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相公》 第一章 玄冰山是大陆有名的冒险者天堂,也是桃源圣地。 大陆上最美丽的宝石、最珍贵的药材、最坚硬的铁矿,尽皆出自这座山,任何人只要有幸在这里找到一样宝物,富可敌国不再是梦想。 可庞大利益伴随而来的是不可预知的危险;玄冰山处处宝,也步步险。 罗什在玄冰山住了二十年,看过不少人在这里一夕致富,但更多人是埋骨荒山,成为野兽的口中粮。 偶尔兴致好的时候,他会出手救下几个命垂一线的人,当然,多数时候他是视若无睹的。 玄冰山太奥妙,他这个土生土长的人也无法完全摸透,贸然热血冲头的结果只是大家死在一起。罗什没兴趣当英雄,至于英灵就更没意思了。 但今天造访玄冰山的这队人……应该都是人吧!虽然其中几个穿着打扮很怪异,与他以往所见完全不同,头上插了一堆假花、宝石,不绑腿,上衣的袖子很宽大,下身……他想起书上记载的,那应该叫长裙。 所以这几个他没见过的人种,就是书中所描述的女人喽? 活到二十岁,罗什第一次见到女人,非常失望,她们完全不如书中描写得吸引人,反而……弱毙了。 那细细的肩膀、腰肢、手臂、双腿,尽是柔弱,一点力量都没有。如果把她们放到森林里,不用一个时辰,肯定就会变成一堆白骨。 “原来女人是这么弱的生物。”罗什对肩膀上那只浑身漆黑、只有头顶长出一小簇银毛的苍雕说。“她们只适合待在家里繁殖,不该来玄冰山。” 尤其这个时节入山更是找死,冬天的玄冰山是青皮狼的地盘,任何入侵者都会被成千上万的狼群撕成碎块。 罗什无意为了几十个白痴得罪狼群,但这些白痴却扰乱了玄冰山的安宁,他们用一种黑色的小铁丸四处乱炸,轰轰巨响可能引发雪崩,造成的危害比青皮狼大十倍。 罗什就住在玄冰山的黑雾林里,周遭一大片沼泽和瘴气,青皮狼不敢靠近半步,但雪崩会将整个黑雾林淹没,所以他必须阻止这些入侵者破坏山林。 不过几十个人加上数百头青皮狼,单凭他一人和苍雕金儿根本应付不了。他只能等待机会,暗中收拾那些人。 他随手捏起十来枚指甲长短的冰针,看到有人想抛铁球,冰针闪电穿越、透目而过,那人死了,尸身依然不倒,下一瞬,被数只青皮狼咬碎。 没有人发现他的偷袭,那细小的冰针在暴风雪中直接被忽略了。 等到入侵者剩下四个时,罗什一拍苍雕的脑袋。“去吧,金儿。” 金儿飞身入空,戾声长啸,同时,数百只青皮狼仰头厉吼。 苍雕是比青皮狼更厉害的存在,成年的苍雕爪喙坚胜金刚,即使是身如铜铁的青皮狼也禁不起它一爪之力。 但苍雕数量稀少,又常是成对而行,所以群居的青皮狼并不怕苍雕,几百只一起上,压都把苍雕压死。 可金儿不同,它身边有个恐怖的人物,罗什。他不仅指爪力胜苍雕,还会用武器、毒药,以及无数的诡计。 上一任青皮狼王就死在罗什手上,它那身寻常刀剑难伤的皮毛,如今成了罗什的衣服。 青皮狼不怕苍雕,但它们怕罗什,所以在金儿高啸的同时,青皮狼群也骚动了起来。 罗什乘机探身上前,把一个女人甩到背上,双手再各抓一个,呼唤金儿以脚爪抓最后一名幸存者。其实成年苍雕可以乘坐,但金儿很骄傲,没有实力打赢它的人,没资格坐到它背上。而金儿长到现在,认可的人类只有两个,罗什和他死去的父亲。 一人一禽同时窜向黑雾林。 猎物被夺走,激怒了青皮狼群,连忙急起直追。 罗什化身流风,所行过处,只余残影一抹,如果不是身上挂了三个人,他的行动会更快。 金儿更不用说了,它在天上飞,没有一只狼追得上它。 在群狼堪堪追上罗什时,他已扑进黑雾林,冲得过快的几只青皮狼停步不及,接触到林中毒瘴,立刻全身抽搐,倒地身亡。 余下狼群不敢再行,齐聚黑雾林入口,仰头咆哮。 罗什恍若未闻,漫步毒瘴中,全身散发出一股淡淡莹光,这是他猎杀一头雪蛟得来的战利品——避毒珠,能将瘴气拒于周身一尺范围。 劫后余生的三人也在莹光包围圈里,不受毒瘴所害,见此奇景,同时感到惊奇。 罗什右手上的男人抱拳说道:“兄台,可以请你放下我吗?” 罗什没回答,拎着人继续走。 “花无瑕谢公子救命大恩,请教公子尊姓大名?”罗什背后的女人娇柔地说。 罗什本无意救人,出手不过是阻止这群白痴引发雪崩,毁了他家。 至于为何不让青皮狼将他们杀光,永绝后患? 因为他对他们身上的小铁丸有兴趣,那玩意儿虽然威力不大,炸不死青皮狼,但震声隆隆,也颇吓人的。 他不知道小铁丸是江湖暗器榜上的第一名,又号霹雳子,是绝对的杀人利器。至于青皮狼,那叫怪物,铜皮铁骨,炸不死也很正常。 花无瑕是武林第一美人,十三岁出江湖,至今五年,还没有被如此忽视过,尤其对方又是个男人。 男人不都该在见着她的花容月貌后,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祈求她灿然一笑? “公子、公子……”她拍着罗什的背,示意他看她一眼,只消目光相对,她有信心他会为她倾心。 “花姑娘,他也许听不懂人话。”罗什右手的那个男人指了指他赤裸的双脚和身上的兽皮衣。“看他的样子,指不准是个野人。” “啊!”花无瑕惊呼。“野人?那他抓我们,该不会是想……吃吃……吃吧?” “姊姊,野人不可能拥有那么高超的轻功。”罗什左手上的花无颜说道。 “也对,他的轻功……”花无瑕凤目半眯,回忆着千钧一发之际被救的惊险与刺激。“是我见过最好的。” “我倒不觉得那是什么轻功,充其量是模仿野兽的爆发力。”罗什右手上的男人撇着嘴说。 “速度再快的野兽也不可能胜过他。”花无瑕混过江湖,可不是毫无见识的村姑。 “就算他会武功又怎样?我们谈了这么久的话,他一句不回,或许是个哑巴。”男人眼中闪过一抹利芒,追求花无瑕年余,为了她一时游兴,他带了大批护卫陪她畅游玄冰山,却弄得如此狼狈。他已经付出这么多,断不容花无瑕逃出手掌心,他要得到她,不择一切手段。任何人胆敢跟他抢,神挡杀神、佛阻灭佛。 花无颜悄悄给姊姊使个眼神,要她别在这个时候施展无敌的勾魂魅力。想当初他们四十五个人进山,如今就剩四个人幸存,青皮狼是首要之因,但姊姊无时无刻不招蜂引蝶,惹得众人心烦意乱、争斗不休,亦是陷大家于困境的原因之一。 在小命掐在别人手中的时候,乖乖听话才是保命之法。 奈何花无瑕是个从不听劝的人,她现在对罗什有兴趣,就一定要搞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 “公子,你能听见我说话吗?回答我一句好不好?”她跟罗什咬耳朵。 罗什没反应,奔走的脚步却加快了;家,就在前头。 “哈哈哈,看来他不止是个哑巴,还是个聋子。”男人很高兴,这样的聋哑野人做不成他的情敌,但还是该死,以彻底断绝花无瑕的好奇心。 四人中唯一还算正常的只有花无颜,但她却想直接昏倒了事。这些人怎么才掉疮疤就忘记痛?野人能够从狼群中救出他们,就可以再把他们丢出去,难道大家还想被狼群围攻一次? “到了。”仿佛在讽刺男人的笑声,罗什停住脚步,目光直视对面竹舍,那郁郁苍苍的翠绿之中,流水潺潺,微风卷起落花,漾出漫天缤纷。 这还是恐怖的黑雾林吗?简直是人间仙境,除了罗什之外,其他三人都呆了。 罗什松开右手,男人双脚踏实地面,像是被美景所吸引,失神地往前走。 “好美啊!”花无瑕痴痴地说。“让我下来,我要去看一看,确定那……不是梦……” 罗什反而用空出来的右手抓紧了她。 花无颜也突然发现揪住她腰带的手更紧了一些,还来不及疑惑,男人跨出了罗什周身的莹光范围,走向三步外的桃花源…… 花无颜猛然一惊,连忙大叫:“回来—— ” “无颜,你叫这么大声做啥儿?”花无瑕皱着眉头。 同时,男人的身体接触到毒瘴,衣服腐蚀了,连头发都冒出阵阵青烟。但他没有发觉,又继续走,不过三步的距离,瘴气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徐徐暖风,空气中漾着春桃杏李的香气。 男人突然仰头喷出一大口血,轰然倒地,尸身乌黑如墨。 花无瑕吓得惊叫连连。 花无颜惊骇地望着野人,他是故意的,趁众人被竹舍美景迷惑的同时松开手,让被迷惑的人跨入死地,变成尸体一具。 这家伙哪是什么野人,江湖上最邪恶的魔宫中人都没有他心思歹毒! “你到底是谁?” “罗什。”他开口,拎着花无颜与花无瑕走到竹舍前,一松手,两女狼狈的在石阶上滚成一团。 “好痛!”花无瑕清丽的脸庞上挂着两行泪。“罗什,你懂不懂怜香惜玉啊,就不能好好放下我?”摔得再难看,她言行依旧带着一股妩媚。 换作一般男人,肯定会被花无瑕迷得三魂不见七魄。但从小在玄冰山长大的罗什,看人没有美丑之分,只有强弱之别。 容颜脱俗的花无瑕在他眼里就像白兔,是一种他肚子饿了,随手可以宰来充饥的动物。 反倒是花无颜让他多看了两眼,这家伙很聪明,一眼就看出他害人的心思;而且刚才被狼群围攻时,她击退最多只,勉强算是个强者;而强者是值得尊敬的。 所以当花无颜开口问道:“你为什么要害他?” 罗什给了答案。“这是我家,我救了你们,他却对我仍有杀意;难道我该留下祸患在身边,给他机会随时害我?” “你可以把他送出黑雾林。” “然后让他被青皮狼吞吃入腹?那跟死在毒瘴下有什么差别?” “那……送他出玄冰山。” “他是谁?值得我费这么大功夫吗?” 罗什的话有道理,但……“那是一条命啊!” 花无颜实在无法接受,四十五个人入山,现在只剩三个幸存者……其中司徒兴还是被一只鸟抓走的,在未见到他人之前,还不能肯定他活着,说不定那只鸟儿跟罗什一样残忍,抓司徒兴是为了果腹。 “你们选在冬天入山,就已经不把自己的命当命,我又何必替你们珍惜?” 花无颜已经说不出话,只有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接住我……”突然,空中传来一个惊慌的叫声。 “小王爷!”花无颜讶然抬头,看到一个黑点从天而降。她纵身窜起,在司徒兴脚底一托,司徒兴借着这股力道在半空中连翻七、八个跟斗,终于踉跄落地。 “谢了,无颜。”司徒兴喘着气说。“我差点被那只杀千刀的鹰搞死!” 这时,罗什正忙着处理那具乌黑的尸首。他掏尽男人怀中残存的物品,然后举脚一踢,将男人踢入黑雾林的毒瘴中。 毕竟他家可不能留下一具尸体在这里腐烂生虫,那会很臭的。 至于挖坑埋人……省省吧!那种连救命恩人都想谋害的家伙,没有入土为安的资格。就让他腐烂的尸气,为毒瘴再添一丝威力吧! 金儿扔下司徒兴后,展翅落到罗什肩上。 当司徒兴那句“杀千刀的鹰”落入罗什耳里,他浓眉一扬。“金儿,你是苍雕吧?几时变成鹰了?” 罗什的调侃让金儿暴怒,戾声高啸,飞向司徒兴,翅拍喙啄,把司徒兴整得抱头鼠窜。 “你这只该死的老鹰想干什么?走开、走开……” 罗什快乐地弯起唇角,抓紧从男人怀中摸来的一袋小铁丸。就是为了这玩意儿,他才出手救人的,现在他要好好研究一下这是什么东西?能发出巨响,杀伤力却如此之弱,也许他可以改良一下,加强它的威力。 花无瑕还在为她疼痛的小屁屁掉泪。 司徒兴被金儿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只有花无颜注意到罗什突如其来的笑容;明明是平凡无奇的脸,但一笑,却似朝阳初升,所有光芒顿时集中在他身上,让他整个人像在发光一样。 花无颜不自觉地转移了眼神,他身上的光刺伤了她的眼。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花无颜搞不懂罗什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把他们救到竹舍后,人就消失了,整整五天,不见踪影。 刚开始,她、花无瑕和司徒兴都很畏惧这个冷酷的人,他们缩在一起,连踏进竹舍内都不敢。 但随着时间过去,他们又冷又饿又渴,不想死,只好冒险进竹舍。 竹舍布置得很清雅,一切家具,连杯子都是竹节制成。 他们在竹舍的地窖里找到一大堆腌肉,像是罗什特意备来过冬用的存粮,抱着饿死不如撑死的念头,他们美美地吃了一顿,然后胆颤心惊地等罗什出来杀人。 可是他们什么也没等到,反倒是金儿三不五时叼来一些果子给大家加菜。 花无颜发现,那些鲜果竟是碧茯苓、紫炎果等奇珍,天哪,一颗紫炎果号称可以增加练武之人十年功力啊! 金儿成串成串地丢,看得她浑身直冒冷汗,就怕这是罗大恶魔的诡计,设计他们吃下果子,再以此为借口杀他们。 花无颜索性把所有果子都收起来,并警告花无瑕和司徒兴不想死的话,就别打这些珍果的主意,小心转眼变成果树下的肥料。花无瑕和司徒兴还以为果子有毒,为保小命,只好忍忍口腹之欲喽! 等再见到罗什时,她再将所有宝贝都还给他,表示己方三人毫无恶意与贪念,希望他大人大量,放他们一马,送大家下山。 至于他们为什么不自己逃?开玩笑,四周除了竹舍方圆十里地不见毒瘴外,全都是黑如炭墨的浓雾;除非他们想自杀,否则根本不敢离竹舍太远。 三人就这么被困住了,日复一日,不知何时是尽头。 “唉!”花无颜坐在竹舍后方的温泉里,叹息不停。“为什么要听姊姊的话上山游玩呢?明知这里步步危机的。”好后悔,却也清楚再来一遍事情仍然不会改变,因为从小到大,她没有争赢过姊姊。 幸好竹舍附近风景秀丽,又有这处温泉可打发时间,不然也不晓得日子要怎么熬。 “可是再美的风景也有看腻的一天,我不想一辈子都困在这里啊!罗什、罗什,你什么时候才要出现?” “你叫我?”一把低沉的声音在花无颜身边响起,她转过头,只见面目平凡的罗什正拿着她的肚兜翻来覆去研究着。 “罗什,你在干什么?”羞死人了,这家伙竟如此好色,不顾男女之别侵入她净身的地方,还玩弄她的贴身衣物,下流、无耻、卑鄙。 罗什没回答她的话,又看了肚兜半天。“这是你的?” 废话,这温泉里只有她,不是她的是谁的?“放下我的……”她羞得说不出“肚兜”二字。 “这应该是姑娘家穿的……肚兜吧?你穿这个……你是女人?” 他瞎了吗?……好吧!这温泉水是奶白色的,掩住了她女性的丰满;但她好歹也眉清目秀的,虽比不上姊姊明艳照人,也被赞过可爱的,哪里像男人了? 罗什继续他的疑惑。“你是女人,为什么没穿裙子?” “谁规定女人一定要穿裙子?”行走江湖,穿男装更方便,不行吗? “你们那队人里所有的女人都穿裙子。” 花无颜一窒,他们一行四十五人中只有四名女子;花无瑕及随身两位侍女,还有她。 两名侍女是最早死的,因为她们身手最差,地位又低,在危险情况下,大家只能集中力量保护重要人士,比如花无瑕、司徒兴等。 而她可以幸存则是因为功夫好,从小她文不及大哥,容貌远逊姊姊,只能在武学中寻求成就感。 她练武练得很勤,每天除了睡觉,就是不停地锻炼自己。 “你你你……”她纤手指着他,气得浑身发抖。“你早就看见我们被狼群围攻,为什么不出手救人?” “你认为我可以一个人救下四十余人?”他神情平淡得好像她说的只不过是些被踩坏的花草树木。人们会因为不小心踩死一株野草而歉疚伤心吗?不会。 “至、至少有你出手,我们可以少死几个人。” “好吧!假设我在你们遇险时出手救你们,请问我事后又该如何脱身?” “以你的轻功,想摆脱青皮狼的围攻易如反掌。” “也就是说,只要我打开一个缺口,让你们跑出来,你们就有办法在玄冰山上生存?” “这……”当然是不可能。他们之中有名门公子、世家千金、天皇贵胄,以及二十来名护卫和十多个仆从、侍女。护卫有武功,可以保护主子逃亡,但剩下的随行人员就得自求多福了……罗什是对的,在那种情况下想要救全部的人是不可能的。 佛家说,众生平等。但很多时候,生命依然有贵贱之分。 “是你们自己要在冬天上玄冰山,有此下场,咎由自取。” 花无颜说不出话来,只能咬着唇,任泪珠一滴滴落进温泉里。 是她的错,她应该坚决阻止姊姊上玄冰山游玩的。 她明知道只要姊姊一开口,无论是小王爷、侠士、公子……人人都会听她的话。自出江湖,第一美人的愿望就没有被违逆过。 结果,闯祸了,她怎么对得起那些死去的人以及死者家属? “喂,让个位置。”突然,罗什一句话打破花无颜的懊悔与悲伤。 她抬头,茫然地看着他脱去兽皮衣、裤子……“等一下!” 罗什的手停在裤头上。“干么?” “你想做什么!”她双手环胸,缩呀缩的,把自己缩成球一样,泪已经忘了流。 “洗澡。”他脱下了裤子。 “不行!”她闭上眼。 “为什么?” “我先来的,你怎么可以再过来!”他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还是故意戏弄她? “这是我家,我的温泉,我为什么不能来?”他跳下温泉。 扑通一声,花无颜察觉身边多了个粗浓的呼吸,一股硫磺和着硝石的味道直窜她鼻端。 “啊!”她尖叫,下意识挥掌攻向他。 “吵死了。”罗什皱眉,扬手与她对了一掌。“咦?”他面现疑色。 “呃……”花无颜双目圆瞪,胸口被掌间传来雄厚的力道震得发闷。这个人……好强横的功力。 “你真的是女人?”迄今,他确认为女子的只有花无瑕和她两个已故侍女,全都手脚软趴趴,弱毙了。 而花无颜……奶白色的温泉让他无法看清她的身体,但她既然穿肚兜,那应该就是女人没错。 但为什么她能接下他两成的功力?其他女子可能连他一成功力都接不下,她却例外,不会是……假姑娘吧? “真的、真的!你快走,男女授受不亲!”她脸红似血,想跳出温泉逃走,又怕被看光,但继续待着,谁知道这野人会干出什么事?天哪,姊姊跟司徒兴躲哪儿去了,怎不出来救她? 花无颜不知道,她发出第一声惊叫时,花无瑕和司徒兴就赶到了,但一瞧见罗什,两人便怕了,很有默契地携手躲进竹舍,能多活一时是一时,他们不想成为罗什的手下冤魂啊! “女人也有这么强的?”罗什想不通,所以他直接伸手去证明。 花无颜看见他探向她胸怀,哪还顾得了会不会被看光,先保住清白再说。她跃出温泉,纤掌朝泉畔的衣物一拂,劲装落入手中。 罗什见到她玲珑有致的身材,丰胸、纤腰、翘臀,全都跟自己不同,果然是女人没错,而且身手还不弱。 “跟我打一架。” “什么?”她真气一泄,从半空中掉下来。 罗什也不管自己身上有没有穿衣服,直接跳出温泉,对花无颜挥出一掌。“我以为女人都很弱,原来也有强的,我倒要看看女人习武能强到什么地步?” 花无颜快疯了,他不能穿好衣服再来比武吗?这家伙,果然是个野人! 第二章 “慢着!”花无颜两手紧捉衣物遮住身体,闭上眼睛高喊。 罗什可以无视于她的赤裸,她却不敢看他光溜溜的身子。 “你不想与我比武?”罗什停下脚步。“习武之人光自己躲起来演练招式,哪怕把身形、步法练得再熟,缺乏与人对敌的经验,仍然不可能成为真正的高手。” “你说的我都知道,但你不能等我们两个都穿好衣服再来过招吗?”她现在清楚罗什对她没邪念了,可那种诡异的观念更恐怖。 “有差别吗?”他与金儿、甚至是玄冰山上的野兽拚搏,谁也没有在乎过他穿不穿衣服。 “你可曾读书习字?” “读过。”四书五经、论语孟子,他可谓读遍诸子百家了。“但读书跟比武有什么关系?” “你读过书就应该知道男女授受不亲,虽然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可也没如此离谱的。” “这么麻烦!” “这是常识。” “好吧!”他随手拿起兽皮衣往身上一套。“我穿衣服了,来比吧!” 她微微睁开眼缝,见他果然衣着……不能说“妥当”,太诬蔑这辞儿了,但总算该遮的都遮住了。 问题是,他目光炯炯盯着她,难道要她当着他的面穿衣服? “罗公子,我还没穿衣服。”她提醒他该避嫌。 可惜他听不懂。“那你快穿啊!” “你不转过身我怎么穿?” “我穿的时候你也没转身。” “但我闭上眼了。” “女人的规矩都这样多吗?”他不耐烦地闭上了眼,只觉得……女人好麻烦。 “是你太没规矩了吧!”她手忙脚乱地着衣、穿鞋、束发。 “你好了没有,这么慢。”早知道不比了,反正她也不可能打赢他。只因为她是他见过唯一身手还算过得去的女子,他才起了比试一番的念头,如今……女人的麻烦磨尽了他的兴致。 “快好啦!”系妥腰带,她检视一番,除了脸跟手,其余部位都包在衣料中,完美。“你可以睁眼了。” 他睁开双眼,双手交错,一记掌风就劈了过来。 她吓一大跳,险之又险地侧身闪过。“你这个人怎么招呼不打一声就开打,太没有侠义风范了!” “从在温泉里我就说要跟你打了,那不是招呼是什么?”他收手不打了,女人太烦,他受不了。 “可是……一般人比武前都会拱手作揖,互道一声请才开打啊!”罗什的强大和冷酷让花无颜畏惧。 但有个武术高人肯指点她,对她这个武痴而言,也是难得的契机;现在他不想打,她反而感到可惜。 “那你去跟一般人比武吧!”他还是去斗斗山林间的狮虎熊豹比较有趣,收获也更丰。 罗什转身往黑雾林走去,他身怀避毒珠,毒瘴伤不了他。 黑雾林面积广大,又没有野兽干扰,是他研习武艺、机关、暗器的最佳所在。 从得到小铁丸……现在他知道那叫霹雳子了。他一直躲在林子里研究那玩意儿,发现在霹雳子里加入一些铁石或毒药,能更加强它的威力。 不过那样霹雳子的体积会增大几倍,不利携带。 他的目标是把霹雳子缩小到拇指大小,而威力比现在更增强三倍。可惜搞了五天还没成功,才出来洗个温泉,略作放松。 “等一下。”眼见救命恩人又要离开,花无颜急起直追。“罗公子停步!” “干什么?”他问归问,还是继续走。 花无颜发现他步伐很轻,像在滑行,速度奇快,她运足了功力,也只能堪堪跟在后面。 “花无颜有事相求,请公子帮忙。” “说吧!” “请公子送我们出玄冰山。” “不行。” “为什么?” “大冬天的在玄冰山乱晃叫找死,我没兴趣,你们喜欢,自己去闯,别拖我下水。” “以你如此高明的身手,天下之大,何处去不得?”现在花无颜已经把罗什当成喜怒无常、神秘莫测的隐世高人了。 “之前你们拿霹雳子在外头乱炸,虽然没有引起剧烈雪崩,但零星落石还是造成了不少灾害。至少云豹一族的过冬存粮就被毁了,那群豹子现在疯了一样地四处乱窜,见啥儿咬啥儿,连青皮狼群遇到它们都要绕道走,我可没兴趣去跟它们拚命。” 花无颜整个背脊凉飕飕,对她而言,青皮狼已经够可怕,那比青皮狼还要厉害的云豹又是何等存在? “难道我们只能困死此处,再无重见天日之期?” “等春暖花开,什么野兔子、地鼠都出来了,云豹有东西吃,便不会乱攻击人,你们也可以出去了。” “那要多少时日?” “两个半月吧!” 花无颜真要晕了,她和花无瑕出游两个半月不回家是无所谓,江湖儿女江湖飘,家里人不会过问她们的去处。 但司徒兴怎么办?他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十九皇子,已受封亲王。若非她入朝为官的大哥刻意结交,也不会到花家堡找乐子,结果第一次出门就遇到危险,而且……年节将近,小王爷不回京过年,圣上大怒,花家堡会完蛋的。 “没有其他办法吗?” “留在这里不好吗?有吃有喝,又没有危险。” 罗什是个诚实的人,或者说,他绝少与外界的人打交道,还没学会人们的虚伪造作。 他会见死不救,也会不择手段杀死对他有威胁的人;但前提是,那些人于他有害,他要保命。 就像山中的野兽,在不伤害他的情况下,他是温驯的,也很大方。 “这里是很好,但我们有各自的家庭和亲人,不能那么长的时间不回家。”她不敢透露司徒兴的真实身分,怕罗大恶魔哪时不爽,害了小王爷性命,陛下震怒,整个花家堡都得陪葬。 “如果要离开……”他想了想。“你们自己好好努力吧!若你们三人都拥有我五成功力,杀下玄冰山应不是问题。” “啊?”花无颜呆住,她知道罗什武艺高超,但高到什么地步却没个底,要如何分辨大家的修为到什么程度了?“请问罗公子,你的五成功力是何等境界?” 罗什随手往路边一块青石拂去。“能够打碎它就差不多了。”话落,他几个踪跃,消失在黑雾林里。 花无颜怔忡地立在原地,一动也不动,仿佛就此化为石像一座。 躲在竹舍内的花无瑕和司徒兴久不闻罗什的声音,鼓足勇气走出来,发现罗大恶魔消失,两人同时吐出一口大气。 花无瑕走到妹妹身边。“无颜。”她摇了妹妹一下。 花无颜好像扮雕像扮上瘾了,继续呆。 “无颜!”花无瑕用力踩一下她的脚。 “啊!”花无颜僵直的眼珠子才转了一下。“姊姊、小王爷……”他们什么时候来的?她怎么不知道。 “不是说好出来玩就不要讲身分吗?况且我们已经结拜,还是论年岁交往,别再叫我小王爷了。”司徒兴说。 “我同意司徒的话。无颜,你怎么样?”花无瑕上下打量着妹妹,衣衫完整,不像被欺负了,那干么一脸大受打击的样子?“那个人对你做了什么?”自从知道罗什的冷血手段后,她现在连罗什的名字都不敢提了。 “没有啊!” “我猜也是。”花无瑕对自己的容貌很有信心,罗什就算要起邪念,也是对她,不可能向花无颜下手。 所以刚才她和司徒兴躲起来是正确的,一则保住自己的清白;二来,避免罗什犯下淫乱之罪。 啊!花无瑕突然发现,自己不止貌美,还心善,连罗什那等野兽都不忍伤害。 花无颜看姊姊不再说话,两眼放光,神态痴迷,就知道她又陷入自我幻想中了,也不理她。转向司徒兴。 面对这位天皇贵胄,想说服他在这里窝两个半月……天哪,这是何等艰难的任务? “那个……小王爷……” “无颜,说了好几遍了,叫我司徒。” “好吧,司徒,假设……你得留在这里过年,行吗?” 司徒兴面若死灰。“你的意思是……我赶不及回宫给父皇拜年了?”惨了惨了,母妃会狠揍他一顿,皇祖奶奶会罚他跪太庙的。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花无颜咬牙颔首了。 “为什么?”花无瑕横插一句尖叫。 “罗公子说,现在外头不止青皮狼横行,还有云豹为祸,以我们三个人的能耐根本闯不出去。”花无颜将罗什的解释,及下山的条件全数说了一遍。 “也就是说,只要我们能打碎这块青石,就有下山的本事了?”花无瑕绕着那块两人合抱、有半人高的青石走一圈。“碎碑裂石有什么难的?那个人刚才在这儿拍了一掌,石身半点痕迹不落,看来本事也不怎么样嘛!” “姊姊先摸一下那块青石,再作论断也不晚。”花无颜知道不把话点清楚,眼前两块木头根本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摸什……啊!”青石碎了,碎得像粉尘一样,风儿一吹,石屑污了花无瑕和司徒兴一身。 花无颜稍有见识,身手也好,所以躲过了。 “好厉害的掌……咳咳咳……掌力……”不小心吸入一些石粉,司徒兴呛咳不已。 花容月貌被污,花无瑕气红了脸。“不过是打碎一块青石,有什么了不起?” 花无颜随手从地上捡起两颗拳头大小的青石,分别递到司徒兴和花无瑕面前。“这里的青石质地不比一般,你们试过便知。” 结果—— 司徒兴和花无瑕使尽吃奶力气,花无瑕还拿出随身的小匕首砍刺,也无法在青石上留下半点痕迹。 那个罗什居然一掌就把这么大的青石打成石粉……根本不是人嘛!怪物。 “无颜,你呢?有没有办法?”花无瑕到底还有点自知之明,清楚三人中就属妹妹武艺最高,如果连她都没辙,那就是寡妇死儿子,没指望了。 花无颜向姊姊讨了手中的青石和匕首,运足功力,将匕首刺入青石中。“用武器的话,我可以做到碎石,但纯用掌力,我实在差得远。可是罗公子刚才并未使劲,轻轻一拂,青石成粉,这份功力只怕江湖十杰都难望其项背。” “这个我倒相信。”司徒兴长叹口气。“此次随我出游的大内禁卫都是一流高手,他们的功力也不过与无颜相仿,要和罗公子较技,远远不如。” “那怎么办?我们要一直困在这里,困到春暖花开?”花无瑕可受不了这种没有华服、珠宝、杂耍、游戏的无聊日子。“不能请那个人送我们下山吗?” “这个……”花无颜把求助的视线投向司徒兴,司徒兴仰头望天。 去求罗什?别闹了,谁知道那个恶魔几时会发狂吃人,他们还没活够,不想自己去找死。 花无瑕将目标转向妹妹。“无颜,我们三人里,你跟他感情最好,你去求他。” “姊姊,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跟他感情好了?” “刚才你们在这里聊了大半天,还说不是感情好?” “我不信你们没听见我的尖叫声。”什么谈天,她是被他吓得小命险些儿去掉半条! 花无瑕沉吟片刻。“好像是喔!那……”算了!靠人不如靠己,她挺起丰满的胸,两手插着纤细如柳的腰肢。“我亲自出马,凭本姑娘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的绝世姿容,就不信他拒绝得了我!” 罗公子可不一定吃姊姊这一套。花无颜在心里想,但让姊姊去试试也好,她也不想在这里一窝两个半月。 花无瑕不敢入黑雾林,她没有罗什那种变态的避毒能力,想找罗什,只有一个最笨的方法——拚命呼唤救命恩人现身。 可惜罗什像聋了一样,任她叫哑了嗓子,他不出现就罢了,连气都没吭一声。 花无瑕也没办法,想到罗什总要出来洗澡,她唯有等在温泉边守株待兔。 这一等就是三天,罗什终于出现。 敢情他是三天才洗一次澡!她忍不住露出嫌恶的表情。 罗什自顾自地走到温泉边,脱衣服,跳入温泉里,看都没看花无瑕一眼。 她太弱了,像只兔子一样,试问一个人在肚子饱饱,又对逗弄小动物没兴趣的情况下,会去跟一只“兔子”打招呼吗? 花无瑕摆着妖娆的姿势僵在原地,直到一滴温泉水溅到她脸上才猛然回神。 “啊!”不可原谅,罗什怎么可以如此无视她的娇美艳丽? 罗什皱眉,非常讨厌吵杂。“你有穿衣服啊!干么还尖叫?” 上回花无颜叫得他耳朵发麻,后来他去查了一些书籍,得知何谓“男女授受不亲”之理。 当然啦!他觉得那种东西很无聊,让花无颜在玄冰山待个十年,看她还会不会把衣服、清白、身体……乱七八糟的东西看得比性命重要? 他笃信——活着才是真理。 “你……”花无瑕想问他是不是瞎了,竟无视于她这样一个活色生香的大美女,但想起妹妹形容他的冷酷,心一颤,又把愤怒吞下肚。“罗……罗公子,小女子想麻烦你一件事,不知是否可行?”这个貌不惊人却冷得像木头的男人,真让人越看越有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什么事?” “麻烦罗公子送小女子一行人出玄冰山。”娇软的哀求、配上销魂的媚眼,罗什啊罗什,是男人的话,你就点头吧! 可惜罗什不是一般男人,所以他很快摇头。 “不行。” “为什么?” “太危险。” “以罗公子的能耐,加上那只鹰……” “雕。” “什么?” “金儿是只苍雕。” 她管那只畜牲是雕是鹰?是麻雀也没关系,只要能捉人飞上天,送出玄冰山就好,其他都不重要。 “你……”她咬牙,忍耐、忍耐。“小女子是说,以罗公子之能,加上金儿大力相助,送我们下山应该不是问题。” “不要。” “为什么?”花无瑕好受伤,她这么美,他怎忍得下心一次又一次拒绝她? “麻烦。”说着,罗什洗好澡,好像花无瑕不在似的起身,穿上兽皮衣。 “啊!”她又尖叫。 “你衣服穿得好好的,干么一直尖叫?”吵死人了。 “你你你……你怎么可以在未出阁的闺女面前……穿穿……穿衣服……” “难道要我脱下来?”可是他刚刚脱衣服的时候她也叫啊!结论是,女人又弱又麻烦。 懒得理会她,罗什走向黑雾林,霹雳子的改良大业已有进展,不日内当有最佳成品出现。 “罗、什……”太不给武林第一美人面子了,花无瑕磨着牙,想扑上去咬死他。 “冷静,姊姊,冷静!”一直在旁边偷看的花无颜和司徒兴赶紧冲出来,拉住差点犯下傻事的花无瑕。 “放开我,我要好好教训他一顿,叫他清楚,污辱武林第一美女是要付出代价的!”花无瑕怒气冲冲。 “姊姊,你不是说姑娘家成天与人拳来脚往,有失仪态吗?所以,算了,你大人有大量,别跟罗公子计较。” “对噢,姑娘家是该秀气一点。”花无瑕一指点向司徒兴。“你去,男人犯下的错就要由同为男人的你去弥补。” 这是哪门子歪理?司徒兴面色发青,大汗如雨。 花无颜同样花容惨淡,姊姊真是气疯了,忘了司徒兴可是尊贵的小王爷,要他去找罗什麻烦,万一蹭破一点皮,谁担当得起? “我去吧!”她还不如自己去牺牲。 “可是妹妹,你已经够粗鲁了,再成天打打杀杀,会变成男人婆,嫁不出去喔!”花无瑕绝对不坏心,只是很白目。 花无颜是好气又好笑。“没关系,我本来就没打算嫁,我要一辈子留在堡里,帮助爹爹与大哥重振家业。” 她纵身一跃,追着罗什背影去了。 “罗公子请留步!”就在罗什踏入黑雾林的同时,花无颜唤住他。 又来一个麻烦的女人,理不理呢?这个女人比刚才那个强很多,他还是想跟女人打一架,试试女人厉害在哪里? 他转回来。“什么事?” 她也不废话,直言道:“商请罗公子送我们三人出玄冰山。” “你们想出去,只要有本事,尽管走,要我送,不可能。” “如果只送一个呢?我跟姊姊可以留下来待春暖花开再下山,但小王爷……就是司徒兴,他是圣上最钟爱的十九子,年节将至,他必须回宫过年,否则圣上大怒,必掀起一番祸事。”罗什再与世隔绝,至少他会说话,武艺精湛;这些东西一定是有人教他的,他并不是无知野人,好好跟他讲理,他应该听得懂。 “那关我什么事?”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玄冰山亦在大陈朝境内,为君上尽忠分忧是每个大陈子民的责任,罗公子怎么可以说这跟你无关?” “你错了,玄冰山位于大陈与昭国的边界,黑雾林划属昭国境内,所以大陈跟我无关。” 怎么可能,他竟如此了解地理、国势,难道他外形像野人,骨子里其实是个超级谋士? 大家都看走眼了。 “你们为什么不试着自己努力,非要我送你们出去不可?”他很不喜欢这种凡事想依靠别人的心态。 “要达到你那一身功力的五成,别说两个半月,就算有二十年,我们也未必学得成。” “那是因为你们不努力。” “谁说的,上回听到你的话之后,我已经加倍习武,每天站桩三个时辰、练拳脚三个时辰、习剑三个时辰,连觉也没睡,剩下的时间都用来打坐运功。如果这还不算努力,什么才叫努力?” “站桩?那是什么?” 花无颜随手摘下两根拇指粗细的桃枝,插进泥地里,翻身一跃桃枝上;桃枝微微颤动,却不断折,这是花家堡祖传练习轻功的最佳方法。 “那拳脚和剑法呢?”他又问。 她演练了一遍拳法和剑招。 看完,罗什只有一句话。“你每天花九个时辰搞这种废物?” “你敢说花家堡的武功是废物?”这是天下排名十大的绝学耶! “本来就是废物,你这种练法,最少要再练上五十年才能达到我的五成。” 花无颜被气坏了,罗什竟敢污辱她最自傲的祖传绝艺。 她说话不再留情,变得刻薄。“你当然厉害啦!拿绝世珍果当饭吃,修练内力还不一日千里?” “绝世珍果?什么?”他根本不懂她的讽刺。 “紫炎果、碧茯苓,武林中人梦寐以求,可以增加内力的灵药。” “那东西我是每天吃啊!金儿应该也有带给你们,你们没吃吗?” “我们可不是那种贪图别人珍宝的小人,那些东西我都收在竹舍里,就等你回来完璧归赵。” “有食物不吃,你藏起来做什么?玄冰山的冬天大地雪封,虽然竹舍方圆十里四季如春,是因为地下有温泉通过,但气候虽好,桃、李、杏各种果树却只开花不结果,竹林里冒出来的笋子更是比黄连还苦,除了这些果子,根本找不到其他蔬果食用。当然,我在地窖里储备了大量的腌肉,再怎么样也不可能饿死,可是如果只吃肉,不吃蔬果,出恭应该很辛苦吧?” 她面红似血,的确,最近上茅房非常痛苦。这也是他们越来越想离开这里的原因之一。 “你真的舍得让我们吃那么珍贵的东西?我还以为……” “果子长出来就是给人吃的啊!干么不吃?” 花无颜喜笑颜开。“那太好了,有这么多灵果的帮助,我一定能在最短期限内突破水月诀第三层,到达身随意转的地步。”到时她会是花家堡建立以来第一个在二十岁前功力进入第四层的人,面对哥哥的文采、姊姊的美貌,就不会感到自卑了。 好久好久了,天下谁人不知花家堡人才辈出,长公子文采风流,十六岁中状元,二十五岁已官拜礼部尚书。 长小姐花无瑕艳绝天下,司徒兴曾言,纵观皇宫三千佳丽,不及无瑕回眸一笑。 只有她,无颜亦是无盐……不止容貌不行,文采更差,只有在武学上力求精进。 然而她的天资毕竟只是普通,再努力也顶多比一般人水准高一层罢了,武林榜年年都没有她的分儿,无疑是花家堡一大污点。 虽然家人不曾为此说过什么,但爹娘骄傲的笑容也不曾为她而绽放:他们更喜欢搂着她出色的兄姊,畅言拥有一对如此出色的子女,一生无憾。 那时,花无颜总是默默地待在角落想着,花家堡还有一位二小姐啊!虽然很不起眼,她还是希望有人看看她。 她选择跟兄姊不同的方向发展,目标就是再创花家堡的武林声威。毕竟花家堡本来就是武林世家,不过因为花家祖传绝艺易学难精,渐渐地,在武林榜的地位就被其他新兴势力取代了。 面对她的开怀,罗什却是一大桶冷水泼过去。“妄想靠外力增强武功,你这一辈子都别想达到绝世的地步。” “开什么玩笑,你自己都吃了一堆了,却来说我!” “我拿它们当食物,可从没在吃了之后运功以增强内力。” “真清高。所以你每一分内力都是打坐得来的?” “当然不是,打坐运功是最下乘的练法。要达到绝世,最好的方法是挑战生死极限。” “什么?” 他解下颈上的避毒珠丢给她,运功,走进黑雾林里:肉眼可见,黑色的毒瘴在他周身三寸范围外翻滚,他抬掌、踢腿,身影飘飘,行若浮云流水。 不管他怎么动,周身气墙始终维持着一定厚度,这份控制力与超强耐力让她看得目瞪口呆。 “我时刻运功,在体表形成气墙,出入黑雾林与猛兽巨蟒搏斗,这是我练功的方法,也是我强的原因。”话落,他走进黑雾林里,渐渐消失不见了。 花无颜握着价值连城的避毒珠,呆呆凝望他的背影。他不高、也不帅,外型如此平凡,但这一刻,他看起来比玄冰山更雄伟俊奇。 原来世上真的没有白吃的午餐。罗什的强是无数次挑战生死极限得来的,置之死地而后生,以此逼出潜能,然后不停地变强、变强、再变强。 花无颜咬紧了牙,她一直怨恨自己的努力没有得到相等回报,但比起罗什,她付出的那一点又算什么? 她热血沸腾,心跳因为罗什而变得狂暴剧烈。 “你做得到的事,我也可以!”她把避毒珠捂在胸口,那上头还残留着他的体温,灼热的、坚强的,给了她无限的勇气去挑战种种未知的危机。 第三章 三天后—— 司徒兴在竹舍里看书;这里也只有书可以打发时间,闷啊!长这么大,头一回发现日子是如此无聊。 花无瑕等在温泉边,她不服气罗什拒绝了美丽的她。她是武林第一美女啊!肯定是上回衣服穿太多,妆容不完美,才没能勾引他拜倒她的石榴裙下,今天她要释放全部的魅力,让罗什为她魂牵梦萦。 花无颜坐在竹舍和黑雾林的交界处,全心全意地运功将内力逼出体表,形成气墙,避免毒气攻身。 这种修练法就像在走钢索,稍微一松懈就可能命丧黄泉。 但真的很有效,花无颜发现,这三天练习所得,可比她过去苦练一年得到的更多。 当然,这种练法也很变态,得无时无刻绷紧神经,韧性稍差的人,三天就疯了。 罗什依照惯例走出黑雾林,经过花无颜身边时,不禁欣赏地瞥她一眼。 有点意外,女人小胳臂小腿的,看起来弱不禁风,原来也有这种决心和毅力。 竹舍书库里那些藏书中,无数女子在青史上留下痕迹;钱塘旎梦苏小小、针神曲圣董小宛、巾帼英雄梁红玉……她们或貌美绝伦,或才华盖世,或武勇过人,各有各的精采。 但不管书里将她们描写得多美、多好,过去对从没见过女人的他而言,那都只是一堆形容辞。 女人到底是什么玩意儿?罗什不知道,第一次亲眼看到女人时,他心里是失望的。 她们像白兔一样弱,又没有白兔可以供人充饥的功能,还老爱尖叫,吵死人。 他对女人的第一印象烂毙了。 告诉花无颜武功修练之法时,他并不认为她会去做,那么小的一个人,大腿还没有他的手臂粗,哪能吃得了苦? 但她去做了。他看得出她的修为增强了一大截,可见其努力。 这个女人有可能变得跟他一样强。他忍不住细细凝望她的容颜,柳眉弯弯,小巧的鼻梁,微厚的唇嘟嘟的,可心无比。 他两眼眨也不眨地看着,张开手掌在她眼前比了一下,那张脸居然不及他的巴掌大。 她交叠在丹田部位的手指也很细,根根纤长,肌肤是麦芽般的颜色,像……对了,那是最上等的琥珀才会发出的迷人光泽。 奇怪的小女人,可爱的小女人。他唇角不自觉地微微往上弯,双眼放出的光华比夜明珠还亮。 不过她这样练实在是太危险了。虽然自己也是这样练出来的,吃过无数苦头,一次次在生死关头中挣扎,但不知怎地,他就是看不得这小女人也吃同样的苦,想了想,他咬破指尖,一滴血珠弹到她眉间。 长年以灵果为食、在灵气温泉里洗浴,他的身体早成为百毒不侵、益寿延年的宝贝。 有他一滴血护住她,毒瘴再也不能伤害她,顶多让她晕眩。 “可惜你资质普通,要练到绝世的地步,至少还得二、三十年功夫。”他没有想到,花无颜在外面虽构不上顶尖,也属一流高手了。 “可没关系,爹祖传有一道秘方对易筋洗髓大有妙用,等我找齐药材给你配上一帖服下,彻底改变你的体质,你再来习武,不出十年,可登绝世之峰。”虽然药材很难找,生长之处还很危险,但他愿意为她辛苦一次。 只是这药一炼至少要三个月,她一直想离开,能耐下心等吗? 管他的,只要他不放人,谁走得了?他就是要留下她,天王老子来都休想将她带走。 罗什下定决心,起身往温泉方向走去,决定先洗个澡,然后到竹舍去准备东西采药、炼药。 他走到温泉边,脱下兽皮衣,经过花无瑕身边,照样没看她一眼。 花无瑕早就在那边摆了个美美的姿势,罗衫轻解,露出半点雪臂,如玉雕的裸足踢着泉水,三分魅、七分俏,织出了一张铺天盖地的绵密电网,别说是男人了,任何雄性生物看到都应该被电昏。 可是—— 噗咚,罗什直接跳进温泉里,扬起的水花溅上她的脸;他完全没感受到她的魅力。 花无瑕呆住,胸口有一股火闷烧着。 “姓罗的!”她正想问他是不是男人,竟无视于她惊天地、泣鬼神的美貌时,一记惨绝人寰的叫声从竹舍里响起。 “啊!”是司徒兴。 因为叫声太惊悚了,竟然震得竹舍方圆十里叶落花坠,连花无瑕满腹哀怨都被吓飞了。 “该死!”罗什低咒一声,余音未消,人影已失。他听见花无颜痛苦的呻吟声,显然行功到一半,被尖叫声所扰,岔气了。 “啊!”花无瑕也惊呼一声,她是不是见鬼了,一个人轻功再好,也不可能倏闪顿现啊! 罗什来到花无颜身边,她依然盘腿坐着,但表情痛苦,显然狂乱的内力正在破坏她的经脉,痛如刀割。 他想也不想地伸手抱起她,那纤细的身子比金儿还轻。生平第一次,他对比自己弱小的生物产生一种复杂的怜悯心。 弱肉强食,是自然界的定律。罗什把自己练得够强,所以他能随心主宰玄冰山上弱小动物的生死。 当初花无颜一行人入山被狼群围攻的时候,他看着狼群把弱者撕碎,心里没有一点感觉;谁叫他们弱呢? 但现在他却很痛恨让花无颜受苦的人,虽然她也弱,可是……她是他的啊!在他的地盘上,他不许有人直接或间接伤害她。 罗什抱着花无颜迅速回到温泉边,大手一撕,剥光了她。 “不……”她还有一丝神智,虚弱地挣扎着。 “不想死的话就不要乱动。”他揽着她,两人一起沉入温泉里。 她不想死,可是他们这样,叫她以后怎么嫁人? 罗什不理她,点住她的穴道,让她盘腿坐好。 他坐在她身后,双手抵住她背心,雄厚的内力源源不绝输入她体内,为她调理错乱的经脉。 因为他练的是一门叫火元典的内功心法,至刚至阳,直接输入她体内,她肯定受不了,必须有灵泉水做缓冲,否则不仅救不了她,还会直接害死她。 看着罗什紧张救人的样子,花无瑕若有所思地穿好衣服。 “还以为你急着跑哪儿去,原来是去救无颜了。” 刚才他走得真的很匆忙,连衣服都来不及穿。 不过他怎么知道无颜出事了?难道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这家伙的口味可真怪,不爱鱼翅,偏好萝卜干。也行啦!只要有所好,就有弱点,不信他不护送他们下山。 她嘿嘿地笑着,想到不日内即可重返繁华城市,不禁心花朵朵开。 当然,高兴完后还是要去找那个随便乱叫吓她一跳的混蛋算帐,不知道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吗?白痴司徒兴!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花无颜在房里酣然沉睡。 罗什将司徒兴拎到桃花林里,点了笑穴、哭穴、痒穴和哑穴,让他涕泗纵横的在地上翻滚,以此惩罚他突然乱叫害花无颜练功出岔。 当然,这一切都在无声中进行。他可不希望司徒兴再乱叫,吵到了花无颜。 花无瑕躲在一旁偷看司徒兴的惨状,吓得心脏差点麻痹。 杀人不过头点地,罗什却让人生不如死,这手段也太残忍了。无颜再睡下去,她毫不怀疑司徒兴会被罗什整死。 一定要想个方法才行。 她不忍再看,又偷偷摸回竹舍,来到花无颜休息的房间。 只见花无颜状似沉静地躺在床上,但细看才发现,她脸色很红……或者说是全身都很红。花无瑕轻碰一下她的脸,热得烫手。 “就告诉你罗什那种变态法子不能练嘛!偏不听,搞成这样!” 她狐疑地帮妹妹把脉,脉象强而有力,不像走火入魔啊! “怪了,玄月诀是阴性武功,就算是练习时岔了气,也应该是全身冰寒,不会发烫。除非无颜已经练到第六重阴阳交泰,正要步入第七重阴极阳生的境界……不可能,我在想什么!”花无瑕拍一下自己的额头,“无颜未婚,不曾与男子交合,哪里练得成阴阳交泰?” 祖传秘笈上头写得很清楚,孤阴不生、独阳不长,唯有阴阳交会,方可达到水月诀最高境界。 那无颜究竟是怎么了?全身烫得可以直接煎蛋了。 “所以我讨厌练武嘛,麻烦得要命。”实在想不出来,花无瑕索性努力摇晃花无颜,让她清醒过来救自己及司徒兴两条小命。 “无颜、无颜……”她小小声不停叫着。 花无颜很难受,好像有人正拿火在烧她,那热度从骨子里不停地冒出来。 她疼得直哼哼,想叫人把她直接打昏算了,可是姊姊一直在叫她…… 花无瑕赶紧捂住她的嘴。“别叫、别叫,司徒兴吼了一声害你走火入魔,都快被罗什杀死了,你现在呻吟一声,罗什会立刻回来拧断我脖子的!” 司徒兴……小王爷快死了?!这句话好像一柄大锤子直接打在花无颜脑门上。 皇上最宠爱的十九子死在与花家两姊妹共游期间,皇上震怒,整个花家堡势必一起陪葬! “唔唔唔……”天啊!她不能睡,再痛苦都要醒过来。 “无颜,你一定要醒,我们所有人的命都靠你了。”花无瑕见妹妹如此辛苦,好心帮她输入一小股内力。 不料她冰寒的内力一入花无颜身体,却似在滚油里加入一滴水,让花无颜更是痛得全身抽搐。 “怎么会这样?”花无瑕惊慌失措,再顾不得掩住妹妹的嘴,抽抽噎噎道:“对不起,无颜,对不起……我是想帮你的……” 花无颜不停地喘气,好半晌,虚弱的声音才断断续续磨出喉头。“姊,不关你的事,都是……罗什……他练的是至阳内功……帮我导气,结果……他功力太强了,直接把我提升到阴阳交泰的境界……” “啊!”花无瑕呆了。“可你还是处子之身,这样……会死吧?” “都怪罗什……王八蛋……” “还能骂人,看来暂时死不了。”花无瑕深吸口气。“小妹,现在也没别的办法了,你嫁给罗什吧!跟他阴阳双修,不仅可以提升你的功力,还能保住小命。” “什么!” “我去跟罗什说。”花无瑕说着说着,就跑了出去。 “姊姊……”不要这么冲动,他们可以封住她的功力啊!干么突然要她嫁罗什?就算她答应嫁,他愿娶吗? 花无颜想把姊姊追回来,偏偏浑身无力,连起身都办不到,气得想大吼,可惜喉咙也烧得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桃花林—— 司徒兴在地上滚得全身瘀青、又是泥又是土的,几度晕厥,又被罗什踢醒,痛到受不了,再昏、再醒,搞到最后,他已经不敢求饶了。 幸好罗什无意杀人,否则他现在已经没命了。 罗什蹲在只剩半条命的司徒兴身边,声音没有半点温度。“以后你再乱叫,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司徒兴贵为小王爷,一辈子没吃过这样的苦,想恨罗什,又不敢,只能苦着脸不停点头。 “好了。”罗什解开他的穴道,拍拍手站起来。“你现在乖乖告诉我,刚刚为什么突然尖叫?” “我……咳咳咳……”吃到土了,司徒兴呛咳地说道:“我在书库看到先皇的自画像和随身携带的玉佩,太惊讶了,才会不小心叫一声。” “画像和玉佩?是不是用一个青色木盒装着的?” “对对对。”司徒兴连忙点头。“请问罗公子认识画像和玉佩的主人吗?” 这些事物关系着一则皇室秘辛,先皇尚为太子时,与服侍他的婢女相恋,奈何不被皇室接受;婢女遭囚禁,先皇被迫娶了现在的太后。 当时皇室本欲杖杀婢女,但先皇以性命威胁,皇室只得妥协,将婢女深锁于宗人府密室。 其后,太后产下一子,也就是现在的皇帝。先皇十六岁登基,在位十八年,文治武功威凌四海,就在大家以为大陈朝会在先皇的领导下一统天下时,先皇和那婢女突然失踪了。 皇室不敢声张此事,只对外宣称先皇驾崩,新君即位;晃晃悠悠,二十余年过去,这件事也渐渐被淡忘了,所以司徒兴在书库里看到先皇的自画像和随身玉佩时才会那么惊讶,失态地慌张大叫。 难道先皇尚在人世?那号称大陈朝历任皇帝中最贤明的君主,传奇一般的存在;是怎么把一个面临分裂的小国家治理成今天中原第一强国的?又是如何从防守严密的宗人府密室中带走心上人,逃出皇宫,摆脱重重追兵? 司徒兴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一个人怎么干得出这么多惊天动地的大事,难道真有三头六臂不成? 面对他的疑问,罗什只是淡淡地点头道:“我认识那个人。” “他在哪里?” “死了。” “啊!”他的英雄、他的偶像……谁说男人不掉泪,司徒兴今天就哭了不下十次。“请问他坟茔位在何处?我想去祭奠一番。” “没有。” “什么意思?” “没埋没葬,丢山里去了。” “你……污辱皇室,罪该万死!”就算罗什是恶魔,敢如此欺辱先皇,他豁出命也要跟他拚了!憋着一口气,司徒兴扑向罗什。 “人死了,剩下的不过是一具躯壳,埋不埋有什么差别?”罗什弹出一道指风,司徒兴瞬间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先皇是自古以来最贤明的君主,理应受万民敬仰。”身子动不了,司徒兴还有嘴巴可以叫。 “皇帝也罢、乞丐也好,死了就是死了。再说,是他决定要在死后让金儿把他的尸体丢进断魂谷的。” “为什么?” “因为我娘葬在断魂谷底。” “啊!”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在司徒兴脑海里回绕。“请问罗公子与先皇是什么关系?” “我爹。” “皇叔叔——”天哪,劈下一道雷打死他吧!这个野人一样的莽汉竟是当今皇帝的弟弟,他的皇叔。“但……你为什么姓罗?” “我娘姓罗。” 先皇竟然不让最小的儿子承继皇室正统,他就这么怨恨皇室吗? 司徒兴面色晦败地问:“他不留坟茔,也是不愿后人祭拜吗?” 罗什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侄子,对他实在没太大的感觉。 一来,司徒兴太弱。二来,他二人的观念、想法差太多。 在世人的眼里,人的地位是以金钱、权势、名气来划分的。 但在罗什心中,世上只有两种人,强者和弱者。 司徒兴那种伤春悲秋的想法很无聊,一个人想怎么死、死后选择什么方式埋葬自己,那是他个人的事,旁人没有理由多加置喙。 “我爹让金儿将他的尸身丢进断魂谷,是因为他晓得,六岁的我不可能背着他下山,不如就让金儿把他丢下去,反正断魂谷就那么丁点儿大,睡两个人刚刚好,他怎么摔都不会离我娘太远。” 司徒兴呆掉了,这……传奇人物的想法果然与众不同。“可是皇叔……” “我不是你皇叔。” “但先皇……” “我爹就是我爹,即使曾经为皇为帝,那也都过去了,现在他只是断魂谷下一堆骸骨。”打从六岁开始,他就在玄冰山上历经艰辛求生存,学到了一件事,身分地位是狗屁,要想活得更好、更自由,只有让自己不停变强。 强者能够主导自己的人生,而弱者只能被主导。 “司徒兴,你若想在这里生存下去,最好多努力点,你实在是太弱了。”在罗什眼中,他比花无颜和花无瑕都差劲。 花无颜是会自己努力的人,也是他最欣赏的,有勇气、有毅力的类型。 花无瑕弱,但起码她懂得利用天赋勾引男人替她做事。 只有司徒兴最差劲,凡事都靠两个女人替他拿主意、想办法。 “我我我……”司徒兴被说得面红耳赤。 “罗什!”突然,花无瑕的叫声远远传来。 罗什一晃身,鬼魅一样地出现在花无瑕面前。“无颜有事?” 花无瑕被他吓了一跳,这见鬼的轻功也太厉害了吧! “说话。”罗什不耐烦地瞪她一眼。 花无瑕回过神道:“对……我知道无颜为什么一直发烫了,她的玄月诀突破到第六重,需要与男人阴阳交合,所以……” 唰,罗什又消失了。 花无瑕话讲到一半,看到人不见了,愣了半天。 “啊!你这个混蛋,就不能好好听人把话说完吗?”气死了,忘了恶魔不能乱骂,她不停地跳脚低咒着。 第四章 当花无颜看到旋风一样刮到她面前的罗什时,原就烧红如秋枫的俏脸更加熏染得艳似鲜血。 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个男人,他对一些世俗礼节确实无知又无惧,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从不管别人怎么想。 但不能怪他,看他的穿著打扮就知道他常年避世,与人相处的经验少之又少,因此想法跟大多数人都不同。 初见他时,她对他视弱者性命如蝼蚁的观念非常不认同,只觉得这个男人没有丝毫怜悯之心。 可他竟将修练密技坦然跟她分享,这份大度世所罕见。 连碧茯苓、紫炎果那种会引发江湖大战抢成一团的珍果,他也毫不吝啬地分给众人,还说果子长出来就是要吃的,藏起来做什么? 他真的很不一样,她开始有些佩服他,进而崇拜、尊敬……然后,在她练功走火入魔时,他抱着她全身赤裸地沉入温泉里。 那时她全身动弹不得,但神智却是清醒的,知道他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她救回来。 为什么?弱者死了不是应该的吗?所以她若有个三长两短也是自找的,死掉活该。 她不懂,他为什么要救她?是因为……在他心里,她不是一般弱者,还有一点点地位吗? 当姊姊提到要找罗什来跟她阴阳双修时,她便一直在想,他与她,可有未来?她有些害怕,觉得自己配他不起。 毕竟他是那么与众不同,而她却是花家堡最最平凡无奇的二小姐。 处于芸芸众生中,她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存在,与武林第一美女的姊姊并列,简直是天底下最不和谐的画面了。 “听说你要找一个男人阴阳双修,解决身子不停发烫的问题,告诉我,该怎么做?”罗什居然劈头就是这么一串话,说得她像是武林中最令人不齿、专练采阳补阴功夫的下贱女子一样。 花无颜羞得几乎想一头撞死,不过撞墙前要先咬下他一块肉泄愤才行。 “说话啊!”他的动作倒快,已经脱好衣服爬上她的床。 “我有说愿意和你双修吗?”她虚弱地瞪着他。 “这里只有我可以帮你。” “还有司徒兴。” “我去杀了他!”敢跟他抢女人,该死……慢着,他、他的女人?!他觉得她是他的女人,就像他爹跟他娘那样? 罗什的脑子突然混乱了起来,说实话,他对娘亲并无记忆,只知道娘因为生他而难产去世,父亲很伤心,恨不能追随娘下九泉,若非娘阖眼前逼爹发誓不得自尽,得好生照顾儿子,爹可能早就抱着他一块儿死了。 但爹虽然没有自杀,却也没有珍惜生命,反而到处冒险,将整座玄冰山搞得鸡犬不宁,也因此找到黑雾林中央这块桃源仙境,盖了幢竹舍;那时爹已经又伤又病,只能成天躺在床上教他习武练宇。 直到他六岁那年,爹终于撑不住了,临终前跟他道歉,说他实在太想娘,没有娘的日子,每一天都像在地狱打滚那么痛苦,只好对不起唯一的儿子了。 不过爹同时笑着告诉他温泉的秘密,那是玄冰山灵气之所钟,就算他只有六岁,打不了猎又不能耕种也死不了,只要每天去喝那些泉水,就可以活到发白齿摇。 爹够浑帐,明知那泉水难喝得要命,还要他以灵泉为食?罗什当然没有听爹的话,反正山上野果甚多,味道又好,对身体更棒,他饿不死的。 在金儿将爹的尸首丢入断魂谷后,他就让金儿载着他在山中四处闯荡,山里的猛兽他几乎都挑战过,有的打得赢,有的打不赢。 他常常受伤,倒下了就让金儿载他回竹舍,靠温泉养回气力,然后读读爹留下来的武功秘笈、机关暗器、毒药医学、经史子集等诸般藏书。 渐渐地,他越来越强,越来越少受伤,倒是常让别的动物受伤,就这么成了玄冰山上一霸。 寂不寂寞?他也说不上来,只记得十三岁那年第一次看到爹之外的人时,自己是有些开心的,但他救了他们,他们却为了抢避毒珠,突然向他杀过来,于是他转身又把他们全杀光。 从此,他不再随意出手救人,就算救了,也会立刻将对方丢出玄冰山。 说实话,他不喜欢人这种生物。 花无颜等三人是唯一获准进入竹舍居住的外人,当时是因为他对霹雳子有兴趣,还有……他们中间有女人。 他很想知道有本事在史书上占据一块角落的女人是什么东西?爹常提起娘的生平往事,说娘温婉、善良、坚强、乐观……好像全天下最好的女子就是娘了。 娘等于女人,他一直怀疑,女人真有如此美好? 但看花无颜刻苦练功的模样,他竟有一种找到同伴的感觉。 那一瞬间,他决定把她纳入他的羽翼下,只要他活着,谁也不准伤害她。 虽然刚开始还不懂这改变代表什么,只觉得她就是他的;不过当她说出要与司徒兴双修的话来,他终于真正弄清楚自己的心思! 他要跟她在一起,就像爹跟娘一样,如果司徒兴是妨碍,就铲除司徒兴,就算他们有什么叔侄关系,他也不在乎。 反正他又不喜欢人,全天下他在意的人只有一个——花无颜。 “站住。”花无颜赶紧拉住他。“你不能随便杀人。” “好,我不杀他,我把他丢出去。” “不行!外头这么危险,一出去他就死定了。” “那是他弱,死了活该。” “我也弱,才会把自己搞成这样,你怎么不说我死了算了!”忍不住鼻子发酸,滴滴泪珠滚了下来。 “你跟他又不一样,哪能相提并论?”她的泪居然让他有些手足无措,想……想直接跑路了事。 “哪里不一样?”她抽噎着。“我甚至比他更不如!哥哥三岁能识字,七岁会做诗,我呢?七岁字尚认不全。姊姊容貌冠绝武林,连小王爷都说,遍见六宫,无一人姿色可与姊姊相比。只有我这么没用……我也想争气啊!可是偏偏什么都做不好,努力练武,比别人都用功十倍,结果……我连你一掌都接不下……像我这么没用的人才是真正死了活该……”她很坚强,但也很自卑;因为自卑,她才拚命逼自己做到最好。 可是要到什么程度才算真正的好?她也不晓得,只能埋头苦练,日积月累,肉体的辛苦变成心灵的压力,让她常常有一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偏偏她还不能倒下,否则便是输了;不只输掉自己,更输光花家堡的颜面。 这些压力在她最虚弱的此刻,一下子爆发出来了,近在眼前的罗什首当其冲撞了个正着。 “所以才问你如何阴阳双修嘛!等你突破这个关卡,约莫可以达到我七成功力,到时候别说一掌,你想接我十掌、八掌都不是问题。”他很努力安慰她了。 但她心里想的跟他所说的根本是两码事。 “我不想跟你阴阳双修……”吼到一半,喘得说不出话来了。 “但你的情况……” “还不是你害的!”啊!好痛。她缩着身体,泪水把衣襟都打湿了。 “我本来是想救你的,谁晓得你练的是阴性内功。”结果他是救了她,但也害惨了她。 花无颜心里清楚这件事怪他不得,尤其花家堡自创立以来,从末有人在四十岁以前将玄月诀练到第六层;她终己一生能突破第五层就该偷笑了,想不到他随便一个失误就让她的功力登登登,连跳三级。 分不清内心矛盾的心情是高兴还是悲哀,平常人跟天才间的差距就是这么大,她一生的努力比不上他丁点修为。 “对不起。”她双手掩住脸。“我知道这不关你的事……我是在嫉妒,我太没用了……罗公子,请你出去吧!我的事情我自己会想办法。” “难道你要废了自己千辛万苦练来的内功?”也只有这样,她才能在不阴阳双修的情况下保住性命。“太可惜了。” “有什么好可惜的,这身功力又不是我自己练来的。”她是无能,但起码还有自尊;暗暗发誓,总有一天,她要凭自己的本事练到至高境界。 罗什凝望着她,看到那痛得扭曲的小脸上荡漾一抹顽固与坚毅,小女人的执着表露无遗。 真是个傻女人,有便宜干么不占呢?多少上玄冰山挖宝的人想从他身上讨好处,他还不屑给呢! 但她硬是拒绝了。不属于她的东西,哪怕再宝贝,她也不要。 这样的坚持原则让他激赏。 “你真的不想跟我双修?”他摸着她热烫的脸,感觉呼吸有些不顺。 阴阳双修就等于要和他成亲,结为夫妇……她咬着唇不敢看他,那摸着自己脸蛋的手出乎意料的细滑,比上等丝绸的触感还好。 很少武林高手的手能这么细的,因为长年握刀、练剑、比武,江湖人的手总是长满茧子,他是少之又少的例外,更显出他的出众不凡。 所以……与他双修,她并非不愿意,而是不敢高攀。 见她久久不语,罗什低喟口气。“好吧!我暂且封住你的功力,等找到至阴至寒的药物,化去你体力过盛的阳气,你的境界就能退回原来的程度,或许还会低一点,这样好不好?”生平第一次,他跟人打商量,不想委屈了她。 她还是不说话,心里憋得酸。他果然对她没意思,否则怎么不趁这个时候诉说情意?满脑子想的只有武功和内力,说要双修救她,也就像从水里捞只小猫小狗上岸一样草率。 无情无爱,怎成夫妻? 她的沉默被他当成了应允,于是他封住她身上十三处大穴。 刹那间,她感觉体内澎湃如潮的内力消失得一干二净,她彻底变成一个普通人了。 他到底有多强?刚才她那一身功力就算称不上江湖十杰,也进得了百大了,却被他如此轻易封住。 “你休息一下,三天后我们出发寻药。”罗什拍拍她的肩,跳下床铺,穿上兽皮衣,转身出去了。 她只能用眼睛追寻他的背影,回想方才他海洋一般深邃迷人的眼眸。 如果他把头发梳好,换上长袍,野性气质之外更添一抹儒雅,那就更潇洒迷人了! 不!以他的强横,穿劲装更合适,玄衣玄裤,墨色锦缎束着鸦翎乌发,英气勃发…… 她的脸烘烘地烧着,任谁也想不到,一个玄冰山上的野男儿,竟这么莫名其妙闯进了少女芳心。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用“生不如死”四个字来形容司徒兴和花无瑕现在的情况,是再适合不过了。 也不知罗什发了什么疯,突然教他们一套剑法,命令他们三天内练熟。 一个是金尊玉贵的小王爷,从小练武,护卫们别说跟他认真了,连稍微用点劲儿都不敢,现在却被罗什当狗一样揍,他还无力反抗。第一,他打不过罗什。第二,罗什可能是他叔叔。他若还手,那就是找死。 一个是风华绝代的第一美女,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谁敢逼她练武?只有罗什,好像看不见她的美貌,她想偷懒,照样打。花无瑕气疯了,但反抗不得,因为罗什有几百种法子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现在这里就属花无颜最好命了,整天躺在床上,不仅不用练武,还有罗什给她送吃的喝的。 花无瑕第一次对妹妹产生嫉妒心;趁着用饭时间,她溜进竹舍,跑到妹妹面前大哭。“无颜,算姊姊拜托你了,你就跟罗什阴阳双修吧!” “怎么啦,姊姊?”花无颜还是第一次看见姊姊这样狼狈,污衣散发、脸带青肿,哪里还有半点第一美女的风采高贵?“你受伤了?” “都怪那个罗什,说要去找什么药来治你的内伤,那药还要马上找到、马上服用,否则就没效了。所以我们要加紧练功,他进去找药的时候,我和小王爷要负责保护你,你想想,只有三天的时间,能练什么啊?”花无瑕深深怀疑罗什只是在找理由虐待她和司徒兴。 “无颜,找药干什么呢?你跟罗什阴阳双修,功夫一下子突破第六重进到第七重不是很好?”她不想再练武了,尤其是让罗什指导,不用三天,只要再三个时辰,她就可以直接扛去种了。 “姊姊,阴阳双修是要那个……你知道的,我跟罗什又不熟,怎么可以?” “多聊几句不就熟了?” “但是无媒无聘,私定终身,给人知道,要浸猪笼的。” “姊姊同意就行啦!再说我们江湖儿女,哪有这么多忌讳?” “姊姊……”花无颜委屈地抿着唇,想起罗什心中对她无情,难道愿意救她,她就该感激涕零了? 她的心很痛,比内力反噬时更疼,明知道自己配不上他,奈何情动了,她也没办法。 她不能逼他同样喜欢她,但至少可以在他面前保持尊严,不要那么随便。 “无颜,可以增强功夫,花家堡又多一位堪称绝世高手的姑爷,这么便宜的好事,打着灯笼都找不到,你就答应了吧!” 花无颜抽噎一声,泪滑了下来。“对不起,姊姊,我真的没办法。” “哇!”花无瑕惊呼一声。“无颜,你怎么突然哭了?” 妹妹从来要强,砍她两刀都不会哭的;现在花无颜却哭得梨花带雨。 “我不行,姊姊,我不行,呜呜呜……” “好好好,不行不行。”花无瑕手忙脚乱地帮她擦眼泪。“姊姊也不是老鸨,不会逼你的,那……我去练武好了。”呜,现在变成她想哭了。 “花无瑕!” 一声暴喝突然在花无瑕耳边响起,震得她一蹦半天高,忙高喊:“我就来!” “姊姊,你在跟我说话吗?”花无颜疑问。 “你没听到有人叫我?” 花无颜摇头。“我没听见。” “是罗什,他……”啊!她知道了,这是传音入密的功夫。施术者以内力将声音挤压成一线,运功传送到目标人耳中,所以只有她一人听见罗什的暴喝,而妹妹却无知无觉。 问题是,罗什也太变态了,隔着一间屋子还要把声音传过来,真不是人。 “算了!”花无瑕垂下肩膀。“我继续去受虐待吧!唉,本来想你跟罗什在一起应该不错的,你不是老说要接手花家堡,让花家堡重入武林十大门派之列,让大哥好好朝仕途发展,我呢,随便想嫁谁就嫁谁吗?可光你一个人哪里够力,有个高手夫君帮你,你的愿望才有机会实现嘛!至于高手……放眼江湖,谁的武功能高过罗什?你怎么就不喜欢他呢?” 谁说她不喜欢罗什?是罗什看不上她。花无颜心中委屈,忍不住泪又掉了下来。 “我都说随你了,你干么还哭?现在该哭的人是我吧!” 花无颜摇头,默默地掉泪,就是不说话。 花无瑕实在搞不懂这个倔强妹妹。唉,从小就不懂她在想什么,明明是个姑娘家,却不爱打扮,偏好舞刀弄枪,还立志扛下振兴花家堡武学的重责大任。 也好啦!反正她跟兄长都对祖传艺业没兴趣,妹妹肯接手,就让她接喽! 她还利用自己的魅力,勾来一堆武林侠士助阵呢! 当然啦!若妹妹能看中其中一个,把人拐回家,这也算是真正帮花家堡增添实力。 可惜这些武林侠士,妹妹一个也看不上眼,老说他们太弱。嗯……这也怪不得人家,都才二、三十岁而已,修为能高到哪里去? 不管是前看、后看、怎么看,她都觉得罗什是最适合妹妹的,可惜妹妹不要,浪费了。 “花无瑕!”恶魔又在咆哮了。 “到啦!”花无瑕不敢再迟疑,直接从窗口跳出去。 到了桃花林,果见罗什面色阴沈,但司徒兴……怪了,这家伙居然在笑,有被虐狂吗? “你吃个饭居然用了半个时辰,罚你再练一百遍清心剑法。”罗什说。 “啊?”一百遍练完,她也挂了好不好? “不喜欢?” 花无瑕不停地点头。 “那去杀一百头青皮狼。” 花无瑕拚命摇头。“我练剑。”练到死起码还留个全尸,去杀青皮狼……这等于是给人家送点心,尸体都不留的,不划算。 “那就快练。”罗什说完,转向司徒兴。“你也一样,流水剑法一百遍。” 他下完命令,自顾自地走了。他还得去准备一些东西,三天后好杀冰螭去。 冰螭,大陆十大凶兽之一,它的内胆是全天下最阴寒的东西,也是化去花无颜一身过盛阳气的最佳药物。 罗什也没斗过冰螭,他自负,却不自大;他习练的火元典正好跟冰螭属性相克,以他之能,单斗冰螭或许可行。 问题是,冰螭居住的地方太过寒冷,滴水成冰,那种大自然的威力不是他小小一个人类能够应付。 但是为了花无颜,他没有其他选择,只能冒险。 罗什一走,花无瑕马上走过去踢了司徒兴一脚。“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 他虽贵为小王爷,她却不怕他。当日他要一起出游时,她就私底下警告过他,要玩可以,少摆架子,否则就回宫做他的皇子去。 司徒兴指天咒誓与大家朋友论交,还和花无瑕、花无颜捻土为香,义结金兰。 而这可怜的小王爷年方十八,比花无瑕小了一岁,排行老二,花无颜十七,排最小。有外人在,他是王爷,私底下,花无瑕真当他是弟弟一样,高兴就叫来摸两下头,不开心就踹两脚。 说也奇怪,司徒兴觉得这种相处方式很亲切,一点都不生气。于是,他们这种相处模式便固定下来了。 “当然要笑啦!”他指着自己的脸。“你看,有什么不同?” “猪头一颗,有什么好看的?” “是叫你看上头的割伤。” “不是好了吗?就剩一条疤。” “还没想到?”司徒兴一拍额头。“无瑕姊啊!我这伤是吃饭前被你不小心割到的,你看才多久,它已经收口了!” “咦?对耶!怎么好得这么快?” “不止呢!”他在地上找了半天,终于看到一颗巴掌大的青石。“还记得之前我们轮流砍青石吗?只有无颜能在青石上留下痕迹,你我功力太差都办不到,现在你看!”他运劲一剑往青石刺去,竟留下半寸余的剑痕。 “你……变强了!这、这怎么可能?” “我猜这个地方有古怪,要不然就是那位……帮我们改变了体质。”司徒兴比花无瑕更敬畏罗什,没办法,辈分小人一大截啊! “我试试。”花无瑕挥剑砍青石,也留下了痕迹,虽然比司徒兴的浅,但的确是进步了。“看来真的有问题,这些事还是要问无颜才行,她对武学比较有研究。” “对了,你不是去劝无颜吗?结果如何?” “别提了,无颜哭得半死。” “无颜会哭?!” “无颜也是女孩,当然会哭啊!怎么,你有问题?”花无瑕凶了他一顿,自己也讪讪然。“不过我也很惊讶,无颜居然这么讨厌罗什,一提要她跟罗什双修,她就哭得半死。” “不像啊!我瞧无颜很崇拜那位的。” “我本来也是这么想,可惜……”她两手一摊。“可能我们看错了,无颜表面崇拜罗什,心里却不喜欢他。” “无颜才不会这样心口不一,肯定无瑕姊搞错了,晚上再找个机会问无颜—次。” “好吧!那我们现在……” “练吧!那位的惩罚很可怕的。” 唉!花无瑕讨厌练武,从小就不喜欢,现在更厌恶了。 他们都没发觉,二人的对话已一五一十落入罗什耳中。 他内力精深,耳聪目明,落叶可闻,听到花无瑕说花无颜讨厌他,那从不在乎别人想法的心居然强烈波动起来。 拒绝他的援手,是因为讨厌他吗?为什么?他非找花无颜问清楚不可。 第五章 花无颜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两行泪还在不停地流着。 姊姊的话一直在她脑海里回转,为什么拒绝跟罗什阴阳双修?她的功力会突破一大截,又能为花家堡找到一个好靠山,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花家堡祖传玄月诀已经没落了,将近十年时间,武林榜将它评为二流货。 她没有哥哥的文采、姊姊的美貌,只能靠自己努力练功,日复一日地苦练,期望有一日能给家里挣回颜面,证明自己不是花家堡的污点。 她也知道单靠自己一人很难撑起整个花家堡,找个厉害的夫婿帮忙是最好的选择。 可惜遇到罗什前,她一直没碰见喜欢的对象,就算遇着了,人家也不喜欢她;比起她,他们更爱美丽无匹的姊姊。 日深月久,花无颜也断了成亲的念头,直到罗什的出现搅乱了她平静的心思。她练武不再是为了花家堡,苦苦挑战极限是想获得他的认可,希望夺得他的注意。 是成功还是失败,她并不清楚,但有一件事是不变的——罗什很强,很与众不同,就像这座号称宝库的玄冰山一样,高华亮丽让她自惭形秽。 如果罗什对她有情意,那还好说,偏偏他只是想救人而已,那她可不能作践自己,为了活命,却失去爱他的资格与尊严。 他可以不喜欢她,但不能剥夺她爱他的权利,如果连这个都失去了,她……她的生命中还剩什么? 她捂着脸,心乱如麻。 倘若她长得跟姊姊一样漂亮,也许他就会喜欢她了吧…… “你们老说个不停的阴阳双修,到底是什么功法?”一把突兀的男声突然在她头上响起。 “啊!”花无颜豁然睁眼。“罗什,你什么时候来的?”她完全没发现。 “半个时辰前。” 这家伙是鬼吗?来无影去无踪的。 “双修跟喜欢、嫁娶有什么关系?”他又问。 “你……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知?”她撑着床板坐起来,气虚地直喘气。“你都会脱光衣服跳上床了,还不知道双修的意思!” “武林秘笈中提到双修的有姹女神功、欢喜大法、阴阳密技,大概指的就是一男一女赤裸身躯,四掌贴合,配合特殊的行功方法,让内力在两人体内里交流、融汇,以增加习练者的功力。” “你竟看那种邪书?” “天地万物,阴阳相合,独阳不长,孤阴不生。何来邪恶之说?” “总之玄月诀的双修才不是那种邪功,那是夫妻间互相帮助习练……可恶,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我又不是夫妻。” 罗什淡然的面容上凝着一抹疑惑,良久良久,他道:“你说的可是交合?” “下流!”她俏目圆瞪,那么粗俗的话他竟说得出口,太不要脸了。 “好吧,洞房。”他从善如流。虽然很少接触人群,但他爹毕竟干过皇帝,深明教育的重要;所以当年携儿子在此隐居时,搜刮了万卷藏书,让罗什去看。 因此,罗什虽不了解人情世故,但基本的东西还是懂的。 花无颜羞恼得一口气差点喘不过来。“你你你……算了,反正我不会跟你双修,你出去。” “你是讨厌我才不肯跟我双修,还是因为我们尚未成亲,你不愿和我同床共枕?”若是后者,把花无瑕和司徒兴捉来做个见证,让他和花无颜交拜天地,倒也好办。 “是你讨厌我吧?”她气得拿起枕头丢他,又把自己弄得喘个半死。 “没有啊!我很喜欢你。”他没有躲,一伸手,枕头就落入他怀中。 “你说什么?!”她吓傻了,他……喜欢她?怎么可能?他那种冷冰冰的样子,哪里像坠入情网的人? “我很喜欢你。” “可是我……很弱……”他一天到晚对她说弱者该死,现在却说喜欢她,谁信? “你的确挺弱的,但是……”他指着她的胸口。“你这里很强。” “啊?”换她一脸疑惑了。 “外头那两个人什么都不懂,看不出这里隐藏的价值,但你懂,而且你不贪心,想要什么,还是会自己努力,不会去抢别人的。你的心很坚强,是我遇过的人中最好的。”他拿着枕头走到她身边,双手捧起她酡红的娇颜,这张脸真的好小,他一个巴掌包得住。 “爹曾告诉我,娘是全天下最好的女人,温柔、乐观、开朗、坚强、善良……史书中也有烈女传,个个精采。我曾经对女人抱过期待的,但是在山中第一次看到女人的时候,我很失望。”他看着她,圆滚滚的大眼,小巧的鼻子,微厚的唇;美吗?他不是很知道什么叫做美,但他瞧她就是非常的舒服。 他轻轻摸着她滑腻的颊,比上等毛皮更加柔滑。 这张小脸,这副小巧的身材,没有一点力道,他曾经很不屑;但她的侠义心肠和坚强意志却在不知不觉间吸引了他的目光。 他喜欢这个女人,想要这个女人;就算她现在很弱,但终有一天她会变强。 哪怕她的功夫永远在三流阶段,但她强韧的心性已足够令他倾心。 “女人居然如此脆弱,只会尖叫、躲在男人背后,狼扑过来连闪都不会,完全不像书上形容得那样美好。如果不是你们拿霹雳子炸得山谷轰轰响,险些引起雪崩,我根本不想出手。” 就因为他的冷酷,他们死了四十二名同伴。“那你为什么不干脆杀了我们?我相信有你在一旁偷袭,我们根本没有机会打出霹雳子。”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霹雳子,想研究一下那东西的威力,好预先做防范。”他的所做所为概以生存为第一要务。 “那为什么选择救我们,不是其他人?” “因为你们撑到了我想出手的时候。”这答案不是很简单吗? 她瞪着他,有一种想咬他、啃他、又想抱他的冲动,说不上来,总之,好讨厌。 “你对霹雳子有兴趣,干么杀了霹雳堂少主?有他在,你更能好好研究霹雳子。” “谁是霹雳堂少主?” “那个被你害死在黑雾林中的人。” “是他啊!”罗什终于想起来了。“他想杀我,我当然得先下手为强。” “他有本事杀你吗?”在她看来,那家伙不过是个被嫉妒冲昏头的笨蛋。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再说,我刚救你们出狼口,他就想杀我,这种人死有余辜。” 也对啦!那家伙确实很忘恩负义。不过……“我们谈他干么?还有,你做什么抱着我,放手!” 他反得寸进尺地坐到她身边,大掌揽住她的腰。 “我看过的人不多,但九成九都很讨厌。要嘛因为我穿兽皮,就当我是下等野人;要嘛就是认出我身上的宝物,想杀人夺宝。第一个不另有所图,拿我平等看待的是你;第一个认真听我说话,并且去实行的也是你。我为什么不喜欢你?” “可是……你都没说……” “你也没问。” “我是姑娘家,怎么好意思随便问男人喜不喜欢我,而且……你不觉得姊姊比较漂亮吗?”只要跟姊姊在一起,花无颜一向很自卑的。 罗什一脸为难,好久好久—— “你不必说了,我明白,只要见过我们两姊妹的人,谁还会喜欢我?”可笑姊姊聚集天下豪杰,以为可以任她挑个如意郎君,却永远不明白,那些人喜欢的就是姊姊,哪里会看上妹妹呢? 罗什叹了好长一口气。“你可以解释一下,在一般人眼里,美丑是怎么分的吗?” “啊!”她的神思呆到天外天去了。 他一脸为难地说:“我是可以一眼看出人的强弱,但美丑……在我看来,大家都五官俱全的,哪里有美丑之分?” 她愣了半晌,忍不住吃吃地笑了起来,同时,珠泪也一滴滴滚落脸颊。 “唉,说得好好的,你怎么又哭了?” “没有,我只是……”她是不是应该感谢苍天,赐给她一个不辨美丑的夫君?“罗公子,你真的喜欢我,愿意娶我吗?” 他点头。“我早就决定要你当我的女人了。” 这种答案也只有他说得出口,一点都不浪漫,可是好窝心,好甜蜜。她反手抱住他的腰,又呜呜地哭了起来。 “你怎么哭得更厉害了,讨厌做我的女人吗?”唉呀,真头大,比武打斗他还在行,但应付女人,他实在不行。 “不是……我是太高兴了……” “高兴也要哭?”什么怪逻辑? “相公。”她突然改了称呼。 “什么?”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叫你呢!”她拉下他的头,附近他耳畔,轻声地将玄月诀阴阳双修法告诉他。 “果然要洞房。” “别说了。”羞死人了。 “那我们开始吧!”说着,他就要去脱她的衣服。 “等一下。” “怎么啦?” “按照玄月诀记载,夫妻双修完后要闭关半个月以稳固基础,并且参悟第七重境界。在此之前,你能不能先送司徒兴出去?他毕竟是当今圣上十九子,年节将至,他必须回宫参加大祭的。” “我是可以让金儿送他下山,但就怕他不想离开。” “怎么会?他出宫前跟皇上约法三章,一定会返家过年,如果没有做到,皇上会大怒的。” 罗什淡然一笑,打横抱起她。“我说过,人心都是贪婪的。” 什么意思啊?她一肚子纳闷地被他抱到了桃花林。 林内,司徒兴和花无瑕正在练剑,瞧那灵动的身姿,显然功力增长飞快。 罗什一到,开口发问:“司徒兴、花无瑕,我现在送你们两个下山好不好?” “不要。”司徒兴和花无瑕居然异口同声地反对。 花无瑕看见他怀里的花无颜,小跑步过来。“无颜,你怎么出来了?” “姊姊,我……我答应嫁他了。”花无颜羞答答地将脑袋埋进罗什怀里。 “哈哈哈,我就说你们适合嘛!这样我跟司徒就不必再练武累个半死了。”花无瑕说着,拍一下罗什肩膀。“妹夫,现在我是你姊姊了,你应该老实招了,这里是不是有古怪?我跟司徒身体都突然变好了,受伤没多久就收口,内力无端增强,连皮肤都变得超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们每天吃的、喝的,连洗澡的温泉,都是稀世灵药。”罗什说。 “难怪!”花无瑕用力一击掌。“我决定了,在这里住到开春,妹夫,你不会赶姊姊走吧?” 罗什没说话,只把目光投向司徒兴。 司徒兴期期艾艾开口。“我可不可以也留下来?” “那祭祀怎么办?”花无颜很震惊。 “我可以给父皇写封信,父皇会谅解的。不过要麻烦皇叔……”被罗什一瞪,他赶紧改口。“是请罗公子帮忙送一下信。” 花无瑕和花无颜都没注意到他无意中透露的惊天秘密,倒是罗什脸色不太好看。 “送信到京城,不可能。” “不必上京。入山前,我的车驾和侍从都留在山下了,只要……罗公子将我的贴身玉佩和亲笔信函送下山,交给他们,自然有人将信送进宫。” “去写信吧!”罗什淡淡地说。 “谢谢。”司徒兴开心地去写信了。 罗什传音入密至花无颜耳畔。“相信了吧!人心是贪婪的,唯一明知紫炎果和碧茯苓的价值,却还是将它们还给我的,只有你。” “不是这样的……”她螓首埋在他怀里,低声说道:“是人总有一点私欲,姊姊他们并不坏,如果你不给,他们也不会抢,是因为你大方,他们才收的。” “我知道,所以我并不在乎他们吃多少、拿多少、用多少。”对他而言,那些身外物不算什么,他真正看重的东西原本就不多,小时候是爹,后来是苍鸥金儿,现在多加一个花无颜,其余他都不在乎。 “你们两个嘀嘀咕咕些什么,有话不能大声说,是不是在讲谁的坏话?”花无瑕突然跳过来。 同时,司徒兴也写好信,连同自己的随身玉佩送到罗什手中。“这样就可以了。” 罗什仰天长啸一声,啸声若龙吟,盘转迂回,直入云霄。 花无瑕和司徒兴被震得脸色发白,真不知他的功夫怎么练的,如此可怕。 只有花无颜在他的保护下不受丝毫影响。 半炷香时间,两记雕吟响起,像是在回应罗什的呼唤。 “啊!那只捉我的怪鹰!”司徒兴可怕死金儿了,抱着脑袋就想找个地方躲。 “这不是鹰,是苍雕金儿,和它的妻子银儿。”罗什招呼两只苍雕下来,把信和玉佩交给金儿,叮嘱几句,两只苍雕灵性地点点头,一前一后飞上高空。 “这两只雕能听懂人话?”花无瑕大奇。 花无颜倒不觉得奇怪,当初金儿能在狼群包围下抓起司徒兴,送到竹舍前,就表示它极具人性,那么听得懂人话就很正常了。 “我们是朋友。”罗什淡淡地说完,再不理会花无瑕和司徒兴,迳自抱着花无颜回竹舍双修去了。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玄月诀的双修其实很简单,就是藉由夫妻间的交合,两人一起行功,冲破任督二脉,勾通天地桥,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 罗什早就练到这境界了,所以听完玄月诀的全部心法口诀后,他很老实地说:“这套功法实在不怎么样。” “喂!”被他这样说,花无颜小脸都气红了。“玄月诀哪里不好?它可是武林十大秘技之一耶!” “哪里好?入门虽快,晋升却严苛至极,修成后威力又小。” “那是因为我还没练到第十重,等我大成,你就知道厉害了。” “请问到现在有多少人练到第十重了?练成之后又活了多久?” “花家堡的创始者,百年前武林第一才女花怜悠,和我的曾曾祖母都练到了第十重,威力无匹,在维护武林安危时曾立下大功,武林史上皆有记载。不过……”她面色黯淡下来。“两位先祖都不幸战死了。” 那也是她所追求的,像流星一样光辉灿烂,让后世子孙永远以她为荣。 “就算她们不战死,练成玄月诀后,也活不了太久……”他真的很努力在安慰她,但方法实在太差劲。 她抓起他的手臂,恶狠狠地咬上一口。“不许污辱花家先祖。” 这年头说实话也犯法了吗?罗什太冤了,幸好他皮粗肉厚,也不太在意被咬,淡淡地解释:“你认为习武的目的是什么?” “锄强扶弱,维护正义。” “是强身健体。” “自私鬼!” 这一点他从来不否认,所以很大方地点头。“要我为陌生人牺牲性命,我的确办不到。” “是啊!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嘛……”她小声咕哝着。 “你错了,私心最重、最会背叛的只有人,反而很多鸟儿生是一双,死也成对。” “相信你才有鬼。” “等有一天你亲眼看见了,你就会明白。”他也不跟她争论,只道:“我们还是来谈你家的玄月诀吧!这功法太偏颇,习练之人内力阴寒,所以练到第六重,必须与异性阴阳交合……” “是双修。”交合多难听,她又咬他的手。 他不在意地任她咬,继续说:“孤身一人绝对练不到第十重,男子习练,易伤及肾经,造成无后的下场。就算夫妻同修,也只有一人能登顶峰,练成后,还会因为早年身体被阴寒之气伤害过重,折损阳寿,标准的损人不利己。你跟我同修,绝不能照这个方法练,要改变一下。” “这是你说改就能改的吗?万一走火入魔怎么办?” “不会的,我的火元典兼容并蓄,不仅可以消除你过去练玄月诀的伤害,还能让你延年益寿。” “好一个延年益寿!说得像神仙一样,没有半个缺点,你以为我会信吗?” “硬要说缺点也是有啦!火元典一定要男子才能练,而且练了这功法的人很容易令女子受胎,也就是说,我们双修完,你大概也怀孕了。”没办法,这是皇室珍藏秘技,向来只有皇帝才能习练,罗什的爹是先皇嘛!当然会把这门功夫教给罗什。 一个人做到皇帝,也可以说等于拥有了世间的一切,那还有什么是值得去追求的?不就长命百岁,子孙绵延喽! 这也是火元典成为皇室珍藏秘技的原因。 至于他爹为什么只有当今圣上和他两个儿子?因为他爹深爱他娘,虽为了皇室责任另娶皇后,两人也只行房一次,皇后怀孕后,他爹也算交了差,从此就不办事了。 后来他爹不做皇帝了,带着他娘归隐山林,顾及他娘被宗人府囚禁太久,身体虚得不能再虚,本来是不打算生孩子的,但他娘坚持要为心爱的男人孕育子女,爹被逼得没办法,只好从了。 娘怀孕期间,爹寻了无数灵药为娘调养身体,可惜娘还是撑不住生产之苦走了,他爹从此没再找过女人。 一层层算下来,他爹算是大陈朝立国千年来生子最少的皇帝了。而当今圣上就威风了,儿女四十多个,目前还算不准确,因为一直在增加中。 听到罗什提怀孕,花无颜羞得脑袋都要埋进他胸膛了,但埋不进去,所以抓起他的手臂继续咬。 “谁要跟你生孩子了?而且一次就……你以为你是谁?” “我是罗什。” 呆子、笨蛋、木头!她咬,用力地咬。 “总之我说的是实话,不是我们同修,而是你要跟着我练。其实如果不是你不久前走火入魔,我带你入灵泉易筋洗髓,你也练不了这功夫。这下你可能是有史以来第一个练成火元典的女子,保证日后成就远超过你二位先祖。” “真的?”只要能重振花家堡的昔日雄风,她其实不太在意练的是什么功法。 “当然。” “好!”不必考虑,她直接应了。 “那我们去密室闭关吧!” “这里还有密室,我怎么不知道……啊!”他突然一拍床头,床板翻转,他抱着她直往下坠,吓得她惊声尖叫。 但坠落的速度根本不快,甚至是很慢的,如羽毛,轻飘慢荡,将近半炷香的时间,他们才落到地面。 “你们也没人问过啊!所以我就没说了,而且已经尽量落得慢些,你不可能还受不了吧?”平静的表情、平淡的语气、平凡的外表,却蕴藏了惊天动地的威力,三不五时就爆发一次吓人,实在很叫人抓狂。 “闭嘴!”她继续咬他的手。 他内心有一个很大很大的疑惑,想问,但直觉告诉他,问出来会被咬得更惨,但……真的很好奇。 “无颜,我问你一个问题好吗?” “什么?”再用力咬两口,她才松嘴。 “你生肖是不是属狗?” “咦?你怎么知道?” “原来如此。”难怪爱咬人。 “慢着!”她又捉住他的手。“你拐着弯骂我……唔唔唔……” 唉,她随便咬几口是伤不了他啦!但她一直咬,他也是会痛的。 罗什索性俯身吻住她的唇,将她轻柔地放在地上,大掌开始解起她的腰带。 “嗯……啊……慢一点、慢一点……”为什么她一下子就光溜溜了,他还衣物完整,太不公平了。 “放心,我知道你是第一次,我会很慢,不会让你感到痛的。” “你……想不到你也是个风流鬼……”还以为他很正经呢!结果……风月老手了,算她看走眼。恨恨地又咬一下他的手臂,谁让他以前乱来,咬他,咬死他。 “无颜,这种事可以看书学,不一定要亲身实践,如果你想学,书库里有很多春宫图,出关后我找出来给你看。”省得她乱吃这种无聊飞醋,还连累他的手臂。 “呃……”好嘛,她冤枉他,但是……“谁要看那种下流东西?” “洞房花烛,人生大事,怎么会下流呢?”他含住了她的耳垂,舌头轻舔,再延着颈项来到锁骨、胸前的白蕊……一路挑逗得她浑身乏力。 她烧糊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她的功力不是被封了吗?怎么身体还会这样烫? 他的手指摸到她的大腿根部,探进一方濡湿。 “无颜,你要全身放松,不要抵抗,凡事由我主导。”他抱起她,大大地敞开了她的双腿。 她还没意识到他下一步动作,他已经侵入了她。 “啊!”痛,居然这么疼。她水眸轻眨,两行泪水滑下。 “一会儿就好了。”他抱着她,轻轻地吻着。 听他在唬烂,这么痛,怎么可能一会儿就好? “不要……相公,好疼,不要了……唔……”她全身一震,他怎么可以咬她? 但他的力道又不是很大,只是轻轻地用牙齿厮磨,舌头卷起那凸起,温柔地舔吮…… “啊!”她的身体又更热了,好奇怪的感觉。 “不疼了吧?”他问,缓缓地律动了起来。 “嗯嗯嗯……”成串甜腻的呻吟响起,一室的春光,满屋的旖旎。 第六章 四个月后,罗什和花无颜出关了。 正如罗什说的,跟他双修,受孕率很高,所以……花无颜怀孕了,挺着小肚肚,虽不明显,仍让她非常不爽。 倒不是讨厌有了他的孩子,而是,他们还没拜堂啊! 这样子回家,她怕会被爹娘打断双腿。 唉,怎么办呢?越想越烦,忍不住就想咬他几口。 这也是花无颜新近养成的习惯,心情不好,咬他;情绪高昂,咬他;闲着无聊,咬他……总之,每天拿他的手臂磨磨牙,不仅强身健体,还能延年益寿,百利而无一害。 当罗什和花无颜走出竹舍,看到了两个身穿叶叶装的野人——花无瑕和司徒兴。 这两家伙可怜啊!以为罗什和花无颜闭关顶多半月、一月,谁知他们一躲四个月。 在这里是不愁吃住,但穿衣服就麻烦啦!原先的华服早就洗到破烂,竹舍里又没有布料,就算有,凭这两个锦衣玉食长大的千金、王爷,也不会剪布做衣服。 要他们学罗什打猎,搞块兽皮衣穿穿;不好意思,以他俩的功力还不足以活着走出黑雾林,只好就近摘些竹叶编叶叶装穿。 所以他们一见到罗什和花无颜现身,哭得那么凄惨啊!比爹死娘殁还可怜。 “无颜,你怎么闭关这么久?”花无瑕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你们再不出来,姊姊就要死了!”闷死的!除去一开始的新鲜和惊奇后,离群索居的生活只剩日出和日落,简直无聊毙了。 “对不起,姊姊。”想到她和罗什在密室里的温馨和充实,对照姊姊此刻的狼狈,花无颜心里真是愧疚。“因为我们一次突破到第十重,所以时间久了点……” “什么叫久了点,是四个月,整整四个月!”说着,花无瑕就要扑上来。 罗什一记指风定住她。“不要乱扑,无颜怀着身孕,受不得冲击。” “怀孕?”花无颜眼珠差点瞪出来。“怎么可能?你们到底是闭关练功,还是去享受了?怎么这样快就怀孕?” 司徒兴倒不觉得惊奇,皇室一脉向来很容易生育,比如他,虽未正式纳妃,也有了两个庶生子女。 他不是皇位继承人选,没资格习练火元典;但皇帝宠他,教了他最基础的心法,以强身健体,只是没告诉他火元典拥有长生和生育两大功效。 罗什不是皇帝,可先皇乐意为他破例;因此他火元典习练得很完整,也清楚其中奥秘。 不过他们谁也不会浪费唇舌跟花无瑕解释。这位大小姐美则美矣,个性上是常常神经搭错线,颇让人伤脑筋。 “你们干么穿成这样?”罗什转移话题。 “你当我们喜欢啊?都过了四个月了,我们唯一的一套衣服早洗烂了,竹舍里又没有其他衣服替换,只好编叶子装喽!”提起这点,花无瑕又哭了。 “皇……”被罗什一瞪,司徒兴赶紧改口。“罗公子,我们没本事通过毒瘴走出黑雾林,弄不到野兽剥制皮衣,只好编叶子穿,这……很不牢靠,两三天就要再织一件,不知道你有没有解决之道?” 罗什给了一个让人想吐血的答案。“竹舍里有放衣服,不过在我和无颜闭关的密室,让无颜去给你们拿几套出来吧!” “啊!”花无瑕气得想砍人,有衣服也不早拿出来,分明故意整他们嘛! “姊姊别冲动。”花无颜赶紧拉住她。“我带你去选衣服吧!” “我的衣服就麻烦你们了。”司徒兴说,没打算跟进去,他有话跟罗什谈。 待花家两姊妹都走了,他还没开口,罗什已先说:“你也太没用了,练了四个月还练不成护身罡气走出黑雾林,活该要穿叶子装。” “皇叔,我……”他有用功啊!只是限于天资和耐劳度,没办法达到像罗什这样变态的程度嘛! “别这么叫我,你姓司徒,我姓罗,我们没关系。” “可先前我已在家书里提及先皇和皇叔的事,想必这件事现在已传遍皇室,这次我们出去,皇叔势必得回宫一趟。” “你真以为你父皇收了信,会让消息传出去,叫大家欢迎我回宫?” “父皇很尊敬先皇,一定会要求奉灵的,而皇叔是父皇唯一的兄弟,父皇怎么会不欢迎你?” “奉灵?早在二十多年前,先皇便已驾崩,举国大丧,你现在还要奉灵,奉哪门子灵?难道要告诉天下人,之前皇室骗了大家?” “啊!”司徒兴没想到这问题。 罗什继续打击他。“再则,先皇与婢女私奔乃皇室一大丑闻,大家遮掩都来不及了,怎么可能还欢迎我?估计我一说要回皇宫,皇室密探就先杀过来了。” “皇叔为什么要这么悲观,人伦亲情难道战不过世俗眼光?” “战不战得过我不知道,但我不想拿无颜及她肚子里的孩儿去冒险,所以我不会回宫的。我送你下山,你自己回去,我要陪无颜上花家堡提亲,等拜完堂后,我就陪着无颜在堡里住下养胎待产了。” “皇叔……”司徒兴还想再说。 罗什一拂手,指风点住他的哑穴,省得他像苍蝇一样嗡嗡叫,吵死人。 他走到一旁,仰声长啸,如龙吟,气声直穿云海。 不多时,两只苍雕一前一后飞了过来。 “金儿、银儿。”面对司徒兴和花无瑕,罗什从未露过笑脸,但一见苍鸥,那薄削的唇弯起,刹那间,点点光彩齐聚那平凡无奇的面孔,明明就不俊,却显露了绝世风采。 司徒兴在他身旁比手划脚,怨恨人不如鸟,罗什偏心,待侄子如此严苛,反而和鸟儿亲切相依。 金儿和银儿在罗什身边又蹦又跳,吱喳个没完,丝毫不见空中霸主的威仪。 罗什听着它们鸣叫,笑得更开心了。“原来你们也有孩子啦!好金儿,你倒是比我先做爹,我的孩子还要六个月才能出世呢!” 金儿和银儿甚是骄傲地对空长吟。 不会吧!这一人二鸟也能交谈?司徒兴看傻了,可惜他哑穴被点,说不出话,否则定要问个水落石出。 罗什和金儿、银儿戏要了近半个时辰,花无瑕和花无颜才选好衣服走出来。 花无颜脸上微带疲色,没办法,陪姊姊梳妆打扮太费心神。 这一进一出,花无瑕彻底换了个人,窄衣、长裙,虽无世家千金的华贵,却别有一番青春少女的俏美。 终于能够再现她的美貌,花无瑕开心得笑成了牡丹花儿。“想不到妹夫家里藏了这么多衣服,料子好,作工也好,就是朴素了些。喏,二弟,姊姊也给你挑了一件,你去换了吧!” 司徒兴看了罗什一眼,心知这一定是罗什爹娘的遗物,先皇的东西,他真的可以穿? 罗什一拂手,解开了他的哑穴。“去穿吧!” 衣服干放着,那叫浪费,别人爱穿就去穿,反正他还是习惯穿他的兽皮衣。 外人哪知兽皮的珍贵,能让他看上眼的都不是普通野兽,就拿青皮狼王来说好了,那层毛皮刀剑难伤;云豹的更厉害,水火不侵。有这种宝贝不穿,难道还去穿一些普通衣料?又不是脑袋坏了。 至于别人怎么看,关他鸟事! 罗什就是罗什,不会因为别人当他是野人,他就变野人,也不会因为他爹当过皇帝,他就成了王公贵戚;他只是单纯的自己。 司徒兴得到罗什的同意,立刻去更衣,老实说,他早就受不了叶子装了。 司徒兴一走,花无瑕立刻发问:“妹夫,我们什么时候下山?” “你想走,随时可以走。”罗什说。 “我要能自己走,还问你干什么?”花无瑕气恼地跳脚。 “姊姊别担心,这次相公会送我们下山的。”花无颜说。 “真的?”得到妹妹的肯定,花无瑕欢呼。“那还杵着干什么?走啦!” “我们还要等司徒。”花无颜解释。 “对噢!”可以重回花花世界太高兴了,她一时忘了。“司徒,快一点,我们要回家了!” “别啊,无瑕姊,等我,我就好了,等等我……”远远地,就见司徒兴提着裤头三步一晃、五步一绊地跑了过来。 他想回尘世已经想了好久好久,再也不愿在玄冰山多待片刻。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回家了!”才出黑雾林,花无瑕就开心大笑。 司徒兴眼睛也闪着泪光,这一趟玄冰山之行真是危险、惊奇、新鲜、刺激……百般滋味都尝透了;他绝不会想再尝试第二次。 花无颜也想欢呼,但罗什拉着她的手。“动作小心点,你可怀着身孕呢!” “知道啦!”不能跳,那她叫总可以了吧!“啊——”啸声如凤鸣长空,清亮高昂,盘旋着直上九霄。 花无瑕和司徒兴对视一眼,心底惊叹不已,无颜功力大成了,她才几岁就有如此成就,真真是不可思议。 “人比人果然气死人。”花无瑕和司徒兴同声低语,他们也很用功,可惜没有花无颜的机缘。 罗什听到了,也不说话,只会羡慕别人成功的人是永远登不上顶峰的,不知努力,最终成就有差,也怨不得人。 “喂,你们看,有人哪!”花无瑕忽然大喊,开心地指着山腰一群黑衣黑裤的汉子。 “好感动啊!”司徒兴眼眶泛红。“我们总算重回人世了。” “过去看看。”花无瑕轻功一展,人如翩翩彩蝶跃上半空。 “我也去。”司徒兴跟着跑过。 “等等我。”花无颜也想去沾沾人气。 “回来!”罗什却突然大吼,及时拉回了花无颜。 但先走一步的花无瑕与司徒兴已经跑向人群。 “怎么啦?相公。”难得看到人,大伙儿亲近亲近,是好事啊!“莫非相公认识那些人,知道他们不是好人?” “不认识。”罗什硬拉着她立在原地不动。 “那为什么不过去凑热闹?”离群索居近半年,她很想跟人说说话、谈谈天的。 “就因为不认识,所以才不该贸然过去,万一是坏人呢?” 花无颜看着他,长喟口气。“我知道相公自幼在山林长大,不习惯跟人接触,但咱们成亲后,我的家人也是相公的家人了,难道相公也要把我的家人当成外人?” “这跟习不习惯无关,而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在玄冰山上,他见过太多人们因利益而拔刀相向的例子。 动物尚且不以同类为食,但人类却会为了一颗珍果、一头异兽,将屠刀挥向同伴。 从那些人身上,他得到了一个结论——天下间没有永远的朋友或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所以他从不主动接近人,除非经过一段时间的探查,确定他们无害;那他或许会在那群人遇险时,伸一下援手,就好像他救下花无颜三人一样。 “世间的坏人也许不少,但好人更多,我相信……”仿佛在讽刺她对人的信心,人群那一头突然传来花无瑕愤怒的尖叫声。 “浑帐,你们知道本姑娘是谁吗?竟敢对我无礼!”花无瑕已经把随身佩剑拔出来了。 司徒兴也拔剑护在她身后,与黑衣人们对峙。 “怎么回事?”遥望那突起的变故,花无颜愣住了。 “可能是有人贪图你姊姊的美色,或是他们突然出现破坏了对方的行动,对方展开报复。”这种事罗什见惯了。 “我们快过去帮姊姊。”花无颜说着说着就要跑过去。 “等一下,先看看再说。” “还等!”那群黑衣人已经刀剑棍棒齐出,攻向花无瑕与司徒兴了。“再等下去,姊姊和司徒就要没命了。” “不会的。”罗什手指天空,那遥远的云端处有两抹黑点在盘旋,正是金儿与银儿。“金儿它们会保护你姊姊和司徒的。” “你一个人就可以把那群黑衣人打退,干么还要麻烦金儿、银儿?” “你确定?” “凭你的武功,恐怕武林榜上排第一的少林方丈大师都不是你的对手,天底下谁还能打得过你?”她可是见识过他的能耐的,那内力好像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无颜,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在不知对方底细之前任意出手,那不叫英雄,是白痴。” “你……”眼看姊姊和司徒兴被打得狼狈,花无颜哪还忍得住。“你不去,我去!”说着,她挥手摆脱他,几个踪跃,落到花无瑕和司徒兴身旁。 罗什看着突然空出来的双手,忍不住疑惑,将自个儿娘子的武功教得如此厉害,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如果花无颜的功夫还是四个月前的水准,哪有办法突破他的掌控?现在……他一个没注意,她就溜走了。 看来他得变得更强才行,否则每天光追老婆就累死了。 罗什可以不在乎花无瑕和司徒兴挨打,但有人欺负花无颜,那就犯了他的大忌了。 他身形一展,好像化作一缕轻烟,眨眼间来到花无颜身边,双手抱圈、抡圆、挥洒,围攻花无颜的黑衣人们像撞到墙壁一样倒飞出去。 “又来一个。”一名黑衣人狞声说着。“兄弟,哪条道上的?咱们是苗岭五毒门的人,特意来找七星草回去配药,费了二十多天的功夫才找到三株,莫非你们想抢?别忘了,玄冰山上有规矩,谁找到的宝归谁,妄想抢夺者,武林人共诛之。” “没错,这三人妄想杀人夺宝,我们要带他们回去交由武林盟处置;兄台请速速离去,莫要自误。”另一名黑衣人说。其实他们是被罗什出场时的威风吓到了,不愿招惹如此厉害的对手,才想用话把他请走。 “兄台速走,我们要捉拿恶匪了。”又一个黑衣人道。 “你们竟敢颠倒黑白。”花无瑕气得浑身发抖。“妹夫,你别听他们胡说,我只是过来打声招呼,问一下最近江湖上可有什么趣事?他们就说好久没见到女人,难得山上遇见一个,是他们……他们先欺负我……” “无瑕姊没说谎,这群人一见到我们就说男的杀掉,女的抓回去大伙儿乐一乐。无瑕姊才跟他们吵起来的,我们根本不知道他们手上有七星草,又怎会想夺宝?”司徒兴含蓄地解释,脸色也非常难看,因为他一过来就被问候了祖宗十八代,这对深以皇族血脉为荣的他来说,简直不可原谅。 走着瞧!他在心里发誓,等回京后,一定奏请父皇派出大军,平了苗岭五毒门。 “我知道。”罗什相信花无瑕和司徒兴的话,因为他二人太草包,紫炎果都不认得,又怎会认得更加稀罕的七星草?更何况黑衣人连无颜都想抓,明摆着不安好心。 至于黑衣人们,早在听见花无瑕叫出“妹夫”二字时就变了脸色,悄悄将包围圈扩大,并且更换了武器。 司徒兴看到黑衣人的新武器,气得脸都扭曲了。“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竟有军队专属弩弓?” “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动手!”早在黑衣人冒犯到花无颜时,罗什就已经决定大开杀戒。 “但劲弩是军械,百姓们不可能买得到,除非……”司徒兴还没说完,一枝弩箭擦着他的脸颊飞过去,带走了几缕发丝。 劲弩的威力可是连铠甲都射得穿,当下司徒兴只感觉脸颊热烘烘,心中涌上愤怒,涛天的愤怒,想不到自己堂堂一个小王爷,也会有被军中武器伤害的一天! 而同时,罗什已经一掌打爆那个射了一箭的黑衣人脑袋。 刹那间,红红白白漫天飞。 场中的男人们,除了罗什,个个都觉得惊悚,两名女子更是吐到不行。 “相公,你能不能换种方法杀人?”请念在她是孕妇的分上,别让她吐得太难过。 “是的,娘子。”罗什从善如流,不打人脑袋瓜子,改而将一个个黑衣人的胸口轰穿。 花无颜吐得更惨。“相公,别见血成不成?”好晒啊! “是的,娘子。”罗什换用暗劲,一掌震碎敌人的五脏六腑,却不见血腥。 眼看着四十余名黑衣人一个接一个倒下,司徒兴猛然回神。“皇叔、皇叔,留个活口,我要知道是谁盗卖军械啊!” 这一个不经意,罗什的身世被泄漏了。 花家两姊妹对视一眼,看到彼此脸上的惊讶。 司徒兴怎么会叫罗什皇叔?这岂不是说罗什是皇上的弟弟? 但大陈朝百姓个个都知道,皇上没有兄弟,什么时候又冒出一个来了? “无颜,你嫁了个皇叔耶!”花无瑕怔忡地说。 “是不是搞错了?”花无颜也呆了,她可是早打算好要将罗什拐回家,和她一起振兴花家堡声名。如果他是皇帝的弟弟,怎么可能再帮花家堡做事? “但司徒是这么叫的啊!” “可我从没听相公说过,而且堂堂一个皇族会住在山里头,穿兽皮、打赤脚吗?” 花家两姊妹对话间,罗什已经解决了大部分黑衣人,只留了两个给司徒兴问口供去。 花无颜走向大战现场,身上依然干净不沾半丝血腥的罗什;这也是罗什特意保持的,以免她又因为闻到血腥味而孕吐。 “相公,刚才司徒唤你皇叔,你真的是……皇室中人吗?” 罗什没回话,只转身给了司徒兴恶狠狠的一瞪。 “我、我去问口供。”司徒兴赶紧抓着仅余的两名黑衣人到一边拷问军械来源去。 “相公!”花无颜拉着罗什的手,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我就是我,别人怎么叫我、如何看我,又与我何干?”罗什淡淡地说。 “可皇帝的弟弟……” “小心。”罗什突然大吼,一手抱着花无瑕、一手搂住花无颜,扑向地面。 原来是被制伏的一名黑衣人突地在腰带上一拍,漫天针雨飞射、针针夺命。 罗什在地上滚了两圈,又弹向半空,一转一折,完整护住了自己与花氏姊妹。 “啊!”司徒兴就没有那么好运了,他武功不及罗什,距离黑衣人又太近,只闪过了上半身,两条腿却被射成了蜂窝。 “嘎——”在半空中盘旋的金儿、银儿见到下方突起变故,两道雄伟身影急射过来。 金儿迅速抓起司徒兴,带他逃上高空。银儿爪喙凶悍地击向两名黑衣人。 罗什大叫:“退回去,银儿!” 但太晚了,另一个黑衣人也拍动了腰带上的机关,又是针雨飙射。 “嘎!”银儿躲避不及,雕眼中了一针。 “浑帐!”罗什挥出两道掌风,像两股龙卷风瞬间将两名黑衣人卷上半空,扯成碎片。 这时,金儿已经降落地面,司徒兴也被它放下来了。 罗什奔向倒地的银儿。苍雕羽翼如铁翎、爪喙胜金钢,可以说是刀剑难伤,除了眼睛是唯一的弱点。但就这么巧,一枝钢针穿透了它的眼。 “嘎嘎嘎……”金儿围着银儿不停悲鸣,不时用翅膀拍一下自己的伴侣。 银儿一动也不动,已经死了。 “对不起,金儿,是我的疏忽。”罗什低垂着头。他不该只点住黑衣人穴道的,应该挑了他们的手脚筋,也不会害银儿枉死。 “嘎嘎嘎……”金儿围着罗什飞了两圈。 罗什看着这伴他成长的同伴,眼眶红了,沉痛地颔首。“好,我会照顾你的孩子。” “嗄!”突然,金儿仰天长啸,然后抓起银儿飞向高空。 “相公,金儿要带银儿去哪里?”花无颜心里有很不好的预感。 “断魂谷。”罗什沉痛地说,牵起花无颜的手。“我们也去吧!” “断魂谷,听名字就好恐怖,为什么要去那种地方?” “为了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罗什牵着花无颜走过司徒兴身旁,看都不看他一眼,恼他和花无瑕无端惹祸;但念在亲戚一场,还是扔下一小盒药膏,至少可以保住司徒兴的命。 司徒兴知道自己闯了祸,不敢多说话,花无瑕赶紧捡起药膏替他涂抹伤处,又撕下内裙,一一包扎伤处。 那药颇具疗效,一接触伤口,血就止住了。司徒兴以手撑着地面坐起来。“无瑕姊,我们也去看看。” “但你……”见他两条腿包得像粽子一样,还要去断魂谷,行不行啊? “你扶我一把,求你了,无瑕姊。”想到先皇就葬在断魂谷,他无论如何都想弄清楚断魂谷的位置,以便有一天前去奉灵。 第七章 断魂谷,魂断处。 这名字虽取得恐怖,周遭景色却甚美妙。 一条小溪流淌而过,万树梨花竞艳,蜂蝶环绕,异香扑鼻。 罗什牵着花无颜走过苍翠小径,来到悬崖边,只看见一块刻着云纹的石碑,中间龙飞凤舞三个大字——断魂谷。 “这石碑是我爹一笔一刀刻成,他选定这地方做我娘埋骨之所,据说拥有玄冰山上最秀丽的风景,他说既是要睡上永久的地方,当然要挑最好的,才不容易住腻。” “原来公公、婆婆葬在这里。”花无颜左右张望。“那坟茔在哪?让我去拜祭公公、婆婆一番。” 罗什指着悬崖底。“在下头。” 花无颜探头一望,只见云海层层,像是不见底一样。“这有多深?” “不知道,我没下去过。” “你不是说公公、婆婆葬在这里,怎会没下去过?” “娘是爹爹葬的,至于爹,他过世的时候我不过六岁,也没本事下去,是金儿在他死后将尸身扔下悬崖,便算跟我娘合葬了,所以我从没下过断魂谷。”按他对爹的了解,下头的坟大概也只是挖个坑,把尸体埋进去便算了事。爹酷爱享受,却极恶奢华,大概是前半生被皇家逼够了吧! “难道公公没带你下去拜祭过婆婆?” “爹说下头是死者的安灵之所,活着的人少下去打扰别人睡眠,要拜,在这里就可以了。” “原来如此。”不过……“这里既是公公、婆婆埋骨之所,金儿带银儿的尸体来做什么?它……” 像是在回答她的问题一样,一记雕鸣直上九天。 同时,金儿捉着银儿的尸体也来到断魂谷,绕着悬崖飞了三圈。 突然,金儿松开指爪,银儿庞大的身躯破入云海,直落谷底。 “啊!”花无颜惊呼一声,两手抓紧罗什的手臂。“相公,金儿为什么要这样做?” “生同衾、死同穴。”罗什大掌揽住花无颜的腰,两眼瞬也不瞬地盯着金儿,这从小跟他一同长大的好伙伴、好朋友。 “什么意思?”她突然觉得好害怕。 “嘎!”金儿羽翅一展,直冲云霄,再一个回转,以更快的速度飞冲向谷底。 “相公,快阻止它!”花无颜突然明白了,这雕儿是要为它的妻子殉情! 但罗什动也不动,只是看着,牢记他最好伙伴生前最后的每一个举动。 花无颜推不动罗什,凄声大叫:“金儿回来,不要做傻事,金儿……” 砰!好半晌,谷底传来一记沉闷的撞击声。 那是一只苍鹏为它折翼的伴侣殉情,所发出最悲恸、也最深情的临别赠言。 花无颜张大嘴,两行泪像春天的雨,滴滴不停地坠了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她拉着罗什的手臂,痛哭失声。“你可以阻止它的,你为什么不做?” 罗什的眼眶通红,红得似要滴出血来。 “无颜,记得以前你说过,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吗?事实上,只有人才会计较谁爱得多、谁爱得少,在苍雕的世界里,伴侣死,另一只跟着去是很正常的。”他紧紧抱住了她。谈情说爱他不会,花前月下他不懂,他唯一会的是……“无颜,金儿与银儿要生死相随,我无权阻止,也不愿阻止。因为将来有一天,我们若不幸遭遇相同情况,我也会跟金儿做一样的选择。” 花无颜呆呆地看着他,内心深深被震撼了。 曾经,她怀疑过这个几乎不识世俗礼教的男人,到底懂不懂得什么叫爱? 如今她才知道,不懂爱的人是自己。 从头到尾罗什都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并且努力去追求。 原来生死不离,就是他对她的感情。 生同生,死同死;就如这对鸟儿一样…… 她用力抱住他:心湖如海潮翻涌。“相公,你说的没错……我们生要成双,死亦成对。” 罗什揽着她,轻柔地拍抚她的背,很开心他们两情相悦,只有一点点疑惑,这并蒂莲、连理枝,生生世世永不离,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至少他在玄冰山上住这么多年,见到的飞禽走兽多是如此。 怎么她的表情好像他干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当花无瑕与司徒兴来到断魂谷时,见到的就是这副景象。 金儿为银儿殉情,而罗什与花无颜也立下了生死相随的誓言。他一脸坚毅,她哭得如此伤心,却又满脸幸福。 花无瑕背脊突起一阵酥麻,她向来以容貌为荣,多少男子为她倾心,拜倒她石榴裙下,但有多少人肯与她生死与共呢?恐怕一个也没有吧! 司徒兴想的却是断魂谷底那一双生死不分的情侣。他们真心相守相依,他是否要为了尽孝道,奉先皇遗骨回京?还是该将罗什的娘也一起带走?可宗人府一定不会允许一名侍婢入主帝陵的。 到底该以情为重,还是以孝为先?他一时竟迷惑了。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因为司徒兴受伤颇重,暂时不宜移动,所以他们一行四人又在玄冰山上住了下来。 罗什丢下一堆药给花无瑕,让她照顾司徒兴;然后自己就带着花无颜上了问天涯,寻找金儿和银儿留下的孩子。 苍鸥的巢穴筑在光滑如镜的山壁间,四下荒凉,连矮树都不见一株。 孤独一巢里只有一只胎毛未退、巴掌大小的鸟儿,肥墩墩的身子,半点不似它那雄俊英伟的父母。 花无颜看着小雕,鼻间一酸。“若不是我们大意,金儿、银儿怎么会……留下这小小雕儿,无父无母,情何以堪?” 罗什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捧起小雕;两人一鸟,旋身下了崖。 “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追悔无用,不如放眼未来。” “可是我们没有抚养小雕的经验啊!万一真的怎么样了,我们怎么对得起余儿、银儿?” “金儿也是爹养大的,爹做得到的事,我也做得到。”他牵起她的手,将鸥送到她掌心,“放心吧!世间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嗯!’她哽咽着。“这次我一定会好好保护小雕,再也不会让它受伤了。” 罗什失笑。“无颜,爱之适足以害之。小雕不经过一番磨练,是不会真正长大的。” 她听得心惊胆颤,他磨练的方法就是挑战生死极限,那滋味她可是尝过的,要让这么小的雕儿也去接受魔鬼训练,她怎么也不依。 “可它还小啊!要磨练也得等它长大。” “苍鸥长很快的,顶多一个月,小家伙就会褪尽胎毛,开始飞了。” “什么小家伙,这么难听,总得给它取个名字。”才不理他咧,雕儿进了她手里,抚养工作就由她负责了,罗什没权插手。“我们叫它金银吧!取金儿和银儿各一个字当它的名字。” “可以啊!就叫它金银。” 许是母性光辉使然,花无颜抚着金银的小脑袋,唇角不禁弯起灿然的笑。 罗什眨了眨眼,刹那间,好像看到佛经里头的观音形象隐现在她身上,如此庄严、高贵。 生平头一回,他认同了书里对美女的形容——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渠出渌波。秾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若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 原来他娶了一个超级大美女娘子。 “无颜,我……”居然有一点不好意思看她。 “什么事?”她歪着头瞧他。 “没有。”他觉得身体被雷打到了,从脚底一直酥麻到头顶。 “那我们回去喂宝宝吧!” “宝宝?”他看着她的肚子,他们的孩子还在那里头吧? “就是金银。”她爱怜地摸着小苍雕的脑袋。“小金银、好宝宝,让娘带你回家吃饭吧!” 娘?她是苍雕的娘,那他岂非成了它爹?他能生出一只苍雕吗? 酥麻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一阵晕眩。他摇头道:“无颜,雕有雕的生活方式,喜欢它就要让它去过自己的日子,而不是拿它当人养,那对它没有好处。” “我知道金银是雕不是人,但我可以收它做义子啊,以后它就是我们宝宝的干哥了……相公,金银是公的吧?” “我检查一下。”他翻过小雕的身子,看了一眼,“母的。” “那就是我们宝宝的干姊姊,我们的大女儿了。” “嗄?”他真变成一只雕的爹了。 “走吧!我们回家喂女儿。”她开心地挽住他的臂。“对了,相公,苍雕吃什么?” “肉。” “那就方便了,竹舍的地窖里有很多腌肉,够咱们家小金银吃的。” “生肉。” “啊?” “苍雕吃生肉。”他实在忍下住了。“无颜,金银就是金银,可以是我们的好伙伴,却不可能成为我们的家人,你不要拿它当人看,这样对它和对我们都不好。” 她惊讶地张大嘴。“以前你常说动物比人忠实,我以为你是真正明白众生平等的人,原来不是。在你心里,万物也是有等级之分的。” “我现在还是喜欢动物胜于人啊!但就因为喜欢,才要尊重它们的生活方式嘛!比如苍雕,上天赐予它们坚逾金钢的爪喙,你不会以为那些东西是用来装饰的吧?那是它们打猎、谋生的工具。有一天,金银也会跟它父母一样,飞上高空,跟虎狮搏斗,也会找到自己的伴侣,生下属于它们的孩子。你知道吗?孵卵时的雌雕是非常凶悍的,有谁胆敢触碰它的巢穴,雌雕都会以命相拚。如果有一天金银因此杀了一个人,你会怎么样?” 金银杀人?!这么可爱、娇憨的小小鸟儿会杀人?她没想过,也想象不到。 雌雕护子没错啊!可杀人重罪……那是一条命啊!她该怎么处理?视若无睹?还是将金银当成杀人凶手来惩罚? 这样她还要去抚养一只可能会变得这么可怕的苍雕吗? 罗什拍拍她的肩。“当年爹养金儿时曾说过,凡事自有因果,不是我们区区凡人能掌握、改变的,不如让一切顺其自然,金儿去过它雕的生活,我和爹则过属于我们父子的日子。我和金儿是好朋友,但绝不会侵犯彼此的生活。” 花无颜了悟地点点头,她那已故的公公果然不是平常人,难怪能开创大陈朝前所未见的繁华盛世。 而他教导出来的儿子——罗什,才华与思想更是出类拔萃。将他拘限在小小的花家堡里,实在是太埋没他了,他若入京,肯定掀起朝廷一阵大变动。 她开心嫁了一个不凡夫君,却又难掩落寞。恐怕他不是一个可以让她独占,和她日日携手、举案齐眉的男人。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相公。”她悄悄放开了揽着他的手。 “怎么啦,无颜?”他拉住她。“我说错什么了?” “没有啊!”她咧咧嘴,回他一记畅笑,很大方,却藏着哀伤。“我们回去喂雕吧!” “无颜,你不擅长撒谎。” “什么啊!人家哪有说谎?” “你的眼里写着你有心事,而你却说没有,这就是撒谎。” “眼睛里不可能写东西。” “我看见了。” “你胡说。” “我看见了。” “你……”很多时候她都希望他的感觉能迟钝一点,但可惜,他的直觉比动物还灵。“我只是突然想到,公公是先皇,你就是皇子,等出了玄冰山,你入京……” “慢着,谁告诉你我要去京城了?” “你难道不回去认祖归宗?” “我的根就在玄冰山上,是要再去哪里认祖归宗?” “但你是皇子……唯一的皇叔,皇上、太后……皇室血脉流传在外……礼教……”她已经惊讶到连自己要说什么都搞不清楚了。 “冷静,无颜,冷静下来。”罗什抱着她,亲亲她的额、她的颊。“有一件事情你忽略了,爹爹带我娘隐居的时候,他就是已死的身分,就算退一万步,他人还活着,宗人府也不会给一个婢女皇族的名号。皇室规矩,没封号的侍女是没资格生育皇室子孙的,就算生了,宗人府也不会承认,更不会予以封爵,这一点你可以去问司徒兴。” “那为什么司徒还叫你皇叔,说要奉先皇遗骨回京?” “因为他搞不清楚状况。他说要奉我爹的骨骸回京,请问我娘怎么办?如果两具遗骸都迎回去,太庙容得下我娘吗?把我娘抛一边,我会允许吗?他只是单纯以为找到先皇遗骸,就要奉灵回去,以全孝道,其他旁枝末节他根本没有想过,一个天真的傻小子。” 越听他的话,她眼睛瞪得越大,最后连嘴巴都张开了。“相公,你真的一直都待在玄冰山上吗?” “有什么问题吗?” 她摇摇头,忽然觉得自己很笨。“我只是发现你不只武功好,更擅权谋之道,不入朝为官太可惜了。” 他仰头,要说什么?他好歹接受过一代明君六年的教导,怎么可能只长肌肉不长脑? “回家了,无颜。”最后,他只得如此道。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一个月后,花家堡—— 时隔近半年,花无瑕和花无颜两姊妹终于回到家中,随行者还有罗什,和他肩上羽翼方丰、却已然顾盼自傲的小苍雕金银。 至于司徒兴,他在半途转回京城了,还没决定要不要奏请父皇迎回先帝灵骨,但军械外卖一案却得立即处理。 花堡主和花夫人初见两个女儿,欣喜若狂,待发现花无颜那凸起的小腹后,高兴转为震惊,再变成愤怒。 这江湖儿女虽不拘小节,但不拘到跟男人混大肚子才回家,就太说不过去了。 “无颜,你你你……”花堡主一双铁拳握得死紧,恨不得一巴掌把她给拍死了,省得丢人现眼。 “爹!”花无瑕赶紧拦住冲动的老爹,倒不是怕他老人家伤了妹妹,而是担心惹火妹夫,整个花家堡的人全上也不够他一个人砍。“无颜已经和这位罗公子成亲,是我和司徒见的礼,有媒有聘,爹如果不信,可以请大哥上京问问司徒……” “胡闹,堂堂小王爷之名是你可以随意喊的吗?罚你抄写一百遍女诫!” “是,爹。”花无瑕低头,吐一下小舌,在外头玩太久,都忘了自家老爹有多古板。 花堡主这才将注意力投注到罗什身上,只见他相貌平凡,长发用绿色的树藤绑起来,身着兽皮,脚下踏着草鞋……从头到脚只有两个字可以形容:穷酸。 这就是他的女婿?比山野村夫还不如,花家堡跟他结亲,这说出去,还有脸见人吗? 花堡主哪里知道,罗什这一身可全是宝;那绑头发的树藤是千年玄参的根,不能说有起死回生之效,但只要一息尚存,吃了它,就能保命三月,可再寻医治之道。 至于他身上的兽皮衣,已经不是青狼王的皮了,而是更难得的火狮皮,不止刀剑难伤,兼之水火不侵。 而草鞋,不好意思,那草的别名就叫半桶金,功能美颜护肤,制作成的香膏,是皇族仕女贵妇的最爱。 花无瑕和花无颜跟罗什相处久了,对他那一身宝已经从惊讶到麻痹,浑然不觉得他这样打扮有什么不对,甚至还希望他更朴素点儿,省得被贪心的识货者瞧见,要杀人夺宝。 可花堡主不清楚啊!他看到的只是个寒酸到不行的鲁汉子。 “罗公子……府上何处?”他只能祈祷,这女婿自己不行,起码有个好出身。 “玄冰山。”罗什道。 嘎?会长年在玄冰山混的都是一些穷哈哈的冒险者,花家堡真要接受这样一个乞丐女婿? 花堡主挣扎着再问:“罗公子做何营生?” “打猎。” 唔!比冒险者还糟,花堡主已经在考虑要不要撵人了。 “罗公子有何长才?” “武艺、机关、暗器皆有涉猎。” “哈哈哈……”也就是样样通、样样松啦!此刻花堡主都快哭出来了。“罗公子真是博学。”兼且无能,可恶,花家堡怎能有如此下等人? “这是当然的,也不看是谁挑的妹夫!”花无瑕自豪地说,浑然不觉父亲翻涌的心思。 花堡主瞪了她一眼。“你还有脸插嘴?” “我说错什么啦?妹夫真的很厉害啊!”花无瑕一脸纳闷。 倒是花无颜心思透亮。“爹,相公武艺堪称绝顶,我跟姊姊、小王爷等人上玄冰山游玩,遭到数百只青皮狼围攻,幸亏就是相公出手,才救了我们三人的性命。” 花堡主听懂了,罗什是个武功高到可以在数百只青皮狼中游走自如的人。但他身手再好,没钱没势没地位……还是配不上花家堡啊! 但看两个女儿对罗什的维护,他只得先按捺下懊恼,待回头和夫人、儿子商议过后,再决定接不接受这个女婿。 “罢了,你们先回房休息吧!其他的事晚宴上再说。”他摆摆手,让女儿们下去,眼不见心不烦啊! “是,爹。”花氏两姊妹一前一后离开了。 花无瑕急着回房洗澡换衣服,玄冰山上什么都好,就是缺少漂亮的衣服和首饰,好不容易才回来,她要好好打扮一番。 花无颜挽着罗什的手回到自己的绣阁,也不要婢女服侍,领他进了内室,赶紧把门锁上。 “槽了,相公,爹好像不喜欢你,怎么办?” “不喜欢就不喜欢喽!有什么怎么办?”他反正也没差。 “可我想相公留下来啊!”花无颜一脸焦急地扯着他的衣袖。“江湖上虽然还流传着一府、二堡、三庄、七大派的说法,但人人皆知花家堡早已没落,我从小就希望重振花家堡声名,现在再加上你的帮助,花家堡再扬威名易如反掌,可是爹不喜欢你,你要怎么住下来?” “只要你不赶我,我还是一样可以住下来啊!” “爹会刁难你,其他人也会给你白眼的。” “那又怎样?” “你会住得很难过。”她想要的是一个和乐的家,而非一个烽烟四起的居住环境。 “无颜。”他笑着搬张椅子坐下来,同时将她搂在怀中。“你认为我会住得不舒服,是假设我受不了别人的白眼,于是心情也不好。但你忘了吗?我从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的啊!他们喜欢也好、讨厌也罢,我仍旧是我,难道会换张脸、改个名字?不会的,罗什永远是罗什。” “相公……”她螓首靠在他肩上,心底酸酸的。“我不想你受委屈。”他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该被看扁的。 “傻瓜。”他轻刮一下她的鼻头。“我有你,有金银、有我们的宝宝,你们都在我身边,我怎么会委屈?” “相公……你真好。”爹真没眼光,如此好女婿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爹却当垃圾,真是……等一下!“相公,你先放开我。” “怎么了?”他扶着她起身。 她退离三大步,绕着他上下左右瞧半天。 “唉呀!”她一拍脑袋。“我真傻,我看得出你的好,姊姊知道你一身宝,但别人不清楚啊!他们瞧见的只有兽皮和草鞋,难怪看你的眼光就是不同。相公,你在这等等,我出去一会儿就回来。” “你去哪儿?” “给你张罗衣服鞋袜。”她要把他重新打扮一番,肯定让她家人吓一跳。 第八章 花无颜吩咐下人买来华服、锦鞋、玉冠,然后帮罗什沐浴熏香一番,再换上长袍,确实增添了几分儒雅气质。 此刻他坐在妆台前,她正帮他梳头发,那柔顺青丝握在掌间,比绸缎还滑;细瞧那颜色,堪比鸦羽,丝丝光泽。 这还是一个男人的头发吗?竟比女人还美。 “相公,你的头发真漂亮。”看看自己的,她真有几分嫉妒。 “是吗?”他拉着身上的袍子,感觉真不舒服。“无颜,这衣料……似乎不太好。” “这是最上等的苏杭丝绸,没关系的人还买不到呢!怎会不好?”她扳正他的肩。“相公,我知道你自由惯了,肯定不喜欢受这种拘束,我答应你,只有出去的时候才打扮,一进绣阁,你想怎样都由你,所以今天你就为我忍一忍,好不好?” “无颜,你误会了。”他也不是一出生就穿兽皮衣,起码六岁前,有他爹盯着,他可都是穿得整整齐齐,不比皇宫里娇养的小皇子差呢!是后来他武艺渐佳,打赢了山上的野兽,剥皮制衣,发现穿起来更舒服,这才养成了穿兽皮衣的习惯。“这些衣服的样式是不错,但料子真的不好,我……” “无颜。”一个声音突然插进对话来。 花无颜抬头望向门口,瞧见素衣素颜的花无瑕。“姊姊,晚上爹爹设宴,你不打扮吗?” 在竹舍,没华服、首饰,姊姊没得打扮,天天盼着早日回家,能大妆特妆一番。结果真回家了,她居然连胭脂都不上,是怎么了? “我想打扮啊!可那困脂花粉一上脸就痒个不停,连衣服都磨得我皮肤发红,我是特地来问妹夫,有没有什么药可以帮我的?”近半年的相处,见识到罗什的厉害后,花无瑕已经将他当成万灵丹,病了,找他;饿了,找他;连无聊时都要找他寻乐子逗。 罗什望一眼花无颜:看吧!他没撒谎,不是他不习惯正式衣着,确实是这所谓的上等衣料材质太差,穿得让人不舒服啊! “真有这回事?”花无颜自己上下摸一摸。“我没感觉啊!” 罗什、花无瑕四颗白眼一起送给她。 “无颜,你没有换衣服吧?”他提醒道。 “对喔!”花无颜向来不讲究打扮,所以没注意到这些细节。“相公,竹舍里的衣服到底有什么不一样?” 他淡淡地说:“竹舍里的衣服是我娘亲手缝的,而布料全是织造局里出来的。” “织造局?皇室专用那个?” “还有别的织造局吗?” “但……你……那个……怎么会有?”太惊讶了,她那已逝的公公不是早装死隐居了,怎么还用得上皇室专属品? “进去拿就有了。” “嗄?”花无颜嘴张得几乎可以塞进一颗鸭蛋了。“那不叫拿,是偷吧?” “进了我的手就是拿。”他爹从他很小的时候,就三不五时会回宫拿些生活用品……毕竟皇宫就是家啊!回自己家拿东西,怎么算是偷呢? 强盗!先皇那样特殊的是非观,难怪能教出罗什这种与众不同的儿子。花无颜算见识到了。 “拿也好,偷也罢,眼下我们手里没有那些东西,相公还是将就一下这普通丝绸吧!” “知道了。”顶多他忍耐一下,没什么了不起。 “喂,你们只顾自己,我怎么办?要我永远都一身朴素,我可受不了。”她好想穿今年最流行的春裳,高腰、窄袖,最能衬出少女的青春与娇丽。 “姊姊,你就暂时忍耐一下嘛!”花无颜安抚她。 “要忍耐多久?我不管,妹夫,你想办法给我搞些好衣料来。”花无瑕是赖定罗什了,谁教他要娶她妹妹,大姨子的花容月貌他也得负责。 “不行!”花无颜尖叫。“相公不能再去织造局偷东西,万一被抓到怎么办?” “无颜,我是你姊姊,亲生姊姊耶!从小我就什么都帮你挑最好的,连夫君都找最优的给你,而你竟然重色轻姊到宁可糟蹋姊姊的花容月貌,也舍不得让相公出一点点劳力,让姊姊美丽一下!呜,我太伤心了,我不想活了,呜呜呜……”花无瑕可以去唱戏了。 去皇宫偷东西叫出一点点劳力?花无颜快疯了。“姊……” 岂料,罗什却插嘴了。“叫司徒兴去拿好了。” “啊!”花无颜不敢相信地看着罗什。“相公,偷窃是有罪的耶!” “只是叫司徒兴把他家的东西搬一些出来,算不上什么罪。”不是他贪心,实在是这些所谓的上等丝绸穿起来太不舒服,要他天天穿这玩意儿,他宁可光着身子,但想也知道,花家人会疯掉,所以司徒兴是牺牲定了。 “太好了。”花无瑕得寸进尺。“那胭脂、花粉、香膏,妹夫也要帮我做最好的喔!” 理她咧!罗什只当没听见。 “无颜……”花无瑕只好向妹妹求救。 花无颜头好痛。“我说这山里的东西跟外头卖的相比,真有差这么多吗?” “哪里只是有差,根本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花无瑕指着罗什那披散肩膀的长发,乌黑柔亮,都可以反光了。“你看妹夫这头发,谁比得过?”她嫉妒啊! “是啊!这头发真的漂亮。”花无颜也很羡慕。 “还有他的皮肤,比我还好,姊姊可是武林第一美人啊!这天理何在?”顺手刷了一下那凝脂般的滑腻,惹来罗什一记白眼,把花无瑕吓得鸡皮疙瘩都起立敬礼了。 除了花无颜,罗什不爱跟别人太亲近。 “姊,你几时发现相公皮肤超好的?”花无颜是首度发现自家夫君如此“丽质天生”。 “你们每天睡一起、抱一块儿,你不知道吗?” “我……没有注意。”偷瞧罗什一眼,见他并无不悦的样子,花无颜松了口气。 “无颜,亏你还是女人,对保养美丽的秘诀这么不留心。” “外表只是一时的虚幻,又不重要,我当然不会为它多费心思。” “胡扯,容貌不重要,什么才重要?” 花无颜挥了挥小手臂。“功夫。” “你个人功夫再好,打得过整个帮派,甚至是一支朝廷军队吗?”花无瑕噗哧一笑。“容貌就不同了,没听说过吗b。绝顶美丽足以倾国倾城,比什么功夫都厉害多了。” 是这样吗?花无颜咬着唇,陷入苦恼中。 容貌是爹娘生成,就算再努力、再能吃苦也改变不了,罗什不会嫌弃她丑吧?虽然他常说他最看重的是个人实力,但是……天底下谁会不喜欢美丽的东西? “相公,你觉得呢?” “实力。”罗什说。 “妹夫,我知道你喜欢无颜,但是这样附和她也太谄媚了。”花无瑕撇嘴。 “美丽还得有人欣赏才行,只有有实力的人才能不受外界束缚,追求自我,爱怎么过日子就怎么过日子。”他的目标是超脱一切。 人有可能达到那种程度吗?随心所欲,太难了。 但是,这愿景好吸引人,花氏姊妹同时怔住了。 罗什乘机将长发从两姊妹手里抢回来,真是的,一把青丝也值得讨论,麻烦,不如绞了干脆。 看他拿起妆台上的剪子准备剪发,两姊妹同时尖叫:“住手!”谁敢伤害她们的宝贝,她们就跟谁拚了!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花无颜闺房那边吵得不可开交,花堡主书房里的争执声更是大得吓人。 “你们说说,无颜那个夫君……唉,让人知道花家二小姐嫁了个山野村夫,以后大家都别出去见人了。”花堡主非常讨厌一身“寒酸”的罗什。 “可无颜已经有了身孕啦!”花夫人说。 “把胎打掉。”花家长公子花无痕阴着一张俊脸。 “啊!”花夫人大惊失色。“无痕,你二妹那肚子应该有四、五个月了,这时候打胎,有生命危险的。” “不打,我们全家人都有危险。” “怎么会?”花夫人到底心疼女儿。“怕丢脸,咱们就在乡下买块地,将无颜夫妇送过去住个一年半载,也就没人记得他们了,谁还管花二小姐嫁了什么夫婿?” “夫人,你莫非忘了一个月前黑风寨主来求亲的事?当日咱们打不过那位黑道巨擘,可是把无颜许给人家了。”想起那寨主的威风,花堡主至今仍是心惊胆颤。 “黑风寨主想娶的是无瑕吧?” “娘,你又忘了,无瑕是准备嫁小王爷当王妃的。”在花无痕看来,凭花家堡的祖传功夫想在武林上混出名堂,那是寡妇死儿子,没指望了。所以他转战官场,倒也小有成就,就只差一个大靠山,但无缘无故,别人岂肯费力提拔他?联姻便成了最好的方法,他就这么娶了宰相的女儿……呜,那媳妇可是京里有名的河东狮,个头比他高,分量有他两倍大,天知道他日子过得有多苦,但为了振兴花家门楣,他忍下来了。 好在那宰相岳父也算够意思,在礼部尚书告老还乡后,推荐他暂代了此位,但临时的总比不上正式的啊! 现在只能一心指望大妹无瑕能嫁个好夫君,一举将他拱上尚书之位,也算让花家扬眉吐气了。 所以他绝不容许大妹去嫁那劳什子黑风寨主,反正对方也没指名道姓说要花家哪个闺女,只说了是要俏美的。 小妹无颜虽称不上顶级美人,好歹也是清秀之姿,到时候往花轿里一塞,红布头盖上,直接送进黑风寨,就说她是花家堡最俏美的闺女,对方还能退货不成? 看着为了振兴花家堡,情义皆可抛的夫君与儿子,花夫人叹息道:“你们是不是忘了,无瑕还比小王爷小一岁,两人感情虽好,但已经结拜了,算是异姓兄妹,没有男女之情,如何成亲?” “娘啊!自古婚姻一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什么情情爱爱,那都是骗人的,好好过日子才是最重要的。”花无痕说,他与自家娘子还互相厌恶呢!不照样拜堂入洞房? “夫人,这几年咱们花家堡被怎么欺负,你也看到了,甭说白道不给我们面子,那些绿林好汉手里缺点银子就上门来借,当花家堡钱庄一样,还有借无还。”想到长久以来受的气,花堡主咬牙切齿。“这无权无势、连自家产业都保不住的日子咱们是苦到顶了,花家堡要翻身,就不能继续这样下去,要出人头地,势必得有所牺牲。”可怜他十六岁中举的天才儿子,也是因此而将自己的终身牺牲给一只可怕的河东狮。 “可是……黑风寨不是正经人家,无颜真嫁过去,我怕会吃苦的。” “再苦会苦过跟一个三餐不继的山野村夫吗?”花无痕气红了脸。“那个叫罗什的,摆明来骗吃骗喝,无颜还叫下人给他张罗最好的衣服,鞋袜,一个男人连自己都养不活,要老婆娘家接济,这算什么男人?” 花堡主跟着道:“黑风寨做的虽然是黑道买卖,好歹势力遍布北六省,底下儿郎过万,怎么也少不了无颜一口饭吃吧?但跟着罗什就不一样了,指不准哪天女儿都给饿死啦!到时候你想哭都没地方哭。” “那……”想到罗什窘迫的样子,花夫人确实也不喜欢这个女婿。“别打胎行不行?这么大的肚子打胎,万一无颜有个三长两短,对黑风寨也没法交代。不如跟黑风寨主约定半年后迎娶,让无颜生下孩子再嫁。” “可以,但要把那个罗什赶走。”花堡主想到罗什的穷酸样就厌恶。 “怎么赶?他好不容易巴上咱们家,恐怕没那么容易走。”花无痕皱眉苦思赶人之策。 花夫人掩唇轻笑。“我说你们父子啊!太不了解无颜了,要说花家谁性子最倔,就属无颜,小时候要她背女诫,她还常跟我顶嘴,说凭什么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人却得如衣服一样,夫君高兴了,捡来穿一下,要感恩戴德;夫君不开心,要把衣服扔了,还是得感恩戴德,未免太不公平。她绝不允许自己未来的夫君纳妾,所以……” “只要罗什行为出岔子,不必我们赶人,无颜自己会把他轰走!”到底是老夫老妻,花夫人一提点,花堡主立刻领会。 “要他出岔子还不简单?”花无痕冷笑。“大伙儿等着看热闹吧!”罗什休想占花家堡半点便宜。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罗什、花无颜、花无瑕盛装打扮,进了饭厅,却只见到……管家。 “王伯,我爹娘呢?不是说今晚设宴吗?”花无瑕疑问。 “回大小姐,堡主和大公子临时有事出去了,宴会改期。夫人请二位小姐过去谈话,至于罗公子,请到客房稍待。”王管家回答。 “王伯,这是二姑爷。”花无颜皱眉,暗叹家人有眼不识金镶玉。 “是,二小姐。”奈何花家堡上上下下对罗什的偏见已是根深柢固,哪怕他穿得再像样,看不起就是看不起。 “先问候二姑爷!”花无颜就像护子的母兽,立在罗什面前,绝不让人欺负他。 罗什并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他们的看法改变不了他。 但花无颜在乎,为了讨她欢心,他不着痕迹地释放出山林中百战称王的气势。 王管家突然觉得胸口好像被什么压住了,迫得他无法呼吸,而那如山气势的来源就是他一直看不起的……罗什!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堡主、夫人和大公子是不是搞错了什么,莫非大伙儿真错把虎王当小猫了? “二……二姑爷……”称呼方罢,王管家已满头大汗。 罗什悄然收起气势,继续沉默地站在娘子身后。 花无颜满意地点头。“好了,王伯,娘那边我和姊姊自己会去,你先送二姑爷回绣阁,再让厨房送晚膳过去。” “是,二小姐。”王管家躬身道:“二姑爷请。” “相公,娘可能是想我跟姊姊了,找我们过去叙叙母女情,我和姊姊去陪娘聊一会儿,让王伯领你回房好吗?” “我自己可以回去,让王伯送你们吧!”说话间,罗什塞了一包东西进她怀里,传音道:“遇到麻烦尽管把它砸了,不过砸完后要快闪,知道吗?” “我又不是要去跟人比武,没必要这么小心吧?”花无颜传音给他。 “有备无患。”很多时候,下手最重的就是身边最亲近的人。但她这么爱家人,他也实在不忍心多说什么。 “好吧!”花无颜失笑。 “我回去了。”罗什转向王管家。“希望我再见到无颜时,她不会少根头发。”冷淡的声音,比冰还要寒。说完,他迳自走了。 王管家感觉脚底一股恶寒正在升起,冻得他动弹不得。 “王伯,娘不是找我们吗,还不快走?”花无颜提醒道。 “是,二小姐。”王管家领着小姐找夫人去了。 花无瑕悄悄地靠近花无颜,低声问道:“妹夫刚才跟你说什么?” “你不是听到了?” “呿,你以为凭我的功力可以窃听到你们的传音入密?”事实上,她功力太差,连传音都做不到。 “相公给了我一包东西,说是以备不时之需。” “是什么?借看一下。” “喏。”花无颜把小布袋递给姊姊。 花无瑕瞄了一眼,又还给妹妹。“怎么看起来有点像霹雳子?” “霹雳子?”花无颜也仔细看了下袋子里的东西。“不像吧!霹雳子比它大多了。” “也对。不知道这有什么功用,给我一颗怎么样?” 花无颜也不小器,拿了一颗小铁丸给她。“相公说,扔的时候小心点,别靠太近,我想这玩意儿威力应该很大。” “体积小、杀伤力大,简直就是杀人放火、野外寻宝必备用品!” “姊姊,你想象力也太丰富了,这只是用来防身的。” “有想象才有乐趣,谁像你,每天不是舞刀就是弄剑,闷也闷死!” “我要提升花家堡在武林的地位,当然要努力啦!” “那种事交给爹跟哥哥就行啦!他们这么厉害,哪轮得到我们出头?” “我也是花家堡的一份子,不能处处依赖家人。”花无颜还是认为,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劳碌命!” 花无颜耸耸肩,也不与姊姊辩驳,各人有各人的人生观,只要过得好就好,不必强求别人一定要跟随自己的脚步走。 两姊妹绕过长长的回廊,来到青云楼,这是花堡主与夫人住的地方;不过堡主不在,只有夫人坐在厅里,等着两个女儿过去请安。 “娘。”花氏姊妹同声问候。 “还知道回来!”花夫人白了两个女儿一眼,泪已坠下。 “娘!”花无瑕和花无颜同时扑进花夫人怀里。 “唉!你们两个……要娘怎么说你们才好……”哽咽着,母女三人抱成一团。 “对不起,娘,以后我们再也不会了。”花无颜直到自己怀孕了才体会到为人父母的不易,心头涩然。 “无颜……”摸着女儿的脸,还有那凸起的小腹,花夫人有不舍、有感慨,千般情绪齐上心头。“你怎么就……你爹很生气,好好一个闺女,出去一趟却……这名声传出去,能听吗?” “娘啊!”花无瑕扯着老娘撒娇。“妹妹和妹夫又不是无媒苟合,有我和小王爷主持婚礼,谁要是敢乱说话,就叫小王爷全捉进牢里关起来!” “你以为小王爷是你啊!做起事来瞻前不顾后。”花夫人白了她一眼。 “如果是为了妹夫,他一定会。”罗什可是司徒兴的叔叔呢!他出事,司徒兴不可能不管。“再说事急从权,那时候,妹妹的玄月诀已经突破第六重,不马上成亲、男女双修,那是会死人的,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妹妹死?” “什么?”花夫人吓得差点从椅子上跌下去。“无颜,你的玄月诀练到第七重了?” 花无颜笑着摇摇头。“娘,女儿已大成了。” “嗄?!”花夫人张大嘴。“你再说一遍!” “相公助女儿突破玄月诀,现在已至大成境界。”花无颜解释得更清楚些。 “不可能。”花夫人不相信。“自有玄月诀起,从来没有人能在四十岁前练至大成境界。” “是真的。”花无颜随手一道掌风拂过几上一只花瓶,瓶不动、花不摇。 花夫人松口气。“无颜,娘知道你醉心武艺,但这事儿急不来,你……” 花无瑕笑嘻嘻地走过去拍了一下茶几,就见花瓶碎如粉尘,一阵风儿吹起,尘埃被卷了开来,而瓶中桃枝落到几上,却叶未落、花未凋。这份功力和控制力,若非达到大成境界,岂能做到? 花夫人突然一阵晕眩,感觉整个天地都在摇晃。 “娘,你还好吧?”花无颜连忙上前搀扶。 “无颜,女婿在哪里?你们带我去见见他。” 如果一个男人能将未满二十的女儿栽培到这种程度,那他本身的能耐又有多高? 想到自己的夫君和儿子正要对一个如此可怕的男人下手,花夫人简直快急疯了。老天保佑她赶得及阻止一切,否则那男人被惹火了,说不定花家堡全部人都要一起陪葬。 “相公在女儿绣阁用晚膳呢!娘想见相公,女儿这就带你去。”花无颜和花无瑕领着花夫人匆匆往绣阁赶。 才过长廊,绣阁遥遥在望,一片宁静,花夫人正松口气,匆见一条人影从绣阁窗口飞出,直落阁外的莲花池。 “什么东西啊?”花无颜扶着母亲,身若飞羽却快若奔雷地来到绣阁内,只见罗什正端坐厅内用着晚膳。“相公,刚才发生什么事?” “一个很臭的东西突然朝我扑过来,被我扔出去了。”罗什的声音冷,眼神更冷。 他大概猜到了那个女人的来意,想挑拨他和无颜的感情嘛!可她那么臭,弄得他很想吐耶! “家里会有臭东西吗?”花无颜疑惑着,都忘记把花夫人放下了。 花夫人也忘了说要下来,她被女儿突然变得这么强、这么厉害的轻功吓呆了。 “臭东西是指这女人吗?”花无瑕的功夫赶不上妹妹,晚一步过来,却正好顺手把在池里载浮载沈的女子救上来了。 “对,臭死了,请把她丢出去。”罗什一脸厌恶地说,那股味道严重影响他吃饭的兴致。 为什么绣阁里会莫名其妙出现一个陌生女子,妄想扑抱她的相公?花无颜的目光轮流扫过场中众人,最后落到怀里的母亲身上,她惊诧的表情已经给了答案。 “姊姊,请将那位姑娘送出堡吧!还有娘,女儿先送你回去,明天女儿再和相公去跟你请安。” “无颜……大家都是为你好,你懂吗?”花夫人忐忑不安地看看面无表情的罗什,那么冷漠,或许本领确实很高,但真会对自个儿女儿好吗? “我懂。”但花无颜依然愤怒。“让女儿送你回去吧!” 她不禁开始想,或许回家是错的,想要振兴花家堡,她凭什么?这个家有爹爹跟大哥撑着,她根本无权作主,还不如就此跟罗什隐居玄冰山,还乐得逍遥自在! 第九章 花无颜送走母亲,搞清楚莫名出现在她绣阁的女子身分后,重新回到绣阁,看见了正在打坐练功的罗什。 在玄冰山的时候,他从来不打坐,他说那样的功夫练得再高明,在缺乏实战经验的情况下,照样会阴沟里翻船。 最好的武功是挑战生死极限得来的,这是他的座右铭。 但是在花家堡,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让他挑战,他会无聊也是正常的。 加上她爹娘、兄长又不喜欢他,才来第一天就想赶他走,使的还是那么卑鄙的手段……他会不会后悔随她下山? “相公。”她走过去,挨着他的身子坐下。“对不起。” 他缓缓收功,睁开眼睛。“什么事?” “骚扰你的女子是大哥从城里彩凤楼请来的名妓,企图勾引你以挑拨我们夫妻之情。相公,我……很抱歉。”尤其看到家里为他准备的晚膳,一碗糙米饭、一碟酱豆腐;一盘青菜,下人的伙食都比这些好,她对家人的势利非常失望。 他把她抱进怀里。“又不是你做的,你道什么歉?不过……那种臭东西就是名妓?怎么跟书里写的完全两码子事?” 书里的名妓,什么陈圆圆、苏小小、梁红玉的……不是倾国倾城,就是才华绝世,难道也都一样臭吗? 她本来很难过的,被他一句“臭东西”逗得喷笑出声。 “那姑娘很美的。”虽然被他摔昏了,又一身狼狈,但方才她瞧了女子相貌,不得不佩服大哥手段惊人,他们返家才多久,他便能寻出这样一位娇艳佳丽,换个心性不定的主儿,肯定早被勾走三魂七魄。 车好罗什是个对爱情很忠实的男人,丝毫不为美色所诱。越与他相处,她就越喜欢他。 “美吗?”他回想方才听见的女子。“找觉得你比较美。” “相公就爱笑话我。”她若称美人,世上无丑女。 “我不讲笑话。”他也不会讲。“至少我见过的女人中,你是最美的。”她真诚勇敢,温柔中不失英气,这种独一无二的女子才是世间难觅的佳人。 “相公……”就算是情人眼底出西施,他说得这样直白,还是令她万分羞怯。 “别胡思乱想。”他抚着她的颊说道:“我觉得住这里挺不错的,景色优美,院子外就是大街,十分热闹,很多东西都是我不曾见过的,找个时间,我们可以一起去逛逛。” “相公,你说得我都没脸见人了。我爹他们竟连饭食都苛待你,实在太过分,明儿个等爹回堡,我一定要跟他理论。”哼,算爹和大哥溜得快,她才想找人算帐,他们已经跑得没影儿,否则此刻她已经把家里掀翻了。 “无颜,也许是你误会了,我看花家堡外表堂皇,不过里头嘛……你来看。”他指着茶几的四只脚让她瞧。 “有什么不对吗?”不就一张茶几? “你仔细看桌脚,两截木头的颜色不一样。” “真的耶!”他不说,她完全没发现。 “进堡后我就注意到了,堡中的家具、雕饰看似华丽,却都有修补痕迹,那些古董名画也都是膺品。这堡里真正有价值的东西大概就只有岳母大人、无瑕和你身上那几件首饰吧!”他猜那些东西也是留下来撑门面的,毕竟若连女眷都没有一点华贵珠宝,那会被笑死的。 她瞠大了眸,眼珠子都不会转了。 “无颜、无颜……”喂,不过是穷一点,不至于打击这么大吧!“无颜,你怎么了?”他单掌贴在她背心,一股醇厚内力输送过去。 她缓过一口气后,豁地站起身。“我要去问娘,家里什么时候难过到这种地步了?我记得跟姊姊出门玩之前,家里还很正常,除了武林名声差了些,我们姊妹在堡里可是要什么有什么的。” “无颜。”他一把拉住她。“我观察过了,堡里最早的修补痕迹应该有五、六年了,可见经济窘境由来已久,也许你爹娘瞒你是不希望你担心,你这样跑去问,不是给大家脸上抹灰?” “为什么瞒我?我也是家里的一份子,家中有困难,难道我会袖手旁观?”何况她一直努力想要重振家声,爹,娘,大哥都看不见吗?这是他们根本不信任她,不当她是花家人? “你确实有义务跟家人共度难关,但你也要考虑一下你爹娘、兄长的面子,一般人不是都很不喜欢在女子面前示弱吗?”虽然他并不明白原因何在,但书里都那样写,应该就没错了。 “你就不会。你明白的东西就说明白,不懂也老实说不懂,从不打迷糊仗。” “可能因为我脸皮比较厚吧!”起码他对别人的白眼毫无所觉,但她就会在意了。他观察了很久,发现姑娘家普遍脸皮薄,容易害羞。 可有一点他挺讶异的,山下的男人脸皮怎会跟姑娘家一样薄呢? 穷就穷,有什么好难为情的?不行就直说嘛!强撑只会更难受。就好像外表堂皇,里面却修修补补的花家堡一样;要维持这座府邸的门面所费不赀,不如丢了这大负担,一切从头开始反而轻松自在。 罗什不明白维持虚幻的假象有何意义,家败了就败了,顶多少些享受,像平民一样过日子也是不错。 可若娘子在乎,仍一心希望花家堡重振声威,他也肯定不会袖手旁观。 缺钱,玄冰山上遍地宝,他只要捡几件进城卖,赚得足够所有人重新开始的银两并非难事。 武功不行,他可以负责把大家都教成一流高手,当然,中间是要吃一点苦的。 如果花家想往朝廷发展,也行;他老爹当年还留下一些势力可以运用。 总之,他保证完成她的心愿就是。 “相公才不是厚脸皮,是诚实,是有自信。唉,我……”她欲言又止,有些怀疑自己成天嚷嚷着要重振家业,是不是太自大、也太无知了?认识罗什之后,她最大的收获就是了解实力不是靠嘴巴说,而是靠行动证明。 “怎么了?有话你就说啊!”天塌下来,他个子高,会帮她顶着,当然,他若顶不住,只好抱一块儿去死了。突地,他听到她肚子一阵咕咕声。“你饿了!” 她羞红了脸,赶了一天路回家,爹爹说要为他们摆宴洗尘,结果却……她两餐没吃了,当然饿。 “我去给你做点东西吃。”说着,他就要往外走。 “我去吧!来我家第一天就让你自己下厨,未免说不过去。” “你我已是夫妻,还讲究这些。”他笑着揉揉她的发。“想吃什么,相公给你做。” 她从背后抱住他的腰,羞得脸都红了。“相公对无颜真好。” “嗄?”做个饭就是好吗?总觉得山下人的观念很奇怪,不过她开心就好。“无颜喜欢,相公每天做给你吃。” “那太操劳了。”她可舍不得他成日埋首柴米油盐酱醋茶中。“无颜跟相公一起去厨房吧,无颜也会烹饪,让无颜给相公做几道下酒菜。” “可惜有菜无酒。”记得在玄冰山上,他可是揍得一群猴子按时定量给他送上猴儿酒,那滋味美呆了。 “酒窖里有百年陈酿,可是人间难得美味。” “那倒要好好尝尝。”两夫妻手牵手离开绣阁上酒窖去。 酒窖门一打开,一股寒气喷出,的确是适合藏酒的地方,不过……“无颜,我没有看到酒坛。” “我也没看到。”不会吧!花家堡穷到连美酒都卖光了?花无颜有一种快要昏倒的感觉。“明天爹爹回来,我一定要好好问问他堡里到底出了什么事,竟弄得如此狼狈。” “嗯!”她家真的好穷。他在考虑要不要把自己穿下山的珍贵兽皮、玄参都卖了,起码要确保吃得饱嘛!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时方四更,花无颜已悄悄起身,准备上小厨房给罗什做一顿丰盛的早膳——不敢再指望下人,那些家伙最是势利,见二姑爷不受堡主喜爱,白眼频频不打紧,风言风言更是听得恼人。 现在她和罗什什么都自己张罗,贴身婢女全赶出去了,省得看了心烦。 “无颜,你怎么越来越早起了?”罗什睁开眼,拉住她的手。 “相公,你再睡会儿,我去给你做早饭。” “天都还没亮,做什么饭?不如多休息一下。”他娶妻是找伴,又不是请下人,让她大着肚子东忙西忙,他可舍不得。 “我睡够了嘛!”她享受相公的体贴,但正因为他的温柔,她更想他过得舒服,不受委屈。 “你二更才睡,四更便起,这样真的有睡饱?”他担心地摸摸她日益增大的肚子,光看就觉得好沈,是怀孕太辛苦了吧?“还是因为肚子太大,不舒服,所以睡不着?” “怎么会?这娃儿不知道多乖,从怀孕开始,我都没害过喜。”就是频尿一点,平均一个时辰得跑一次茅厕。 “那为什么不睡晚一点?”他坐起身,将她抱入怀中,手指轻抚那微黑的眼圈。“本想你住不惯玄冰山,回花家堡待产会自在一点,结果你反而更累了,这样对身体不好。”他可不希望她像他娘一样,生个孩子就把命送掉了。 “放心吧相公,我壮得很,没事的。”她从小习武,身子骨结实,根本不怕劳动。 她的累是心里不舒服造成的。爹和大哥竟然在她带相公回家后立刻出门,近一个月都没消没息,是故意躲开,抑或是另有图谋? 她想和家人说个明白,如果真的容不下她跟相公,他们可以走,以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去? 偏偏爹和大哥不回家,她纵有满腹怨气也不知道要跟谁发作才好。 “无颜,女人生孩子,就像在鬼门关前走一遭。我娘就是难产过世的,我不想再有同样的事情发生。”轻吻着她的颊,怀中的女人贴合着他的身躯,让他感到无比满足。“就当是为了我,好好保重自己。” “相公……”他的好更衬托出她家人的薄情,她难耐心酸。“我们回玄冰山吧!” “为什么?”他疑惑。“你不是一直想回花家堡?” 她哽咽着,泪雾凝成水珠,点点滴落他胸口。“可我爹、娘、大哥对你实在太过分了,我受不了啦!” “我说过我不在意的。” “我在意。”她伸手捧住他的脸,不忍让他为了自己受尽委屈。“你值得更好的,何必在这里受气?” “我不觉得自己有受气啊!” “你就会安慰我。” “是真的。”他向来会自动忽视那些在他心里不占任何地位的人,管他们说什么,俱是过耳东风,他又怎会委屈和在意? “真也好,假也好,爹和大哥一去不回,下人们对你视若无睹,我的命令他们阳奉阴违;这些我都忍了。最可恶的是,他们连膳食都开始苛刻起来,亏你还替他们开脱,说是因为堡里经济有困难,吃穿用度上才会捉襟见肘,我信了。但你晓得我昨天在街上看见谁吗?是大嫂,她花一千两买一颗夜明珠,说是下个月要送她爹当贺寿大礼。堡里有一千两给她买礼物,却对我们的膳食斤斤计较,分明是欺负我们!” “你就是为这事儿不开心?” “不是,大嫂奢华我早就知道了。我伤心的是,我跟娘提起这件事,娘却说大嫂贵为宰相千金,下嫁花家堡本就是委屈了,难得宰相过大寿,花点银两给大嫂做面子,也属常理,要我别斤斤计较,以后大哥的前程还要靠大嫂娘家帮衬呢!”她越说越委屈,呜咽成了哭泣。“相公,我很爱计较吗?” “怎么会?你是我见过最勇敢无私的姑娘。”他们大可在玄冰山上逍遥自在的,但她仍选择回来振兴家业。 按常理,闺女出嫁了,娘家是兴是败,便与她无关了。 是无颜惜情、念旧,才会死拖着他帮忙扛这副重担,无奈家人不领情,反而认为她的行为败坏家风。 现在外头谣言很多,有说花无颜行为不检的;也有人认为他们夫妻俩在外头日子过不下去,才会回来依靠娘家;更离谱的说法是她妄想跟兄长分家产,所以即使已出嫁,还是死赖在堡里不走。 天知道花家堡有什么值得人图谋的?他随便当一条玄参须的发带都可以买下整座花家堡。 他不在乎那些流言,但显然她受到了伤害。可惜花无瑕又跑出去玩了,否则可以请她安慰一下无颜。 花无颜的情绪在罗什的安抚下爆发。 “我就是不明白,明明已经没钱了,为什么还要借贷来做面子?披上一层华丽的外表就算光耀门楣了?我问娘,娘说我们女人家不要管男人那么多,他们有自己的做法。相公,你告诉我,我错了吗?”打她晓事以来,花家堡在江湖的地位就如同江河日下,一日低过一日。 她很不服,开始努力习武,期望有一天能扭转这样的局面。 然而爹和大哥却说,江湖混不下去也无所谓,花家堡转战朝堂,一样可以风生水起。 她原先觉得没错,大哥素有才名,真能博个一品大员的官位回来,也算为花家堡争口气。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花家堡能保持该有的实力和能力,如此才能得到江湖上众人的尊敬。 可是现在的花家堡却是什么都没有,被江湖中人引为笑柄,连在朝堂上……她最近才知道,大哥的青云之路是靠裙带关系拉起来的。并且为了讨好岳父,爹爹和大哥变卖了大部分家产,得到一个暂时的尚书之职。 这样的尚书真值得做?这样的风光真能持久? 她不知道,她只觉得这个地方越来越不像她期望中那个团结和睦的家。 “无颜。”他两手放在她的肩上,轻轻地替她揉按开那紧绷的筋骨。“你为什么不换个方向想呢?宰相门生数百,却挑中大舅子做女婿,原因何在?” “因为大哥够懦弱、够奉承、够谄媚……”每骂一句,她哭一声,好讨厌住这里,她想回玄冰山,再不见爹、娘跟大哥了。 “我想,以宰相大人的权势与地位,讨好他的人绝不会只有大舅子。” “是啊!大哥是拍马屁的高手嘛!” “这马屁要拍得让人舒服,不讨厌,也是门学问呢!” 她推开他,转头恨恨瞪着他。“按你说的,这一切全是我的错喽?” “也不能这么说,要看目的是什么,你希望的是花家堡长久兴盛,对不对?” “当然,谁要那表面的繁华?” “按你的方法做,确实能振兴花家堡,但却得花十多年的时间打根基,你同不同意?”他又牵她的手,她甩了两下,没甩脱,被他抱进怀里,温柔地按摩着,放松疲累的身躯。 “十年,我有信心在十年内让花家堡风云再起。”唔!在他韵律的十指中,她的语调慢慢放缓了。 罗什不仅按摩,更运劲替她调理经脉。孕妇啊!就要放松心情,好吃、好睡、好生将养,天塌下来高个子顶嘛!她何苦为难自己、也苦了腹里胎儿? “但你有没有想过,岳父和大舅子可能等不了十年那么久呢?尤其岳父年岁已大,他若期望在有生之年瞧见花家堡兴盛,十年是否太久了一点?” “嗯……”她被侍候得太舒服,有点昏昏欲睡了。“相公,你说的好像也有理,但爹和大哥的作法太急躁,根基不稳,很容易出事的。” “你可以帮他们稳固根基嘛!花家堡现在缺的是实力和金钱,这两样你都有,有你辅助他们,不愁事不能咸。” 她掩嘴打个哈欠。“相公,我们哪里有钱?” “你家相公我一身的宝,随便拍卖两项就可以把堡里的欠债还清,还有剩呢!怎会没钱?” “一直卖宝物也不是长久之道啊!” “那就兼着做买卖啊!看是要经商,还是买地做地主,总是有办法的。” 他说得她一颗烦躁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他温暖的大手好像带着魔力,在她身上游移,顺道带来了几只瞌睡虫,让她的眼皮变得沉重。 不知不觉,她收了泪,全身懒洋洋地,连打了两个哈欠才接续起那中断的思绪。“相公,我大哥的官位全是靠着宰相大人得来的……万一宰相倒台,或者告老还乡,大哥怎么办?” “这就要看大舅子有没有本事在靠山倒塌之前建立起自己的势力了,但我想这并不难,现在的花家堡有你我帮忙,实力和银两都不缺,只要大舅子不是太无能,花家堡就不会垮。”他加快按摩的手势,平和的内息转遍她全身,逐渐地,她多日来的烦闷被一一扫除。 “相公,爹娘对你这么坏,你还处处为他们着想……你真好……”声音越来越低,她快睡着了。 “我倒觉得岳父、岳母不坏,毕竟他们养出了一个这么好的女儿给我做娘子。”他附近她耳畔低喃,声音带着催眠似的魔性。 “相公……”她弯起唇角,轻轻地笑了。夫君的体贴、温柔与多情,将她送入了深沉的梦乡。 睡梦中,再没有任何烦心事,任外头风狂雨骤,有他相护,她什么也不必担心。 他低头,轻喙一下她微嘟的红唇,得到一记甜腻的嘤咛。 “好好睡吧!等你醒来,一切都会好转的。”将她抱到床上,替她盖好棉被。本无意插手花家堡事务,毕竟,那与他无关。 但这件事竟让她心神不宁到吃睡难安,他就非插手不可了。 对他来说,凡是让无颜不开心的人事物都不可饶恕,就算是她家人也一样,都要好好教训一顿。 他哄着她入眠的同时,内息依旧不停地为她调理身体,不只要她休息,还要她强健身体。 “放心吧,无颜,一切有我。”他支着额,凝视她恬静的睡容,心底无限满足。 突然,一阵喧嚣声从后门那头传来,不是很大,但以他耳目之聪,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花家堡长年借贷维持门面的后遗症出现了,有高利贷上门追债。 罗什一边替花无颜运气,一边注意那头的吵闹,想知道花家有没有人会出面处理这档子事? 可惜他失望了,追债者越吵越大声,花家却始终无人出面主持大局。 “该死,无颜好不容易才睡着,谁敢吵醒她,我撕了他!”他愤怒地穿窗而出,来到吵杂的后门口,指风连弹,只要嗓门稍微大点的,不论亲疏,一律点了哑穴。 “统统给我闭嘴,不就是要钱吗?”罗什从怀里掏出一只瓷瓶。“拿去,找个识货的验验,上等火炎草制成的回元丹,市价一颗价值纹银千两,这里头有十颗,够抵债了吧?现在统统给我滚,再敢吵闹,哼!那棵树就是你们的下场!”掌刀切过,双人环抱的大树断成两截。 几个放高利贷的大汉看着那横断的树木,吓得连滚带爬的跑了。他们是爱钱,但有钱也得有命花才行啊!眼前突然冒出来的杀星,天晓得是哪号人物,身手如此了得,他们可不想白白送死。 王管家和一干奴仆看见穷酸二姑爷大发雄威,一时也呆了,四周一片诡静。 罗什满意地点头,很好,无颜可以安心休息了。至于这些人的穴道,三个时辰后自解,他懒得理会,唰地,又飘回了绣阁。 天大地大,没有他的娘子大;照顾好花无颜最重要。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两个月后,花堡主和花家大公子花无痕终于回来了,同时也带来两个……算好消息吧! 花堡主道:“黑风寨那边已经答应半年后再来迎亲,暂时可以不必担心他们杀上门了。” “岳父举荐,圣上亲下旨意,如今我已是正式的礼部尚书了。”花无痕喜笑颜开,那一千两的重礼送得值得啊!想他年方二十六便已高居尚书之位,假以时日,封侯拜相当不是梦想。 至于花夫人这边的消息就不太好了。 她把花无颜练成玄月诀,罗什代花家堡还债,技惊四座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花堡主的下巴差点掉下来。“怎么可能?无颜才几岁……玄月诀大成……夫人一定看错了。” “无瑕可以作证。而且……”花夫人一脸为难。“听说女婿的功力比无颜更高。”人心是势利的,罗什的超强实力让花夫人认可了他的身分。 “那岂非可比少林方丈?”花无痕眼珠子都瞪凸了。 “只怕少林方丈都非女婿对手。”但除此之外,花夫人更担心的是……“这两个月我看得出来,无颜和女婿非常恩爱。这黑风寨的事一闹出来,怕他二人抓狂,花家堡和黑风寨都会被拆得片瓦不留。” “夫人,你确定没看错?”花堡主还是不敢相信两个年轻人有如此本事。 “夫君可问问王管家,验证我所说的是否属实。”就可惜无瑕外出游玩未归,否则人证更齐全了。 花堡主和花无痕要昏了。 “但是我跟黑风寨主已经谈好迎亲时间了,如果摆不平罗什,那……黑风寨会血洗花家堡的。”花堡主面色如土。 “还不知道谁血洗谁呢?”想到女儿出神入化的功夫,花夫人反倒不担心黑风寨了,她怕的是……“相公,我们这样待女婿是不是错了?现在还看不出他的脾气,但万一……我怕他造成的危害比黑风寨更大。” “做都做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花堡主简直想撞墙,当初怎么会看走眼呢? “堡主,不好了,黑风寨上门迎亲了。”突然,王管家连滚带爬地闯进书房通报。 “不是说好半年后的,怎么现在就上门了?”花堡主、夫人、花无痕同声大叫。 完蛋了,花家堡现在只剩一个空壳子,对上实力雄厚的黑风寨……花堡主牙齿咬得嘎嘎响。‘莫非天要亡我花家堡?” 第十章 “唔!”花无颜眼眶含泪,把被绣花针刺破的手指含进嘴里。 好疼,都不知道做女红是这样困难的一件事,小小一根绣花针,比那三尺青锋更难使。 “无颜,怎么了?”罗什明明在小厨房给她熬煮安胎药,耳朵却比兔子还灵敏,她不过轻哼一声,他风一般的身影已经刮进绣阁里。“我听见你叫痛,谁伤了你?”脸上一片肃杀,冷得吓人。 “我哪有叫痛?”赶紧把长袍往背后藏,这是瞒着他做的,要在他生辰当日给他一份惊喜,提前曝光就没意思了。“相公,你听错了。” 不可能吧!他的耳力超好耶! “无颜,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 “没有、没有、没有……”她小脑袋摇得快掉下来了。“相公,你不是在煎药吗?不小心顾着,药会煎糊的。” 也是!但他很担心她,尤其看她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他这个从不知忧虑为何物的人终于也尝到寝食难安的滋味。 “那我去看着药了,无颜,你有事就喊我,我立刻便到。”他想了想,仍不放心,又转回来,递给她一只小瓷瓶。“这是我新炼的断魂散,若有人欲对你不利,只管杀了,千万别心软,知道吗?” 她怔怔地接过瓷瓶,暗数从怀孕后他为她特制的随身宝贝,从武器、炸药到毒物,怕不有十来种那么多,他真的是非常紧张她耶! 她听话,他也安心了,又往外走,但才到门口,二度转回来。 “相公,还有事吗?”她有点想笑,又有些心疼,因为她,他快变成爱唠叨的老母鸡了。 这次罗什拿出的是一颗砖红色的干果。“这是灵心果,精炼后会是很好的续命良药,可惜我—直没找到合适的药引。你收着,遇到危险就把它吃了,不管再厉害的伤势都能保得一时半刻性命无虞。”他爹临死前把干果给他时就曾笑叹,这玩意儿若是早几年成熟,他娘也不会死了。 可惜啊!阎王要人三更死,绝不留人过五更。当爹找到最佳续命良药,他娘却等不到良药成熟便撒手西归,他爹呢?爱人死了,独活也没意思,索性跟着一起去。 这果子便一直留下来,至今被送到了花无颜手中。 “这……太珍贵了。”她的手有点抖,他这样掏心掏肺地对她,让她心动之余又有些无措。“相公,灵心果还是你自己留着吧!万一……” “没有万一。”他把果子放入她腰间的暗袋里。“只要你没事,我就一定不会有事。所以为了我,你一定要保重自己。” “相公,怀孕生子是女人的天赋,我不会有事的,你不必太担心。” “你当然不会有事,我也不允许你出事。”他低头,亲一下她的额。“我要赶快去看着安胎药了,你行动不便,就别一个人乱跑,等我煎好药回来,你喝了药,我再陪你出去散步。”说完,他匆匆忙忙跑了。 这还是那个野蛮难驯,杀起人来眉头皱都不皱的罗什吗? 她摸着被他亲吻的额,热烫烫的,心也跟着温暖了。 “相公……”她拉出了藏在身后的长袍,看一眼歪斜的针脚,心一狠,整个拉掉重缝。她要给罗什缝一件最好的衣服,不准有丝毫的不完美。 “可惜拿不到织造局的布料,这一般的丝绸相公总穿不惯。”她本来觉得罗什既不愿回归皇室,就不该使用皇家物品,现在却希望他吃穿都是最好的;管它犯不犯法,反正……他本来就是皇室中人嘛! “是不是该请司徒送一批过来呢?但这样就赶不及相公的生辰啦!”她犹疑着,突然想起那件兽皮衣,如果能够把它改制一番,穿起来好看又舒服,相公一定喜欢。 跑回内室,她翻箱倒柜地找着。 杀杀杀杀杀杀—— 忽地,一阵喊杀声震耳欲聋。 “发生什么事了?”她跑到窗边,遥望杀声来处,却见近百名青衣人手持朴刀将花家堡大门给劈了开来。 花无颜凝目细望,看见每一个青衣人胸口都绣了一个血色“风”字。 “黑风寨,铁血追魂?!”怪了,黑风寨与花家堡相隔千里,彼此井水不犯河水,为何突袭花家堡? “啊!王伯——”她看见王管家被一刀劈成了两截,顾不得七个多月的身孕,迅即跃下绣阁,臃肿的身子似羽毛般轻灵,似缓实急地赶在另一把朴刀砍中娘亲前,一掌震碎了来袭者的心脉。 “无颜!”花夫人面色惨白。 “娘,黑风寨为什么要袭击花家堡?”花无颜劈掌,夺过一柄朴刀,唰唰两下,又是两个黑风寨成员被送上西天。 “我也不知道,前、前阵子黑风寨主说要娶无瑕,但你们出去了,你爹就告诉对方,要等无瑕回来询问无瑕的意见……啊!”虽然有女儿保护,但来袭者实在太多,花夫人还是险些儿被砍中。“反正你们回来后,你爹就去跟对方商量希望将婚期压到半年后,今儿个你爹才回来说对方答应了,谁知……你爹前脚进门,他们后脚就杀到了。” “不对!”花无颜一掌劈飞一个青衣人。“我和姊姊回来后,爹根本没问过姊姊愿不愿意嫁,又怎么会去跟黑风寨主订下半年之期?” “这个……”花夫人一时词穷,差点被敌人一刀捅了个对穿。 “娘,你们是不是在打什么坏主意?”花无颜一口气憋住,朴刀翻飞,三名青衣人成了刀下魂。 “无颜,爹娘不知道……当初,我们以为这样对你比较好,谁晓得……”他们也是怕女儿跟着罗什受苦嘛!早知罗什有天大本领,他们又怎会去自找苦吃? “所以你们把老子当白痴耍?”一个阴狠的声音插进来。 “黑风寨主!”花夫人吓得快昏过去了。 倒是花无颜有胆色,第一次见到这武林一霸,很意外他没有三头六臂,反而五官端正,只是眉目间的煞气飘扬着浓浓的血腥味。 “黑风寨主既然答应我爹半年后才来娶亲,为何又突然偷袭花家堡?” 黑风寨主瞄一眼倒在花无颜脚下的十来具尸首,想不到像猫一样的花家堡众人里,还藏着一只小老虎。 “为什么?你自己看。”他丢下一封请柬。 花无颜左手临空一慑,请柬飞入她掌心,她翻开一看,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那是丐帮少主与花无瑕成亲,广发武林诸派的喜帖, 她与无瑕不愧是姊妹,这成亲,自己同意就好,至于父母之命……哪边凉快哪边待着吧! 不过这帖子为什么没有发到花家堡呢?丐帮也是个大派,没理由如此失礼啊!除非……花无颜脑子一转,猜到这定是姊姊的主意。 别看武林第一美人平常神经兮兮,好像少根筋;那是因为花无瑕性好享受,懒得用脑,其实她比谁都聪明,之所以会回家没几天就又跷家出去玩,一定是发现了某些不利于她的蛛丝马迹,于是急着闪人。 花无颜叹口气,这样一比,家里最笨、最不会用心机的就属她了。呆呆地以为将武功练好,自然能重振花家堡声威;呆呆地认为爹娘只要一见识罗什天大的本领,定会欣喜若狂,从此一家幸福和乐:结果…… 世事根本没有她想得那么简单。 她深吸口气。“黑风寨主,所谓强扭的瓜不甜。既然我姊姊已即将和丐帮少主成亲,与贵寨之间的婚事再无可能,这是我们花家的疏失,我代替家父向寨主道歉,寨主尽可提出赔偿要求,只要花家堡能力可及,绝对照办。” “道歉?”黑风寨主仰头大笑。“凭你一个小丫头有什么资格来跟我提条件?除非先接我一掌。”一掌突出,势若雷霆。 砰—— 无形无影的空气这一瞬间好像被凝固了,又立刻粉碎,荡起的余波把周遭人都吹翻一个跟斗;连黑风寨主都不例外地登登登,倒退三大步,嘴角挂血。 只有两个人除外,突然从天而降的罗什,和被他护在怀里的花无颜。 “相公!”花无颜看见罗什,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开心地抱住他。 说实话,她不怕黑风寨主,但怕黑风寨。人家有万名儿郎,只要人人一口唾沫就可以把花家堡淹没。 再说,这件事错在花家堡,她要抗辩也是理不直气不壮,真不知该如何过此难关。 可有罗什在就不同了,天塌下来他都扛得起,更何况小小一个黑风寨? 在她心里,他就是神、就是圣、就是无所不能。 “我都知道了。”罗什急忙先将她从头到脚检查一遍,还好还好,没擦破半块皮,否则他要整个黑风寨陪葬。 不过他现在也没打算放这些人离开;在小厨房听见花无颜的惊呼声时,他本来就要跟着过来的,却发现黑风寨除了派人从大门进攻外,还在四面出口埋下火药,这是存心灭门来了。 罗什估计,这些火药若点燃了,整座花家堡都要被炸成碎片,更别提里头的人了。于是他先处理了这些火药,才赶来和花无颜会合。 幸好来得及,这黑风寨主掌力雄厚,虽比不上他,却与花无颜在伯仲间,但她现在怀孕,情势比人差,这两掌一对,万一动了胎气,麻烦可大了。 罗什一掌打退黑风寨主,可把周遭的人全吓了一跳。 黑风寨主在武林榜上是排名第三的高手,就算是排名第一的少林方丈,没过个几百招,也休想打退他,可是罗什只用了一掌就做到别人不可能办到的事;这看似平凡的男子武功到底有多高,没人估得清。 “很好很好……”黑风寨主被一掌震退,怒极反笑。“来人啊!给我杀,一个不留,首先把花老匹夫和他儿子砍了!” “遵命,寨主!”话声方落,一波又一波的青衣人从花家堡后门、侧门、围墙翻了进来。 但这些都没有让花无颜感到害怕,她相公连刀枪难伤的青皮狼群都不怕了,何况这些乌合之众。 可当看到爹爹和大哥被架着推出来时,她只感觉眼前一片黑暗,身子晃了两下,差点晕过去。 “无颜!”罗什连忙帮她顺气,心里暗骂岳父和大舅子无能。这群人虽多,也只有那寨主堪可一战,其他都是废物,真想不通岳父和大舅子是怎么搞的,这么轻易就被人绑了。 “相公,救救我爹和大哥,求求你!”花无颜哭着捉住罗什的衣襟。“我知道他们不好,但他们始终是我的亲人,我……” “放轻松点,无颜,不要紧张,别忘了你怀着身孕。”他亲一下她的额。“一切有我,我说过,只要是你的愿望,我一定帮你达成,所以冷静下来。”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她挺着大肚子激动到跳脚。天啊!他绝不答应让她再怀第二胎。 她刚有孕时,他还没感觉,但随着她肚子变大,他的心就一直提着,一会儿想起亲娘难产而死,一会儿忆起书上所写,女人生孩子就像到鬼门关逛一圈。 这些黑风寨的混蛋……他们不能等无颜生完孩子再来找碴吗?一定要选这时候来闹,全都该死! “无颜,深呼吸,来,吸气……”罗什眼里只有他的娘子,这模样对照眼前肃杀的场面,实在是…… 花无颜倒是一心相信罗什,他怎么说,她怎么做。 其他人要嘛看得掉下巴,要嘛气得喷火。 “动手。”黑风寨主说。 “啊!”花无颜再度尖叫,不是被黑风寨王吓的,而是……她怎么觉得肚子痛痛的? “没事。”罗什随手挥出两道掌风,瞬间,挟持花堡主和花无痕的两名青衣人脑袋爆开来了。“无颜,不要管其他的事,天塌下来相公替你扛,你现在只管深呼吸就好。” 花堡主和花无痕也不是笨蛋,挟持他们的人死了,他们还不跑吗? 仅剩的花家人全都趁此良机聚到了罗什身后。 罗什还在教花无颜吸气、吐气、吸气、再吐气…… 黑风寨所有的人已经杀过来了。 “滚!”罗什眼神没有离开花无颜身上,但右手却连续弹出两颗小铁丸,这是改良过的霹雳子。 砰!铁丸落地,发出惊天巨响。同一时刻,爆开来的夺命金针和毒烟起码撂倒二十来名青衣人。 “相公……”花无颜把唇儿咬到发青,她似乎动到胎气了。 “没事、没事,你把眼睛闭起来,一会儿相公把这些垃圾处理掉就天下太平了。”罗什搂着老婆,旁边的人,去死啦! “唔唔唔……”她是闭上眼了,可还是痛啊!“相公,我……不行了……” “那相公先送你出去,嗯……这里大概也不能住人了,你到隔壁街的平安客栈开间房,暂时休息好不好?” 实在是太目中无人了,黑风寨主不是被罗什打得吐血,而是被活活气到吐血的。 “给我把花家堡整个铲平了!”寨主咆哮。 花家堡其他人吓得像只初生的鹌鹑,缩成一团,抖个不停。 “女婿——” “妹夫——” “姑爷——” 现在所有人都承认罗什的地位了,但罗什根本不想理会他们;他仰头,一声长啸龙吟般直入九霄。 “嘎!”瞬即,一声雕鸣尖锐回应。时隔二月余,那小苍鸥又长大一圈,隐隐有天空霸主的雄俊。 “金银,护着无颜退出去。”而罗什,他准备大开杀戒了。 “嘎!”苍鸥双翅连扇,卷起的狂风可以把一张太师椅吹上半空。 功力不足的人在这阵巨风之下,几乎站不住脚,金银两爪抓起花无颜,飞上高空。 罗什瞪了剩下的花家人一眼。“你们还不走?”说话的同时,他挡住了黑风寨主的攻击,又把数颗改良版霹雳子扔向青衣人。 砰砰砰!到处都是爆炸声。这玩意儿不只声音巨大,杀伤力更强,哪个地方被丢一颗,周遭就倒下一片青衣人。 花堡主张嘴想请罗什手下留情,他这样炸,黑风寨是完蛋了,但花家堡也保不住,事后肯定要整个拆掉重建,问题是,要去哪里筹措银两? 但最后花堡主还是闭紧嘴巴扶着夫人、拉着儿子逃命去了,没办法,罗什宰人的样子太可怕,完全不把人命当命,比屠夫更屠夫,跟这种人讲道理,除非想找死。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花无颜一出花家堡,就察觉到不对劲,让金银将她放下来。 “好金银,我在这里歇会儿,你先去帮相公。”她拍着苍雕的头说。 金银颇通人性,乖巧地点点头,长唳一声,转身又飞了回去。 这花家堡位在青桐县,不是什么大城市,但平常也挺热闹的,市集上人来人往,不过今天却很诡异,没有半个行人在路上走。 “难道黑风寨买通官府,让县太爷将花家堡四周戒严了?”也只有这个原因才能解释为什么花家堡打翻天了,却不见半个官差出面维持秩序。 “这些该死的贪官!”以前也出现过类似情形,花家堡被逃亡中的绿林好汉勒索,去官府报案,县官却说这是江湖斗争,官府不宜介入,最后还是花家堡花钱消灾了事。 但花无痕娶了宰相千金,当上尚书后,这种事情就变少了,县官也要拍尚书马屁啊!虽然这只是位裙带尚书。 可今天同样的事情再度发生,意味着什么?黑风寨给了更多的好处?或者黑风寨后头的靠山更大?再不然就是……大哥的岳父出事了,县官判断与黑风寨合作利益更大,于是出卖了花家堡? “女儿……” “妹妹……” “小姐……” 堡内幸存的八人此时围在花无颜身边。 “你怎么还在这里?”花夫人手臂上被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半身鲜血淋漓,好不狼狈。 花无颜左右看了一下。“我相公呢?” “妹夫让我们先出来。”花无痕也是一身伤的喘息着。 “相公还在里头?”花无颜突然一阵晕眩。 “无颜,你怎么样,”花夫人赶紧扶住她。“没事吧?” “别担心,无颜,女婿没事的。”按花堡主判断,花家堡整个炸翻了,罗什也不会死。那个人高强到那种地步,他竟曾妄想跟他作对,如今想到,一阵胆颤心惊。 “黑风寨那么多人,相公只有一人,猛虎难敌猴群,你们……”花无颜想说他们太没义气了,竟舍下救命恩人独自逃走。但见到他们个个带伤,真豁出去拚命,又有什么用?“唉,算了!大哥,你要不要去官府查看一下,为什么咱们花家堡被隔离了?” “隔离……”经花无颜提醒,花无痕这才发现四周的异状。“那只肥猪县官,真真是要钱不要命了,我这就去找他!”他怒气冲冲地跑了。 “爹,你跟娘先找个地方休息吧!”花无颜拿了一瓶罗什亲炼的金创药递给花堡主。“这药颇有灵效,你给大家敷敷。” “好。”花堡主扶着花夫人、招呼部属就要离开,不走不行啊!里头打得砰砰响,天知道什么时候整栋楼会垮下来,还是走远点儿安全,这花家堡……唉,算是毁了。 花夫人走了两步,见女儿没有跟上来,问道:“无颜,你怎么不走?” “相公还在里头,我怎么能独自离去?”再说她也走不动啊!肚子一阵阵地疼,似乎是刚才跟人对敌时,动了胎气。 “你留下来又能干什么?女婿若搞不定,加你一个,也不过是多填进一条人命,何况你还怀着孩子,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孩子想。”花夫人劝她。 “是啊,无颜,我看女婿一个人行的。”花堡主跟着说。 “因为相公厉害就活该要承担最大一部分责任?爹,这是不对的。”花无颜忍不住为相公抱不平,连带想起过去的很多事…… 穿着兽皮,以野兽目光看待世界的罗什,他杀人时很残忍,但人杀动物时不残忍吗?在罗什心里,万物是平等的,人跟动物一样,只要危害到他以及他心爱的人,他就会用最冷酷的手段去解决。 是的,从某一方面来说,罗什没有人性。 但换个方向想,罗什是不是最有人性的?他的生命里没有计较、阴谋和诡计,他爱了,就用全部的身心去爱,不问谁爱得多、谁爱得少、怎么样的爱才算公平。 他爱她,所以为了她,他龙潭虎穴都敢闯。 而她难道在这危急时刻就可以抛弃他,就因为她去了也没用,因为她去了不过多填上一条命,所以她最好独自苟且偷生?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 突然,她想到这两句话。 “鸟儿才不会各自飞,会说这种话的人根本不懂爱,他们没有听过爱侣折翼时那种悲鸣,那种刻骨铭心……”昔日,金儿为银儿殉情时的义无反顾尽数涌上她心头。“我是人,难道连鸟儿都不如?” “无颜,你嘀嘀咕咕说些什么?”花夫人被女儿突然变得通红的眼睛吓了一大跳。 “女儿拜别爹娘。”花无颜对着父母一躬身,随即怀着同样义无反顾的心情冲回花家堡。 “无颜——”花夫人一时没注意,竟然没拉住她。“相公,无颜……我们怎么办?” “这个……”花堡主也没主意啊!这么疯狂的事他还是头一回碰见,人也傻了。 花无颜刚冲进花家堡,就看见西墙角落一名青衣人双腿都被霹雳子炸断了,却还是赤着眼,两只手不停地打着火折子。 “这是在干什么?”她扶着涨痛的肚子跑过去一看,那是火药,好大一包,引信被掐断了,但是这名青衣人却不顾生死,燃起火折子就要往火药包里丢。这火药一炸,花家堡定成平地,罗什还有活路吗? 花无颜一掌劈下,彻底断了青衣人的生机。 现在也顾不得什么叫残忍、什么叫仁慈了,她一把撕开火药包,让青衣人的鲜血将火药彻底弄湿,这样就算再有人想点燃它,也不可能了。 她沿着围墙搜寻,在花家堡的四个出入口找到六只火药包,用同样的方法将它们破坏掉;这时她已经面白如纸,全身又是血、又是汗了。 “我跟你拚了——”突然,大厅那边传来黑风寨主末路狂吼。 “相公!”顾不得疼痛的肚子,她发力冲向大厅。 砰!又是一阵剧烈的爆炸声响,是黑风寨主引爆身上残余的火药企图与罗什同归于尽。 罗什一脚把那寨主踹飞上横梁,同时,火药炸开来,花无颜也跑进大厅了。 “无颜!”一直木着脸砍人的罗什突然变了脸色。“快走!” 他身若飞箭,掠过她身旁,双手抱起她,拚足了老命往厅外跑。 轰隆隆!经过罗什一阵发狂,以及黑风寨主的“努力”,花家堡的主楼整个倒塌了。 “相公,小心!”她看到一段横梁压下来。 但罗什只顾护她周全,哪还顾得了那砸下来如漫天飞雨般的砖瓦石梁。他把轻功施展到最高点,整个人几乎化成一道轻烟,飞出了花家堡。 “无颜(女婿)——”看到两个带血泥人冲出来,花堡主和花夫人同时跑了过去。 “快叫大夫!”罗什和花无颜亦是同声大喊,眼中只有对方身上的血和伤。 千万不要有事啊,连理枝、并蒂莲,生要同生、死亦相随。 尾声 当司徒兴和花无瑕得知花家堡被灭的消息,立刻发动庞大的人力寻找幸存的花家人,终于在平安客栈找到罗什和花无颜……花家堡已经变成一片废墟了,他们不住客栈,要住哪里? 罗什把整家客栈都包了下来,花堡主他们则投靠宰相大人去了。也幸好宰相个性不是太凉薄,没因为亲家遭难就落井下石,花家堡其他人才有了一块遮风避雨的地方。 但花家堡其他人是死是活,罗什根本不在意,他只关心自己的娘子。 花无颜动了胎气,早产生下一名女婴,幸好母体健康,那做爹的又三不五时大补特补,所以孩子的发育还挺健全的,没比足月产的差。 这是件好事,只除了……小宝宝非常黏花无颜,又爱哭,一天十二个时辰,倒有六个时辰是扯开喉咙吼的,这让罗什非常不满。 他可以把所有妨碍他和娘子亲热的人丢出去,但宝宝不行;他敢对宝宝有丝毫不轨,花无颜会第一个把他丢出去。 他正努力研究一种药物,让花无颜吃了再也不会受孕,一般民间与皇宫是有类似药物,但对身体并不好,而他炼的药先决条件就是能帮娘子强身健体。 至于孩子……有了女儿后,他发现他并不喜欢有小孩跟他争宠,所以不生了。 因为被宝宝折腾得太惨,所以他看到司徒兴与花无瑕时,脸色也不太好看。 “你们又来干什么?”他讨厌任何会妨碍他与娘子相处的人事物。 “皇叔……是罗公子,很抱歉。”在罗什的怒目瞪视下,司徒兴识相地改口。“我回宫跟父皇提了先皇的事,不过……父皇骂我白痴,说我被骗了。尽管我极力辩解,父皇还是不相信我,所以奉灵之事恐怕行不通了。” “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如果没有其他事,你可以走了。” “啊!”司徒兴目瞪口呆。他说的都是宫廷秘辛,应该只有他和当今圣上清楚,皇叔怎会知晓? 花无颜笑着替他解惑。“司徒,几个月前相公就跟我说过,你的迎灵念头绝对成不了真,因为皇室有皇室的颜面要顾,哪能承认二十多年前那场国丧是假的,因此处理这件事最好的方法就是将错就错。” 司徒兴恍然大悟。“对耶!真要再办一次国丧,怎么对天下百姓交代……可是……不奉灵就证明不了皇叔的身分,皇叔永远无法认祖归宗,那……” “你觉得亏欠我?”罗什突然插口问。 司徒兴面色通红,他承了皇叔的救命大恩,又蒙指点,武艺精进,自己却回报不了半丝恩情,心里确实很不舒服。 “简单。”罗什说:“替我做两件事。第一,按期给我送织造坊的布料过来;第二,我要黑风寨彻底从这世间消失。” “没问题。”一听到还有自己可以做的事,司徒兴整个精神都高涨起来了。 “布料我也要。”花无瑕插口,可惜没人理她。 罗什撇撇嘴。“你可得想清楚,第一条好办,但第二条,我要的可不只是把黑风寨的山头剿灭,连它底下盘根错节的势力都要一起挖干净。” “相公,得饶人处且饶人吧!”想到这一挖,该是多少人头落地,花无颜心头一阵寒。 “无颜,不是相公残忍,黑风寨能收买官府到这种程度,势力绝没有外表看起来简单。今天它可以灭一个花家堡,改明儿个,也许整个朝廷都让它颠覆了。” “没那么离谱吧?”花无瑕说。 罗什只轻轻地丢下两个字:“火药。” 花无颜想起当日埋在花家堡四周的六大包火药,对了,这是违禁品啊!黑风寨却能搞来这么多,谁卖给它的?又是如何交易?怎样货运……想到最后,她胆子也寒了。 忍不住,她警告司徒兴:“司徒,这件事不简单,我觉得你最好不要搅和进去,还是禀明圣上吧!” “不过是一个绿林帮派,有什么了不起的?放心,我一定会将黑风寨连同它的旁枝势力一起清除,以报皇叔救命大恩!”司徒兴毕竟年轻气盛,别人越说黑风寨了不起,他越要去斗斗看。转身,他出门部署人力去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跟黑风寨一斗就是十年,而这中间牵扯的不只是武林之争、还包括夺谪风波。 当黑风寨彻底覆亡时,他成了大陈朝新帝;那时他才真正了解到皇叔的可怕,那份心机、那份才华,全不是常人所能拥有的。于是他给罗什加封了最高的爵位,尽管罗什一次也没上京领受过,但他对罗什的尊崇一生不变。 不过现在的司徒兴还只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冲动年轻人。 司徒兴走后,花无颜拉着姊姊叙家常:“姊,你成亲怎么没有通知家里?” “呿,通知了我还嫁得成吗?告诉你,我们回家当天,爹、娘、大哥就秘议决定,等你一生完孩子,就把你送给黑风寨主,而我则嫁给司徒,博个王妃头衔,帮忙提振花家堡的声誉。”花无瑕伸手逗弄妹妹怀中的婴儿,小家伙大眼小嘴,标准的美人胚子,情绪丰富,一逗就哭,完全没有她爹娘的冷静,不知是像谁? “你怎么知道?” “我们回家那天,爹明明说要设宴,却突然跑得没影儿,你不感到奇怪吗?所以事后我送了十几件首饰给娘的贴身婢女,终于问出事情真相,第二天我就借口出游跑路啦!” “你居然自己跑,也不通知我。” “通知你干么?有妹夫陪着你,你还怕吃亏?”好好玩喔!宝宝一哭,罗什就皱眉,让她更爱逗哭婴儿了。“再说你怀着身孕,也不方便四处跑,不如待在家里养胎。” 也是啦!相公是她最大的靠山,可惜这座山只庇护她,不含括其他人,难怪姊姊要自己落跑。 “姊姊既已成亲,怎不见姊夫?” “那大老粗被我派去保护爹娘了。”黑风寨的绿林好汉可不是寻常护院、官兵能对付的,江湖事还是由江湖人来处理的好。 “姊姊叫姊夫……大老粗?” “他本来就是个大老粗嘛!嗓门大、又粗鲁、琴棋书画样样松,不是大老粗是什么?” 花无颜不禁失笑。“姊姊不是曾誓言,要嫁一定要嫁世上第一英雄,不仅武功要高,才华更要绝世?” “可……大老粗也不错啊!起码我说一,他不敢说二嘛!”其实也是受了妹妹与妹夫的影响,什么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也不分飞……她本来没想过这些事的,但那日看了金儿与银儿同生死的场面,大受震撼,她开始反思,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样的姻缘?最后得到的结论是——倾尽一腔爱,只恋一个人。 “呵呵呵……”花无颜低笑,为姊姊终于有个好归宿而开心。 “笑什么笑?不理你了。”花无瑕旋过身子,来到罗什面前。“我说妹夫,有好东西可别忘了姊姊一份喔!” “如果你立刻消失的话,就会有你的一份。”罗什冷冷地说。 “收到!”也不跟妹妹道别,花无瑕飞快地跑了。 “相公!”花无颜嗔罗什一眼,明明不是那么无心无情的人,何必硬要装出一副酷样?“姊姊他们也是关心我们,你干么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太吵了。”就因为知道他们是好意,否则他早把访客都丢出门了。 但房里还有一个更吵的,他的女儿,这个出生才一个月的小恶魔。 “无颜,能不能让小家伙安静一下?”他被吵得头都快炸了。 “宝宝精力旺盛是好事啊!你不是还说女儿是难得的习武天才,一出世就百脉畅通,日后成就定在我俩之上?”她微笑地哄着女儿,当初早产时真的很怕孩子会保不住,幸亏没事。 如今只要宝宝无病无殃,爱哭一点有什么关系,同样是上天的恩赐。 “但是她实在太吵了。”罗什忍不住想点女儿的哑穴。 “不准!”花无颜拍开他的手。“宝宝还那么小,你点她的穴道,血行不顺,万一出事怎么办?” 罗什无奈地摇摇被吵得发晕的脑袋,走到窗边,长啸一声:“金银。” 又更长大一圈的苍雕飞了下来。 罗什一把抢过宝宝,从窗口递出去。“带她上去溜两圈,半个时辰后再回来。” “嘎!”金银以指爪抓着包裹婴儿的布巾飞上高空。 “相公!”花无颜惊呼。 “没事的,我小时候也常常被金儿带着到处飞,何况金银比金儿更懂事,会照顾宝宝的。”罗什两手抱住她的腰,长叹口气。“总算安静了。” 花无颜失笑。“女儿有那么可怕吗?” 罗什异常慎重地点头。“比玄冰山上所有的野兽加起来都可伯。” “相公什么时候也学会说浑话了?” “我说的是实话。” “等孩子长大一点就不爱哭了,还会越来越可爱,届时相公就不会这么想了,说不定还会希望我多生几个呢!” “绝对不可能。”他加大搂住她的力道,一边亲吻着她白玉般的耳垂,右手拉下她的腰带。“我只要你就好,我只要你,无颜……” 他抱着她走向床榻,却不料这一走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十个月后,又是一个祸害来报到。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