系的系花，身材娇小，长得也非常甜美，正是大多数男人都喜欢的类型。他也因这份艳福而被朋友们羡慕了好长一阵子。 现在想起来，她的确是个很不错的女孩子，人漂亮不说，性格也开朗大方，他想自己应该是喜欢她的；什么事都让着她、顺着她，从来不吵架也不赌气，没人说他对她不温柔的，可是想不到没过多久他们就分手了。 是她先提出来的，理由也很简单。 女孩说：“你根本不爱我，我们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她看着他平静的反应，又对他说：“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是很平静的，似乎也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不平静的。 关于两个人之间的回忆，黑暗之中的拥抱、楼梯角落里那动人的初吻、牵着手在学校树荫下走过的日子、女孩欢笑时美丽的表情，任何时候他的感觉都是这么平淡无奇，并不是不好，但仍然不同。 他好像也不是不喜欢她，但就算是喜欢她，也不能算是爱她。 他终于明白他是喜欢她，他也不讨厌女人，只是对她们没有兴趣而已。 真正算得上初恋的，是同系的一个学长。 没有任何人知道，甚至连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也瞒着，两个人顶着朋友的名义偷偷交往，那时候也正是为了他，纪池蓝才会去参加那次的设计比赛。 原本他是没什么兴趣，但是那学长提出要跟他一起合作，并且要用同一个名字去参加比赛。热恋中的人对彼此的亲密依恋是超出常理的，藉着一起设计的理由整天都腻在一起，没日没夜的忙碌，终于把模型做了出来。 虽然说起来是两个人合作，其实绝大部分都是那学长一个人在忙，放任着纪池蓝在旁边偷懒。 他老是用手支着脸笑着发呆，偶尔才来帮帮忙，所以说起来那个设计也可以说几乎全部都是那学长一个人的创意。 那学长姓江，因此最后在决定名字时，取了两个人名字中的字意，成了br，是巴blueriver的意思。 纪池蓝对这个名字是满意的，一起用一个名字，感觉就好像真的变成了同一个人。 只是没有想到，他们的设计最后还是输给了那个qc。 之后没有多久，那学长也快要毕业，家人打算让他出国去留学，他心里是想去的，纪池蓝也看得出来，尽管心里很不舍，可是再怎么说两个都是男人，也不可能这样一辈子纠缠下去，更何况是要对方放弃自己的梦想和前途。 没有哭也没有开口挽留，甚至连一句承诺都没有，纪池蓝只是笑着与他道别，看着他走。 纪池蓝并不是不难过，也不是因为很坚强，只是不肯接受已经分手的事实罢了。 那学长走之后，大约有半年的日子里，他每天都跟他通mail，逼着自己相信只要爱他就行、只要彼此相爱就已经足够，那学长在不在身边都无所谓。 正式决定分手的时候自己到底有多难过，他现在也回想不起来了。 关于那段时间的记忆始终是模糊的，太久的日子里，他都不敢去触碰关于当时的回忆，以至于后来想起时都觉得那是空白的，甚至连当时的悲伤都显得不太真实了。 纪池蓝不断对着自己说，一切都过去了，他可以慢慢地走过来的。 那个时候受的伤真的很重，可究竟痛得有多沉重，即使到现在他也不敢回头去确认。 开始工作后，他就从家里搬出来一个人住，时间过得真是快，到现在已经三年多了。 如今再想起当初那段恋情，终究是难忘怀的。 那是他爱上的第一个人，是那学长改变了他；如果不是他的话，也许他不会真正承认自己的性向，也许会找个女朋友就这么过下去。 从他向他告白的那天开始，他的整个人生都因此改变了。 他突然发现自己并不是真的已经完全忘了对方，而是已经有太久没有想起了，不愿去想，或者说不敢去想。 如果乔城是看过他参赛的作品而对自己的才华产生兴趣的话，那还真的是很遗憾，因为那根本就不是他的作品。 第四章 早上刚到公司，纪池蓝就被向瑛志迎面跑来扯着他不放，向瑛志一脸很懊悔的样子。 “听说你累得病倒了！对不起，池蓝，下次我一定帮你画！” “没事。”他摸着他的头，“我不是已经好了吗？” “不过你的设计图我已经看到了，大家都说很厉害呢！”他的表情变得也实在够快，转眼就抬着头兴奋地说：“真想不到居然是你画的，乔部长好有眼光！” “是吗？呵呵。”纪池蓝笑得灿烂，心里却郁闷不已。难道在向瑛志的心目中，他的设计一向都很差劲吗？ 偏着头想了又想，他自己怎么不觉得呢？ 这时，同部门的小秦走了过来，纪池蓝仍然像以往一样微笑着跟他打招呼，“今天你比较慢来呢，小秦。” 没想到他只是不太友善的看了纪池蓝一眼，非常冷淡的点了点头，然后就快速错身走开了。 纪池蓝有些愣住了，小秦以前不是这样的。 “不要介意啦！”向瑛志拉了拉他，“别放在心上。” “没事。”他摇着头。也不能怪小秦，毕竟以往的大企划都是由他来设计，而且佐海的大楼原本是由他负责，没想到中途却硬是被乔城换人。 小秦向来高傲，在公司里也很受重视，这时候觉得面子上挂不住，倒也是可以理解的。 只是本来友好的同事在一夜之间变了个样子，让纪池蓝的心情大受影响。 下午，纪池蓝才坐下来不久，乔城就打内线电话给他。 （你准备一下，马上和我一起去佐海集团那边，关于大楼的设计图，他们表示有一些需要更改的地方。） “嗯，知道了。”部长大人发话，他当然只有点头的份。 纪池蓝连忙收拾了一些资料，正拿着文件夹往外走，却发现小秦几乎是以怨毒的目光看着自己。 在心里叹着气，他走进入乔城的办公室内，看见乔城正研究着他的设计图，脸色不是很好。 “有什么问题吗？”纪池蓝在他的对面坐下。他猜也猜得到一定是跟佐海那边对设计图不满的事情有关。 乔城轻轻摇头，“他们并没有说是哪里的问题，只是要我们去一趟。” 纪池蓝也跟着皱眉，“我是完全根据他们所给的资料来设计的，应该没有什么大的问题才对。” “这个我知道，我也是仔细看过后才传过去，但对方有要求要修改的地方也很正常，去了再说吧！” 尽管这样，也没有必要这么着急的叫我们跑一趟啊！纪池蓝在心里想着，看来应该不完全是因为设计的原因吧！ 结果情况比纪池蓝想像的还要诡异。 乔城驾车带他到了佐海的公司内，很快就被带进会议室。可他们等了许久之后，秘书小姐泡的茶都快喝光了，对方的负责人却一直都没有出现，仿佛是故意要他们干等一般。 纪池蓝终于忍不住了，他对乔城说：“很奇怪哪，部长你觉得呢？” “嗯。”乔城淡淡的应了一声，依然面无表情。不过他也觉得有些奇怪。 一杯浓茶已经见底，纪池蓝还觉得口渴，于是将乔城面前的杯子也拿过来一起喝完。 发现他正奇怪的看着自己，纪池蓝笑了笑，“没办法啊，泡过第二次的茶我就不喜欢了。” 乔城无语，只是突然发现自己对他的这些怪癖似乎越来越能接受了。 正说着，会议室外终于有了些动静，先是传来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然后一个美丽女子走了进来，女子穿着白色的洋装，看起来大方而且端庄。 她直接走了过来坐在他们的对面，唇角那公式化的笑容竞带着骄傲。气质是很好，只是那气质好得活脱脱像个高傲的大小姐，反而不像上班族。 纪池蓝此时清楚看到乔城原本冷淡沉静的目光短暂地跳跃了一下，有一丝惊讶在他脸上飞快闪过，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便回复了平静，但还是全部落入了他眼中。 不只是乔城，那个女子也是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许久没有移开。 “我叫林景蓉，是佐海新大楼的负责人。”她的眼睛紧盯着乔城，有些高傲的说着。 “你好。”乔城以他一贯的态度回应着。 “我等你很久了，乔城。”她接着又说。 纪池蓝突然觉得自己多余了起来，林景蓉从头到尾根本没有当他存在过。 乔城仍然沉默。 纪池蓝却坐在一旁想笑。到底是谁在等谁啊？这位小姐说话也实在有趣，刚才还像不认识似的自我介绍，结果马上就沉不住气的破功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非要来负责这件事吗？” 乔城定定坐在那里，好像打定主意不开口一般，不管她说什么都沉默着。 “那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佐海偏偏会找上你们公司来负责这个企划呢？”她似乎还嫌自己刚才的话不够震撼性，一句比一句还要惊人。 纪池蓝心里隐隐也能猜到事情的大概了，一颗好奇心也跟着被高高的吊了起来。 直到这时，林景蓉的目光才从纪池蓝的脸上扫了过去，突然间，她睁大眼睛瞪着他，那表情好像比活见了鬼还要可怕。 纪池蓝看着她惊讶震撼的样子，在脑海中确定一遍自己真的不认识她之后，也开始恐慌起来。 在她那样的目光下，他只觉得浑身不自在，不禁开始怀疑他的脸真的有那么可怕吗？ “你……”林景蓉看着他，可能因为太过惊讶以致连话也说得不流畅，“竟然……” “我们是来谈公事的。”乔城微微皱眉，然后开口说道。 林景蓉的视线终于从纪池蓝的脸上移开，低着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总算暂时为纪池蓝解除了一些尴尬。 三个人又沉默了一会儿，乔城突然站了起来。 “如果你无话可谈，那我们要回去了。” “等等！”她突然叫住他，美丽的脸上有些恼怒，“你不想做这次的生意了吗？” 相对她来说，乔城的反应就从容多了。 “我们所做的全部都是按照贵公司资料中提出的要求来进行的，如果你对我们的设计觉得不满意，可以直接告诉我，至于其他的问题请找我们老板或者经理，除了设计之外的事，其他的事都不在我所要负责的范围内。” 真是难得听他一口气说出这么长的句子来！纪池蓝暗想。看到他已经走出会议室，于是也赶快收着桌上的资料跟了上去。 回公司的途中，纪池蓝一直偷偷瞧着乔城专心开车的侧脸，气氛有些僵，害他即使有满腹的疑问也只能堵在嘴边，找不着机会问出来。 他知道如果乔城愿意说自然会说，要不然他就是问了也是没用。 “反正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先去吃饭吧，不用回公司了。”最后还是乔城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那当然最好不过。”他扬眉笑着，“你请客吧！” 找地方停车，乔城带着他去了一家环境不错的餐厅。 现实中很少找得到像乔城这样出色的人吧？纪池蓝突然想着。 像他们这样的建筑公司，设计部是最重要的核心部门，而他年纪轻轻就当上了设计部的部长，以后的前途当然不可限量，而且他还不只能力好，长相也完美得无可挑剔，人品方面更是没话说，至少在纪池蓝的印象当中，他是个洁身自律的人，会家事也不抽烟，找来找去实在找不出什么缺点来。 除了……性格有些闷，也太固执了点。 纪池蓝想着想着，突然轻笑起来，然后发现乔城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你笑什么？” “我只是在想部长你真是一个难得遇上的好男人。”他认真的说着。 接过服务生递来的menu，纪池蓝放到他的面前。 “还是你点吧，我无所谓。” 反正他吃什么也都一样，完全感觉不到味道。 乔城淡淡瞥了一眼，会意地接过menu。 纪池蓝双手托着脸，笑吟吟的看着他低头浏览menu，“像你这么出色的人，有一两个漂亮的女朋友也不奇怪。” “你知道？”乔城一愣。 “猜到的。”他笑。 不过老实说，他有些不太能够想像乔城跟林景蓉在一起的画面，一个冷漠一个高傲，恐怕方圆几里内都没人敢来接近他们。 “她是佐海集团总裁的独生女。” 纪池蓝睁大眼睛，吹了个口哨，“来头不小啊！像我们这样的平民要拾着头才能仰望到的世界。” 乔城故意像是没听懂他语气中的嘲笑之意，继续说：“不过我们在两年前就已经分手了。” “这样啊！唔……呵呵……”他低下头捂着嘴，肩膀不停颤抖。 “纪池蓝，不准笑！” 纪池蓝好不容易笑够了，这才微微抬起头看着他。 “其实你不用特意告诉我这些，我是跟你开玩笑的。” “你明知道我不是跟你开玩笑！”乔城盯着他的眼睛，极为认真的说着。 纪池蓝竟然被他看得心里一阵发虚，笑容也稍微有些勉强起来。 他讪讪地说：“部长，你太严肃了……” “不在公司的时候，你可以叫我的名字。”他打断他的话，依然是沉着的神情，端坐着纠正道。 “好吧，那么……乔城。”纪池蓝依言改口，想了想之后说道：“毕竟是在同一个部门，很伤脑筋呢！太认真的话就不好玩了。” 还是清醒一点的好！他们各自还有各自的生活要过，而且还有那么长的人生需要走，搅得太乱对谁都没好处。 乔城好像被他那漫不经心的态度给激怒了，连目光也冷了起来；在那样的冷漠视线里，纪池蓝突然有被冻了一下的感觉。 他惊慌的想躲开他，而乔城的手越过桌面紧抓住他的手，以至于在那一刻自己眼中的动摇和慌张清清楚楚的落入他的眼中，让他无处可躲。 “我不喜欢开玩笑。”乔城一字一句的说着，“我对你所说的话，都是认真的。” 两个人这么拉着，餐厅里其他的客人已经好奇的看了过来。 纪池蓝不由得蹙眉轻叫：“痛……” 他立即松开他，“对不起。” “你的样子有点可怕呢！”纪池蓝搓着手腕上被抓痛的地方轻声说：“看起来跟平时不太一样。” “很痛？” “没关系。”纪池蓝又恢复了一的样子，喝了一口柠檬茶，“好歹我也是个成年男人，别把我跟那些弱不禁风的大小姐们比。” “那就好。” “你打算怎么办呢？听那个林大小姐的意思，好像这个企划是做不成了，除非……” 他虽然没有把话说出来，不过意思却再明显不过，除非乔城肯去找她。 “那与我无关，也与设计部无关。”乔城不太愿意说起这件事。 “真是冷酷！你实在不懂人家女孩子的心思。”纪池蓝一面说着，手里还拿着辣酱朝自己的盘子里猛放，“她明知道这是你到公司里所接下的第一份大企划，如果出了问题，对你的影响应该很大。” “我说过那并不在我能控制的范围内。” “看样子这次你是生气了。” “她不该把你也扯进来。”乔城说。 纪池蓝听了，心里觉得一甜。这是什么感觉啊？ 这个人的温柔来得那么突然，或许正因为他乎时看起来太过冷酷，所以得到他的温柔的时候才最令人感到莫名的满足。 “早知道是这种结果，当初我就不必那么拼命了，竟然还累到生病了。”纪池蓝故意这么说。 虽然事实的真相是他自己忘记关冷气才感冒的，但是这个绝对不能让他知道。 此言果然收到效果。 乔城轻轻皱眉，“你要是早一点吃药，绝不会变得那么严重。” “没办法，我就是讨厌吃药啊！觉得内疚的话，就再请我去喝两杯吧！介绍一家我常去的酒吧给你。”看到他的样子，让纪池蓝心情觉得大好，“如何？” “随便你。” 纪池蓝确实常去那家酒吧，离他的住处也并不远。 转过几个街角，门口并不太显眼，里面灯光阴暗得让乔城觉得不太舒服，好在环境不错，舞池里有乐队正在表演，是尖锐的摇滚乐，主唱是一个红头发的男人，穿着紧身的黑色衣裤，眉目间有些妖艳的样子。 纪池蓝走进去后，很熟悉且自然的样子直接坐上吧台，跟酒保打招呼。 “嗨，阿夜，你好久没见到我了。” 阿夜是一个虽然长得不算好看，却显得很有魅力的男人，及肩的黑色长发及高大结实的身躯，一双眼睛总是眯着。他看到纪池蓝之后，对他那特殊的开场白似乎并在意，只有露出意外的表情， “确实是很久没看到你了。” 不知为什么，乔城看到他的眼睛总觉得心里不太舒服，薄唇紧紧地抿着，心里反感他用那样轻佻的目光去看着纪池蓝。 他不愿意去猜测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纪池蓝没有注意到他的不对劲，反而认真看着舞池里那个正在唱歌的红发主唱，然后对着阿夜一笑。 “就是他吧？上次你说的那个红发小鬼。” “嗯，就是他。” “真是漂亮的孩子，你眼光不错。” 阿夜颇有深意的笑了起来。 “那当然。”阿夜侧过头看着乔城，“这位是……” 纪池蓝笑得愉快，“当然是朋友，乔城。” “你好。”阿夜还算热情的向他招呼着，“要点什么吗？” “啤酒就好。”相比之下，乔城就显得冷淡许多。 “我还是老样子。”纪池蓝从坐椅上站了起来，对他说：“你就慢慢忙吧，我们不打扰你了。” “是我打扰你们吧？”他挑起眉看着他们。 纪池蓝并没否认，只是呵呵一笑的拉着乔城离开，还不忘空出一只手来对阿夜做“拜拜”状。 在角落里找了桌子坐下，服务生很快的将啤酒与纪池蓝的水果酒端了过来。 “以前有段时间我经常来，这里的水果酒调得最对我口味。” 有段时间常来，那是什么时候？又为了谁而来呢？乔城看了看那一大杯酸到他不敢靠近的水果酒：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的想着。 “想些什么？”纪池蓝伸出手在他的眼前晃着。 “没有。”乔城为自己的失态感到惊讶，摇着头说：“只是觉得太吵。” “嗯，是吵了点。”他开始喝着水果酒，轻轻眯着眼睛，一副享受的表情。“很少有东西吃到嘴里我会有感觉，不过这种酒倒比较刺激，只是不能喝得太多，很容易醉的。” “你已经喝得够多了。”看他一杯接一杯，酒量再好也不是像他那么灌的。“你是从出生开始就没有味觉吗？” 不能怪他觉得好奇，毕竟他还是头一回听说有这种事。 “也不是哪。好像是六岁时候的事，那时候得了一场大病，住院很久，也动过几次手术，那两年天天都吃药；最后病是完全好了，但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从出院之后，吃东西就变得感觉不到味道了。” “有检查过吗？” “当然有，不过连医生也解释不清楚，检查了很多次都没用。”他招手叫服务生又端了酒过来，并为乔城倒了一杯，“反正我现在也习惯了。” 乔城总算明白为什么他那么抗拒去医院了，而且也那么讨厌吃药。虽然他觉得纪池蓝有些任性，但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舞池里的表演已经结束，这时放着柔和的爵士乐，酒吧里也显得清静许多。 纪池蓝只要喝过酒后，皮肤就会跟着泛红，脸上、脖子上，甚至从衬衫的领口处看下去，胸口的皮肤也是红的，再喝多一点，反应跟着会变得有些迟钝起来；乔城说一句话，他往往要仔细想一想才会回答，笑起来时更显得娇憨可爱。 “我不喝了。”乔城把酒杯推开，“你也少喝一点。” “有什么关系？你才喝几杯而已。” “已经够了。”他淡淡的说，那语气却很绝对。 “你啊，总是一副什么事都控制得很好的样子，真想看看你失控的时候会怎样。” 纪池蓝又一杯酒喝下，也许是喝得太急被呛到了，于是低下头咳了起来。 乔城皱着眉伸手轻轻拍他的纤细后背。 “别喝了，身体才刚刚好。” 纪池蓝靠在他的身上，咳得涨红了脸，好不容易才止住咳嗽，用力的吸着气。 他纤细的肩膀轻轻在乔城的眼前轻轻颤动，酒吧的暗淡光线将他的身体包围，有些令人迷乱的气息。 “好像真的有一点醉了！”纪池蓝轻轻说：“不过，如果是喝醉了，就算做些奇怪的事你也不会怪我吧？” “你该回去了。”夺下他手中的酒杯，乔城拉着他站起来。他突然有些后悔带他出来喝酒，以后一定要禁止他才行。 被他扶着，纪池蓝干脆将自己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乔城的身上，闭着眼睛睡了起来。 乔城只得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他的身上，带着他走出酒吧。 还好酒吧离纪池蓝的住处很近，乔城连拖带抱总算将他送回家。 纪池蓝一到家就倒在沙发上缩成一团，乔城想去给他倒杯水，他却拉着他的手不放，用带着水气的眼睛看着他，脸上被酒精蒸得徘红。 “乔城真是温柔……”他笑得娇憨可爱，抱着乔城的手臂不放，就像只缠着树干的无尾熊，“总觉得你今天晚上好像都不太高兴。” 乔城愣了一下。 没想到还是被他看出来了。他不想看到他对着别人笑、不想他跟任何人有关系、想把他绑在家里不让任何看到他！他对自己这些疯狂的想法感到害怕，怕自己伤害到他，可是……他又怎么说得出口呢？ “我没有不高兴，要是想睡就去床上睡。”他硬将纪池蓝从沙发上拉起来。他再感冒的话就麻烦了。 纪池蓝摇头，“没洗澡的话……睡不着。” 知道他的洁癖，乔城抱着他走进浴室。 纪池蓝光脚蹲在地板，双手无力的趴在浴缸旁边，柔软的茶色头发将他的脸挡住；乔城从后面看去，只见他洁白的后颈从领口露出，要命的诱惑着他。 纪池蓝咬着嘴唇，一脸无幸的抬起头看他，然后慢慢站起，伸出乎搂住他的肩膀，低声在他耳边说：“我……动不了呢！” 温热的气息拂在他的耳边，乔城只觉得顿时血液逆流，战栗的感觉从脑中迅速的流窜到身体的每一处。 “你在……”这个妖精一定是老天专门造出来想诱惑他的！ 纪池蓝在他的耳边低声浅笑着，纤瘦的身体紧紧的靠着他，双手环在他的颈间。 “我要怎么样才能让你喜欢？”他偏着头似乎想一下，然后轻轻咬了一下乔城的耳垂，“是这样吗？” 在他耳边是低笑的声音，那柔软湿热的唇离开了，竟然又在乔城的唇上吻了一下。 “还是这样呢？” 乔城像是被僵化了一般动弹不得，他控制不了自己手指的颤抖。 一个吻！仅仅是这么简单的一个吻，竟然那么直接地撩拨着他的欲望！ 纪池蓝的脸再度在他眼前放大，柔软的唇再度主动碰上他的唇，轻轻的吻着。 乔城比他高出近一个头，这时他只得踮着脚尖，那双清澈的眼睛直直的看着他，迷乱的感觉也跟着他的声音一起揉进了乔城的心脏。 “你喜欢我吧？” 怎么会不喜欢呢？ 没有再犹豫，乔城收紧双臂将那个纤瘦的身子抱紧，抵在墙与自己之间，不留任何的余地，一下子夺回主导权。 他俯下身吻住他的唇，用力地吸吮。 “唔……” 纪池蓝有些吃痛，于是抵抗般地抖动着，却被他抱得更紧，全身的力气也随着激烈的亲吻间被夺走。 唇舌火热交缠着，彼此的气息在四周的空气里混合发酵，乔城吸着从他身上传来的那种淡淡的薄荷香气。那比想像中还要甜美的唇，他仔细的用舌尖勾勒出来，一次又一次，似乎永远都觉得不够。 过了许久，乔城才放开他的唇，纪池蓝无力的靠在他的肩膀上喘着气，乔城的吻依然流连在他的唇边，然后向上吻着那带着水气的眼睛，慢慢的吻到那细致的颈间。 纪池蓝的衬衫扣子全被解开了，褪到肩膀下，乔城的冰凉手指从他的衣摆下伸进去，在身体上抚过，带着颤抖的凉意和快感不断在皮肤上街击，酒精的作用渐渐开始令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滚烫。 “不要在这里……”他背抵着冷冰的墙壁，勉强才找到一些只字片语。 乔城的唇又再度覆了上来，将他颤抖的低吟瞬息吞没。 他亲吻他柔软的嘴唇，然后渐渐下移，隔着衣料轻舔着他的乳尖。 “啊……住、住手……”纪池蓝几乎尖叫出声，巨大的快感让他不知所措。 这不是意料当中的情形，他们都不该如此投入的！纪池蓝不断地摇头，身体抖动着，把脸深深埋在他的肩膀上。 “不要！” 乔城停止了动作，双手捧住他的脸，然后让他抬头看着自己，目光坚定地看进他的心里，用自己的额头抵着他，看清楚了他那一刻的惊慌与逃避。 “你不要的话，我不会勉强。” 纪池蓝稍微回复了一些清醒。 “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喜欢你，珍惜你，爱你。”他极认真的说着，每个字都像是要钉入纪池蓝的胸口一般。 纪池蓝听后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双臂勾在他的颈项间。 “乔城，今天晚上我喝多了，什么也不知道，你就当自己也喝醉了好不好？”纪池蓝开口恳求他。 乔城只觉得被冰凉刺骨的冷水当头淋了下来，所有的激情与欲望都突然间熄灭了，猛地用力地将他推开。 纪池蓝踉跄了几步，最后靠在墙边站稳。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乔城的表情冷冷地，“我是认真的。” “对不起。” 只觉得四周的空气一下冷了起来，纪池蓝将衣服穿上，慢慢的扣上扣子，低着头沉默着。 乔城是个不容易把情绪流露出来的人，纪池蓝也不是。在这种僵硬的气氛里，两个人不会争吵，也找不到言语向对方解释什么，所以都只能保持沉默。 右胸的地方，被濡湿的衣料紧贴着身体。纪池蓝轻轻咬着自己的嘴唇，在这种沉默里，身体的反应让人难堪。 也不知过了多久，等到他可以抬起头来面对乔城的时候，已经显得平静，他深吸了一口气后，开口打破沉默。 “我很抱歉，但我还是不能理解你为什么会说爱我。我们的处境跟一般人不一样，是要赌上一辈子的幸福和前途的，所以这么轻易就说出来的爱，我无法相信，也不能接受。” 他原本还以为乔城是个足够冷静的人，没想到他错了。 他不该惹上他的。这场游戏里，两个人都玩得太过投入了，远远超过了自己当初的想像。 爱他？就算说了爱他又能如何？ 就像那个口口声声说着要永远爱他的人，当他要走的时候，他却连挽留的话都说不出口。 乔城一动也不动静静地听他说完话，目光紧锁着他，最后慢慢的说：“我从来没有一句话是随便就说出来的，这一点，我会让你相信。” 他说完转身走出去，纪池蓝跟着到了客厅里，呆呆的看着他打开门头也不回的往外走了。 那一刻，他忍不住追上前几步，却又在门口时强自忍住，只能看着乔城修长挺拔的背影逐渐消失在眼前。 第五章 一整天里，纪池蓝都觉得没什么心思工作，中午在公司的楼下碰到乔城一次，他仍如往常一样面无表情的从他身边擦肩走过，就仿佛没看见自己。 从那天晚上后，已经过了好几天。虽然每天都在公司里碰面，为了工作还短暂的交谈过几次，彼此却都装出形同陌路的样子。 本来是应该为他的反应感到庆幸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为此而莫名的心情低落了起来。纪池蓝为自己的矛盾感到可笑。 下班后拉着向瑛志陪着，两个人去看了场电影，情节显得有些艰涩难懂；起初纪池蓝还硬逼着自己往下看，结果看了一半后实在觉得无趣，转过头一看，发现向瑛志早已经靠着椅背睡着了。 “瑛志、瑛志……”他笑着摇醒他。 “呃？已经结束了吗？”向瑛志睁开眼睛就问，还一边打着呵欠一边向四周张望着。 “不看了，我们先出去吧。” “那最好。”他一听就有了活力，“我早就饿了。” 向瑛志拉着他离开，两个人往外走去，就在这时，大萤幕里正在上演男主角在大雨里沿着女主角离开时踩下的脚印用力奔跑，并大声问：“我想着你，是不是因为爱你呢？” 纪池蓝的脚步一顿，向瑛志也只得跟着停下。他不敢想像这一刻心里竟特别的寂寞。 “池蓝……” “没事。”他勉强笑着摇头，脚步飞快地离开电影院。 因为喜欢你，珍惜你，爱你。 乔城的语气那么绝对，极为认真的这么告诉他，每个字都像敲进纪池蓝的心里一般。 纪池蓝知道他是个很认真的人，所以这份认真才教人害怕。 右胸的地方隐隐作疼，那时的感觉还在，乳尖被濡湿的衣料紧贴着，湿热的气息辗转在四周，思绪一片混乱，竟连心跳都是凌乱的。 不想承认，可那毕竟是事实，他竟然一整天都在想着乔城。他还以为这种心慌意乱的感觉随着年少轻狂的日子过去就不会再有了，可是这个时候，乔城突然出现在他的生活里，让他莫名的心乱起来。 他——不是不爱，只是不敢爱。 两人走到外面已经天黑，本来说好了去吃铁板烧，向瑛志的手机却突然响起，是他姐姐打来的。他走到一旁，一脸为难小声说着什么，然后匆匆合上手机。 “有事的话就先走吧。”纪池蓝微笑着对他说：“我没关系。” “可是……”他皱着一张脸，有些着急的跺脚，“又没有什么重要的事，为什么非要我回去啊？” 纪池蓝只能摸摸他的头发算是安慰他，“快回去吧，明天见。” “真是的。”他连连叹气，“那我走了，抱歉，下次再陪你了。” 向瑛志打过招呼后转身就跑，纪池蓝只能站在原地看着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羡慕。 人果然是单纯些好。 现在想起来，刚才的电影也不是那么无聊了，什么时候去找dvd来看吧！他心想，他想听到那个女主角的回答。 想着想着，突然觉得自己真的该找个时间回家一趟了，上次回去是过年的时候，到现在居然已隔了半年。 尽管隔得很近，但自从搬出来之后，他回家的次数就比较少，连电话也很少打，除了最近母亲常常打电话要他去相亲之外。 他也快二十六岁了，身边连半个女朋友，母亲会着急倒也正常，只不过他这个儿子恐怕还是有一天会让父母伤心的吧！纪池蓝轻声一叹。 回家后，纪池蓝泡了一碗泡面，但是泡好后又没了食欲，等到放在那里搁凉了，只好倒掉。 他整晚都睡不好，总是胡乱的想着，情绪也跟着越来越焦躁。 为什么乔城就可以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偏偏自己却又不行？乔城嘴里说爱他，也只是随口说说的吗？那么在临走之前说的那些话又是什么意思？ 这些天面对着乔城的若无其事跟冷漠，让他的心由犹豫变得恼怒起来。 实在太痛苦了！如果没有一起工作、如果不是像这样天天都会碰见，或者他就不会像现在这般失落。 距离远一点之后，他益发觉得乔城这个人的厉害。工作能力强、做事谨慎俐落，在员工心中也相当有威信；这样完美得无可挑剔的一个人，与自己仿佛有无尽的距离。如果不是因为身体上的吻痕仍然残留着，他都快以为那天的事根本就没发生过。 纪池蓝仔细地在办公桌上画着新企划的设计图，最近的工作量激增了好几倍，因为一直没有睡好，眼中也充斥着血丝。 他真的越来越不想留在这里工作了，本来对这份工作本身就失去热情，现在又加上乔城的事令他左右为难。 他打开电脑找昨天存档的资料，可是不知怎么回事，资料竟然全都不见了，连同整个资料夹都没了，而他刚好又没有备份。 “怎么回事？”他一阵头疼，只好问身旁的向瑛志，“瑛志，你昨天有动过我的电脑吗？” “没啊！怎么了？”向瑛志看他的神色不太对劲，连忙凑过来看。 “资料全没了。”纪池蓝苦笑着。 “啊！不会吧？”向瑛志突然瞪大眼，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小声在他的耳边说：“我想起来了，昨天你下班后，我看到小秦到你的桌前来过，当时我还没在意，谁知道……” “瑛志！”纪池蓝打断他，表情格外认真，“这样毫无根据的话不能乱说的！到此为止，你不要再向别人提起了。” “可是……”他不服气，握紧了拳头，“我真的有看到啊！” “没关系，那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资料，况且我还有草图。”他反过来安慰他，心里却不禁暗自叹气。 心里的惊讶多于气愤，他没想到小秦会这么做，这种幼稚的行径令人有些哭笑不得。 少了几份资料又能怎么样？企划是由他一手设计的，只要花些时间，再重画几份都可以。 他并不很责怪小秦，只是对这种幼稚而且又烂的电视剧情节有些无奈。他从没想过要跟谁争风头，小秦这么做又是何苦？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佐海那边正式跟公司取消合作的消息在下午时在设计部传开，据说对方是因为对设计图不满而做出这种决定的，于是矛头就直接指向了乔城跟纪池蓝。 办公室内议论不休，小秦少不了落井下石个两句；向瑛志在一旁气不过正要开口，却又被纪池蓝拦住，只得气呼呼的向小秦的方向瞪了一眼又一眼。 “为什么不要我说？池蓝，你太老实了，会被人欺负的！” “我真的没事。”他看着向瑛志，心里还是有感动。 他了解事情的起因，所以这个结果是他事先能够预料得到的，说来说去还是跟乔城脱不了关系。 向瑛志还是不甘心。“我不管你了！我一定要找机会教训他……” 正说着，这时候经理的秘书走了进来。 “纪池蓝。”她看着他，“经理他们在会议室，你去一下吧。” 纪池蓝愣了一下，然后点头笑道：“我马上就去。” “池蓝……”向瑛志一脸担心的拉着他。 纪池蓝不由得失笑，安慰他，“放心吧，没事的。” 早就可以预想到的事情，并没有什么可让纪池蓝感到惊讶。会议室里乔城与经理正对坐着，看样子气氛似乎不太好。 纪池蓝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在乔城的旁边坐了下来。 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紧张，还好乔城只是专注的看着前面，似乎完全没有注意他。 “你来得正好。”经理看着纪池蓝，以公式化的语气说：“我们商量过了，现在你手上正在做的几份企划先全部移交给小秦做，当然这并没有别的原因，只不过因为你也有其他的工作要做……” 经理继续说着，纪池蓝没太注意听。 这些话是在哄小孩子吗？他觉得有些有趣。公司的高层里，有几个是真正懂得设计的？只要客户说不好就是不好，纪池蓝想这些主管可能连设计图都没有看过一眼。 “没有那个必要。”很意外的，乔城面无表情地开口打断经理的话，语气有些强硬。 经理的脸立即显得有些难看，“这是公司做出来的决定。” “我觉得他的设计并没有问题。” “我们并没有怀疑你的判断，可是佐海大楼的这件事在业界已经传遍了，连其他的客户也问及此事！我们要是没有什么举动的话，客户也会不满的。” “客户到底满不满意，要先看过设计图再说。”乔城的眉头越皱越深，他根本没想到经理会当着纪池蓝的面前说出这些来。 事情到底因何而起，乔城自然心知肚明，只不过他会这样帮着自己说话，让纪池蓝心里极为震撼。 他的态度这么强硬，肯定绝不会那么容易就妥协。 “经理……”纪池蓝终于开口，笑吟吟的表情，“我会把所有的工作都移交给小秦的，因为我已经要辞职了。” 话一说完，包括连同乔城在内，在场的所有人目光都立即集中在他的身上，有惊讶、有同情，也有理所当然，只有乔城的目光是他猜不透的。 “这个……”经理显得很为难的样子，“你不要误会，我们并没有那个意思。” 纪池蓝还是微笑着，“我知道。我决定要辞职跟这件事没有任何关系，只是一些私人原因。” 虽然这么说，恐怕也没有人会相信吧？他在心里轻轻一叹。 纪池蓝站了起来，“那么，我先出去了。” 一直到午休的时候，纪池蓝才告诉向瑛志自己的决定。 “什么？你要走了？”向瑛志在听他说完之后，眼睛瞪得大大的，“为什么？我不相信！” “嗯，不过并不是因为这件事。” “什么嘛，我就知道是小秦的关系！你不要怕他啦！”看样子他还对小秦耿耿于怀，什么事都扯着他不放。“池蓝，你不要走！” “好了、好了。”纪池蓝摸着他的头安慰着，“你又不是以后看不到我，只是没在一起工作而已。” “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知道不能改变纪池蓝的决定，向瑛志只得闷闷地拿着杯子喝水。 “先回家住一阵子吧！”他轻笑着，“反正现在住的地方房租也到期了，我明天就可以把它退掉。” “那么急？” “不是我急，是我妈整天急着要帮我相亲，这也相当让人头痛。”纪池蓝说着，虽然他看起来没半点头痛的样子。 “相亲？为什么？你还这么年轻！”向瑛志听了果然又是一阵大惊小怪。 “我已经二十六岁了。” “但是你看起来完全不像啊！” “以前什么事都不用想，现在长大了就再也躲不掉了。有时想想，这不知不觉的，怎么就过了这么长的时间了？” “池蓝，你今天说的话好奇怪。”向瑛志被他的话莫名感染了些异样的情绪，“你好像有事情瞒着大家。” “没有，只是随口说说而已。”他摇头，将话题转到别的地方，“你借我的游戏明天还给你吧，今天我还要回去收拾东西。” “要不要我帮你？”刚好明天正是周末，反正他有的是时间。 “那倒不用，我东西很少，不过可能有些东西要先放到你那里，可以吗？因为我不是要长住在家里，所以我还会出来找房子的。” “当然没问题，可是……你真的不要我帮你吗？”向瑛志问他。 “放心吧，明天我会打电话给你。” 既然已经决定要走，他还是希望走得更干脆一些。关于乔城的事情，他已经不愿再去想了。 到此为止吧！ 将该收拾的东西拿出来收拾好，纪池蓝心想不知道明天突然回家，父母会不会被吓一跳？ 望着堆在屋角的书籍，他在这间房子住了三年多，真的要搬走的时候，又有些舍不得了。 躺在柔软的床上，他望着天花板发了一阵呆。已经连续好几天都没睡好了，现在觉得格外疲倦。 一觉醒来时，就听到外面传来了雨声，他看看时间，已是半夜三点。 窗户开着，雨水随着风往屋子里飘，地上已经湿了一片。 什么时候下的雨？他叹了口气下床走到窗边，正想将玻璃窗关上，却突然看到一辆车开到楼下停了下来。 那是乔城的车！他呆立在原地，眼看着乔城打开车门跑了出来，然后跑进楼梯的人口。 他现在是要上来吗？ 纪池蓝为自己的发现慌张不已，立刻去将客厅内的灯关掉，坐在沙发上想干脆装作屋子里没人：可是没过一会儿，只听到喀的一声，大门被打开了。 他竟然忘了备用钥匙还在乔城那里！ 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连呼吸都屏住了，拳头握得紧紧的，手心里全是汗。 一阵脚步声从门口传来，黑暗里勉强可以看到那个湿涤涤的身影。 “池蓝？” 乔城刚好也看到他了，只是黑暗的屋子里只有一些微弱的光线，他不太能够确定，于是停在门口看着他。 纪池蓝只觉得他的视线笔直的穿透自己的身体，刺得心脏隐隐生疼。 “你怎么会……突然……”纪池蓝发现自己连想要开口说话竟是这般不容易，吞吞吐吐的几个字就压抑在喉问，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背抵在沙发上，纪池蓝却忍不住想往后退。 只是那么几秒钟的事情，乔城跑了过来将他抱紧，力量大得让他觉得被扼得一阵发痛。 黑暗之中，他找到他的唇，用力地吻了下来，就像是连他的呼吸也要全部夺走一般，乔城被雨水淋湿的身体有些冰冷，头发上的水珠滴下来，落在他的脸上。 许久才结束这激烈的吻，纪池蓝抓着他的双臂轻轻喘息着，却被他抱得更紧，就像要揉进他的身体里那样的用力。 “不要走！我不准！”乔城喃喃地道：“我不能再放走你了！” “我……”纪池蓝想说什么，却又硬生生的吞了回去。 乔城对于他的离开接近于恐惧，他没有想到他也会有这么惊慌失措的一面，平时那冷漠沉静的样子竟会消失。 什么话也没有再说，所有的言语都再度淹没在激烈的亲吻里，纪池蓝只觉得身体里的什么东西被瞬间点燃了，什么都不想再思考，一切也都不再受自己的控制。 乔城一把抱着他来到床上，没有一丝的停歇，两个人不停的吻着彼此，身体灼热地交缠在一起。 这时候发生的一切都混乱不已，等到纪池蓝慢慢回复到正常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了。 纪池蓝将被子裹得紧紧的，而乔城坐在身边看着他。 自己浑身赤裸，而乔城却穿戴得整齐，让纪池蓝心里多少有些感到羞耻。 昨夜乔城突然的来到令他失措，两个人抱在一起疯狂的做爱，一次又一次向彼此索取着，等到从那种彻底的激情里清醒过来时，才让人觉得有些虚脱。 “帮我把衣服拿过来行吗？”纪池蓝终于开口，有些尴尬，“我要去洗澡。” 乔城将他的睡衣捡起，递给他。 纪池蓝将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接过衣服，然后背过身穿上，刚站起来想要走去浴室的时候，乔城却一下子将他揽在怀里， “池蓝。”他低声问他：“你是不是后悔了？” “怎么会？我又不是女人，不会怀孕也不会要你负责的。” 话一出口，他就感觉到乔城的脸色难看得可以，又连忙一笑。 “你别当真啊，我是开玩笑的！” “以后不准再开这种玩笑。”他沉声说着。 以、以后？ 看到他一脸诧异，乔城不再容许他有一丝犹豫，扳着他的脸正视自己，“你是我的！” 没来由的心跳一乱，呼吸也随着停窒了，挂在纪池蓝脸的笑容显得颇为心虚，“这个……” 怎么又转回上次的话题去了？但事情发展到了这种地步，还要再说彼此之间没有什么关系好像也是不可能的。 “你那天说对这么短短几天产生的爱无法接受是吧？”乔城将他的头按在自己肩上，低沉好听的声音在他的耳边轻轻说着，“如果我告诉你，我从五年前就开始喜欢你，你相信吗？” 纪池蓝忍不住身体一震，惊讶地抬头看他。 “怎么可能？” 五年前他们根本不认识！ “你该不会是要说，你是看到我参赛的设计作品而对我产生兴趣？但万一我是个老头子怎么办？” “别胡说，那次的比赛是仅限于在校大学生的。”乔城的手轻轻揉着他柔软的茶色头发，“我就知道你不会相信，所以才一直没有说出来。” “问题是……”那根本就不是他的设计啊！纪池蓝觉得哭笑不得，“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那时候你连我长什么样子、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当然不是。”他笑了笑。 这是纪池蓝第一次看到他的笑容，虽然只是那么一、两秒间的事，但正因为如此才让他觉得尤为珍贵。 看到他傻傻的看着自己，乔城的脸部线条显得格外的柔和，“在那次比赛之中，你曾经数次在主办的展览厅中出现过，还记得吗？” 纪池蓝想了想，然后点头。 是有那么一回事，不过自己当时正和学长处于热恋之中，学长去哪儿他也跟着去哪儿。 “你在那个时候就见过我了啊？我都完全不知道呐。” “当时朋友在展览厅里帮我拍模型的照片，结果不知为什么把你也拍了进来，我就是从那时候看到你就喜欢上你了。” 真的假的？纪池蓝吃惊不已。 “真没想到你也是那么浪漫的人，后来呢？” “后来我也经常去展览厅，只想着可以多看看你；不过自从那次比赛结束之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这中间我一直犹豫着到底要不要找机会认识你，可是最后还是没有这么做。” 以乔城的个性自然是这样，要他主动去找人说话，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我本来想着就算这次错过了，凭你的才华，以后也可以在设计界见到你。没想到你却就此销声匿迹，我在国外和国内的建筑设计师里找‘纪池蓝’这个人，却都毫无所获。” 谁会料到他竟然钻进一家公司里混日子！ 纪池蓝看着他完美得令人怦然心动的脸，忽然一笑，“你到底为什么会喜欢上我呢？” “我不知道，我要是知道就好了。”乔城低头在他的额头轻轻吻了一下，那淡淡的薄荷香气令他动心。 这个妖精一定是老天专门造出来勾引他的！ “你真是……”他还能说些什么呢？ “在这五年里，我还是无法忘记你，所以当初觉得很后悔。”乔城的口气很认真，“这次我不会再给你机会消失了。” 他的性格一向这么认真，所决定的人和决定的事，都很难再改变。 只是没想到他对待感情的事也这么的死心眼，一旦确定了那个人，就真的忘不了。尽管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纪池蓝就是相信他所说的都是事实。 “那你呢？”他突然问他。 纪池蓝只是笑，“这很重要吗？” “当然。” “难道我说我只是拿你当一夜情的对象，你就会转身就走，以后跟我不相往来吗？”他眼神狡黠，故意这么说道。 “那不可能。”明知道他是故意的，乔城还是被他的话给激到，脸色也沉了下来。 沉重的呼吸顿时拂到纪池蓝的脸上，带着惩罚的吻落在他的唇上，嘴唇也因此而有些作疼。 “跟……你……开玩笑的……”纪池蓝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断断续续地从交缠的唇舌间逸出来。 “不准笑。” 纠缠不休的吻，细细的从眉眼间、鼻尖再吻到那白皙的颈间，最后停在锁骨上轻轻咬着，纪池蓝只觉得微微一痛，锁骨处被印下好几处的吻痕。 “你……不要在这么明显的地方……”他勉强推开他。 上次也是因为这样，害他不得不在大热天里穿着高领的运动服，被向瑛志好奇的问了大半天，幸好没穿帮。 想到这里，又让他想起前几天乔城那种不理睬他的态度。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这几天在公司里也好像陌生人的样子，不是很奇怪吗？下班之后明明有很多机会你也根本没来找过我。”纪池蓝恼火的说。 “我以为是你想这样。” “虽然是有一点，但你还是不可原谅。” 说到这里，纪池蓝才察觉到乔城将他压在他的身体与床之间，这种暧昧的姿态让他多少有些不自在。 伸人他睡衣里的手轻轻抚摸着，乔城靠在他的耳边，声音益发低沉的说：“抱歉。” “不要……这样。”感觉到那灼热的欲望此时正抵在他的腿间，纪池蓝的声音变得有些颤抖，他始终对于在白天做这种事有些本能的抗拒。 “来不及了。”乔城说着，另一只手也慢慢解着他的钮扣，因为被感染了欲望而泛红的皮肤，胸口随着剧烈的呼吸而不断起伏。 纪池蓝尽管有一些抗拒，可是身体的反应却跟思绪完全背道而驰，快感在身体里涌动。 他喘着气呻吟，光线充足的房间里，连最私密的隐处也能清晰可见，他用自己的双手捂住脸，不愿让他看到自己被欲望征服的表情。 明明在相处之间总是自己占着上风的，乔城什么事也都让着他，可是为什么当他决定什么事的时候，自己却改变不了呢？纪池蓝有些郁闷的想。 然而下一刻，那些残存的思考也随着身体里奔涌的快感而远走了。 第六章 纪池蓝是第一次来到乔城的住处，在市中心的一幢高级公寓里，环境看来还相当不错，只是里面的陈设太冷调了一点。 “地方挺大的，租金一定不便宜吧？” “还好。” 纪池蓝蹲在冰箱前，打开一看，猛然吓了一跳，“好丰富，你竟然有自己开伙？” “奇怪吗？”乔城就在他身旁站着。 “打开冰箱之后看到的全都是蔬菜跟鸡蛋，实在不像一个单身男人的风格。”他继续在里面翻来翻去，“只有汽水？可是我比较喜欢喝茶。” “可以喝就不要挑剔。” “你怎么能这么说？刚才是谁还在保证交往以后要好好爱我、对我好的？”纪池蓝问道。 没去理会他的借题发挥，乔城只是问：“饿了没？” “是有点饿了，所以才到冰箱里找吃的。”结果他找了半天也只有一些生的蔬菜跟肉，实在郁闷。 “我去做，想吃什么？” “那最好不过。”他喜孜孜地拉着乔城，想了一想之后说：“就做卤肉饭吧，很多辣酱的那种。” “没材料。”而且他实在不想让他吃那么刺激的东西。 “没有卤肉，那就用梅干代替吧。”他突然看到冰箱里有一大包他最喜欢的酸梅干，不由得面露喜色。 “算了，你就当我没问。”乔城沉默了一下。 梅干跟饭怎么可以混在一起炒？再跟这个没有味觉的人扯下去，恐怕等下他还会要他把番茄跟汽水放在一起煮了。 乔城从冰箱里拿了些材料就往厨房走，纪池蓝蹲在地上抬着头看他的背影，不知为什么，看乔城卷起袖子来洗番茄，忽然觉得他好性感。 “小气！” “你不吃也可以。” “怎么会？”纪池蓝轻轻笑着，“只要是你做的，我一定会认真的全部吃光。” 那个修长的背影突然一顿，回过头，看到纪池蓝笑得好无幸，“因为你是我的爱人啊！” 纪池蓝的唇角不受控制地稍稍上扬，自己竟然为他的一句话而牵动着情绪，虽然仔细一想，吃饭跟爱人好像也没多大的关系。 没多久，乔城做出了两样清淡的小菜，凑合着算解决一顿午餐。 虽然吃不出什么味道，但纪池蓝觉得笋子咬起来脆脆的很有意思，大概是太久没机会吃到家常菜，感觉跟外面卖的就是不一样。 “很难得，真不是单身男人的风格。” “还好吧？”他所谓的“单身男人的风格”难道就是专指整天靠泡面度日，冰箱里永远空荡荡的？ “下个星期你跟我回公司。”他突然改变话题，表情认真地说：“你只要做好你的工作就行，其他的都不必管。” 纪池蓝摇头，“我不会再回去了，所以你也不用感到为难。” “我没有感到为难。”乔城皱眉，“就算不是你，换了任何一个人，我也同样会这么做。” “袒护自己的下属吗？” “不是袒护，只是这件事的责任在于我。” “我知道。”纪池蓝说：“但是我已经说过了，决定辞职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理由呢？”乔城直视着他，那冷静专注的目光让人无处可躲，似乎要将他穿透一般，“给我一个我能够相信的理由。” “理由……”他重复念了一遍，“理由你还想不到吗？因为你啊！” 乔城愣了愣，“为了躲我？” “嗯，当时是这么想的。”他点头，“现在就算已经没有那个必要，但是我也不喜欢偷偷摸摸跟自己的同性上司谈恋爱。” “那你就可以跟自己的同性上司搞一夜情？” “那个、那个……不同。”纪池蓝笑得极为勉强，“你怎么到现在还没忘记这件事？对了，你是怎么知道我打算回家的？” “是向瑛志。你走之后，他整个下午都在跟小秦过不去，还差点为此争吵起来，我就是在那个时候听到的，而且连你要去相亲的事，我也知道了。” 乔城看着他，尽管什么也没说，但那直接的目光里透露出来的讯息却很明显，他等着纪池蓝的解释，或者说是一个许诺。 “原来如此。”忽然听他故意提起这件事，纪池蓝脸上的笑容险些就要挂不住了，“那只是我妈一头热，我可没说过我要去。” “我只是听说的。” “你嫉妒了？” “不是，我只是无法认同你的生活态度。”乔城轻轻皱眉。 “你指的是哪件事？工作还是结婚？” “都有，你现在想要休息一段时间的话我并不反对，但总不能一直这么任性下去。” “你别对我抱什么希望才好，”纪池蓝伸开四肢，慢慢倒在黑色的软皮沙发上躺着。他忽然发现他的沙发还真是舒服，又宽大又柔软，一定很贵。“要不然会感到遗憾的。” “只要你自己不会有遗憾的话。” 乔城在陈述着一件事的时候，总是那种万年不变的腔调和表情。 “真严肃。”他轻声抱怨，“又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成为像你这样的社会菁英，对于平凡人，你要多点宽容心。” “现在是说你的事，别又扯上我。” “怎么又被你发现了？”纪池蓝懒懒地笑了，茶色的头发散开到耳边，露出平时被浏海挡住的光洁额头，一双眸子明亮，正毫无遮掩的看着他，目光显得有些狡黠。 乔城发现自己对他这样的眼神竟然连一点抵抗力都没有。 就在他以为纪池蓝又要这样敷衍了事把话题略过的时候，他的表情却慢慢认真了起来。 “刚开始只是因为单纯的喜欢上设计才选择建筑系，可是现在却完全丧失了以前的那种热情。把自己喜欢的地方变得漂亮，会令我高兴，不管是过程还是结果都是快乐的；对我来说，不管是大楼还是小店都是一样，可能我这个人天生就没有什么功利心吧！”他淡淡的开口说着。 他那样的眼神，乔城第一次觉得有些看不懂。向来他都以为纪池蓝只是任性地随性而为，直到现在才明白他是抱着如此平淡的心境游走在人群之外的。 拥有别人没有的才华固然难得，但是能以这样的心态面对生活更显得难得。 “你不能接受我的想法，但也不能非要我接受你的想法。也许以后哪天我会改变也说不定，可是却不会是现在。” “放心吧，我都会陪着你的，一直到那时候。”乔城突然说。 乔城突如其来的温柔让纪池蓝有些无措。乔城不是会随意承诺的人，正因为这样，他的温柔才那么可贵。 “还真是不像你会说的话。” “明白吗？” “那当然了。”直视他漂亮的眼睛，纪池蓝微笑。 尽管没有明白的说出来，那种流动在两个人之间的亲密也无处不在；只凭一个眼神就能看穿对方的心意，从一些浅短的只字片语之间流露出来的是深厚得不可思议的牵绊。 纪池蓝安静地想着，差一点就错过了这么好的感觉。 现在就是要放手也放不开、舍不得了。 手机的铃声忽然想起，纪池蓝认得是自己的，于是连忙拿出来接起，另一端立即就传来向瑛志的声音。 （池蓝，你现在到底在哪里？） “是瑛志啊！”糟了，他忘记今天已经跟他约好了。 （我刚才打你的电话，你都没接，所以我就直上你家去，结果你也不在。）向瑛志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急切，又有点委屈的样子。 “对不起。” （你现在到底在哪里啊？）他一直问。 “呃，那个……” （你快回来吧！） “嗯，那就……”纪池蓝看了看乔城，正犹豫着不知该怎么说，手机却被乔城伸手夺了过去。 纪池蓝吓了一大跳，还来不及反应，就看见乔城对向瑛志说话，言语间不带着什么情绪，甚至有些冷淡。 “他不会过去，也不会回去了。” 虽然并不太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但乔城也大概听得出来是关于纪池蓝要搬走的事。 （什么？你、你、你是部长？） 向瑛志惊讶的大叫，声音大得连站在一旁的纪池蓝也隐约可以听到。 乔城将手机挂断，而纪池蓝头疼至极的看着他。 “他猜到是你了。” 乔城那种沉静冷淡的说话口气几乎已经变成一个巨大无比的识别标签，只要认识他的人都不可能听不出来。 “我知道。”还是那样的语气。 “你这样让我怎么去跟他解释？”他觉得头疼不已，换了别人还好些，随便可以找个藉口蒙混过去，可偏偏是乔城。 “这还有什么好解释的吗？”乔城对他的态度有些不以为意，甚至接近于不满，“他早晚也会知道的。” “我知道，但也不应该是现在……” “池蓝！”他打断他，“我不想跟你在这个问题上发生争执，现在不想，以后也最好不要，我是认真的。” 纪池蓝心中气急。他顿了顿，想要乔城更明白现在的状况，“我已经离开那家公司了，可是你不同。” “我并不是要刻意声张，但我也不希望无意义的一味隐瞒。”乔城锐利的眼睛看着他，直指人心，“去爱别人也需要承担责任，我说过我会让你相信的。” 纪池蓝心里一阵感动，除了感动，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拉起乔城的手，用力地在他的手臂上咬了一口：乔城痛得直皱眉，却忍住没有出声，只在他松开口之后才问话。 “怎么了？” “想试试看你这个人会不会连咬都咬不动。”纪池蓝直摇头，心里的焦虑感并没有减少，“真是固执！你要知道这个世上的人没有那么容易接受不正常的事物。” “不正常？”乔城将他拉过来，轻轻吻了吻他的唇，低声问：“这不正常吗？” 纪池蓝抬起头，就好像第一次看到他似的，仔细看着他的脸，终于慢慢的笑了。 “倒也不是。” “那就好。”他的大手从颈后仲进他柔软的发问，轻轻揉着。纪池蓝果然还是适合笑的，而他要做的就是要守着这样的笑容。 “可是很麻烦。”要不是刚才向瑛志打电话过来，他都差点忘了自己已退租的事，“我本来打算要先回家住的，现在房子也退掉了。” “可以住我这里。”乔城说：“反正也够大。” 纪池蓝毫不客气的背抵着他的胸口当靠枕头用，“住几天可以，可是还要马上再去找房子，真的很麻烦。” “我说的是长住。” 纪池蓝听后愣了愣，随即一笑，“进展得太快会让人害怕呢！” 尽管他们亲也亲过、抱也抱过、做也做过，也正式确认了恋人的关系，但那都是在一夜之间连续发生的，感觉上他们好像还不至于到了可以彼此一起生活的地步，那毕竟不像现在这般简单。 最重要的是，如果真的生活在一起，他们的关系就更不可能隐瞒下去了，现在向瑛志恐怕已经知道，过不了多久别人也会知道的；还有他的家人，他该怎么向父母解释自己正跟一个男人同居的事实？ “你不用想那么多。”仿佛已经看出他的想法，乔城的手按在他细瘦的肩膀上，“这里有多余的房间能腾出来，你想保留自己的空间也可以。” “听起来好像不错，不过真的要这样吗？” 以乔城的能力，前途必定无可限量，应该要比任何人都还要在意自己的处境才对，可是他好像完全不放在心上，还是说他对自己的将来有着完全能把握的信心呢？纪池蓝困惑的想着。 “嗯，我坚持。”继续让他一个人住，他又没出去工作，恐怕哪天饿死在家里也没人会发现。 “真是搞不懂你！算了。”纪池蓝继续心安理得的把整个人的重量都往他身上压。 现在想得再多也没有用，还不如那时候再说吧！ 两个人靠在一起，竟然可以慢慢的让他忘记害怕。纪池蓝有些惊讶的抬眼看他一眼。 而他们的同居生活，也就从此开始。 *** 早上醒来之后，纪池蓝穿着一件浴袍迷迷糊糊的走出卧室，在客厅的沙发上趴着，头发凌乱地落到脸上，眼睛也半眯着。他属于比较严重的低血压，早上起床后都显得没什么精神。 “去梳洗，可以吃饭了。”乔城的生活作习向来标准而规律，早睡早起，比时钟还要准时。 “没力气。”他揉着眼睛，小声说着。 昨天留在这里过夜，还是临时去楼下的便利商店里买了几样简单的生活用品，以纪池蓝的洁癖，绝对不能忍受不能洗澡的事。 早餐清淡简单，白粥和两碟小菜，纪池蓝虽然吃不出来什么味道，但是对咬起来脆脆的东西倒很有兴趣，因此乔城去买了些腌萝卜和笋子。 看他咬得一脸满足的样子，乔城的心情也好了起来。 “不错啊不错，当然，如果多配些辣椒粉可能会更好。”纪池蓝东张西望的，然后站起来到厨房里找来找去，一边疑惑地问着：“昨天明明还看到的，怎么不见了？” “找辣酱或梅干的话，已经没有了。”乔城坐着不动，用向来沉着稳重的低沉声音对他说道。 “奇怪，怎么会？”他不相信的继续找。 他不可能找得到的！因为那些东西全被他处理掉了。本来就已经营养不良又老是吃那么刺激的东西，身体怎么可能受得了？ 纪池蓝最后终于不得不放弃，不太甘心的回到餐桌上。 “有吃的就不要挑剔。”乔城看着他说。 “嗯。”应了个声，算是听到乔城的话。 乔城放下手中的碗筷，早餐完毕该是准备上班的时候了，上周带回家的两份资料也该收拾一下。他在出门之前都要认真的确认一遍才肯放心，这是从中学时代就已经开始的习惯。 “反正你有空，等下去洗碗。” “嗯。”纪池蓝欣然接受，微笑着回应。 “今天你一个人去搬家真的没问题吗？”本来昨天就该去搬的，可是却给耽误了，而现在他又要去上班没时间帮忙。 “放心吧，我的东西又不多。”他缩着身子坐进沙发里看着乔城那修长的背影，“可是床必须还要去买一张呢！以前那床是房东的。” 纪池蓝发现他根本无法睡乔城的床。他的床太硬了，就跟睡木板一样，一个晚上他都翻来翻去，怎么也睡不舒服，只觉得腰酸背痛，难受到不行。 真不知道他怎么会习惯睡这么硬邦邦的床！这屋子里唯一可爱一点的恐怕只有身下这软软的沙发了。 “随便你。”乔城对着镜子确认仪容，整理了一下领带，面无表情的说。 乔城显然对他整个晚上动个不停，到最后不得不两个人一起失眠的事有些不满，没人喜欢自己身边睡着的爱人半夜三更会从床上跑到沙发去睡的。 “真是冷淡！看来我很快就要被你抛弃了。”他笑吟吟的说，显得优闲的模样。 “中午记得吃饭，我走了。”乔城走到他的身旁，在他的发际间轻轻一吻，那淡淡的薄荷香气直沁人心。 “好的，记得要想我！”纪池蓝轻声的笑，趁着乔城不注意的时候搂着他回吻了一下。 乔城走的时候突然像想起了什么，“对了，备用的钥匙我放在桌上，出去的时候记得要带。” “嗯。”纪池蓝难得乖乖的点着头，只是在最后补充了一句：“在你房子里改变一不会介意吗？” “随便。”他侧着脸回答。 纪池蓝觉得自己还是更喜欢看他的侧脸，完美而漂亮凛冽的眼睛里有些冷淡的气息，可是……真的很性感。 看他一直望着自己笑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乔城顿觉无言，关上了门离去。 *** 搬家果然是麻烦的事情。 纪池蓝将搬过来的东西和新买的床一起搬进房间里，显得杂乱。 这个房间比乔城的房间要略小一些，但是玻璃窗却更宽大，光线也显得特别好。房间里本来没有放多少东西，只是一些书籍，因此也没什么好整理的，需要处理的只有他搬过来的那些东西而已。 在箱子里翻出一个设计模型时，纪池蓝轻轻吹掉上面的灰尘，动作忽地一顿。 模型上的属名正是br，blueriver！纪池蓝的心跳混乱起来，仿佛一下子碰到了长久以来根本不敢去触碰的东西一般。 害怕看到可是又狠不下心丢掉，只好藏起来。他觉得自己真的是个很矛盾的人，就像那个时候一样，明明知道自己不可能忘得了他，却还是没有试着将他留下来。 既然模型都带过来了，那么就继续收着吧，就算是一种纪念也好。 甩甩头，纪池蓝把心思转移到这问房间上，他打算好好为自己的新房间设计一下。 他要做的东西还很多，房间里过分空荡，显得没有丝毫的空间感，墙壁的颜色纯白得太刺眼了，暗蓝色的窗帘让屋子里变得冷调，完全不符他的风格。 在乔城的书堆里抽了几本书出来，翻开看到竟是纯英文的，还有几本是纯日文，而且都是一些关于建筑类的东西，纪池蓝看得一阵头皮发麻，连忙合上放了回去。 乔城的生活是不是太欠缺情趣了？ 无聊之际打开手机，果然不出所料，好几通未接电话，都是向瑛志打来的：从那天到现在他几乎都不敢开机，但是该来的总是躲不掉的。 打通了向瑛志的电话，他在那边的声音显得是刻意压低的，看来正在工作中。 （池、池蓝？） “嗯。” （你……在哪里？）他显然很想要问什么，可是却因为紧张而说不出口，老半天才挤出这么一句。 “在家。”纪池蓝含糊的回答着。 （骗人！你房子不是已经退掉了？） “嗯，是新搬来的地方。”看来现在还不能告诉他自己跟乔城住在一起的事，要不然以他的个性立刻会激动起来，嚷得全世界都知道。 纪池蓝的心里突然有些为此而隐隐作痛着，这毕竟是禁忌的感情，是不被世人允许的。 （可是那天接电话的是部长啊！我没有听错，真的是他！怎么可能？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现在电话里也说不清楚，等什么时候见了面再告诉你吧。” （真的吗？那我今天下班就去找你，你住在哪里？）好奇心果然会杀死一只猫。向瑛志兴致勃勃的说着。 以他单纯的心思，现在或许还并没有真正去怀疑他们之间的关系，他语气里的紧张完全是因为对乔城存着敬畏的态度所致，事情牵扯到他心目中的冰山部长，他肯定是好奇而多过于怀疑的。 这时候编些谎话或者就能瞒过去，可是他到底该选择坦白还是隐瞒呢？如果让乔城知道他继续骗着向瑛志，以他的个性恐怕也会不高兴的。 （喂，池蓝，你在听吗？怎么不说话了？你住在哪里？） 面对向瑛志如连珠炮般的提问，纪池蓝犹豫了一下。 “今天不行，房间里还很乱，过两天我再打电话给你。” （好过分，你现在告诉我好不好？） “当然不行。”纪池蓝笑了笑，“那我先挂了，到时再跟你联络。” （池蓝……） 向瑛志不甘心的追问声被他切断了，纪池蓝一个人望着杂乱的房间，笑容显得有些无奈。 真是怯懦！到了这关头，他还是忍不住想要逃避。 纪池蓝在手机里翻到乔城的号码，给他发了简讯过去。 我给瑛志打过电话了，他好像没有怎么怀疑呢！ 没过一会儿，乔城就打电话过来了。 （你东西都收拾好了？） “你明知道不可能的。”沉重的心情稍微好了些。奇怪啊，那么低沉冷淡，甚至不带情绪的声音，竟奇迹般的让他的心里平静了下来。 （你没有告诉他？） “嗯，在电话里真不知道怎么说呢！反正很麻烦，瑛志的性格又是藏不住话的。” （还在害怕？） “不可能不怕，你呢？你不担心你父母会给压力吗？”他早就觉得好奇了，是怎么样严肃而且一丝不苟的父母才能教得出这种个性的小孩？ （我父母都在日本，过些时日我会带你去跟他们见面的。） 他好像根本不知道这句话会给纪池蓝带来多大的震撼，擅自就做了决定。 “你非要我这么吃惊不可吗？” 不可能的吧？自己的儿子漂洋过海竟带了个男人去给他们看，这教当父母的如何能够接受？纪池蓝吃惊的想着。 纪池蓝几乎现在都可以感觉到那时候的紧张气氛了，他怎么可以说得那么轻松？这个人果然一认真起来是非常可怕的。 在自己还在犹豫不决的时候，他却已经将以后要走的路计划好了。 （那我先挂了。）乔城又说。 “好的，好好工作吧。” 把电话挂掉，他蜷着身子缩在沙发里，懒懒的动了动。 一个人在家，果然还是有些寂寞呢！ 第七章 乔城下班回到家里，发现客厅跟纪池蓝的房间里都乱成一团，因为刚刚漆过墙，所以东西不得不堆到外面来，特别是纪池蓝新买的床也横在客厅里，连走动都因此变得困难。 纪池蓝正蹲在电视前面弄东西，头发是湿的，看来刚洗过澡。 “回来了啊！”他笑着拾起头，“很准时哪。” “怎么了？”他走到电视机的旁边。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游戏机跟你的电视接头好像接不上。” “我看看。”他弯下腰。 纪池蓝忙侧开身把地方让出来。 乔城看了一会儿，然后说：“插头的地方有点烧坏了。” “伤脑筋，明天拿去修吧。”纪池蓝蹲在旁边用手支着脸，头发还不断滴着水珠，衣服湿了一片。 “去把头发擦干。”乔城推着他，自己则拿出小工具，将游戏机插头处的电线胶层剪开，露出里面的铜丝，果然有些发黑的样子。 纪池蓝用毛巾揉着头发，看他熟练地将线接好，然后在外面又缠了几圈绝缘胶布，再去试，竟然接上了。 纪池蓝高兴地打开游戏机电源，已经完全正常，于是顺口就说：“你的空调好像也有些坏了，要不要一起修理啊？” “那个我不会。”他居然还真拿他当全能的。 乔城到他的房间里看了看，墙壁已经完全漆好，是淡淡的薄荷绿，这是纪池蓝喜欢的颜色，而窗帘跟壁灯都被他拆了下来，看来他打算全部重新换个风格。 看到放在屋角处的几个油漆桶，乔城不由得有些惊讶。 “涂料的颜色也是你自己调的？”他本来还以为他会去买现成的。 “嗯。”他点头，不过今天穿的那件衣服报销了，完全变成五颜六色的抹布。 “没办法，我只喜欢这种颜色。” “可以请钟点工人，你不用自己动手。” “不用，反正我有的是空，而且找别人做的话，我也不放心。” 单单从这方面来看，纪池蓝确实非常的固执。 “如果你其他地方也有这么认真就好了。”乔城摇摇头说道。 “你对我好像有许多地方都觉得不满。”纪池蓝笑着从后面勾住他的脖子，趴在他的背上一副可爱的娇态，“看来我必须要有被你抛弃的心理准备。” “别胡说，饿了没？” “差不多吧。”他也累了一天了。 但是一想到还要继续睡乔城那张床，他就觉得恐怖。他只要一倒下去就觉得胸口发闷，浑身都作疼，他怀疑那张床是铁板做成的。 “对了，今天我在你的房间里找到一样很有趣的东西。” 乔城回过头去看他，心里隐隐升起一些不太好的预感。他也明白要他待在家里不乱翻自己的东西是不可能的。 纪池蓝兴匆匆的从乔城的房间里拿了几张照片出来。 乔城一看就明白了，那些全都是纪池蓝大学时代的照片，当时朋友在展览厅里帮他拍模型照片的时候，无意之间拍下来的。 “你竟然还一直收着呢！”纪池蓝仔细看着那时的自己。 大学时代的纪池蓝样子跟现在看起来几乎找不出什么变化，连发型都极为相似：茶色的头发、长长的浏海遮住了眼睛、白皙的肤色、身体看来细瘦、多年都没有变过的柔和笑容及偏着头一脸无辜的样子。 “我现在终于相信你不是骗我的了。” 被一个人爱了这么多年，他竟然一无所知。 看他紧挨着自己笑得那么幸福，乔城有些无奈的伸手轻轻理着他的头发。 “我跟景蓉交往了两年，她一直都相当在意你的事，最后也是因为这个分手的。” “怪不得！”纪池蓝也想起来了，“那天她看到我时候，露出那么奇怪的表情，害我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那表情那么慌张，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直到现在他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可是就算你会收着我的照片也并不奇怪啊，虽然以你的性格是特别了一点，但是我从来没有在你们的生活中出现过，所以应该不至于会影响你们到分手的地步。”纪池蓝困惑的问。 “女人的直觉有时候是很可怕的。” “她都知道了？” “她知道多少我也不清楚。”乔城回想着，“但是那时她很注意我身边的人，还按着照片去找过你。” “找到了没有？”纪池蓝相当吃惊自己对此事完全一无所知。 “连我都没找到你，她当然也没有。” 确实没人会想到他竟然默默地在一家公司里一混就是好几年，当乔城都已经完全放弃的时候，他偏偏又出现了。 抱着他的手收得更紧了，紧到让纪池蓝觉得呼吸困难，他忍着痛没有出声，只是轻叹了一声。 “你要是没遇到我的话，可能还要更好些吧。” “那种假设没有意义。” 耳边传来乔城低沉好听的声音，让纪池蓝心中感到一阵的温暖。 如果当时乔城没有遇上他、如果后来他再也没有出现、如果他不接受同性之爱、如果他已经有了爱人，任何的一个可能，都可能是一个悲伤的收场。 换了纪池蓝自己，如果现在他没有乔城的话，恐怕也仍然过着同样的生活，随意而任性，不敢与别人有太深入的接触、不敢去想以后的人生，甚至连至亲的亲人也逃避不见，浑浑噩噩的过着。 相爱其实并不复杂，爱着对方，而对方也爱着自己，一起走着、跑着、睡着、笑着、拥抱着与生活着，就是幸福。 晚饭后，乔城帮着纪池蓝一起整理房间，纪池蓝想要自己动手做一个立体三角形状的书架，木料早就找人切好了，只是得自己钉，两个人于是为此一直忙碌着。 虽然乔城不太能够理解以前那个书架还不错，为何纪池蓝非要这样的浪费时间跟精力。 “不一样啊！”他这么解释着，“你那个书架太高了，我喜欢矮一点的，像我那张矮桌就是自己动手做的。我不太喜欢坐得太高，如果是矮桌的话，在地板上铺软垫坐就行了，这样比较舒服。” 他见乔城沉默不说话，于是笑着蹭了过去，“你觉得呢？” “都一样。”他面无表情。 纪池蓝看着他拿着铁捶敲钉子的模样，不由得笑了出声，“要是让公司里的人看到你现在做木工的样子就有趣了。” “有时间笑不如过来帮忙。”他看了他一眼，然后说着。 “嗯，钉好之后就是上油漆了。” “有那种东西吗？” “当然。”纪池蓝不知从哪里又提了一小桶油漆出来，“我早就准备好了。” 乔城彻底无言以对。他这一天到底买了多少东西？他不敢相信这些东西竟然全部都是他一个搬上来的。 “我以前就喜欢自己做一些家具，还做了不少呢，不过现在全部在家里。”他提到这个时倒显得有些得意。 “你好像很少回去，明明你老家又不远。”乔城望着他。 “是啊！”他淡淡的笑了笑，轻声重复着，有些苦涩，“明明老家又不远，可是却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他们。” “你并没有做错什么。” “以前也想过干脆顺着父母的心意去相亲结婚，这样的话，家人或许会比较高兴，可是我不能那么做啊！那对女方太不公平了，既然没有办法能够给对方幸福，就不能随便给任何人希望，我不想因为自己的软弱而让别人也牺牲进来。而你也是，如果我们没有确认现在的关系，也许你的人生也会不同，我不想为别人的人生负责也负责不起，所以才宁愿选择更直接而轻松的关系。如果仅仅是身体的需要，更少不用破坏你的生活，当事情发展跟想像中不一样的时候，及时抽身才是最好的选择。” 纪池蓝很少坦露出自己心里的想法，忽然听到他用这么无奈的语气说出来，让乔城心里不由得有些泛疼。 纪池蓝叹了一口气，“本来还以为你跟我想的是一样的，谁知道结果差太多了。 “那当然。” 事实上直到现在想起纪池蓝当时那种随性的态度，乔城还是有些生气，如果那时不是自己，而是别的男人的话……光是想到这个可能性就让他觉得无法忍受。 “我会这么喜欢你，恐怕这是谁也料不到的意外吧！”纪池蓝微笑着，轻声的说。 气氛暧昧得让人有些心慌，纪池蓝突然换了个话题。 “你不担心吗？那位林景蓉小姐已经看到我们了，以后想要瞒下去是不可能了，更何况说不定你们还会有工作上的合作，要是让她知道我们在一起的这件事，对你的影响一定很大吧？” “你害怕？” “不是怕，只是觉得没有必要。你也不会喜欢变成人人讨论的话题吧，何苦变成那个地步？”他笑了笑，“你跟她分手之后就再也没交过女朋友，这会给人错觉的，或许她也正在等着你去找她，可是现在却是这样的结果。如果她一气之下把事情闹大就不妙了，毕竟没多少人会接受我们的感情。” “那不是我能控制的事。”乔城对此事，态度显得有些冷淡，“而且也没有妥协的必要。” “但是你的事业会受到多大的影响，你应该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不太可能。”乔城摇头否定道：“乐蓉虽然任性了些，但毕竟是知道分寸的，我相信她不会那么做。” 不知为什么，听到他对她这么信心十足，反倒让纪池蓝的心里不是滋味。 他低下头弄着已经钉好的书架，若有似无的苦笑，“你并不抗拒女性，也会真的喜欢上她们，可我就不行。” “我只喜欢你。”乔城看着他，语气坚决地说。 “我知道，所以我们才不同。你是因为喜欢我，然而如果你是女性的话，或许我就不会喜欢上你。没办法，我对女性完全没有兴趣，勉强接近的话甚至还会有反感的情绪，很奇怪吧？” “那种假设是不可能的，所以也没有讨论的必要。” “你看起来真的一点儿也不担心。”纪池蓝觉得郁闷，“当我没说过好了。” 乔城拉着他的手臂将他揽了过来：纪池蓝有些别扭的抗拒着，却还是被他抱得紧紧的。 乔城将双手环在他的腰际不让他乱动，逼他面对自己。“你在生气？” “怎么会？”他眨着眼，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也没别的意思，只是担心你。”纪池蓝把脸埋在他的胸口。他也不想让自己显得这么敏感反常的，可是一时竟然控制不了情绪。 “不管会遇上什么事，你只要相信我就可以了。”乔城的手轻轻抚着他的纤细肩膀，“也许没有那么简单，但是我会尽力去做。” “我发现你越来越会说话了。” “我是说真的。”如果没有仔细考虑过，他不会不负责任的把话随便就说出来。 纪池蓝回抱着他的双肩，靠近他，然后轻轻咬着他的耳垂，“今天晚上就在沙发上做吧，你的床我实在不敢睡。” 乔城身体一僵，直勾勾的看着他。 “主动挑衅的后果，你要有觉悟。” “是的，部长大人。”他继续笑。 下一秒，纪池蓝被他狠狠地压倒在沙发上，突如其来的重量令纪池蓝一窒，不太舒服地向旁边动了动；乔城像是发现他的意图，反而压得更紧了，将他的双手压在头顶，俯身看着他轻轻颤抖的样子。 乔城忍不住去亲吻纪池蓝因为欲望而变得湿润的眼睛，轻轻的吻着，然后慢慢的印上他的唇。 压抑的喘息声随之被吞没了…… 结果令纪池蓝非常的郁闷，他还是被乔城拖上床了。 纪池蓝醒得比乔城还要早，不是他愿意这样，而是实在睡不着。 “醒了？”乔城翻过身看他眼睛睁得大大的望着天花仮，不禁问道。 “嗯，醒很久了。”他坐起来揉着眼睛，“你这床实在太硬了，好像钢板做的，害我全身都疼了。” 昨天不还说是铁板吗？乔城失笑的看着他。 他站在窗边将窗帘打开，早晨那温柔的阳光洒满了房间，清新的空气令人觉得精神一振。 “今天是好天气呢！”纪池蓝觉得自己果然是一个容易被天气感染情绪的人，笑容也跟着灿烂起来。“加把劲的话，今天就可以把房间整理好。” “是吗？”乔城起身穿衣服。 “这样就能睡自己的床了。”他笑笑的对乔城说：“来庆祝吧，下班后我请你喝酒。” 这有什么好值得庆祝的？乔城低头扣着衬衫的扣子无言以对，任他自己一个人高兴。 “真是想念阿夜调的水果酒的味道。” 听到他提起水果酒，乔城的眉头却暗自皱了起来，跟着走到窗边将他圈在自己的怀里，这种充实的贴近感令他有些安心。 “你跟他很熟吧？那个酒保。” “你说阿夜？” “我不喜欢他看你的目光。”乔城直接的说着，那种轻佻暧昧的神情，令他当时就觉得有些反感。 “我跟他不是你想像的那样。”纪池蓝立即说道。 “我并不是想要干涉你的生活，但是我还是不喜欢他。”他低头嗅着他身体上的薄荷香气，沉声说着：“不想看到他看着你，也不想看到你对他笑，你是我的。” “一大早就说些甜言蜜语啊？”他轻笑，但是笑得满足。 “觉得我自私吗？” “不是不可以原谅的那种，因为你是我的爱人。” 乔城亲吻着他，贪心的掠夺着他的呼吸，彼此间唇舌火热地交缠，温柔而灼烈。 他仔细用舌尖勾勒着他的唇，纪池蓝只能是他的，也只会是他的。 乔城好不容易才松开手，纪池蓝轻轻喘气，嘴唇显得有些红肿，白皙的肤色更为鲜艳；他再度吻了上去，用力地吸吮。 纪池蓝要说的话只能从交缠的唇齿间断断续绩的逸出。 “你……不喜欢……去喝酒的话……那么……吃……火锅吧……” 总算差不多大功告成了，纪池蓝躺在自己的房间里感动不已，果然床还是要软的睡起来才舒服。 整个房间算是完成改头换面了。 淡淡薄荷绿的墙壁有种清凉的感觉、蓝白相间的落地窗帘、苹果造型的外嵌壁灯，最让他满意的还是那两个立体三角形的矮书架，夹在中间的是矮桌，屋内再铺上格状的拼图地板，零落放着几个彩色的软垫，整个房间显得生气盎然。 说起来在以前的地方住了三年多也没有像现在这样用心过，难道自己真的打算在这里长住吗？其实就算真的长住在这里好像也不错。 他把手机拿出来，继续不气馁的给乔城发简讯，他是没一次回过的，但几乎都会打电话过来。 忙完的话，早点回来庆祝吧…… 刚过没一会儿，手机就响起，纪池蓝觉得惊奇不已。他以为乔城终于开窍传简讯过来。结果一看，是向瑛志发来的。 池蓝你在哪里？ 家里呢，刚刚整理好。 真的吗？那我要去！部长的事你还没告诉我呢！ 好吧、好吧，我把地址给你，下班后你就直接过来。 纪池蓝望着手机萤幕发笑，要是让乔城知道自己的员工在上班时候跟自己的爱人偷偷发简讯，不知是什么表情。 向瑛志上班打电话的频率极高，几乎每天一开始上班，手机就开始跟着一直响，以前都靠着纪池蓝帮他盯着经理才都化险为夷。 向瑛志做事虽然慢吞吞，但是发简讯时按键的速度却是奇快，曾经还让纪池蓝羡慕不已了好久。 不知向瑛志跟小秦之间的不愉快到底解决了没有，小秦跟他从小就是邻居，而且高中和大学都是同学，最后还进了同一家公司。偏偏两个人就是合不来，小秦的性格本来就有些高傲，而向瑛志又太直了，这次为了自己辞职的事，他更是完全迁怒到小秦的身上。对于这件事，纪池蓝总觉得对向瑛志有些过意不去。 我们今天晚上再去看电影吧，你都不主动联系我。 今天可能不行，你到时来了就知道了。 对了，池蓝，那天我好像冤枉小秦了，原来在你电脑里动手脚的人其实不是他，而是另一个人，这还是乔部长发现的，他看来好生气呢，真可怕。 纪池蓝没料到他会主动提起小秦的事，而且……竟然跟乔城有关，但是他怎么都没跟自己提起过呢？ 你后悔和小秦闹僵吗？ 有什么好后悔的？谁教他那么可恶！ 纪池蓝要回的下一则简讯还没有写完，手机就又响了起来，不用看也知道，当然还是向瑛志发过来的。 在纪池蓝认识的人里面，只有他们两个人喜欢用简讯来消磨时问。 马上就要下班了！等下再来聊。 纪池蓝读完简讯，将手机放下，他几乎可以看到他那副等着下班倒数计时的样子。以他的行动速度，肯定会在乔城之前赶过来。 不知道当他知道自己跟乔城的关系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一定会被吓到吧？他自己是还好，可是乔城跟向瑛志却是每天都要在公司里见面的。 毕竟是第一次向别人承认自己的性向，心里总是有些紧张呢！ *** 向瑛志确实没让纪池蓝失望，下班时间刚过没有多久，他就来了。 “池蓝，你怎么会有钱住这么高级的公寓？我走进来时都吓一跳，差点还以为走错地方了。”他一定进来就东张西望的瞧，手上也没闲着的东摸西摸，“地方好大，你一个人住会不会太浪费了？” “嗯，也不是。”纪池蓝看他似乎一点儿也没有怀疑，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向瑛志接着走进房间里，又是一阵尖叫。 “好漂亮啊，真是羡慕你。” “我其实不是一个人住……”纪池蓝走过去对他说。虽然他不太想打断向瑛志的兴奋，但如果现在不说，等乔城回来了场面肯定会很尴尬。 “这个壁灯好漂亮，我也想要一个，你在哪里买的？”他站在那里一直瞧着那几个苹果造型的壁灯，显然刚才纪池蓝说的话根本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瑛志，你听我说。”纪池蓝不得不提高声音，就连脸上随时都在的笑容也不见了，显然有些认真的表情。 “怎么了？”向瑛志也感觉到了不对劲，于是茫然的看着他。 纪池蓝正要开口时，敲门的声音却刚好响了起来。他一愣，果然还是没来得及啊！ 他去开门的时候：心里免不了一阵紧张，从来没有勇气去做的事现在就要发生了，改变得太快，让他有些害怕。 不过乔城那里不是有钥匙吗？为什么还要敲门？难道…… 果然预感是正确的。 纪池蓝打开门，望着站在门外的那个人一阵惊讶。他苦笑着，这个情况实在有些诡异。 站在门外的人，此时穿着一条淡红色的长裙，更衬托出其玲珑有致的身材，精致的五官间透着一些傲气，并不是刻意要如此，而是天生就自然带着这样的感觉。正是林景蓉大小姐驾到。 说情况诡异也没错，因为在林景蓉看到纪池蓝之后，原本还有些犹豫的表情，立即变了，差点吓得倒退一步。 “你怎么会在这里？乔城呢？” 纪池蓝还没来得及回话，向瑛志就跟着走了过来站在他的身旁，好奇的看着眼前这个惊得脸色苍白的美人。 向瑛志以为她是来找人的，于是出于好心的抢先告诉她：“你找人吗？可能走错地方了。” 林景蓉的眼睛睁得更大了一些，显然对向瑛志说的话有些吃惊。 “你……他住在这里？” “当然了，这里只有池蓝一个人，你要找的人不在这里。”向瑛志继续说。 虽然他是出于好意，但是听在林景蓉的耳朵里却变成了挑衅。 “不可能！”她马上否决了，乔城在这里住了好几年，她以前还有来过，乔城不可能会临时搬走，更何况……这个男人也在这里！ “真的，池蓝也是刚搬来。”见她完全不相信，向瑛志有些急了，“池蓝，你来跟她解释一下吧！” 纪池蓝被他一把拉了出来，不得不面对着林景蓉。 “呃，就是这么回事。”向瑛志都说到这地步了，他也只有陪着一起装傻，“我刚搬过来的。” “那……他呢？” “他是谁？”纪池蓝一脸迷惑的神色，继续装傻。 “你……我……”林景蓉又急又恼，漂亮的脸上也跟着一阵红一阵白，“我早该知道的，你们果然住在一起！” “池蓝，你认识她吗？”向瑛志发现有些不太对劲，于是问他。 “呃，不认识。”其实他也不算是在说谎，他和乔城本来也不算认识，“只是觉得有一点眼熟。” “那你可能真的是走错了。”向瑛志望着她，“要不然到隔壁或者楼下去问问吧。” 林景蓉明知道他们是在胡说，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或者说……没有那个立场来反驳他。 留在这里只是受人耻笑而已！她的脸涨得通红，转身就要走。 “乔城……” 刚走出一步，她看到站在自己眼前的身影，显得更为慌张了。 乔城才刚回来，正好走到她面前。 纪池蓝头又开始疼了起来。 人都到齐了，这下子可热闹了。 “啊，部，部长……”向瑛志适时的大声尖叫出来，为这种尴尬的气氛更添诡异效果。 现在的情况算不算人赃俱获？林景蓉回过头，目光紧紧的看着纪池蓝。被人戏弄令她觉得有些愤怒。 乔城的视线也望向他，他想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纪池蓝只觉得心虚，却不知道该不该解释什么，只得回望他们，一脸无幸的笑着，一时间大家都陷入沉默之中。 忽然林景蓉低下头跑了，站在她面前的乔城也被推到一边，高跟鞋的声音在楼梯间响着。 “怎么回事？”乔城皱着眉，开口问纪池蓝。 “我也不知道……”他微笑着，选择一路装傻到底。 乔城显然对这个答案并不相信，却没有追问下去，进屋之后，纪池蓝将门关上，只见向瑛志呆立在原地已经呈化石状态。 “瑛志？” “池蓝，你、你们……”他猛地回过神来，看了看乔城又看看纪池蓝，惊讶得连话也说不清楚。 “对，我们住在一起。”纪池蓝勉强才能保持笑容，接着把话说完。 “可、可是……” “反正地方也够大，空着不是很浪费吗？两个人住的话，房租也可以省一半，这样比较划算。” “你们为什么会……”向瑛志依旧无法理解他们两人怎会住在一起。 “我刚才本来就想告诉你的，我跟乔城现在的关系……呃……” 纪池蓝正犹豫着应该怎么向他解释比较好，乔城却走了过来，他的举动令纪池蓝都有些惊讶。 乔城伸手将纪池蓝的身子揽过来，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然后平淡的看着向瑛志。 “我们的关系就是这样。” 向瑛志睁大眼睛地看着此时亲密搂在一起的两个人，只觉得头脑里轰的一声炸了开来，久久不能反应过来，脸色变得惨白。 第八章 对于纪池蓝不愿对向瑛志公开两人的恋人关系，乔城虽然心生不满，但他明白纪池蓝是顾虑自己的前程，然而纪岭的到访，却让他的怒火完全冒了上来。 乔城不懂纪池蓝为何不肯在自己的弟弟面前公开他们的恋情，难道向他人坦承两人的恋情有这么困难吗？ 乔城一直将自己关在房内没有出来，虽然这样可以避免大家面对面的尴尬，但纪池蓝难免有些忧心。纪岭坐在地板上已经陷入游戏之中忘我的厮杀着，纪池蓝想了想，然后选择回到房间内打通乔城的电话。 乔城虽然性格向来冷淡，可是对自己一直都是例外，唯有今天，那冰冷、不容许任何人靠近的样子，冻得他心里一阵发疼。 “你在干什么？”对方接听后，他轻声问。 （工作。） “你生气了是不是？” （没有。） “可是你完全不理我。”不知为什么，当他把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没来由的觉得委屈，尽管控制着，声音还是显然有些发颤。 （别乱想。） “可是……”明明事实就摆在眼前。 （如果我们只是普通室友的身分，我们还是保持些距离比较好。）乔城淡淡的回答。 “我只是还没有找到适当的机会告诉他。”他轻咬嘴唇，小声的说着。 （池蓝！）他轻声一叹，（你只不过在逃避罢了，其实你根本没有打算要坦白，只是想瞒一天算一天是不是？） “我……没有。” （我尊重你的决定，你不用勉强自己。） “谢谢。”眼睛竟然莫名其妙的有些湿润，他明明有很多的话想说，可是到了嘴里却只变成这么单调的两个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乔城挂了电话，纪池蓝听着哔的一声：心里茫然了起来。 自己在想什么，乔城都完全知道。 “哥，你怎么又在发呆？”纪岭走进来时，正看到他坐在地板上一动也不动。 “小岭，我有件事必须要告诉你。”纪池蓝顿时心头一热，脱口就想要说出来，可一看到纪岭的脸，又说不出口了，“我、我……” “你好奇怪，到底是怎么回事？” “算了，没事。”他摇了摇头，“你还没洗澡吧？可以穿我的睡衣。” “才不要，你的我穿太小了。”纪岭从背包里随便扯了一件白色的t恤跟牛仔裤出来，“那我现在去洗，等一下陪我打游戏。” 等他离开后，纪池蓝才有些无力的叹了口气。 隔着一堵墙，乔城就在隔壁……他现在在做什么呢？想着，他走到乔城的房门前，伸手想敲门，但轻触着门板，忍不住又缩了回来。 想跟他说话、想看到他、想一起拥抱亲吻，明明就在眼前却又触摸不到，一个又一个强烈的思念涌上胸口，令人心里窒闷不已。 很痛苦呢！他用手紧紧抵在心脏的位置，背抵着那冰凉的门蹲了下来，即使只有这么短短的距离也觉得痛苦。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他竟然对乔城有这么强烈的感情。 浴室的门被打开了，纪岭穿着宽大的t恤走出来，看到纪池蓝脸色不太对劲的用手抚着胸口蹲着，急忙跑过来将他拉起。 “哥，你到底怎么啦？” “没什么事。”纪池晓摇着头笑了笑。 “你别逞强！”纪池蓝小时候因为肺病而动过好几次手术，虽然早就已经痊愈，却在家人心中留下很大的阴影。 纪岭看他呼吸真的没有什么困难，才终于放心了，拍着心口顺气，“你不要吓我好不好？” 突然，他的目光定定地看着纪池蓝睡衣领口敞开的地方，锁骨处依稀可见几个淡淡的红痕。 “这是吻痕？”纪岭伸手抓住他的衣服，眼里全是促狭的笑意，“哥，你交女朋友了对了对？” “没那回事。”纪池晓有些难堪的想拨开他的手，可是根本敌不过纪岭的力道。 纪岭显得一脸兴奋的样子，继续去解他的衣服。 “还想瞒我？明明证据就摆在这里！” “小岭，别这样！”纪池蓝紧紧抓住睡衣的扣子想要阻止他。 “有什么关系嘛？” 纪岭根本不以为然，反而干脆在他的身上搔起痒来，手碰到纪池蓝腰间敏感的地方，他立即惊叫一声缩着身子躲开，开始反击。两个人就像小时候那样扯来闪去的打闹起来。 就在这时候，乔城的门突然开了，纪池蓝原来靠在门上，一个不稳险些向后摔倒；纪岭连忙手一伸将他扶住，有些不满的瞪向乔城。 “你小心……” “你们闹够了没有？”看到纪池蓝衣服凌乱的倒在纪岭身上，乔城的脸色极为难看，漂亮的脸上隐隐可见青筋交错。 他冷冷的看着他们，冰柱一般的目光就像要将人刺穿一般，四周的气温立即迅速的降到零度。 纪岭本想开口反驳他，可是在那样的目光之下，什么话都只得艰难的哽在喉间。 那种凌驾一切、不容反抗的目光，如此直接的狠狠戳进他的心底，他被这种气势震慑住了。 “乔城……”纪池蓝出声轻轻唤着。 他非常冷淡的说了句：“至少不要吵到别人。” 说完后，乔城再度回到房间，砰的一声甩上门，那么沉重的响声明显地表示出他失控的怒气。 在纪岭问纪池蓝“怎么了”的时候，乔城在房间内也听到了，那时他就有些担心想要出来看看的，可想了想之后又忍住了；但实在是放不下心，于是他打开门，却没料到竟然看到这种场面。 就算是兄弟之间，开玩笑也实在开得太过分了！ 就算是兄弟之间，他也无法容忍任何人碰到纪池蓝！ “什么嘛，真是的。”直到乔城把门关上好一阵子，纪岭才终于回复正常，开始抱怨，“我才不会怕他，要不是哥你挡着我的话……” “好了。”纪池蓝有些无力，只得劝道：“你再说，等下他又会听到的。” 纪岭果然立即收声，向门板无声的瞪了一眼，这才走到客厅内低声碎碎念：“他听到就听到，反正我没做错事，没什么好怕的，都是哥你太胆小才会让他变得那么嚣张！” “不是要我陪你打游戏吗？” “没心情了。”他别扭的将头转到一边。 “他平时不是那样的，你不要太在意。” “怎么可能不在意？我又不是你。”纪岭哼了一声，“真是不懂你干嘛那么讨好他。” 纪池蓝微笑着坐在他的身旁，对他的话不置可否。 尽管刚才被乔城吼了两句，但他会生气至少代表着他心里是很在乎自己的，反而让他心里好受了些。 不管怎样都好，只要乔城不是那么冷漠的态度就好！ 如果他永远都不再理会自己……他只是想像一下就觉得可怕，连一个假设都令他承受不了。 一直以来，这段恋情里他都显得很被动。 火苗虽然是由他点燃，但不管什么时候，乔城都是更为投入的那一方，在无形之中，让他有了被人珍视的优越感，这种被人爱着的感觉无时不在，令他觉得很幸福。可也正因为如此，让他在慢慢习惯之后，开始变得害怕失去眼前的一切。 一点点，即使是一点点都不允许失去。 纪岭跟纪池蓝玩游戏对战直到深夜，最后才不得不放弃的将手中的摇杆放下。 “不玩了，反正也玩不过你。” “呵呵，你终于肯认输了。” “习惯了，反正从小到大都没赢过你一次。”纪岭的表情颇为郁闷，“还是睡觉睡觉。” 走进卧室里，他又皱着脸，“要不是没得选择，真是不想睡你的床。” “为什么？” “你的床太软，倒下去时就只觉得身体直往下陷，真恐怖！只要是睡你的床就让我老是失眠。” 纪池蓝不由得轻笑，没经考虑的就说：“那你去跟乔城一起睡吧！他的床硬得像钢板，正合你口味。” “谁要跟他……”说到这里，纪岭又转为迷惑的口气，“你怎么知道他的床是硬是软？” 纪池蓝被他问得心里一惊，但极力掩饰没表现在脸上。 “我睡过的，怎么会不知道！” 他这么说纪岭反而只当他是在开玩笑，仅是哼了一声，“我宁愿去睡厕所！跟那个冰山男睡在一起，会冻死。” “小岭还是那么可爱！” “闭嘴！谁可爱了？”纪岭翻过身背对着他，脸也埋在枕头里面，“睡觉睡觉！” 嘴里说着睡了纪池蓝的床会失眠，但是纪岭一倒在床上就立即呼呼大睡，纪池蓝看了看他，然后拿起手机悄悄的打电话给乔城。 但他不但没接，还一下子将手机电源也关掉了。 乔城难得发过来一则简讯——我就在你前面，有事的话，当面来找我。 是谁保证过交往后要好好爱他，对他好的？ 他坐在床上瞪着手机的萤幕从彩色陷入黑暗，原本在手里的一点光线也没了，房间里一片漆黑。 当面找他？乔城说得倒是轻松。 可恶！乔城还说没有不理他，这又该怎么解释？虽然他承认自己也有不对的地方。 手机的铃声突然响了起来，纪池蓝急忙接起，一边还小心的确认了一下，还好纪岭没有被吵醒。 没有想到他会打过来，纪池蓝赶紧穿上拖鞋走到外面去，连高兴都省得掩饰了，笑着低声说：“你刚才怎么……啊？你是瑛志？” 向瑛志怎么会在这个时间打电话来？而且上次还发生了那么多不愉快的事情。 （池、池蓝……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电话那边向瑛志的声音显得含含糊糊，而且一直不停大声的抱歉，甚至带着明显的哭腔。 “你喝酒了？” （嗯，不然的话，我就没有勇气来找你……呜呜……）说着说着，他还真的哭了出来。 虽然没有看到，可纪池蓝大概已经可以想像得到他的醉态。 “你没事吧？这么晚还在外面喝酒，你妈会放过你吗？”向瑛志家里的家教之严厉，他是了解的。 （我现在在小秦家里，我妈不会知道的……） “这么晚打来有什么事吗？” （呜呜……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原谅我的！对不起，池蓝，是我不好……呜呜……）他大概真的喝多了，说起话来断断续续，而且一直哭个不停，（那天我本来想打电话向你道歉的，可是……我真是没用……呜呜……我知道你很恨我，你不要讨厌我好不好？不要……池蓝，我好想去死……） 他胡言乱语，哭得连气也顺不过来了，电话里隐隐可听见似乎有人在一旁训斥他的声音，好像还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 是小秦吗？纪池蓝疑惑的想着。 （池蓝，你要是不原谅我，我……我就去死……呜呜……） 没料到他会口出威胁之话，纪池蓝心里感到好笑，只得柔声劝道：“你别哭，我根本没有生你的气。” （但是那天我那么过分的跑了，你心里一定很恨我！） “怎么会？你不要胡思乱想。” （呜呜……那你为什么这些天都不来找我？我每天都在等你的电话，可是你都没打过来。你一定是恨我、讨厌我……我知道自己很过分，我是个笨蛋、白痴，蠢到无可救药，呜呜……这些天我每天都难过得要死，每次想到我那么过分的对你就好想死！小秦，你不要拉我啦！） 纪池蓝强忍着才没让自己笑出声来，这样的向瑛志，谁还对他气得起来呢？ “好了、好了，听话，别哭了，再哭我真的不理你了。” （呜呜……你好坏，故意吓我……呜呜，那我不哭就是了！） 刚说到这里，电话就突然中断了，纪池蓝觉得奇怪的又打了过去，可是却一直没有人接，他又连续拨了几次都接不通。 以向瑛志的性格，让他闹下去的话，不知道会不会闹到天亮？可怜的小秦！纪池蓝在心里开始有些同情小秦。 *** 没有亲昵的早安吻、没有温柔的问候声，也没有每天早上精致的早餐，纪池蓝这天起床得并不算晚，但是乔城却已经去上班了。 这是这些日子以来，第一个如此冷清的早上。 纪池蓝一个人呆呆站在客厅里，还没从这种无比冷清的感觉中回复过来，纪岭打着呵欠走过来，毫不客气的打了他一下 “哥，你又傻在那里发什么呆啊？” “嗯，没事，呼吸空气而已。” 他回过头对弟弟淡淡一笑。 “怪人。”纪岭斜瞥了他一眼，嘴里咕哝道。 纪池蓝想了想，然后拿着手机决定给乔城打电话：第一次他没接，第二次也没接，第三次他干脆挂断，第四次同样挂断，纪池蓝不放弃的继续打，直到对方终于关机为止。 好啊，你跟我斗气，那我们就来斗到底好了！他气呼呼的将电话扔到一边。 这时，忽然响起敲门声，声音很小，而且只那么一声之后，过了很久时间也没再响起：就在纪池蓝几乎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的时候，敲门的声音再度响起。 纪岭反应很快，站起来大步走过去，一下子就把门打开了。 “找谁？” 站在门外的是向瑛志，有别于平常的活泼，他此时是一副怯生生的模样望着纪池蓝，然后低下头。 “池蓝……” 向瑛志的声音有些沙哑，也不知道昨天晚上哭了多久，眼睛也是肿的。 “进来吧。”纪池蓝伸手将他拉进来，不忘微笑着，“站在外面干什么？” “我有话要对你说。”向瑛志看了站在一旁的纪岭一眼，他不知道该不该让他知道。 “哦，他是我的弟弟小岭。”纪池蓝招着手对纪岭说：“我现在得出去一下，你自己弄东西来吃。” “知道知道，我也没指望你。”纪岭看向瑛志的样子也知道他有什么事要说，便没多问什么。 来到附近的咖啡厅，向瑛志一路都很沉默，让纪池蓝有些不习惯。 “怎么了？瑛志，这可不是平常的你。” “我……”向瑛志猛地抬头看纪池蓝，眼眶又红了，“对不起，你一定生气了是不是？” “你看我的样子像有生气吗？”他笑吟吟的看着他。 他的笑容显然令向瑛志觉得轻松不少，可是他仍然一副很委屈的模样。 “那你为什么这些天里都不给我打电话？” “这是我不对，你别难过。” “你听我说，其实那天我跑回去，并不是因为……你跟部长的关系。”他揪着纪池蓝的衣袖，“我不讨厌的，我真的不是因为那个原因！” “哦？”他一愣，随即温柔的笑着，“你可以慢慢说，我没关系的。” 面对纪池蓝温和的轻声细语，向瑛志渐渐的有些回复过来，说话也变得顺畅了许多。 “我只是很意外。因为我一直拿你当作我的好朋友，可是……你跟部长之间的事，我却一点儿都不知道，你们在一起的事竟然瞒着我。我当时心里很生气，觉得你有很多的秘密都瞒着我，因为我不管什么事情都会告诉你，所以一直都认为你有事也会找我商量。那时候知道你们已经在一起生活，就觉得你们好像骗了我……” 所以那天他才会在看见他们搂在一起的画面，转身就跑。 “你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纪池蓝轻轻拍着他的手。 “嗯！”向瑛志用力的点头，“后来小秦也这么说，他说是我不好，我这么突然跑走，你一定会生气。” “小秦知道了？” “他不知道！”向瑛志立即摇头，“我只告诉他你有了恋人却没告诉我，我真的什么都没告诉他，连喝醉后也没有说喔！” 他说到这里，还特别强调了一下。 纪池蓝淡然一笑。 “其实让他知道也没什么关系，早晚也会让人知道的。” “你真的不生我的气？”他小心的又确认一遍，“如果还生气的话，你打我也可以，骂我也可以，只要别不理我！” 是啊，不管是争吵还是打架，总是比不理睬好些！纪池蓝这时候心里特别能体会。 “我真的不生气。”他笑着轻声说：“因为你是我的好朋友啊！” “池蓝你最好了！”向瑛志扑过来搂着他，“以后不管什么事情，我都愿意帮你做！我的游戏全部借给你好了！” 纪池蓝看着他，淡然一笑。 “今天没去上班？” “小秦帮我请假了，早上起来时头痛得受不了。”他苦着脸，“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向瑛志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没多久就变得跟平常无异，刚才的颓丧模样完全无影无踪。 “你跟乔城是怎么在一起的？”他对这个早就很好奇了。 “我也不知道，反正不知不觉就成了这样子。” “池蓝，你敷衍我！”他想了想之后又说：“不过我一看到他都怕死了，他会不会欺负你啊？” “最近确实不太顺利呢！”纪池蓝轻叹一声。 “啊？他真的欺负你？”向瑛志瞪着眼，好像很惊讶。 纪池蓝不由得在心底为自己默哀。为什么别人老是觉得自己很容易被人欺负呢？ “也不是，是因为我弟弟。”他喝了一口黑咖啡，将纪岭的事情全部告诉向瑛志，“总之，现在乔城好像为这件事很生气，我打电话给他，他也马上就挂掉了，最后还关机。” “那就再打，他总会接的。” “不行的，再打的话，他可能连手机都不再开机了。” “那就告诉你弟弟吧。” “我也想告诉他，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才好。”想到乔城那张冷漠的脸，纪池蓝就不由得心情低落。 他用手支着脸，看着窗外有些出神，“瑛志你觉得呢？” “池、池蓝！”向瑛志突然激动的抓着他的手，声音也有些颤抖起来，“你快看！” “怎么了？”纪池蓝慢慢的回过头。 向瑛志指着咖啡厅门口的方向，连手指都有些发抖。 他顺着望了过去，正好看到乔城带着林景蓉往里面走来，然后坐在比较远的一个角落里。 真是让人意想不到的画面！纪池蓝发现自己陷入一阵前所未有的难堪。 林景蓉本来就长得很漂亮，气质也相当的出众，和乔城在一起果然是郎才女貌非常相配，相配得让人感到有些刺眼。 怪不得他那么早就出门、怪不得不接电话、怪不得…… “你知道她是谁吗？”向瑛志小心的问道。 “旧、情、人。”纪池蓝一字一字的说着，站起来就要走。 向瑛志竟然想也不想的就冲到乔城的面前，一副抓好般的气急败坏神态。 “乔城，原来你是这种人，我真的是看错你了！” 乔城抬头看到是他，只是微微感到意外，但是看到站在他后面的纪池蓝时，显得有些惊讶。 “池蓝，你怎么会在这里？” 纪池蓝只是看着他冷冷笑着。 “这是公共场所，妨碍到你了吗？” “我们是不应该在这里，免得看到这种可耻的事情污了眼睛！” 向瑛志提高声音一阵大吼大叫，惹得店里的其他客人全都望了过来。 “你不要以为自己了不起，人家池蓝男朋友多的是，要多少有多少，每个都比你强多了。” 林景蓉早就被向瑛志这股气势吓得花容失色，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场闹剧，周围的人的目光让她不知所措。如果不是在这种尴尬的处境里，换了平时，她恐怕早就已经夺门而出了。 乔城的脸色却瞬间沉了下来，难看至极。 而向瑛志现在正热血上涌，根本意识不到自己的话多么具有杀伤力，还嫌不够般的继续火上浇油。他向来都很怕乔城，可这时候想到纪池蓝受了委屈也就什么都管不了了，吼得颇为豪气，可堪称他这一生中最有勇气的壮举。 “池蓝，我们现在也去跟你的旧情人约会好了！反正多的是人选，排队都排不完。” “好了，瑛志。”纪池蓝不得不阻止他，口气有些冷，“不要再说了。” “事情不是那样的。”乔城站起来对他说道。 纪池蓝像是根本没有听到，拉着向瑛志往外走。 乔城站在原地，紧紧盯着他倔强离开的背影，无数个念头在心里冒出。 眉心紧皱，他缓缓的坐了下来。 “我们是不是换个地方说话比较好？”林景蓉被周围的人看得实在难受，她知道乔城现在心情不太好，只得小心翼翼的问他。 “没有必要。”他眼睛轻眯着，像在想着什么。 街道中心的花园里，向瑛志一脚将地上的可乐罐踩扁，忿忿的说道：“好过分，他怎么可以这样？” “别闹了，瑛志！”纪池蓝在喷水池旁边的长凳上坐了下来，笑了笑，“他们应该不可能在约会。” “啊？”向瑛志吃惊得差点栽进水池里，“可、可是刚才你……” “我只说是旧情人，从头到尾可都没有说过他们是在约会。” “池蓝！”他抱着头恐怖的大叫：“那我们是误会他们了？天啊，你为什么都不阻止我？我会被他杀掉的！” 笑容在纪池蓝的脸上逐渐消散，但他却极力掩饰着，只是声音有些苦涩。 “可是我真的很嫉妒，因为对方是女性。”他有些茫然的说着，“如果不是女孩子的话，可能我还无所谓吧！” “怕什么？她长得比你难看。” “真是那么简单就好了。”纪池蓝苦笑着轻轻摇头，放弃说下去的打算，向瑛志的思路永远是一直线，跟他说也说不通的。“不过你刚才吼他时，乔城好像真的有些生气哪，真是少见。” “是啊、是啊，我现在该怎么办？乔城他一定恨死我了，明天上班遇到他，他一定会杀了我的！” 向瑛志立即开始为此事苦恼不已。怎么办？他的余生恐怕就要在无尽的冷风冷雨里度过了。 “瑛志，我想一个人静静，明天再去找你吧。”纪池蓝说完，便先行离开。 说是想一个人静静，其实只不过不愿意任何人看到他悲伤的一面罢了。纪池蓝心情很低落，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还能够撑得了多久。 回到家，可又不想进去，纪岭还在里面，他却已经不想再假装了。 纪池蓝仔细想着，今天的事乔城并没有什么错，自己明知道他们不可能在约会却还任由向瑛志胡言乱语的大声指责。被人这么冤枉，应该心情低落的恐怕是乔城才对。 可是……没办法，他控制不了自己。他真的讨厌这么小气又软弱的自己，以前的他并不是这样的。 他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任性呢？ 背靠着门慢慢的坐下，纪池蓝缩着身子将脸埋在膝间。 只要一点时间就好，这一刻他真的不想让任何人看到。 眼眶慢慢的湿润了，视线也开始模糊，他用力呼吸着，生怕一个不小心泪水就会滑了出来。 他抬着头一动也不动，让泪水就停留在眼眶中，然后蒸发在空气里。 多少年没哭了？连他自己都不记得了。 就在这视线蒙胧之间，他似乎看到一个熟悉的修长身影站在自己的面前。 纪池蓝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于是低下头用手背轻轻擦去眼泪，正想再度抬起头确认的时候，身体已经被拉着站了起来，然后被那双手抱紧。 “乔城？”纪池蓝终于忍不住了，泪水大滴大滴的落在他的肩膀上，“对不起。” “你明知道我不会对你生气的。”乔城轻叹气，用手指小心翼翼的抹去他脸上的泪痕。 “我在生自己的气。”眼泪源源不断，好像流不尽似的不停从他的眼眶之中滚落，流了满面。 “你不应该怀疑我对你的心意。我找她是想跟她商量什么时候带你去日本跟我父母见面的事。”他解释着。“因为我父母还不知道我早就跟她分手了，所以我想让她先说出来。如果你真的那么介意，以后我尽量不再跟她见面。” “我知道……对不起。”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那么敏感、小气，他也不想这样。 乔城将他脸上的泪水全部擦干，抬起他的脸仔细看着，“你果然还是更适合笑的。” 纪池蓝与他对视，慢慢的看着他，终于露出一个笑容。 “这就对了。”手指从那茶色的头发之中穿过，柔软的感觉缠在指尖，“好看多了。” “真是丢脸，我很少哭的。”他垂下脸揉着自己有些发红的眼睛，“就算有也从来没人看到过，今天是你赚到了。” “不过，向瑛志说你有很多男朋友是怎么回事？”乔城还是有些在意。 “他气你的！你当真？” “我们进去吧！”乔城轻声说着。 在纪池蓝的记忆中，他的声音好像从来都没有这么的温柔过。 “嗯。”他笑得灿烂，主动拉着他的手，十指紧紧相扣。 一扫近日的阴霾，纪池蓝愉悦的与乔城迈步进屋。 第九章 “你说什么？” 纪岭身上正穿着围裙准备煮饭，他在听到纪池蓝说的话之后，几乎是从厨房里吼着跳了出来。 而纪池蓝跟乔城一起站在他的面前，两个人的手紧紧牵在一起平静的看着他；这种亲昵的行为更令纪岭大受刺激，他想也没想就冲过去就将他们扣在一起的手拉开，然后将纪池蓝拖到一边。 “不要给我开这种玩笑！” “小岭，没有人在开玩笑。”纪池蓝看着他，脸上是罕见的认真，“我跟乔城现在住在一起，是因为我们的关系……” “住口！住口！”他气急败坏的打断他，“你疯了是不是？” “对不起，但事实就是这样。” “你……”纪岭脸涨得通红，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得全部迁怒到乔城的身上，“都怪这个男人！是他逼你的对不对？” “没有人能逼我，是我自己喜欢他。” 纪岭的反应竟然比纪池蓝预想的还要更激烈，可是他不想再回头了。 “你竟然说出这么丢人的话？太丢脸了！我简直不敢相信！对了……还有那些吻痕，你们居然做出那么肮脏的事情！”纪岭不停的喘气。 他的哥哥居然是个同性恋，教他如何接受？ 他气得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只是那一刻清楚的看到纪池蓝的身体瞬间僵了一下，像被伤到一般。 “小岭……” 他看着纪岭，神色黯然。 纪岭回过头狠狠瞪着乔城，简直想扑过去揍他一顿。 “你呢？那你呢？” 乔城平静的与他对视着，丝毫不躲闪，甚至上前走近一步，目光笔直的望进他的眼睛里面，神情冷静，却极为坦然诚恳。 “我是爱池蓝的，是那种一辈子的爱。” “你、你有病！胡说八道！”纪岭用手指着他气得直发抖，只是气焰与音量却顿时不知怎地低了几分，“你这么信口开河就能够保证得了他的未来吗？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 “没有人能够保证他的未来。”乔城对他训斥的话并不生气，仍以沉静的表情与他面对面，语气忽然变得坚定起来，“因为我跟他的未来是连在一起的。” “住口！住口！” 纪岭无法在这样的目光里反驳什么，但他什么都不想听，抓住纪池蓝的手拖着就住门外走。 “你跟我回去！我不能让你待在这种地方！” “小岭！”纪池蓝又慌又急，却又不敢过于挣扎，只有试着劝道：“你冷静一点好不好？” “你要我怎么冷静？自己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哥哥，突然变成一个同性恋？”在纪池蓝的面前，他所有的气愤跟惊慌完完全全的发泄了出来，“这教我怎么相信？这个男人有什么好？为了他，你居然变成这个样子……你一定是疯了！” “就算不是乔城、就算没有他，我从六年前就知道自己喜欢男人了，这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纪池蓝被他一直拖到了门口，最后只得用手抓住门把。 “小岭，你冷静的听我说，我也是考虑了很久才决定要告诉你，我不想一直瞒着你和爸妈……” “你昨天是怎么说的？还在我的面前装出根本不熟识的样子？怪不得你那么讨好他，那我们呢？你的家人在你的眼中到底算什么？”纪岭什么都听不进去，只是一个劲儿的吼着，“这几年你根本都不愿意回家，原来在我们为你担心的时候，你却在外面跟这个男人逍遥快活！” 纪岭觉得自己被一个巨大的骗局蒙骗了很多年，而这个骗子居然就是自己一直很重视的哥哥！ “你说话啊！” 他抓着纪池蓝的肩膀一直用力晃着，那纤瘦的肩膀在他的掌中已经快碎掉一般：纪池蓝痛得眉心紧紧的揪在一起，却始终没有出声反抗，无声的承受着纪岭那失控的怒气。 “为了这个人，你可以完全不顾我们是不是？” “够了！”乔城突然过来扯开他的手，“这不是他的错。” “你不要管我们家里的事！”纪岭根本不理他，只是瞪着纪池蓝，“你现在就和我一起回去！离开这个男人！” “你别闹了，这是我的人生，除了我之外，没有人可以替我决定！就算你是我的弟弟也一样！”纪池蓝望着他，“我告诉你这些，只是希望你能够理解我，但就算你真的不能接受，那也改变不了什么。你不愿接受，那是你的选择，可是我该过怎样的生活，那是我的选择！” 纪岭被他的话惊得愣住了。 他喘着气，有些呆呆的看着纪池蓝。 记忆中，他的哥哥从来没有过这么强硬的态度，以前完全不是这样的！他不管什么事都会顺着自己、让着自己，尽管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在一起生活了，可是小时候的种种感觉仍然如此清晰，然而这个时候的他跟记忆里却完全的不一样。 “这个人就是你所谓的选择吗？”他望向纪池蓝的目光里，除了愤怒之外还夹杂着满心的失望。 “是的。” “他比我们都要重要？” “那不一样！这怎么可以比较？”纪池蓝急了。他不懂纪岭怎么会钻进这种牛角尖里。 “如果——”纪岭看着他，“我非要你比较呢？” 纪池蓝突然沉默了下来，有些痛苦的对着他的目光。 纪岭后退了好几步，他受不了这种沉默。“你不用说了！你这个骗子！” 他吼完就转身跑进纪池蓝的房间里，然后用尽力气把门摔上；就像那道门跟他有深仇大恨一般，只听砰的一声巨响，连屋子都似乎因此而震动起来。 纪池蓝站在外面不由得苦笑，然后有些苦涩的望着乔城，“他从小一生气就躲进房间里，这个习惯怎么到现在还没改变？” 乔城走到他身边，手轻轻放在他的肩上。 “疼吗？” “没事。”纪池蓝淡淡地摇头，把脸埋入他的胸口，“可以让我靠一下吗？” “当然。” 手臂慢慢的收紧，乔城轻抚着他的后背。 “对不起。” “为什么？”乔城不解的问。 “是我把他宠坏了。” “不要什么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乔城皱眉，有些心疼。 纪池蓝忽然轻笑，伸手搂着他的肩膀，喃喃的说：“真是奇怪。” “怎么了？” “不告诉你。”纪池蓝神秘一笑。 仅仅是一个搂抱就可以让他觉得如此的安心，所有的不安都远走了，围绕在周围的只有垂手可得的幸福。 他以前在想，如果乔城没有遇到他的话，说不定还会比较幸福。或许这个假设并没有能够确定的答案，但可以肯定的是，如果自己没有遇到乔城的话，一定不会比现在更幸福。 *** 纪岭趴在床上将头埋在枕头里，正气恼不已，忽然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于是立即板着脸坐了起来。 “你、你怎么进来的？” 他不是已经把门反锁了吗？ “这可是我的房间。”纪池蓝笑吟吟地说着，晃了晃手中的钥匙。 “你这个……白痴哥哥！”看到他一脸的笑意，纪岭心里更是又气又急，“不要以为你笑一下就可以没事了，反正明天你一定要跟我回去！” 纪池蓝在他的身旁缓缓坐下，轻叹了一声。 “那好啊，如果你坚持的话。”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那一声叹息将纪岭的心里搅得极为难受，仿佛被无尽的悲伤感染了一般，令他感到呼吸困难。 “你……刚才不是还不肯回去的吗？”他不敢相信他会忽然改变主意。 “我没有说不回去，不过至少也要准备一下吧。”纪池蓝仍然微笑着，只是语气有一丝的无奈。 “反正你就算回到家里，还是会……还是会想办法跟那个男人在一起！”纪岭把头转到一边，很不以为然。 “如果你一定要我不跟他见面的话，那我也可以不见他的。” 他愣了一下，睁大眼睛看着纪池蓝，就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这个人一般，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我才不会相信你。” “小岭，从小到大我有骗过你吗？不管什么事，我都没有不答应你。”纪池蓝浅浅的笑着。 “可是你刚才不是说除了你自己，谁也不能帮你决定的吗？你明明这么说的。”他突然的转变令纪岭感到无所适从，几乎无法分辨该去相信他的哪一种说法。 “我是这么说过。”纪池蓝点头，“而这就是我的决定。” 纪岭一下子凑到他的面前，“你愿意离开那个男人？你没有骗我？” 纪池蓝还是点头，温柔的看着他。 “为什么？”他为什么明明在笑，却露出这么悲伤的表情？纪岭的手颤抖着用力抓紧身旁的被子，迷惑的想。 他缓缓的说：“如果你非要我这么做，我一定会答应你，可是这改变不了事实的，就算我不跟乔城在一起也不会有任何的改变。我不会抗拒你任何事，但我的选择仍然会是乔城。” “就算不在一起吗？”纪岭瞪着他。 纪池蓝面对他的质问，只是浅然一笑。 “我刚才说过，从六年前我就发现自己喜欢的是同性了，所以从那个时候就开始逃避着家人跟所有的朋友，不想让你们为我伤心。可是这几年一个人老是觉得好寂寞，直到后来有乔城陪着我，我觉得很幸福：还好有他，要不然我可能一辈子都是这么的寂寞。” “那你还对我说要跟他分手？”他又吼了起来，“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啊？耍我吗？” “如果你坚持的话，我一定会依你的话做。” “可恶！你为什么要把责任推到我头上来，好像一切都成了我的错！那是你自己选择的！你笨蛋！” 他吼完之后又一头栽到床上，用枕头将脸遮住，沉闷的声音从枕头下面传了出来：“早知道是这样，我就不来了！” 纪池蓝站了起来，本想再说些什么，可是又放弃了。 纪池蓝从卧室走出来时，正看到乔城从厨房里端了一锅吃的东西出来，走近一看，是土豆炖肉，有些诧异。 “你会不会煮太多了？乔城。” “不是我做的，这是你弟弟做的，我只是热一下而已。”乔城看他的样子好像跟平时无异，于是也放下心来。 “还有一些炒笋子，你要不要吃？” “要的、要的。”他不停点头，乔城做的炒笋子咬起来总是脆脆的，最对他的口味。 “跟他好好谈了没有？”虽然乔城心里很怀疑与纪岭那种小孩子心性十足的人沟通能有多大的成效。 “谈了。” 纪池蓝咬着笋子，笑得一脸的满足。 “如何？” “明天准备和小岭一起回家。” “还有呢？”乔城微微抬眉，却一点儿也不惊讶。 “你相信我吗？” “当然。” “如果我很长时间都不跟你联络、不和你见面，你也相信我吗？”纪池蓝笑吟吟的看着他的侧脸。 “相信。”想也没想，乔城淡淡地回答。 “那就好。”心里的感动是有的，可是用不着说出来，他相信乔城也同样能感觉得到。 “我会一直、一直的在你身边。”乔城回望着他，然后缓缓的说着。 “那当然，我们会一直、一直在一起的吧？”纪池蓝偏着头靠在他的手臂上。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他们好像认识了很久似的，他们熟悉得就好像从很多年前就已经在一起了。 忽然就在这时—— “嗯，怎么笋子里没放辣酱？” “有吃的就不要挑剔。” “你怎么这么说？真是恶劣，我刚才的话全部收回。” 就在这时候，纪岭突然用力将门打开走出来，仍是板着一张脸，气冲冲地走进厨房里，在电锅里盛了一大碗饭，然后重重的坐下。 发现乔城跟纪池蓝都用异常困惑的目光看着自己，他立即吼了回去：“看什么？我饿了，不能吃饭吗？” “当然不是。”纪池蓝干笑两声，怎么听都觉得纪岭的话有些牵强。 纪岭也不说话，低着头只顾着扒饭，就好像有无数个人跟在他的背后要抢食物一般。 “唔——咳咳……”忽然被呛到，纪岭的脸涨得通红，捂着嘴一阵猛咳。 “怎么这么不小心，喝点水吧。”纪池蓝轻轻拍着他的背，然后将水杯递了过来。 纪岭一把接过，仰头就一口灌了进去。 咳嗽声终于渐渐停止，纪岭顿了顿，然后回过头瞪着乔城。 “我问你，你下午说的那个什么你跟我哥的未来是连在一起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纪池蓝一愣，错愕的看着纪岭，乔城仍是文风不动的样子。 “就是那个意思。”乔城不疾不徐的答道。 “你……告诉你，我哥明天就要跟我回家了。”纪岭看了极不服气，恨不得一把扯破他那沉静自在的表情。 “我已经知道了。” “你知道？你就一点儿也不担心吗？”他本想吓乔城的，没想到自己反被吓了一跳。 他不相信他真的一点儿也不着急，还是说他其实根本不在乎？他还以为……乔城起码会有一点点惊慌失措的！ “小岭……” 纪池蓝在旁边正想制止他，却被乔城伸手拦住；他一愣，两个人的手指就这么紧紧相抑在一起。他转过脸看到的是乔城坚定温柔的眼神，又随即一笑。 纪岭看到他们这样亲密，只差没把肺气炸，“我说的话你听不懂是不是？反正以后我们绝对不会再让你们有机会在一起！” “是吗？”依旧是平淡的语气。 “你嘴上说得好听，其实又能为我哥做什么？以后那么长的人生，谁又来对他负责？” 反正没能气到乔城，他心里就是不爽。 “你哥又不是小孩子，他的人生他自己会负责。”面对他的一番质疑，乔城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你在闹什么别扭？他也有自己的想法跟选择，他不是被你据为已有的玩具。” “你……”纪岭被他的一句话戳到内心的想法，不由得慌了，“你胡说些什么？” 乔城深深的看着他，那穿透人心的目光带着不容人反驳的力量。 “而我，只要他想，不管什么事情都会尽力为他去做，也绝对不允许任何人让他难过，即使你是他弟弟也一样。” “像你这种老是说大话的人，总有一天会被我哥甩掉的！” 纪岭放手中的碗筷，丢下这么一句话，又往房间里躲，还用力的把门摔上以示不满。 乔城呆了一会儿，然后看着纪池蓝，“你家以前是不是常常换门？” 他轻笑，“那个……换得也不算太多。” 夜里，纪岭还是怒气未消，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纪池蓝则一直好脾气的陪着他，到后来又跟向瑛志发起简讯来，因此，向瑛志也知道了今天的事。 啊？你弟弟好任性！ 是啊，比起瑛志还更任性。 那你真的要跟他回家？不要啊，那我怎么办？你又要丢下我了。 放心，我会打电话给你的。 真的哦，不要忘了。 纪池蓝发简讯的时候，脸上的笑意一直没消失过：纪岭原来心情就很焦躁，这时看到他对着手机笑得那么忘我，不由得又气上心头。 “你在给那个人发简讯是不是？” “不是，只是一个朋友。”他望着他，“还是睡不着吗？” “你为什么不过去？你不是想跟他在一起的吗？” 纪池蓝愣了愣，被他这个问题问得有些狼狈。 “我也想陪陪你。” “我就是想不通为什么男人对男人也会有那样的感觉。”他抱着双手枕在头下躺着，声音显得闷闷的，“我到现在还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你是我哥，可你竟然会喜欢同性。” “有时候我自己也想不通呢！” “你真的会相信他的话吗？什么会喜欢你一辈子？说得那么好听，以后的事谁说得准？要是他变心了又该怎么办？” “大概吧，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所以我才想要试一下。”纪池蓝坐在旁边看着他。 纪岭回望着他，忽然怀疑起以前的哥哥也是这么纤瘦的吗？他以前也是这么漂亮吗？从小就宠着他、疼着他的哥哥，是在什么时候改变了这么多？ 或者说，仅仅只是自己改变了而已？ “你说如果我坚持，你就会跟他分手，这是真的吗？”他忽然又问。 “当然。”纪池蓝点头。 “傻瓜！你是个不折不拙的傻瓜。” 纪岭用被子蒙着头，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你要睡了吗？”纪池蓝俯过身问他，“小岭？” “你再多吵一会儿，我就可以不用睡了！”纪岭的声音还是恶狠狠的。 隐隐约约的，纪岭又听见纪池蓝无奈的一声叹息，他故意假装没听见。 *** 乔城向来有早起的习惯，在纪池蓝还在睡梦之中时，他就已经在准备早餐了。这天仍然跟往常一样，或者还更早了些，可当他刚刚走出卧室的时候，就看到纪岭背着大背包，轻手轻脚的正打算离开。 “你要去哪里？” “当然是回去了！我留在这里干什么？看了你就生气。”纪岭没料到乔城会起得这么早，这下子当场被看到，只得摆出一副比较凶的表情。 “一个人吗？” “他睡得那么死，我已经没那个耐心等了。” 他瞪了乔城一眼，然后头也不回的就往门口走去，在玄关穿鞋时，他埋着头说了一句话。 “我暂时不会告诉爸爸，反正我哥迟早也会后悔，我才懒得管你们的事情。” 乔城听后，唇边浮现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 “谢谢。” “哼。”纪岭却显得不屑一顾。 “我会找机会去拜见池蓝的父母。”他说着，算是承诺。 “无聊！谁要你来见！”他穿好鞋走了出去，临走之前当然不忘把门摔得再度发出一声巨响。 *** 纪池蓝模模糊糊的睡着，只觉得恍惚之间那熟悉的气息又覆了上来，身体上突如其来的重量让他觉得不适，他动了动，却仍然被压着，于是缓缓的睁开眼睛。 “乔城？”他揉着眼睛，突然一下子惊醒过来，用力的想要推开他，“你怎么会在这里？小岭呢？” 若被纪岭看到的话，又不知道要闹多久。 乔城低下头，嘴唇贴在他的耳边低声说：“已经回去了。” “回去了？什么时候？”纪池蓝觉得有些茫然，“他不是说……” “嗯，他把你交给我了。” 乔城伸手轻抚着他的发丝，想要他的欲望来得如此直接，只是现在终于不必再继续忍耐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唔！” 他的疑问被乔城的唇堵住了。他用力的吸吮着他的唇，然后用舌尖采入他的口内，仔细的勾勒着，纠缠在一起，像要深入他的灵魂一般。 纪池蓝原本被他压着就有些胸口发闷，这时更像要窒息一般，只觉得身体里的空气全被抽走了，慢慢的连意识也从身体里剥离。他的手搭在乔城的肩上想推开他，可是却不由自主的抱紧他。 “现在……不要……” 乔城的手仲进他的睡衣里轻轻抚摸着，熟练的在他身体敏感的地方亲吻，令人战栗的快感将理智淹没了，他轻轻颤抖着，咬住嘴唇想忍住呻吟。 “以后或许还会有更多为难和痛苦的事情发生。”乔城突然在他耳边说着。 “嗯……” 他用因为欲望而变得湿润的眼睛看着他。 “但是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在你身边的。” “一直，一直吗？”纪池蓝轻轻地笑了起来。 “当然，是一直、一直！” 这是他给纪池蓝的承诺，一辈子的承诺。 《本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