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角遇到粗鲁鬼》 楔子 花家古厝里,亲朋好友齐聚一堂,热热闹闹地庆祝花农的第五个孩子,也是唯一的男孩子──花橙满周岁了。 “小橙,姑丈抱。” “外公抱。” 大伙儿都争着要抱一抱粉雕玉琢的小娃娃。 遵循古礼,拜神祭祖、祈求宝宝能健康成长之后,接着便是今天的重头戏──抓周。 抓周是自古流传下来的习俗,期望藉由宝宝所抓住的物品预测宝宝的性向和未来的发展。 神桌前摆放着一个大筛子,里面准备了将近二十样的物品,有书、笔墨、印章、钱、尺、听筒、鸡腿、算盘、秤、玩具……等等。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花奶奶把花橙抱坐在筛子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花橙身上,心里想着同件事──拜托,这次要抓“对”啊。 不一会,小手好奇地探出。 姑姑微笑地趋前,“抓书好,将来当个学者、专家。”对人类有贡献,地位崇高。 小手迟疑地停顿了一下,而后转了个方向。 姑丈摸摸下巴,“印章啊……长大后有权有势,搞不好可以当总统呢。” “小橙乖,拿算盘。”将来才能继承家业,当个企业家。 “不然拿听筒也好,可以当医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笔墨。”艺术家。 “拿葱。”聪明。 “芹菜。”勤劳。 小手的主人,张着一双细长的眼眸瞟过来瞟过去,始终没有下手,只是莫名其妙地看着大人们你一言我一句地热烈讨论着。 花农和妻子相视一笑,“拿什么都好,只要小橙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长大就好了。”抓周的习俗是趣味大于实质意义,又不是百分之百灵验准确,毋需太认真。 花橙还未拿起任何一样东西,有一只小魔手趁大家不备时,动作迅速地摸走了香喷喷的鸡腿。 “耶?”有人发现了,“哎哎,鸡腿……被小容拿去啃了!” 两岁大的花容正抓着香喷喷、油亮亮的鸡腿津津有味地舔着,用她可爱的小牙啃着,笑容透露她的喜悦,她是真心喜欢这新来的小弟,他的出现代表家里会多一份食物,呵呵~~ 楚琬唇畔噙着温柔的笑,蹲到小女儿面前,“容容,好吃吗?” 花容的小嘴忙着啃鸡腿,无暇回应,只愿意点点头算有听到。 “色色!”花农的叫声唤回大家的注意力。 三女儿花色抽走了筛子里的千元大钞,开心得手舞足蹈,她不懂大人说的钱是什么意思,但这花花绿绿的颜色好漂亮啊。 楚琬啼笑皆非,才四岁大的色色不喜欢洋娃娃、不喜欢玩具,只对钱币纸钞有兴趣,她都不知道是该担心还是高兴。 花农的脑海里迅速地闪过一丝什么,微微怔愣住──他记得大女儿漾漾抓周时,什么都不要,就是一个劲的哇哇大哭;二女儿翎翎毫不迟疑地拿了玩具刀剑耍弄;小女儿容容嘴里吃着饼干,手里抓着鸡腿;而三女儿色色自始至终都只对着钞票漾开笑。 倘若抓周真能反映出孩子们潜在的个性……那他真的要开始烦恼了。 他的小儿子,坐在筛子里的花橙,终于选定目标──右手拿了玩具手枪,左手拿了秤。 第一章 shit! 她又不是故意的。她很努力、很尽责地做好分内的工作──在演唱会期间保护超级巨星秦淮。 原本一切都很顺利、很完美,只要在演唱会结束之后,把人安全送回下榻的饭店,她的工作就结束了。怎知有突然疯狂的歌迷不顾一切地朝秦淮冲过来,她反射动作地抬手要拦住那名歌迷,却意外地重击了秦淮的下巴一拳,害他当埸表演咬舌自尽的戏码。 shit、shit! 当鲜红的血丝自秦淮的嘴角淌下,她顿时成了众矢之的,仿佛有几百、几千支利箭齐射向她,让她差点血溅当埸。 这整件事又不是她的错,怎能全怪到她头上 她的后脑勺又没长眼睛,哪知道秦淮离她那么近。 shit、shit、shit! 组长狠狠地臭骂了她一顿。 花翎气呼呼地抬脚把躺在路边的铁罐子踢出去,却没料到铁罐子会飞射出去,去势又急又快。 她抬头看着铁罐子疾射出去的方向,心里登时浮现一股不祥的预感。糟了! 就见铁罐子神准地砸中一名男子的额头,划出一道口子,鲜血立即淌了下来。 事情从发生到结束全在电光石火之间,快得让人措手不及,完全无法反应。 花翎呆愣住,脑中一片空白。 见鬼了,怎么会那么神准?没去参加世界杯足球赛真是太可惜了。等到恢复思考能力,窜进她脑袋里的第一个念头便是──逃。 不行!她的良心不允许她肇事逃逸、畏罪潜逃,只好硬着头皮抬起恍如千斤重的脚,朝无辜的受害者走去。 “啊──”血、血! 金发蓝眼的中年男子大惊失色地尖叫,惶恐不已。 我的天啊!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没尽到好好照顾主子的责任就罢了,居然还让王子受伤!他真是罪该万死啊。 受伤男子掏出一方手帕,按压住额头正在淌血的伤口,语调温煦如春风地安慰他,“贾西亚,你别慌,只是一点小伤。” 贾西亚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脸色惨白地在原地团团转。“救护车、在台湾叫救护车要打几号?” 男子的嘴角微扬,哂笑道:“一点皮肉伤,不必小题大做,只要拦一辆计程车到医院包扎伤口就行了。” 贾西亚愧疚得无地自容,“是我不好……”他应该要挺身救驾的。 “咳咳……”一旁有人清了清喉咙。 男子抬眸,一张写满了歉疚的陌生脸庞立即映入眼帘。 “呃,对不起,真的很抱歉,我不是故意的……”花翎开口道歉,毕竟自己是害他受伤的凶手。 但是心中又忍不住os:不过就是一个铁罐子,又不是子弹,竟然躲不掉!这个男人的反应会不会太迟钝、太不中用了一点? 贾西亚霍地转头瞪她,率先发难,“你这个年轻人怎么这么莽撞?要不是你乱踢那个铁罐子打中王……我家少爷,我家少爷怎么会受伤?!” “现在最重要的是送你家少爷到医院包扎。”而不是浪费时间和口水在这里斥责她的错。“我会担负起一切费用和责任。” 不过,这个阿兜仔阿伯说了一口字正腔圆的中文,足以让许多台湾人汗颜。 费用和责任?“我家少爷是何等尊贵的身分,你害他受伤破相,要是留下丑陋的疤痕,你、你赔得起吗?” 好厉害的阿兜仔!居然也知道脸上受了伤叫做破相。“大叔,你家少爷是男人吧?” “无礼!”贾西亚斥喝。“我家少爷当然是男人。” 男子反而轻笑了声。 “既然是男人,不过就是额头上多了道小疤痕,干么像个女人一样斤斤计较、耿耿于怀?”太没男子气概了吧。花翎不屑地斜睨了当事人一眼。 不过就是额头上多了道小疤痕?贾西亚气得浑身发抖。“受伤的人不是你,你当然可以说得那么洒脱。” 受了伤的男子一直没有开口说话。 她都已经表示要担负起一切费用和责任,他还想怎么样?“大不了我也让你家少爷在我的额头上划一道相同的伤口,这样行了吧?” “不行!”一个温和但坚定的嗓音响起。 贾西亚猛点头。没错没错,当然不行了,这小子皮厚肉硬,哪能和身分尊贵的王子殿下相提并论! 这样就太超过了喔!害他受伤的确是她的错,但她却不是那种任人欺凌、逆来顺受的阿信。“你们不要太过──” 男子微扬起嘴角,“女孩子漂亮的脸上怎么可以有难看的疤痕!” 贾西亚瞪大眼,“女、女孩子?!”这个小子粗手粗脚的,哪里有女孩子家的温柔可人? 花翎难得的微微红了脸,“你的伤……得先到医院去处理一下。”她转身走到大马路边扬手拦了辆计程车,打开车门。“上车。” 男子没有异议地坐进车内。 “少、少爷……”贾西亚跟着钻进计程车后座。 花翎坐进驾驶座旁的位置,对司机说:“麻烦你,请载我们到最近的医院。” “好的。” 途中,贾西亚不时偷瞟着花翎,满腹疑问。他……她一点女人味也没有,怎么会是女孩子? 抵达医院后,男子即刻被带进急诊室让医生处理伤口,贾西亚去挂号写资料,花翎只好在外面等候。 她坐不住,起身来回踱步。唉,最近真的是诸事不顺,会不会是犯太岁?等会儿绕道到庙里去拜拜、点个光明灯好了。 约莫十分钟后,男子走出急诊室,额头上的伤已经包扎好,颊畔的血迹也清洗干净了,还他一张俊美绝伦的容颜,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额头上的白色绷带。 花翎怔愣,差点迷失在他那双湛蓝的眸海里,脑中无预警地响起他方才说过的话──女孩子漂亮的脸上怎么可以有难看的疤痕!两颊不禁微微发烫。 “少爷,医生怎么说?”贾西亚立即迎上前去。 “没说什么。”男子淡淡地道。 真的吗?贾西亚一脸怀疑。 护士小姐在此时拿着单子走出来。“莫非先生,你额头上缝了三针,伤口尽量不要碰到水,三天后回诊。领完药就可以回去休息了。” “缝三针?!”贾西亚接过处方笺,惊呼一声。“护士小姐,我家少爷头上的伤口复元之后会不会留下疤痕啊?” “伤口缝了三针,怎么可能没有疤痕!”护士小姐也觉得那张俊脸上多了一道疤,的确是让人惋惜不已。“不过要是你有需要,我可以帮你介绍我们医院里最有名的整形外科医生。” “谢谢,我有需要的话再麻烦你。”莫非温声婉拒。贾西亚会不会太小题大做了一点? “miss林。”急诊室传来医生的叫唤声。 护士小姐点点头,旋即转身离开。 贾西亚越想越气。“你这个女孩子怎么这么没有公德心,书都读到哪里去了?乱丢垃圾也就算了,居然还乱踢,害我家少──” “贾西亚。”莫非不疾不徐地开口打断他的责骂。“去领药。” “是,我马上去。” 他没敢违逆王子殿下的命令,却偷偷瞪了花翎一眼后才迈开步伐。 花翎嘴里嘀嘀咕咕地道:“垃圾又不是我丢的。”她从上小学之后,就没再乱丢过垃圾了。 莫非听见了,扬起一抹浅笑。“我相信垃圾不是你丢的。” “呃,真的很对不起。”他额上醒目的纱布让她感到愧疚不安、过意不去,再次鞠躬道歉。 “我接受你的道歉,所以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她毋需耿耿于怀。 那怎么成?!花翎掏出她身上所有的大钞递向他,“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你收下。”不然,她会良心不安的。 “你收起来。”语调轻柔,却透出一股不易动摇的坚定。 “可是……”从意外发生到现在,他没说过半句责怪她、怒骂她的重话,她反而更觉得羞愧。 “况且,你刚刚也拦了辆计程车送我来就医,还付了车资,不是吗?”这样就够了。 她害他受伤破了相,他却不要求她补偿他肉体上和精神上的损失!“你要是不收下,我会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浑身不对劲的。” 她会不会太夸张了?他但笑不语。 “就算是我拜托你。”她不想亏欠别人。 他噙着笑,“我头上的伤已经处理好了,也不好再耽误你的时间,你请便。” 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形,都是有多远就闪多远,巴不得能完完全全撇清关系,只有她坚持非要负起责任,对他有所补偿不可。 真是个特别的女孩子。莫非·卡洛斯不由得对她另眼看待。 “你不必觉得对我有所愧疚。”他真的没有大碍。 事情都发生了,更何况她也不是故意的。 “这怎么行──”她激动地上前。 贾西亚正好领了药回来,见状,忙不迭地挤进两人之间。“你、你这个粗鲁的女人,离我家少爷远一点。” “贾西亚,不要失礼。” “是。”贾西亚立刻退下。 “请继续。”他颔首微笑。 虽然他的态度自始至终都是温温的,但她知道不论自己说再多都是白搭,他不会改变心意的。她只好退而求其次。 他不要她赔偿、不要她负责,那至少……“让我送你们回去。” 她得要知道他住在哪里,才能尽到探视关心的责任。 “不用那么麻烦。” “少爷,我刚刚叫了车,这会儿应该已经在大门口候着了。” “那走吧。”他朝她点了下头,随即举步离开。 花翎跟了上去。 “少爷,你的伤……还是找戴尔过来好了。”戴尔是王子殿下的专属医生,他对王子殿下的身体状况了若指掌,若是由他来照料王子殿下的身体,那他会放心得多。 “再说吧。”莫非不置可否地低头坐进计程车内。 贾西亚将车门关上,坐进前座。“麻烦你,我们要到──” 花翎不请自来地从另外一边上了车,往莫非的身旁一坐。 “你!你上来做什么?”贾西亚愕然地转头质问。 “送你们回去。” “不用了,我们自己回去就行了。”王子殿下最好离这个粗鲁鬼越远越好,免得又无辜招来横祸。“请你下车。” “我不要。”要嘛他就想办法把她踢下车去,不然就让她送他们回去。 “你──”贾西亚气结头顶上直冒烟。 “先生,可以走了吗?”计程车司机看傻了眼。现在是什么情形?霸王硬上车吗? 贾西亚还不死心,“等一下……” 将她坚定的神情纳入眼底,莫非淡淡地道:“开车吧。” “是。” 莫非闭眼养神。 贾西亚也只好接受,将地址告诉司机。司机踩下油门,车子随即俐落地驶进车阵里。 途中,贾西亚不时回头查看花翎有无做出什么逾矩的举动。 他的头老是这样转过来又转回去,不累吗?不怕扭到脖子? 这个阿兜仔阿伯有必要防她像防贼似的吗?他家少爷是珍贵易碎的古董瓷器吗?怕打破弄坏就锁在家里别出来嘛! 还是她是跳蚤或是臭虫,惹人厌? 哼!阿兜仔阿伯越是不准她接近他家少爷,她就越是故意要靠近,让他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花翎勾起唇角,作势要把头靠在莫非的肩膀上。 “放──”贾西亚张口想要斥责她,却怕吵到王子殿下的休憩,只好将到口的话吞回肚子里,仅能以眼神警告她。 她一点也不怕他凶恶的眼神,挑衅地一点一滴地缩短她和莫非之间的距离,就在贾西亚的眼珠子瞪得几乎要凸出来之际,才打住。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她的身体还来不及坐正,车子忽然一个转弯,她完全没有防备,整个人失去平衡地扑上莫非的腿。 贾西亚差点惊跳起来,气急败坏地嚷着,“你、你还不快点起来!要是再压伤我家少爷的腿,你就死定了。” 莫非睁开眼,居高临下地欣赏她趴在他腿上的暧昧姿势,慢条斯理地道:“你打算用这种方式来补偿我吗?” 天谴,这绝对是天谴! 谁教她要欺负老人家,这下可好,现世报来了吧。 察觉到自己的脸离莫非的重要部位只有几公分的距离,花翎破天荒地红了脸,手忙脚乱地坐直身体。“你、你别胡说!我是因为刚刚的转弯失去平衡,才会不小心跌在你的腿上,才不是什么补、补偿……” 她害羞脸红的模样流露出些许女孩的娇态,惹人怜爱,让他忍不住想捉弄她。 “我还以为你为了要补偿我,打算以身相许呢。”他支着额,故作烦恼状。 以身相许那怎么行!“少爷,你可别──” 花翎的脸更红了,忙不迭地撇清,“谁要以身相许了?你少臭美!”她才没那么廉价,随随便便就以身相许,好不? 他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不是就好。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你才不会太伤人呢!” 过度自恋也是一种病态。 “伤你个大头鬼啦!”花翎气得差点当场吐血身亡,不想再跟他说话。 索性撇开脸看向车窗外,却不经意自后照镜里瞥见司机先生忍笑忍得快得内伤的脸,一把无明火轰地烧毁了她仅存的一丝理智。 “笑什么笑!都是你的错,要不是你突然转弯,我怎么会扑到他的腿上去!”害她糗毙了。 “呃?!”计程车司机啼笑皆非。这条路又不是他设计规画的,刚刚那个地方一定得转弯,难不成要他直直撞上路旁的行道树吗? 她听了更气,“呃什么呃?难道不是吗?” 这、分、明、就、是、迁、怒。 不过……谁教她是顾客呢,顾客至上!计程车司机很是无奈,只好保持沉默地专心开他的车。 真有趣。莫非轻笑出声。这么有个性、不怕事的女子!很少见。 贾西亚却是面色凝重。 王子殿下该不会对她产生兴趣吧?这个粗鲁鬼一点也配不上尊贵优雅的王子殿下啊!他蹙着眉,开始烦恼了起来。 一直到抵达目的地,花翎脸上的热度仍然久久不退。 莫非下了车。 “我们住的地方到了,你可以回去了。”贾西亚立即赶人,一点也不希望王子殿下再和她有丝毫牵扯。 对于贾西亚的逐客令,她不以为意,迳自朝莫非说:“你好好休养,我明天再来看你。” “不必了,你不需要再──”王子殿下有他照顾就行了。 花翎没等贾西亚把话说完,就示意司机开车。 光用膝盖想也知道他要说些什么,还不就是要她离他家少爷远一点、不要再来打扰他家少爷之类的话,不听也罢。 贾西亚瞪着绝尘而去的车子,“真、真没礼貌!” “你太苛责她了。” “可是她害你受了伤……” “谁不会犯错?她并不是故意的,也有心要弥补赎罪,不是吗?”话落,莫非迈开步伐进屋。 贾西亚立即跟上,不死心地又道:“王子殿下,我们还是别和她有太多交集得好。”于公于私,皆是如此。 “你想太多了,或许她明天来过之后就不会再出现了,也或许她明天根本就不会出现。”虽然在去医院的车上,她将姓名和联络方式留给了他,即使她不来,他也不会打电话找她。 这样是最好。贾西亚由衷地期盼着。 铃铃铃……莫非身上的行动电话陡地响了起来,脚下一顿。 电话才一接通,彼端就没头没脑地丢来一句,“你在哪?” “我才刚回到家。”半路杀出来花翎这么一号程咬金,让他都忘了和阙有约的事了。 狄阙揶揄地道:“亲爱的王子殿下,您不会忘记了吧?小的还在办公室里眼巴巴地盼着、望着您的大驾光临呢。” 他有那么渺小、那么微不足道吗?竟然放他鸽子放得这么理所当然! “临时出了点意外,所以……抱歉。” 意外?“怎么了?” “只是一点小伤,不要紧。”莫非轻描淡写。 听起来似乎真的只是一点小伤。“怎么会受伤?难道是你想泡台湾美眉,结果被人家拿高跟鞋狠狠k了一记?”他笑笑地调侃。 “想像力真丰富。”莫非失笑。“我和贾西亚现在就去公司和你碰面。” 他没那么不近人情,还让伤患来回奔波。“你先休息一下,我等会儿就到。” 十几分钟后,狄阙走进别墅大厅,佣人随即送上茶和点心。 “狄少爷。” “好久不见。”他打量着贾西亚,思忖了下,“有三、四年了吧,你的样子一点都没变。” 贾西亚轻叹,“怎么可能没变!老喽。” 狄阙的眸光转到莫非脸上,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额际那个醒目的纱布。 “你──”愣了一下,随即饶富兴味地摩挲着下颚,“真让我说中啦?”他可以改行去当狄半仙了。 莫非笑了笑,并不打算解释。 反倒是贾西亚沉不住气地出声反驳,“事情才不是那样,王子殿下只是心血来潮想散个步,哪知道会在转角的地方被一个粗鲁鬼踢来的铁罐子砸伤额头,真是天外飞来横祸!” 这……也太神乎其技了吧!狄阙挑起眉,兴味盎然地问:“那个粗鲁鬼是男的还是女的?” “女的……”贾西亚回答了之后觉得不对劲,“狄少爷,性别不是重点吧。” 他从善如流地关心所谓的“重点”,“你的伤还好吧?” “还好。” “什么还好?那道伤口缝了三针耶!”回到爱丁利亚之后,他怎么跟国王陛下和皇后交代啊? 又不是多严重的伤。“贾西亚就是爱大惊小怪。”莫非闲适地端起茶杯,呷饮了一口。 “等伤口完全愈合之后再做磨皮去疤手术,应该就不会留下明显的疤痕了。” “那倒是不必。”只是一道小疤痕罢了。 “现在台湾的女孩子都这么粗鲁吗?”是时代变迁的缘故,还是教养方式出了问题?皇后也是台湾人啊,却是那么的高贵优雅、脱俗迷人,和花翎那个粗鲁鬼根本是天差地远。 平平都是台湾女孩子,怎么会差那么多? “贾西亚,你这样一竿子打翻一条船的说法,有欠公允。”狄阙说了句公道话。“大多数的台湾女孩子都很温柔、甜美可人的。”不过真巧,他也认识一个有点粗鲁、个性大剌剌的女孩子。 贾西亚咕哝了一声,没再多说些什么。 狄阙靠向椅背,戏谑地笑道:“你特地飞来台湾看我,我还真是有点受宠若惊呢!”他此刻应该忙着代表爱丁利亚王室出访世界各国,当一个称职的王位继承人才对吧。 爱丁利亚,一个位于地中海的岛国,拥有三十万七千八百平方公里的土地,一直是以农渔业自给自足的半封闭国家,但在伊斯里三世受膏登基成为爱丁利亚国王之后,有鉴于世界趋势,致力于科技和观光产业的发展,更在极具商业头脑的妻子孟若评的协助下拓展贸易事业、海外投资,在一片经济不景气的声浪中,硬是让爱丁利亚的经济成长了百分之二十,并且努力建设国家。 莫非搁下杯子,“有个工作要委托你的‘穆集’。” 狄阙眼里闪烁着了然的光芒,“你要我去调查德尔亲王。”莫非月余前遭受到攻击一事,即便消息已经被爱丁利亚王室下令封锁住,他仍然略知一二。 “你的消息真灵通。”在他的眼皮底下果然没有秘密。 虽然没有证据可以证明德尔叔父是刺杀他行动的幕后指使者,不过他啊……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哼哼。”他可是全球最大的情报网“穆集”的头头。 对他而言,天底下没有什么秘密,只有两种区分法,他感兴趣和不感兴趣、有价值和没价值,至于要不要接case,端看他的心情、喜好而定。 “这个case我接下了。” 莫非举杯致意,“谢了。” “现在说谢谢太早了。” “我以为世界上没有什么秘密可以瞒得过你。”莫非有些意外。 “是没有。”狄阙的语气狂妄,不过他确实有狂妄的本钱。 莫非等着他的下文。 两人是在英国就读伦敦政经学院(lse)时认识的,虽然是同班同学,莫非的王子身分让许多同学却步,只敢远远地看着他。 至于狄阙,则是让一些爱玩的同学又爱又恨,他就是有办法拿到准确度百分之百的测验试题,只要付得起价码,即使上课不专心、跷课,也能考出让教授跌破眼镜的好成绩。不过他阴沉、变幻莫测的个性,让其他同学都对他敬鬼神而远之。 他们会成为好友,更是跌破了许多人的眼镜。 “未来的事有很多变数,会有什么变化,谁也料不准,等你拿到资料,再向我道谢也不迟。” 贾西亚不放心,“狄少爷,你能不能替我找几个身手敏捷、口风紧的人来保护王子殿下的安全?”也预防类似今天的这种无妄之灾再发生。 “不必费事。” “王子殿下……” 狄阙的立场中立,“你们商量好了,再告诉我结果。” 第二章 饭后,花家人都移师客厅,吃水果的吃水果、闲聊的闲聊、看电视的看电视。 那个阿兜仔阿伯的态度真教人气闷!好像他家少爷是天上的白云,而她是地上的污泥。花翎叉起一块水梨送进嘴里,用力咬咬咬……沁凉香甜的汁液瞬间盈满口腔,也稍稍消减她胸口的火气。 花农不经意地将二女儿的动作纳入眼底,好笑地问:“翎翎,那块水梨不好吃吗?” 她蓦地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笑笑。“水梨很、很甜很好吃啊。” 难得回家用餐的老么花橙揶揄地道:“还是那块水梨抢了你的男朋友?”不过也得要她交得到男朋友再说。 “呿。”她嗤了声,懒得理他。 “老实说吧,这次你又闯了什么祸?”知女莫若母。 妈怎么说得好像她经常在惹祸似的,呃,咳咳……“我、我哪有又闯了什么祸!”花翎答得有些心虚。 “没有才怪。要不要我帮忙唤醒你的记忆?”花橙不客气地吐她槽,一根一根地扳着手指算着。“上个case打破了雇主家的花瓶,上上个case不小心拆了人家的门,上上上个……” 不说话没人会当他是哑巴。“闭嘴!”她咬牙切齿地低斥。 花家老三花色笑了笑,眸底迅速掠过一抹精光,却什么话也没说。 要等粗神经的花翎开窍,恐怕还有得等了。 至于老四花容根本不管他们的斗嘴,一边看电视,一边努力朝香甜水梨进攻。 “说吧。”直肠子的翎翎向来藏不住秘密的。 “呃,我──”花翎才正要回答,就被一声大叫打断。 “啊啊啊──”花容嘴里塞满水梨,双颊鼓了起来,不好说话,只能指着电视萤幕咿咿唔唔着。 看她鼓着双颊的可笑模样,十足像只嘴里塞满食物的老鼠。花橙忍不住翻了翻白眼,“你能不能替所有的女性同胞保持一下形象!” 而后,才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哈哈……” “噗──”花色才刚喝进嘴里的茶悉数喷了出来。 坐在她对面的花橙完全措手不及,被喷个正着。“花色,你很脏耶!”他跳了起来,怒道。 花色清了清喉咙,“咳咳……我又不是故意的,你要怪就怪二姊。” 他抽了三、四张面纸要擦脸,却又被抢了三张回去,只剩下一张。 “现在是怎样?!”连面纸也不准他用吗? “一次用四张太浪费了,照你这种用法,地球上的树很快就会被砍得一棵都不剩,到时候空气……” 他从善如流地用手中那张面纸擦拭脸上的水渍。“是是是,我一次用一张擦,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花色扬扬眉。 电视新闻正在播出秦淮在演唱会结束后,意外被保全打伤的画面,一次又一次地播放,捉住了众人的目光。 花翎欲哭无泪。这下可好了,全台湾的人都知道她犯下的恶行了。 “哈哈哈……还说没闯祸,新闻画面里打伤秦淮的人是谁啊?”花橙笑到肚子痛。 她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翎翎……”楚琬哭笑不得地看着二女儿。 花农很努力地憋住笑,满脸通红。 脸那么红没事吧?花翎很无奈地叹了口气,“爸,你想笑就笑出来吧。”硬憋着是会得内伤的。 “呵呵呵……”花农很配合的笑了开来。 台湾是都没有其他的新闻能播了吗?干么一再地重播她打伤秦淮的画面啊!花翎恼怒地抢过花容手里的遥控器,“啪”的一声关了电视。 萤幕上蓦地一片黑暗。 好不容易把嘴里的水梨吞咽下去,花容才开口,“二姊,你怎么可以打伤秦淮啦?我们班上有很多他的粉丝耶。” 用得着她说吗?她可是替她要了十几二十张的签名照耶!“你当我爱打他啊?又不是吃饱了撑着。” “可是……你打伤了他是事实,我要是变成女生公敌都是你害的。”明天不要去上课了啦! 这算什么?有功无赏,打破要赔。哪有这种道理? 花翎板着脸伸出手。 花容瞟了瞟她的手,“干么?” “把签名照还来。”拿去网路上拍卖还可以小赚一笔,再不然贴门口避邪,或贴浴室除湿都好过送给那些没心没肝的女生。 “送给人家的东西哪有又要回来的道理。”又不是小孩子! 花翎横了她一眼,“我高兴。” 二姊不会真的要把送出去的签名照讨回来吧? 那、那她可就麻烦大了。同学送她的谢礼──点心、蛋糕、饼干、巧克力……全都已经进了她的肚子,早就消化完毕了,她拿什么还啊? 花容赶紧向母亲讨救兵,“妈,你看二姊啦。” “你二姊在捉弄你的。”楚琬话锋一转,“翎翎,秦淮的伤要不要紧?” “是没有生命危险,只不过这几天说话会不轮转。”更别提唱歌了。 哈哈哈……二姊还真是一枚奇葩。花橙笑到流眼泪,伸手揩了揩眼角。 “你是笑够了没?”花翎咬牙切齿地瞪着他,一个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对于二姊的怒火,他早就习以为常了。“我真同情秦淮。” “我也很无辜,好不好!”明明是那个疯狂粉丝的错,结果成为众矢之的的人却是她,不公平!然后还祸不单行…… 真正该同情的另有其人。花色微眯起眼,却什么也没说。 现在那个“其人”应该已经把烂摊子收拾好了吧! 有些事太快点破就会少了很多乐趣,最好还是让当事人自己去察觉。时候还没到,旁人敲太多边鼓只会造成反效果。不过最重要的是她会少了很多收入,这是她最无法忍受的一点。 所以……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他原以为她来过一次之后就不会再出现了。 没想到她还挺有恒心的,非但天天来探望他,还主动要求陪他去医院回诊,表现出十足的诚意。 在等候医生看诊的空档── “其实你不必天天来看我,还买水果来。”莫非并没有生她的气,也早就不怪她了。 他是吃到贾西亚的口水了吗?“是、是,我知道你觉得我很烦,等你头上的伤拆线之后,我就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行了吧!” “我并没有觉得你烦。” 没有吗?“你刚刚不是说要我不用再来看你。” 她误解他的意思了。 “你难道不用工作?”天天跷班来探望他,不怕被老板炒鱿鱼吗? 花翎转头看他。他是担心她的工作不保?“我……最近休假。” “你要来就来,至于水果就不必买了。”虽然这里不是爱丁利亚,不过在贾西亚的张罗下,他的饮食、起居生活都与王宫里无异,什么都不缺。 护士小姐出来叫名字,“莫非·卡洛斯。” 他起身走进诊疗室,花翎也跟了进去。 莫非在治疗床上坐下来,护士小姐立即走近,动作轻柔地拆掉他额上包扎的纱布,等候医生检查。 医生按了几下滑鼠,浏览过萤幕上的病历资料后,才起身走过去检查莫非额上的伤口。 “伤口复元情形相当良好,我再开点药让你回去抹,后天回来拆线就行了。” “谢谢。” 后天回来拆线,嗯嗯,那她也就不用再来惹人嫌了。 护士小姐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替他擦药重新包扎,生怕稍微用力就会让他感到不适。 医生走回办公桌前坐下,在键盘上敲下药品的英文名称。 “医生,他的伤好了之后,疤痕会不会很明显?” 闻言,医生好笑地瞥了花翎一眼。“这么紧张?你……是他的女朋友?” 她忙不迭地摇头。 “交男朋友、谈恋爱是天经地义的事,用不着不好意思。”医生笑着打趣。 “医生,我真的不是──” “他额头上的伤一定会留下疤痕,不过你不用担心,他还是一样帅。” 莫非让护士小姐包扎好伤口,走回医生的办公桌前,完全没有要澄清的意思。 医生开好处方笺,好心建议,“有这么帅的男朋友要赶紧定下来,不然会引来女性同胞觊觎的。” 她心虚地低头自白,“我是害他受伤的罪魁祸首。” 害他受伤的罪魁祸首?医生和护士不由得都多看了她一眼。 医生戏谑地挑眉看着莫非,“这是家暴案件吗?需不需要我替你打113通报,并且申请保护令?” 花翎羞窘得无地自容,很想挖个地洞躲起来。 莫非的嘴角微扬,掬起一朵笑花。“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想她应该不会再犯了才是。”睨着她的眼神似乎多了抹宠溺。 护士小姐微微脸红地垂下目光。 这名叫莫非·卡洛斯的男子长相俊美绝伦,浑身缭绕着一股与生俱来的优雅贵气,让人心折却又不敢冒犯。没想到他笑起来竟是这般的亲切迷人,让人无法自制地脸红心跳、血液加速奔流。 哪个女人舍得打伤像他这样的男人? 护士小姐又自眼角瞥向罪魁祸首……咦,她对这张脸怎么会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为什么这样盯着她瞧?花翎有些纳闷。 细细地凝神思索了半晌,护士小姐脑海里忽然灵光一闪,“啊,你就是打伤秦淮的那个人!” 打伤秦淮?秦淮是谁?莫非的好奇心被勾起。 果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她早就知道会被认出来,也早有被指指点点或被指着鼻子臭骂一顿的心理准备了,但是……居然是在这里被认出来!她很想一头撞死算了。 这则新闻前一两天播得可凶了,让人想不记得都不行。 医生饶富兴味地摩挲着下巴,“看不出来你的个性这么残暴呢!” 谁的个性残暴了?她的脸当场黑了一半,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不过女孩子还是要温柔一点,才不会把男人吓跑。” “我在外面等你。”不想再留在这里被调侃,她转身要离开诊疗室,抓住门把用力一推,门却一动也不动。 怪了。她又使劲地推,那扇门仍旧文风不动。 很好,运气背的时候,连一扇小小的门也要和她作对! 可恶!花翎气到想踹门。她倒要看看,究竟是这扇门比较坚固,还是她的腿上功夫厉害? “咳咳,小姐……”护士小姐尴尬地出声。 “干么?”她没好气地回道。脑海里还在盘算着要从哪一点出脚,可以轻而易举地把跟她作对的那扇门给“请”下来。 医生看傻了眼。 “那个、那个门……轻轻往里拉就可以打开了。”她怕若是自己再不出声,下一秒诊疗室的门就会“寿终正寝”。 花翎当场像被一道闷雷劈中,瞬间僵成化石,脑中一片空白,就连自己是怎么走出诊疗室的,一点印象也没有。 她是中邪了不成?怎么会干出那种蠢事?花翎抱着头蹲在门边,懊悔不已。如果时间可以倒转…… 莫非走出诊疗室,望着她的后脑勺,微笑。“可以回去了。” 她微微一僵,慢了三秒才抬起头,若无其事地问:“药呢?” “拿了。” 起身,她率先迈开步伐。“那走吧。” 她敢发誓,在他眼里流转的光芒百分之百是笑意。要是他敢开口取笑她,她铁定开扁,绝不手软! 不过,他没有。 车子行驶了将近五分钟之后,莫非才打破沉默,“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问。”对他,她没有防备。 “秦淮是谁?”为什么连护士和医生都知道秦淮被打伤的事? 额头滑下三条黑线,她深吸了一口气。真的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一个明星。”反正差不多全台湾的人都知道了,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你怎么会打伤他?或者他和我一样,都是被你踢出去的铁罐砸伤的无辜受害者?”这是合情合理的推测。 “不是……”她要是真那么喜欢踢东西,早加入女子足球队去踢个过瘾了。 他不多话,静待她的下文。 犹豫了一下,她才道:“我……我和另外四名组员奉命在巡回演唱会期间贴身保护他的安全──” 他诧异地扬眉,“你是保全人员?!” “不行吗?” 他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很意外。 没有漏掉他脸上的表情,她哼了哼,“你不会也是那种以性别来评论一个人的工作能力、认为女人都应该在家相夫教子的家伙吧?” “当然不是。”他没有性别歧视,只不过……像她这样从事保全工作,还出勤务的女性应该不多吧。 得到满意的答覆之后,她才言归正传,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就是这么一回事。” 看看她,倘若他在这个时候笑出来,她搞不好一气之下就把车子开上安全岛,来个同归于尽?还是别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的好。 莫非隐忍住胸口翻腾的笑意,力持语调平稳地道:“那名歌迷的确是太疯狂、太莽撞了。” 说真的,他原以为合该是电影或电视里特意设计出来惹人发笑的桥段,没想到会真实地发生在她身上。 耶?她诧异地转头,捕捉到他眼底来不及隐藏的笑意,愤愤地指控,“你明明就想笑。”口是心非! 什么样夸张的事都教她给碰上了!他没有否认,轻笑。“你的运气会不会太背了一点?” “你当我爱啊?”她也很无奈好不好。 车子才回到别墅门口还未停稳,在门内来回踱步张望的贾西亚立即奔了出来。“少爷,你没事吧?” 没事吧?!花翎微眯起眼,“不然你觉得会有什么事?” 他那么大个人了,她会吃了他不成? “……我是说伤口的复元情形。”他老归老,脑筋还很灵活,不会自找死路。 她闷哼一声。幸好他转得快。 贾西亚上前打开车门。 莫非下了车,“复元的情形很好,后天就可以拆线了。” “我要走了。”她很识相的。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他站在车旁,向她提出邀约,“一起吃个午餐吧。”她又不是专属司机,只负责接送他往返医院。 后天拆线……她就没有理由再天天往这里跑了,那也意味着王子殿下很快就可以摆脱她的纠缠,让生活回归正轨,太好了!贾西亚越想越高兴,不自觉地笑了出来。呵呵。 “不……”她正要回绝,听闻贾西亚愉悦的笑声,心头蓦地火大,立刻改变主意。“好啊,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花翎马上把车子停妥。 什么恭敬不如从命?只听到后面的贾西亚一头雾水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我邀请花翎共进午餐,你去准备吧。” 什么?!贾西亚瞠大眼。王子殿下要和花翎一起用餐! 她得意地朝他扬扬下巴。怎么样? 这女人居然、居然在向他示威!贾西亚一愣。从王子殿下懂事起,他就被国王陛下派来照顾王子殿下的生活起居,跟在王子殿下身边二十多年了,哪个女孩子不是尽力在王子殿下前展现出最温柔可人、最贤淑大方的一面?就算是做做样子的也好,耍心机的也罢,只有她,这样大剌剌地,完全不顾形象。 这辈子没见过像她这样的女人! “少爷──”他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打断。 “快去。”莫非的语气一派淡然,却隐隐有股让人不敢违逆的气势。 “是。”他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领命去通知大厨,准备餐点。 两人走进客厅,分别落了坐。佣人迅速送上小点心和饮料。 等一下非要让贾西亚气得跳脚不可!花翎边端起饮料啜饮,边在心中盘算着……有了!眼睛忽然亮了起来,下一秒立即起身。 “饮料有问题吗?”莫非直觉地这么联想。 “没。”她绕过原木桌,大跨步地走向他。 “吓!”凑巧经过的女佣见状,倒抽了一口气。她、她想要对莫非少爷做什么?需不需要叫救兵护驾啊? 莫非朝女佣投去一瞥,示意她稍安勿躁。而后调回目光,沉稳地看着花翎一步步走近,不闪也不避。 她在他面前停住,多此一举地问:“我可以坐在你的旁边吗?” 就算他拒绝也没用,她打定主意了。 意外地,他答应了。“可以。” 既然得到许可,花翎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到他身边。 没有避开她的刻意靠近,他眼中闪烁着洞悉一切的光芒。“你别在意贾西亚的态度,他只是太护着我,没有恶意。” “是、是,在他眼里只有你是宝,其他人都是草。”她嗤哼。 人人生而平等,没有谁比较尊贵、谁比较低下之分。 “他没有那个意思。”莫非失笑。他是不是嗅到了一丝火药味?她真的很有趣。 “有没有他自己心里有数。” 看来她是打算和贾西亚杠上了。眸光不着痕迹地掠过两人贴在一起的大腿,他眼底急速闪过一丝什么,随即消逝不见。 光是想像贾西亚脸上的表情会有多么丰富,她就忍不住得意地轻笑起来,“呵呵……”太好玩了! 看她那么高兴,他也不自觉地微笑,眸底多了一丝纵容。 “少爷,可以用──”贾西亚的声音蓦地拔高八度,三步并作两步地冲过来,“你、你坐那么近想干什么?” “我哪有想干什么?”她装无辜。 她刚刚明明坐在王子殿下对面的位子,怎么这会儿……要是他再晚一点出来,她会不会坐到王子殿下的腿上去?!他太粗心大意了,不该让她有机可乘。 “没有你干么换位子?” “我们要聊天,不行吗?”她故意笑给他看。 骗谁啊!贾西亚气结。又没有耳背,要聊天坐对面也能聊,她根本就是想趁机接近王子殿下吧! 莫非浅笑地看着她故意刺激贾西亚,却无意插手。 无视于贾西亚的目光持续散发出要她离莫非远一点的超强电波,她佯装不经意地把手往他的腿上一搁── 贾西亚瞪大眼,一张老脸慢慢、慢慢地涨红。 她、她居然敢做出这样的事?她到底有没有一点点身为女人的自觉啊! 莫非好笑地看着她的手。他被轻薄、被吃豆腐了吗? “快点把你的手给拿开!”他活到这个岁数,还真是没见过像她这样的女人。“你、你这个女人真、真的是太大胆、太肆无忌惮了!” 对喔,她满脑子只记得要刺激贾西亚,完全没想到自己把手放在莫非的腿上,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花翎自眼角偷偷地觑了一眼,却被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眸逮个正着。 她触电似地缩回手。 “我被性骚扰了吗?”他似笑非笑的问。不知为何,他很想逗逗她。 性骚扰?!“你太夸张了吧!我不过是‘不小心’把手放在你的大腿上而已,哪是什么性骚扰!”借放一下又不会少块肉,小气鬼。 “不是吗?” “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性骚扰?”不知道就别乱用。再说,她像那种欲求不满、十分饥渴的女色魔吗? “哦?”他一副好学生等着赐教的模样。 “至少得像这样──”为了示范,她又把手放到他的大腿上摸来摸去,“或者是这样。” 她竟然在王子殿下的大腿上摸来摸去,还不客气地捏了一把!贾西亚的脸色一变再变。她知不知耻啊? 莫非的面容上悄悄越过一丝异样的神色,话锋倏地一转,“贾西亚,你刚才要说什么?” 贾西亚垮下脸,“少爷,可以用餐了。” 他长身而起,“我们到餐厅用餐吧。” 整到人,花翎开心地跟上他的步伐。 贾西亚在原地呆站了一会儿。幸好王子殿下的伤后天就要拆线了,再两天,只要再两天,花翎就不会再出现在他们的生活里了,要不然…… 他还真怕王子殿下会被她吃干抹净呢! 上帝保佑。 第三章 周翔保全公司。 花翎一进公司,就接收到一些幸灾乐祸、看好戏的眼光,她才懒得理会。 有些男人啊,要人才没人才、要钱财没钱财、要身材没身材,就只会自我膨胀、贬低别人,他们总认为她一介女子不应该像男人一样逞凶斗狠、水里来火里去,应该像花儿一样柔弱美丽,让男人保护怜惜。 “这是男人的工作,女人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女人没女人的样子,看了真教人倒胃口。” 她斜瞟了他们一眼,“你们是娘儿们啊,这么碎嘴。” 简单的说,就是她的存在刺伤了他们可笑的男人自尊心。 “花、翎!” “你说什么” “哼。”她没在怕的啦。 但更多的是同情安慰的问候── “小花,你还好吧?”保全组的成员都有代号。 “事情已经发生了,你不要想太多。” “前辈,组长爱骂人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你左耳进右耳出就好了,不必放在心上。”新进的菜鸟朝组长的办公室方向龇牙咧嘴。三天两头就挨顿骂,他早已练就一身百毒不侵的功力。 “一口气把年假都休完了,心情好些没?”十天耶! 这个世界还是很美好的。花翎心存感激。 “我没事,谢谢你们的关心。”骂也骂过了、笑也笑过了,再气愤也无法改变事实。 再者,虽然那个疯狂粉丝是罪魁祸首,不过自己也要负起一点道义上的责任,她太粗鲁、太莽撞了,才会── 组长办公室的门忽然发出声响,打开来。 “你们都太闲了,是吧?还不快去工作!”雷声轰隆隆。 “是。” “遵命。” 所有的人立即做鸟兽散。 “花翎。”组长叫住她。 她翻了翻白眼,慢条斯理地转过身。“有事吗?”要是他再继续骂人,别怪她不给面子,掉头走人。 “总经理找你,跟我过去。” “嗯。”她点点头,转身。 “咳咳……”组长清了清喉咙。 她的脚步一顿。“组长,还有事?” “待会儿说话小心点。”他不放心地嘱咐。虽然花翎个性有些呛、工作上经常出一些让人哭笑不得的“茶包”,但是不可否认的,她的好身手让很多男人都自叹不如、甘拜下风。 “我知道。” 两人搭了电梯直上十八楼的总经理办公室。 秘书小姐闻声抬头,“你们稍等一下。”随即拨了内线通报,“总经理,叶组长和花翎来了。” “让他们进来。” “是。”秘书小姐切断电话。“请进。” 叶组长推门而入,“总经理,我带花翎过来了。” 办公桌后的男子长相俊美,却带了一点魔魅、一点邪气。“怎么?你怕我把你的组员拆吃入腹吗?”他只约见花翎,他跟来做啥? 叶组长先下手为强,“总经理,关于打伤秦淮一事,她不是故意的,我也已经骂过她了。”他不希望总经理一气之下,就要她回家吃自己。 好样的,竟然用一罪不两罚这招来牵制他。 “说完了?”他轻吟。骂归骂,这个叶组长还挺护着花翎的。 “说完了。” 他随意地摆了摆手,“那你可以回你的办公室去了。” “是。”叶组长看了花翎一眼,示意她小心应对,才离开总经理办公室。 “这一次,你可真是‘大大’的出了锋头呢!”男子起身自办公桌后走出,眼角、眉梢都是笑意肆虐的痕迹。 花翎摊摊手,“你知道的,我这人一向低调,不喜欢出锋头。” “这倒是。”他点头附和。 他没有继续调侃让她大感意外,但是他的下一句话却立即补上致命的一击── “我是应该感到庆幸了,你只是不小心揍了秦淮的下颚一拳,而不是错手打死他。”不然啊,打死人赔偿事小,成为全台湾女性同胞的公敌事大。 一招毙命。“狄阙,你说话真毒。”可恶!花翎当场败下阵来,不甘心地连名带姓叫他。 他弹了一下她的额头,“没大没小,我是你的师兄兼老板。” 痛痛痛!她捂着额头怪叫,“你下手太狠了吧!我是女生耶!”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 “平时粗鲁豪爽得跟个男生没两样,这个时候就又记得自己是女生了?”狄阙好笑地觑着她。 揉揉额头,她把自己抛进柔软的沙发里。“我本来就是女生。” “叩叩”两下敲门声陡地响起。 “进来。” 门打开来,秘书小姐端了两杯咖啡和一堆飘着香味的食物进来。“总经理,你要的早点买回来了。” 他点点头。 “如芯姊。” 对于花翎随性的动作早已经见怪不怪,秘书小姐将咖啡和食物放在桌上,随即转身退出总经理办公室。 在公司里,师兄的秘书──龚如芯是唯一知道她和师兄关系的人。 “我还没吃早餐,一起吃吧。”狄阙落了坐。 咕噜咕噜,肚子好饿。“我也还没。”没有执勤务的时候,她经常睡过头,哪有时间吃早餐。 “想吃什么自个儿拿。” “谢了。”她立即朝蛋饼进攻。 他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欣赏她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样。 她不客气地大快朵颐,解决了一个蛋饼,嗑了一盘萝卜糕,又吃了一个总汇三明治,终于填饱肚子了。“咦?”她这时才发现。 “怎么了?” “你怎么都没吃东西?” “看你吃就饱了。”她不像一般女孩子爱装模作样、矫揉造作,她大剌剌、粗神经、脾气有点暴躁、爱打抱不平,从认识她到现在一直都没变过。 “我的吃相很难看吗?”她摸摸两颊,应该没有黏东西吧。 “你的吃相是不够秀气端庄、优雅……”他频频点头,“但还不至于难看。” 至少,他看起来还算顺眼。 “还是我太会吃了?”师兄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她,早该知道她的食量不像别的女孩子那样小,有什么好吃惊的。她倒是很纳闷,很多女孩子的食量小得跟鸟一样,她们真的吃饱了吗? “以后要娶你的男人得要很会赚钱才行,不然会被你吃垮的。”他赚的钱算多的了。 她不服气,“不需要,我可以养活我自己。” “有志气。不过你要不要先清算一下,公司总共因为你付出了多少赔偿金?”他凉凉地问。 哪有这样的!她没听见,什么也没听见。 “我要回去工作了,拜拜。”她以最快的速度闪人。 龚如芯一头雾水地看着花翎逃难似的冲出来,像阵龙卷风般席卷而过。 “阿翎──”跑这么快做什么?她不解地望向总经理办公室慢慢关上的门扉。 “铃铃……”桌上的电话忽然响起。 龚如芯敛了敛心绪,回复一贯的专业态度。“总经理办公室。” “龚秘书,这里有两位先生想见总经理。”打电话上来的是总机小姐。 总经理向来不见贸然来访的客人。“跟他们说总经理不──”她本想要总机小姐直接将人打发掉即可,忽然想起总经理一个星期前交代过她的事……“两个外国人吗?” 总机小姐狐疑地东张西望,“龚秘书,你怎么知道?”该不会是这儿有装监视器吧?那她无聊时挤粉刺、和男朋友热线不就全都被上面的人瞧见了?她顿觉冷汗潸潸。 “请他们上来。” “是。”总机小姐战战兢兢地应道。 “师兄。” 狄阙正在盘算着该派谁去当好友的贴身保镖,脑海里闪过几个合适人选。“你怎么又回来了?” “刚刚……那两个外国人来找你做什么?”她很意外会在公司里又遇见他们,该说缘分真奇妙,还是世界真是小啊。 从莫非头上的伤拆线之后,她就遵守诺言不再去打扰他,最高兴的人肯定是贾西亚。那……他呢?是不是也觉得轻松多了? 相处了一个多星期,她对他也有些初步的认识,他的个性沉稳温柔中带点淡淡的疏离,优雅的举止、天生的贵气突显出他的出身良好。他的脾性甚好,就连她害他受伤,他也没有动怒骂她,嘴角经常扬着一抹让人如沐春风的浅笑。 所以,她心里总觉得对他有所亏欠。 “他们要雇用一个贴身保镖。” 寻常人哪需要什么保镖。“为什么?”九成九又是贾西亚的主意,他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啊? 狄阙好笑地瞥了她一眼,“我得替雇主保密。”既然是秘密,当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安全。“你觉得派谁去比较适合?” “我。” 狄阙愕然。“你?不行。”想也不想地就打了回票。 连考虑三秒钟都没有,她有那么差劲吗?太伤人了。“为什么不行?” 花翎和他师出同门,她的能耐他比谁都清楚,他也相信以她的身手绝对可以胜任莫非的贴身保镖一职,但是倘若德尔·卡洛斯派人潜至台湾来,意图一劳永逸地拔除莫非这个眼中钉、肉中刺,其中的风险就太大了。 “我有属意的人选了。”他不想让她涉险。 “谁?” “二组的小羊。”是第一优先。 “他目前在执勤中。” 那……退而求其次,“三组的飞龙。” “他老婆昨天刚生产,请假。”这是天意。 再退,“五组的野马。” “结婚度蜜月去了,还没回来。”呵呵,果真是天要助她。 再再退,“七组的海豚。” 她微微一僵,面色有些难看。“你宁可派海豚去接这个case,也不考虑我?”海豚是她的手下败将耶。 这下无路可退了。“……”麻烦哪。 “既然在总经理的眼里我这么差劲,那我走好了。”花翎气呼呼地转头走人。“我的辞呈明天会送到你手上。” 辞呈?狄阙长手一伸,勾住她的脖子,把人拉了回来。“我没说你差劲,不准你辞职。” “总经理的态度已经说明一切了。”她还留下来做什么?当惹人厌的米虫吗?“请你放手。” 她想跟他撇清关系的时候就叫他总经理。“你先告诉我,为什么非要接这个任务不可?”居然连辞职都说出口了。 听出他的口吻有软化的迹象,她连忙道:“我、我对他有亏欠。” “所以想藉由当他的贴身保镖,保护他的安全来赎罪?” 她点头如捣蒜,“师兄英明。” 有所求的时候,他就是师兄,唉。 “你做了什么对他有亏欠?”脑海里灵光一闪,仿佛有什么呼之欲出。 “呃……”能不能不要说啊? 将她困窘的模样纳入眼底,他瞬间顿悟出一个事实,“莫非头上的伤是你造成的?”原来,贾西亚所说的那个粗鲁鬼就是花翎啊。 这会无所遁形了。“对,就是我。”虽然已经痊愈了,却在他俊美的面容上留下碍眼的疤痕,即使很小。 “你真是……”他无言。 “师兄,你会帮我吧!” 他能拒绝吗?“你会小心一点?” 她点点头。 “别让他也别让你自己受伤?” 她的头点得更用力。 “有状况随时和我联络?” 她拍胸脯保证。 “这是他的资料你看一下。”狄阙拿起桌上的牛皮纸袋抛给她,“回去准备几套换洗衣物,明天和我去见莫非,开始工作。” 一直以来,他都是暗地里照应着她,分配给她所属的一组的工作,都是危险性较低的类别,像是演艺圈、展览会场之类的,这一回,是她自个儿硬要揽下这个差事,她得好自为之了。 “yes,sir.” 花翎抽出牛皮纸袋里的资料,才看第一眼就傻了── 莫非·卡洛斯 二十八岁,王室第一顺位继承人。父亲为爱丁利亚现任国王伊斯里·卡洛斯三世,母亲孟若评是台湾人…… 摸摸额上初愈的伤口,莫非的脑海里不自觉地浮现出一抹身影,她心虚内疚的神情、她微微脸红别扭的模样、她跳跃着怒火的眸子像宝石一样晶亮璀璨,让人无法移开目光……她各式各样的表情,都深深吸引住他的目光。 那天拆完线,她送他回来,再次向他道歉,“真的很对不起,害你受伤,也谢谢你这一个星期来的包容,从明天起,我就不会再来打扰你的生活。” 她果真从那天起就没再出现…… 贾西亚看见的就是这个画面──王子殿下微蹙着眉,摸着额头上的那道疤痕。他紧张兮兮地问:“少爷,你的伤还在痛吗?我马上找医生过来……” 莫非回过神来,淡淡地道:“用不着找医生来。” “可是……”真的不要紧吗? “医生说没事了。”贾西亚就是爱操心。 既然王子殿下都这么说了,他也只好作罢。贾西亚看了看时间,“狄少爷今天不是要带那个贴身保镖过来,怎么还没到?会不会是忘记了?” “急什么?现在才十点。” “呃──”他可是好说歹说、费尽唇舌才让王子殿下点头答应雇用一名贴身保镖来保护他的安全,怎么能说他怕王子殿下又突然反悔! 莫非明白贾西亚在担心什么。虽然已经请狄阙调查德尔叔父,但他不想坐以待毙,决定采取诱敌行动,以便早搜集到德尔叔父的罪证,才会同意请保镖。 门铃声忽然响起。 应该是狄少爷来了。“我去开门。”贾西亚快步地走去开门,下一秒却又把门关上。 莫非诧异地转头看他,“为什么又把门关上?谁来了?” “……”她不是说不会再来打扰王子殿下的生活了吗?才过了三天安稳平静的日子,她怎么又出现了? 门铃声再次大作。 贾西亚瞪着大门不动。 连在厨房和楼上忙着的女佣也都出来一探究竟。 “贾西亚,门铃在响。”莫非指出。只要耳朵没聋的人都听得见。 贾西亚表情怪异和异常的举止,也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除了母亲娘家的亲戚,他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谁有这个能耐让贾西亚面色大变? 门铃还在响,贾西亚不得不应门。 大门再度开启,花翎笑嘻嘻地道:“贾西亚,你是见到鬼了吗?”瞧他脸上那震愕的表情,值回票价了。 贾西亚没有答话的盯着不速之客。她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嘛。 这声音……莫非转头朝门口看去,果然瞧见花翎,还有狄阙。 他们是在门口凑巧遇上的,还是…… 贾西亚的脑袋忽然秀逗,“你……狄少爷?!”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边的人怎么会凑在一块?他拒绝去深思其中的玄机。 狄阙扬起嘴角,“不请我进去坐?” 他赶忙侧身,“狄少爷,请进请进。” 狄阙越过他,走进客厅。 花翎不请自来地跟着狄阙进入。她不用回头看也知道贾西亚仍然瞪着她,大概不在她的背上瞪出两个窟窿来是不会罢休的。 行李?!贾西亚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益发强烈。 “看来应该不需要我再多做介绍了。”狄阙先出声。 贾西亚沉不住气,“狄少爷,她、她就是害我家少爷受伤的人,你和她怎么会……你们认识?” 他温吞吞地回答,“她是我师妹,也是要在这段期间保护莫非的贴身保镖。” 只是师妹吗……莫非不着痕迹地打量着。 “什么?!”贾西亚的下巴差点掉到胸前。狄少爷不是认真的吧? 事关王子殿下的人身安危,这么重要的任务,居然要交给花翎这个粗鲁鬼!这样的决定与玩命无异啊!他反对,但又不能直接挑明。 “狄少爷,她真的有能力保护我家少爷吗?” 如果不是她执意要揽下这个任务,他才不会让她涉险。“要是你觉得有哪里不妥,可以直说。”狄阙不动声色地道。 若是能由贾西亚主动开口要求换人,更好,他才能理直气壮地调走花翎。 嗄?狄少爷的语气好像平静得过了头,反倒让他有点惴惴不安。“我、我没有……”要是因此惹得狄少爷不悦,拒绝帮王子殿下调查德尔亲王,那他的罪过可就大了。 花翎咧开嘴笑,抢先一步接下话,“请多多指教了,王子殿下、总管大人。” 拍桌定案。 有一丝无奈、一丝宠溺自狄阙的眼底悄悄地荡漾开来。 第四章 花翎就这样进驻别墅,住进那间早就准备好要让贴身保镖可以就近保护莫非的房间──紧邻着莫非的卧室,展开任务。 “咚咚。”敲门声沉重厚实。 这力道,除了花翎外,不做第二人想。 “门没锁,进来吧。”莫非解开扣子的动作一顿。 门被打开,花翎站在门口。“我可以进去看一看吗?” 她耗去了大半天的时间,把这幢别墅从里到外、从上到下绕了一圈,仔细地勘查地形、熟悉环境,却在准备回房间洗澡休息前,发觉自己竟然遗漏了一个最重要的房间未查看。 所以她立即过来。 “可以。” 得到许可后,她才跨进房内。目光先是在房间内梭巡了一圈,四处看了看,然后打开落地窗走到阳台上。 “不累吗?”她已经走了一整个下午,腿不酸吗? 夜晚的空气退去了白天令人窒息的闷热,偶尔飘来一阵凉爽的微风,感觉舒适多了。 “还好。”她从阳台的栏杆上探出上半身,四下探寻着是否有不当的设计,容易让人一路攀爬上来,入侵屋内。 莫非探手拉住她,“小心。” 她微微一怔。没想到他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手劲还不小呢。“放心,我没那么不济。” “那就好。”他松手放开她。 她这时才发现他的衬衫下摆已经自腰际拉出,胸前的扣子也解开了三颗,健美的胸膛在衬衫下若隐若现,张扬着一股自然随意的性感,配上他高雅的气质,让人很想……很想当场将他扑倒── “吓!”她狠狠地倒抽了一口气。 他疑惑地望向她。“怎么了?” 扑倒莫非!她在想什么啊?花翎甩了甩头,企图把那个荒诞不经的念头甩出脑外。“没事、没事。” 自小在男孩堆里长大,对她而言,和男人称兄道弟比和女人相处自在多了,比他更裸露、更色情的男性身体,甚至是该打马赛克的部位她都看过了,她心里可从来不曾冒出过什么样失礼的念头,说她是柳下惠也不为过。 而此刻,莫非只是不经意地小露了一下胸膛,居然让她生平头一遭有种莫名其妙的冲动。 见鬼了,她肯定是热昏头了!她最好马上回房间洗个澡,然后上床睡觉,明天一早醒来应该就会恢复正常了。 “睡觉前记得把落地窗锁上,晚安。”落荒而逃的前一刻,她仍不忘克尽职责地叮嘱。 他不明所以地看着她快步走向门口,又看了看左右。“……晚安。” 她推开门,“咚”的一声巨响。 “噢!”哀嚎声同时响起。 她一脸无辜地看着门后痛弯了腰的人。“你还好吧?” 贾西亚捂着鼻子,痛得几乎当场老泪纵横。“你……也让我用门板撞一下,就知道感觉好不好了!” “我不是故意的……”她并不知道他正好在门外。 “你是要拆门吗?”这么大力。 “呵呵。”花翎心虚地陪笑。她急着要离开,一时忘了控制力道才会…… 莫非忽地一问:“贾西亚,你在门外做什么?” “少爷,我、我正要敲门。”他怎能说他正想贴在门板上偷听,结果却被迎头痛击。 “什么事?”莫非不是顶认真地问。 “我是想问少爷要不要吃消夜──”糟糕! 莫非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啊,露馅了!贾西亚有些尴尬。王子殿下向来没有吃消夜的习惯,他刚刚情急之下找错借口了。 “我要。”她饿了。 莫非的眸光一转,“你想吃什么?”语调似乎比平常多了些温柔。 “皮蛋瘦肉粥好了。” “让厨房煮一碗皮蛋瘦肉粥。”他吩咐。 只煮一碗?“你不一起吃吗?”礼貌上,她应该询问他一下。 “我不饿。” “那我只好一个人独享了。”她一点都不介意。 贾西亚捂着隐隐作痛的鼻子,领命而去。就算她出面替他解围,他还是对她很感冒。 约莫半个小时之后,一名女佣端了碗热腾腾的皮蛋瘦肉粥上来,空气中洋溢着引人垂涎的香味。 花翎就坐在二楼客厅享用她的消夜。 莫非手里端了杯酒,闲适地斜靠着椅背,欣赏她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样,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 他的目光始终胶着在她……或者是面前这碗皮蛋瘦肉粥上,她只要抬眼就会瞧见。 该不会他也想吃吧?手中的汤匙一顿。“你……” “嗯?”那碗粥真有那么美味吗?还是因为吃的人是她…… “没什么。”他自己说不饿的,这碗粥是她一个人的。 他也没有多问。 汤匙舀了粥,一顿,又放下。唉!“你要尝尝看吗?” 毕竟他是雇主,这里是他的地盘,这碗粥里所有的食材也都是他的,在他的注视下,她怎么好意思自己一个人嗑完嘛! 依他的身分,应该不会想和她共食一碗粥才对…… “好啊。”莫非欣然应允。 仍然捂着鼻子的贾西亚闻言连忙道:“少爷,你想吃粥的话,我叫人马上再煮一碗。” “不用那么麻烦了。”他只是好奇,想尝尝味道。 他真要吃?花翎百般不愿的将汤匙递过去。 莫非接过汤匙,从碗里舀起一匙粥送进嘴里,动作一派自然,没有半点别扭。 然后又将汤匙交还给她。 贾西亚瞠目结舌。 他细细咀嚼,品味着。 他、他吃了她的口水!花翎握着汤匙,顿了顿,一股淡淡的热气悄悄地袭上她的双颊。 和一堆师兄弟混在一块,喝同一灌饮料、抢食彼此碗里的食物是常有的事,她怎么从来都不曾有什么异样的感觉?“嗯,还要吗?” 唔……味道是不错,不过他喜欢看她吃。莫非摇了摇头。 稍后,贾西亚回到房间,往镜子前一站── 红鼻子驯鹿。 “啊!”他失控地发出惨叫。 这个耻辱的红鼻子足足陪伴了他三天,才慢慢褪去。 花翎真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当保镖还是导游? “我是来台湾访友兼观光的。” 敌在暗,我在明。“这样太危险了。” “不放饵,大鱼怎么会上钩!” 在莫非的坚持下,她也只好充当导游带着他四处游玩,上阳明山赏花踏青、品尝野菜山产料理,去了台北探索馆体验,以各式互动游戏和声光娱乐,将远在时光长廊另一端的古台北和今日台北衔接,欣赏悠悠放映的台北城影像故事。 此刻,她正坐在淡水河旁的露天咖啡座里,璀璨的夕阳映照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光彩夺目,让人无法直视。 不过她可没忘记职责,不时注意周遭的情况。 河的两岸,有许多情侣携手漫步,依偎着情话绵绵。也有全家老小出来走走透透气,一路嘻笑打闹,狗儿兴奋地在主人脚边兜着圈子,猛摇尾巴。 如此轻松惬意,和莫非的危险处境形成强烈对比。 他虽然贵为一国的王子,手里握有让人眼红的富贵与权势,却也必须担负起领导国家的重责大任,更得忍受亲人为了权势财富逆谋相残的痛苦。 她的胸口上仿佛压了块什么,沉甸甸的。 “你皱眉是因为我去借了脚踏车吗?”莫非笑问。 脚踏车?她回过神来,瞟瞟脚踏车,又瞟瞟他,一脸怀疑。 他拍拍脚踏车的后座,豪气千云地道:“来吧,我载你。” 让她先弄清楚一个重点──“你以前骑过脚踏车吗?” “没有。”不论是在爱丁利亚还是前往英国留学的时候,他出门都有座车和司机接送,鲜少有机会自己开车。他连摩托车都不会骑,更遑论脚踏车了。 她想也是。“你会骑吗?” “学就会了。”看起来不难。 这么说是没错啦,不过很多人在小时候没有学会骑脚踏车,长大之后就更没有学习的勇气了。 “你来教我吧。”他虚心求教。 有何不可!她也想看看他学骑脚踏车的笨拙模样,一定很好笑。 “我们到人少的地方去。”才不会波及无辜百姓。 他牵着脚踏车,随她走向人少的地方。 即便只是牵着脚踏车走在夕阳西下的河岸旁,他优雅潇洒的身形,仍引来众多倾慕的目光。 一你像我这样,先坐上椅垫,一脚放在脚踏板上,握紧把手保持平衡,然后踩在地上的那一脚用力一蹬……”她亲自示范一次。 莫非微微颔首。唔,好像很简单。 她掉转方向,骑回他面前。“换你试试。” 他人高,手长脚长,根本不用怕无法维持平衡时会跌个狗吃屎。 他依样画葫芦。 第一次,他的脚才离开地面,车子就失去平衡,他连忙跳下车。 花翎抿着嘴,偷偷窃笑。 但有观众忍俊不住,“噗哧。” 莫非再接再厉。他的学习能力向来不差,没有道理搞不定这种两个轮子的交通工具。 终于,他骑上去了。虽然扭来扭去扭得很严重,好似下一秒就会自脚踏车上摔下来,不过也算是成功了。 将周遭错愕、不敢置信的表情一一纳入眼底,她偷笑得快抽筋了。 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景呢!不好好欣赏、笑一笑,就太对不起自己了。下次要再看见像莫非这般俊美优雅的人有如此搞笑的笨拙模样,大概要再等一百年喽。 他绕了一圈回来,原本整齐的发丝有些许凌乱,领口微微敞开,浑身张扬着致命的性感,湛蓝的眼眸里流转着动人的光彩,益发地魅惑人。 几乎所有的人都看直了眼。 心猛一跳,那种莫名其妙的冲动又在她体内复萌。 莫非朝她一笑。“上来吧,我载你。” 这是刚刚偷偷嘲笑别人的报应吗?早知道她就不教他骑脚踏车了。 花翎僵在原地,“不、不用了。” 她一点都不想被他载,也不想坐那种像只毛毛虫一样扭来扭去的脚踏车。 “我保证不会把你摔下去,嗯?”他轻吟。执意跟她耗上了,不达目的不罢休。 “你就让他载嘛。”有人帮腔了。 “他都说不会让你摔下去了,怕什么?”要真的摔下地,她也心甘情愿啊!正好可以趁机赖上他。 “快点、快点。”有人出声催促。 “呃……”没有人声援她吗? 唉!形势比人强。她就这样被赶鸭子上架,硬着头皮坐上脚踏车的后座。 莫非回眸,“走喽。” 脚踏车才一动,就剧烈地左右摇晃,车头也扭来扭去。 她的双脚仿佛有自我意识地“黏”在地上不放。 他好笑地回头看她。“你的脚不离开地面,我怎么骑?” 被他发现啦!花翎不怎么情愿地缩起腿。 脚踏车立即动了起来。 怎么扭成这副德行啊?她这时才发现,刚刚在旁边看,有事不关己的轻松惬意;此刻坐在后座,岂只是惊心动魄四个字而已。 她抓紧他的腰,不敢松手。 “放轻松。”他带笑的嗓音飘过来。 最好她还有办法放轻松。花翎微侧着头,朝前方的路况看去──人,有人啦! “啊~”骑脚踏车撞死人也是有罪的好不好! 前头的人听闻尖叫声转头一看,马上做鸟兽散。 “放心,不会撞到人的。”莫非的声音一派轻松。 车子怎么一直朝右前方骑去?喂、喂,有没有搞错啊?那里是淡水河耶! “啊~”她一点都不想和他在这里演出殉情的戏码。 “啊~”车子扭成这样,他居然还能保持一贯的优雅?她真是服了他了。 “啊~” 她活了二十六年,尖叫次数加总起来都没有今天来得多、来得宏亮,她的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啊! 淡水河畔的尖叫声随着河水悠悠飘荡,久久不退。 为什么迟迟没有行动? 是他猜错了吗?他在父母的建议和恳求下离开爱丁利亚来台湾,一来可以避开德尔叔父的暗杀攻击,其次,也要委托阙对德尔叔父着手进行调查。 德尔叔父不会不知道他来台湾访友观光,他特意只让贾西亚随行,不带任何护卫,德尔叔父没有理由白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或者他派来的人正隐身在暗处,伺机而动? 花翎一边吃着拉面,一边抬起头打量莫非。 他现在正在发呆,神游太虚,她正好可以光明正大地看他。 老实说,他的长相属于美男子的等级,气质温润优雅,个性和善可亲,而且还是尊贵的王子,未来将会是一国之主,就目前她所看到的,他好像……没有缺点。 像他这样的男人,是所有女人梦寐以求的白马王子、完美对象,俊美、温柔、多金,要不迷恋上他,很难。 “呼噜──”她用力地吸了一口q劲十足的面条,细细咀嚼。 反观她,自认为长得还不差,应该有的东西没少,不应该有的东西没多,头发是短了点、穿着打扮是随性了点、举止动作是太豪迈了点,除了这些以外,她应该也没什么好让人挑剔的了。 不过和莫非比起来……两人之间的差距不可谓不大。 她喝了一口汤。难怪贾西亚处处防着她,生怕一个不小心,莫非就会被她拆吃入腹,尸骨无存。 继续吃面,“呼噜。”也是啦,俊美、温文儒雅的莫非,任谁都会产生一股莫名的冲动,想将他扑倒,狠狠地蹂躏……她也“不小心”有过那种冲动的念头。 “呼噜、呼噜。”还是快点把面吃完,然后去睡觉。 躲在墙后偷窥的贾西亚皱紧眉头。她到底懂不懂餐桌礼仪啊?他真替她感到羞耻。 等他们再采取行动,只要能逮住其中一人,应该就可以揪出幕后主使者,让德尔叔父俯首认──耳畔的噪音打断了莫非的思绪。他看向噪音的来源,这才发现噪音是花翎吸面的声音,嘴角微扬。 “呼噜、呼噜。” “慢慢吃,又没人跟你抢。”和煦如春风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 花翎霍地仰起头,一愕。他、他什么时候回过神来的?没有发现她刚才一直盯着他看吧? 嚼嚼嚼……她把嘴里的面吞咽下去,才开口,“回神啦!我还以为你刚刚睁着眼睛睡着了呢。” “要是不够,可以叫厨房再煮一碗。” 再煮一碗?!“你当是养猪啊。” 他笑笑。 的确是有那么一点像……贾西亚嘀咕着。 “你又不吃消夜,干么不早点睡!”她端起碗,把汤喝完。呵,饱了。 虽然他不吃消夜,却吩咐厨房每天为她准备,然后她吃消夜,他坐在一旁,有时浅酌、有时看书,大多时候则是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即便没有交谈,他们依然能闲适自在地共处一室。 “我没那么早睡。” 他的眼神让她的心跳忽地漏了一拍,急着没话找话说,“你刚在想什么想得那么专心?” “我在想……”他正要回答,不经意自眼角瞟见一抹身影。 花翎也有所觉,不必看也猜得出此刻在墙后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人是谁。 莫非打算把人叫出来。 她竖起食指贴在唇上,示意他噤声,眸底闪现一抹坏坏的光芒。现在吃饱喝足,正好来点饭后运动。 他既不出声也不阻止,看看她又要怎么捉弄贾西亚。 “欸,莫非。”她特意放柔声音。 什么莫非!她应该要叫少爷才对。一墙之隔的贾西亚自鼻腔不满地喷气。 瞧着她,他顺势问:“怎么了?” “有没有人说过,你长得很好看?”既然贾西亚无时无刻不在担心她会染指莫非,她就让他恶梦成真好了。 看他能忍耐多久,呵呵。 她的话让莫非扬起嘴角。“没有人像你这般直接地当面跟我说,不过我知道自己长得不差。”太谦虚就是虚伪做作了。 “何止不差,是很英俊。” “谢谢你的赞美。” 她想对王子殿下做什么?贾西亚一颗心七上八下。 “我可以握你的手吗?” “可以。” 贾西亚偷偷地探头瞧了一眼。吓,她竟然真的握住王子殿下的手!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我有没有说过我很喜欢你?”花翎像察觉什么,忽然回头。 贾西亚立即缩回墙后。呼,好险,差点被逮个正着。 “你现在已经说了。”虽然不是真正的表白,但是从她口中说出“我很喜欢你”这句话,意外地让他心情愉悦。 嗯,让她想想,电视上辣手摧花的色魔接下来会说些什么话……“我可以亲你吗?”一副垂涎三尺的语气。 亲?!她果然露出真面目来了。贾西亚激动不已。 “这样……不太合宜。”他微讶地发现自己其实很想应允她。 “哪里不合宜?我喜欢你,想要亲近你也是很正常的,呵呵。” 还呵呵咧!“太快了,花翎,你不要这样……” “这个时候大家都已经睡了,没人能救你,你是逃不掉的,还是乖乖地顺从我吧……” 莫非笑弯了眼。想不到她还挺有演戏天分的,演色魔。 怎么会有如此寡廉鲜耻的女人!“花翎,你住手!”贾西亚气愤填膺地自墙后冲出来,准备拯救落入魔掌的王子殿下──咦? 花翎正坐在沙发上,举高双手,笑盈盈地望着他。 王子殿下则站在吧台前,将手里的杯子搁下。 贾西亚震愕。这、这两个人的样子,看起来完全不是刚刚听到的对话内容那么一回事……他忽然觉得乌云罩顶。 大事不妙! 第五章 “花翎?!” 这个声音……她装作没听见,继续望着窗外。不回头就是不回头,希望对方识相地别来打扰她。 偏偏声音的主人不知道识相这两个字怎么写,索性拉着男友在她的对面坐了下来。“花翎,我是田美琳,高中我们同班。” 怎么可能会忘记!像她这种以自我为中心的女人,二十六年来她就只认识这么一个。花翎叹了口气,回过头来,“好久不见。” 她是希望永远都不要再见面,但大概是老天爷认为她的日子过得太快活了,所以才又让美琳出现在她的人生里。 田美琳掩嘴而笑,“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所以她刚刚经过时,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我男朋友郭正民,是孟氏集团总公司的人事部门课长。” 虽然只是小小的课长,不过他是在总公司服务,远景看好,是一张优质的长期饭票。 孟氏集团是台湾数一数二的大企业,旗下子公司甚多,孟氏国际商业银行、孟氏科技公司、孟金饰、孟氏金控、孟氏建筑公司、孟氏保全……薪水优渥福利佳,员工局达上万人,是许多人眼中的超级金饭碗。 她向男友介绍,“我同学花翎。” “你好。”点头微笑。 除了不幸还能说什么?花翎敷衍地点点头。 “你啊,怎么还是这副德行,头发剪得这么短跟男人没两样,一点女人味也没有,还有你身上穿的是什么鬼东西啊?老早以前我就跟你说过了,女孩子要有女孩子的样子……” 又来了!她很是无奈地叹息。 “美琳,你别这样。”郭正民出声阻止女友继续当面给人难堪。 “我说的都是实话啊。” 侍者走了过来,“请问要点餐了吗?” “等一下再点。”这个地方风水不好,不宜久留。 他的眸光不经意地扫过桌上的两个水杯。“美琳,花小姐说不定正在约会,我们这样唐突的坐下来会打扰到人家,我看还是留个电话,改天再约出来聊天叙旧,也比较能尽兴。” 对对对,没错,改天再约。花翎在心中迭声附和。不过她绝对会随便念组号码给她,才不会让她有机会再来茶毒自己。 “哈哈,约会?哪个男人这么善良又有同情心?真该颁个好人好事代表的奖牌给他。”田美琳像听见什么笑话似的嘲讽。 她早就不冀望她的嘴巴里会吐出什么象牙来。 “咳咳,你现在在约会吗?”田美琳笑到被口水呛到。 “呃,我……”若答是,美琳绝对会等着看她的男朋友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反之,不啻承认她仍然单身、仍然乏人问津,美琳更不可能让她的耳根子清静。 “你根本没有约会,对吧。”田美琳用的是肯定句。 她没有回答,话锋立即一转,“你们不用回去上班吗?”现在是午休时间,快点回去,还可以小睡一下。 郭正民歉然地朝她一笑,而后道:“美琳,我先送你回去。” 没听出她话里婉转的逐客令,田美琳低头看了看手表,“还有半个小时才上班,不急。” 半个小时?!花翎支着下颚的手一滑,愕然地望着对面的田美琳。不会吧! 难道美琳打算在这儿“轰炸”她半个小时?那真是生不如死的酷刑啊! 拜托,哪个好心人来打昏她算了。 郭正民爱莫能助地苦笑。 “花翎,你看看你。” 她又有什么地方碍着她的眼了?“看什么?” “现在连国中的小妹妹出门都要化妆,你都几岁的人啦,居然连口红也没抹!”意即是她连国中的小妹妹都不如。 “我不喜欢在脸上涂涂抹抹的。”那会让她浑身不自在,感觉好像戴了面具,不再是自己。 田美琳不敢相信,“你能存活到现在还真是奇迹。” 瞟向窗外,花翎嘴里嘀咕着,“不化妆又不会死人。” “你说什么?” “没。”她耸耸肩。 “你现在已经不年轻了……” 不年轻?她啼笑皆非,“我现在才二十六岁而已。”离“老”应该还有一大段距离吧。 田美琳横了她一眼,“男人像酒,越沉越香,女人像花,花期一过就凋谢了,你不趁现在找个爱你、可以让你依靠的男人,下半辈子要怎么办?” 谁说女人一定得依靠男人?“我可以养活自己,这样过也没什么不好。”轻松惬意,自由自在。 “你在自暴自弃。”田美琳语带怜悯。 自暴自弃?!有这么严重吗?她失笑,“我没有……” 田美琳完全不听别人说,“你有!因为你知道我也知道,没有男人会对粗鲁的男人婆有兴趣,又不是性向有问题。” “……”花翎无言。 在美琳的眼里,她真的有那么凄惨、糟糕吗? 郭正民听不下去了,“美琳,你别再说了。” “我说错什么了吗?”田美琳不服气地反驳。 “你的话说得太重了,花小姐并没有你说的那么差。”他试图将伤害减到最泜。 花翎朝他投去感激的一瞥。 虽然她早在高中时期就知道美琳的个性,也明白她只是嘴巴不饶人,并没有什么恶意,不过,还是无法避免地被她的话刺了几下。 其他人也是这么看她的吗? 这样的震撼教育也差不多了。田美琳凑上前打量她,“其实仔细看,你长得还不错啊,只要你有心想改变,我就有办法帮你。” 帮?帮她什么? “让我来改造你,包准你变身之后成为万人迷。”世上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到时候,我再把正民的同事介绍给你认识。” “呃……”可是,她一点也不想成为万人迷啊。 “难道你打算就这样过一辈子?” 美琳的口吻好像她犯了什么滔天大罪似的,她只是不爱装扮,当不成高贵气质女、学不来柔弱娇娇女,她只能当她自己,花翎。 “翎。” 翎?虽然声音很近、虽然嗓音很熟,不过应该不是在叫她吧!爸妈叫她翎翎,公司的同事要不是叫她小花就是连名带姓地喊,没有人会用这种暖和得近乎暧昧的声音叫她──翎。 这男人长得未免好看过了头。田美琳瞠大眼仰望花翎身后的男子徐缓地走近。 俊美深邃的轮廓透着一丝东方的神秘气息,湛蓝的眼眸像宝石般璀璨晶亮,耀眼得让人无法直视,加上那贵族般的气质、俊逸的翩翩风采,童话故事里的高贵王子应该就是这个样子吧。 可是他、他他竟然就在花翎的身边坐了下来!田美琳的眼珠子差点掉下来。他和她根本、完全、一点都不配。 花翎转过头,正好瞧见莫非噙着温暖的笑坐在她旁边,微微一怔。 他现在的笑较往常来得亲切,还带了点莫名的亲匿……亲匿?!她是被美琳茶毒得神智错乱了吗?怎么会认为莫非亲匿地对着她笑? “你的朋友吗?”他抬眼看了看坐在对面的男女。 仅仅是那漫不经心的一眼,田美琳就已经微微地红了脸。 她一头雾水,只能点点头。 莫非嘴角的笑漾深,“你们好,我是翎的男朋友莫非。” 男、男朋友?!花翎顿时僵化成石。 他现在是在说外星话吗?她怎么全都有听没有懂。 他、他什么时候变成她的男朋友了?他到底懂不懂男朋友的意思?他老兄该不会以为男的朋友统统简称为“男朋友”吧? “你好。”郭正民歉然地笑笑,“抱歉,是美琳太莽撞了。” “无妨。”他的笑容里盈满宠溺,“其实这也不能全怪美琳小姐,是翎太害羞了,总是不好意思向朋友承认她已经有男朋友了,所以经常有像美琳小姐这么热心的好朋友关心她的感情,想要帮她介绍对象,这一点着实令我很烦恼呢。” 骗人的吧?这么优质、完美的男人竟然是花翎的男朋友!田美琳仿佛当头挨了一记闷棍,方才口沫横飞说的一番话也悉数砸回她的脸上,面色不由得一阵青一阵白。“你怎么可能会喜欢上男人婆似的花翎?” 湛蓝的眼底悄悄地掠过一丝黑色阴郁,转瞬间隐没不见。“为什么不可能?她坦率的个性、随性的穿着、英气勃勃的短发、未经化妆品修饰的容颜……我都喜欢。” 手!莫非居然握住了她的手,紧得让她的手微微发疼。花翎完全无法反应。 虽然知道他挺身冒充她的男友肯定是因为无法忍受美琳说的话,只是演戏,可他说的一字一句都钻进了她的耳朵,一下一下撞击着她的心。 田美琳僵住。 郭正民霎时领悟出一项事实──刚刚美琳对花翎说的话,莫非都听见了。“既然知道花小姐已经有莫先生这么爱她的男朋友,美琳当然不会再替花小姐介绍对象。” 莫非嘴角微扬,眸底却没有一丝笑意。“这当然是最好。” “那我们就不打扰两位的用餐时间了。”郭正民识相地拉起女友走人,免得再惹怒莫非。激怒向来沉稳温和的人是最不智的行为,后果恐怕也不是他们担负得起的。 “慢走。”莫非淡淡地道。 花翎像尊雕像,久久回不了神。 莫非没有放开她的手,也不急着唤她回神,静静凝视着她的眼神慢慢地回温。 老实说,他很意外自己在听见那女人不客气地对花翎说着伤人的话之际,怒火竟然霎时盈满胸臆间,烧毁他一贯的冷静自持;他也很意外自己竟会如此轻易地动怒,就只因为那女人说话刺伤花翎。难道他对她…… 垂下眼,敛眉沉思了半晌,再抬眼已是一片清澈无波。 花翎终于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手还被包裹在莫非的掌心里,心跳蓦地脱了序,悄悄地动了动手想抽离,结果却反倒被握得更紧。 热气瞬间袭上她的脸,“我的手……” “你为什么不驳斥她的话?”他看着她,手仍握住她的,平静的语气里仍旧漫着一丝来不及退去的烟硝味。 她向来不拘小节,和男人勾肩搭背是常有的事,不过就是握个手没什么大不了的,别紧张。心跳像擂鼓般响亮急促,但她很努力地忘记自己有两只手,耸耸肩,轻笑道:“其实她说的也没错啊,我的确不像个女人。” “你应该生气骂她。”而不是任由那女人批评得一无是处,她凭什么? 花翎狐疑地瞥了莫非一眼。他在生气吗?气什么? 即使她“不小心”把路边的铁罐子踢出去打伤他,害他破相、为了捉弄贾西亚而对他“毛手毛脚”、“不小心”用门把贾西亚打成圣诞老公公的坐骑──红鼻子驯鹿,他都是一贯的和善淡然,但是他此刻却在发怒,为什么? “美琳从以前说话就是这个调调,虽然她的话……听起来有那么点刺耳,不过她并没有恶意。”就因为知道美琳的为人,所以她不怪她,也不气她。 “像不像女人、男人喜不喜欢并不是她说了算。”每个男人欣赏女人的角度不同,经过细心描绘妆点的容颜或许艳丽逼人,但是对于精雕细琢出来的美丽,他却不屑一顾。 “我知道……”她顿了顿,心底有一丝温暖悄悄地荡漾开来。“谢谢你。” 虽然她并不在乎有没有男朋友,也不在意美琳那同情的眼神、怜悯的语调,但是莫非挺身而出充当她男友着实让美琳受到打击,也让她痛痛快快地出了一口气。 想起田美琳一脸不敢置信的错愕样,花翎不禁笑出声。确实,莫非和她,一个是温文儒雅、风采翩翩的俊美贵公子,一个是粗鲁成性、皮粗肉厚的女打仔,两人凑在一块的画面,说有多诡异就有多诡异。 以他尊贵的身分、出色的外表,多得是绝色美女排队等着他青睐,而她……他怎么可能会看得上眼!虽然早有自知之明,为什么她的心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微微揪紧发疼? “笑什么?”他不经意地翻看她的手。 她的手又不是玩具,他这样翻来覆去地看、又摸来摸去的做什么?“刚刚真的太爽快了!”他的手竟然比她的还要细致美丽,令她有些自惭形秽。 “你觉得高兴就好。”那也就值得了。他的五指轻轻地勾住了她的。 “吓!”花翎倒抽一口气,瞪大眼睛。 他不只是握住她的手,他的手指居然扣住她的,十指交握,是会让人脸红、心跳加速的那种,他手心里的温度透过她的掌传递到她身上,仿佛有人偷偷地在她的血液里放了火,害她全身热了起来。 登时,她面红似火。 他喜欢她吗? 九份。 清朝初年时,这里的村落只住了九户人家,因此每当有人要外出到市集购物或是货船来到时,每样东西都要采买九份,后来九份便自然而然地成为这里的地名。 九份老街依地势而建,至今保有许多日据时代的旧式建筑物,呈现斑驳与繁华双重之美,在绝无仅有的阶梯路上,随时都可以驻足欣赏美丽的海景。 莫非驻足欣赏眼前古色古香的建筑,刹那间仿佛有种时光交错的感觉。 今天虽然不是假日,来这儿寻幽怀旧的人依旧不少,花翎在拥挤的人潮簇拥下,身不由己地缓缓前进。 她立即回头找人,“欸,莫非。”虽然是在人潮拥挤的公共场合,不过还是小心为上。 他加快步伐跟上,探手牢牢地握住了她的手,动作再自然不过。 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是他看她的眼神变了,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炽热,而且对待她的动作多了一丝温柔、一丝亲匿。 从一开始的手足无措到现在,她已经慢慢地习以为常了。 两人并肩地继续往前走,弯曲的小巷弄里,两边都是卖着各式各样名产、纪念品的铺子,吆喝声此起彼落,热闹滚滚。 “等一下。”她挣脱他的手,走向左边的一家店,挑了两包乌漆抹黑的铁蛋,付了帐。 莫非瞟了一眼,“那是什么?” “铁蛋。”拆开包装,花翎拈了一个丢进嘴里咀嚼。 “铁蛋?能吃吗?”样子看起来不是很讨喜。 废话!不然她现在在干么?磨牙喔!“要不要吃吃看?”她又拈起另一个,然后把整包铁蛋朝他递过去。 “好啊。”他立即应允。 不过他并没有接过那一包铁蛋,也没有伸手去拿,反倒是凑上前咬走了她手指拈的那一颗。 还轻轻吮了一下她的手指头,暧昧的画面让她微微红了脸。“你──”怔愣地说不出话来。 莫非微笑。“我怎么了?” 他是高贵优雅的王子耶!竟然在公共场所舔吮她的手指头,要是被贾西亚瞧见了,肯定又会失声尖叫。 “你、你刚刚竟然舔我的手!”她浑身发热,胸口还在卜通卜通地狂跳着。 蓦地,她的眼角余光瞥见一道不寻常的光芒,闪了闪,随即不见。 那个角度……不太对劲。“小心!”她无暇多想,直觉地扑上前去以身体护卫莫非的安全。 “啪”!一个极细微的声音响起,转瞬间淹没在喧哗热闹的人声中。 他的身形微动,却猝不及防地被撞了一下,整个人往旁边跌出去的同时,顺势揽住花翎,让她跌在他身上。 “啊!” “怎么回事?” “啊──”尖叫声此起彼落,当场一片混乱。 狭小巷弄中的游客开始互相推挤、叫骂。 花翎迅速起身,拉着莫非隐身到柱子后,锐利的眸光急速地梭巡了一遍,什么都没有发现。 “我们先回去。”凶手若不是已经先行离去,就是隐身在暗处伺机采取第二波的攻击行动。 终于……莫非忽然察觉手上有些微浓稠的湿意,目光调降,赫然瞧见手上沾染鲜血,呼吸猛地一窒,心脏差点停止跳动。 “翎,你受伤了?!”神色一紧,目光像雷达似的扫过她的全身上下,发现她的伤在腰侧。 他太大意了,才会让花翎受伤。莫非湛蓝的眼眸悄悄一黯。是他的错! 留在这儿太危险了。“我们……得快点离开这里,走。”不然等一下就得到警察局去泡茶了。 她此刻受了伤,若是凶手再采取行动,要护他周全恐怕力有未逮。 他们就趁着一片混乱之际,悄然无息地离开,现场只留下一小摊血迹。 第六章 送走医生之后,贾西亚不停地喃喃叨念着,“幸好,幸好只是被子弹擦过。” 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嗯。”花翎忍着伤口烧灼的痛楚,坐起身。 “谢谢你救了王子殿下。”由衷道谢。 她挑挑眉,“那倒是不必了,我是你家王子殿下的贴身保镖,保护他的安全是我的职责,我只是做好分内的工作而已。” 说是这么说,但是,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在危险的时候以自己的生命来护卫另一个人的安全,她是个称职的贴身保镖,无畏的勇气和责任感足以让许多男人都感到汗颜。 “对不起,我不该质疑你的能力。”不论如何,他欠她一个道歉。 “我接受你的道歉。”事情过去就算了,她不是那种小鼻子小眼睛的人。 莫非沉默地坐在床沿,没有开口。 贾西亚迈开步伐朝门口走去,“你先休息一下,我去看看鱼汤煮好了没。”听说,受伤的人喝鱼汤很好,他特地吩咐佣人去买鲈鱼回来煮汤给她喝。 她转过头对莫非交代,“在事情未解决之前,你暂时别再到处乱跑,免得又给了那些隐藏在暗地里的杀手有机可乘。” “好。”虽然是擦伤,但那道血痕有点深,看起来相当沭目惊心,而且流了不少的血。 他原以为自己应付得来,因此故意制造机会引诱对方出手,结果非但没逮到凶手,还害花翎受了伤。他既后悔又自责,但更多的是心疼,他倒宁愿受伤的是自己。 “咦?”他竟然答应了!这么好说话?她以为至少还得再多费一番唇舌才能说服他呢。 “好。”他又说一次。 如果他仍坚持要去外面闲晃当标靶的话,她肯定会拖着受伤的身躯舍命陪君子,他不忍也不舍,更不能再让她涉险。 花翎满意地点点头。 “你的脸色有点苍白,伤口还很痛吗?”湛蓝的眸子里荡漾着暖暖的关切和心疼。 她龇牙咧嘴,“不痛才怪。”感觉像被火烧似的灼热疼痛。 “为什么要替我挡子弹?”他替她将枕头立起来,让她靠着。 这样舒服多了。她放松身体,“保护你是我的工作。” 这么公式化的说词,让他很不满意。“只有这样?” 不然应该还有什么?当时事发突然,她根本没时间多想,只能直觉的保护他。 “倘若今天要保护的人不是我,你也会用身体替对方挡子弹吗?”一想到日后她也有可能会为了保护其他人而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他就满心不悦。 蹙起眉,她认真地思索这个问题。 她没有立即回答yes,一脸她苦思的模样让他的心情稍稍好转。 “我……不知道。” 这不是他预料中的答案。“为什么?” “在今天之前,我也不知道我会用自己的生命来保护一个人。”所以,她没有办法回答他的问题。 他是第一个让她用生命保护的人。这个认知让他微微扬起嘴角,胸口有股莫名的骚动。 也将会是唯一的一个。“以后不准再这么做。” 不准?花翎微微一愕。原来一向优雅和善、冷静温柔的莫非也会有这种蛮横霸道的时候。不过……“这是我的工作。” “没有什么会比你的生命更重要。”她不知道,当他发觉她中枪的那一刻,他的心跳几乎当场停止。 这样的事件如果再多来几次,他肯定会心脏病发,英年早逝。 察觉到他霸道语气里泄漏出来的忧惧,她的心不由得微微一软。“我不会再那样做了。”但是,如果今天的事再重来一遍……几番细细思量之后,她发现── 她还是会毫不犹豫地挺身替他挡子弹。 不过这件事……放在心里就好。 “叩叩”两下敲门声之后,贾西亚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鱼汤进来。 “趁热喝,冷了就不好喝了。”他打算将那一碗汤连同托盘放在床头柜上。 “谢谢。” 莫非却伸出手。 贾西亚的动作一顿,不明所以。 “把鱼汤给我。” 王子殿下要做什么?“少爷,汤很烫。”主子开金口,他只得依言把鱼汤端过去。 他不会是要……花翎怔了怔。 “我知道。”莫非接过托盘,舀了匙鱼汤,吹凉后才送到她嘴边,“啊──” 贾西亚目瞪口呆。 王子殿下什么时候曾纡尊降贵地伺候过人了?!花翎何德何能啊? 她的脸微微一红,“我、我可以自己来。” 他坚持,“张开嘴巴。” 拗不过他,花翎只好硬着头皮张开嘴巴,喝下那一匙鱼汤。万事起头难,跨出最艰难的那一步之后,接下来也就没那么别扭了,只不过她的脸一直都是红通通的。 贾西亚太受打击,久久无法回神。 莫非专注地舀汤喂花翎,头也不回地问:“你还有事?” “没、没事,那我出去了。”贾西亚垂头丧气地离开房间。 “嗯。”花翎脸红困窘的模样,可爱得让他移不开目光,也让他更加坚定了心中的想法──他要她! 鲜美的鱼汤一口接着一口喝,她的视线左飘右移,就是不去看他魅惑人心的俊美容颜,免得自己真的不顾伤口迸裂的直接扑倒他。 狄阙一下飞机就直奔莫非的住处。 “狄少爷,你回来啦!”贾西亚一见到他,大喜过望。是不是调查德尔亲王的事有结果了? 花翎受伤的消息一传到他耳里,他立即马不停蹄地赶回来。“花翎呢?” “师兄!”她自楼梯上走下来。“你不是出国了吗?” “刚回来。”他将她从头到脚看了一遍,“你的伤……” 说不上来是哪里不一样,她的头发还是一样短、衣着仍旧以轻便舒适为主、方才她自楼梯上走下来的气势依然豪迈……眸光再度回到她脸上,他震愕地发现── 是了,她的样子是没变,却让人觉得她变漂亮了,眼光流转、顾盼之间还多了一丝女人味。 变漂亮吗?他微眯起眼,凑巧掩去眸底的阴霾。 “只是擦伤而已……”她本来要拉起衣服下摆让师兄瞧一瞧,脑海里却忽地疾速掠过一抹什么,遂又将手放开。“不严重。” 将她的举动看在眼里,狄阙的心里颇不是滋味。她什么时候开始懂得男女有别了?而教她察觉这一点的人……却不是他。 这一次子弹只是擦过她的腰际,下一次呢?“既然你现在身上有伤,那就回家好好休息养伤,等完全康复了再回公司报到。” 回家休息养伤?“可是我的任务还没完成……”做任何事情都应该有始有终。 “放心,我会另外派人过来接手保护莫非的工作。”他开始在脑海里物色合适的接手人选。 “我不要,这是我的工作,我会完成它。”她想待在莫非的身边,尽一己之力保护他。 他没有错过在提到莫非时她眼里不寻常的光芒,胸口有股莫名的沉闷。她和莫非?他怎么也想不到他们两个会凑在一块。 “这是命令。”他是老板,他说了算。 “我……”可恶!她无法反抗。 或许,从一开始他就不应该答应让她接下这个任务,那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果真是一步错、步步错,全盘皆输。一抬眼,对上一双若有所思的蓝色眼眸。 “翎,我也觉得阙这样的安排很好。”莫非温声道。 他竟然也同意师兄的提议,要将她从他身边调走!花翎霍地转头,怒道:“我看不出来哪里好。” “你现在需要好好养伤。” 只是一点小伤,有必要这样小题大做吗?“不需要,我还是可以保护……” “你这样要怎么保护莫非的安全?”狄阙迅速出手。 花翎没有防备,腰侧的伤口猝不及防地被打了一下,“吓!”她狠狠地倒抽一口冷气,僵着身体忍受自伤口迸射开来的痛楚。 狄阙冷冷地道:“莫非需要的是保镖,不是包袱。你总不会希望危急时刻他还得分心照应你吧。” 他也这么认为吗?原来她成了别人眼中的负累,留下来只会造成莫非的困扰。“我知道了。”神色一黯。 莫非垂下眼。阙出手会不会太重了一点? “你去收拾一下东西,我送你回去。” 这么快?“可是……” “小羊等一下就会过来。”他可是周翔保全里的第一把交椅。 虽然不甘心,但是她不得承认,有小羊的保护对莫非来说是最好的。 “我去收拾东西。”可恶!这辈子她第一次如此深刻地感受到自己的无能为力,深恶痛绝。 莫非的眸光转了回来,“阙,我不知道……”他感觉得出来阙对花翎是不一样的。 “现在你知道了。”他倒要看看他会怎么做。 “……”如果他一开始就知道阙喜欢花翎,他会和她保持距离,或许就不会走到现在这等尴尬的局面了。 但是,太迟了。 狄阙双手环胸,“你会退出吗?”一直以来都是他将这个大剌剌、粗鲁直率的师妹护卫在羽翼之下。 “不。”莫非的语调淡然却无比坚定。 他很在乎阙,很重视两人之间匪浅的交情,但是友情和爱情是两码子事,不能混为一谈。再说他退出,花翎就会爱他吗? 狄阙墨黑的瞳眸瞧不出一丝情绪,“很好。” 很好?湛蓝的眸底飘上一抹讶然。 “因为我也不打算把她交给你!”狄阙抬眼看向正提着随身行李下楼来的花翱。 “师兄,我们走吧。” 情绪低落的他接过她手上的行李,“嗯。” 莫非有股冲动想开口将她留在身边,但是那样只会让她和他一同陷入危险之中,而那正是他极力避免的。“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只是三天后,莫非很快就发现“说的比做的容易”这句话的真谛。 “翎呢?”坐在餐桌前,他第n次问,然后又倏地想起,那个让他挂怀的女人已经不在身边了。 贾西亚经过这三天来的训练,已经可以做到像录音机一样平板的回答。“少爷,现在您的保镖是这位羊先生。您还要来片面包吗?” “好,也给翎一片……” 莫非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每天早上起床,他一开房门就会看见的笑脸,不见了;餐桌上,吃东西吃得像饿鬼投胎似的身影,消失了;平时在他身边晃来晃去,总晃得他无法思考,只想一把搂住她,抓过来狠狠吃她的手、脸、唇的甜美女人,离开了。而他,却得顾忌着那该死的叔父而不能去把她找回来! “少爷,面包要涂什么果酱呢?” “奶油就好,也给翎一片奶油和草莓各半的……”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霍地站起身,莫非直直往外走。 “少爷,你要去哪儿啊?”贾西亚拿着奶油和面包,慌慌张张的想跟上。 “去找忘了带回来的人。贾西亚,去吃早餐,等我回来才准离开餐桌。”他头也不回的说,压根不想让热心到有些困扰的老随从跟来打扰。 这时,从头到尾都没有吭声的小羊终于开口了。“贾西亚,你就别担心了,我大概知道他会去哪里,那个地方就算没有我也很安全。” 来接替花翎的这几天,他便听见她的名字不下数百次,要是再不懂这个阿沙下鲁国的王子在想什么,他小羊也不用混了。 今天花家人像说好了一样,全都早早就跑得不见人影,偌大的房子里,只剩被勒令休假养伤的花翎在客厅无聊的滚来滚去。 “啊~~好无聊!”仰头看着天花板,她已经快被四周有如死水的氛围闷死。 她这么无聊,莫非应该也不会太有聊吧?那个人斯斯文文的,做事又规规矩矩的,平时要不是有她在他身边娱乐他,应该也是个过着无趣生活的可怜王子吧? 唉,她会不会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搞不好人家才正在开餐桌上看不见她恐怖吃相的庆祝party咧!哪会记得她这个偷偷暗恋他的粗鲁保镖…… “什么?我暗恋他?!”猛然坐起身,过大的力道让她的伤口一阵剧痛。“噢!痛死我了……可是我哪里有暗恋他?只不过是觉得他的脸长得不错,青春的肉体很养眼,笑容一百分,舔我的手让我脸红红,喂我喝鱼汤时想跟他说其实我想吃的是他的嘴而已,哪里是暗恋了?!” 压住伤处吼完,她就愣住了。 老天,她好像真的喜欢上人家了!从小到大,虽然她因为个性而总在男人堆里打滚,但真能引起她内心深处隐藏的扑倒欲的,除了莫非就没有别人了啊! 怎么办怎么办?保镖当到她这样心术不正,色字上脑,就算她伤好了,也不能保证她能再回去保护他,而不是回去强抱人家呀! 懊恼的站起来,她焦躁的在家里走来走去。 “叮咚”! 认真思考到一半就被门铃声惊扰,花翎没好气的捂着伤口往外走。“谁呀?打断人家思考人生大事……”这关系到一个人的贞操耶!虽然不是她的。 只是一打开门,她就狠狠的吓了一跳,是真的跳起来,又扯痛腰侧的伤,痛到再让她跳起来一次。“啊!为什么是你?喔!为什么这么痛!” 才见到她,莫非就被她奇异的猴子跳脚欢迎方式惊呆,但错愕过后,马上上前扶着她进门。 “你到底在想什么?毛毛躁躁的,万一伤口恶化怎么办?”要不是她的伤在腰侧,怕抱她反而会牵动她的伤口,他才不会让她自己走。 “还不都是为了你的贞操……”痛到没法思考的花翎一时说溜了嘴,赶忙捂住口。 “什么?”只顾着她的伤,莫非没听仔细,扶她到沙发上坐下后才狐疑的问。 “没有啦,没事。咦?你怎么知道我家?”马上转移话题。 他跟着在她身旁落坐。“你忘了我有保镖资料?”他笑,“你家都没人吗?” “嗯。”说到这个,她又一副可怜兮兮的小狗样。“大家都可以出门,就我不行。” 真是……太可爱了!拍拍她的头,莫非故意装出落寞懊悔的表情。“对不起,都怪我……” 眼前的美男自责画面,果然让花翎的母性彻底燃烧起来。“又不是你的错,我本来就是保镖,而且这只是小伤,不碍事啦!你别在意,我也没有在意,真的,你看,现在我快乐得都快飞天了!” 虽然早知道她这个伤者一定会反过来安慰他,但看见她蹩脚却又一脸诚恳的模样,他的心还是因此激荡了下。 在他身边,多得是想讨好他的人,但每个人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只有她!这个实在很笨拙又粗鲁的女人,是真心为了他的沮丧而想逗他开心。 现在他更加确定,那时自己对阙说的不会退让,是再正确不过的回答。 “好吧,我相信你。刚才你在干么?” 听见这话,俏脸立即一红,她别扭的别过头,假装看一旁的鱼缸。“呃……也没什么,就胡思乱想而已。” “是吗?那有想到我吗?”他微笑看她,过于闪亮的蓝眸是确定爱情以后出现的灿烂眸光。 “呃……没有。”想到他的贞操这种事她怎么能说出口?! 看见她慢慢染上红潮的耳根子,莫非笑意更深。他相信她就算还没喜欢上他,起码也对他有些感觉了。“真伤人,我可是天天想着你呢。” 飞快转过头,花翎一脸诧异和惊喜。“想我?” 他点点头,“想到贾西亚都快烦死了。” 想她和贾西亚有什么关系?花翎着实不能理解,不过现在她没空想那个个性很“忠犬”的老人家。“为什么?”她脸红心跳的问。 莫非露出一抹绝对可以让女人失魂丧智的魅惑笑容,低低的回答,“因为我喜欢你啊。” 呆呆的看着眼前人良久,花翎才傻傻出声,“你刚刚……有没有听见天音?” 他疑惑的皱起眉。“没有。” “那就一定是我幻听了。”迅速把刚才的幻觉抛在脑后,然后一脸娇羞的问:“你为什么想我?” 恍然大悟的莫非好气又好笑。这一次,他索性不回答了,只是朝她勾勾手,神秘地要她凑上前。 “什……”么字没出口,她的嘴就被堵住了。 发生什么事?她感觉他的唇贴着她的,好像还不满足,想尝尝她口中的滋味,他用舌撬开她的口…… 他热情的吮吻着她,害她头昏脑胀,完全无法思考,渐渐的手像有自己意识的攀到他脖颈上,像害怕他会随时抽身…… “闭上眼。”忘情的吻了她半晌,当他呼吸有些紊乱的睁眼时,发现她仍然维持刚才靠过来的姿势,连眼睛都没阖上,于是偷了个空命令。 这辈子第一次那么听话的花翎乖乖闭上美眸,笨拙的模样逗笑了莫非,更让他的喜欢在心里呈百倍扩散滋长。 小心避过她腰侧的伤口,他将她搂得更紧,然后,给她一个比方才更加激情狂野的热吻。 最后,他才在自己失控前移开唇,喘息着在她耳旁低语,“想你,是因为我喜欢你。你呢?也喜欢我吗?” “喜欢我……”靠在他胸前不住喘气的花翎闻言,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你喜欢我?!”她激动的想看清他脸上的表情,猛力一把将他推离,差点没让莫非跌到沙发下。 “很喜欢很喜欢。你呢?”稳住身子后,他仍旧不放弃的想问出个确切答案。 她开心的大叫,“当然喜欢啊!你就不知道我有多怕自己逼你上……” “上什么?”他促狭的扬起眉。看来,她对他的感觉非常强烈呢。 上床这个字眼是一个良家妇女可以随便说出口的吗?花翎再度气起自己的太过诚实。 “上……上刀山下油锅啦!你就不知道我有多怕自己逼你上刀山下油锅也要爱上我,我要说的就是这个,绝对不是很色情的要逼你上床喔,没有没有!”她摇头又摇手,一派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态势。 忍着笑,莫非装出惋惜样。“真可惜,我可是比较偏爱色情的说法。” “什么?!那我现在改还来不来得……”看见他再也忍不住大笑出声后,花翎的脸迅速变得像煮熟的螃蟹一样红。“莫非!” 一把将被他逗得小脸泛红,只差没羞得跳脚的女人揽入怀中。 他总算能自三天来的恍惚状态中恢复正常,这种感觉就像是找回失落的一部分自己一样美好充实,他不允许自己再放手。 他该行动了。 第七章 “砰”一声,人未到声先到,木门发出的哀嚎声,提醒了狄阙进办公室的人是谁,他连头都不用抬。 “翎,你知道为什么门上要装门把吗?”看着摇摇欲坠的门,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以后是不是得在办公室装自动门? “师兄你的门快坏掉了,会卡住耶,但我帮你修好了。”说到这个她内行,只要飞踢一下,保证门会乖乖听话,真的。 闻言,他不禁苦笑。他的门哪时候坏了?“怎么?你的伤好了?有空来我这修理门了?” “那点小伤算什么,是你坚持我才在家休养的。”拜托,她是谁?她是花翎耶,要她休养本来就是小题大做。 “都知道是我坚持的,那你现在在哪里?” “……”直击痛处,师兄果然是师兄。 “说吧,你来找我什么事?”花翎找他肯定有事,因为她太好懂了,想说的话都写在脸上。 提到这,她难得展现小女人娇态,不太好意思的说:“我……我想回莫非身边当保镖。”要她开这口有点难,毕竟经过昨天的告白后,她这样算是公私不分吧。 狄阙的脸色黯了下来,听她亲自开口还是有些不好受。“不需要,我已经让小羊跟在他身边了,你不会不信任小羊的身手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可是……可是……”可是她没亲自陪伴在莫非身边,就是不放心。 想起那个吻,她的心跳仍会不由自主加快,胸口暖呼呼的。 他们现在是恋人了,她怎么可能放他一个人在险境,自己独安乐? “我知道你有责任心,但错不在你,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等你伤口都好了,我会另外帮你安排工作。”虽然心情受到冲击,狄阙还是尽力让话说得平淡,不想泄漏太多心绪。 只要把她跟莫非分开,他相信自己还会有机会的。 花翎是对感情很慢熟的人,也许……也许她还不了解对莫非的感觉是爱情,也许她还不知道莫非喜欢她,他得趁机转移她的注意力。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花翎,久了,她就会淡忘,一定会淡忘的! “我不是──” “翎,你之前不是说想接像小马那样的案子?我会帮你安排的。” “师兄,我──” “我知道,专接演艺人员、展场之类的保全工作你会厌烦,工作本来就是会掉换的,你不用担心,这不算走后门。” 厚~~她不是这个意思啦! 今天的师兄很奇怪,老是打断她的话是怎样?看出她的“居心不良”了吗? “师兄,对不起。” 狄阙蹙起眉,声音压抑,“你有什么好跟我说对不起的?” “我……我想回莫非身边当保镖不是因为责任,我知道你会说我公私不分,但我真的想要自己保护他。”呼──终于说出口了,这样意思很明白了吧? 沉默片刻,“翎,你喜欢他吗?” 双颊霎时通红,“嗯。”很喜欢很喜欢,这样的认知,刚开始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心一揪紧,他沉声问:“莫非呢?他说他喜欢你了?” 呃?师兄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昨天他来找我,所以──”话没说完,却又让人打断了。 “翎,你还不够了解他,也许对他来说你并不是最重要的。”握紧拳头,他不想伤她,但不这样,怎能让她回头?怎能? 他不能心软。 闻言,花翎动怒了,想反驳,他办公桌上的电话却先响起。 狄阙伸手接赳,“……嗯,我知道了,让他进来。” 挂下电话,他的脸色一样沉重,视线看向花翎,“我会证明给你看,我没有说错。” 他眼里的肯定,让她有些心慌。她更不懂,为什么师兄不但吨她跟莫非,他们两个不是朋友吗? “你先进小房间,莫非上来了。” 然后咧?他们又没有做什么偷偷摸摸、见不得人的事,她干么要像被抓奸一样躲起来? 像是能看透她的疑问,狄阙回答,“你进去听,就会知道我要你这么做的用意了。” “叩叩”敲门声响起,没有犹豫的机会,花翎急忙闪进小房间里。 “进来。”大概是猜到他会生气吧,朋友变得这么客套,不但让秘书通报,还记得敲门。 爱情,果然不能三个人谈。 莫非旋开门把,大步踏进,身形看来从容。 “如果你是来告诉我,你想放弃花翎了,我竭诚欢迎。”狄阙率先开口。 他深知两人都是不好应付的人,打开天窗说亮话是最好的方式,省掉了彼此猜测的麻烦。 “阙,我们一定要变成这样吗?”多年好友,他不想失去他。 “那要看你怎么选择?”他也不想这样,所以他后悔,甚至恨自己,是他答应花翎的要求,让她做莫非的保镖,是他亲手把爱的人送走的。 “我不需要选择,感情也不能选择!我来是要劝你放手,昨天我跟翎告白,她也答应了,这不是谁离开就能成全的问题,她喜欢的是我。” 拳头紧得泛红,狄阙仍不愿意放手,就像他的心。“是吗?感情是不能选择的吗?” 莫非回视坚定的眼神,更是深深刺痛了狄阙。 他笑了,意味深长的笑了,转身走回办公桌,从抽屉抽出一个牛皮纸袋。“殿下,记得要我谓查德尔亲王的事吗?” 莫非敛起眉头,点头。殿下?他不喜欢这个称谓,似乎意谓两人的疏远。 “很好,我查到了,要找出他派人刺杀你的证据是不可能的,他在这件事上很小心,几乎没有漏洞。”这样也好,他才有机会夺回花翎。 “这就是你查到的结果?”他不相信凭狄阙的能耐会给他这种答案。 “一半,我查到他另一个把柄,可以让你利用,让你免除他的威胁,但我不确定你是否想要。”狄阙将牛皮纸袋递出。 他怎么可能不想要?当初他就是为了这个来台湾的,阙不可能不知道。 怀着疑问,他伸手要接过牛皮纸袋,没想到反倒是对方不放手。“阙?” “离开花翎。”狄阙一字一字缓慢的说出口,眼神里的坚定,莫非看得很清楚。 “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你要德尔的把柄,就离开花翎;如果你选她,放手,牛皮纸袋还我,你怎么选择?” 莫非一怔,“阙,你一定要走到这步?我说过感情不能选择的。” 眼神黯下,狄阙声音很闷,“你认识翎多久?” “我……” “我认识她一辈子,我们师出同门,她是我护在手心长大的,她让人欺负的时候你在哪里?她让师父骂的时候你在哪里?牵着她的手去买糖的人是我,递出手帕替她擦眼泪的人是我。”如果可以,他还想牵她走一辈子。 “我也希望那个人是我。”莫非真的希望。 “抱歉,那个人是我,所以凭什么感情不能选择?为了我,也该能选择。”他恨,恨为什么付出那么多,最后让花翎喜欢上的人终究不是他。这么多年,他一直在等,想等她自己发现,难道是他错了吗? 如果是,那他改,这次不等了可以吧? 莫非放手。“如果你也懂爱,就知道我没有办法放手,也没有办法选择,你这是为难我。” 收回牛皮纸袋,狄阙转过身,不再看他。 “我给你三天的时间考虑,时间到了,你就会学会怎么放手,就会知道怎么选择,就像你们给我的难题一样。走吧,我暂时不想看到你。”太烦闷,他从抽屉的烟盒抽出一支烟,点燃,烟雾眼前弥漫,如同他的心,深灰色。 “我希望三天后,是你学会。我走了。”他太了解阙,知道他的缺点就是太执着,得他自己想通。 转身,开门,莫非脚步沉重的离开。 几乎是同时,小房间的门也打开,走出来的花翎,脸上掩不住的惊讶跟为难。 “师兄,我不知道你……我对你就像哥哥。”她以为两人是像哥们一样的感情,没想到师兄不是这么想的。 “你不是我妹妹,以前不是,以后也不会是。”他不要当她哥哥,又或者该说,即使真的是,他的感情也收不回了。 “师兄,我很抱歉,就算你这么说,我喜欢的还是莫非。”莫非让她知道喜欢是怎么一回事。她知道自己对师兄的感觉就像亲人一样,也是喜欢,但不一样。 吸了一口烟,深深的吐出,如果可以,他想要连那股蚀心的痛也吐出。“翎,你这么爱他吗?” 爱?是爱吗? “如果那种不想失去的感觉就是爱的话,那是吧。” “莫非是爱丁利亚的王子,但亲王不想他继位,一是为了夺位,二是为了某个原因,牛皮纸袋里说的就是那个原因,只要莫非不退让,刺杀行动就不会结束,我保证,有了牛皮纸袋,莫非就可以拿回主导权。” 花翎心惊,扯到王位继承,她知道事情会有多严重。另一方也是王室的人,想要证据或是防范都有一定程度的困难,也难怪莫非要暂时离开爱丁利亚,要靠师兄找证据。 “翎,离开他。” “你也要我选择?”眼前这人还是那个最爱护她的师兄吗? “我可以告诉你,牛皮纸袋里说的事,除了影响莫非,也跟爱丁利亚的人民有关,你不想让莫非当罪人吧?翎,离开他,离开他我就把资料给你。”他看到她眼里的失望,但不要紧,他要她回来,回到他身边就好。 气氛凝滞,花翎好一会不说话,两人都沉默。 “师兄,你刚刚不是跟莫非说你认识了我一辈子,你很了解我是吧?”他点头,她接着说:“你知道我这人是不会接受威胁的。挑战度越高的事,越能引起我的兴趣。就这样,我走了。” 她转身,用跟来时一样的方式,门又开始哀嚎,像阵风似的,人走远了。 狄阙笑了,笑里满是宠溺。 这就是他认识的粗鲁鬼啊!这个绝不认输的家伙已经跟他下了战帖。 他知道,她是想靠自己的力量帮助莫非,他最了解她的不是吗……对啊,他最了解她,她是一定会走的吧…… 狄阙一动不动的站着,看着门口,却像在看更远的地方,直到花色的身影落入他的视线,她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你行动了?” “你怎么知道?”转身,他绕过办公桌,将身体枕进沙发椅。他跟花色也认识很久,该知道的她都知道。 “我在大厅看到我姊,她又踢碎你公司门口的花盆了,脸看起来也很臭。” “怎么?你没跟她碰头?” “没必要,我绕过了。真没想到你做得到,弄不好,我姊会恨你的。”这点,她还挺佩服狄阙。 “无所谓,恨也是让一个人记住另一个人的方式,我不在乎。”用手指拈熄了烟,手指的痛感,反倒能安抚他的情绪。“倒是你,来干么的?” “来占便宜的,但看来今天不是好时机,也不会有收获,我要走了。”很率性,连踏进他的办公室都没有,她要走了。 “色,我做错了吗?” 脚步停顿,她转过身,很认真的问:“如果我说我姊刚离开的时候哭了,你会成全他们吗?” “不会。我可以擦干她的泪水,以前做得到,我以后也做得到。”他有自信,自己会是最爱花翎的人。 “爱着的人幸福,自己也会感到幸福,你懂不懂?”她视线里的男人只懂得控制。临走前,她说了,“狄阙,你爱谁胜过自己?” 他爱谁胜过自己…… 烟一根根的抽着,又是烟雾弥漫眼前,他想拨也拨不开。 “啊搭──”可怜的“替死鬼”终究承受不住这最后一击,口吐“白沫”后,壮烈牺牲了。 “啊!惨了惨了,又忘记控制力道,被老妈知道,我就死定了。”花翎一边碎碎念,一边收拾残骸,试图将爆出的棉花塞回枕头里。 都嘛是莫非那个家伙害的,三天了,竟然半通电话都不给是怎样? 她可是坚定了心意在家等他想清楚,他要是敢选择离开她,她就……她就…… “嘶──”原以为要“枕死复生”的胖胖枕头,没想到还是躲不过清香三炷的命运,刚塞回的棉花以火山爆发之姿向上喷射。 所幸,在它横尸遍野之前,她的手机响了。 花翎手忙脚乱的接起。“喂……嗯,我家附近的公园,好,知道了。” 挂完电话,不过五分钟,她已经出现在社区公园里,在抵达长石凳前紧急煞车,故意放慢脚步,悄悄往凳上的高大身影靠近。 她的人已经站在莫非身后,手缓缓的伸向前,无预警的,眼前的人突然抓住她的手,回头,“翎,你来了?” 有没有这么厉害?她这次连树枝都没踩到,他背后长眼睛啊? “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你身上的味道啊。”有他依恋的味道。 “味道?不会吧,我有洗澡耶。”绕过长凳,视线对上他……他怎么了?有些憔悴,下巴有新冒的胡碴。 没放手,他站起身,带着她往公园的步道走。“笨蛋,我是说你身上有我熟悉的味道,让人安心的味道。” “是喔,吓了我一跳。”他的话让她有甜滋滋的感觉在心头绕。 摸摸她的头,他牵着她,很慢很慢的散步,却没说话。 他是想该怎么开口吗? “你这几天怎么没打给我?”害她的抱枕“身先士卒”,也害她心情很荡。 “我在想些很重要的事。” “那找我散步是因为想清楚了?”最好是,不然她就……嘿嘿,那颗抱枕可是他的前例。 沉默片刻,他的眼神飘远。“翎,我有些事要跟你说,但你要有心理准备。” “嗯,我在听。” “我之前让阙帮我查些事情,这也是我来台湾的原因,爱上你是我预料之外的事,更没想到的是阙也爱你,所以……” 很好很好,坦白从宽。“我知道。” 莫非错愕三秒,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翎,你可能没听懂,我是说……” “我说我知道啊,其实当天我也在场……”花翎详细的述说当天她人就在小房间的事,对他跟狄阙的谈话一清二楚,不过刻意隐瞒了他走之后的事。 帮他这件事,她会自己想办法。 “所以,你的答案呢?你希望跟我分手吗?”她问得镇定,其实心里很紧张。 “怎么可能?你不相信我啊?”伸手搂过她的肩膀,两人贴得很近,他终于能安心了。 “那这问题有这么难抉择吗?你想了三天才来找我?” “笨蛋!你不是都听到了,怎么还会这么想?”他舍不得打她,但又气她不信任自己,只好轻轻敲了她的头一记。 抚抚头,她也不是省油的灯,当下就送他一个肘击,但她不一样了,看准莫非皮粗肉厚,她下手可不轻。 “话说清楚,再叫我笨蛋,就让你试试我的身手。” “还说你不是笨蛋,我当下没收牛皮纸袋就已经表现得很清楚了,对你,我没有犹豫,这份感情是不能交换的。”他加重握着她手的力道,像是在宣誓那份决心。 本来听到“笨蛋”两字,决定要飞踢他一脚,让他仆街的花翎,随即收回脚势,感动不已。 能听他亲口说他没有犹豫,她心中的大石放下。 “那你到底是在犹豫什么?” 说到这,他不免惋惜,毕竟是多年的好友。“是阙,我希望这三天能让他学着放下,我等他是不是会把牛皮纸袋里的资料给我。” “你还是放不下他查到的东西?”那她该不该说,也许那资料还影响到他国家里的人民?说了,他又会怎么抉择? 气不过,又送了她一颗爆栗。 “笨蛋,我说过了,不管那里面是什么,都不会影响我的决定。我的意思是,如果阙愿意把资料给我,就表示他想通了,但目前看来是没有。”走累了,他拉着她到一旁的石椅坐着,手始终没放开,他需要这点温暖。 “……师兄是固执的人,我们两个都很清楚,如果我早知道他对我的感情,我会自己解决的。”说到这,她不免自责。 如果在认识莫非之前,她跟师兄就说清楚,事情也不用走到这个地步,更不用伤师兄这么深。 师兄总说他懂她,她又何尝不懂他? 他当时的眼神,她到现在还记得,偏偏感情是不能成全的。 “笨蛋,你怎么可能会早知道,你对感情有多迟钝我可是亲身经历过,我才是受害者。”想他当初如果没有直接一点告白,也许下场会跟好友一样。 花翎眯起眼,语带威胁,“我记得你说中文很流利啊,怎么今天就只会笨蛋笨蛋的说?”事情讲清楚了,她要算帐了。 这妮子想要暴力解决事情是吧。 莫非抬手环过她的腰,趁其不备,将她整个人揽进怀中,她的后背贴紧着他的胸膛,双手都被他的大掌握住。 “笨蛋。”他挑衅的又叫了一声。 花翎转了转肩膀,还是贴着他,但不管怎么扭动,还是被他抱满怀,最糟糕的是,因为贴得近,她能清楚的感觉到他呼出的气在耳边,逼得她耳根子发烫,脸也热红。 “卑鄙,你放开我,我就跟你打一场。”气死人了,她居然连说出的话,听来都软绵绵的。 “不要,我舍不得打你。”没了几天的抑郁,脸上的胡碴还在,但他的脸上满是笑意。 他没有选错,他要的,一直以来都是她。 “但我舍得打你,我要揍得你像小白一样口吐白沫……” 公园里,春意盎然,虽然他们是真的要打起来,但至少他们在其他路人眼中,是在“打闹”的甜蜜情侣。 第八章 “真的愿意跟我一起走?” “开玩笑,现在我真的是你的专属保镖了呢!不跟你走还能去哪?” 那时候,花翎是真的认为爱一个人,义无反顾的跟着浪迹天涯也没什么好怕的,即使到了现在,这个信念也没有改变。 只是有个小小的问题,让她有点困扰。 “翎,你还好吗?”坐在她身边,莫非显得很担忧。 花翎白着脸,生气勃勃的模样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病撅撅的弱鸡样。 “不好……恶──”拿着向空姐要来的第二号呕吐袋,她觉得自己快要虚脱了。 好饿,好想吃东西,可是目前还找不到空闲时间进食,因为她上飞机之后就忙着吐,一直吐到现在。 究竟是谁说心思细腻的人才比较容易晕车晕船晕飞机的?她诅咒那个人的鼻子比一○一还长! 看她晕机晕成这样,莫非很是心疼,可是又帮不上忙,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花小姐,你要不要吃点梅子?应该可以让你好过一点。”贾西亚自两人后方冒出声,递上一包乌梅。 “谢谢……恶──”才接过手,花翎又抱着袋子痛苦的干呕起来。 好在就在她快要吐尽人亡的时候,终于传来机长报告飞机即将降落的广播。 “谢天谢地,再不降落,我可能就会吐到丧失理智跳机去了。”好不容易吐完,花翎赶紧吃下一颗乌梅。 怜惜的摸摸她好像几小时就迅速消瘦的脸颊,莫非不舍的轻轻吻了吻。“我真的不应该让你来的。” “乱说话,该罚!”头一偏,她先是凶狠的咬了下他的唇,才给了他一个安抚的微笑。“只是晕机而已,又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不要想太多啦,我很好,真的。” 又来了,又是这句“没什么大不了,我很好”,她啊,大概一辈子都会对他逞强吧。摇摇头,他偷了一个吻。 飞机降落后,莫非才扶着心上人步出专机,就看见等在一旁的一对男女。 “欢迎回来,儿子。”爱丁利亚王后孟若评第一个迎上前,给儿子一个大大的拥抱,将近五十岁的她一点也看不出老态,浑身散发着女强人的气势。 “妈,我好想你。这是我跟你提过的花翎,我的女朋友。花翎,这是我妈,她是台湾人。”莫非温柔的拥着母亲,并为两人介绍。 “好个俏丽的女孩,莫非,你找到宝贝了。”孟若评改以中文说,眼中尽是满意。 “……伯母好。”见着这么雍容华贵的长辈,花翎连手都不知道该摆在哪,更不用说听见长辈的称赞有多让她不好意思了,呆了半天才挤出一句问候。 “看来是个头脑不太好的女孩呢。”慢吞吞走近他们三人的中年男人突然插话道,轮廓与莫非相当神似,出口的也是标准中文。 “这位是莫非的父亲伊斯里·卡洛斯,他就是这样没礼貌,我们别理他。”孟若评笑骂着丈夫,牵过花翎的手就往远处的宫殿走。 只是这时,却突然走来一个身材很像热气球的矮小男子。 “国王陛下,王后陛下,一听见王子殿下今天归国,我就立即赶来迎接了。”德尔像是唯恐他人不知道一样,讲起英文超大声。 “德尔叔父,有劳你了。” 敛下笑容,莫非变得面无表情,就连他身旁的孟若评与伊斯里也收起笑,态度明显冷淡许多。 “怎么会?噢,这位想必就是莫非的女朋友了,真是……可爱。”德尔想了半天才找到一个形容词。 有问题,这个女不像女、男不像男的人妖,怎么有可能会是莫非看上的人?难道他是发现他的把柄,才带人回来想铲除他的吗? 可是,怎么也不该带个没用的女人啊!德尔在心里困惑的想。 德尔?这个名字好熟……对了!“你好。”花翎不动声色的与对方握了握手。 两人手才放开,伊斯里便立即挡至她身前。“德尔,他们刚下飞机,需要休息,有什么话之后再说吧。” 莫非显然并不反对这个说词,只是微微朝他们点了下头后,便拉过女友迳自往前走。 “莫非,他──”等离开了一段距离后,花翎才想开口,却被打断。 “别问了,先去梳洗一下,贾西亚应该已经派人把行李放好,晚一点我再带你四处走走。” 他压根不想让她担心那些烦人的事,更不想再让她有受伤的机会,带她回国,纯粹只是因为自己忍受不了隔海相思的痛苦。 发现他摆明不想谈,花翎也不急于一时。反正若他真的不想说,她也可以自己查,要知道,说要跟他一起面对难关,她从来不是说说而已。 简单梳洗后,趁着吃晚饭前的空档,莫非牵着花翎到离宫廷不远处的一个新兴小渔港。 夕阳斜照,火红色的天空与蓝得透亮的海洋相映成趣,让初访爱丁利亚的花翎看傻了眼。 “好漂亮!” “嗯,这里可是我的秘密基地,只有情人才能分享的。”他很温柔很温柔的看着她。 花翎害臊的先是低下头,但下一秒又凶巴巴的瞪着他看。 “那总共有几个人看过啊?” 虽然吃这种醋实在很不智,但是不问又很对不起自己。 “哈哈,只有你一个。”莫非朝经过的渔人们点点头。 她睁大眼。“真的?”怎么可能? “真的!”他正经八百的回答,最后朝她促狭的眨眨眼。“因为我高中毕业就离开爱丁利亚了,来不及在这里谈情说爱。” “莫非!” 她气嘟嘟的模样让他再度哈哈大笑。 一路走来,看他不停和零星路过的百姓们打招呼,以及对方脸上真诚的笑容,花翎不禁有些惊讶。 “你和我想的不一样。” 收回逗弄渔夫小孩的手,和小孩的父亲挥手说再见后,莫非才转过头问:“哪里不一样?” “我以为王室的人都是高高在上的,没想到你和大家是真的没有距离感。” 拉过她的手,他把她圈在怀里。“嗯,就像我们现在一样。” 这样暧昧挑逗的举动,让没有心理准备的花翎心跳马上失控加速,手一抬,就朝他的肩膀狠狠一拍。 “哎唷,不要不正经!我跟你说真的啦。” 捂着遭受重击的肩头,莫非觉得自己可能要找时间再去练身体比较好。 “我也是说真的。从小我爸妈就灌输我一个观念,我只是责任重了些,除此之外,也和大家一样,都是普通人,所以在我们家没什么阶级制度,只有贾西亚老是说不听。”他无奈的耸肩。 闻言,她只觉得庆幸。还好莫非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的,否则她也不会有机会入得了他的眼吧。 只是正要开口,肚子却突然一阵剧痛。“噢……” “怎么了?”莫非奇怪的看着她。 肚……肚子好痛,好想上厕所,可是这么难以启齿的事……“没、没事。”应该忍一忍就过了。 看见前方的黄昏渔市里有几个儿时玩伴正对他招手,莫非一时也没注意到她异常的脸色,只是很开心的说:“那我们过去吧,我介绍一些朋友给你认识。” 糟了,好像……忍不太住啊!奇怪,她明明都把食物吐光了,刚才也没再吃东西,怎么会有吃坏肚子的症状? 不对!在她吐到快往生的时候,吃了一颗乌梅! “对不起,莫非,我有点累,可以回去了吗?”回去得先看一下那包乌梅的制造日期,要是过期货,贾西亚就死定了──噢!肚子。 “不能陪我再待一下吗?”只是寒暄几句,用不了太多时间。 再不走她可能也不用走了!“你想待就待好了,我先回去,掰!”说完,甩开他的手,她拔腿就往回没命狂奔。 “翎……”疑惑和不安在莫非心中快速冒出。 难道她其实不喜欢他和平民打成一片?或者压根不想认识他的朋友?还是看到他和个平民没两样,所以……后悔了? 第一次,他不确定起花翎的想法。 翌日。 因为时差的关系,花翎这一睡就到了下午,起床看见已经调好当地时间的手表时,她的下巴差点没掉下来。 快速打理好自己,她像个火车头似的冲出典雅高贵的房间,才出寝殿,就看见莫非背对着她,站在种满各色花朵的皇家花园里。 她快步跑了过去。“莫非──” 沐浴在阳光下沉思的男人倏然回过身,英俊好看的脸庞依旧带着熟悉的笑容,但还有一点点不明显的忧愁。 可是即便只有一点点,花翎还是看出来了。“你怎么了?” 莫非直勾勾的盯着她,看了好久好久,然后突然抱住她。 “莫非?!” “你……喜欢这里吗?” 拍着他的背,她真挚的漾开笑容。“当然喜欢啊!” “……是吗?那就好。”放开她,眉宇中的愁绪却没有因此解开。 花翎不解的皱起眉。“你还好吗?” 他只是轻轻点头,没有说话。 昨晚,他想了一整夜,问自己若是花翎不喜欢他从小生长的国家,不满意他自小养成的朴实,他愿不愿意放她走,答案居然是否定的。 他不会为了她改变亲民的作风,因为知道那是不对的,但也不会让她离开,这样强烈的占有欲使他害怕,害怕哪一天她突然想对他说再见,自己会为了留下她而伤害她。 “你在想什么?”看他想得眉头都可以夹死蚊子了,花翎看不下去的伸手抚上他眉间。 “没有。”抓住那只手,他在她掌心落下轻吻。“待会我得和父亲一起出席会议,你一个人可以吗?” 她笑着拍拍胸脯。“当然,我正想在皇宫里探险呢!你尽管去忙你的。” “那就晚餐见了。” 和莫非分开后,花翎一个人在偌大的皇宫里闲逛,这里别具风情的地中海建筑与美丽到不可思议的景色,全都让她大开眼界。 “哇,这里真的是一个下午也逛不完耶!”望着延伸至另一座宫殿的石子小路,她自言自语的说。 “可爱的小姐,你觉得无聊吗?” 突然,一道过大且腔调怪异的男声响起。 花翎迅速回过头,看见来人后先是全身紧绷,随即展开笑容。“德尔亲王,您好。” 德尔笑得脸上的肉全挤在一团。“嗨嗨,你好你好,莫非的女朋友,未来的王子妃,你怎么一个人呢?我不解风情的侄子怎么可以让女士落单?” 这个人以为自己在演老掉牙的绅士淑女片吗? “您叫我翎就可以了。莫非他有事,而我也想一个人走走,所以就自己出来晃了。”她以英语流利的说,边说边打量眼前人。 闻言,德尔狭长的眼睛瞬间闪过一抹精光,很快隐去。 “那翎,你想不想参观我的宫殿呢?” “嗄?” 他再度露出牲畜无害的笑。“虽然我的宫殿比不上国王一家,不过可是完全不同的风情,许多爱丁利亚的人民都相当羡慕哩!” “真的吗?那就请德尔亲王带路了,我对您的品味相当有兴趣呢。”她跟着假笑。 这个热气球奸人会出现在这儿,只怕不是偶然,背后还有更多阴谋吧? 正好,莫非那儿摆明此路不通,德尔现在自己跑来,她不把握机会,岂不是对不起老天爷开的另一条路? 傍晚,结束了与邻国元首的会议,莫非原本想到花翎住的寝房找她,却扑了个空,只好踅回自己的房里找人问。 “贾西亚,翎呢?” 只见贾西亚一脸茫然的自衣服堆中抬起头。“她没来过这儿,王子殿下,要我出去找找吗?” “不必了,我去找就好。”大概是玩到忘了时间吧。 走出宫殿正门,他也不急,只是慢慢走着,先在花园绕了一圈,再往一旁的石子小路走去,那里是皇家图书馆。 但在陆续走过图书馆、会议中心、父母亲寝殿、商业资料大楼,却仍不见那道英气勃勃的身影时,他的脚步有些急了。 奇怪,虽然王宫腹地广阔,但翎应该不会走太远,她知道他会担心的。 “王子殿下好。” 正当他有些慌张的时候,有个宫里的仆人拿着个公文袋对他行礼。 “萨托,你有没有看见和我一起回来的短发女子?”他急急的问。 对方先是抱歉的摇了摇头,才将手中的纸袋递给他。 “王子殿下,这是我在大殿前发现的,上头写了你的名字,我想是你掉的,就拿来了。” “我的?”莫非接过,奇怪的打开信封。“我并没有……” 他倏地止住话音,因为他从袋子里拿出来的,是一张拍立得照片。 照片上的人儿,正是他在找的人。 看见花翎双手双脚被反绑,眼睛嘴巴罩着黑布,照片的头部部分还被用红笔圈起,打了个大叉,他只觉得自己的血液心跳全都在瞬间停止。 “萨托……你说这是在哪里发现的?!”一把揪住眼前人的衣领,莫非的手抖得厉害。 猛然被抓住的萨托差点没被掐死。“大、大殿……” 一问到答案,莫非马上像风一样消失。 “爸,这是我在大殿前找到的恐吓信。” 国王寝殿中,莫非还算镇定的把掉在大殿前的信和里面的照片递出,只有微微颤抖的手和有些苍白的脸色泄漏了他的恐慌。 伊斯里先是拍了拍儿子的肩,接着很快扫了那封恐吓信及照片一眼。 莫非若即位,这女人就死定了! “除了德尔,我想不出还有别的嫌疑犯。”孟若评沉着的分析。 这时,有人在外头禀报。 “国王,王后,王子殿下,玛丽索有花翎小姐的消息。” 莫非立即站起身,“快让她进来!”急切的心情再也掩饰不住。 方才他已经下令在王宫中展开搜索,并要所有人若有花翎的消息立即回报。 一进门,还没行礼,娇小的玛丽索就被方寸大乱的莫非高高提起。 “你在哪里看见翎的?什么时候?她和谁……噢!” 突然被敲了下头,他气急攻心的转头就要骂,一定神,却发现是自己的母亲。 “妈……” 孟若评瞪了他一眼。“我知道你很着急,但你这么抓着玛丽索,要人家怎么说话?” 他这才发现玛丽索整个人已经被他提了起来,脚还不住地挣扎着,他连忙将人放下。“对不起,我太急躁了。” 一下子和国内有名的英俊王子靠得那么近,十七岁的玛丽索小脸立刻红得跟苹果一样。“没、没关系。今天下午,我看见花翎小姐和德尔亲王在聊天……” “果然是他!” 闻言,极力维持的最后一丝理智也不见了,莫非马上就要冲出门去找人。 “站住。”这次是伊斯里出手抓住儿子的衣领,就像他还是个小孩子一样。“我宣他来就好。” 对于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他早就知道他觊觎皇位很久,只是一直没有足够证据证明,因此也一直无法对他有所制裁。 身为保守派的带头者,德尔以“不能让外人污染这片净土”为号召,极力反对他发展贸易与观光的政策,阻止爱丁利亚对外开放。 尽管知道那根本只是个借口,但他还没找到德尔为何反对的真正原因,只能先按兵不动的观察。 现在看来,对方终于要有大动作了。 传令下去后,过了很久,德尔圆滚滚的身躯才慢吞吞的出现在门前。 “德尔,对于国王的命令,你似乎越来越不当一回事了。”坐在雕刻精美繁复的花岗石椅上,伊斯里面色微沉。 德尔的脸上闪过一丝几不可见的怒气,接着堆起笑容。“哥哥,这真是冤枉啊!我一听见你的召见就赶来了,只是你也晓得我动作比较迟缓──” “得了!”孟若评不耐地打断他的话。“听说你今天下午和花翎在一起,她人呢?” “咦?我和她早就分开了啊!”他装模作样的皱起眉,“怎么了,她失踪了吗?这可真不妙,万一落入坏人的手里──” “德尔叔父。”莫非的声音很平静,却奇异地有种让人畏惧的力量。“她真的没有和你在一起吗?” 看见他不怒而威的脸上流露出的王者气息,德尔居然有点害怕。他缩了缩脖子,低下头,避开侄子太过灼亮的眸子。 “当然没有了,莫非,你在怀疑什么吗?我可是你的叔父啊。” “我没有怀疑什么,只是想请叔父放出消息,若是让我查到谁把我的王妃掳走,我一定不会让那个人再有挑战王室权威的机会,绝对不会!”他冷冷的说,目光瞬也不瞬的紧盯着眼前人不放。 “那是当然。”冷汗自背部冒出,德尔诚惶诚恐的退下。 只是第二天,莫非又收到一封信和照片,这一次,花翎的左边脸颊明显肿起,唇角还留着血丝,眼睛仍是被黑布蒙着,模样很是狼狈。 马上停止即位大典,否则下次你收到的就会是尸体! “可恶!” 挫败的一掌拍向桌子,刺痛的感觉立即蔓延,但最痛的是他的心。 “王子殿下,你冷静点,这样并不能解决问题──”贾西亚劝到一半,就被主子痛苦的大吼吓到噤声。 “你要我怎么冷静?!她明明就在等着我去救她,我却什么也没办法做!” 枉费他身为一国王子,掌握实质权力,却无法拯救心爱的女人,这样的他,跟个废人又有什么两样! “不行,不能等了!我不敢想像明天又会看见怎样伤痕累累的她,我没有办法坐以待毙,我要去找她,我要去找德尔!就算得杀了他,也要把翎的消息给逼问出 来!” 莫非像是发了疯似的,抓过一把镶着宝石的匕首就要往外冲,原本斯文优雅的样子完全不复见。 “王子殿下,别冲动啊!”贾西亚赶紧拉住为爱发狂的主子。 “你放开我!” 两人正在拉扯之际,房内的电话突然响起。 见主子还在挣扎,贾西亚不得下提高声音喊,“有可能是歹徒打来──” 才说到这儿,就看见一道人影已经冲到电话前,一把拿起话筒。 “你们究竟是……”还没吼完,原本濒临疯狂状态的莫非突然安静了下来。 “我是花翎的妹妹花色,我知道我姊姊在哪儿……” 彼端传来花色清亮的声音。 第九章 一口火腿,咬咬咬,法式吐司,嚼嚼嚼,大口灌掉柳橙汁,说实话,人质当成她这样也真是惬意的。 花翎摸摸微凸的肚子,一脸满足。 话说她被人“请”来之后,除了第一天被反绑,第二天被反绑加揍了一拳之外,这几天过的都是这样的日子,吃好穿好睡好,要不是她坚持,她本来还有个随侍的仆人咧,真是有够夸张。 也庆幸那个德尔亲王看她都没反击后,很看不起她,只记得要人反锁房门,并没有派人守着她。 可想而知,那家伙肯定没调查过她的背景,以为她是个柔柔弱弱的女生,殊不知她可是每天都仿效刘佬佬逛大观园,天天在这别墅里闲晃。 但他对她再好也不能弥补那一拳之仇!走着瞧,等本姑娘完成任务出去,绝对要给他一顿“粗饱”,哼。 “叩叩”敲门声响起,不一会,一名仆人打扮的人走进来,十分恭敬的一个欠身后,连头都不敢抬起。“请问小姐,餐具可以收了吗?” “嗯,收走吧,我还要睡回笼觉,像往常一样,不到中午用餐时间别来叫我,我讨厌别人吵我,知道吗?”哈哈,她还真佩服自己的演戏天分。 这几天,她很努力憋着笑扮演严肃的贵夫人,效果不错。她偷偷观察一回,这些人没她的吩咐,真的不敢擅自进房间。 “是的,小姐。”又一个欠身,仆人迅速的退离房间。 人一走,花翎的唇上扬。“逛街”的时候到了! 她走出落地窗,身手俐落的爬向隔壁阳台。她爱死了这些老爱在墙壁雕花的欧式别墅,尤其是这幢,什么壁灯、艺术品的统统没少,简直是招摇的向小偷宜示“快来爬我”。 一到隔壁房间,开了房门,左顾右盼一会,果然没错,比太平间还安静。 她观察过了,这间别墅守卫最完备的地方在外围,所以,凭她的身手想在别墅里压马路,绝对没问题。 但说到逃出去嘛……是大大的有问题! 她要敢走出去,包准身上的弹孔比天上的星星还多。 走下二楼,花翎闪进一间房间。今天一样顺利,她打开电脑,心中不免叹息,还忍不住骂出口,“真是个笨蛋。” 这个德尔亲王实在污辱胖子界,大大应验了“大块呆”这个词,什么重要文件也不知道分开放,统统存在电脑里,更过分的是,连密码都没设。 真是……真是气死她这聪明人了! 她前两天随处逛街解闷时,正好在大厅听到德尔跟买家的谈话。 呵呵,被她抓到了吧! 没想到还有这层内幕──原来德尔不想让莫非继位的最大原因,是为了他的罂粟花田。 他在爱丁利亚深山种了大片罂粟花,偷偷外销到国外,赚了不少钱。但自从国王娶了王后之后却致力于发展贸易,来往爱丁利亚的人变多,也开始有人看上观光产业的前景。 之前,莫非更是提议开放自然景观吸引人潮,没想到规画的其中一区,就是罂粟花田所在地,这下德尔急了。 所以开始密谋篡位,或是干脆让莫非无法继位,只要他能顺利接手王位,就有办法控制国内的政策,继续他的毒品买卖事业。 花翎不耐的用手指敲敲桌面,等资料下载完毕,心思不禁飘远。 想想,德尔也真是个没胆的家伙,刺杀攻击不成,正好等到她这个“把柄”可以威胁莫非,他就顺势而为。 说真的,要是手段更凶残的人,管他三七二十一,杀掉就对了,反正莫非没有其他兄弟姊妹,听说照爱丁利亚的律法,国王的任期一到,一定得传位,而德尔是莫非之后的顺位继承人。 85%下载完毕,沙发椅转两圈,花翎叹了一口气。 莫非到底在磨什么? 照理也该来找她了吧?他真的不怕德尔一发狠,就把她打成蜂窝喔?还是……他其实是心机深沉的狐狸? 早打算带回一个替死鬼,引开德尔的注意力,等他一继承,她就被……砰砰,这下好了,不只身上弹孔跟星星一样多,还直接升格当星星。 好啊,如果是,她绝对要他下半辈子都被鬼压床! “路克,你说都几天了,莫非那小子怎会没消没息?”脚步声往书房的方向靠近。 糟,是德尔那只热气球! 98%下载完毕,花翎眯起眼。拜托,绝对要像演电影一样,让她安全脱身,不然她不只要压莫非,还要压007的编剧。 扭开门把,德尔的身影走进来,后面跟着他的军师路克。 拔掉随身碟,她顺势躲进书桌底下,一声不敢吭。 “亲王,我想也许那个东方女子没这么重要。我听说这几天他作息正常,对我们寄去的照片更是没有反应。”路克语气里带点不满,本来就赞同直接杀掉莫非。 是亲王胆子太小,一想到有别的方法可行,就换法子,只求千万别因此节外生枝啊。 “不对不对,我去找他们的时候,他可不是这反应,他看来很紧张那女人的样子。”德尔也很焦急。 他从小养尊处优,毒品买卖的事也大都是路克在管,除了见见买家,他只管等着数钞票,这下真干了伤天害理的事,他倒有些怕怕的。 “我看那是假的,演戏给我们看。” 闻言,吓一跳的人是躲在桌子底下的花翎。 叉叉的咧,她的预言从没有这么准过。 呜~~她的哭功没有大姊厉害,心酸酸,眼泪掉不下来。算了,飙泪不行,她飙国骂可是比大姊厉害多了。 叉的叉,圈叉叉,叉叉圈的叉…… 在叉圈个几百次方的时候,她看到德尔的皮鞋了。哇咧,这下她一句都骂不出来了,等会他坐上沙发椅,如果跷个腿正好踹到她── 她怎么解释自己在这里干么?躲猫猫?那随身碟呢?觉得他如热气球般的身材堪称国宝,所以想来偷他的照片,这说法行不行得通? 电话倏地响起,适时阻止德尔的脚步,也暂时救了花翎一命。 德尔接起电话,“……什么?!撤、撤退,快……”没说完,手一软,电话就直接往下掉,只剩一条电话线撑着,摇摇晃晃。 知道一定是出了大事,路克着急的问:“亲王,怎么了?” “莫、莫非……攻进来了……我……怎、怎么办?” “怎么会?他不知道那女人还在我们手中吗?就不怕我们毙了她?!” “别说了,快、快走吧,那女人是幌子,肯定是……可恶,我要死也要找她垫背!可恶……”德尔的声音远去,书房的房门重重的阖上。 花翎缩在桌子底下,一动也不动,这下眼泪是真的啪搭啪搭滴下来。 莫非真的不在乎她了! 她还在想他怎么不来救她,一听到他攻进来,她高兴极了,但现在……路克说得没错,他就这样明目张胆的攻进来,摆明是不在乎她的死活了。 紧握随身碟的手松了,没必要了。亏她还心心念念要帮他,故意让人抓进来,结果现在真的害死自己。 又有脚步声,说不定是德尔知道她不在房间,派人到处找她。对了,他说要她陪葬。 葬就葬吧……葬就葬吧……莫非是大骗子…… 如果这是真的,他要狄阙陪葬,但他绝对要比狄阙先死,这次黄泉路上,他要当先牵住她手的那个人。 莫非眼前,棉絮纷飞,大床上一袭棉被,满布疮孔,一根根羽毛在空气中学鸟儿飞翔,但终究没有翅膀,又纷纷落下。 触目的红晕染羽被,透着诡异的艳美。 他僵直着身子,迟迟不敢上前,在他周围立着一群全副武装的禁卫军,没人敢动,也没有人开口说话,甚至连一点点喘息声都不敢发出。 他们都知道,这间……是监禁未来王妃的房间。 “翎……”莫非轻轻的喊出声,却怕再也无人回应。 “干么?”是花翎的声音,但十分不满。 他一愣,随即了然于心。 迈开步伐在床前停下,摸着羽被,看着眼前的红,一滴泪滑落。这是什么样的感觉?竟是这样蚀心? “你是怪我来晚了,所以不高兴是吧?你放心,我会带你师兄去跟你请罪。”他怎么还是没有勇气掀开被子。 声音从他耳后传来,这下多了怒气。“莫非·卡洛斯,你自己做错事干么拖我师兄下水?” 听她这么骂他,他竟有些高兴。 她是不是就不会离开他了? “你会永远都这样在我耳边骂我吗?”如果是就好了,即使阴阳两隔,还有她的声音陪伴,够了。 “废话,你都找骂挨了,我干么还客气,我还想顺便揍你两拳。” 他仿佛还能听到扳手指头喀喀作响的声音,还有一群禁卫军抽气的声音。真厉害,不愧是他最爱的翎,灵力这么强,连旁人都感受得到。 “好啊,让你打……”声音有些哽咽,如果能碰到她,即使被打,他都甘愿。 两只小手分别放在他的两侧肩膀,一个使劲,将他转过身来,让他的视线对上她的── 这次除了指头喀啦作响,还有肩膀、脖子、手肘……无一不作响,看得出来,如果距离够的话,她可能还打算助跑,可惜……英雌无用武之地了。 “翎!”莫非愣了两秒后,随即给她一个大熊式拥抱,热烈的欢迎,只差没闷死她。 花翎使劲的推他,因为她还在生气,偏偏他文风不动,迳自沉醉在自以为“死而复生”的喜悦中。 “莫非·卡洛斯,放开我。”她放弃挣扎,直接用吼的。 “翎,不要担心,你这是惊吓过后的短暂性失忆,我会帮助你找回过往的记忆的,你不要怕我。”她从来没用全名叫他,肯定是像人家说的失忆了。 但他完全没想到,如果失忆,应该连“莫非·卡洛斯”都叫不出来。 花翎脸色都黑了。这下好了,她死而复生后又得了短暂性失忆,她到底是招谁惹谁? “我不怕你,我是怕你等一下要怕我。”害她又哭又笑的罪魁祸首,她怎能轻易放过! “不可能,我只会爱你不会怕你,看来你失忆得很严重。” “莫非·卡洛斯为什么这么久才来救我?为什么不管我死活,就让人攻进来?我是幌子吗?”好啦,其实她气归气,但不觉得自己是个幌子,只是说出来吓吓他的。 看他那副样子,就知道他多在乎自己,肯定是有什么原因才这么做。而她,只是不甘心,想整整他。 “都是你那个师兄,叫你妹花色打电话来说知道你的位置了,但暂时不要来救你。”如果真的出了差错,阙就死定了。 “为什么?”是师兄由爱生恨?还是花色想少个人分遗产? 说到这,他倒有些不甘心了。他不得不承认,这方面,阙还满了解她的。 “你师兄说,凭你的身手,会让人抓走,百分之九十是故意的,他猜想你是为了亲自帮我找德尔叔父的把柄,才会顺势被抓进来。” 哇,师兄不愧是师兄,真的连她的心思都猜到了。 “所以,他要我们按兵不动给你一点时间,让你亲自帮我忙,你才会甘愿,至于你的安全,他会让内应在不妨碍你的范围内看着。”这是最后一次,棒子应该交接了,以后,他会自己保护她,绝对! 闻言,一股暖流在她心间荡漾,原来师兄没有忘记要保护她。 “把你的感动收起来,我也是冒着危险来救你的。”语气里酸味满溢。 本来,救她的事可以让宫廷禁卫军做就行了,是他坚持要带队的,因为他不放心,所以亲自前来。 要感动,至少也要分一半给他! “是是是,我知道。”她安抚性的回抱他。“那你之所以敢这么大胆闯进来,也是因为师兄说要让内应保护我喽?” 真令人意外,这么说,这几天专门为她送餐点,总是一副唯唯诺诺样的女佣,好像就是师兄说的内应。 所以她自以为天衣无缝的逛大街,搞不好她人就跟在后面,顺便帮她善后咧。 还有,也是她到书房带走她的,谁知道一进监禁她几天的房间,看到的就是这副场面── 房间就是一副经历枪林弹雨的样子,莫非就不说了,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不过现在知道原因,气也都消了。 她发现,她好像又更爱更爱他了。 毕竟这样的真情流露,有哪个女人不感动。 “对,所以我看到这房间的时候,还以为阙骗我,我差点要跟他一起死,一起下黄泉去跟你赔罪。”他说得很激动。 “呸呸呸,不吉利,不要说这种吓死人的话。” “不说,现在有你,当然是不说了……” 在一阵情话绵绵后,莫非才后知后觉的发现──“翎,你没有得暂时性失忆症喔?” 她要晕倒了,他才得了惊吓过后的暂时性变笨症咧。 “废话,要不要背我的身家背景给你听?我叫花翎,今年……” 就在她打算细数身家反讽他时,随即听到他用性感的声音说:“翎,嫁给我好吗?” 经过这次,他更确定自己不想失去她。 这一生,他只想要一个女人陪伴,而那个女人叫花翎。 “不要。”没有感动,当着一竿错愕的禁卫军面前,花翎很不留情面的回绝。 莫非不解的蹙起眉头。这跟他预期的反应不一样。 “翎,我不懂,我以为……”他以为他们是心意相通的,难道不是吗? “莫非·卡洛斯,你觉得这一地的羽毛很像玫瑰花瓣吗?你觉得你手上的枪很像婚戒吗?还是你觉得你这群死忠禁卫军很像缤纷的气球?”如果他敢点头,她就马上回台湾找她师兄。 气死人了,有够不浪漫的!他是王子耶,难道王子的礼仪课程里没有教到浪漫吗?没礼貌。 他差点忘了,就算是全世界最粗鲁、大剌剌的女人,也不可能接受一点都不浪漫的求婚。 他实在是太想要她了,才会在“失而复得”后犯这种错。 “对不起,重来,你等我半个小时,我让人买婚戒、买玫瑰、买气球,就是把整座花园搬进这房间也没问题。”莫非难得失了态,着急的说。 重来?他们现在在演哪出乡上爱恨情仇大戏?还可以ng喊卡重来的? “你没看到床上那怵目惊心的红吗?你一定要在这里求婚吗?” “那我把床跟棉被换掉。” 难怪人家说笨蛋要两个人才能换灯泡,一个扶灯泡,一个在下面转桌子。 简直是想气死她! “走了啦,你就不能换个地方求婚吗?你再耍笨,我要自己走了。”她气急败坏的推着他的胸膛。 对呴,他真是急过头了。 莫非终于清醒,搂着她的肩膀离开。 临走前,他一手掀开羽被──一层血袋满满铺在床上。 他不免小人的想,阙这招是要欺敌,还是要吓死他?留这一手不说,是故意的吧。 花翎冒着冷汗,难得乖巧的站在大厅,一句话也不敢说。 “翎,对不起,这次我帮不了你。”高坐堂上的莫非,“状似”悲伤,语气满是无奈。 看着仆人用精美的水晶盒装起来,小心捧着碎片,她这次真是哀莫大于心死。 老实说,真是这么重要的东西就不该摆在她房间嘛! 她从来不否认自己粗手粗脚,光看那德尔亲王被判终生监禁,进牢狱吃免钱饭前的惨状就知道了。 她可是动了私刑,狠狠在他身上揍了十拳,尽力完成古人说的──滴水之恩,当涌泉以报。 那家伙亲手揍了她一拳,她如果不能让热气球消气,她花翎以后怎么面对一竿师兄妹们! 但好了,现下闯了这祸,以后也不用面对一竿师兄妹了。 “小翎,这是我们的错,这规矩我们应该早告诉你的,没想到……已经来不及了,国法不可违,再心疼你,也是于事无补。”孟若评煞是难过的样子,捂着面,肩膀抖着。 完了,连一国之后都这么说了,此事不假。 这下花翎连哭都哭不出来,她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我就说你看起来不聪明的样子,没想到第一个惹上的就是杀身之祸。”伊斯里·卡洛斯恶声恶气的说着,说完随即将视线往天花板瞟,连看都不屑看她一眼。 这次真的完了,连最有可能赦免她的一国之王都不屑她,她是脱罪无望了! “莫非……”她难得撒娇,细着声音想求情。 莫非假装镇定的开口,“其实也不是没办法,但我怕你不愿意,而我又不想为难你……” “不,一点都不为难,真的。”只要别拖她下去斩首示众,其他什么都好谈。 “这样啊……”他深思了一会,才缓缓的说:“你打破的的确是卡洛斯家世代传承的传家宝,按律法,是一定要处斩的。” 呜~~她知道啊,就是知道才会站在这里嘛,不,再等会,她快要脚软,连站都要站不住了。 “这传家宝一直都是传媳不传子的,如果你是卡洛斯家的媳妇,打破了倒是无所谓,反正已经是传给你的东西了……” “是吗?”眼睛一亮,她的机会来了。“只要是卡洛斯家的媳妇,就算打破了也没关系吗?” 莫非认真的点点头。“嗯,顶多就是把传家花瓶改成传家手镯,这是身为卡洛斯家媳妇的权利,外人没有置喙的权利。” 可以这么随便喔?既然可以这么随便了,干么还为难她?说不定这花瓶还是上一届王妃因为打破了某东西,才换成这个。 看了一眼还捂着脸“啜泣”的孟若评,她摇摇头。不行,伯母对她“情深义重”,她不能怀疑人家也做过这么丢脸的事。 “可惜……”一声可惜,成功的吸引花翎的注意力。 有了但书,实在是不祥啊不祥! “救出你之后,我几次向你求婚都遭你婉拒,我想你是真的不想嫁我吧,翎,我不想勉强你……你能答应我吗?”莫非神情哀伤。 不晓得是为了整他还是赌气,不管他这次怎么用尽心思,玫瑰花五颜六色都换过了,婚戒装在星星瓶里都快爆了,气球大颗小颗、小狗到宫殿的形状都试过了,连热气球都拿来让她刺着玩,消气。 结果,她还是不肯点头。 “我答应我答应。”她又不是真的不想嫁他,只是第一次求婚太逊,她跟他闹着玩的。 “太好了,那我就能仿照台湾民俗,让你的……那个叫什么,喔,对了,神主牌位,我就能让你的神主牌位伴我一辈子了,你放心,虽然你生前不愿意嫁给我,但你死后答应嫁给我就够了,我不会变心的,我会长伴你魂魄一生的。”他看来都快落泪了。 蛤?神主牌位? 呜~~她不是这个意思啦!她不想这么早就变成一块木头啦! “老公~~”她绝对绝对不是贪生怕死没志气,只是死有轻如鸿毛、重于泰山,她如果因为打破花瓶被赐死,实在有辱国格。 她绝对绝对是为了保留台湾两千多万人民的名誉而低头的,真的。 “这意思是说你要嫁给我吗?可是我现在也没有婚戒。”莫非蹙起眉,看来颇为难。 “没关系,我不是看重形式、爱虚荣的女人,只要你是爱我的就够了,有没有那几克拉真的一点都没关系。”她心在淌血啊~~ “真的?” “真的,老公~~”声音再嗲一点就没错了。 莫非站起身,缓缓走下阶梯,一手搂着花翎,一路往王子的宫殿迈进。“那我们回房间,彻底执行‘卡洛斯家媳妇’的意义,你没意见吧?老婆。” “完全没有,老公~~我……” 两人的声音远了,花翎暗自得意的时候,绝对没想到她离开后是这样── 抽动着肩膀的爱丁利亚皇后,其实是笑到快岔气。 看着天花板的爱丁利亚国王,其实是怕说谎的眼睛被人看透。 花翎真的误会了,事后可别找他们两人算帐啊! 第十章 由于莫非与花翎在外“私定终身”,除了花色,花家人完全被蒙在鼓里,而莫非的父母也觉得既然两个人都许诺要结婚了,实在应该到台湾见见亲家,顺便为儿子提亲,于是一行人就这么浩浩荡荡的飞抵台湾。 “翎,我看起来还好吗?有没有什么地方不ok?” 到了花家门口,莫非难掩紧张的东拉一下衣服,西顺一下头发,平常从容自信的模样全飞到九霄云外。 花翎从上飞机开始就边吐边回答他这个问题,直到现在双脚都落地了他还在问,不禁有些不耐。 “都不ok啦!” 莫非一听,更急了,马上停住脚步。 “真的吗?怎么办,现在再回去换衣服会不会来不及?迟到的话,伯父伯母万一生气,不把你嫁给我了怎么办……” 他更加慌张的整理平整到不能再平整的西装,担心的碎念起来。 花翎无奈的翻了个白眼。 “你到底要不要进去?不进去我就先走了喔,累死我了。伯父、伯母,这边请。” 伊斯里和孟若评看见儿子还在做垂死的挣扎,也只是摇了摇头,便跟着走进花家。 只是伊斯里在经过莫非身旁时,小声的对他说:“儿子,虽然当时我到你妈家去提亲时也很紧张,不过……你真的太夸张了。” 被嘲笑的男主角先是愣了一下,接着才以慢动作回复平常模样,最后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的重新端出王子优雅温文的气势。 “贾西亚,走吧,别让人久等。” 呜……王子殿下的恢复功力越来越强了,他好感动啊~~流着两行泪,贾西亚莫名其妙成为此次提亲行列中最早掉泪的奇葩。 “妈、爸,我回来了。”一进家门,花翎就扯开喉咙大喊。 一会儿,花家人就从屋子各处冒出头来。 “回来啦!”花家主母楚琬率先迎了出来。“这两位应该是爱丁利亚的国王和王后吧?请坐。” 花翎也不意外,“色都告诉你们啦?” “是呀,你这孩子真是的,谈恋爱是好事,怎么不跟家里说一声呢?”花农走出房门,对客厅里的客人点了点头,才有些埋怨的接话。 “亲家公、亲家母,今天我们是来为小犬提亲的。”孟若评不改商人本色,简明扼要的把目的说出来。 “啊哈哈哈哈,男人婆也有人要啊?”花橙从楼梯上走下,很不客气的大笑。 “翎不是男人婆,她是我眼中最美的女人。”甫进门的莫非正好听见这话,马上出声反驳,看见大家全把眼光转向他,才想起自己还没自我介绍。“你们好,我是莫非,我……我想娶翎。” 走到明显有些不安的男人身边,花翎给了他一个微笑,然后坚定的环视众人。 “爸、妈,我想和莫非结婚。” “哇,好棒喔!姊,恭喜你。”不知何时走到厨房摸了包卤味的花容,边啃鸭翅边含糊不清的道贺。 花色则是一脸贼笑的走出房。“二姊、未来姊夫,可别忘了给我情报费啊。” “知道啦,钱鬼!”花翎头痛的抚额叹息。 “只要你们说好,爸妈不会有意见的。”楚琬柔柔的笑着。 看着眼前和二女儿十指紧扣的英俊美男子,从他注视翎翎的专注与深情看来,她相信女儿一定会过得幸福。 “没错,我们是乐观其成,不过,希望你们能在台湾办一场婚礼,就和漾一起吧。” 唉,两个女儿一嫁就要嫁到日本和爱丁利亚,他这个做爸爸的起码也要为台湾亲友谋福利,除了让大伙见证她们的婚礼,也要让大家沾沾喜气才是呀。 “那是当然。” 同为人父,伊斯里很能明白父亲不舍子女的感情,更何况人家还是把女儿嫁到他们那么远的地方,有要求当然一定要配合。 “哇,漾也要结婚啦?”花翎开心的大叫着,“一起办的话,那婚礼一定很有趣!” 莫非不解的看她,“有趣?” “嘿嘿,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为什么他突然觉得一阵恶寒呢? “咳咳,那我们就来讨论一下婚礼的细节吧!关于采买部分……”花色不知从哪变出计算机和记帐本,非常专业的挤到长辈间,列出一串密密麻麻的清单。 “未来姊夫,你要不要来一个鸭舌头?”花容嘴巴全塞满了,但眼睛还是流露出舍不得的目光,看着手上递出的食物。 呜……那是最后一个了,她好想吃,可是要跟未来姊夫示好,以后他才会爱屋及乌的成为她的食物供应商,呜,做人好难啊! “不、不必了,你吃就好。” 被那样壮烈的悲戚眼神看着,就算他想尝鲜也会割爱的。莫非客气的把食物推回去,就见眼前人的大眼立刻盈满欣喜,开心的坐到一旁去享用了。 只是没多久── “未来姊夫,我的情报费……” “未来姊夫,我们家粗鲁鬼……” “未来姊夫,豆干……” 处在此起彼落的“未来姊夫”声中不到十分钟,莫非还来不及高兴,头就开始痛了起来。 “翎?”突然,有只小手拉着他直往门边移动。 “嘘,我们溜出去吧。”花翎老早就想落跑了,那些琐碎的细节什么的实在麻烦。既然色想包办,那就推给色吧,她和莫非到时只要出入就好,多方便啊! 走出花家,莫非还有些迟疑。“这样好吗?” “再不走,等一下只怕你走不了,相信我吧。” 她非常了解家里人,等会儿吃饭时铁定会来场身家调查,所以只好对不起未来的公公婆婆,让他们挡着先啦! “这样啊……那翎,你可以陪我去一个地方吗?” 周翔保全公司,总经理办公室。 “有事?”坐在桌子前的男人声音很冷,头也不抬的抛出一句。 昔日对她最好的师兄,如今竟然连看也不看她一眼,花翎难过的站在门口,破天荒的让门完好如初。 “不请我们进去?” 莫非悄悄握住她的手,无声地给她力量,拉着她走进门。 狄阙手上的笔还是没停。“你不是进来了?” 这样冷淡的表现,分明还是在生气。 “师兄──”花翎怯怯的唤。 原本振笔疾书的男人顿了一下,但马上又继续动作,没说话。 可以让她任性耍赖的男人,一直以来都不是他,是他想得太美了。 走上前,莫非突地伸手抢走好友手上的笔。“让女孩子难过的男人,最差劲了。” 听见这话,原本一直表现得很冷漠的狄阙倏地站起身,恶狠狠揪住他的衣领。 “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难道还要我笑着祝福你们?作梦!”说完,他使劲一推,硬是把莫非推离数步。 “不是的,师兄,他不是这个意思──”花翎急忙冲上前想解释,却又被莫非打断。 “谁希罕你的祝福了?”站稳身子后,他不屑的冷哼。“我们来,只是想为了你帮我们的事道谢而已,至于其他的,别往自己脸上贴金。” “莫非,你怎么这么说话!”他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 莫非只是瞄了她一眼,然后回了一句,“我又没说错。” 把拳头捏得死紧,狄阙咬牙切齿的迸话,“谢字收到,现在你可以滚了!” 闻言,莫非也真的牵起花翎的手就往门口走,只是边走还边说些气死人不偿命的话。 “翎,走吧,看来他不是很在意我们的谢意,那也不必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反正他是……那个名词是什么?让我想想……对了,他是我的‘手下败将’嘛!” 如果失恋是逊,那么失恋再加上被情敌奚落而不反击就是孬了,狄阙不孬,所以一记重拳立刻击上莫非俊俏的王子脸。 “啊!师兄别打了!”花翎着急的就要出手阻止,但莫非却硬是把她推出门外,落锁。 “开门啊!喂!开门!”她在门外不停拍打,却只听见里面不断传来互殴的重击及闷哼声,就是没有人愿意理她。 “莫非!师兄!你们再打,我就要破门喽!”也是,反正她从来没在意过这扇门换了多少次,再来一次就当“沙必斯”吧。 想到这,她脚一抬,“砰”的一声就把门给踹开。 “叫你们别再打了是听不懂喔……” 本来准备当河东狮的花翎蓦地止住声音,因为她发现,居于下风,被打得有点凄惨的莫非,嘴角居然挂着……笑?! 所以,他刚才那样说,是故意的? 尽管不明白为什么,但相信他这么做必有他的道理,所以花翎没有再试图阻止扭打成一团的两人,反而窝进非常熟悉的沙发里,安静的看起live互殴秀。 过了半个小时,直到两个男人都瘫平在地上,狄阙的眼角和嘴角都挂彩,而莫非则是整张脸再也看不出哪里可以称为英俊后,她才慢条斯理的站起身。 “‘运动’完应该可以好好聊天了吧?我先去帮你们准备毛巾和医药箱。” 这大概是他们一笑泯恩仇的方式吧,唉!男人。 等花翎离开后,莫非才喘着气开口。 “阙,以后她就是卡洛斯太太了。” 狄阙单手握拳横放在眼前,让人看不见他眸中的伤感。“……我知道。” “我不会说对不起。” 爱情里没有对错,爱不了的,虽然伤心,但是爱人的那份心情仍是值得尊敬的,不该用对不起来否定。 哼了一声,狄阙又往旁边人的肚子上捶了一拳。“没必要。” “这是最后一下。” 再这么挨打下去,他的婚礼可能要延期了。 “谁理你。”又一拳,中脸颊,但力道明显轻了许多。 “我会好好对她的。” 坐起身,狄阙瞥了身边的人一眼。“你最好说到做到,如果让我有机可乘,你不会有机会再见到她。” 莫非笑了,满是青紫和血迹的脸更显滑稽。“嗯,谢谢你。” 这声谢谢包含太多太多,他相信身为好友的阙一定能了解的。 拿着张罗来的毛巾和医药箱,花翎走进房里,把毛巾丢给两人后,就打开医药箱忙碌起来。 “翎,你不帮我擦吗?”莫非换上可怜兮兮的表情说。 她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自己擦!爱打嘛,活该!” 即使大概明白这是他们和好的方式,但看他的伤势比师兄严重好几倍,她就还是忍不住生气。 望向默默擦着嘴角血迹的另一个男人,花翎放软了声调,“师兄──” “什么都不用说了,你要幸福。”抬头,狄阙微勾起唇,眼中尽管还有一些情愫,但那已不再重要了。 “嗯,你也是。”她睁着大大的眼,带着幸福的笑容,渐渐靠近这个对她超级好的师兄,然后── “嘶!”他痛得倒抽一口气。“你是故意的。” “哪有,你看我对你多好,莫非都排在你后面哩,快过来让我上药啊!”扬起手上沾了双氧水的棉花棒,她笑得很奸。 没办法,她也打不赢他,没办法帮莫非报仇,只好用这种小人招数了。 “你们可以回去了,我自己来就行。”迅速站起身,狄阙走到门边做出送客手势。 虽然他还喜欢她,可不代表就想任她的粗鲁在他脸上发挥,就算他很能忍耐,也还是会痛的。 “真的不要我帮忙?你想清楚喔,这很可能是你最后一次享受我的服务哩!” 见状,莫非决定舍身救友。“翎,我们快到医院去吧,我有点不舒服……” “什么?哪里?你也真是的,就爱逞强……”紧张的冲上前去,小心搀扶着莫非,她一路絮絮叨叨的念出门,马上忘了要报仇的小心机。 看着两人相依偎的背影,狄阙深呼了口气,走回医药箱前开始包扎起伤口,最后,轻轻的哼起歌来。 “劈哩啪啦劈哩啪啦”…… 六月的某个早上,花家外响起一串震耳欲聋的鞭炮声。 一辆气派的黑色宾士紧接着停在大门前,然后,自后座走出一位身形挺拔,模样优雅的俊美混血儿男子。 他的眸子是美丽的深蓝色,其中写满了喜悦,搭配一身帅气笔挺的雪白西装,俨然就是每位女性心目中白马王子的最佳写照。 在他前方,是两列拿着花篮的年轻女性,她们全都洋溢着笑容,每当他踏出一步,她们便会洒下色彩鲜艳的玫瑰花瓣送上祝福,整个画面美得就像一幅画。 可是,待莫非走进新娘家后,却发现原本幸福的感觉瞬间全部走样了。 只见偌大的厅堂内,挤了不下数十名黑西装打扮的男人,他们全都恭敬的一字排开在两旁,气氛相当肃穆。 “请问……”他有些疑惑的问其中一个黑衣人,“你们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他记得在台湾要穿全身黑参加的仪式,应该是告别式之类的吧? “哪尼?” 显然黑衣人听不懂中文,一开口就是日语,就算莫非换用英文问,他也是一脸“莫宰羊”。 他们之间的骚动很快引来其他人的注意,就见一直站在楼梯口边仰望的男子倏地转过身来,在看见万黑丛中一点白的莫非后,原本就有些凶恶的脸变得更不友善了。 他直直朝莫非走了过来,剽悍的身材极具压迫感。“你……是花翎的男人?” 总算遇到一个会讲中文的。“是。你是?” “如果你等一下牵错人,我会卸下你一只手作为惩罚。” 说完,黑衣人部队的首领便又回到原本站的位置,继续望着楼梯上方的新娘休息室。 被威胁得一头雾水的莫非,只能站到一旁去等候。 “吉时到,新娘出来喽!” 随着媒人声音一落,两个穿着打扮一模一样的新娘在下一瞬间出现在楼梯口,一前一后的下楼来,教人无法移开眼的,除了刻意相同的造型外,就是那两张一模一样的绝美脸蛋。 “双胞胎?!”莫非一愕。 现在他终于明白,翎那时说和她姊姊一起办婚礼会非常有趣的原因了。 接收到那位黑西装大哥略带质疑的视线,他只是回了个笑容。 “好,现在就请新郎来把新娘带上车,不过要小心别搞错人喔!”花农笑呵呵的宣布。 莫非和那位真的长得很像坏人的姊夫于是一起站到两位新娘前,看着面前相同的脸蛋,他微微一笑,把手落在笑得腼觍的一位新娘面前。 “翎,你饿了吧?我已经准备好方便吃的三明治,让你先止止饥,走吧。” “你怎么知道是我?我明明装得很像漾啊!”原本害羞的新娘立刻换了张脸,不服气的质问。 “哪里像了?” 荻原薰冷嗤一声,老大不爽的搂过已经憋不住眼泪的花漾就走。 他可不会忘记这个小姨子之前的恶行,也早就学到教训了。哼,现在想再用那种蹩脚的演技骗他?先挤出三滴泪来再说吧! “可恶,有什么好嚣张的,要是漾不哭,我就不相信你认得出来!” 花翎毫无气质可言的扮了个鬼脸,这才转向身边帅得像童话故事里走出来的男人。 “你还没说是怎么认出我来的呢!” “眼睛。”捧着她的脸,莫非俯身和她眼对眼,鼻对鼻,魅惑低语,“你看我的时候,有想把我扑倒的渴望。” 一句话,让花翎瞬间羞到不行,如来神掌又落在亲密爱人身上。“哎唷,你又不正经!” 难道她对他的感情已经满到溢出来了吗?否则怎么他随便就能看得出来? “二姊夫,你要保重啊,二姊的臂力是有练过的。”花橙亲眼目睹姊姊“行凶”,很够意思的上前要莫非保重。 “放心,这也可以视为锻炼的一种。”他早就看开了。 花翎眯起眼,摩拳擦掌的朝拳头呵气。“你们感情很好嘛,嗯?” “翎,没这回事,和我感情最好的是你呀,我们走吧,别让爸妈等了。”勾住她的腰,莫非迅速把自己家的“凶器”带离场,暂时免去花橙的皮肉之苦。 就这样,两方人马各自出发到布置得美轮美奂的婚礼会场,只见早早就在接待处收礼金的花色笑得阖不拢嘴。 “欢迎欢迎,陈妈妈,请往里面走,我爸妈会帮你们带位唷~~” 赚翻了赚翻了!二姊和二姊夫真是慷慨,直接把礼金当成情报费兼婚礼规画报酬让她收个痛快,人家都这么大方了,她当然要站在这里确保大家都有把钱交出来喽! 至于大姊那一方的……呵呵,就当顺便好了,她这个人很好懂的,有钱能a一定a呀! “翎,你觉不觉得花色笑得有点可怕?”新娘休息室里,莫非看着外头的情形说。 花翎耸耸肩,早就习惯了妹妹的见钱眼开。“她一直都是这样的。对了,你有看到师兄吗?” “没有,不过我刚问过花色,她说他放下礼金就走了。” “好可惜,我一辈子大概就这一天最漂亮了耶,他还不看。”噘起嘴,她不甚开心的嘟囔。 走到她面前,莫非突地伸手捏住她小巧的鼻子,然后在她脸颊上咬了一口。 “还好他走了,因为你的全部,只能给我一个人看。”他皱起眉告诫。 今天的她上了妆,别有一番不同风情,深v镂空后背的礼服剪裁,除了让她更显女人味,也让他整个人心猿意马,天知道他真的不想让她走出这里去养别的男人的眼。 花翎吐了吐舌。“这么霸道啊……不过这样,我也会很公平的要求你只能属于我喔!”她笑得幸福。 “当然,我已经等不及要套上婚戒了。” “是喔,我比较等不及的是──” “我知道。” “你知道?!” “嗯,我的吻。” “才不唔……” 可恶,她明明是等不及想大吃一顿啊! 不过,看在他也很美味的份上,就先、就先这样吧…… 【全书完】 欲知花家老么独子花橙的恋爱故事,请看慕枫新月春天系列r032好色小男人番外篇之二《小男人,我好怕!》。 欲知花家老大花漾如何邂逅黑道老大荻原薰,请看慕枫新月春天系列r052转角遇到爱之一《转角遇到爱哭鬼》。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