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是爱啊》 第一章 【同人女】 名词解释：一词起源于日本，原指一群女性团体对于某种事物有共同热爱、偏爱、溺爱、执着到不行的行为，因而进行同人志创作的意思，而进行同人创作的女性大多热中男性之爱的同人作品——维基百科。 楚月不负责任大辞典：简言之，就是热爱男性之爱的一群女性. “主编，不行啦！” 娇羞的软嗓无力般地吐出让人听了都要酥软了骨头的拒绝。 “为什么不行？”不动如山。 “因为、因为……人家真的不行啦，你就别逼人家了，这样人家会为难的，人家一为难就会睡不好、吃不下，你会害了人家的。”一连五个人家，骨头还没酥，倒是先扫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我没有逼你，是你自己答应我，结果从去年十一月开始说没空，一月说没空，到现在六月也没空，究竟什么时候才有空？”电话那一头边审稿边和她对话的主编在听见她第三次“婉拒”后，眉梢轻轻挑起，显然对她的答覆不满意。 “哎呀……真的是时间不对啦！”搔搔脸颊，她颇感无奈，但谁教主编千挑万选就是挑错了时间，娇嗓再次要抗拒伟大主编交付的重责大任。“承蒙你这么看得起我，不过我真的是有不可抗拒的因素必须婉拒你的邀请，上次没跟你说清楚是我的错，这回就跟你坦白说，以后我一、六、七、十、十一、十二月都没办法写套书，其他时间则一定完全配合，麻烦了！”写了五十几本书，最近才有机会受邀和其他作者一起写套书，她是很感谢出版社有意栽培，不过时间上会比较麻烦，因为她的兴趣有时间性。 写套书有规定题材、交稿时间，合写套书的作者个个来头不小，写来颇有几分压力，她当然会视情况而定，虽说出版社终于看见她的努力有意捧她，她也不想“呷紧弄破碗”，慢工出细活才是延长写作寿命的最佳方法。 不过在一、六、七、十、十一、十二这六个月里，什么事情都能暂时搁在一旁，唯有“兴趣”无价，为了兴趣，只有含泪放弃写套书的机会。 鸣呜，这真的非她所愿哪！ 情非得已，大人请原谅她这一点小小的兴趣吧。 咦，问她是什么兴趣喔？ 她的兴趣就是—— 呵呵，秘密。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我是问你为什么这六个月不行写套书？”抽丝剥茧追查真相。 “因为、因为啊……”哎呀，主编是男的，她会害羞，很难启齿解释她的“兴趣”是什么耶。“主编，你别问好不好？总之，不是坏事啦。”就是不能跟你说，而且说了哪还算是秘密。 “不说是吧？”别以为他没办法对付她。“根据之前签的合约内容，你一年至少要交一本套书，到今年为止你还没有写出来，是想违约吗？”软的不行，硬的更好用。 她迅速放下话筒，火速冲进房里翻箱倒柜翻找最新的合约，一张一张看，终于找到日期最近的那一张，从第一条看到最后一条，才看见新增的“不平等条约”。 “这、这什么时候加上去的？”她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帮你调稿费的时候。”他不疾不徐地重建当时的场景。“你一脸微笑很高兴调整稿费，我一面跟你做解释，然后我递原子笔给你，你龙心大悦看也不看合约就欣然签字画押，怎样，还要不要调出监视录影带给你看啊？”人证、物证具备，这场官司，他赢定了。 什么？会议室何时装了监视器？ “主编，这样有利诱之嫌，犯法的耶……”原来已罪证确凿。 “叶、幼、美！”果然是女友的表妹，同一个样的！ “唉。”叶幼美无奈叹口气，知道这回她已经战败必须举白旗了，真有些后悔当年放弃念法律系。“好啦好啦，我说就是了，不过说完以后，你别逼我写套书好吗？我保证只要这六个月以外的时间你叫我写，我就会做牛做马夜以继日拚命地写，好不好？”她真的是很低声下气了，再逼她，她就表演撞豆腐而豆腐又不会破的超高技巧给他看。 “说啊。”搁下还没审阅完毕的稿子，他倒要听听足以令她这般委曲求全的理由究竟是什么。 “就是——”她停顿，深吸口气才开口，“一切都是……爱啊！”好萌好萌啊！ 顿时，电话那头沉默了十秒. 好不容易他才想起刚刚问了什么，她又回答了什么，导致自己愣了十秒钟，脑袋呈现一片空白。 “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一切都是……爱啊’。”依然萌萌萌，心花朵朵开，念这六个字的时候，记得要放慢速度，才能充分感受到每一个字里隐藏的深刻爱意。 “再、说、一、遍！”他咬牙切齿，隐忍怒气。 叶幼美几乎能想像电话那一头的主编已经火冒三丈到要放下电话冲来她家杀人灭口的画面了，为了不想红颜薄命，她只好努力将冥王星文转成白话文。 “主编，这真的是爱啊！因为我对bl有无尽的爱意。”她说到“bl”二字，声调明显上扬显露心里的愉快。“我每次都会参加cwt贩售会，时间是每年的二月、八月、十二月，所以一 、六、七、十、十一 、十二月我都会忙着写bl小说，尤其是十二月，筹备完十二月的场，紧接着就是二月场，加上万一适逢过年假期，印刷场的员工也要放假，那时候时间紧迫，我得提早交出去印刷就更累了，你懂吗？你会懂吗？”唉，跟不是这一圈子的人解释就是有够麻烦。 不，他不懂，完完全全都没听懂。 “什么是wc？”厕所？ “不是wc，是cwt贩售会，ic world in taiwan’的简称，懂吗？”就是为了解释给外行人听，她才会努力查简称的原意。 他还是有听没有懂，虽是同一个太阳系，冥王星的距离毕竟太遥远了。 “bl呢？”这个她没解释到。 bl喔……叶幼美想想主编卫道的性格，决定跳过不解释，反正不懂也不会死。 “就是‘beautiful love’的缩写，这个cwt贩售会呢，就是让一群对……‘美丽的爱’有着无限热情的人发挥的地方，在那里可以找到一种无法解释的归属感。”也就是说，你这个外人不会懂的啦！“想当初我就是在那里找到自我，让我明白人生除了念书以外，原来还可以那么美丽幸福，我的生命从此变成彩色——这真的是爱啊！参加cwt会让我有回到家的幸福，所以，主编，求求你，我这次真的真的真的不能写套书好吗？”如果主编有看见她对着电话猛点头，一定能了解她的兴趣，若再不行，她就去跟表姊哭。 “你还是要写。” “主编……”一点同情心都没有，你不是人吗？快快，准备打电话跟表姊求救。 “不过要提早写，等你那个什么wc八月场结束后就开始准备写十二月的套书，知道吗？”他对她算是大慈大悲仁至义尽了吧？ 是cwt。“主编，你人好好喔……”叶幼美几乎要痛哭失声了。“如果你人在我面前，我一定会给你抱大腿，不过你现在人不在，我只能口头感谢。那就这么说定了，等八月场结束后，我会乖乖开始写套书，现在，请容小的告退，我要回到我的bl世界去了喔，主编，拜拜。”尽快挥挥手，不带走写套书的压力，只余即将要陷入兴趣中的喜院。 呵呵呵，bl，我来了。 beautiful love……什么跟什么啊？ 挂断电话一分钟后，出版社其他人听见从主编办公室传来似是某种物体跌落在地板上的声音。 众人虽有疑问，也没有时间进去一探究竟，审稿的继续忙审阅堆积如山的稿子，赶着要送印刷场的也忙着挑出暗藏于蓝图里令人难以察觉并等着出书后陷编辑于不义让编辑必须永生记住的错字，这是抓错字的最后机会，不可不仔细小心，因此根本无人有空理会主编办公室内究竟发生何事。 之后有一阵子，他们只觉得主编似乎对“b”跟“l ”两个英文字有着强烈的反弹，究竟是什么令主编这般脸色铁青呢？ 好奇呢。 “你有种再跟我说一遍，你要我画什么？”问话的人咬牙握拳，斯文俊秀的面皮之下，暗藏汹涌得即将要泛滥成灾的暴力倾向。 “就是要请你帮我画一张封面嘛！少军弟弟，画画对你来说就跟呼吸、吃饭一样容易，对吧？对吧？”有一个曾在出版社画过封面的学弟，真是妙用无穷，能用当用，莫待无用空悔恨。 “嗯哼。”莫少军轻轻吭声，表情十分难看，就像是有人拿枪抵着他的头逼他做最不想做的事。“然后呢？”重点是接下来她要说的话。 “这次我要你画两个男人，不是一男一女。我要一个很狂野、霸气到一看就会让人不由自主跪在他面前请求他凌虐的小攻，另一个要白皙斯文俊秀，嗯……”叶幼美略带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他，几乎要将他看透，令他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我觉得你很不错，另一个就以你的外型来画好了。记得小攻小受上半身要脱光光，小攻要神情邪佞地压倒小受，小受的表情记得要有点想要又不太想要，不过脸蛋千万别太娘，我会受不了，对了，这次我写的是古代稿，背景跟服饰记得有多华丽就有多华丽，这样才能彰显小攻高高在上到让人很想痛扁他的地步。” 徐徐发表完这次的封面设定，同时她也终于注意到学弟的表情愈来愈难看。 “‘试’过那么多男人，再画两个男人对你来说应该不是问题吧？”叶幼美暧昧地眨眨眼，自以为幽默逗趣的冷笑话可惜没冷到他。 莫少军以前是出版社的画者，画男人对他而言确实不成问题，所以叶幼美常私下找他画同人志的封面，看在她是学姊的份上，他勉为其难答应，后来因为上诉成功，每次只需要画一个男人即可。 哪知上次她竟然奸诈地伙同他女友对他软硬兼施，最后他只能含恨妥协，帮她画两个男人，画两个男人也就算了，现在竟又得寸进尺要他画两个几乎脱光光做出限制级动作的封面？！ 这件事要是传出去，知道“春光”就是莫少军的人不笑掉大牙才怪，为了保住面子，就算要他禁欲三个月也别想他会点头答应，都有人为了娶老婆“停机”四年，三个月又算得了什么？他忍。 “想都别想。” “为什么？” “两个男人几乎脱光干那种事情，我脑残想不出来，手残画不出来，心残没有办法感受，另请高明吧。”开什么玩笑，他的面子可比她的爱重要多了，要他画这种有损男人自尊的东西，免谈！ “可是我爱你——”笔下的男人。 “找我哥吧。”他大哥如今仍是出版社的画者，名气比他更响亮。 “可是你比较适合我。” “什么叫我比较适合你？！”就算眼睛瞎了，他也不会选上这个同人女。 “就是……呵呵，你知道的嘛！”一旦进入bl的妄想世界，叶幼美全身上下不禁飘散着一股同人气息，生人勿近，触雷则死。 不，他一点都不想知道，他更不愿面对女友在经过她的“调教”之后也慢慢散发同人女的味道，他恨哪！ 男人跟男人……谁能告诉他，男人跟男人究竟是哪里好看？ 他不懂，他真的一点都不懂。 仿佛有透视眼般地看穿他内心无奈的悲鸣，叶幼美浅浅含笑，轻轻开口解释令他困惑不已的答案。 “一切都是……爱啊！”她双眼微眯迸射出近乎迷恋陶醉般的光芒，两掌相贴，十指交扣，置于胸口处，表情万分虔敬，红唇微弯，说出最后一个字时，也悄悄逸出一抹仿佛感受到神迹显现的赞叹语尾助词。 简单的六个字，从她的嘴里说出来，加上刻意拉长的尾音令人真有一股想要握拳挥下的冲动，不过终究是得忍住的，打了她对他并无好处，不知为何女友超爱他这个学姊。 偶尔他们两人爱的约会总会多出一颗超亮的电灯泡，而在固定的月份里，他甚至被迫当跟班小弟，参加那个什么鬼cwt贩售会，在一堆同人女中苟延残喘。 “爱？爱你个头啦！反正这次的封面，我拒画！”身为男人的尊严非要护住不可。 “可是人家已经对外昭告这次的封面很养眼，我不能让读者失望落空。”她也会失望落空。叶幼美掏出放在裤子口袋里的手机，按下速拨键，准备讨救兵。 莫少军当然有发现她的动作，老神在在抱胸冷问：“是不是没收到讯号？” 她抬头，狐疑地看着他。 “怀心出国度假了，至少十天不会回来，别指望她会助纣为虐残害忠良。”要不是他的工作量太大，他早就逃离这个人间炼狱。 叶幼美大大的眸子顿时泪光闪闪，头顶上正盛开的花朵也逐渐萎缩。“你真的不肯帮我画？学弟，学姊在学校可是很罩你的，有什么好处一定先给你，所有的考古题也不收你一毛钱的送给你，甚至还教你怎么把怀心，难道学姊对你的好，你统统忘记了吗？” “我还是不会帮你画。”面子更重要。“不过我可以帮你推荐一个比我更适合的人。” 有比学弟更适合的……“谁啊？”她眼里星光闪闪，满心期待。 “……”他随便讲讲的，怎么可能马上提供下一个受害者的姓名。“秘密，他最近很忙，过几天我再通知你。” “学弟，学姊在学校对你真的很照顾，对吧？”人情攻势是她最后手段。 莫少军的脸往右偏了一些，无奈的翻眼。“是啊。” “那学姊的幸福就交给你了，记得别让学姊失望，要不然怀心一定也会很不高兴的，你也知道，怀心很爱你学姊我呢！”幸亏她有先见之明，懂得笼络人心，更幸亏学弟的女友亦有天分，一点就通，自然顺利地融入bl世界中，一切都是天意，冥冥之中注定好了。 ％*$＆％*…… “等你好消息，拜啦！” 曾经，叶幼美也是一名单蠢无知不懂bl为何物的天真烂漫少女，在她妄想的爱情世界中只有男人和女人，绝对没有两个男人抱在一起的画面，就算有也是亲情。 然而，惊人的转捩点是在她大学联考失利后的隔几天。 犹记得那一日，雨下得倾盆，像是不用钱似的；风，飒飒的吹，让她每走一步便倒退两步，有走等于没走。 她撑着粉红色爱心小伞漫步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走到那里去，后来根据同好们的解释，该是她体内的同人魂正在慢慢苏醒，才会引导她走向正确的“回家”之路。 于是，就这么地，一个天意让她下意识转过头，赫然看见一大群人围绕着一栋巨大建筑物，人人有秩序地手撑着伞在排队，有的人穿着很普通，有的则是乍看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总觉得他们身上的服饰有见过，却因伤心过度一下子忘记在哪里看过。 反正，人山人海的画面严重刺激到她，让她瞠目结舌，发现原来世界上真的有这么多人，一时好奇心大起，顺着排队人潮往后走，想看看这条人龙究竟是怎么缠绕在一起的，等她走到最末端的时候已经三十分钟过去了。除了曾经参加过一次演唱会外，这是她打出生以来见过最盛大的排队场面，没考虑太久，她便决定要深入“虎穴”查出真相。 结果，在因缘巧合之下，她结识了一群同好，了解bl的魅力之处，找到真正属于她的世界，那一日，外面狂风骤雨，台风正要发威，而她在里头感受到人间温暖，也找到了归属感，口袋里的两千元统统花光，最后还是一个小妹妹同情她借她回家的车资。 从此，她黑白的世界瞬间大放光明变成彩色，同人姊姊们拯救了她的沮丧，鼓励她不可轻易放弃学业，后来她一面发愤图强准备重考，一面在夜深人静之时写下第一本bl小说。一年后，大学的榜单上有她的名字，而她，也正式踏进同人世界的不归路上，但她甘之如饴，从此不回头。 之后，她除了应表姊之邀写正常的男女爱情故事之外，其余时间就是专心经营她的bl妄想世界，被害者从北到南多达数百人，甚至也有国外的受害者，却无人检举告发。 以上，百分之百真实，原汁原味呈现。 “姊姊，我好喜欢你这次写的‘追你脸红心跳’喔，而且你第一次写床戏写得也很……”想到书里的内容，脸色一红，她说不下去了。“就是，就是很好看啦。” 范多萸，就是当年那个因为同情而施舍五十元给她搭车回家的小妹妹，也是唯一一知晓她就是“玫瑰出版社”的叶子，以及bl世界中有名的年下攻作者子夜。如今，这个小妹妹已是大学生，正在享受美丽灿烂的人生。 “真的吗？喔呵呵呵……很高兴你喜欢，看完有没有感觉呢？”因为剧情需要，叶幼美终于突破心防稍微“点缀”一下床戏，没有很多，不过十页而已，跟真正的十八限作者相比，小巫见大巫，根本没得比。 “感觉？有啊有啊，让我很害羞啊。”即使用电话交谈，范多萸依然羞赧无比，一手按着发烫的脸颊。 叶幼美可以想像她此刻的脸蛋应该跟红苹果有得拚。 这个多萸妹妹很诚实，她若哪里写得有待改进，她会诚实告知，不会一味地称赞，给她不少宝贵的好建议。 “不过姊姊，你不是说你写男女小说的h时会比较放不开写不出来吗？可是你第一次就写得很好耶。”听租书店的老板娘说这一本很成功，很多人都认为床戏写得唯美又很入戏，没有经验的她是听不太懂啦。 “呵呵。”坐在电脑前的叶幼美笑得犹如偷腥得逞的猫儿一般。“姊姊有练过，不可以模仿喔。”审她稿子的编辑也说她写得很不错，让她很有“感觉”，老实说，她也没想到第一次就有这种佳绩，所以说这一切都是……爱啊！ 范多萸闻言，默默点头，大概明白她的意思，应该是说她也有这方面的经验吧。 “姊姊，你什么时候交了男朋友，怎么没有告诉我？” “男朋友？我没交啊。”如今在她的世界里只剩下两个男人，她怎有空闲去交第三个男人，左拥右抱已经够让人称羡了。 “喔……那是前男友吗？” “妹妹，你问这个做什么？”当年无知才会交了两个男朋友，实在没必要重提往事。 “咦？那、那你怎么会有经验呢？” 原来是想问这个喔。“呵呵，傻孩子，你以为每个写h的作者都真的有经验吗？这是不一定的喔！”若真的要有经验，那她要怎么写出bl呢？“写男女的h，我确实不太拿手，不过……只要把女主角变成男主角就得心应手多了啊！”也就是说，她是将男女的床戏当男男写，一写还差点欲罢不能呢！ 啊啊啊——一时间，范多萸觉得好像有听见天上的乌鸦在惨叫。 电脑荧屏上突然跑出skype的交谈画面，是莫少军，肯定要给她好消息。 “妹妹，有人找我了，下次再找你聊。” 切断和范多萸的电话，叶幼美随即戴上skype的耳机，劈头就问：“要给我好消息了吗？” “我同事愿意帮你画。” “谁啊？画得好不好？先传几张给我瞧瞧。”不好的别来侮辱她的眼。 很快地，接到了几张等传送的jpg档案，叶幼美一一收下，打开档案，一看之后，眉开眼笑得只差没把脸贴在电脑萤幕上。 萤幕上是一个穿着古代华丽服饰，袒胸斜躺，只手撑着额际，正望着她露出一抹邪魅笑容的男人——天、天哪！怎么会有这么俊美斯文到令人想将他扑倒惩凶一番的极品男人呢？ “这是谁画的？我要定了。”虽说她很满意学弟，不过若有更好的人选，当然要懂得精挑细选，除了满足挑剔的读者也是满足自己的眼睛。 “就是……我同事啊。”莫少军完全不懂怎会有人答应画这种鬼东西，不过既然有人愿意“牺牲”，他怎能挡人修道之路。 “介绍给我！介绍给我！”快快，快点来满足她——的眼睛。 “他说想跟你见面再谈，这样比较好掌握你的男……男主角的性格。”万分庆幸这次自己终于不必接受荼毒。他友情赞助封面，叶幼美竟还要他修图达三次以上，要不是看在她是学姊的份上，他早就不画了。 “好啊好啊。你同事长得如何？” “叶幼美，我先警告你，我同事是正常性向，只爱女人，也有喜欢的人了，你千万别妄想荼毒他，要是让我知道你有一丁点想对他洗脑的念头，我就亲手把你的头扭下来当球踢，听见没？” 恶毒的警告啊……学弟，难道你不晓得学姊我最禁不起威胁了吗？ “我是这种人吗？真是让我伤心难过，原来在你眼中我是如此可恶，不过学弟，你倒是说说看，学姊认识你这么久，可有荼毒残害过你？可有逼你非看bl不可？没有对吧，所以你怎能将莫须有的罪名冠在我头上？这实在很残忍呢，亏你学姊我是如此照顾你，绝不让对你有企图的女人靠近你半步，要不然你怎能保有一身贞洁去追求怀心呢？所以……” “星期六下午两点约在黑森林咖啡店，记得别迟到了。”说完，莫少军立即切断电话，skype线上也不见他的踪影。 学弟，你还是太嫩了，学姊我早已修练成精了。 星期六下午两点是吗？ 叶幼美在月历上标着星颠六的地力画一个红色的大圈圈，微笑期待。 一旦确定封面画者，就能开始做预购，稿子还剩下一半的进度，六月中开放预购，七月中送印刷场，七月底包书装箱，八月中参加贩售会。 嗯，时间上绰绰有余，虽说到了现场依然是计画赶不上变化，不过就目前看来，一切都是那样的顺利。 光辉璀璨的六月啊，真是令人振奋！ 楚月不负责任大辞典—— 【萌】：就是很喜欢很喜欢非常非常喜欢，喜欢到了心花怒放的地步。 【bl】：boy''s love。不另行解释，乖，不知道的去问知道的人喔。 【攻】：同志中的1号。 【受】：同志中的0号。 【年下攻】：bl之中，年纪小的作为攻。 【h】：泛指床上的乐趣。 第二章 修长的指尖缓缓抚摸他的身体，由下往上，宛若一条蛇般地巡视属于他的地方，遇到挡住前路的胸前凸起，他邪气一笑，轻轻揉捏着，引起他全身轻颤。 “不喜欢我碰你吗？”总裁挑眉，低沉沙哑的嗓音轻轻勾动他的神经。 “……”他眉心微皱，望着眼前的总裁，神情有几分恐惧，又怀有几分对不明确且即将发生的事情感到一股期待。 是的，确实是期待的心情。 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是平日严肃冷酷不苟言笑的总裁，如今衣衫不整，领带也不知扔到哪里，衬衫的扣子全开，露出教人嫉妒又羡慕的健硕好身材，咕噜一声，他吞吞口水，脑子里动了想逃跑的念头。 因为负债千万，总裁好心帮他偿还，然后便要他用身体来抵债，本以为是要他一辈子为公司做牛做马，哪知竟走要他下班留下来陪他一块“加班”。 可是……这是加班吗？ 桌上一片凌乱，电话、笔、文件等东西一一扫落地上，而他正一屁股坐在总裁的办公桌上。比起总裁，他也没好到哪去，本来应该穿在身上的衬衫已经挂在角落的观赏植物上头，黑色的内裤若隐若现，引人遐思。心跳的震荡几乎要冲破胸口，他的呼吸急促到不清楚自己究竟还有没有在呼吸。 他是总裁，是个男人，一点都没有温柔的曲线，也没有女性的娇柔，但——为什么此时此刻他竟会对他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那种感觉就好像、好像…… “‘希望他对我为所欲为’……嗯，好像不太好，心境转折太快，还是用‘期待什么事发生一样’会比较好一点。”叶幼美双手抱胸，歪头思考。 噼哩啪啦，她双手飞快地在notebook的键盘上敲下理想的字句—— 期待什么事发生一样，追究竟是怎么回事？而且总裁为何要对他做这种事？ “不，总裁，这样不行……” “为什么不行？我说了要你的身体来抵债，难道你要反悔？” “还在写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啊？” 正要进入第一次精采的h场景时，蓦地听见熟悉的嘲讽口气，叶幼美不由得内心一惊，脑袋当机十余秒。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听见他的声音，他不是去了美国吗？ 视线稍稍飘高，越过notebook的萤幕，看见了那张曾经令她辗转难眠、痛不欲生的脸，叶幼美眨眨眼，确定自己眼没花后，心跳急促攀升，好像真的是他耶。 长得好看又有什么用，还不是恶魔一只。 “麻烦给我一杯拿铁，谢谢。”不请自来的男人主动坐在她对面，待神情害羞的服务生离开视线，才转头朝她展露亲切的笑容。 霎时，她仿佛能看见附近盛开一群花朵，争奇斗艳地想吸引眼前这个男人的注意，不过她早就打了好几打的预防针，对这种类似无害又深情的笑容已经完全免疫了。 就算全天下能让她萌的男人都死光，她也不会去萌眼前这个外表看起来一百分，其实骨子里满足恶劣基因的男人。 打从认识他起，她就经常处于“水深火热”的日子，时而置身于极地，时而又身处于赤道，让她永远弄不清他究竟在想什么。 在母亲眼里，凡是好事都落在他头上，不好的统统归在她这边，她与他的世界壁垒分明，即便世界末日，都不可能统一。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回来差不多两个月了。”男人如沐春风的醇嗓令人沉醉。 “我是问你怎么会来这里？”真是鸡同鸭讲。 “上个星期怎么不回家吃饭？我本来打算给你一个惊喜。”他想给她个惊喜才会刻意隐瞒，可惜她似乎不感兴趣。原兰桂深情款款，深邃的眸子直视着她，对于一旁有哪些人或者发生什么事皆无动于衷，眼睛只看得见她一人。 惊喜？她只会惊吓。 叶幼美稍稍偏转过头，望着窗外翻翻白眼。 当年他就是凭借这招让她一颗少女心从此系在他身上，幸好无知时间没有太久，她很快就明白这男人果真是以折磨她为乐，以看她出糗为每天必做之事，她现在都已修练成精了，怎可能再跟从前一样傻傻地被他骗。 “赶稿，没空，再见，不——是永远不见。”存档、关机，准备闪人。她和他还是别见面比较好，因为倒楣的人总是她，要是早知他已经回到台湾，她肯定会包袱款款躲去南台湾。 “啊！” 叶幼美刚起身就听见身后一声低呼，没来得及转头看发生什么事，杯子落地发出清脆的声音，而咖啡也洒上她的白裤子。 记得有支广告片是这么说的：“当时，好糗喔！”她倒是很想说：“现在，好糗喔！”糗到她很想学漫画里的美少女昏倒在地，等睁开眼醒来时已经在医院里好躲过尴尬的气氛，然而事实总是不能尽如人意。 登时，咖啡店内所有的客人统统往他们这边行注目礼。 “对不起，我没看见你站在后面。”不管三七二十一，先道歉就没错，更何况也是她太莽撞才会惹事，原兰桂果真是她的灾星！ 女服务生露出不高兴的表情，冷瞪着害她出错的叶幼美，可是又不能怪罪客人，语气很不好的说：“小姐，麻烦下次请你先注意一下再站起来。” “是……” “不好意思，你没烫伤吧？”原兰桂起身来到女服务生身边，一百八十几的身高一下子聚集所有的目光，他倒是习以为常，脸上没有丝毫不自在的神情。 女服务生完全没想到这个五官俊美的男人会关心自己，害她一下子心跳破百，望着他充满魅惑的眼神，差点说不出话来。 “没、没关系啦，咖啡不怎么烫。” “没事就好，我的美美要是害你受伤，会让我过意不去的。”他脸上优雅笑容轻易令女服务生的怒火烟消云散。 这男人果真还是一个样，难道他以为自己还对他有所迷恋，故意跟其他女人调情藉此刺激她吗？真是够了。 抽起桌上的帐单，叶幼美再次跟女服务生道歉，直接走向柜台付帐，老板不让她赔杯子的钱，但她坚持要赔，然后看也不看他一眼迳自离开。 她和他没什么话好说，以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更没有。 女服务生害羞地眨眨眼，略带歉意的说：“不好意思，弄脏了你妹妹的裤子。” 原来只是妹妹啊，那是不是代表她可能有机会了？因为一杯咖啡牵起两人的缘分，会不会就像昨晚看的小说那样发展出浪漫动人的爱情呢？她万分期待啊。 “没关系。”说完这三个字，原兰桂和煦的笑容瞬间冻结，冷凛的目光有别于适才的温柔。“刚刚的确是她太冲动站起来，不过你也不该低头看咖啡而不看路，下次端咖啡的时候记得要小心，要是撞到小孩子后果就不堪设想了。还有——她不是我妹妹。” 他的妹妹只有一个。 “你走那么快做什么？” 当然是为了要闪躲你这只大恶魔。叶幼美暗忖，脚步再加快，此时真后悔穿了凉鞋出来，要不然就可以用跑的。 “没人追你讨债，用不着跑那么快。” 讨债的都比你好相处，恶魔，快滚吧！ 这里没有公车站牌，离捷运站至少要走二十分钟的路，要不要为他破例搭计程车？ “美美！” 叶幼美停步立定，转身，气急败坏的开口，“原兰桂，不要乱窜改我的名字，我们不熟！”早八百年前她和他就没半点关系了。 原兰桂轻轻一笑，伸手温柔地抚摸她细致的脸颊，脂粉未施的脸蛋，流露一抹青涩。 “我们不熟？”说也奇怪，只要看着她就会让他不由自主的微笑。“记得我们曾同床共枕好一段时间，我还记得你最喜欢趴在我胸膛上入睡，你还说想永远睡在我怀里，一辈子都不要醒来，不是吗？”点点记忆难以忘怀，尤其是她脸色铁青的模样更是值得再三回味。 青筋一根一根浮现，当下，叶幼美真的能体会主编咬牙切齿时的心情是如何了，应该跟她现在差不多。 “原、兰、桂！”她快要暴走了。 “我还是比较喜欢听你喊我一声哥哥。”她心甘情愿喊的时候，可爱满是信任的语调，听了让入骨头酥麻，被他胁迫的时候又是另一种味道，各有不同，各有情趣。 “你、你……”不行，她不能再受他挑衅。“你跟着我到底想做什么？”实在不想为了这个混蛋浪费计程车钱。 “美美，哥哥很想你，好不容易我终于回来了，难道你都不想抱抱我吗？”原兰桂张开健臂，期待她能自动自发地投入他的怀里，可惜他的小雏鸟翅膀硬了，根本不理他。 有没有搞错啊？当年那个说绝不会承认她是他的妹妹，现在又想回来表现手足之情的原兰桂，究竟是哪根筋不对？ “抱你个头啦！原蔺桂，你又想整我了吗？”叶幼美左右张望，没看见任何一个熟识的人.她讥讽地再问：“如果要整我，怎么都没有半个我认识的人？” 她永远永远也忘不了，在他二十岁的时候，他对她的伤害——他利用自身的魅力将她迷得七荤八素，就在她准备跟他告白时，亲耳听到原兰桂跟朋友打赌，幸好她先得知这件事阻止了自己的蠢举，否则肯定会当众出糗。 那是一个很烂又很蠢的赌。 没想到你真的对你妹出手了。 看得出来她很喜欢你，我们要不要来打赌，看看她会不会选在今天跟你告白？如果你赢了，我出钱让你们出国度假，如果你输了就请我们喝酒，怎么样？ 你输定了。 胜负还没揭晓呢！给我看好他，不准他去跟女主角通风报讯. 他们打赌看她会不会选择在原兰桂生日那天告白，没想到都二十岁的人了还有这种无聊的举动，真是幼稚，而她这个笨蛋也差点上当。 “你误会了，我没打算整你，我是真的很想你，在我心底你永远是我的美美。关于那件事，我一直想跟你解释，是你自己不要听的。”原兰桂感叹自己的真心始终遭人误会。 有什么好听的，人证物证确凿。“好啊，现在我有时间了，你慢慢解释，我听。”叶幼美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等着他的解释。 哼！就不相信他能解释出什么个理由来，她的心胸一点也不狭窄，偏偏遇上他就窄到连蚂蚁通过都稍嫌困难。 “那时我早明白你对我的心情，也很清楚你说在我二十岁生日那天要跟我说的是什么话，后来我同学发现你喜欢我，他们就非要跟我打赌不可，我不想扫他们的兴就随便他们了，事实上，我已经决定当你跟我告白的时候，就要让你成为我的女朋友。美美，我一直都很喜欢你。” 原兰桂……喜欢她？！ 真的？假的？ 叶幼美满腹怀疑地后退一步，脸上难掩受到惊吓的表情，内心怎么也无法相信他会说出这种话。总是保留七分事实的他，甚少说真话，也从没有人能看穿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这样的人会在这时候说真话吗？ 当然，她才不会这么疑心病，只是面对这种会隐藏心思的狡诈分子自然要小心提防，否则又是一次万劫不复的千古恨。 “真的？” “唉。”原兰桂眸底盛满浓浓的落寞以及对过往的怀念。“我知道一下子要让你相信我很难，不过这时候还需要骗你吗？再说，我都三十二岁了，怎可能跟小孩子一样不懂事。在美国的这几年，我始终没有忘记你，还记得你以前可爱的模样呢。”回忆倒流，仿佛此时站在面前的是那个爱吃冰的小妹妹，他感触颇深。“美美，我真的很想你。对于当年的那件事，我始终很后悔怎么会愚蠢的任由他们打赌，纵使我没有那个意思也该阻止，而不是造成你的伤害，如果……你还喜欢我，原谅我好吗？” 人说见面三分情，更遑论是她曾经深深着迷过的男人，每个人最忘怀不了的就是第一次动心的对象，她也不例外，对于原兰桂，她心底依旧有几分莫名的情愫在骚动。 又不是没喜欢过人，她当然明白自己的心情，只是总有几分不踏实，毕竟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就怕她又一头栽入，这家伙却笑里藏刀，狠狠捅她好几刀，到时候血流不止可就惨了。 “唉。”他再叹一声。“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也不想强逼你非要现在给我一个答案，只是能不能跟我说实话，告诉我你现在还喜欢我吗？如果你不喜欢了，我永远不会再出现你面前，假使你对我仍有感情，那么，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这次我绝对不会伤害你。” 原兰桂的表情是前所未见的真挚，看起来的确像是真心祈求她的原谅。他说得没错，他都三十二岁了，实在没必要再玩那种幼稚的游戏，而且，她也有所成长了，既然有机会握手言和，又何必硬ㄍ1ㄥ呢。 “我……我还是很喜欢你。”好歹他确实善待过她一阵子，他虽是不称职的兄长，但也没到人神共愤的地步，就让过去的不成熟在今日画下句点吧。 原兰桂闻言，展开笑颜，伸展双臂，迎接他的小雏鸟略带迟疑地重回他的怀抱，并将她抱个扎实，她也回抱住他，怀念顿时溢满胸口，这些年来她多少也是有点想念他的。 鼻子埋入她的秀发内，那股淡淡的玫瑰香总是会在夜里缭绕他心头。 他真的是打从心底喜欢她，不过…… “小雏鸟，原来你还是这么喜欢我？我真高兴，不过更高兴你依然这么好骗，你真的相信我会喜欢你这块洗衣板吗？”她原谅他，他可还没打算原谅她。 咦？！ 可恶！她就知道！牛牵到北京还是牛，这家伙以整她为乐，这点此生都不会改变了。 不止十年，这恨她会记上一辈子。 “原兰桂，你真混蛋！”他的手臂圈在她的颈子上，无论她怎么挣扎就是逃脱不了。 “再怎么混蛋也是你哥。走了。” “去哪里？我跟别人还有约！”那个让她足以流口水的画者，她还没见到对方，都是原兰桂害的，可恶可恶可恶，她就知道遇上他准没好事。 “男的女的？” “关你屁事！放开我！” “的确不关我的‘屁’事，却关我的‘鸟’事。”略微低层次的下流回答，叶幼美没听出来他语带双关的含意。“阿姨有交代，今天是小荷的生日，我们一家五口要团聚，你该不会连妹妹的生日也忘记了吧？” 啊，对喔，今天的确是小荷的生日，太多事情让她险险忘了，不过小荷一年前交代她要送的礼物她可没忘记，就摆在书柜里。 “我才没忘记，不过那是晚上的事情，你放开我，晚一点我会自己过去啦！”一直抓着她像什么样？她一点都不想被他抓着不放，这样晚上睡觉会作恶梦。 “因为是阿姨的交代，我还是亲自将你拎回去比较好，要不然你也知道阿姨说风是风的脾气，我又不是我爸，可招架不了的，所以我们一起回去。”她的抗议无效。 “小荷的礼物我没带出来。” “我陪你回去拿，顺便看看你的狗窝是什么样，是不是跟以前一样乱到分不清地板跟床的界线，是不是还养了不该养的宠物。” “你少乱说！我才没有乱养宠物。”至于分不清床跟地板界线的事实，她就不敢反驳。 “那小强一家人是怎么回事？” 轰！火山顿时爆发，熔岩四射，恨不得将他灭顶。 “那还不是因为你常到我房里吃东西才会引来小强。”后来连小强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哥哥姊姊弟弟妹妹，甚至连远亲、姻亲统统一块来报到，将她已经乱糟糟的房间当作城堡住下。 “这是‘敦亲睦邻’，又叫做‘好东西要跟好朋友分享’，我记得你也吃了不少。”他对她向来大方。 “……”实在是盐酥鸡、臭豆腐的香味令人难以抗拒。“总之，如果你没带到我房间，小强一家也不会搬进来。”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 “美美，家里住得好好的，为什么搬出来？” 呃……叶幼美微愣，差点无法招架他突然转移话题的精湛功力。 “我要独立。”她也乐得独乐乐，母亲太在乎别人的眼光，凡事要求完美，好不容易离开，才不想回去继续接受惨无人道的荼毒。 “你根本没办法照顾自己，要怎么独立？况且，小强它们已经举家迁移了。” 这关小强什么事？ “少看不起我，这几年我也没少一块肉，足以证明我能照顾自己，快放手啦！光天化日之下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闻言，原兰桂不抓她了，改而取走她手上的黑色袋子，里头装有她重要的赚钱工具。 “喂！你干嘛拿我的notebook？”两三万也不便宜，是她辛苦一个月才能赚到的数目。 “怕你小人逃走，只好先扣押‘人质’。走了，我们搭计程车回去拿礼物。”一如往常，他说了就算。 “你付钱？” 她不是小气而是节省，房租、水电费还有其他支出，加加减减，几乎要扣去稿费的三分之二，剩下的当然要省吃俭用存起来，靠山山倒，靠自己最好，这是在她母亲嫁给原兰桂的父亲后，她最深的感触，不是指母亲不会照顾她，而是母亲有了另外的家庭，她总是格格不入，当然要靠自己。 “我付。”这只小雏鸟真是愈来愈……穷酸。 既然有人付钱，不搭白不搭，叶幼美也不跟他客气，伸手招了辆计程车，两人随即坐进车里。 当计程车车资累积到两百一十元时，终于抵达她的住处楼下，那是一栋五层楼的旧公寓，她住在顶楼加盖屋，两房一厅一卫一厨，还有冷气，房租一个月七千不含水电，算是台北市不错的地方。 唯一的缺点就是安全性不佳，旁边另有相连的顶楼加盖屋，出入的分子没有过滤，很危险。 原兰桂特意待在外头巡视一会儿，确定没有其他人后才进入屋里落锁。 叶幼美已经将书柜上的日文原版漫画一一拿下来装在箱子里。 他走近蹲下，趁她转身拿其他漫画时抽出一本，才翻开几页，两个男人赤身裸体相拥的限制级画面立刻跃入他眼帘内。 以前不小心被她残害过，在美国待了几年后，他的观念已经能够接受，只不过对于过分迷恋这种事的竟是女孩子居多，他始终难以相信。 “说你长不大还不信，到现在还热中这种鬼东西吗？不过，两个男人……做起来真的舒服吗？”在美国求学工作那段时间，他身边也出现不少同志，但他向来不过问这种隐私问题。 听见足以令她心花怒放的话，叶幼美笑咪咪地捧着另一堆原版漫画转过身，“做过的都没抱怨。我想虽然有一点疼，不过肯定是痛楚之中夹杂甜蜜的舒服，你要试试看吗？”萌啊！ 她欣喜过头的表情大有他一点头答应，她会立刻送一个男人到他面前，还会洗干净脱光光的等他“享用”，可惜他对男人永远没兴趣。 “敬谢不敏。你一个人迷就算了，何必还要拖小荷下水？”怎么也想不到，那个单纯的小妹，连爱情也没尝试过就先对两个男人的事情感兴趣，这世界会不会已经开始迈入灭亡的阶段了？ “才不是我拖她下水！”她不会主动害人，一向都等被害者心甘情愿上门。“是有一天小荷突然找上门跟我借一堆日文漫画，我也是百般不情愿借她，不想残害她，不过她都开口跟我要生日礼物了，身为姊姊的我怎能不借。”果然是姊妹，体内都隐藏着同人魂。“而且就算我不借，她也有其他管道可借到，倒不如先经由我把关，为她仔细筛选，才不会让她看到奇怪的东西。” 小荷为了看懂日文，下课后还去补习，顺利通过日文二级检定，算是额外的收获吧。 原兰桂顺手打开漫画，3p的跨页画面完整呈现，他气定神闲地问：“这样还不算奇怪？” 呃……叶幼美火速抓回那本漫画。 “这是少数，我没打算借她这一本，幸好你有挑出来。”她随即一一检查那堆漫画，确定没有另一本“害群之马”后才用胶带封箱，这一箱是她和妹妹的秘密。 “美美，阿姨已经改变了，搬回来吧。” “才不要！她的改变是对你们，她对我还是那样，我一个人在外头过得自在惬意，干嘛要回去找罪受？”更遑论她已经二十六岁了，可以想像母亲接下来的任务就是催促她赶快嫁人，她更不想搬回去。“还有，不要叫我美美！” 最讨厌他喊她美美，好像他们多亲密似的，拜托，他们一点都不熟。 “你永远是我的妹妹。”他笑，依然喜欢做她不喜欢的事情。 她斜睨着他，“记得某人曾说过绝不承认我是妹妹，忘记了吗？”现在又是在演哪一出亲情伦理剧啊？ “爱翻旧帐不好，我记得你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在他的印象中，她是那种船过水无痕，不会记隔夜仇的个性，他才会欺负她欺负得乐此不疲，所以这个结果她得负一半责任。 “你真的当我是你的妹妹？”三分怀疑加六分质疑加一分猜疑，等于十分不信。 “唯一的美美。”他发音故意有一些些模糊。 “小荷也是你妹妹。” 原兰桂含笑不语。 面对他那张除了神秘以外读不出其他讯息的脸庞，叶幼美一整个无言，实在愈来愈不懂他在想什么，反正只要别来找她麻烦，就谢天谢地了。 “好了，我们走吧。”她捧着箱子，没打算使唤他。 小荷看见这一箱肯定会乐不可支，她已经能想像她的表情会有多么开心，妹妹幸福，她这个做姊姊的也会很高兴。 原兰桂自动接过她手上的箱子。“我可不希望还没进家门你就先瘫了。对了，以后记得一进门就立刻锁门，不然我怕会有人尾随你进来。” “我这里除了小白以外没什么好偷的。”小白指的是notebook。 “不是，我怕那个人会被你的屋子吓死。”卧室的地板和床分不清界线，使用过的东西随手乱扔，电脑桌上竟然摆着碗筷，书本到处占地为王，穿过和没穿过的衣服堆在一起。“实在难以想像你怎能过这种不是人的日子，会不会你根本是火星人？” “你才是木星人！” 他笑了。很怀念和她斗嘴的乐趣，喜欢看她因他而产生的所有反应，每个表情都是经典。 一直都清楚她内心的惧怕是什么，不希望她过分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唯一能想到的方法就是用欺负的方式分散她的注意，当她情窦初开，芳心落在他身上时，他却不够成熟去保护她，如今终于有了能力，这次，定要将她纳入羽翼下，好好照顾疼惜，顺便——欺负她。 谁教她竟然没有遵守约定，这点让他很不高兴，因此要讨回一点公道。 美美啊，哥哥绝对会好好“疼爱”你。 走在前头的叶幼美觉得一阵阴风袭来，冷到骨子里。 秋天提早到了吗？ 应该不可能，夏天才开始呢。 对了，她记得还有一件事还没处理，嗯……是什么事呢？ 楚月不负责任大辞典—— 【暴走】：无法控制自我本身的行为，差不多快要到动手殴人的地步，更甚的说不定还会破坏附近的建筑物，人畜最好走避。 【小雏乌】：是原兰桂称呼叶幼美的代称，专属于他一人，不想死的别乱喊。 【3p】：就、就是……三个人，然后、然后一起玩爱的游戏，这样的解释，懂吗？还不懂的话，请去问懂的人。 第三章 算算，叶幼美也差不多有两个月没踏进家门，相隔不过一个小时的车程，却觉得好像远如一洋之隔，她想应该是因为不亲近的缘故。 父母离异后，母亲再嫁，原叔叔对她们母女很照顾，没有因为不是亲生而疏于疼爱她，不过在她的观念里，原叔叔总是外人，她没想过要亲近他。 母亲向来严格，尤其在嫁给原叔叔之后，对她的管教更为严苛，因为她上头有个厉害的拖油瓶原兰桂……不，拖油瓶应该是她，原家很有钱，就算有十个拖油瓶要养也绰绰有余。 原兰桂无论是长相、功课各方面都相当出色，体育一把罩，小提琴拉得悦耳动听，书法写得足以和古人较量，据说围棋也下得有模有样，琴棋书画除了画以外，样样精通样样厉害，反正就是非比寻常，不是个正常人。 她只能庆幸自己不是男的，要不然母亲肯定会以更摧残幼苗的教育方式来对付她，真的是万幸哪！ 总之，有个太万能的大哥，她这个做妹妹的自然也不能差到哪去，从此注定了她这一生都要活在他的阴影下，不是庇荫而是阴影，导致她后来性格丕变。 加上原兰桂对她的态度也很极端，有时候是亲切地喊她一声“妹妹”，有时又冷得像是她欠他几千万似的，翻脸像翻书，一开始她总是傻傻的拿热脸去贴，到了最后终于醒悟放弃，不再妄想从他身上渴求大哥的疼爱。 在这个家里，她唯一比较亲近的就是跟她差十岁的妹妹原兰荷。 小荷很可爱，开口第一句喊的不是爸妈而是姊姊，让她将她疼到无法无天的地步，幸好还有母亲管着，要不然只怕小荷会被她宠成娇生惯养的小公主。 她有什么秘密都会和妹妹分享，比如她偷偷在写bl小说的事情。 母亲对她写爱情小说这件事相当反感，不时要她放弃写小说，去找一份正当的工作做，因此绝不能让母亲发现她在写bl小说，否则肯定会掀起家变。 一如往常，原家的餐桌上都是靠原敬恒一人独撑大局。 他是个很爱笑的人，慈眉善目的他，很难想像是一间公司的董事长，每次有他在，餐桌上的笑声肯定不少。 用餐的时侯，原敬恒卖力逗笑所有人，他妻子戴采玉生性严肃，偶尔会露出淡笑，原兰荷则遗传了父亲的性格，会陪着狂笑，而叶幼美——有点半外不外的家人，始终无法融入他们。 性格一旦扭曲，要矫正过来实在很困难。 一下子出神过头，等她回过神来，才发现所有人都在注视着她。 “怎么了？”干嘛一副像看见外星人一样？ “爸刚才问你最近工作顺利吗？”坐在她身旁的原兰桂重复了问题。 “工作很顺利啊，谢谢叔叔的关心。” “那笔名是什么呢？”别人家的继父会怎么做他不清楚，不过他却是以让这个女儿在他死前能心甘情愿喊他一声爸爸为志业，努力不懈。 “叔叔，这没什么好说的啦，谁教我没什么才能，只好写小说啰。”不好，母亲锐利的眸子又扫过来了，唉，所以她才不想回来。 “谁说你没才能，如果你没才能又怎么能写出小说来？要写出十万字的书可不容易，虽然我不是出身出版业，也知道有些专家写书都是口述再请人代笔，所以说写书真的很不简单。”就好比他，懂很多，很会说话，想法到了笔尖，就是拙，不知如何下笔，因此他很佩服那些会写书的作者，而他亡妻也写得一手好文章。 一个年赚将近上亿元的董事长称赞她这个一个月不过区区几万元的小作者，呃……挺怪的。 住在一起多年，叶幼美或多或少也知道一些事情，例如原兰桂的母亲是名才女，出过几本散文集，她母亲认为自己女儿根本不能相比，便要她放弃写小说，最好能转往商业发展，才能帮助叔叔，别丢了她的面子，可惜她的脑袋只堆积文字不堆积数字。 “你都不知道，我的秘书听见你在写小说后，就一直追问我你的笔名是什么，她跟她女儿都很爱看小说。”即使不是亲生的，原敬恒也是一脸与有荣焉。 叶幼美含笑，打定主意死也不说。 她写小说的事情是在领了第一笔稿费搬出去后才算正式开始，家里除了妹妹以外，没有人知道她的笔名。 原敬恒失望了，默默喝汤，样子有点可怜。 戴采玉不希望女儿写小说，当然不想知道她的笔名。 “姊姊生性害羞内向，你的秘书是你的职员，万一你追问人家看完的感想，人家能说不好看吗？这样反而对姊姊的名气是一种伤害呢。”就像她借小说给同学，事后会问感想，要是有人不说实话，下次别想跟她借书。 姊姊生性害羞内向……小荷，你眼睛是花了吗？不过她还是很感动妹妹鼎力相助。 “爸，既然幼美不肯说，你一直问会让她为难的，反正我也不知道她的笔名啊。”原兰桂浅笑，阻止父亲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执着。 怎么他最后一句听来有几分埋怨的意思？叶幼美狐疑地暗忖。 “原来你也不晓得啊。”这下原敬恒觉得颇安慰，再看看妻子，见她也摇头，就更安慰了。 “幼美跟小荷比较亲近，我这个大哥是可有可无。”平静的声音，细听倒是能感觉底下的汹涌浪潮。 “怎么会是可有可无，幼美对你一直很敬重，对不对？”戴采玉询问的目光是看着女儿。 她当然要点头，然后往旁边看。 原兰桂是在生她的气吗？ 睐了他一眼。不太像啊，他有什么理由对她生气，他们的关系本来就很淡。 算了，懒得去探究。叶幼美准备吃饭才看见碗里多出一块鱼、几根青菜，还有她最爱的宫保鸡丁……是母亲为她煮的。 “姊，那是大哥帮你夹的菜，赶快吃喔。”原兰荷边吃边说出叶幼美想知道的答案。 “这是阿姨忙了一下午煮出来的菜，记得多吃。”原兰桂帮着解释。 “谢谢。”她小声说，低头猛吃。 母亲不是不爱她，她一直很清楚，只是她的方式压得她快喘不过气来，令她很痛苦，才无法与她亲近，她很爱母亲，可惜已经无法自然表达出来。 叶幼美又看了他一眼，对他突然示好的举动深感怀疑。 不过话说回来，她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原兰桂，搬出去独立之后，很多事情要忙，也要忙着照顾自己，虽说那时念大学还有跟家里拿钱，不过也要多存一点以备不时之需，因此每当他有空回来台湾，她总是没空见面，不是刻意逃避，真的是因为她太忙。 “姊真的很有才能喔，除了写爱情小说，她还有写b……啊！”原兰荷话没说完，小腿便惨遭毒手，她手一松，筷子掉了下去。 “小荷，饭要多吃，才能长高。”叶幼美明着关心，暗地里警告她注意言行。 原兰荷这才发现自己差点泄漏姊姊最不为人知的秘密，被踹是应该的。她乖乖弯下身捡筷子，隔了一会儿才挺起身，脸上的笑容有几分古怪。 “你笑什么？”那么暧昧，必定有问题。 “呵呵、没事，只是想到姊姊送我的礼物让我好萌喔！”心花朵朵开呢！ 有富士山豹太、新田佑克，高口里纯、国枝彩香、吉永史、山根绫乃、立野真琴，甚至还有间之楔以及木原音濑整套bl小说，等考完期终考，这个暑假她就幸福了。 萌？！什么意思？原敬恒不解其意，很想不耻下问，又觉得还是先自己上网查，免得让小女儿嘲笑他跟不上时代。 “记得看完要还我，别弄坏知道吗？”天知道要将她的宝贝借出去是需要多大的勇气，若是有任何损毁，定斩首不饶。 原兰荷举高右手，比出童子军的手势。“遵命。” “幼美，你送给小荷什么？”不管他送什么女儿都意兴阑珊，这点当然要好好讨教。 见姊姊一脸为难，原兰荷立刻回道：“爸，你还是别问比较好。”要是不小心引起父亲的高血压、心脏病，会让她愧疚一辈子。 “不能说？”唉，儿女长大了，都有自己的秘密，他这个做爸爸的好寂寞。 “佛曰不可说。”为了能继续跟姊姊借书，这秘密将永远石沉大海。爸，对不起，恕女儿不孝。 饭后，原兰荷高高兴兴地接过父母送的生日礼物，原兰桂送她两个超俊俏美型的男娃娃，让她开心不已，原敬恒好奇问着小女儿要这个做什么，她回答“开发人体无限可能”。 叶幼美听了很无言。果然一山还有一山高，长江后浪推前浪。 妹妹，对于你的兴趣，姊姊甘拜下风。 晕黄的月儿高挂天际，独自却不孤独，她也很想飘上天，无奈没有翅膀又怕孤独。 叶幼美站在阳台上，一手拿着已喝光的啤酒罐，双眼看着天上的月亮，脑子里想的是八月的新书内容，书名“霸主”。 “霸主”快写完了，所以她有时间就先写十二月那一场要出的“早，总裁大人”，因为主编已经放话要让她写套书，她当然要把皮绷紧一点，免得最后连表姊也不帮她。 “恭喜你出了第八十本书。”一阵冰凉的感觉碰触她的脸颊时，她的耳朵也听见这声恭喜。 “谢……咦？你怎么知道？”她的商业志一共五十六本，bl小说则是有二十四本，两者加起来正好八十本。 原兰桂微笑，眼神似乎反问她“你说呢”。 不用想也知道会是谁说的，不过她没想到原兰桂会对她的工作有兴趣。 “没什么啦。”她接过他递来的啤酒，豪气地拉开拉环，畅饮一口。 除了生性低调外，大概也因为母亲始终觉得写小说不算是个正当行业，因此每当有人问起，她都微笑带过不想说，带不过就自称是soho族，再追问下去就讨打……不，是没答案。 “很厉害。” “还好。”她永远摸不透原兰桂的心思，他能这一秒对你好，下一秒又整得人死去活来，让人死得不明不白。 “我不会再离开家，爸跟阿姨都希望你能搬回来一家团聚，考虑看看吧。” “我住在那里很好。”她自在快乐得像一只小鸟，一点都不想回到牢笼里。 “哪里好？你都瘦了。”他摸摸她的脸，以前圆圆的，现在竟然摸得到骨头，他不甚满意。 她身体微微后退，可没忘记他自下午出现后便带给她的震撼，几乎让她心脏病发。 “你还是很防我？”他有些落寞。疼她宠她偏又爱逗弄她，才落到这惨况，这坏习惯，真的应该戒掉。 还来这招啊。“没有。”这叫小心驶得万年船。 “我真的是作茧自缚。”原兰桂无奈地笑笑。“美美，你知道我在气你什么吗？” “什么？”她要是知道就好了，能少踩几颗地雷，少几次被炸得血肉模糊。 “就是你竟然不遵守约定。” 约定？他们有什么约定，她怎么半点印象都没有？ “你在说什么啊？” 弯弯的眉、弯弯的眼，小巧的鼻子搭配微嘟的红唇，一张充满困惑的脸蛋说有多可爱就有多可爱，他对美的定义就只有她能精准诠释，其余的人一律被他打上“不美”两个字。 指尖缠上她落在肩膀上的发丝，置于鼻尖嗅着，仍是白天闻到的玫瑰香气，这味道令他心安。 察觉两人似乎靠得太近，叶幼美欲退，发丝却卷在他指头上，退不得。 “那个……我头发两天没洗了耶。”她诚实坦白。 “我不介意。喜欢我送你的洗发精吗？”她喜欢玫瑰，凡是冠上“玫瑰”两字的产品，只要他觉得不错就会寄回台湾给她。 “不错啊，不过很可惜现在快没得用了。”不懂他是到何处找来那么多有关玫瑰的产品寄回来，不过多亏他，让她省下不少钱。 “喜欢的话，我继续送你。”拜她所赐，他喜欢玫瑰一事已经在美国的旧公司声名大噪，在他回台湾前，朋友相送的礼物也是一堆有关玫瑰的物品。 “你……干嘛对我那么好？”好怪喔。 “你猜呢？”他回以浅笑。 她猜不到也不想猜，注意力回到先前的话题，“等等，你还没说清楚我没遵守什么约定。” “你猜。”原兰桂仍是那一抹教人心痒难耐的勾引笑容。 又要她猜，当她闲着没事干啊？ “我不猜，你不说就算了，反正一定是芝麻小事。”不知道也不会死。 “美美，我真的很想你。” “你喝醉了吗？” “大概。”许是风太柔，玫瑰太香，月光太朦胧，他不自觉亲近她，一点一点拉近距离，眼底倒映着她困惑却又对他盈满信任的脸蛋，让他好不愉快。 是了，她对他确实有一股难以形容的信任在心底作祟。 即使老受他折磨、欺负，对他有满腹的抱怨想一吐为快，但就是无法真正讨厌他，因为他真心待她好过，她感受得到，只不过他的好往往不及他的冷漠。 原兰桂之于她是一个很特别的存在。 两人近到鼻尖只相距几公分，正好是很暧昧的距离，她一动也不动，原兰桂亦不敢再越雷池一步，就怕下一步遭她拒绝，那样他会很痛苦。 是风太凉月光太柔吃太饱不想动还是其他什么因素，竟让她傻傻地站在原地，完全不懂他为何亲近自己？ 他身上没什么特别气味，倒是嘴里飘出淡淡麒麟酒香，是他最爱的啤酒。他离她很近，而且还有逐渐缩短的趋势，她不懂，不明白，却也没想过逃，因为她仍对他…… 风轻拂脸颊，她的发丝碰到了他的脸，心跳怦怦作响，她瞠目，因为他的俊脸已经贴近她的颊，温暖的鼻息喷在她的颈子. 唇有意无意轻触她小巧又敏感的耳垂，引发她一阵轻颤。 他一手扣住她纤细的腰身，指尖自光洁的额头、柔嫩的粉颊一路婉蜒至锁骨间的凹处，两颊亲匿地磨蹭，她被动地任由他步步侵略而不知如何抵挡。 气氛有点……浪漫。 浪漫的让她不禁为之着迷，写过不少爱情小说，制造过不少场缠绵悱恻感人肺腑的场景，她却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喜欢一个人的感觉，久到以为自己不可能会再动心，直到当下——他，令她迷惘。 四片唇瓣几乎近到要相贴，却让屋里传出来的尖锐叫声阻止，顿时什么旖旎、缠绵的气氛统统没了，理智回笼，叶幼美也顺势往后退，让他扑了空。 直到此刻她才感受到自己的呼吸以及胸口的震动有多剧烈，实在是太暧昧了，比她所写的两个男人的爱情还要暧昧。 叶幼美转身离开阳台，全身依然烫烫的，怎么也没想到他们之间会出现这种诡异气氛。 经过客厅时，她看见原敬恒坐在电视机前。 原敬恒的嗜好是看恐怖电影，他的儿子亦是同样嗜好，父子俩闲着没事就爱看恐怖电影，举凡叫得出名字的电影，他们没一部错过。 这嗜好太奇特，要找到同好相陪不容易，以至于她总是那个陪在原兰桂旁边吓得浑身发抖、半夜不敢入睡的可怜虫，人家是“伴读”，她是“伴看”。 “叔叔，在演什么？”她打声招呼。 提到兴趣，原敬恒露出开心的笑容。“这部片叫‘毛骨悚然’，内容是有一只怪物，每到固定的时间就会跑出来，并在接下来的几天内以杀人剥人皮为乐——” “我知道了，谢谢。”叶幼美迅速打断他，免得晚上睡不着。“叔叔，你慢慢看，我先上去洗澡了。” 话刚说完，眼睛还来不及移开，已经看见一幕残忍至极的画面，她告诉自己不可以看、绝对不能再看下去，可眼睛在接收到恐怖的画面后，她的脚竟然移动不了了。 呜呜……她真的不想看啊，可脚就是不听使唤，谁好心快来拉她一把？ 她发不出声音，就在她快要昏厥之前，终于有人关了电视……不是，电视声音犹在，不是关掉电视，而是遮住她的眼睛，在她耳畔跟着响起醇厚磁嗓，稍稍唤回她的神智。 “不是要洗澡吗？还不快上去。”原兰桂掌心贴住她的眼睛，迫使她闭上眼，双手按上她僵硬的肩头，帮她转身，之后她目不斜视，笔直冲上二楼。 “怎么了？”原敬恒不明所以. 原兰桂苦笑。“是我造的孽。”看得出来刚刚她显然受到不小的惊吓。 原敬恒一脸惊吓，“你弄大谁的肚子了？” ……太冷又没营养的笑话，原兰桂压根不予理会迳自上楼，留下原敬恒继续面对喜欢剥人皮的恐怖怪物。 水声哗啦，热水自头发滑过肌肤冲走了玫瑰香的泡沫，卸下一身疲惫，却悄悄唤醒适才在阳台上经历的感觉，有几分不踏实又有几分雀跃，弄得她一颗心直到此刻依然卜通卜通跳个不停，很像热恋的感觉…… 她热恋了吗？ 心底缭绕不去的一抹心思不断纠缠着她，想到他过往种种恶劣行径，霎时啪嚓断裂，再无所困。 关了水龙头，她套上衣服步出浴室，脑袋将有关刚才阳台那一段统统抹去了，不过取而代之的竟是不久前看到的恶心画面—— 剥人皮？怎会有人喜欢看这种变态电影？ 鸡皮疙瘩瞬间爬满全身，看看左，瞧瞧右，房间确确实实只有她一个人，她想也不想立刻关窗锁门，可是这也不能让她安心，都怪那一幕太惊人，始终残留在她脑海内，无法消除。 怎么办呢？ 她不想一个人睡，要是一个人肯定恶梦连连，嗯，还是去找小荷好了。 打定主意，叶幼美迅速来到妹妹房前敲门。 原兰荷开了个门缝，探出头来。“姊，有什么事？” “小荷，我们很久没聊天了，今天要不要跟姊姊聊一整晚呢？明天是假日，可以晚点起床。” 原兰荷眨眨眼，表情有几分为难。“姊，我也好想跟你聊天喔。”她最爱跟姊柹聊bl的世界，那种找到知音的感觉会让她很幸福快乐，可惜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不过我正在帮两个男人开发人体无限可能。” “我不会打扰你。”她开发她的，她睡她的。 “可是我比较喜欢自己开发，有外人在我会害羞。”她看bl的时候也是坚决不能有其他人在场，要不然会看得不尽兴。 都已经在开发人体无限可能了，还有什么好害羞？ 注意到姊姊的表情有点紧张，原兰荷歪着头想了一下，很快猜出答案。 “是不是看到不该看的了？”见姊姊尴尬点头，她又说：“那就去找大哥一起睡吧，以前你不都是找大哥陪你睡吗？”她笑得好不暧昧。 不是她爱找他，而是每回都是原兰桂故意拖她去看恐怖片，吓得她胆战心惊后才问她要不要一块睡，她可没勇气说不好。 “小荷——” 原兰荷打断她，急着发表刚成形的小说桥段。“某日，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妹妹因为害怕打雷而躲到哥哥房里，希望哥哥能陪她睡，两人虽有兄妹之名却无血缘关系，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暧昧气氛难挡，哥哥已是二十几的年轻人，妹妹刚满十八，含苞待放，娇艳欲滴，惹得哥哥心猿意马，突然一声惊雷震天响，哥哥使劲搂住妹妹，两人身体相贴，一时间欲火焚身，天雷勾动地火一发不可收拾，然后……不小心就弄出人命——完结。精采吧？狗血吧？”她非常期待家里这两个能满足她的妄想。 “……小荷。”囧，这就是她的妹妹，真的是她妹妹。 “嗄？” “你不写小说实在太可惜了.” 原兰荷点点头，颇赞同自己确实有天分。“我也这么觉得，不过写那么多字太累了，还是用看的比较轻松。好了，我要继续去开发人体无限可能，你去找大哥陪你睡，他的是双人床，足够容纳你们一家三……四口，两个孩子恰恰好。” 一个爆栗落在原兰荷头顶，叶幼美实在非常担心这个国家的未来。 原兰荷吸吸鼻子，捂头噘嘴，一脸哀怨的关上房门——就是不让你进来，怎样？ 求妹妹不成，叶幼美只好乖乖离开，经过原兰桂房门口时，脚步约莫停下十分之一秒，此时剥人皮的昼面又浮现脑海，但她决定鼓起勇气，咬牙撑过去。 即使黑夜再漫长，黎明总会来到……对吧？对吧？ 窗外一片漆黑是最好的回答。 好吧，她放弃，恐怖片是她的罩门，她完全不能与之抗衡，必须求援。 “哥，你睡着了吗？” 两声敲门声，再搭配轻如蚊蚋的求救讯号，若不是他刻意不开音乐，恐怕难以听见。 总算来了，原兰桂合上书本，扬声道：“进来。” 叶幼美硬着头皮进入他的房间。里头的摆设没有改变，唯一改变的是那个正一派优闲斜躺在床上的原兰桂，被子已拉开一半，他拍拍床铺，一副“早知道你会过来”的模样。 “我睡地板就好。” “你要睡地板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想不想知道原本在你房间住得好好的小强一家子搬到哪去了？” “一点都不想知道。”叶幼美不再跟他客气，关门，上床。 原兰桂拉被盖住她，笑得颇暧昧。 “都这么大了还会怕恐怖片啊？”那以后约会不能看恐怖片了，遗憾。 哼！也不想想是谁害的。叶幼美没好气的暗瞪他一眼。 “美美，把你吓成这样，我其实很不忍心。”哪知她会这么不禁吓。 最好是啦——她已自暴自弃随便他怎么说，谁教她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过来一点，要不然你会摔下去。” 叶幼美背对着他，怎么都不肯动，原兰桂只好主动靠过去，胸膛刚贴上她的背，外头顿时雷声大作，闪电齐发，豆大的雨珠打得玻璃发出啪啪的声音。 她的身体一僵，他的手臂立刻圈住她的身子，完全将她纳入怀里呵护着，手掌有节奏地拍着被子。 “乖，别怕，只是打雷而已，我会在这里陪你，快睡吧。” 熟悉的低嗓，她记得这声音，每当她不敢一个入睡的时候，就是这个声音哄她安然入梦，让她一夜到天明。 叶幼美下意识地往他怀里缩了缩，临睡前，只记得她才不怕打雷，最讨厌的是吓人的恐怖片，而原兰桂…… 她露出甜甜的微笑，可惜原兰桂没机会瞧见。 想到她如此放心窝在他怀中，一点也不在乎他是个正常的男人，他不免要叹气。 “美美，你知道吗？有时候我真的很想打昏你算了。” 直接打昏她，等生米煮成熟饭就一劳永逸了，他真的很想走捷径，可是也十分享受追求疼宠她的乐趣……好吧，再加上一点点爱折磨她的劣根性。 唉，这坏习惯大概戒不掉了。 “小雏鸟，要到何时你才会明白我对你的心意？”落下一记包含无尽宠爱的亲吻，他收拢手臂将她牢牢锁在怀里，以免她不小心摔下床。 他的小雏鸟一点都不特别引人注目，偏生就是让他很有感觉，这应该就是所谓的爱吧，他确实很爱……逗她。 同一时间，走廊对面房内传出咯咯咯的笑声，配上打雷格外有气氛。 “社长，住手，不要！”口吻惊愕中带着一点欲迎还拒。 “不行，你是我的人，我绝不允许你爱上别人！”语气强势，完全不理会别人的抗拒。 两句话作为今晚的happy ending。 晚安，愿各位都有个美梦！ 楚月不负责任大辞典—— 【富上山豹太、新田佑克、高口里纯、国枝彩香、吉永史、山根绫乃、立野真琴】：全是楚月个人喜欢的bl漫画家，其实还有很多，只是一下子想不起来。 【间之楔】：除了经典“绝爱1989”之外，楚月第二部熟悉的bl动画，超级无敌霹雳萌（大心）。 【木原音濑】：日本一位颇具知名度的bl作者。 【囧】：原本是○￣│￣│的表情符号，后来演变成orz，最后又取自中文“囧”字来表示无奈的意思，而“囧”的原意则有明亮的意思。 第四章 “幼美，妈妈已经再嫁了，所以往后你必须更听话，不能乱来，知道吗？” 九岁的叶幼美乖巧安静地让妈妈牵着手踏入新家。 新家很豪华，很气派。 豪华是妈妈教的，气派是学校老师教的，反正就是新家比她们以前的家还要好，可是她不喜欢，因为太大了，让她没有安全感。 她好想对妈妈说：我们回去那个旧家吧，虽然那里很小，不过相当温暖，她一点都不喜欢这间大房子。不过她相信妈妈不会答应，还是别说比较好。 “幼美，欢迎你，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她望着那个摸着自己的头显然很高兴的原叔叔，心头不解。她又不是他的女儿，他那么高兴会不会太假了？不过她不会问，因为大人总有秘密，有时候必须说谎，这是爸爸教的，她谨记在心。 原叔叔跟她说了几句话，她都没开口，只是用点头摇头来回答，然后妈妈又捏了一下她的手，害她好痛，没一会儿听见开门声，走进来的是她的新哥哥——原兰桂，听妈妈说他很厉害，但她一点都不羡慕，只是觉得他愈厉害她就会愈凄惨。 新哥哥长得很高，应该算很帅。她不太会分辨帅跟丑，反正她喜欢的人一律好看，不喜欢的一律难看，就是这么简单。 “幼美，欢迎你。”原兰桂一样摸她的头，还弄乱她的头发，拉扯得她的头好痛。“不好意思用力过重，有没有弄痛你？” 新哥哥蹲下来，视线还是高过她，他温柔的关怀很像爸爸，她忽然很想哭，急忙咬住下唇忍耐，不可以在别人面前哭，要不然妈妈会说她没家教。 “没有。”她回答。 “以后我就是你的哥哥了，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 哥哥啊……一个很像爸爸的人，那她应该会很幸福吧……她很高兴有一个新哥哥。 他们四个人变成一家人，晚上用过饭后，原兰桂带她回到房间，她眼睛看见的都很大，甚至连床上那只泰迪熊也比她大。 “那只是我爸爸送你的，喜欢吗？” “喜欢。”……有点怕怕的。“哥哥……”她好想跟妈妈睡喔。 “什么？” “我……”不行！昨天妈妈才交代她不可以再像小孩子一样吵着要跟她睡，因为她已经长大了，长大后就代表很多事情不能做，必须忍耐。 唉，她讨厌长大，不喜欢离开爸爸。爸爸生病了，不知道现在怎么样？有没有按时吃饭？有没有乖乖睡觉？还是又半夜爬起来写东西？她真的很担心。 “怎么了？”起个头又不说下去，吊足人的胃口。 “喔，没事。”她已经长大了，要忍耐，忍耐。 捕捉到她那一双藏着惊恐的眼睛，原兰桂立刻明白。“不敢一个人睡吗？” 她很用力很用力的点头，像只小狗一样，眼睛眨巴着期待目光，希望他能懂她的求救讯号。爸爸都懂，他很像爸爸，应该也会懂。 原兰桂揉揉她的头发，不舍拒绝她如此凄惨兮兮的模样。“好吧，我陪你睡，不过不可以跟其他人说，知道吗？” “知道！” 呵，新哥哥果然很像爸爸，她好高兴喔。 他们兄妹俩一同睡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后来叶幼美困了先睡，原兰桂还不怎么累，甚至是有些兴奋地望着这个小女孩。她个头小小的，眼睛大大的，神情流露出一股无辜，让人很想……欺负她。 看得出来她对新环境感到陌生，也不太喜欢父亲，可怜的父亲刚刚还在伤心难过呢。小孩是种奇怪的生物，会先以亲疏远近来辨别，其次便是以身高来判断能不能亲近，他的身高虽高，尚未超过父亲，这大概是他占优势的地方。 整晚她跟前跟后，应该是跟定他了，让他突然有种自己养了宠物的错觉。 “以后，你就是我的小雏鸟了。”他戳戳她圆圆的脸蛋，露出满意的笑容。 睡得很熟的叶幼美犹然不知自己第一眼认定的哥哥是个大恶魔。 她肯定自己是遇上一个像爸爸一样好的哥哥，就算隔天早上半梦半醒间被踢下床，她也相信他是不小心的，然而一再被踢下床后，她决定要自立自强自己睡，以免每天早上都被迫跟地板来个爱的小抱抱。 她的新哥哥人很好，美中不足就是睡相太糟糕，这一点最好要改，否则以后跟他睡的人会很可怜。 直到很久很久很久以后的某一天晚上，叶幼美回想起这一段，才恍然大悟不是原兰桂睡相太差，而是存心故意的。 搬新家，除了适应新的环境，适应新的家人，还得适应新的学校、新的老师以及新的同学。 老师没什么，但为什么女同学一听她是原兰桂的妹妹就惊声尖叫，吓得她必须捂住耳朵，一下课又追问她有关哥哥的事情，原来她的新哥哥在母校很出名，她觉得与有荣焉，愈来愈喜欢这个哥哥。 “明天是我爸爸的生日。” 叶幼美眨眨眼，表示听懂了，可是……要她做什么？ 她不会做蛋糕也没钱买蛋糕，更不可能买礼物，而且她也不晓得叔叔喜欢什么。叔叔对她真的很疼爱，哥哥有的东西她也有，一点也没有偏私，不过她始终没想过和他亲近，因为她总会想到爸爸。 “美美，你应该知道我爸爸很喜欢你，你每次都不肯接近他让他很伤心，我知道要你一下子接受他很难，不过能不能试着对他好一点？因为他一直希望有个女儿能喊他爸爸。”原兰桂摸摸她的头说。 “我已经有一个爸爸了。”她真的没办法喊别人爸爸。 “没关系，他生日那天，你至少送他一个礼物让他开心，好不好？” “叔叔喜欢什么？不要太贵的喔，我没什么零用钱。” “放心，不会要很多钱，我爸爸很喜欢吃牛肉面，你学校附近不是有一间牛肉面店吗？我爸爸就是喜欢吃那家的牛肉面，明天放学你去买一碗回来，到时候你亲手端给我爸爸，他一定会很高兴。” “好。”叔叔对她真的很好，她也希望他开心。 隔天放学后，她真的跑去买了一碗牛肉面，偷偷藏在书包里，等唱完生日快乐歌之后，她把刚才加热过的牛肉面端出来，她笑得很灿烂，希望叔叔会喜欢，不过叔叔的表情很僵硬，妈妈也怒瞪她。 她不明白自己做错什么事了，转头要跟哥哥求救时，妈妈开口说叔叔不吃牛肉面，接着就要端走她手上的碗，一个不小心，打翻牛肉面，滚烫的汤汁溅了他们三人一身，尤其以叶幼美的双手最严重。 等在一旁看好戏的原兰桂见状连忙冲过来，抱起还呆呆傻傻站在原地的叶幼美冲上二楼浴室，扭开莲蓬头，强力的水柱直接喷在她的手上。 叶幼美依旧怔愣不已，似是不明白发生什么事情，她双手不痛，疼的是心。 捧破碗的那一刹那，妈妈的表情很可怕，好像当她不是她的女儿一样，让她的心好痛。同学说嫁给有钱人很好，会很幸福，可是她一点都不觉得好，妈妈总是小心翼翼，也要她谨慎，不能犯错、不能乱说话，她觉得好累好累，很想回去找爸爸。 冷水冲得她的手都快麻痹了，终于她收了回来，不想再让原兰桂握着，她没忘记刚才发生的事都是原兰桂教她的，她揉揉眼睛，忍住不流出眼泪。 “为什么……要骗我？” “是你太好骗了。”他也没料到会是这种结果。 “你讨厌我？” 大大的眸子里闪着的不再是对他的喜欢而是防备，即使自己是始作俑者，她的眼神仍然令原兰桂有些受伤。 “对，因为你一来，我就得让出我的房间，因为你一来，我爸就只注意到你，所以我为什么要喜欢你？” 原来如此。“幼稚！”还以为他像爸爸，原来连爸爸的千分之一都不到。 原兰桂逮回转身欲走的叶幼美，一点也不在乎她几乎湿了半身地把人搂在怀里。 “说我幼稚，你就不幼稚吗？我爸对你多好，你却一点也不明白他的用心，刻意和他保持距离，你以为这样对你爸就是孝顺的表现，那我爸是活该倒楣必须去讨好你吗？” 叶幼美努力挣扎却挣脱不了，奋力咬住他的手臂，原兰桂吃痛地推开她，她重心不稳的摔在地上，额头撞到马桶底座，他一惊，赶紧扶起她。 原兰桂！你在做什么？她才九岁，只是个小孩子，你是在闹什么少爷脾气？ “你撞到哪里？痛不痛？”他心急不已。 她依然没有哭，冷冷看着他的焦急，毫无感觉。 “美美，对不起。”他诚心致歉，看见她额头浮现的红色痕迹，心疼万分。 她不气原兰桂骗她，他也是为了他的爸爸。 “我很对不起叔叔，不能喊他爸爸，不过这是有理由的，可是我不能告诉你，因为这是我和爸爸的约定。”爸爸说她长大了，要懂得遵守约定才是乖孩子。 从这一天开始，叶幼美拒绝接近原兰桂，虽没有视他为毒蛇猛兽，但也不再当他是哥哥。她是很想要有个哥哥来疼她，不过原兰桂一点也不合适，她不需要。 她只要爸爸就好。 “幼美，现在家里多了个妹妹，以后你就是姊姊，必须更乖更懂事，不能乱来，知道吗？” 十岁的叶幼美看着睡得很熟的一张小脸，露出幸福的微笑，以及身为姊姊的骄傲正在她心底滋长。 她喜欢妹妹原兰荷，叔叔不迷信八字、姓名学之说，因此荷字是她取的，爸爸说荷花很好，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她希望妹妹长大后也像朵荷花。 “小荷！小荷！我是姊姊喔。” 她放暑假了，叔叔上班，妈妈去超级市场，家里只剩下她和妹妹……还有原兰桂。 妹妹有着小小的手臂、圆圆的脸，以及一双什么都不懂的大眼睛，四肢正在拚命乱动，好可爱喔，她趴在摇篮边，一直盯着妹妹看，眼睛不敢离开一秒钟。 “小荷该喝奶了。” 原兰桂无声走进客厅，手里拎着奶瓶，接着他抱起妹妹，细心调整好她的姿势才开始喂奶。 叶幼美虽然不再喊他哥哥，不过对他这一刻的举动相当羡慕又崇拜。可惜她没有一个亲哥哥，要不然说不定哥哥也曾这样喂她喝奶过呢。 “想什么？”妹妹出生后，他发觉幼美对自己稍微好一些了。 “小荷很可爱。”她笑得很甜。 “想抱她吗？” 叶幼美猛点头，非常非常想。 原兰桂在喂完奶等妹妹打嗝后才交给她抱。“你坐在这里抱着她不准动，我去厨房洗奶瓶。” 叶幼美真的乖乖一动也不敢动地抱着小小软软的妹妹，妹妹吃饱了，乖乖地睡觉，而她傻呼呼地盯着她的睡脸，觉得好幸福，妹妹真的是全天下最可爱的小孩。 “美美，我们不要冷战好不好？”原兰桂走了回来。 “我没跟你冷战啊。”她才没那么幼稚。 “你都不跟我说话，也不喊我哥哥了。”小雏鸟不和他说话，他真有几分寂寞。 “你原本就不是我哥哥，而且我也不晓得要跟你说什么。”她已经是姊姊了，要做好榜样，努力当个小大人。 “唉，所以你还是在生气。” “我没生气。” “叫我一声哥哥，我就相信你没生气。” 叶幼美嘟着嘴，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喊：“……哥哥。” 他揉揉她的头发，“乖。”论手段，小雏鸟怎斗得过他。 两人的冷战暂时落幕，多出一个妹妹，让一家人的关系更亲近，即使叶幼美依然没有喊原敬恒一声爸爸，他也不再那么介意，因为他已经有个女儿了。 妈妈也全心全意照顾妹妹，叶幼美起初没觉得什么不对，过了一阵子才慢慢察觉自己遭到冷落，她觉得寂寞又不晓得该怎么说。 大人们都很忙，她不能吵闹，这是爸爸告诉她的。 这个暑假，除了每天跟妹妹大眼瞪小眼外，她不知如何打发，只好努力写暑假作业，可是作业总有写完的一天。然后，她又开始无聊了，闲到可以窝在阳台上数蚂蚁，当她数到第两百三十一只的时候，原兰桂说要带她去书店买书。 望着比她高出很多的原兰桂，她眸子里闪着疑惑。 原兰桂没好气道：“我不会把你卖掉的。” “喔，那走吧。” 牵着他的手，他们快快乐乐去书店，两人年龄相差六岁，看的书不同，到了书店，原兰桂把她留在童书区，嘱咐她不准离开半步，若有奇怪的人靠近记得放声大喊。 叶幼美点头，乖乖待在童书区，一本一本翻阅书籍，有看过的、没看过的，彩色的、黑白的、漫画的、文字的，她翻了很多本，翻到最后坐在地毯上靠着书架睡着了，膝盖上还摆着一本书，书名是“我的家庭真幸福”。 瞥了眼书名，原兰桂不甚高兴地摆回架上，继续盯着她一会儿往右倒、一会儿往左偏的脑袋瓜，很可爱也很让人生气，都一年多了，她始终没有融入他们。她独立、早熟的一点都不可爱，唯一可取之处是偶尔的单蠢以及傻劲。 有时他很想抱她好好疼爱，有时又想狠狠打她一顿屁股。 “兰桂，我都不晓得原来你有恋童癖。”在书店遇到同学，看见他猛盯着一个小妹妹，不由得震惊万分。 “她是我妹。”关于父亲再婚的事情，原兰桂并没有说。 同学一脸不信，还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安慰。“我知道要承认自己的变态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没几个人有勇气，不过现在人赃俱获，还是承认比较像个男人，恋童没什么不好，未成年的小孩子的确很可爱啊。”除了他家里那几只以外，顽劣嚣张的让他很想大义灭亲。 脑袋又往左偏了……嗯，确实很可爱。 “我没有恋童癖，她真的是我妹妹。”原兰桂伸臂把小雏鸟打横抱起。“美美，我们回家了。” 小雏鸟睁开眼睛，看见是他，浅浅一笑继续陷入睡梦中，脸也埋在他的怀里，他深深觉得她睡着的时候确实特别可爱。 “哇！你妹超可爱的，可是我怎么不知道你有妹妹？”他家那几只破坏狂简直没得比，他怎么就没这么可爱的妹妹？ “我爸再婚。”四个字简略带过一切。 “原来是拖油瓶。妹妹这么可爱，有没有心动啊？干脆执行‘光源氏计画’如何？”若他有这种机会，肯定会好好按照他的兴趣来执行美少女养成计画。 原兰桂沉默地注视这个同班同学十秒钟后发表感想—— “同学，我现在才知道你这么变态。” 学校老师在教完“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两句话后的当晚，立刻应验在叶幼美身上。 父亲去世了，半夜叔叔跟妈妈带她赶到医院，结果慢了一步，没能见到爸爸最后一面。这是在爸妈离婚后，她第一次见到爸爸，也是最后一次。 躺在床上的爸爸变得好瘦好瘦，不像她记忆中那个很帅的爸爸，他的脸色苍白，她有点害怕却又紧紧握住爸爸枯瘦的手。 大人们围在一旁，哭的哭，说话的说话，她完全没听见，满心满眼都是爸爸，姑姑站在她身边小声地说爸爸真的很想见她，可是他生病了，所以没办法，请她原谅。 她很想对爸爸说，只要爸爸愿意回来，她一定会原谅他。 妈妈说在别人面前哭是没有家教的行为，所以她哭不出来，可是胸口好痛好痛，就像是有人拿榔头敲打一样，重重地、狠狠地敲着，她必须咬牙才能熬过去。 她和爸爸做了一个约定，她很乖，彻底遵守，结果永远都是大人不守约定，爸爸答应会来接她，现在却……爸爸骗她，爸爸骗她，爸爸骗她，爸爸骗她，可是她还是很想念爸爸。 爸爸……美美好想你，为什么你要骗我？美美很乖有遵守约定，你怎么可以不遵守？ 大人说别让小孩待在医院太久，叶幼美牢牢握住爸爸的手，死也不肯走，最后还是妈妈硬把她带回家后又赶回医院。 她好气好气，什么都无法做的她只能把脸埋在枕头里痛哭，气得两天不肯跟妈妈说话也不吃饭。 她始终躲在房间里，房里只有她一人，她能尽情表露情绪，心头又痛又寂寞，妈妈已经不再是她一个人的，如今爸爸也…… 她很乖，一直等一直等，等爸爸来接她和妈妈，爸爸答应她了，只要她遵守约定不把他生病的事情说出去，他们一家三人就有机会在一起，她很乖，没有说出去，为什么、为什么现在却是这样？ 她每年的生日愿望都是希望一家人能永远在一起不要分开，可是、可是…… 再也不可能了，她幸福的家永远缺了一个人。 缺了爸爸。 她幸福的家永远缺了一角。 “爸爸……” “吃饭了。” 听见原兰桂的声音，不希望被人看见她掉眼泪，她急忙赶人。 “你走开！你走开！我讨厌你，不要过来！” 原兰桂心一横，干脆将她抓住，扳正她的脸和她面对面。 “反正你从来没喜欢过我，我又何必听你的话！我知道你很伤心，亲人去世，每个人都会痛苦，可是你以为全世界只有你一个人会痛会哭吗？难道你认为你爸爸希望看见你这样伤害你妈伤害自己吗？美美，你实在很幼稚，以为不吃不喝这样就是孝顺？总有一天你我都会死，如果你有孩子，也希望他这样虐待自己吗？” 叶幼美依然啜泣，不过倔强的眼神稍稍退了几分，似是明白他的话，泪水断断续续滚落，因为她更害怕一件事—— “爷爷对我很好，从小就很疼我，他去世的时候，爸爸抱着我偷偷躲起来哭，那时候我以为我永远都不可能哭完，因为我真的很爱爷爷，可是、可是……我现在才明白总有一天我还是会忘记去世的人……我不想有一天也把爸爸忘记了，如果我忘记他，他一定会很伤心，我不想忘记他，我不想……” 失去挚爱固然痛，然而最痛的不是失去，而是曾经想牢牢抓住的记忆逐渐空白，任凭如何回想也无法填补，一点一滴地淡忘。 原兰桂懂她的意思，心中跟着一痛。 母亲去世的时候，他也是这模样，一直哭闹，也认为他绝不可能忘记当时的悲伤，然而此刻想起来，那种痛已经模糊，他记得的都是片段交错的回忆。 他抱住她，一颗心因她而柔软了。 “美美，我记得有人曾告诉我别太惦记着去世的亲人，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的思念会绑住他们，让他们放不下世上的一切，他们会不想离开，可是，他们终究还是得去投胎，重新展开他们的新生命，如果你一直用思念绑住你爸爸的话，他就永远不能去投胎了，这样对他不好的，知道吗？” “我不能一直想爸爸吗？”她似懂非懂地问。 “可以，不过不能时常，可以偶尔偷偷想一下，记得别让他太担心。” 叶幼美抽抽鼻子。“……我知道了。”为了爸爸好，她会忍耐。 “乖，相信你爸爸知道的话，也会说我的小女儿终于长大了。” “哥哥……我答应爸爸不会把他生病的事说出去，这个约定我是不是做错了？我是不是应该告诉妈妈说爸爸早就生病了，这样说不定爸爸就不会去世了？是不是都是我的错？”她突然觉得好自责。 听爸爸说美美的父亲得的是胃癌，这种病即使说了也未必会好。“不是的，你遵守和爸爸的约定是正确的，你现在还太小，所以不明白，等将来你长大就会懂了。” “你刚刚不是说我已经长大了吗？”将来到底有多远？到底怎样才算长大？她完全不懂。 “长大是需要时间的，没这么快，不过你确实一点一点在慢慢长大了。” 原兰桂好像又变成好哥哥了，叶幼美无防备地扑进他怀里。 “爸爸说那个病过几天就会好，不会有问题，所以他要我乖乖等，等他康复了就会来接我和妈妈回家，可是我等了好久好久……只等到爸爸的葬礼，我甚至连爸爸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哥哥，我不想忘记爸爸，我不想忘记。” 他抚摸她的头发，拍拍她的背说：“那我陪你记着你爸爸，永远永远都不要忘记他，好不好？” 她终于露出笑容，“好，我们一定要记住，不可以忘记，如果你忘记，我会提醒你。” 原兰桂失笑地摇头，要是爸爸知道他记别人的父亲那么努力，肯定会伤心的。 “其实……叔叔对我真的很好，我也很想喊他爸爸让他开心，可是想到爸爸，我还是喊不出口，因为我的爸爸永远只有一个，所以只好对不起叔叔……也对不起你。” “对不起我什么？” “你一定也很讨厌我对吧？因为叔叔跟我妈结婚了，害你不但多个新妈妈，还多了个拖油瓶的妹妹。妈妈曾告诉我，你妈妈也是生病去世的，那时候你一定也很难过对不对？要不然这样好不好？我们一起来记住你妈妈和我爸爸，我们永远永远都不要忘记他们，要记住他们的好，记住他们的温柔，记住他们的笑……”没说完i最后一个字，这几天没吃又睡不好的她终于不支昏了过去。 原兰桂温柔地凝视她的睡颜。 将她平放在床上，替她盖妥被子，不舍地又看了几眼，轻轻吻去她脸上残留的泪痕，满心怜爱。 蓦地，“光源氏计画”五个字如一道惊雷劈开他的脑子，令他又怕又乱。幼美才十岁，除了亲情、友情之外一律不懂，刚刚他竟对她产生怜爱的感觉，该不会走向变态之路的人其实是他吧？ 不……他一点都不想当那个变态的光源氏。 好不容易改善的兄妹感情，就在这个乍然形成后惊得原兰桂随即连根拔起不该产生的情苗，之后经常以恶质行为对待一心期望再次得到兄长关爱的叶幼美伤痕累累，最后终于二度绝望死心。 唉，原兰桂果然不适合当她的哥哥，她还是专心当姊姊就好。 楚月不负责任大辞典—— 【光源氏计画】：来自“源氏物语”。意指男性养大小女孩，等小女孩长大后再与她恋爱、结婚。本计昼重点不在于年龄相差多少，而是“照顾养大”的过程，若没有这个过程则不列为“光源氏计昼”。 本书的男士角早有光源氏计画的行动而不自觉，可怜。 第五章 “幼美，你已经上国一了，以后要更努力读书，放学要乖乖回家，以你哥哥为榜样，多学习他的优点，不能乱来，懂吗？” 十三岁的叶幼美背着书包站在母亲面前认真点头，她已经习惯母亲将好的都归在原兰桂头上，而她都是不好的。 许是过于早熟，许是妈妈每天早上的谆谆教诲，她没有所谓的叛逆期，乖乖上学，乖乖放学回家，上课前会预习，下课后会复习，不过大概不是读书的料，成绩始终平平，没有一科特别突出，是六十分边缘的常客。 她是老师眼中平凡无奇的听话学生，在学校样样不突出，特别之处是长得很可爱，个性又很好，有许多男生喜欢她，但家里有一只狡猾的大型犬科动物把关，因为狡猾，所以懂得安排眼线，因为狡猾，所以做得神不知鬼不觉，至今为止，叶幼美始终认为自己不受人注目。 她的人生很平顺，没有太大起伏，唯一令她伤脑筋的就是遇到不会的数学题目又临时找不到人问就必须去敲原兰桂的房门。 星期天晚上九点，明天就要考试，她不得不来敲门。 “进来。”回应的是她再熟悉不过的慵懒语调。 她真想不通，原兰桂确实长得很出色，不过个性很差，怎么还有一堆女生要她转交情书？莫非她们都有被虐待狂？ 门一打开，一幅美人……不，是帅哥裸露图就呈现在叶幼美面前，气质七分懒散、两分随兴，一分恣意，上半身赤裸的他，胸是胸、腹肌是腹肌，非常有当坏男人的本钱。 原兰桂斜挑她一眼，注意力回到平放在床上的a书。 叶幼美真的很想把现实告诉那群无知的少女，将她们自无尽的妄想深渊中救出来。 “能不能耽误你几分钟？”台大数学系高材生在眼前，当然要人尽其用。 “几题？” “五题。”她已经很努力很努力压缩，免得待会儿让他很快乐很快乐的奴役。 “我要两罐麒麟啤酒，一份臭豆腐，两份盐酥鸡，顺便洗一下我的衣服。”说完，一件穿过的衣服飞过来落在她脸上，上头还有他的汗味，不知道拿去卖能卖多少钱？ “还有一个条件呢？”一题一个交换条件，她不想欠他人情。 “将这个星期要给我的情书统统扔掉。” 她就知道，唉，如果她再聪明一点就好了。 “东西已经准备好，就放在客厅。”每回都是这些条件，她已有准备。 “去你房间好了。” “为什么？” 她话声方落，他寒眸扫来，冷若一月天，她二话不说匆匆下楼将东西搬回房间，途中遇到拿着画本画画的妹妹。 “姊姊，来画画。”童音稚嫩，超可爱。 “乖，姊姊星期一要考试，去找妈妈好不好？” 三岁的原兰荷只好失望地抱着画本去找妈妈，小小的个头还走得不太稳，却一手画本一手彩色笔，模样摇摇晃晃好不可爱。 “看什么？” “小荷啊，她真的好可爱喔。” “幸好小荷是你妹妹，要不然我真担心你的恋童癖发作会让你扑倒她。”原兰桂双手插入口袋，冷冷嘲讽。 叶幼美白他一眼，再对走入她房里的背影扮个鬼脸。 坏归坏，台大数学系高材生确实耐操好用，他教的方式比数学老师还更能让她接受，也更灵活运用每一道公式，并不是死板板的a就套用a，b就套用b，让她印象深刻，不过第五题她倒是和他争执许久。 “这种算法好像怪怪的。”他一口臭豆腐一口啤酒，让她的房间满是食物的香气，忍耐不住跟着品尝。 “哪里怪？” 就是不知道哪里才会说怪怪的啊。答案没错，可是和老师教的相差十万八千里，真的对吗？ “不相信就别来问我。”火大。 “我没说不相信，只是有点……怀疑而已。”明天就要考试，她现在学这种复杂的新方法会不会太仓卒？可是用老师教的方法，她连要套用什么公式都没有头绪，原兰桂教的至少让她明白该从何处下手. “那就算了，反正我教完了，爱用不用随便你，衣服记得要洗干净烫平。”说完，他大少爷也不懂得收拾善后的道理，拍拍屁股迳自走人。 叶幼美更困扰了，决定明天看考试题目再说，说不定不会考这一题，那么她就不用伤脑筋了。 无奈天不从人愿，考卷偏偏就有一个类似题型，她很头痛，放到最后才解，过几天考卷发回来，她的成绩明显有进步，最后一题却有老师批改的红字：算法严重错误！ 她气得质问原兰桂，他一个字都没有说便回房。 妹妹大大的眼睛里满是错愕，母亲气她破坏了和谐的气氛，叔叔则是笑笑地打圆场。 这件事便在不愉快的情况下落幕。 她是愈想愈不甘心，一个星期后，她再拿起考卷，想不起来老师的教法，便试着用原兰桂的教法再次验算，竟然奇迹得到答案，这下她知道事情大条了，如果她现在去跳海肯定也不会有人同情。 好吧，既然知道是自己错了，当然要勇于认错，冒着会被千刀万剐的风险也要去道歉。 她在客厅里找到独自在看电视的原兰桂。 要说什么开场白非常困难，她足足说了几分钟的废话后才进入正题—— “对不起！上次你教我的方法真的可以求得解答，是我太笨算错了，我误会你了，请你原谅我！”十足十的诚心以及九十度的鞠躬，就是为了恳请大少爷能原谅她一时的粗心。 等了等，咦？怎么没吭声？看电视看得太入迷了吗？ 眼角稍稍瞥到是恐怖电影，果然父子俩都喜欢看这种无聊的电影。那现在怎么办？他是要原谅还是不原谅？她要继续维持这个姿势吗？ 可能他没听见，再说一遍好了。 “我真的很抱……” “过来坐在我旁边。”少爷开金口了。 叶幼美没想太多，她是来道歉的，诚意至上，她像小绵羊温驯地坐在他旁边等候差遣，除了上刀山、下油锅，违背良心或善良风俗的事情不会做之外，她什么都会答应他，以换取他的原谅。 原兰桂抽空睇了她一眼，叶幼美连忙开口，“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你可以骂我，但不要打我。” “嘘，我正看到紧张的地方，看完再说。”他一手自然地横过沙发椅背落在她肩上。 叶幼美乖乖陪他看。 黑漆漆的萤幕里，有一口古井，似是配合电影的气氛，屋外也狂风骤雨，害她心一惊，像只虫一样地蠕动到他身边，她的手臂贴着他的身体，感受到体温后才感到安心。 突然，古井伸出一只纤细的手臂，这一幕让她吓得倒抽一口气。 缓缓地，一个留着长头发穿着白衣的女人自古井里攀爬出来，恐怖指数直线攀升，她虽然不喜欢看恐怖电影，但不知为何这部电影令她毛骨悚然，很想拔腿就跑。 原兰桂似是早就清楚她的打算，手臂一收，将她牢牢压在沙发上，动弹不得。 “我请你看一辈子的电影好不好？”别逼她。 “安静一点，快要出来了。” 什么快要出来了？！ 长发白衣虽是稀松平常的造型，不过自古井中爬出来的创意登场方式可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就算没看过这部电影也认得出来，这位不就是大名鼎鼎的贞子小姐吗？ 不知道为何无法闭上眼睛，她只能瞪大眼注视贞子一步步接近萤幕，寒毛顿时肃然起敬，整个身体往后退，恨不得能穿透沙发逃出这个可怕的地方。 贞子继续接近中，然后她穿透电视萤幕了。 “啊——”萤幕内惊声四起，萤幕外尖叫连连，两者虽是不同地点竟配合得天衣无缝形成二部重唱，媲美天籁。 原兰桂恶意地笑，很满意这样的结果，在她耳边低语：“欢迎加入等死行列，七天之后你将会接到一通死亡电话。” 见她吓得惨白脸色，浑身起鸡皮疙瘩，他终于按下停止键，“要我原谅你很简单，以后只要我召唤，你就得陪我看电影。” 至于是什么电影，大家就心照不宣了。 自此，叶幼美成为命苦的小“伴看”，最恨恐怖电影。 呜呜…… 抬头看了时钟一眼，凌晨一点二十三分又四十一秒，不，是四十二秒了。她还没有睡着，因为对贞子小姐的“倩影”印象太深刻，在她没离开脑海之前，她辗转难眠。 怎么办？怎么办？她脑子清醒得要命，一点也不觉得累，一闭上眼睛就觉得有白色的影子在眼前晃来晃去，已经晃了很久了，晃到她缩在被子里汗流浃背也不嫌热。 不能找母亲和叔叔，才三岁的妹妹也帮不上什么忙，最后只剩下一个人可以考虑，但……要去找他吗？ 被嘲笑就算了，万一他没有人性怎么办？ 砰！不知什么东西撞到玻璃，叶幼美吓得花容失色抱着枕头夺门而出，连门也不敲直接杀进原兰桂房里。 “哥、哥！”这时候嘴巴甜一点是必要的。“醒一醒啊！”为什么他睡得那么舒服，而她却吓得半死？老天爷太不公平了。 “做什么？”原兰桂眼眸微睁，看见叶幼美，他似是吓了一跳急忙坐起来。“你干嘛跑到我房里？”刚才作了一个梦，该死的女主角正好是…… “我、我会怕。” 他比她更怕好不好？连忙抓起被子往身上盖。“怕什么？” “贞子。” “那是假的。” “可是我会怕。哥，我可不可以跟你睡？” 跟他睡？开玩笑！“不要，你回房间去数羊，很快就会睡着了。” “我已经数了两千只了。”她抓着他的被子，死也不出去。他是她唯一的游泳圈，要她放手？又不是想死。 “我睡相很差。” “没关系。”被踹下床总比整晚没睡好。 “我说不行就是不……” “哥……”委屈哭腔的软调顿时令原兰桂的铜墙铁壁变成棉花糖，“我真的会怕贞子啦，不要赶我出去！”她已经爬上床了。 他被她逼到床角，很无奈地说：“好啦好啦，床很大，你睡这边，不要靠过来。” “好……哥，你要去哪里？” “上厕所，要跟啊？”他随口问，叶幼美真的爬起来抱着枕头跟在他后头，变成名副其实的跟屁虫。“你真的要跟？” “嗯。”她用力点头，怕他跑掉。 原兰桂不发一语上完厕所再带着跟屁虫回来。 “现在给我闭上眼睛睡觉，记得别靠我太近。”他凶凶地说。 她一点也不以为意，反而满脸灿烂笑容。“哥，你是好人。” 他认真思索好人的定义，是好人会作那个离谱的梦吗？ “快睡吧。” “晚安。”她闭起眼，没一会儿便沉沉睡着。 凝视她全然放心的睡颜，原兰桂感觉很复杂，希望她别靠自己太近，又不希望她离开太远，这种矛盾心境自光源氏计画一说点醒他之后就在心底发酵，造成一天比一天还要深的矛盾。 他喜欢美美，却绝对不想执行那个变态的鬼计画，更不认为自己有恋童癖，美美是妹妹，妹妹就是妹妹。 才十三岁的她，稚嫩得很，脸蛋一样圆圆的令人想捏一捏，个性早熟，眼底盛的是不依赖旁人的独立，不过表情永远呆呆的，若不欺负一下似乎对不起她那张脸。 嘤咛一声，叶幼美往他的怀里努力钻着，无意识的动作逼得原兰桂节节败退，等到退无可退时，胸口一暖，她已经靠在他怀里了。 对一个正值十九岁又健康的年轻男性来说，此情此景真是莫大折磨。若是其他女人扑上来，早一脚踹飞出去，可是她不同，她是他的美美，踹了会心疼。 她睡得很幸福的样子，他愈看愈无法自拔地亲吻上她的脸。 现在可好，她能一夜到天明，而他得忍受这种不人道的待遇，真是天差地别。 恋童……他才没有变态的恋童癖，最多承认有恋妹情结。 是说美美喊他哥哥的时候，怎么会这么可爱啊…… 叶幼美睡了一个好觉，原兰桂则是睁眼到天亮。 “哥，你看起来很累的样子，是不是没睡好？”她倒是一夜安稳，也没被踹下床，他的睡相有进步了。 原兰桂打了个呵欠代替回答。“你赶快回房去。”把持一整晚，他快虚脱了，决定今天跷课补眠。 “好，谢谢哥收留我一晚。”她本来还想加一句“请别再逼我看恐怖电影”，不过看样子时机不对，改天再说好了。 抱着枕头，叶幼美要离开之时，原兰桂突然喊住她：“你……” “什么？” “不，没事。”等她的身影消失在门板后，他低头就看见白色的床单上有抹红印，当然不是他变成野兽吃掉小雏鸟，而是她变大人的证据。 她真的长大了…… 思及此，他双颊莫名泛红，觉得自己离变态之路愈来愈近。 顺手换上新的床单，他拎着脏床单和几件脏衣服扔进洗衣机里，回到房里时，看见她正在翻他的床。 “找什么？” 叶幼美吓了一跳连忙转身。“没、没有啊。”她的模样像极了小偷。 “掉了东西？”他忍不住逗她。 “不是……”她迟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要问清楚。“哥，昨天是铺这条黑色床单吗？”她连外裤都染上红印，一想到昨晚睡在他这边，立刻火速赶来想要毁尸灭迹。 “废话，我自己的床难道会不清楚？”他没打算让她更尴尬。 “可是……”怎么记得早上醒来看见是一片白色，再瞄一眼黑色的床单，她真的确定自己没眼花。 “还不去准备上课在这边混什么？” “喔，哥，拜拜。” 门在身后关上了，原兰桂终于松口气落坐床沿。 想到昨晚两人在床上一同入睡，他伸手爬爬头发，脸色又红了。 他依然认为光源氏计画很变态，但……好像又不是那么变态。 盯着她一整晚也不觉得无趣，唉，他会不会万劫不复呢？ “幼美，你已经上国二了，要更努力读书，以你哥为榜样，才能考上好的学校，别让妈丢脸，懂吗？” 十四岁的叶幼美对母亲的耳提面命已习以为常，她每天都认真读书，可惜不是念书的料，每次考试都维持普通程度，上不去也下不来，算是不幸中的大车。 放暑假了，宣告炎炎夏季正式开始，为了庆祝放暑假，她买了一支冰棒犒赏自己这一学期来的辛劳。 冰棒有多好吃不是重点，重点是她在家门口看见有个很漂亮的女生跟原兰桂说话，那个女生留着一头乌黑的长发，气质出众，两人看起来美得像一幅画。 她躲在一旁，嘴里咬着逐渐没了味道的冰棒，心头五味杂陈。 说实话，她应该替他感到高兴，能交到这么漂亮的女朋友是很幸福的事情，但不知何故，她就是觉得怪怪的，酸酸甜甜的滋味在她心口大战，一会儿高兴，一会儿又难过……等等！她难过什么？她应该要为他感到高兴不是吗？ 好奇怪，她是怎么了？ “躲在这里偷看什么？被人看见会说我没把你教好。” “我没偷看，是不想打扰你和女朋友。” 原兰桂似是不想提，反问：“怎么这么晚回来？” 她舔了一口冰棒，回答：“同学约我明天去看电影，他说要看恐怖电影，我说不想看，后来跟他说了很久才敲定要看哪一部。” “女的？” “男的。” 闻言，原兰桂眉头微蹙，面露不悦。“你要去？” “是啊，他要看的电影刚好跟我一样，看完还可以聊心得，不错啊。”至于对象是谁无所谓.“刚刚那个是你的女朋友喔？很漂亮耶，嗯，不对啊，前天叔叔问你有没有女朋友，你怎么说没有，该不会不只一个吧？” “明天我有空可以跟你去看电影。”原兰桂依然只挑他想说的话，不想回答的一律不说。 “我才不要看恐怖电影！”这一年来受他荼毒不下数十次，每回看完就得可怜兮兮跟他求救，她受够了。 “看恐怖电影是男人的浪漫。” “哪里浪漫？” “把人吓到自己怀里不是很浪漫吗？”对象仅限喜欢的人，至于不喜欢的，不用看恐怖电影就会觉得恐怖。 “变态。” “你的冰融了。”他迅速伸手抢救她的冰棒，白色的液体落在她手上，他不假思索地伸出舌头舔舐，又偷吃她一口冰，一点也不以为意，倒是叶幼美吓傻了。 他、他这动作太暧昧了吧？ “太甜了。”他说。 “又不是买给你吃的。”低头看了眼被他咬过的冰，如果她再吃，算不算间接接吻？ 呃，她在胡思乱想什么？ 习惯原兰桂上一秒对她好，下一秒又对她坏，可这种莫名的举动会让她不知做何反应，有些亲密，又有些暖昧，完全不知他在想什么。 话说回来，最近她终于发现原麓桂的确长得很好看，有时候他的眼神、表情会让她心跳加速，让她不禁希望将来的男朋友也能这么帅。 有人说帅不能当饭吃，这点她深深同意，然而就算不能当饭吃，让眼睛做做spa也很不赖，赏心悦目的东西有助于心情愉快，这点就不能否认了吧？ 她和他是兄妹，却没有血缘关系，偶尔她会小小幻想一下，希望和他谱出恋曲，不过他的行径总让她幻想破灭迅速回到现实生活中，若要成为他的女朋友继续受他凌虐，她还是远观就好，得不到的总是比较好啊。 “闪神闪到哪去了，快点进去吃饭，小荷等你陪她画画。” “嗯。” 用过晚饭后，她早早就回房，过了一会儿，原兰桂来到她房里。 “什么事？”她正在准备明天要穿的牛仔裤。 原兰桂瞥她一眼，要穿牛仔裤，她到底知不知道这是约会啊？ “你房间真的该整理了，我昨天看见小强的堂妹也搬进来了。” 叶幼美大惊失色的跳上床，“在哪？在哪？” “大概跟堂哥住在一起吧。”他冷冷的说了个更冷的笑话。 “还不是因为你常带食物过来，要不然我房间也不会有小强。”她房里乱归乱，绝对不会有食物，没食物自然没宠物，这些宠物都是原兰桂替她养的。 她真的很想整理房间，无奈每次东西一拿就会忘记放回原来的位置，然后一天过一天，就变成眼前这样。 原兰桂抱胸笑了笑，觉得她怕蟑螂的模样挺可爱的。“记得早点睡，明天还要看电影不是吗？” 叶幼美满腹疑惑，不懂他究竟过来告诉她小强的堂妹也搬进来，还是提醒她要早点睡免得迟到？ 他真的怪怪的。 她闹钟都设定好了，当然不可能迟到。 隔天早上，叶幼美很早就醒了，真的是很早，四点就醒来，太早了，于是她又睡，隔一会儿醒来才七点，闹钟还没响，再睡。九点的约，八点醒来绰绰有余，于是她放心继续倒头睡。 二楼的闹钟还没响，一楼客厅的电话倒是先响了，坐在旁边看报纸的原兰桂顺手接起。 “喂……你跟美美约今天看电影？不好意思，她人不太舒服还没醒……你要来看她？可能不太方便，她男朋友晚一点会过来看她……你不知道她有男朋友啊？”他笑。“这有什么关系，都什么年代了，难道美美有男朋友就不能跟同学出去看电影吗？你们是同学不是吗？” 坐在一旁的原敬恒视线稍稍离开报纸几秒。 “好，我会转告她，谢谢你，真不好意思，让你白跑一趟。” 说完，挂断，轻松解决不拖泥带水，原兰桂继续看报纸。 “兰桂，幼美什么时候交男朋友了？”原敬恒好奇的问道。都不跟他说，女儿大了就是这样。 “今天。爸，待会儿我要出去，中午不会回来吃饭。” “你要去哪？” “看恐怖电影。” 看电影当然要看恐怖电影才刺激，上二楼找他的“伴看”去了。 一进她的房里，原兰桂先将昨晚半夜过来动手脚的闹钟调好才叫醒她。 “十点了还不快起床。” “还早，还……十点？！”叶幼美跳了起来，一把抓起闹钟看着。“怎么可能？刚刚才七点不是吗？”她睡那么死啊？“我完蛋了！” “你没完蛋，我已经帮你跟同学说你生病了。” “喔，谢谢。”奇怪，她设定好闹钟，怎么会没响？ “别看了，快点穿衣服。” “做什么？”震惊消失，脑子又恢复刚睡醒的一片混沌，她怔怔地问。 “请你看电影。” 留下一抹灿烂的笑容迷得她神魂颠倒之后，他关门离开，叶幼美足足愣了五分钟才回过神。 原兰桂很容易让人爱上的，一旦他刻意施展魅力，单纯如她又怎能躲过。 楚月不负责任大辞典—— 【贞子】：日本电影“七夜怪谈”的女主角，以爬出古井的登场方式震惊全世界。 第六章 在叶幼美的人生里，十岁失去爸爸的时候最痛，次之是原兰桂出国前对她说的话，再来就是十四岁告白未捷心先死，之后便一切顺遂。 有了bl滋润她的心灵之后，她的某些想法开始不同了，找到能让自己快乐的方式，她不再孤僻，不会爱钻牛角尖，朋友变多，心情开朗，这一切都是……爱啊，她的人生至此已是最幸福的时候。 真的很幸福。 “笑得这么甜，作了什么美梦？” 咦？呃？这声音是……很熟悉的调侃口吻，她不可能认不出来。 可是，怎么会是他？拿到学位后他不是在美国工作吗？ 睁开眼，看见那张令她有些心痛的脸庞，叶幼美吓得摔下了床，重重一声引来妹妹的关切，砰的一声，原兰荷开门冲进来。 “姊，怎么了？是不是哥对你做了什么？”说是关心，倒不如期待的意味比较浓厚。 “你姊姊刚刚被你ko了。”原兰桂望着那个摔在地上已经很可怜，结果又惨遭妹妹门板偷袭后脑的叶幼美，一点也不同情，在他怀里吓醒哪里值得同情。 “喔。”见两人衣服穿得好好的，肯定没发生什么令她萌的事情。“姊，如果下次有发生什么事记得叫大声一点，我才能来救你。”原兰荷无趣地关上门。 “痛吗？” “你来摔摔看就知道了。” 原兰桂下床，当着她的面换衣服。“我好心收留你，不懂回报还要我摔摔看，美美，你怎么愈来愈残忍了？” 哼，还不是因为看见他才害她摔下床。 “喂！要换衣服应该出去换吧？” 原兰桂转身，露出健硕的好身材让她大饱眼福。“是啊，不过美美，这里是我的房间，请问谁该出去？” 呃……是她，好，她滚。 “幼美，你已经大学毕业，为什么不找份正当的工作做，写小说根本不算是工作。” 二十六岁的叶幼美对母亲每回见面必提的事情已经练就充耳不闻的功力，即使不小心听见，也会左耳进右耳出。 “妈，我不偷不抢不拐不骗，也没做伤天书理的事情。”她可从来没有逼迫任何人必须看她的bl小说，她甚至还低调低调再低调了。“现在写小说的满街都是，我一个月也有几万元的收入，如果这样还不算工作，那要怎样才叫做工作？”她忍不住反驳。 因为母亲，因为周遭的亲朋好友统统是朝九晚五的“正常人”，有一段时间她真的很痛苦，难道写小说就那么奇怪吗？ 拜网路发达之赐，写作不再是少数人的专利，只要肯写，人人都能在网路上发表自己的作品，靠写作为生的也不在少数，只有母亲还是认定她不务正业。何况表姊以小说为生不也过得很幸福美满，这例子很好用，但她不敢用，就怕到时候连表姊也会遭殃。 “成天关在家里面对电脑，也不跟人亲近，如果要隐居，干脆上山不是更好？”不管如何，戴采玉依然认定写作不正常。 她有跟人亲近啊，只不过那些人不太能介绍给固执严肃又保守的母亲认识就是了。 “妈，我每天固定运动，也会外出接触人群。”其实是出去给人看，顺便看看其他人，了解自己还是个人。“最近我也打算养只宠物。” “小强吗？” 头顶上传来的声音说有多欠揍就有多欠揍。 “才不是！我要养一只黄金猎犬。” “美美，我都不知道原来你有被狗遛的嗜好。” 谁说她要被狗遛？她狠瞪他一眼。 “幼美，你年纪也不小了，如果有喜欢的人，要先看看对方家世人品如何，最好别相差太多，到时候记得带回来给我看，让妈帮你鉴定一下。” 又不是买珠宝，干嘛还需要鉴定？“妈，我没打算那么早结婚。”一个人自由自在多惬意，再说她也不确定对方会接受她特别的兴趣。 “都二十六岁了，也没有一技之长，是想等过了三十岁后再让人挑吗？” “没关系，只要美美嫁给一个愿意照顾她一辈子的丈夫就够了。”原兰桂帮她解围，顺手把吐司交给她。“奶油花生。” 看着手上两片吐司，叶幼美认分地涂抹，一片花生，一片奶油，两片合起来变成他最爱的奶油花生，恶心。 “拿去。” “乖。” 两人自然又有默契的举动全落在戴采玉眼底。“兰桂，你也三十二岁了，虽然你爸没催，不过你也该认真想结婚的事情，别让他担心。” “阿姨，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说完，原兰桂咬了一口奶油花生，吃来吃去，还是美美最懂得拿捏该涂抹多少分量才最好吃。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原兰桂漫不经心地提起，这份从容笃定却吓到了她们母女，尤其是叶幼美，一片草莓吐司放在嘴边，嘴巴都张开了就是咬不下去，活像个蜡像。 他交女朋友了？！ “什么时候交的？” 对对，她正想问这个问题。 “很久了，出国前就在一起了。” 什么？有这么久，为什么她都不清楚？而且……既然他有女朋友，为什么还要说喜欢她？ 果然是想整她。 戴采玉含笑继续问：“对方家世人品如何？” “家世不错，我还满喜欢她的个性。”可爱得一再撩拨他的理智。 很好，他确实整到她了，让她的心有点痛。看着最爱的草莓吐司，她突然有点吃不下去。 “找个时间把对方带回来给我们看看吧。” “再说吧，她到现在还没接受我。” “为什么？” 对啊对啊，为什么？她也想知道为什么有人能无视他的魅力，令她甘拜下风。 “大概是因为我以前太爱欺负她。”自作孽不可活。 “这样要更加把劲了。”戴采玉做总结。 “会的。”他已经在努力了。“不吃啊，那给我吃。”他自动自发拿走那片让人冷落已久的草莓吐司，几口便吞下肚后，他一脸嫌恶。“太甜了。” 叶幼美望着空无一物的双手，小声埋怨道：“又不是给你吃的。” 吃过早餐，叶幼美要回租屋处，原兰桂开车送她回去，今天是假日，他所有的时间自然是奉献给她。 “你都没有事情要做吗？”他很高很碍眼，哪边凉快哪边闪去，不，最好是离她愈远愈好。“对了，刚刚不是说你女朋友到现在还不肯接受你，你还不快去努力追求。” “美美，嫉妒了吗？” “我要嫉妒什么？我是替我那个未来大嫂感到可怜，因为将来要跟你一辈子生活在一起的人是她。”说到最后她忍不住冒出了一点火气，鼓着腮瞪他，“你到底走不走？” 原兰桂却是愈看愈觉得她好可爱，不禁捧住她的脸，亲吻额头。 “美美，你真可爱。” 蜻蜓点水的一个吻，轻易夺走她的理智，让她呆愣得如一块石头。 “趁着今天天气不错，我决定要帮你大扫除。” 大扫除？！ 扫什么啊？除了乱一点之外，又没有养其他宠物，她的房子根本不需要大扫除，却被迫要大扫除。 本来应该要乖乖坐在电脑前写一场畅快淋漓的精采床戏，哪知现在她是趴在地上活像个小媳妇一样，一块地砖一块地砖地抹，连缝隙也不能放过，根据原兰桂的说法这样擦地会比较干净。 嗯，的确，在抹了三个小时后，地板变得相当干净，几乎光可鉴人……可是有需要这么干净吗？又不是想争取“家事达人”的头衔，更无聊的是她竟然算过房子内的地砖一共有四百一十八块。 应该没人比她还厉害知道自家地板有几块地砖吧？ 趴得腰酸背痛，叶幼美扶着腰缓缓站起来，转身一看，顿时吃了一惊，客厅已经焕然一新，所有东西都摆放在原来的地方，地砖的颜色再度呈现在眼前，沙发也不用特别整理就能坐人。 好像也挺不错的，至少就目前而言。 原兰桂在哪里？房间没有，书房没有，他还在浴室跟马桶搏斗。 突然间，她觉得有点对不起他，虽说是他起的头，但房子是她的，他根本用不着如此费心。 为了报答他的好心，她现榨一杯消暑的果汁。 “请喝。”做人要懂得感恩，倘若没有他，她的房子仍处于和垃圾堆相比也不逊色的混乱。 原兰桂左右手各戴着红白塑胶手套，要脱也不方便。“喂我喝。” 喂我——明明很正常的两个字，但一经过她大脑记忆体转换就会变得很挑逗。挺不错的，决定待会儿就用在小说上。 “谢谢你帮我整理。” “不客气，我也不喜欢住在脏乱的地方。” 她也不喜欢住在脏乱的地方，谁教她习惯不好……等等，她是不是听见什么了？ “你说什么？”不想问、不能问，明知答案恐怕会吓死自己，还是要做最后一搏。 “你这里离我公司很近，走路二十分钟就到，住家里往返公司至少要一个小时，我已经报备过要搬出来。” “楼下还有空房等着出租。” “两人住比较省钱，你的书房很适合我，况且我也经常不在家，不用担心我会打扰到你的灵感。” “你说搬就搬啊？”她这个主人都还没答应。 “你愿意帮我搬是最好不过了。”他含笑感谢她的热情帮助。 她一点都不愿意。“那我的意见呢？” “一个连房子都不会整理的人有么资格发表意见。” 一切他说了算。 不能有意见，叶幼美只能乖乖窝在书房打电脑。 下午，他们一块去买了张单人床。 书房有点小，墙壁被书柜占据，再摆一张电脑桌跟单人床就没剩多少空间，其实她可以把电脑桌搬到客厅，不过愈想愈气愤，明明是她的房子，怎能任由一个外人鸠占鹊巢，硬的不行，就施行长期抗战。 skype有人上线敲她，是莫少军。 “对不起！学弟，星期六下午发生一点事情，所以我没有等你的同事，他有没有很生气？你一定要帮我说好话，我会离开真的是有不可抗拒的因素。”罪魁祸首就是那个正在下厨的男人。 “兰桂并没有打电话跟我抱怨。”他是想来问问情况。 兰桂——这个的名字非常熟悉。 “学弟……你的同事该不会正好姓原吧？”买乐透都没那么幸运啊。 “对。我是要提醒你可别觊觎兰桂的美色，他已经有交往多年的女友，千万要忍住你的bl本性，要不然到时没人帮你画封面，就别来跟我哭，等等……你认识我同事？”她说没有等到人，又怎会清楚他同事姓什么？ 原兰桂突然冒出来，“少军，你学姊对我很照顾，甚至还收留我，不会有事的。”他是恨不得美美干脆扑倒自己算了。“我们要开饭了，星期一公司见。”说完，离开skype，管他学弟学长，只要是男的，他就是不喜欢。 “你是我昨天在等的人？” “是啊。”答案揭晓。 “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又没问。” “为什么到电玩公司上班？”她以为他会继续朝数学发展。 “电玩是我的兴趣，上回如果你有回家吃饭就会知道了。” 怪她啊。“我真的很忙，不是故意的。”好吧，只有十分之三是故意不想见他。 原兰桂当完兵后随即出国念书，这件事对她来说带来不小的冲击，即使当不成男女朋友，他们也会是一辈子的兄妹，他在她心底依然有个地位。 他要出国的前一晚，她辗转难眠，直到清晨四点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然后一大早又匆匆忙忙赶去机场，她没睡好，只记得原兰桂站在她面前跟她说话，印象最深刻的是那一句“我不会承认你是我妹妹”。 听见这句，之后他又说了什么，她就没注意听了，因为这句话深深伤害了她，想当他的妹妹，他却不要，那她也不会纠缠下去，反正不当妹妹也不会死。 “我知道。”他也是后来才知道她是莫少军的学姊。“我没生气。” “你在电玩公司里是做什么的？” “人物设计以及部分场景设计。” “你真的要帮我画封面？你知道我要的封面是怎么样的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原兰桂知道她在写什么，不过知道归知道，就像学弟知道，但再开放一点的封面就是画不出来。 “没问题，只要给我人物设定和交稿期限。” “谢谢你。”盘腿坐在椅子上的叶幼美笑得好不灿烂，近乎谄媚。“那个，哥……你真的画得很好，我出的稿费也不低=，有没有考虑一直帮我画封面呢？”她真心喜欢原兰桂的风格，二来也不希望每回要找画者都得低声下气，如果有专属画者自然好办。 “你这边环境真的不错。”他说，没有正面回覆。 “真的吗？那你尽管住下来吧，住到你腻了为止。”她很阿沙力。 “那就太好了，房租我会帮忙出一半，也不会收你稿费。” 叶幼美喜上眉梢，继续开出利多条件。“哥，书房太小了，不如你干脆搬到我的房间怎么样？” “不用，我不想太麻烦你，有张床就好了。” “一切你说了算，可是你不能帮别人画喔。”她很小气也很死心眼。 曾经慧眼独具的找了一个还没有成名的画者帮她画封面，当时画者也很豪气地说绝对不会再帮其他人画，结果呢？成名后还不是败在金钱之下，从此她没有再找那名画者合作。 cwt一年不过三场，没有一名画者可以只靠这三场过活，她也不会挡人财路，只是画者当初话说得那么漂亮，结果却没做到，害她觉得很受伤，若是做不到干脆别说，她才不会有期待。 她最讨厌期待落空。 “你以为我时间那么多啊？” 他从没想过帮其他人画，也没想过要去喜欢上另一个人。 自从跟她做过要记住彼此去世亲人的约定后，他的心底再也容不下其他人，尽管曾有抗拒，最后依然放不开，甚至想疼她、宠她，照顾她一辈子。 套一句她经常挂在嘴边的话——一切都是爱啊。 “你有女朋友怎么还住我学姊那里？” 莫少军向来不管他人闲事，无奈女友出国前交代一定要好好照顾学姊，若学姊有丝毫损伤唯他是问，他不得不分出一点关心。 “你说呢？”原兰桂看也不看他，继续和电脑游戏搏斗。 在电玩公司工作必须有过人的体力以及耐操的准备，要不然肯定无法熬过一个月，而这里唯一的好处就是可以免费玩各种电玩软体，无论线上、单机的任君挑选，上班公然玩电动是上司默许的事情，不过前提是必须如期交出进度。 莫少军知道原兰桂会画画，因此把主意打到他头上，原兰桂也很够意思，二话不说便点头帮忙，不过现在想来总觉得事情进行太顺利，怪怪的。 “别耍我了，你们是不是很早就认识了？” 原兰桂点下头，“是啊。”哎呀，一个不小心，主角惨死，开档重来。 “你连她的特殊兴趣也知道？”话说在学校时，他这个学姊就爱成天幻想帮他随意配对，幸好她只是想想而已，要是真的做了什么，他肯定一脚把她踹飞出台湾。 “嗯。”原兰桂仍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同事两个月，莫少军大概清楚原兰桂是那种遇到有关自己的重要事情就会守口如瓶的性格，没什么耐性的他干脆开门见山的问：“你的女朋友该不会就是她吧？” 外表看起来不太检点，其实很洁身自爱的原兰桂应该不会是那种脚踏两条船的性格，加上他得知他学姊的名字后态度转为热络，他就有几分怀疑。 “你说呢？”原兰桂依然是那副无所谓的态度。 “算了，你不说就算了，不过你确定真的可以忍受她的‘兴趣’？”去年在女友的威胁利诱之下，他去了一趟cwt当免费劳工，说是劳工还看得起他，根本就是要他去牺牲色相，妈的咧！ “一切都是爱。”该死，又死一次，重来！他是否没有玩电玩的天分？ “……”莫少军突然发现自己原来还不太了解这个新同事，不过万一有一天怀心也要他牺牲色相，他会做吗？ 应该……还是会吧，唉。 “各位，注意听一下！老板要庆祝上一个线上电玩游戏大卖，这个月最后一个星期五放我们一天假，晚上还要请吃饭，不过从今天开始要加班赶制另一款游戏软体，请各位记得留下来加班！”得知消息的同事赶紧宣告。 “就知道有一好没两好，如意算盘打得真精。”莫少军忍不住嘀咕两句。 原兰桂立刻拿起手机拨号。 “是我。我今天不能带晚餐回去，记得要去吃饭……下楼很麻烦，那呼吸就不觉得麻烦吗……好好，我不勉强你吃饭，不过你不吃的话，就别怪我将你喂成大肥鸟……很好，这才乖。”听见满意的答覆，他才收线。 见他一脸幸福，莫少军不禁感叹女友离他太远，要不然他的热情肯定不输人！ 快回来吧，怀心。 客厅的灯还亮着，原兰桂看了眼手表，已经十二点多，进到客厅，趴在沙发上把书当作被子盖的纤细身影令疲惫的他不禁微笑。 其实加班到十二点根本不算什么，上个月正逢加班旺季，工作到两三点是常有的事情，他一个人累无所谓，就怕让她等门。 “美美，我回来了。”他轻抚她的头发，倾身靠近她，便能闻到淡淡玫瑰香气。 “嗯……”叶幼美揉揉眼睛，睡眼惺忪的模样格外惹人怜爱。“加班到这么晚啊？” “以后别等门了，这星期我都要加班，每天等我会累的。” “应该的啊，你太晚回来我也会担心。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消夜？” “我自己弄，你先去睡。” 叶幼美坐起身不小心撞到他的胸口，他的衣服满是烟味，她连忙后退。“好臭，你先去洗澡，我煮面给你吃好不好？” “好吧。”原兰桂拉拉衬衫，果然都是那群加班男人留下来的烟味。他是不抽烟的，因为她不喜欢。 回房拿了换洗的衣服，原兰桂走入浴室，刚脱掉衣服，连水都还没开就听见外头的惊叫，他顺手扯下一条浴巾随便围住便冲出来。 “美美，怎么了？” “风太大，我关门的时候右手不小心被门板夹到了，不过应该没有断。”只是很痛，红红的眼眶内盛满忍痛的泪水。 原兰桂包住她的手，试着动一动，才动一下，她便哀号不已，可以想见伤势不轻。 “别煮面了，去换衣服，我带你去挂急诊。” 急诊？太夸张。“不用了，只是被门板夹到，骨头又没断，休息几天就会好了，干嘛要去挂急诊？”她向来能不去医院就不去医院。“我真的没事，你看，这样甩也……啊！” “不痛干嘛叫那么大声？”吓得他想直接把人拎到医院。 痛还好，是因为她看见了…… “哥……你的浴巾掉、掉了啦！” 猛男裸体照看太多，还以为早就身经百战，百毒不侵了，但是当真人版的猛男出现在她眼前，还是会让她招架不住，而且最最丢人的是——她竟然流鼻血。 好想跳太平洋喔…… “还好吗？”原兰桂帮她止住鼻血，送她上床，还关心地问道。 “一点都不好。” 今天晚上她很可怜，先是右手被门板夹到肿了起来，后来又因为看了不该看的“物体”而喷鼻血，如果待会儿还有更惨的事情发生她也不会意外了。 “我的身材让你这么失望吗？” 睁开眼睛对上那双满是笑意的黑眸，她脸红地闭眼。“刚刚发生得太快了，所以我、我没看到什么。”只是看到重点而已。 她注意到他有六块腹肌，很标准的好身材，她笔下的小攻也是一个比一个好，不过再怎么棒也无法跟原兰桂相比，他的肌肉线条练得很漂亮，没有分配不平均的夸张现象，古铜颜色晒得刚刚好，她很满意，如果能压倒他，那感觉一定很棒…… 她此刻的兴奋就像是小攻要压上小受那样，咯咯咯…… “美美，你又流鼻血了。”大概明白她在想什么，所以不打算问。 呃……谁快来杀了她吧！ 整夜，叶幼美除了得注意不压到右手之外，还得克制自己的想像力，真可谓最悲惨的一晚，欲哭无泪啊。 楚月不负责任大辞典—— 【ko】：knock out，击倒在地的意思。 第七章 子夜大大，您好～～ 我是笑笑，期待八月的新刊“霸主”，要加油喔！ 我已经汇款了，请查收。以下是我的个人资料—— 因为右手受伤，叶幼美几乎是半残废的人，早上看过中医，说她伤得不轻，两个星期内不要动到右手，否则难以复原。 为了不想真的变成残废者，她很乖，所有事情一律左手代劳，包括回信给读者，也是靠着万能的左手一指神功。 以前速打，一分钟一百五十几个字没问题，现在一分钟能有十个字已经要偷笑了，更惨的是，稿子还有三分之一没完成，预购又已开放。 这个星期，她只剩下一只手，忙死了。 “在做什么？”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家，原兰桂希望她暂时搬回家，但她不肯，他只好每天提早回来，然后再返回办公室加班，幸好住处离办公室不远，不至于耽误太多时间。 “回信。今天还要加班吗？”见他点头，她又说：“那就不要这么早回来，赶来赶去很累耶。” “放你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拜托，白天我还不是一个人度过也没事？”她哪这么不济事。 “中午吃泡面是吗？” “咦？你怎么知道？”没办法煮又懒得下去买。虽然是吃泡面，在吃完后也很努力收拾证据，他怎么会知道？ “泡面少一包。”他每天下班回来都会数一遍。 “下楼买东西太累了。”不能开火又不知道吃什么，想来想去只想到经济实惠又节省脑力时间的泡面。 “下楼买冰就不累？” 她只买一支，连袋子都毁尸灭迹了，这样他也知道？！ “便利商店的工读生小嘉告诉我的。我帮你买了鲑鱼炒饭，快点来吃。”她不懂得爱惜身体，他只有多担待一些。 叶幼美听了相当过意不去，又很心疼。“哥，我答应你明天一定会去买东西吃，你不要这样赶来赶去。”她打开便当盒，香味四溢，还有一碗玉米浓汤，不用说他就知道她喜欢吃什么，真好。 “这样我就放心了，我先回办公室，有事再打给我。” “哥……”喊他一声哥哥很值得。 “什么事？” “小心点，早点回来喔。” 等原兰桂离开后，叶幼美坐在沙发上环顾四周。 以前老爱乱丢东西，觉得就算住五十坪的大房子恐怕也会嫌小，如今他刚搬过来一个星期，白天没有他的时候还好，一到了晚上就觉得房子似乎变空了。 没错，她是有很多朋友，不过交情并不深，多半是同好或是读者朋友，见面坐下来聊的都是同一个主题，因为平时见面的机会很少，大家又都有其他工作要忙，只能在cwt聚会，所以朋友虽然多，她依然感觉很寂寞。 她的作息和其他同学不同，他们上班的时候，她到处跑，等他们想找她一同出游，她又不巧正逢截稿期，次数一多，想约她的人愈来愈少，原本她能调适的很好，直到原兰桂进驻到她小小的世界里，才让她明白她其实很怕独处。 热腾腾的鲑鱼炒饭，她很喜欢吃，可是在原兰桂离开后，变得不是那么好吃了。 叶幼美张臂环抱自己，低头把脸埋在膝上，拒绝当下汹涌泛滥的孤独侵袭。 她一直不喜欢按照母亲为她设定好的人生走，她想走自己的路，但是……她会不会已经走入死胡同而不自觉呢？ 一个人……真的真的……好寂寞。 瞥一眼墙上的钟，已经十点多。 这几天忙到昏天暗地，甚至连下班回家的时间也挪不出来，打电话回去她说有乖乖吃饭，原兰桂依旧不放心，就在他准备再打通电话回去时，手机铃声作响，是叶幼美打来的。 “怎么了吗？”没接到她电话，他不放心，接到她电话又要担心。 “没有，只是想问你几点下班？” “你先睡，别等我了。”每天晚上他多晚回去她就睡在客厅多晚，怎么说都没用。 “要不要吃消夜，我买了你喜欢吃的臭豆腐还有卤味，我送过去给你好不好？” “太晚了，别出门。” 十点多算太晚？“还好啊，而且……我已经在你公司楼下了，我一个人吃不完耶。” “我跟警卫说一声，你上来吧。” 搭乘电梯上楼，门一开，人未出，香味先飘了出来，晚上没吃饱的原兰桂确实觉得饿了，准备带她到休息室，不幸被几个同事撞见。 “好香喔！兰桂，你女朋友啊？” “不是，我是他妹妹。”叶幼美抢口道。 “好好喔，妹妹还亲自送消夜给你，我们就没这么好命了。” “你们要吃什么，我请客。”为了杜绝被这几只恶狼缠上，原兰桂连忙驱赶。 “没关系，我买了很多，有寿司、臭豆腐、卤味、大肠包小肠、豆花、珍珠奶茶，还有盐酥鸡，大家可以一块吃。” 妹妹，你未免也买太多了吧？你哥食量有这么大吗？ 既然有人邀请，这几只……不是，是几个同事很没同事爱的蜂拥而上，完全不懂得客气为何物，甚至还呼朋引伴来分享食物，等这群家伙散开后，桌上只剩下一堆空袋子，典型的蝗虫过境写实图。 原兰桂面露不悦，叶幼美以为他是不高兴食物被分光，拍拍他的肩膀安慰。“我提袋里还有一袋臭豆腐，我可以陪你吃吗？”为他送来消夜，怕不能久留，她有要回去的心理准备，才会预留一袋臭豆腐。 “当然可以。”不是气愤食物被瓜分一空，而是本想安安静静跟她吃消夜的气氛全让他们破坏了。 原兰桂从冰箱拿出一罐果汁，倒了两杯，他们一起吃臭豆腐，时光仿佛回到过去。 “你刚才去了哪里？” “没有啊，就随便逛逛。” “怎么不待在家里休息？” “我是手受伤又不是腿断了，不下楼买吃的你骂我，我现在下楼你也不高兴吗？” “时间太晚了.” “才十点多，又不是半夜一点多。”以前跟同好出去聚餐，没有一两点根本不会回家，十点算什么。 叶幼美依然不习惯用左手拿筷子，要是在家里还能用叉子，不过这边没有，她勉为其难跟筷子大战，三战三败，最后原兰桂出手相救，直接喂她吃，夹一块给她，还要配很多泡菜。 “你是女孩子。”为她，永远不怕唠叨。 “是，我知道了，可是一直待在家里很无聊。”她用一指神功敲打剧情，至于最精采的床戏当然要等她的右手恢复才能够仔细描绘。“哥，你还要加班到什么时候？” 喊他哥，肯定有求于他。“怎么了？” 叶幼美眨眨眼，小狗般无辜的眸子几乎要眨出水来。“我会担心你啊，还有……我一个人在家里很寂寞。” 她说她很寂寞，嗯…… 原兰桂又喂了她一块臭豆腐。“寂寞的话可以回家，家里还有小荷不是吗？” “小荷很可爱，可她是妹妹，跟哥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他的笑容愈来愈深。 “就是、就是……”难道要说比较想找他陪伴吗？不过比起妹妹她确实比较希望他陪伴，有他在，她会比较安心。 瞧她想了好几分钟也不知道怎么开口的为难模样，原兰桂决定放她一马，又喂她一块臭豆腐。“不知道怎么说就别说了，以后要来找我，记得早点来，太晚出门我会担心。” “好。”她微笑。“这样以后你就不用赶回来，我每天都会带消夜给你。” “不用工作？” 她晃晃自己的右手，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医生交代还要等一个星期，我暂时也想休息几天，没关系，反正还早，七月中送印刷场就来得及。” “自己印刷自己贩售不是很累吗？” 一提到感兴趣的东西，叶幼美笑弯了唇。“这种感觉不一样啊，自己出资印刷自己贩售会很有成就感，尤其校稿、编排设计封面都是我一手包办，每次cwt结束后，虽然都会累到不想再来一回，可是想到这种无可取代的成就感，还是会呆呆一头栽入，这就跟你设计电玩一样，累归累，一旦成品出来了，你们不是比谁都要高兴吗？” “这样能卖多少本？够不够回本？”他怕她事倍功半。 “卖多少本不是重点，有没有赚钱也不是问题，重点是只要读者能感受到我的爱，我就很高兴了。”爱是无远弗届，一切都是为了……爱啊。 听她这么说，原兰桂猜想大概卖量不太好，也就没有继续问下去，免得她难过。 “算了，你高兴就好，只要别弄坏身体，要不然我一定会阻止你，知道吗？” “哥，你觉得我选择写小说会不会是一条错误的路？” 没跟他住没有这个念头，一和他住才发现自己离母亲口中的“正常人”确实有一段距离，夜深人静时，脑子里也会围绕这个困惑打转。 “你觉得自己走错了吗？” “以前不觉得，但自从你搬来之后，我才发现一个人住竟然会觉得孤独，你也知道我妈一直希望我放弃写小说，去找一份朝九晚五的工作比较有保障，我有上班过，最后还是跑回来写小说，不管我做什么工作，就是无法对写小说忘情，这样是不是错的？”最近她烦恼这件事烦恼的都吃不好。 “你只是上班时间比较自由，也是一样需要工作才能领薪水，谁能说你这不是一份正当的工作？美美，你应该对自己有信心，知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像你这样的soho族？只要你不做坏事，不弄坏自己的身体，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别因为别人的话而轻易改变自己，我喜欢快乐的你，知道吗？”他清楚她习惯将事情往心底藏，不会随意开口对人说，没想到今晚听到她的心声除了令他意外，也发现他们慢慢靠近了。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就算天塌下来，我也会替你挡下，有我在，别担心。” “哥，你知道吗？妈希望我放弃写作是因为爸爸的关系，但我就是不愿意，因为我相信自己在这方面还稍微有一点才能，我不想放弃。”她觉得可以藉由写小说来怀念爸爸。“爸爸以前也是一名小说家，他写的是恐怖小说，没什么名气，我现在虽然也不太有名，不过最近出版社邀我写套书，我想应该是有些成绩了吧，我想继续努力看能做到什么程度。” “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原兰桂温柔的神情满是对她的包容和宠爱。 叶幼美趴在桌上，头愈来愈低，声音愈来愈轻，略带困意的眼神始终将他的温柔神情捕捉入眼底，似是一秒也舍不得移开。 好奇怪，总觉得曾经喜欢过他的感觉又慢慢回来了…… “哥，有你在，我真的比较安心，不过不可以告诉小荷喔，要不然她会说我偏心。对了，我可以在这里陪你吗？待会儿我们可以一起回家。”语毕，她闭上眼睛，呼吸声很快沉了。 原兰桂抱起她横放在沙发上，让她睡得比较安稳，叶幼美眼睛仍然没睁开，露出甜甜笑容，瞬间，原兰桂绷紧的理智神经，啪的一声断了，他的感情窜出来主宰他的大脑。 他靠近她，俯身亲吻她的唇。 细细汲取他柔嫩甜美的唇瓣，吸吮、舔舐，他的嘴里全是她的气息，她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淡淡诱人的香气，教他心荡神驰，想牢牢圈住她再也不放开。 “美美……”渴望的低唤不断自喉头逸出，全身每一根神经都为她鼓动，每一个细胞都为她融化。 叶幼美睡得很熟，没有醒来，不过她作梦了，梦见有人亲吻她，模模糊糊之间，她看见一张令自己心安又熟悉的脸庞，她没有逃开，自然而然闭上眼睛感受这份意乱情迷，有些紧张有些期待，更有满满的幸福。 唇与唇相贴，摩擦、品尝对方的气息，这个吻……似乎有着臭豆腐的味道。 味道应该很糟的，她却一点也不觉得讨厌，因为对象是她喜欢的人。 “哥，我喜欢你，真的真的很喜欢。”她梦呓。 于是，玫瑰花香散开了——是一个美丽的梦。 幸福指数五颗星。 日子继续往前推进，事情也慢慢变多。 除了每隔几天必须跑一趟邮局刷本子之外，叶幼美的右手的伤终于好了，让她能继续赶稿，她感激涕零，可是医生有交代，一天打字别超过三个小时，而且每打半小时要休息十分钟，她很乖，统统照办。 她还是每天晚上都替原兰桂送消夜，不过几乎都是她吃光的，幸好她不是易胖的体质，要不然照这样喂，不肥才怪。 今天是星期五，在加了整整三个星期的班后，昨晚原兰桂正式挂点，睡到十二点多仍不愿清醒，让她见识到电玩虽然好玩，制作游戏的人员却很累，以后她打电动的时候会打得更虔诚恭敬一点。 “哥，起床啰。”她决定叫他起床，要睡等吃过午饭再继续，另一个理由则是她想打稿子了。 “唔……”趴睡的原兰桂露出迷人的背部曲线，叶幼美忍着不多看，拉高被子替他盖妥，免得春光乍现，她又流鼻血。 “先起来吃饭啦！”拍拍他的脸，他却不动如山，最后她放弃了，正要离开时，腰部突然遭到龚击，还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就被勾上床去，她想要起身，伟岸的胸膛已经压制住她，教她动弹不了。 “早！”刚睡醒的他，超级迷人，电得她昏头转向。“小雏鸟，我的早安吻呢？” 什么早安吻，有这种东西吗？“快起来吃中饭，吃完后再睡。” “没有早安吻，我起不来。”工作暂时告一段落，昨晚他一整个虚脱到不行，一沾床就睡，此时此刻体力恢复大半，也有了玩兴。 “要早安吻没有，要命一条。” 原兰桂微眯眼仔细打量她的胸部，叶幼美顺着他的视线这才发现春光外泄的人是自己，双手急忙护住胸部。 “怕什么？我不是帮你洗过澡？”她九岁时，有一次生病，不想洗澡就打算要睡觉，他不能忍受，就动手帮她洗澡。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她一脸尴尬。 “放心，你长得很好，只是小了点。” 有很小吗？叶幼美不禁稍稍拉开衣襟，没比较过也不知道，原来她的很小喔？伤心。 看见她的动作，原兰桂笑得趴在她身上。 “你笑什么？”笑得很刺目喔。 “小雏鸟，我是说你号称一百六十五公分的个头小了一点，不是指胸部。放心，三十四b刚刚好。”他很满意。 轰！叶幼美的脸蛋爆红。“你、你怎么知道？”她到底还有什么糗事落在他手上？请一次让她死个痛快吧，分期死很累耶。 “你还有什么事我不清楚呢？”他反问。 当狡猾的狐狸遇上单蠢的小雏鸟，谁胜谁败立见分明。 吃过午饭后，原兰桂精神体力恢复，坐在客厅聚精会神的看着恐怖电影。 叶幼美故意背对电视，一脸可怜兮兮的模样靠近。“哥……你要不要喝啤酒？” 无事献殷勤，必有所求。“什么事？” “我的手还是有点痛，打字会不舒服，你可不可以帮我打宇？” “要不要去看医生？”今天老板让他们休假，所以原兰桂这时候才能坐在这里看第六遍的“毛骨悚然”。 “不用啦，只要不打字就不会痛，你帮我打一下好不好？”央求、恳求，只差一点就泪眼汪汪。“进度严重落后，我还要设计封面，怕会来不及。” 二话不说，原兰桂起身随她步入书房。 唇，火热，犹如铁杵，在他的肌肤上烙下一个又一个红色的印子。 如火焰般地彰显所有权——躺在黄金绢上的赤裸男人是属于他的，他以唇烙下印记，以指尖巡视领地，以目光折服他高傲又坚强的意志，他用他的霸气彻底驯服了这只野兽，让他臣服于自己。 “霸主……”他已让他折磨得双眼迷蒙、全身无力，肌肤透出一股诱人疯狂的粉色。 他挑起他的下颚，浅笑道：“来，含着，对……就是这样，轻轻的，不要咬疼了我……”野兽就趴在他的腿间尽力取悦，他的手也没停下，顺着他的背脊往后到他的后庭，待会儿那里可是能令他获得快慰的极乐之地呢。 “唔……”身体内突然多出一个异物，他闷闷喊了声。 “怎么，疼啊？等一下我会好好疼爱你。要记住，你永远都是我的人——” “呵啊！呵……” “这样……舒服吗？” “躺在床上的他，承受霸主的宠爱，他的指尖几乎深深陷入霸主的背，两副身躯不断撞击彼此，他激越地叫着，最后一个冲刺终于带领两人到达极乐地，之后双双坠下，两人满身汗水以及欢爱的证据，呼吸相容地叠在黄金绢上……” 呼！终于说完了。 叶幼美从没想过自己会以口述请人代打的方式完成一场精采的床戏。 口述可以完全沉迷在自己的世界中，描述的更为仔细到让她都觉得超充实的。 呵呵，她就不信原兰桂不受影响，她的h度虽然不是个中翘楚，但是也算得上狠角色，让人会血脉债张。 “哥，你说我写得好不好？你有没有……感觉呢？”欺负她，哼！她也懂得报仇好不好？而且不用十年，现在就能回他一箭，保证让他永生难忘。 “……这个姿势真的可以进入吗？万一没调整好是会出人命的。”原兰桂神情平静，做出结论。“而且这两人有没有先洗澡清理过？如果没有的话就太不卫生了，要知道那边可是排泄的器官，没有清理干净就做总是不太礼貌，我觉得你最好还是稍微带出一点，要不然看的人恐怕会不太舒服……” 叶幼美无言以对，甘拜下风。 “哥，你真的没感觉吗？”她犹做垂死挣扎。 “要检查一下吗？”他乐意之至。 不……不用了。 晚上，原兰桂带她参加他们公司的庆祝会。 公司大手笔包下一间pub，里头除了熟悉的面孔之外还有一堆不认识的人，原兰桂没打算介绍，叶幼美也乐得窝在墙角一边喝酒一边“发霉”。 “发霉”也就是“腐女”的衍生意思，同好彼此互称，会觉得格外亲切，不过其他人说的时候就会带有贬低的意思，因而令她反感，后来她干脆自称在“发霉”。 反正发霉之后不就变腐了嘛！有几个朋友听完她的论调后笑成一团，也纷纷改称自己“发霉”了。 叶幼美捧着杯子，视线盯着每个打眼前经过的男人，个个有型出色，让她眼花撩乱——嗯，坐在对面角落的两个男人靠得满近的，样子很亲密，是什么关系呢？有个男人跟酒保在聊天了，天！那男人的手还碰到酒保的手。 嗯，她的bl心花朵朵开。 “麻烦请收敛一下，口水都快流下来了。”不知何时，莫少军已经坐在她身边。 叶幼美真的做出抹口水的动作。“怀心呢？” “加班。”他一脸哀怨。 “呵呵，难怪你一脸欲求不满。”好吧，看在学弟不怎么幸福的份上，她大发慈悲不和他计较。“学弟，你们公司有这么多人吗？” “一半以上是客户，还有小部分是出钱的老爷子。”莫少军眼尖的看见某位对原兰桂情有独钟的女客户正在纠缠他，好心的提出忠告，“放你的男人在外头不怕被野花缠上？” 她的男人？“你在说什么啊，他是我哥。” 叶幼美的搜索雷达很快就穿越人群找到学弟所说的男人，他身边确实有一名穿着性感火辣的艳丽女子，这下应该会乐不思蜀了吧。 莫少军听得火大。“搞什么，你们兄妹乱伦啊？”原兰桂行事低调，无论其他同事怎么严刑逼供就是问不出答案，他本以为他们的兄妹应该是干的而已，现在听来很像湿的。 “乱伦你个头！他爸跟我妈再婚，我跟他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妹。” 原来“半湿”而已。“那你要小心点.”喝着杯里的酒，莫少军注意到她的男人正冷冷瞪着自己，哈！太有趣了，难得看见原兰桂也会有这种冷冽的表情，当场玩心大起，立刻搂住叶幼美的肩膀，存心要逼那个永远冷静自制的同事摘下面具。 “小心什么？”以为学弟要跟她说悄悄话，她自然靠近他。 “小心你那个哥哥，他对你有不轨企图。” 叶幼美的心忽然跳快一拍。“什么不轨企图？” “学姊，什么不轨企图自己慢慢想吧，我不说了，而且你自己想会比较有趣喔。”他可没那么好心。 他话刚说完，原兰桂已大步走来。“少军。”光喊他的名字就有很大的压迫感，莫少军自动自发换位子。 “学弟，你话还没说完耶！”这样很吊她胃口，晚上会睡不着啦。 “你们聊得很高兴，在聊什么？”原兰桂充满宣告性地伸手环上她的腰。 “呃……没有啊，随便聊。你刚才不是跟那个漂亮的女生在说话吗？” “嫉妒？” “我才没……”好吧，她承认有一点点不太舒服。“哥，我问你喔，你的女朋友到底是谁啊？” “为什么想知道？” 为什么想知道？就是因为想知道才会问的嘛！“没有啊，只是我是你妹妹却不知道你的女朋友是谁，这样好像怪怪的，我认识她吗？” 盯着她明明想追问到底又得被迫压抑的表情，原兰桂很同情。 “不只认识，你们还见过。她有张圆圆的脸、大大的眼睛，长长的头发。”他边说边把玩她的长发。“个性很可爱也有点奇怪……”喜欢bl，真的是前所未闻。“不过我还是很爱她，我有她的照片，想看吗？” 叶幼美愈听心情愈低落，但当她看见原兰桂递过来的照片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人后，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这不是……看了看他，再抓着照片猛看，确定把照片上的人看得仔细后，突然停止跳动的心脏才又卜通卜通的跳着。 “你喜欢的是……” 他没开口，轻轻吻上她的唇，两人分享彼此的口水一会儿，才缓缓分开，意犹未尽地问：“现在，你知道我喜欢的人是谁了吗？” 叶幼美点点头，一脸呆呆的。这样昭告天下，还不知道的话，就不是一个蠢字能形容了，原来这是他的不轨啊，她还满喜欢的。 “喜欢我吻你吗？” “非常非常喜欢。”这个吻就像上回梦见的那样美好。“好像在作梦。” 原兰桂再亲吻她一记，这次汹涌如海浪，席卷了她的理智，令她完全迷醉在他怀里。 她想……她又恋爱了。 喜欢的还是同一个人，好甜蜜喔，而且原兰桂还笑得迷死人，她真的是太幸福了。 “小雏鸟，在偷笑什么？”她的嘴很甜，有淡淡的酒味和玫瑰香。 叶幼美捂着嘴，又笑了一会儿才抬头欣赏他帅气的脸庞。“没有啦，只是觉得很幸福。” “真容易满足。” “要求太多得不到太痛苦，我没什么要求，只要每天快快乐乐就好。” “我只要你每天快乐我就快乐了。” “那我能不能问上回你说还在气我，到底是在气什么？”这问题困扰她许久，不问明白会抱憾终生。 终于想问了吗？“记得我出国前对你说的话吗？” 当然记得，还印象深刻呢。“你说：‘我不会承认你是我妹妹。’”害她伤心了好一阵子。 “还有呢？” “还有什么？”原兰桂说了这句话后，她便再也听不见其他了。“还有下文吗？我好像忘记了耶。”完蛋。 “‘我不会承认你是我妹妹，所以你不能交男朋友，要乖乖等我回来，知道吗？”你答应我了，结果我前脚离开，你后脚就背着我交了两个男朋友。”幸好是在他回到台湾才得知，否则肯定会直接杀回来。 第一个男朋友交往三天，在得知她的兴趣后，怕被她推入“火坑”立刻逃之夭夭；第二个男朋友虽然大方接受她的兴趣，却总是在她沉浸在bl世界中时露出鄙夷的神色，一个星期后她主动挥手说再见，从此见面不相识。 “那个喔……根本不算什么，哥……兰桂，我最爱最爱的还是你喔！”请相信她一颗真诚的心……咦？她眼角余光捕捉到酒保和那个男人愈靠愈近了，喔，好暧昧喔！ 不喜欢女友的注意力落在其他男人身上，就算另有企图也不准，原兰桂扳过她的脸，以近乎折磨的方式亲吻她的唇来夺回她的开注。 “请问角落那一对是在做什么？” “一对刚荣登情侣宝座的幼稚园学生！”原兰桂没好气地说。 两名上进的好学生舌唇交缠好一阵子后才放开彼此。 没想到除了游泳以外还有别的运动需要练习换气。 “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叶幼美气喘吁吁地问。 “……很久很久以前。”原兰桂打死不承认自己其实有暗地里执行那个鬼计画。 他的表情很怪异，像是被人抓到什么把柄似的。“是多久以前？”问题刚抛出，叶幼美似是有所领悟的斜睨他，眼神有点鄙夷。 “兰桂，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你有恋童癖啊。”唉唉唉。 什么鬼恋童癖，他并没有好吗？ 不过得承认，小时候的美美真的很可爱…… 楚月不负责任大辞典—— 【大人】：简称大大，泛指对写bl作者的一种称呼。 【腐女】：一词源自于日语，为喜爱bl的女性自嘲的用语。腐女子的“腐”在日文有无可救药的意思，而腐女子是专门指热中bl的一群女性。 第八章 七月，暑假开始了。 计画永远赶不上变化，以为印刷场会塞车，叶幼美还提早七月初送去，没想到过几天，书就印好了，所以她提早拿到八月要出的新刊“霸主”。 美美的设计加上美美的封面，她感动得无以复加，将两百本的“霸主”摊放在整个客厅地上，桌子椅子暂时移到房里。 她趴倒在书上，动也不动，就在原兰桂看完报纸以为她晕倒想叫醒她时，“尸体”又突然复活，对他露出感激的表情，几乎快把他当作神明膜拜。 “哥，你画的封面真的好好看喔。”捧着热腾腾刚出炉的小说封面，她真的快要流口水。 这不就是她笔下的两位男主角吗？果然让画者看过她的小说后画出来的就是不同凡响，惊艳四座，以前学弟不肯看，才会抓不到神韵。 “我一定会把它印成等身海报挂在房间做纪念。”爱死这张图了。 就算她要抱着睡觉他也不会介意，反倒是…… “这些还要放多久？”早上陪她跑了一趟印刷场带回这些书，才印两百本却忙得要命，是非常不合经济效益的事情。 “我马上要包书了。” “我帮你。” “不用不用，你坐着就好，我自己来，这些有分签名跟没签名的，弄乱会很麻烦，我自己动手比较好，而且从塞书签、番外篇到套塑胶袋，然后包上泡棉再套入牛皮纸袋，做完之后会很有成就感，我喜欢自己做。”这种成就感专属于她，谁都不能剥夺。 “这样到底能赚多少？” “赚多赚少不是问题，重点是，一切都是……爱啊。”为了爱，抛头颅洒热血都是应该，再辛苦也要继续坚持下去。 “中午要吃什么？” “随便.”啦啦啦，要包书了。 这个美好的星期六早上，因为叶幼美要包书，他们没去看电影，过着很普通的悠闲日子，只有音乐萦绕耳际。 叶幼美坐在客厅里，面前摆放一张小桌子供她签名用，在厨房准备午餐的原兰桂不时可以听见外头传来的笑声，究竟在笑什么，他不想问，身为同人女的男友，只有两条路可行，一是陪她一起作奸犯科……不，说错了，是感受bl世界的美好，二是彻底充耳不闻、视而不见，装傻装笨装不懂。 他该选择哪一条呢？又听见她笑了。 明白她确实很喜欢那个他一直不太能理解有多美好的世界，不过若她喜欢，他会包容，底线是别指望他能融入其中。 男人跟男人的爱情是他拒绝踩入的禁地。 中午，他们吃了一顿很美味的咖哩鸡饭，原兰桂大方赏她两只炸虾，他的厨艺很赞，不知不觉让她增加两公斤的肥肉。 下午，外头下了一阵雨，两人急忙去收衣服，之后，原兰桂坐在客厅的一角折叠衣服，叶幼美的书已经弄得差不多，正在做最后确认就要套入牛皮纸袋里。 原兰桂完全帮不上忙，唯一的用处是负责煮东西给她吃。 她很忙，双手并用，没有空，他喂她喝绿豆汤。 两点的时候，书本包装完毕，堆在墙角准备等cwt过后寄出。两点半，叶幼美答应要陪他去看电影，不过在这之前得去赴个约，约她的人是范多萸。 “姊姊，这是二十七个人的预购书钱，你数数看。” “这次一样把书寄到你家，不来会场领书吗？” 范多萸怯生生地点头，“会场人好多，我不喜欢，而且二十七本我也拿不动。” 叶幼美略微失望。“这样啊，可惜你这么喜欢bl，却不能来亲自感受现场的威力。” “不用啦，我是喜欢姊姊的作品，不用特地去那边人挤人，而且我个子小，万一不能呼吸就糟糕了。” “也是，你真的好娇小喔。”叶幼美摸摸她的头，超可爱。 一个号称一百六十五，一个肯定也一百六十左右，半斤八两。 “没人陪你去我会担心，那就乖乖在家里等，不过如果你改变心意还是欢迎你来我的摊位找我玩，我的摊位号码是b三十四，要记得，不要跑错摊。” b三十四，三十四b，巧合吗？原兰桂狐疑地陷入沉思。 两个女人打开话匣子便有聊不完的话题，什么都能聊，荤素不忌，原兰桂很有耐心坐在一旁阅读，完全不催促，直到叶幼美累到突然往他肩上靠，他们才发现她睡着了。 范多萸神情满是歉意。“对不起，我不知道姊姊这么累，还拉她聊这么久。” “没关系。如果你有事可以先走。” 明明很客气的话，听在范多萸耳朵里却觉得自己似乎打扰他们，于是点点头赶紧离开他们的两人世界。姊姊的男朋友温柔又体贴，和姊姊笔下霸道的小攻一点都不像，而且姊姊那么放心地靠着男朋友入睡，看起来很幸福的样子呢，真好！ 原兰桂替她盖好外套，任由她一直睡，他继续阅读《哈利波特》。 已经五点，太阳渐渐下山了。 看什么电影不重要，有没有看也不重要，今天仍是一个美好的假日，因为有她陪伴。 一切都很幸福、美满。 就好比桌上这一壶水果茶，酸酸甜甜的令人满足。 “叶幼美！” “我是，请问你是哪位？”眼前这名来势汹汹的女孩子穿的是另一间学校的制眼，她不认得，也没见过，后面那几个凶神恶煞也没见过。 “长得不怎么样嘛！”女孩双手抱胸，不屑地评头论足一番。“你竟然敢抢我男朋友！” 莫名其妙的指责让正在吃小美冰淇淋的叶幼美错愕，“我……抢你男朋友？请问你男朋友是谁啊？” “就是孙志彬。”女孩报上男友姓名，等着她磕头认错。 孙什么彬的，没听过。叶幼美把冰淇淋继续往嘴里塞。“我不认识你男朋友，你会不会认错人了？学校很大，难免会认错，你还是去找你男朋友问清楚后再来找人，要不然认错很糗的。” 居然说她认错人！她怎么可能会认错人，男友皮夹里的照片经她多日探查确定就是叶幼美，绝不可能认错。 “敢抢我男朋友不敢承认吗？” 喔，气势很强，应该是想打人了，看样子，这位女施主不找人出气是不会罢休。叶幼美实在很想劝她回去弄清楚再说，以免让人死得不明不白，不过就怕一说下场更惨。她有危机意识，立刻把冰淇淋收起来，回家再吃。 “这位女……同学，我真的不认识你男朋友，我也没抢你男朋友，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根本没人追求，怎么可能会抢你的男朋友。”功课压力很重也没时间去交男朋友，十四岁的年纪应该是很青春的，她的背景颜色却很黑。 “最好我认错人啦！既然你死不承认也不肯跟我道歉，不教训一下你是不会怕的！干哥，帮我好好教训她！” 真的要打人啦……这下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谁来救救她啊？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动她。”冷冷的警告自一旁飘出，跟着走出一名高大还手持球棒的俊俏男人。 带头的女孩被他的眼睛一电，差点就想扑过去，最后还是靠坚强的意志力才忍住，娇软地问：“你是她什么人？” “ㄍ……” “我是她男人，谁敢动她就是跟我这根球棒过不去！”原兰桂作势用球棒敲了敲一旁的电线杆，果真铿锵有力，吓死人。 就算他们这几个国中生人多势众，个头却不够高、身材也不够壮，而且对方还手持球棒，啧啧，重重打下去肯定会断骨头。 什么？他是这只丑小鸭的男人？！太暴殄天物了吧。 “怎么可能？我不信。”一个这么帅，一个这么矬，怎么看都不相配。 “ㄍ……” “我管你信不信，不信就给我过来，这根球棒会让你们相信！”以暴制暴是他的拿手好戏。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没人敢冲动。动物天生有一种趋吉避凶的本能，他们也不例外，一看就知道这个家伙肯定身手不凡，就算想争面子也得秤秤自己的斤两，以及他手上的球棒……两者相较之下还是全身而退比较聪明。 “干妹，我看这次就算了吧，他们看起来真的是一对的，说不定是你认错人！” “呃……”欺善怕恶是人的本性，就算这个恶有多好看依然是恶的。“叶幼美，你下次给我小心点！” “你才给我小心点，我记着你了！要是我女人有个损伤，我就拿你的脸来赔，听到了没？”要耍狠，他读国中的时候就玩过了，岂会怕这些毛头小子。 不敌原兰桂的狠劲，他们赶紧夹着尾巴落跑，叶幼美这才松了口气。 “哥，好险你有出现，要不然我一定会被打。” “你抢她的男朋友？” “才没有。”叶幼美急忙否认。“我根本不认识她跟她的男朋友，应该是她认错人。哥，谢谢你，不过刚才没必要说是我的男朋友.”牺牲太大了。 “这样才会一劳永逸。”叫学弟盯着学校，竟忘记还有外面的祸害。“不吃吗？你的冰快融了。” 对喔，她的小美冰淇淋！叶幼美赶紧从书包拿出最爱的冰淇淋，边吃边问：“哥，你要去哪里？” 原兰桂晃晃手中的武器。“跟人家借的，要还。不用太感谢我，待会儿请我吃麦当劳就好。” 后来他们真的去麦当劳，原兰桂要她先找位子，他则连问也没问迳自去点餐，说是要她请客，却也没跟她拿钱。 叶幼美这才注意到有很多人都盯着他，他高大的身影确实鹤立鸡群，特别突出，让人不得不追着他的身影，几分钟过去，他端着两份套餐回来，有她爱吃的麦香鱼。 他总是知道她喜欢什么，虽然有时候对她很冷淡，爱理不理的样子，可是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他会不着痕迹的帮忙，尽管摸不清他在想什么，仍算是个不错的兄长。 “哥，我现在才发现你真的长得很好看。”难怪她觉得学校的校草一点也不特别，原来是有个更高的指标。 原兰桂懒得搭理她无聊的新发现。“快吃吧，吃完早点回去。”要不是懒得回家煮东西吃，他还真不喜欢坐在这里供人观赏，现在终于能体会动物围那些动物的无奈。 爸带着阿姨和小荷去日本度假，因为她要考试所以没去，他则是因为篮球比赛也不能去，这五天两兄妹要相依为命。 “哥，待会儿你要不要喝啤酒配卤味？” “又有不会的问题了？” “嘿嘿。”叶幼美干笑两声，有些事情不用说得太清楚。 “真是的！”看见美乃滋落在她的校服上，他用面纸帮她擦拭。“都这么大了，吃东西还会掉。”指尖抹去她嘴角的碎屑自然地放在嘴里。 乍看不经意的动作却似一枚炸弹在叶幼美的心口炸开，炸得她浑身僵硬不知该不该继续吃手上的麦香鱼。他怎么、怎么会把这么亲密的动作做得那么亲匿，就好像他们原本就该是这样亲匿…… “快吃啊，难道要我喂你？” 叶幼美猛摇头，随即低头啃着麦香鱼，吃到最后连头都不敢抬，就怕一抬头会泄漏自己的紧张。 “吃那么快做什么？我又没逼你，慢点吃，还有薯条、鸡块，你不是最爱吃鸡块？” 他把沾了酱汁的鸡块放在她嘴边，害她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总之是一个窘字写在脸上。 吃了一顿如坐针毡的晚餐后，回到家里，练球练到满身汗的原兰桂上楼洗澡，叶幼美窝在客厅看电视，不久，有通电话打来要找他。 “我哥在洗澡。” “你是他妹妹啊？”说话者语调颇怪，很像是在笑。 都说是我哥，难不成还是他姊姊。“对啊。请问有什么事要我转达吗？还是要过十分钟后再打过来？” “妹妹你好可爱，跟你哥完全不一样呢。” 呃，遇到怪哥哥了吗？ “我是你哥的高中同学，有见过你喔，你那时候很小，不过超可爱的呢。” 真的是怪哥哥。“不好意思，我不认识你。”哥的同学无论男女她一个都没见过。 “那是因为你哥把你保护得太好了，好啦，不跟你聊了，要不然你哥知道会揍我，记得跟你哥说星期四改约去宜兰了。” 星期四？那天不是有篮球比赛吗？ “不对吧，我哥那天有比赛耶。” “我知道，不过改期了，他没跟你说吗？” 是真的没有说，既然不用比赛，为什么不去日本度假？ 为什么呢？ 挂断电话很久以后，叶幼美才想到是为什么——是因为她。 卜通卜通……心脏跳不停，想到他的脸就跳得很快，快到她必须捂住胸口才能稍稍稳住那股骚动，喜欢一个人应该就是这种感觉吧？ 一想到他，整个人就会很暖很暖，有股甜蜜在胸口发烫滚动。 这样应该就是恋爱了吧？ 原兰桂洗完澡回到房里，没看见应该在的人，心底一急，等了五分钟后，他刚决定出去找人，就看见她提着一袋东西回来。 “你去了哪里？”刚洗好澡又吓出一身汗。 她笑得很甜。“我去买东西。” “这么晚了，下次没有我陪你就不许出去，知道吗？” 九点算很晚？“知道了。哥，我买了半打麒麟啤酒、盐酥鸡、卤味、甜不辣、蚵仔煎、水煎包，锅贴，小笼包，你要先吃哪一样？” 一道题目一个条件……未免太多了，真笨。 “先把数学拿来。” “不用啦，才一个题目而已，你先吃，等吃完再教我。” 原兰桂收下她的好意，反正他的肚子也饿了。 “哥，我问你喔，如果有人喜欢你想跟你告白，你会答应吗？” 吃了一口盐酥鸡，他差点呛到。“谁要跟我告白？” “没有，这只是一个假设性问题，你先回答我啦。” 假设性问题？看起来一点都不假。“如果是你的话……我或许会答应。” “真的？！” “假的！”再吃一口卤味，这些小吃怎么吃都不会腻。“我生日快到了，记得要送我生日礼物。” “喔……知道了。”委屈。 第一次那么喜欢一个人，叶幼美完全不顾会被拒绝也要说出她的心情，无奈最后还是没有机会说。她决定对他告白，却在他二十岁生日的那天晚上，才明白原来他对她的好只是为了一个赌。 她痛了整整一晚，隔天早上便将对他的感情彻底封箱，从此不再提及。 那个令她心痛的箱子如今打开了。 没想到会再次爱上他，或者该说对他的喜欢并没有消失只是深埋在心底，随着愈来愈熟悉彼此，因而再次破茧而出，她应该是真的很喜欢原兰桂，要不然怎会让他进驻她的小小天地里。 寂寞，因人而异，会因时间、地点不同而有不同程度的感受。 以前觉得寂寞的时候，看看bl漫画、小说或是动画就能让她心情变好，此刻不同了，在她身边多出一个不可或缺的人——原兰桂。 没有他的时候，不觉得寂寞有什么特别，现在一见不到他，她便会觉得寂寞缠身。 叶幼美不知自己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他还在看《哈利波特》，看得很入迷，而她就枕在他腿上，睡得很安然。 算一下，能够让她这般毫无防备的男人除了爸爸以外就剩下他。 她曾经以为他们会是一辈子的兄妹关系，幸好只是曾经……因为她完全无法想像除了他以外，还会有谁能带给她这份踏实而又平静的温暖？ 她笔下的爱情总是轰轰烈烈，热热闹闹，偶尔还会多一点夸张，现实中，她向往的是平淡又能细水长流的爱情，等他们发白了、齿摇了，必须依赖拐杖才能步行，也要携手相扶持走下去。 爱，可以浓、可以烈，能绚烂，要千变万化，令人陶醉沉沦，一旦激情褪了也会归于平淡，唯一不可忘记的是爱上对方的那一刻美丽，千万别让爱情变成留不住的刹那。 她希望她的爱情是永恒。 “兰桂，我下次也想写这种奇幻冒险的魔法小说。”她勾勾他的小指头。 “好啊，我期待。”他手上的书没放下，不过空出来的手倒是紧紧抓着她，也舍不得冷落她。 “我有两个宝物喔，都是爸爸给我的，一个是他写的三十六本恐怖小说，共有两套，还有一个宝物是他第一次尝试写的爱情小说，不过没写完有点可惜。我很爱你，可惜送不起跑车房子，所以我想送你我最爱的宝物，一套恐怖小说。” 原兰桂放下手中的书，笑睇着她。“谢谢你，我会好好珍惜。”以前曾跟她讨过，不过那时她没答应送。 “外加一套我写的bl小说。”她自豪不已。 “这个……就不用了。”他委婉拒绝。 送他也是束之高阁毫无用处，别让他还要清理灰尘，麻烦。 “筷子又掉了，我捡一下喔。” 因为原兰桂的关系，叶幼美最近比较常回来吃饭，有趣的是，每回吃饭的时候，原兰荷总会掉东西，不是掉汤匙就是掉筷子，不是掉筷子就是掉菜渣，反正就是会有东西掉下去，一捡就会捡很久，其他人已经懒得理她。 “兰桂，工作还好吗？”许久没见到儿子，关怀是一定要的。 “不错，已经很习惯了。”察觉父亲似是欲言又止，原兰桂决定待会儿再问。 “幼美，你呢？” “普普通通，还过得去。” “最好是快点换工作，免得我们还要替你担心。” 戴采玉一开口，餐桌上的气氛顿时变冷，原兰荷正好由餐桌下爬起来坐正，为了缓和气氛，她开始和父亲一搭一唱说笑话，气氛才稍微好转。 用过饭后，原兰桂随着父亲回书房。 “爸，你刚才是不是有话对我说？” 原敬恒笑笑地要儿子坐下。“爸只是想问你差不多也该定下来了吧？上回你不是跟你阿姨说有喜欢的女朋友，过几天把人带回家吧。” “爸，她还年轻，不急。” “你不急，想抱孙子的我会急啊，而且都二十六岁了，这时候结婚刚刚好，现在结婚生小孩，将来小孩子会比较聪明。” 他是三十二岁不是二十六岁…… 原兰桂一脸诧异，“爸，你知道？” “你爸可是在商场上打滚多年的人，这点小事怎么可能会躲过我的眼睛。我很喜欢幼美，而且等你娶了她之后，她肯定要喊我一声爸爸的。” “爸……”其实他也正想找父亲讨论这件事。“我想阿姨可能不会答应。” “我会再跟她沟通，别担心，只要你真心对待幼美，你阿姨绝对会答应的。”原敬恒顿了顿，神情突然变得凝重地问：“兰桂，你真的很喜欢电玩公司那份工作吗？” “是啊，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 “这个……唔！”本欲开口的原敬恒突然按住胸口，身体往前倒下。 “爸！爸，你怎么了？” 原敬恒五官扭曲，似是在忍受剧烈的疼痛，困难的吐出话来：“我的心脏，我的药……” “爸——” 看着躺在地上一脸不舒服的父亲，原兰桂再次感受到死亡逼得有多么近。 第九章 原敬恒本来就有心脏病，吃过药后仍然不舒服，于是立刻被送往医院。 经过医生诊治后，病情暂时无虑，不过必须多休息，不能过于劳累。 叶幼美陪着妹妹留在病房，戴采玉示意原兰桂到外头说话。 “你爸跟你说了吗？” “说什么？” 戴采玉沉了睑色。“兰桂，你爸心脏的毛病愈来愈严重了，医生说必须要好好休息，如果再严重一点就得住院开刀。他知道你对他的公司并没有兴趣，可是他也无法把公司交给其他人，那样他会放心不下不能专心休养，所以才会一直拖到今天，不过他的身体已经承受不住了。你爸很疼你，可是年纪终究大了，我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好吗？” “阿姨，我知道了，谢谢你。” 他也清楚父亲的心脏不好，也清楚父亲总有一天会老，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他如果留不住时间，就必须尽快担起责任让父亲安心休养。 那天晚上，原兰桂和叶幼美留在医院，他将自己的决定告诉她。 “这是应该的，我一定支持你。” “美美，那你愿意搬回家吗？阿姨必须专心照顾爸爸，如果还要再忙其他事情可能会分身乏术，你也知道爸不喜欢家里有不认识的人，所以，你跟我搬回去好吗？”刚接手公司，势必会有很多事情得请教父亲，加上父亲又病了，他觉得住在家里比较妥当。“不会很久，等我熟悉公司运作后，到时候你再搬出来。” “哥，你在说什么啊！现在叔叔发生这种事，我怎可能置身事外，放心，过几天我就会搬回去，你好好撑起叔叔的公司，叔叔的身体和家里的事情你就不用担心，我跟妈还有小荷会负责。” “美美，谢谢你。” “我们是一家人啊。” 一家人就是有难同当，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分开，这才是家人。 原敬恒目光直视着窗户外头停在树枝上的一只不知名鸟类。 叶幼美端着一盘水果走进来。 “叔叔，你醒啦，有没有好一点？” 原敬恒对她笑了笑，“嗯，好多了，让你们担心了。我听你妈说，兰桂已经决定要接手公司了是吗？” “是啊，哥已经去公司三天。叔叔，你生病是大事情，实在不该隐瞒我们，要是你发生什么事，哥一定会很自责，别让我们留下遗憾好吗？” “哎呀，我也没想到会这么严重，放心放心，医生不是说我只要好好休养就不会有问题了吗？只是得苦了兰桂，他本来就对我的公司没兴趣，现在却得放弃一切重新来过，会很辛苦的，不过……幼美，你怎么还叫他哥哥呢？你们不是在一起了吗？” “叔叔……”原来叔叔已经知道了，亏她还努力隐瞒不希望被人发觉。“我们是在一起了，可是还没有对外说，所以还是称呼他哥哥比较好。叔叔，这件事请先别跟我妈说，最近家里发生事情，我们的事情根本不重要。” “我知道，这件事要什么时候说就由你们决定，我不会插手，只是，叔叔很希望早一点听你喊我爸爸。” “小荷不是天天叫吗？”她一直以为小荷出生以后，叔叔就不会再注意她。 “这不一样，你虽然不是我亲生的，但也算是我第一个女儿，而且那时候你刚来到我们家，小小的又很可爱，我一见你就喜欢，怎可能不疼爱你。” ……原来这对父子不但酷爱恐怖片，也同样爱小孩子。 “对不起，叔叔，我始终当不成你的乖女儿。”她一直想改善态度，无奈每次一有这个念头便会想起爸爸。 “这没什么好道歉的，我知道你父亲的事，所以从来就不想勉强你，反正你最后一定会嫁给兰桂，到时候也得喊我一声爸爸，不是吗？”等了这么多年总算没有白等。 “叔叔……不会觉得我配不上哥哥吗？” “哪里配不上？你那么乖又听话，叔叔喜欢你都来不及怎么会反对，你和小荷都是我最宝贝的女儿，现在你要嫁给兰桂，亲上加亲，我高兴都来不及了，最好快点结婚，我等着抱孙子呢。” “叔叔，那你要快点把身体养好，以后才能含饴弄孙。” “好好.”原敬恒笑得合不拢嘴。 在妻子去世后，他没想过再娶，因为对妻子的思念让他痛得再也不想去爱人，直到遇上采玉，她完全能理解他的痛苦也愿意包容，他们才有办法共组家庭给彼此幸福，一旦兰桂娶了幼美，他们应该就更像一家人了。 原兰桂愈来愈忙，每天差不多十二点才会到家。 他总是尽量不发出声音踏进房子里，不过没有一次能逃过叶幼美的耳朵，因为不是住在外面，她不好等门等得太频繁，只好竖起耳朵，一听见开门的声音立刻下楼。 满身的疲惫一看见她的笑脸便暂时得到放松，他揉揉她的发，“我不是叫你先睡别等我吗？” “你没回来我会担心。我已经帮你放好洗澡水，你先去洗，我泡一杯热牛奶给你。”预购期结束了，书本也都包好，她很闲，照顾叔叔的事情是妈妈在负责，她为他等门，是希望能让他感受那种有人为自己等门的温暖。 柔柔的软嗓以及体贴的心意，原兰桂终于能体会为什么男人回到家才能够真正放松，因为这里有他爱的人。 亲吻她的脸颊，他轻声说：“老婆，谢了。” 叶幼美瞬间红了脸颊，抱着他的公事包，一脸古怪。 “怎么了？” “别这样叫我啦……我会害羞。” 她的表情太可爱，他忍不住调侃，“写床戏的时候你可是大胆得很呢。” “那、那不一样啊！反正、反正就是别这样喊我，你快上楼洗澡，待会我会端牛奶上去给你。”居然糗她，可恶。 “美美，你真可爱。”说完这句，原兰桂及时逃跑上楼。 不一会儿，叶幼美用保温杯泡一杯热牛奶上楼，顺便替他搭配明天上班要穿的衣服，看见他的衬衫衣领皱了，也不怕费事地搬来烫衣服的工具，务必让他西装笔挺帅气十足。 烫好衣服，她坐在他的床上等他回来说一声晚安，结果半小时过去都没等到人。 她纳闷不已的走出他房间，本欲下楼找人，经过自己的房间时，一个想法闪过脑海，她推门而入，就着夜灯看见躺在她床上睡着的原兰桂，他必定是累坏了才会走错房间。 想叫又舍不得吵醒他，叶幼美替他拉好被子，设定冷气温度决定换房睡，原兰桂竟一把将她拉上床。 “我就是想来找你。”不是故意走错房间。 “不行啦！万一被发现……” “不会的，他们睡在楼下，把门关起来，我明天早一点起床就不会有事。美美，我们很久没有独处了，陪我睡好吗？”他真的很忙，实在找不到其他时间跟她说话，唯一的时间就只剩下拥她入睡。 “……我去关门。” 叶幼美很快又回到他的怀抱里，原兰桂一碰到她，自然地搂住，不到三秒钟就完全睡死。 “你身上有玫瑰香呢，连沐浴乳也会用错，你一定累坏了。兰桂，我什么都不能帮你，也不能公开照顾你，唉，你有黑眼圈了耶……千万别太逞强，如果不行一定要说出来，要不然我会心疼的。” 现在的她又开始寂寞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她会忍耐，虽然有点难受，但想到所爱的人每晚都会回到身边，这样也就足够了。 把脸埋在他的颈边，闻着他身上跟自己相同的玫瑰香，她也很快入睡。 翌日，叶幼美在他的亲吻下缓缓醒了过来，他的吻轻轻柔柔如雨下。 “早，你让我昨晚睡得很好。”疲惫因她的温柔而消失。 她睁开蒙胧的眼瞥往闹钟，已经六点了，看见六便想起昨晚忘记提醒他的事情。 “唔……兰桂，这个星期六记得要保留给我喔。” “好，你再多睡一会儿。” 星期六，一个他们约定好的日子，即使他后来前往美国，她也没忘记，每年的这个日子，她都会记得。 “姊，早。要不要吃早餐？” 叶幼美下楼来时，妹妹正好在用早餐。 “好啊。” 不见母亲以及叔叔的身影，她知道每年这一天，他们会一同出门，中午过后才回来。 “哥呢？” “出门了，没说去哪里。”原兰荷咬了口吐司，乖巧地帮姊姊在吐司上涂了一层草莓酱。 叶幼美点点头，坐在餐桌上等着妹妹进贡的早餐。 “姊，我先跟你说声对不起，有关八月的cwt，我约好要跟同学去垦丁玩，所以不能去帮忙，对不起！” “笨蛋，我又没逼你非去不可，不能去就算了，我再找人就好。”事实上她也不晓得该找谁，已经习惯妹妹当左右手，有她在才能放心，一时间，脑海中也没有半个人选名单，该找谁好呢？ “找哥去嘛！反正他这次帮你画封面，应该不会很排斥，你就带他去见见世面。”她非常乐意推自己的哥哥入火坑。 提及原兰桂，叶幼美边啃吐司边盯着妹妹，“小荷，姊问你一件事，为什么最近吃饭，你就很会掉东西，是右手不舒服吗？这样变成习惯不好喔。” 原兰荷笑笑地又涂了一片吐司，干笑几声。“我右手没事，也不是习惯，这只是我的一点小小乐趣，告诉你就不好玩，而且我想过一阵子就会结束了吧。”她说得若有所思。“姊，我还以为你是要问我姊姊变大嫂能不能接受呢？” “嗄？！”妹妹语出突然，她惊诧万分，没想到她…… “哎哟，姊，干嘛一脸吃惊？我是你们的妹妹耶，这种有趣的事情发生，怎么可能逃得过我的眼睛呢。”捂着嘴笑的原兰荷，表情说有多暧昧便有多暧昧，好似她正期待什么事情发生。“而且你们还以兄妹相称，实在是太吸引人了，不知情的人说不定会以为你们正在做禁忌的事情呢，呵呵！” 原本被妹妹点破的尴尬顿时转为忧心，叶幼美起身赏了妹妹一颗小小爆栗。“你满脑子究竟在想些什么？” “呵呵，就是……爱啊。”原兰荷眼睛里多出好几颗闪耀的星星。“姊，等你嫁给哥之后就是我的大嫂了，既是姊姊又是大嫂，我好幸福喔，这样我们一家人就不会再分开了耶。” 一家人……听见这三个字，叶幼美内心也喜孜孜。 小时候没有一个正常的家庭让她安心，她一直渴望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家，她想要一份撼动不了的安全感。 “小荷，你不会反对？” “拜托，这么酷的事情，我干嘛要反对？” “你觉得妈会反对吗？” “女儿又是媳妇……我想一开始妈可能会不太能接受，不过就长远来看，这样最好不过啦，也不会有婆媳问题不是吗？”原兰荷简单分析。 若是这么容易就好了，她也希望一切顺利。 “姊，吃过中饭我们去买漫画好不好？” “不行，下午我有事情。” 原兰荷嘟嘟嘴，抱怨道：“喔，那我自己去，我要买三十六禁的漫画。” ……有这种东西吗？ 中午过后，原兰荷提着袋子快快乐乐出门去，两点的时候，原敬恒和戴采玉回到家里。 “幼美，没出去啊？”经过这阵子休息以及妻子的照顾，原敬恒气色明显变好许多。 “待会儿要出门。” “太晚就别出去了，应该会下雨。”戴采玉提醒她。 “我会带雨伞，没关系。” “敬恒，你很早就起床，去睡一下。” 原敬恒没有反对，戴采玉便陪着他进房午睡，留下叶幼美坐在客厅等人，她等了等，又一个钟头过去，仍是不见人影，也没有电话，雀跃的心慢慢降温。 在忍耐不住后，她终于打电话给原兰桂。 “你在哪里？怎么还不回来？” “我和客户在谈事情，美美，晚点再打给你好吗？” 来不及再说下一句，电话已被切断，叶幼美低着头，神情满是落寞。 “兰桂今天是和乔茂企业谈合作，乔茂企业的董事长很欣赏你哥，想让他和他女儿认识。”戴采玉从房间走出来，突兀地说出这一席话。 叶幼美听了神色紧张。“妈，你没睡觉？”她们是最亲近的母女，她却很怕和母亲独处，那种无形的压力总会让她喘不过气。 “年纪大了，睡得反而比较少。你哥对这次的合作案非常努力，乔茂董事长的女儿我见过几次，大方有气质，如果他们能结婚，你叔叔和我都会很高兴。” “嗯，我知道了。”叶幼美静静听着，不发表任何意见，等母亲说完才起身。“妈，我和朋友有约，该出门了，今天晚饭我不会回来吃，不用等我。” 她很镇定地走出家门后，立刻拦了一辆计程车。 原来人的记忆真的很薄弱，尽管很想记住一件事，时间一久终究会忘记。 哥已经忘了，但她不想忘，一点都不想忘，即使全世界的人都忘了，她也会记得，会永远记住。 “爸……” 午后一场雷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过雨势倾盆，让没带雨伞的人全身湿淋淋。 叶幼美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晚上七点，全身连内衣都湿透了。 她看见客厅里除了熟悉的家人外，还有三名不认识的客人，其中还有一名年轻女性，她顿时明白了。 “姊，你怎么全身都湿了？”原兰荷惊呼。 “我忘记带伞了。”她微笑解释。“有客人啊，你们好。” 当下，她是女儿的身分。 原兰桂见状，心疼地起身上前欲关怀，叶幼美不着痕迹退开，伸出去的手遭到拒绝，他心一冷，不动声色。 “快去洗澡，要是感冒就不好了。” “不好意思，我先回房，你们慢慢聊。”她的微笑掩饰住狼狈，上楼的脚步轻慢，等上到二楼后，挂在嘴边的微笑隐去，直到步入房里的浴室，锁住门后，她才颓丧地背贴着门板滑坐在地板上。 即使独自一人，她也没有哭。 没有受到任何伤害有什么好哭的？ 对吧？ 洗完澡后，叶幼美倒在床上，不知睡了多久，察觉到有股温暖贴着她的额头，睁开眼睛看见是原兰桂，她立刻往旁边挪去。 刚才梦见爸爸，她以为是爸爸……可惜终究不是。 “吃过晚饭了吗？”即使她的动作很伤人，原兰桂也没有说什么，他晓得她今天会那么不对劲是在生他的气，她一定以为他忘记了。 “吃过了。” “美美，我没忘，我早上已经先去看过妈了，我本来想找你一块去，又希望你多睡一点才没告诉你。别生我的气好吗？” “我知道，管理员已经告诉我了。” 警报解除，他心情很好。“如果你不困，我们可以聊聊天……”这阵子他们都没什么机会聊天，好不容易熬过半个多月终于做出一点小成绩，他也稍微能喘口气。 “对不起，我很困，请你出去。” 她的神情太冷、声音太尖锐，原兰桂试图从她的脸上找到一点蛛丝马迹，可惜未能成功。 “美美，如果你还在生我的气，我跟你道歉，别不理我好吗？” “不用道歉，我没有生你的气。” 每一个字都说得这般冰冷还说不是生气，他好声好气安抚，“是不是嫉妒了？” 她默无一言。 “我和陈小姐没什么的，虽然陈董事长希望我们能交往，不过陈小姐已经有喜欢的人，我们只是作戏给双方家长看而已，没有告诉你也是怕你担心。” “我没有担心，真的很累想睡了。”她抓着被子连自己的脸也盖住。 原兰桂却不许她闪躲。“美美，我们都不是小孩子，有什么话就直说，不要放在心里。”她不说，难受的是两个人。 “我没什么话好说。”她赌气不理他。 “那就看着我！” “就说了我没事，不想说话，只想睡觉，你听不懂啊？” “你就是在生气！” “我没有生气！”本来没生气，却被他愈说愈火大，是存心要逼她生气啊！ “生理期吗？” ……很冷的四个字，犹如当头浇了一盆冷水，顿时让火气全熄灭。 叶幼美还很认真思索。“是差不多快来了。”就算本来很想发发雌威，听见他这句话，也觉得好气又好笑。“我没有经前症候群。” “那你告诉我是在不高兴什么？”若没问出一个满意的答案，今天两人都别睡了。 “我没……本来是想跟你一起去祭拜阿姨，以为你忘记了，等我到墓园才听管理员说你很早就去却没跟我说，我就是在气你这件事。”本来想说的是别的事情，可是她都还没确定，说了也没什么用处，何况公司的事已让他忙不过来，她不想制造其他事情分散他的注意力。 原兰桂几乎能看透她每一个表情，自然也没错过她开头的停顿迟疑，不过既然肯说了总比什么都不说来得好。 “我是想让你多睡一会儿。” “要睡可以回来再睡，反正我现在每天都睡得很饱，少睡几个小时没关系。”再过一阵子，她也要进入赶稿地狱。 “现在还生我的气吗？” “当然没有。” “明天我们要和陈董去喝茶，要不要一块去？陈董还有个儿子，说要介绍给你认识。” “好啊，我喜欢喝茶，认识新朋友也不错。”有东西吃当然要去捧人场。 他只是随口问问，认定她不会答应，怎知…… “cwt不是快要到了，你一定很忙，还是不要浪费时间比较好，要喝茶，我改天带你去喝。乖，快睡觉了。” 现在是怎样？随便问一问寻她开心啊？ “我不累，不想睡，我明天要去喝茶。” “刚刚不是说很累？既然很累了，就快点睡，改天再泡茶给你喝，现在我唱摇篮曲给你听。”原兰桂硬是将她压在床上，替她盖被，然后开始唱五音不全的摇篮曲。 key不对，忽高忽低，词错误，东拼西凑，魔音传脑，乱七八糟，叶幼美捂住耳朵投降。 幸好他不太完美，这样就不会英年早逝了。 隔天，叶幼美确定被扔在家里，反正她本来也没打算去，闹闹他罢了。 早上她窝在房里看妹妹昨天买回来的bl漫画，边看边笑得暧昧，脑子里不时跑出一堆有的没的旖旎画面。 下午，原兰荷出门去看电影，她接到印刷场打来的电话说海报印好了，立刻杀过去取回。 房间不够大，她将一百八十公分高的海报平摊在客厅，左看右看，无论怎么看都笑得很满意，过一会儿等欣赏完毕才卷起来放进塑胶套里，等着八月带去会场展示。 听见钥匙开门的声音，她抬头看见母亲走入屋里。 “妈，你们回来啦。” “我不舒服先回来。”戴采玉捂着额头，头疼似是很严重。 “没事吧？” “没事。幼美，你如果没打算出门就坐下来，妈有话要跟你说。” 叶幼美听话落坐.“妈，你要跟我说什么？” “刚才我和陈董他们去喝茶，妈很满意陈小姐，希望她能和你哥愈快结婚愈好，你觉得呢？” “为、为什么要问我？”她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妈知道你喜欢兰桂，可那样是不对的，你和兰桂不适合。” “我们并不是亲兄妹。” 戴采玉摇头，“乔茂企业有意和你叔叔的公司合作，而商场上最保障的方法就是两家结为亲家，我们彼此都很满意对方，不希望事情有其他变数，所以妈希望你别再缠着兰桂。听妈的话，你跟兰桂一点也不适合，你应该去找适合你的人，只要对方身家清白，有正当的工作……说到工作，妈真的希望你去找一份正常的工作来做，成天待在家里像话吗？不知道的人会以为你很懒惰都不工作，写小说这种工作你也不好意思逢人便说吧？所以——” “够了！请你别再说了。”叶幼美低吼。 女儿每次都是乖巧听她训诫，没听过她这么大声和自己说话，戴采玉不禁吓了一跳。 “请你别再说了……”她不是她的母亲吗？为何要说出这么伤人的话？她以为她没有心不会有感觉吗？“我不爱谈论工作是因为你讨厌，所以我尽量不在你面前说，我不到处说，也不是怕人指指点点，只是生性低调，就算我今天做的是最棒的工作也不会到处张扬，我和其他人一样也是认真工作赚钱，不偷不抢，甚至还没有休息日，为什么你总是无视我的认真？是不是因为我选了和爸爸同样的工作，所以你很不高兴？” 戴采玉沉下神色，不悦道：“写小说能赚什么钱？更何况遭到退稿的话，就等于做白工，你以为你有多少青春可以浪费在这种毫无保障的工作上？你已经二十六岁了，难道不懂得为自己的将来想想？” “至少我很快乐，跟爸爸一样乐在其中。”记忆里，父母经常为了这件事争吵，爸爸的快乐母亲永远不能理解。 “写那种不能大卖的书有什么值得快乐？你和你爸都太不切实际！” “我知道你很气爸爸完全不懂你维持这个家的辛劳，可是爸爸他都懂，所以更努力，只是运气不好，才会抑郁而终。你一直想和他离婚，可是因为我这个女儿，你不能早一点离开爸爸，看见我就好像看见那个你认为很无能的爸爸，所以你很讨厌我，对吧？” “你一直希望我别学爸爸，不断逼我要用功读书，我知道的，你很在乎面子，嫁给了有钱的原叔叔，不希望自己的女儿输得太难看，可惜我不是念书的料，不能赢过原兰桂！妈，为什么不干脆坦承你想要的女儿只有小荷，根本就不想要我呢？” 戴采玉看着女儿，惨白着一张脸说不出话来。 “美美，不许这样对你妈妈说话！”原兰桂在门口终于听不下去而走进来阻止。 “这是我们的事，你这个外人别插手！妈，说啊！为什么不诚实以对？既然不想要我，为什么当初还要带我走？不要我就别假装对我好，至少我还能陪爸爸走完最后的路，不会让他孤零零一个人离开，为什么不说啊？你说啊！就算是为了钱抛弃我们父女，也不会有人说你的不是，因为是我和爸耽误了你不是吗？” 啪！ 一个清脆的巴掌声终于停止叶幼美的愤慨，打人的是原兰桂。 “够了，别再伤害你妈和你自己。”这一巴掌，他打得心痛。 叶幼美冷冷地笑，受伤的神情全数敛下，只余满满的防备。 “自以为旁观者清是吗？” “美美，别再说了。”她的眼底有恨让他更痛。 “原兰桂，我一直没告诉过你，我很恨你！”压抑已久的叛逆全在此时爆发。 她讨厌妈妈、讨厌不守信用的爸爸、讨厌小荷夺走所有的关注、讨厌抢走妈妈的原叔叔、讨厌对她假装亲切的原兰桂，而最讨厌的是破坏这一切的自己。 夺门而出时，她泪眼迷蒙，天空又下起雨来。 她全身湿淋淋，心也湿透了。 楚月不负责任大辞典—— 本章并无任何词汇需要解释，谢谢。 第十章 爸爸，你在写什么？ 我在写爱情小说。 爱情小说……可是你不是一直都在写恐怖小说吗？ 这是爸爸唯一写的爱情小说，是有关爸爸和你妈的故事喔。 真的吗？写完以后一定要给我看喔，我要看你们的爱情故事！ 好好，一定给你看。 爸爸，你很爱妈妈对不对？ 是啊，我最爱你妈妈了。 那我呢？那我呢？ 爸爸当然也爱你，美美和妈妈是我最爱的宝贝！ 可是妈妈总是在生气…… 那是因为爸爸很没用啊，不能分担妈妈的责任。美美，妈妈为了这个家很辛苦，无论妈妈对你有什么要求或是做了什么事，你都不能生妈妈的气，因为她是为你好，你将来长大一定要孝顺妈妈，知道吗？ 泪水滑落脸庞，叶幼美睁开眼睛，静静望着天花板，好久以后才坐起来远眺窗外十楼的风景，满眼全是白云，一团一团的就像棉花糖。 离开以后几天了？好像是五天了，今天又是几号？ 嗯，应该是八月八号…… 是父亲节。 想起刚才的梦境，她又哭了。 爸爸写下最后一本小说的时候，应该已经知道自己得到癌症了吧？才会答应离婚，因为他明白自己再也不能给妈妈幸福。爸爸有才华，可惜始终没没无闻，后来出版社甚至也不再给予合作的机会，就此断了爸爸的梦想。 爸爸的梦没有了，她的梦也跟着破碎。 爸，美美也好爱你，可是美美伤害了你最爱的妈妈，你会原谅我吗？ 趴在床上，她的泪水始终没停过. “爸……妈……” 最近，除了公司的事情，原兰桂还得分心担忧叶幼美。 她没有回家，也没有回去她租的房子，手机不开，他每天都提心吊胆，就怕会收到不好的消息。 原敬恒安抚妻子要她尽量放宽心。“别担心，幼美可能去散心了，她都那么大了不会出事的，她从小也没让你担心过，肯定过几天就会回来了。” 戴采玉握着双手，靠在丈夫怀里，泪水自女儿离开后就断断续续没停过。“我一直以为她接受我的教育方式，没想到她只是压抑住而已。敬恒，幼美是我亲生女儿，我怎么会不爱她？我这个做母亲的是不是太失败了？”她一切都是为女儿着想，以她的性格怎可能习惯当原家的媳妇，她只是希望女儿能有更幸福更快乐的人生。 “妈，姊很聪明，绝对不会出事！”原兰荷也很焦急，却不能表现在脸上，否则只会令母亲更难过。 “兰桂，问过幼美的朋友没？”原敬恒问儿子。 “我知道的都问过了，没有人见过她。”原兰桂爬梳头发，一脸烦躁。 “我相信姊姊会回来，就算现在不回来，十一号也会出现在会场，到时候我就去现场堵她！”原兰荷想起还有cwt八月场。 正当所有人一筹莫展时，电话声突然打破凝重的气氛，萤幕显示出叶幼美的手机号码，原兰桂立刻接起。 “美美，你在哪里？” “哥，妈在吗？我有话要跟她说，请她听一下好吗？” 原兰桂心一疼，将话筒交给戴采玉便坐在旁边等候。 “幼美，你在哪里？妈很担心你。”戴采玉紧紧握住话筒，当作是握住女儿的手。 “妈……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没事，现在住在饭店里。我、我想跟你说一声对不起，上次我太冲动说了一些气话，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不是真的气你，对不起。”爸爸去世得早，母亲的教育方式让她习惯压抑情绪，有些事情当面说会说不出口，只能透过电话，看不见对方的表情，她更能真心表达。 “幼美，妈一直很爱你爸，从来没有后悔嫁给他，更不会后悔生下你，你是妈的女儿，妈只是求好心切才会给你那么大的压力，是妈对不起你。”以为女儿没有抱怨就是全盘接受，等她发现自己错了，为时已晚。“那时候，你爸忙着写小说，整个家计重担都落在我肩上，我很累又不知找谁商量，和你爸的感情也逐渐降温，所以才会提出离婚，本来是想知道你爸对我还有没有感情，没想到他竟然爽快答应，直到他去世后我才晓得你爸生病了……”贫贱夫妻百事哀，如果连最后维系整个家的感情也没了，又该如何继续生活下去？也许放手是对彼此最好的方式。 “是我的错，我明知道你很用心支撑整个家，还对你这么凶，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伤害你，妈，我很爱你。”倘若当时她能早一点说出爸爸生病的事情，也许这一切会有所不同。 “傻孩子，妈不会生你的气，妈也是太爱你了，才会将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强迫你非做到不可，以后妈不会再这样子做了，快点回来好吗？” ……真的一切都是爱。 为了所爱的人，往往会看不见对方真正的需要，而不顾一切付出自己认定的爱，等彼此都伤痕累累才会学到教训。 虽痛，这样无悔的爱却教人割舍不下。 “不行，我暂时不能回去，因为我还有一件事没有完成。妈，你别担心我，一个人住那么久了，我知道怎么照顾自己，只要妈肯原谅我，那就够了。” “天底下没有父母会气自己的儿女一辈子，你是妈的乖女儿，妈只会爱你。” “谢谢妈。对了，原叔叔在吗？我有点话想跟他说。” 戴采玉将电话交给原敬恒，原兰桂见状明显失落。 “爸爸，父亲节快乐。” 原敬恒接过电话就听见这句话，差点让他落泪。 “傻孩子，先回来吧，别让我们担心。”女儿终于肯喊他爸爸了，感动啊。 “爸，无论我以后有没有嫁给哥哥，我们都会是一家人。”她相信善良的爸爸知道她这么做应该会替她感到高兴。 原敬恒是很快乐没错，可怜的是他儿子，听女儿这么说，总觉得有人要伤心了。 “幼美，你要不要跟你哥说话，他一直很担心你。” 叶幼美停顿了一下，开口问：“小荷在吗？” 原兰桂以为父亲要把话筒转交给自己，手都伸出去了，哪知接手的竟是妹妹，他的心愈来愈沉。不晓得她们说了什么，只见小荷笑得很高兴，完全看不见他的痛。最后，他终于受不了，直接抢走话筒。 看见他的表情，原兰荷敢怒不敢言，乖乖缩到一旁。 “美美，是我。” “喔。”她淡淡回应这一声，听得出来并没有特别高兴. 他叹气，“我打了你，对不起。”她的反应让他很伤心。 “你打我那一巴掌很痛。”痛到隔天还留下巴掌印，下手真重。 “对不起。” 原兰荷闻言，在一旁咯咯偷笑。 “痛到让我醒了过来，多谢。”叶幼美开始怀疑他会不会有动手殴妻的可能性。 她的冷静逼得他快要失去冷静，“美美，我们……” “对不起，我很忙，不能和你多说。”她冷淡的口吻似是连多说一个字都嫌浪费时间。 原兰桂的心愈来愈痛了，他急切地问：“你就这么不愿意原谅我吗？” “我是说你打得好，打得我都清醒过来，根本没生你的气，你误会了。” “你要骂就尽管骂，别对我不理不睬，你明知我……”注意到其他三人都在正大光明偷听，他索性全说了。“我只爱你一个，你的冷漠会让我难受，别欺负我好吗？”唉！ 原兰荷没想到看起来高高在上、一副大男人主义的哥哥竟然对姊姊这么委屈，真看不出来呢。 “我欺负你？说错了吧？我是真心感谢你那一巴掌让我清醒，我还从来没有那么感谢过一个人，谢谢你。” “除了这些，你就没有其他话要对我说？” 长达一分钟的沉默让他最后一丝希望破灭。 “应该是没有，该说的都说完了。再见。” 原兰桂重重挂断电话，神情不满。 戴采玉已决定不插手女儿的事情，女儿若觉得幸福，她也会成全。原敬恒面色有些心虚，多了一个女儿让他开心，儿子受到伤害，他又高兴不太起来。原兰荷则是很一脸欢乐。 “她刚才跟你说什么？”妹妹的快乐落在他胸口成了千万根的针。 “呵呵，没什么，秘密。”这是属于她，秘密不可以说。“对了，妈，姊姊说下星期二就会搬回来，记得要煮她喜欢吃的菜喔。”似是存心要让哥哥更哀怨，原兰荷补上这句话，丝毫不介意在他心中的伤口挖一个更大的洞。 一家人，和乐融融（？）。 美美还在生他的气，却说要搬回来，又不肯跟他说，他实在愈来愈不懂她在想什么。 不过只要她肯搬回来，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 星期五下班回来，原兰桂满身疲惫，听见从妹妹房里传出来的开心笑声，他已经懒得去问她为什么开心了。 他闭目躺在床上，脑子里想的不是公司的事情而是她—— “哥，你在睡觉吗？”原兰荷敲敲他的房门走进来。 “做什么？”现在这个家最悲惨的莫过于他。 “没有啦，是要跟你说今天晚餐自理。” “阿姨不在？” “妈妈在哭，爸爸在安慰她，我又不会煮饭，当然要自理。” “哭？怎么了？”原兰桂坐起身来。 “没有啦，姊姊今天寄了快递过来，是要给妈妈的一本小说，妈妈看完之后一直在哭，爸爸在一旁安慰她，还有一封信是要给……”她故意停顿，吊他胃口。 “原兰荷，你下个月零用钱少两千。” 听见要减少已经少得可怜的零用钱，原兰荷立刻呈上求和的信件，恭敬地说：“姊姊这封信是要给你的，慢慢看喔。”看还后千万别再扣她的零用钱。 原兰荷识趣地赶快离开，还帮他关好门以便尽情阅读情书。 说是信，确实是装在信封内，不过只有短短的一行字—— 明天早上八点半在cwt门口的社团入口b区找我。 这样算是和好的意思吗？ 他不知道，只好明天去看个究竟，只要美美愿意原谅他，就算要他跳火坑也认了。 星期六八点半，原兰桂准时抵达cwt会场。 本来要穿正式一点的他，在妹妹不断的拜托恳求下，他才放弃穿西装，幸好他没有穿，要不然在这一群年轻人中肯定是最突兀的一只。 本来以为这种场合能有一百人就已经很厉害，没想到抵达现场才发现他错了。 排队的队伍很长，足足绕了会场三圈还找不到尾巴，果真盛况空前，甚至还有媒体前来采访，望着几个经过身边身穿奇装异服的年轻人，原兰桂不得不感叹自己老了。 穿越层层人群找到b区社团入口，他终于在前面找到叶幼美，看着她个头小小还要推一大堆东西，实在不忍心。 “美美！”喊她的时候，他内心很紧张、很忐忑，不怕她生气就怕她冷淡。 “兰桂！”听见是原兰桂的声音，叶幼美回头给了他一个特大的笑容。“你终于来了，我好怕你会迟到或是找不到地方，只剩我一个人就糟糕了。”其实更怕他会西装笔挺出现，幸好妹妹把关成功，否则她会很丢脸。 她的热情拥抱，原兰桂满头雾水，他们不是还在冷战吗？ “吃过早餐没？就知道你一定还没吃，我帮你买了饭团，九点开始入场，离现在还有半个小时，你快点吃，要不然待会儿会很忙，到时候就没时间吃了。”来这里就是要争取时间，什么都要快快快。 热呼呼的饭团还有冰凉的豆浆，原兰桂暖在胸口。“美美，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厚！我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吗？就跟你说那一巴掌打得很好，如果没有你，我不知道自己会继续说出什么可怕的话来伤害妈妈，我是真心感谢你，没有生你的气。” “既然没生我的气，为什么不回来？” “因为我在赶稿子啊。既然是离家出走，就想利用时间写一本小说，后来看见电脑档案里有当年爸爸未完成的小说，这是我爸爸唯一写过的爱情小说，纪录他和妈妈发生的事情。”父亲去世后，她一个字一个字敲进电脑内存档。“妈妈不知道这件事，住在饭店的第一晚，我重新看了一遍，想起爸爸的梦想哭得泪流满面，所以我决定让这本爱情小说问世，窝在饭店那么多天就是为了要补上结局，顺便修改一些词汇，不过我寄给妈妈的是爸爸最初的原稿，我想也该让妈妈知道爸爸有多爱她才对，这样才不会有遗憾。”看小说的时候她哭得相当凄惨，本来想写成悲剧，后来想到应该会被退稿，只好含泪放弃。 原来如此，他总算放心了。 “对不起，那一巴掌一定很痛对不对？”好不容易有机会再亲近，他的掌心舍不得离开她粉嫩的脸颊。 “确实很痛，服务生看见我脸上的巴掌印，还以为我遭到家暴，好心问我要不要报警处理。”现在想起来也挺好笑的。 原兰桂又深深一叹。 “以后不要再打我就好，我爸妈都还没打过我的脸，你真厉害，给你第一名。”她还拍拍手鼓鼓掌. ……还说没有生气，这么简单明了的讽刺他会听不懂吗？“不会再有下次了。” “没关系，如果还有下次，我就会逃得很远，然后还要叫学弟打你.”学弟也很会打架，超好用。 “你和少军很熟？”听见她要叫另一个男人打他，原兰桂有些不是滋味。 “当然，学弟是我第一个男人。”她的男人都一定要很帅很有个性。 “你说什么？！” “我是说学弟是我第一个幻想成bl男主角的男人，算是我第一个男人没错啊，怎么，你也有兴趣吗？”学弟像女王受，原兰桂比较像是腹黑攻，两个合在一起不知会有什么发展……呵呵呵，明年二月的新书有着落了。 她在胡思乱想什么，原兰桂一目了然，立刻扣住她的下颚，笑得极富邪恶魅力，威胁的话说得很慢很慢，务求让她永远铭记在心没齿难忘。 “美美，不管你要找谁当你小说的男主角，就算将爸爸拉下水，我也不会有任何意见，但记着，千万别以我为对象，要不然……”最具效力的恐吓就是在于点到为止，让人无法预期最后下场，再加上迷人的笑容，恐吓力十足. 百分之百的腹黑攻啊！ bl的花朵一朵一朵绽放盛开。 “知道知道啦，快点吃饭团吧，是你爱吃的鲔鱼口味喔。”斯文的叔叔可以来个年下攻，嗯，不错不错，她家的男人都很有用。 “美美……你上次说你恨我。”夜深人静时想到就会心痛，没问清楚以前，任何食物都如同嚼蜡。 “是啊。” 唉，别那么老实，他的心真的很痛。“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吗？” 叶幼美神情变得认真起来。“兰桂，我确实恨过你，因为我知道妈真的是喜欢原叔叔，可是她才刚和爸爸离婚，怎么可以那么轻易就爱上另外一个人？这是我不能认同的事情，可是原叔叔又对我那么好，我恨不了他，所以就把所有的恨都出在你身上，那时候我还做了纸人，上面写你的名字，用剪刀剪你。” 这太血腥残忍了吧？哀怨。 “谁教你用牛肉面的事情骗我！不过纸人只有一次啦，我才没这么坏，而且后来我发现你是真心对我好，就愈来愈爱你了，真的没有生你的气。”有这个哥哥，她很幸福，怎舍得伤他的心，现在哥哥变成男朋友，当然更爱他啰。 小小冷落几天，只是为了讨回一巴掌的仇而已。 揉揉她的发。原兰桂满心欢喜，他的小雏鸟总算愿意回到他的身边。 “对了，在电话中，你到底跟小荷说什么，害她乐不可支。”瞧妹妹这几天高兴得就像只得到自由的小鸟，大概比中乐透还兴奋。 “我只是告诉她，她想要的一套日文原版bl漫画已经到货了，她随时可以去领书，就这样。”妹妹喜欢什么，做姊姊的了如指掌。 又是bl，这对姊妹……唉，他无言。 “子夜，你男朋友啊？”排队很无聊，有人过来哈拉。 原兰桂等着她公布他们的关系，叶幼美立刻把头靠在他身上，笑嘻嘻地说：“呵呵……才不是，他是我哥啦！很高很帅吧？要看的话，待会儿来我的摊位看个仔细喔，要拍照也没问题。”大家都是同一挂的，什么都好谈。 “ok！ok！一定要让我拍喔。”说话者的神情难掩兴奋。 原兰桂顿时觉得自己犹如是砧板上的待宰羔羊，没宰杀之前还得供人欣赏。 过了一会儿，又有几个她认识的熟人走过来攀谈，一群人聊的话题除了bl还是bl，不是漫画就是小说，完全无法脱离bl世界，原兰桂站在一旁觉得颇为无奈，等到要入场，众人才散开，各自去忙。 “为什么不说我是你男朋友？”他不懂，很困惑。 “因为……爱啊。”叶幼美笑得很暧昧.男朋友的身分太没有遐想空间，如果是哥哥，想像空间可就无边无际了。“要记住，你千万千万不能承认是我男朋友，知道吗？” “……”原兰桂头又疼了，明白再问下去绝对会脑袋打结，因此也不问了。 反正若她真的太过分，肯定会略微薄惩让她明白他也是有脾气的，至于其他方面，他会睁只眼闭只眼，随便她了。 谁教他爱她，当然要包容她所有的作为，包括诡异的兴趣。 一切都是……爱啊。 直到今天，原兰桂才晓得他的小雏鸟很不简单。 还以为她印的书量只有两百本，到了现场才看见其实还有几百本在会场。 一开始果真忙得不可开交，叶幼美事先写下每个必须注意的事项统统没用，因为乱了秩序的正是她本人，看见堆叠成山的书，她就像一只无头苍蝇不知从何开始，原兰桂只有插手处理，拿过她的单子，逐一浏览后开始发号司令。 一声令下，两人合作无间，半个小时后摆平一切，抬头看墙上的时钟，离进场十一点还有半个小时，可以坐下来稍微歇歇腿储存体力。 叶幼美帮他捶肩、按摩.“兰桂.谢谢你喔，没有你的话，我大概会死在这里。”计画确实永远赶不上变化。 “怎么都没有人？” “十一点才能进场，九点是给我们这些社团摊位先入场准备。吃饱没？如果还没吃饱，我这边还有御饭团，鲔鱼、鸡肉饭、鳗鱼口味还是稻荷寿司、鸡排汉堡、凉面，随便拿。”应有尽有任君挑选。 “你来野餐啊？”那么多吃的。 “你不知道，待会儿会很恐怖，根本挤不出去，这里又没什么东西吃，所以自备比较实际，反正你等一下就会见识到什么叫做‘people mountain people sea’。”第一次进来时她真的有吓到。 “应该翻成‘a sea of people’比较正式。” 竟然敢顶撞她？“好啦好啦，我知道你英文很好，别跟我炫耀了，总之，待会儿罩子放亮一点！”找错钱你就死定了。 正当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你来我往之际，十一点已经悄悄来临，突然——哗的一声，地板跟着咚咚咚震动起来，叶幼美连忙起身，原兰桂还以为地震. “他们进来了，开工！” 之后，真的是一团乱。 领书的、买书的、找作者签名的、帮人代领书的，以及来闲聊串门子的人统统都有，原兰桂招架不住的全扔给她。 他身高有一百八以上，偶尔抬头放眼望去，看见的是黑压压的一片，人山人海不足以形容，挤沙丁鱼还比较恰当，这样真的走得动吗？ 不，更正，应该说推得动吗？原兰桂惊愕得哑口无言。 “子夜，请问可以拍你哥吗？” 原兰桂立刻冷瞪她一眼，叶幼美吞吞口水，妥协在他的淫威之下婉拒了小朋友的期望。“对不起，我哥不喜欢拍照，见谅喔！” 依然散不去的人潮，一个接着一个，似乎永远走不完，让他深深感觉到自己已经不年轻，唉，他才三十二岁啊。 就在他感叹光阴似箭、岁月如梭，时间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很久。 “哥，预购领书的部分已经结束了，只剩下那一箱书可以卖。所以现在轮到我去领预购的书，这里就交给你啰！记得好好卖，晚上的庆功宴就靠你了！” 什么？！靠他？原兰桂全身一僵。 “美美，你给我回来！”他很没气质地吼了一声。 叶幼美俐落地从人群中溜出去. “请问这本‘霸主’是什么故事？年下攻吗？悲剧还是喜剧？” “有试阅本吗？” “请问作者上一本‘残月’还有没有？” “我要买‘卿狂’、‘霸主”，请问还有‘逢魔’吗？” 那个不负责任的作者，竟然就这样拍拍屁股放他一个人待在这个诡异又充满危险的世界中任他自生自灭？ 叶幼美，你回家完蛋了。 她没听见她没听见，她什么都没听见，买bl比较重要。 bl，我来了！ 楚月不负责任大辞典—— 【女王受】：像女王一样高高在上且充满气势，让人不得不屈服。 【腹黑攻】：日语的汉字词语，通常用来指表面温和，内心却想着奸诈事情的人，以中文来解释便是表里不一的意思。 【people mountain people sea】：此句用法在美国已被承认，算是不正式的俚语用法，是说中文确实影响力无远弗届啊！ 尾声 【序】 好久不见！ 最近叶子刚忙完一堆事情，本来搬出家里，现在又搬了回去，所以很 忙很忙。 现在在读者朋友手中的这本“一切都是爱啊”其实不是叶子写的，是 叶子去世的父亲所写的爱情小说。 父亲专写恐怖小说，笔名跟叶子一样，其实是叶子偷用了父亲的笔名. 这是父亲唯一写过的爱情小说，叶子看了很感动，总觉得没有发表很 可惜，于是经过稍微的修改润饰后投稿，庆幸受到编辑的青睐才能付梓。 叶子的父亲是一位酷爱写小说的作者，记得当时年纪小，有次问父亲写小说有趣吗？父亲当时回答：“写作已经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就算没有人看，我也会一直写下去，只要有一位读者喜欢，那我也会开心了.” 为了兴趣——这就是我的父亲。 我们父女俩用同样的笔名，本书的作者名还是叶子啰，不过此书不是叶子本人所着，因此这笔稿费将会捐出去。 总之，这是一本有一点年代、有一点古老的爱情小说，叶子已经很努力将时间拉近，希望大家会喜欢父亲的作品，有任何建议都可以写信告诉叶子。 下次见！ 【一封读者的来信】 叶子，您好： 我年轻的时候看过您写的恐怖小说，非常喜欢您描绘的恐怖气氛，会让人有种身历其境的感觉。那时没有钱买，后来女儿在拍卖网站上帮我买了一套您的作品，当作我的生日礼物，让我好高兴。 您的恐怖小说不只恐怖，还有亲情、友情，以及一些您想阐述的理念，有正义、有灰暗、有善良，更有矛盾，我每次看都会有一些新的感触。尤其是您最后一本“黑门”，让我深刻感受到人心虽然险恶却又有真诚善良的一面。 “黑门”出版没多久，那时我家里遭逢变故，爸爸当保人，必须偿还六十万，他没钱因此逃跑了，我妈受不了这个打击病逝，我原本也想带着妹妹逃离，可是因为这本书让我想到：难道我这一辈子就要这样逃下去吗？难道我遇到困难就要用逃跑来解决？ 后来我决定不逃，和妹妹一起撑起家里的经济，对方看我很有诚意也帮了我们不少，六年过去，债务顺利还清，一切终于否极泰来，我还娶了对方的女儿为妻，妹妹也成为大学教授。坦白说，当时若不是先看了“黑门”，我也不会有如今的成就。 曾想写信感谢您，可是出版社已倒，我不知道该怎么跟您联络，直到女儿跟我说有一间出版社出版您的爱情小说，我这才有机会写信跟您道谢。 我不晓得自己是不是您唯一的读者，但可以肯定的，我将会是您最忠实的读者。 谢谢您的小说带给我的启发！ 自出版社收到这封读者的信，叶幼美哭了一晚。 翌日，她带着信到父亲坟前念给他听，把信烧了后，在原兰桂的怀里又哭一回。 她想爸爸最想要的就是这种鼓励。 对吧，爸爸？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