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到擒来》 第一章 风动菩提,叶摇金辉,当一缕金灿的阳光自菩提叶间洒下,随即便被络绎不绝的香客给踩在脚下。 位在妙香山顶的若初寺一如往常的香火鼎盛,即使时间已是午后,人潮依旧不断。 「讨厌,早知这若初寺距离这么远,当初就该乘轿过来。」 抱怨声才出,一抹勤快的人影立刻自腰间抽出一条白帕,俐落的朝一旁的大石拂去,没几下,便把上头的尘土给掸得一干二净。 「小姐,您这边请坐。」 路晓香——六岁时父母双亡,因此被邻近好心大婶一块带到王府做事,由于性子勤快憨直,而且相当「好调教」,因此被总管相中,派给娇蛮挑剔的王珍珠当贴身丫头。 这一服侍就是十年,勤快憨直的性子不变,不过却多了奴性;主子说东她就往东,主子说西她就往西,绝无二话,逆来顺受,奴性坚强到某种极致。 「我什么身分,你要我坐在石头上?」王珍珠一脸不悦。 「可这儿没有亭子……还是奴婢到附近找找,看看是否有亭子或是供人歇息的茶馆?」路晓香认真地问,白面团似的圆润脸蛋因使命感而显得精神奕奕。 「得了,你想要我等到什么时候?」王珍珠才不想与自己的双腿过不去,暗自翻了个白眼后,便勉为其难地踩上绿草,来到大石边坐下。 「那奴婢替小姐准备茶点,请小姐稍待。」 王珍珠坐定后,路晓香没有因此而轻松,反而更加忙碌了。 只见她俐落地卸下肩上沉重的大包袱,然后自里头拿出一个雕工精致的木杯和一只水囊。 拿着水囊,她将里头液体注入木杯里,接着恭恭敬敬的奉上。「小姐,来点冰镇梅子汁吧。」 「谁做的?晓得我的口味么?」王珍珠挑剔地问。 「是奴婢做的,完全照您的喜好,只掺了一匙蜜糖。」 「那就好。」纤纤玉手这才接过瓷杯。 「小姐,请用芙蓉糕。」又自包袱里端出一个竹篮子。 「搁着。」 「是。」路晓香贴心的将芙蓉糕搁在王珍珠伸手可及的大石上。 「你说那穿黄纱襦裙的女人生得如何?」腿歇了,渴解了,王珍珠终于有兴致开始争妍比美了。 没错,她到若初寺并非为了求神拜佛,而是听说附近县城的女儿家都会来此参拜,才会特地走上这一遭。 自小她就对自己的相貌有自信,因此总爱到外头露露脸,让路上的男人为她的美貌神魂颠倒,顺道也让其他高傲的女人自惭形秽,虽然这次没能如愿抵达当初的目的地  若初寺,不过这菩提碎道上人来人往的,也够她比较了。 「小姐说的可是三尺外,头上簪了支缀玉银钗的姑娘?」路晓香不得闲,自包袱里又抽出一把碧绢花扇,恪尽职责的为自家主子扇风解暑。 「就是她没错,五官是生得不错,不过就是少了股雅韵,你说是不是?」 「奴婢不懂雅韵的意思,所以看不太出来。」路晓香诚实道,不过话才出口,耳边蓦地传来一抹极轻的笑声,她一愣,本能地转首往左右两旁查看,却没发现半个人影。 纳闷地挠挠腮,她想应该是自己听错了吧? 「你这蠢脑袋,雅韵就是指高雅的韵致,懂了没?」狗奴才就是狗奴才,连话都说不通! 「嗯……哦……」还是懵懵懂懂的模样。 「算了算了,那你说,是本小姐美还是她美?」问得直接。 「嗯……」路晓香又开始认真盯着该名姑娘,直到黄影渐行渐远,却始终没个定论。 「你究竟迟疑个什么劲!」 「奴婢觉得小姐和那名姑娘长相不太相同,因此不知道该如何比较。」路晓香再次老实的将心里话说出来。 「你——」真想赏这蠢丫头一巴掌!不过人来人往的,面子总要顾,因此王珍珠深吸一口气,纤纤玉指悄悄点了下甫路过的紫衣女子,决定给眼前的蠢丫头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好,那本小姐再问你,我与那名紫衣姑娘相比,谁的身材较好?」语毕,王珍珠颇有自信的将腰杆打直,将凹凸有致的身段摆放得更加风情。 「这个嘛……」又想了好久。 「到底如何!」 专注地看着紫衣姑娘许久,路晓香终于开口,不过却是一脸羞怯。「奴婢觉得……觉得那名姑娘可能比较会生,而小姐可能比较不会生……」话到了后头,几乎像是蚊蚋振翅。 「什么」这是什么狗屁倒灶的烂答案?这丫头存心惹她生气是不是! 就在王珍珠气得全身发抖的同时,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可能说错话的路晓香,却又敏感地捕捉到一抹几不可闻的笑声。 虽然笑声极淡极细,可她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那笑声饱含戏谑,而且发出的时机无巧不巧正是她将话说完的同时,莫非有人在偷听? 思及此,她又左右张望,只想知道是谁偷听。 「你这个死丫头,说错话还敢这般漫不经心?究竟有没有将我放在眼里?」王珍珠不着痕迹地朝路晓香的大腿拧了一把,而后者立刻吃疼的低叫了一声。 「小姐对不起。」挨了疼,路晓香总算发现自己做错事,于是连忙道歉。 「哼!你以为赔不是就有用了么?好好的兴致全让你给破坏……天!」气愤难消的怒骂,顿时消音在那惊鸿一瞥间。 望着五尺外那玉树临风的潇洒男子,王珍珠早忘了自己要说些什么,只能呆愣的张着小嘴,止不住的脸红心跳。 好一个英俊潇洒的男子啊!昂藏挺拔的身躯一眼望去已是不凡,更遑论那一身雍容华贵的气度更是教人心颤……虽然不晓得身分,可她确定该名男子来历必定不凡。适才他的目光似乎往这边瞧了几眼,莫非是对她有意? 捧着发烫的脸蛋,王珍珠感觉到他就是自己的天命真子,虽然他已转身离去,不过她一定要知道他的姓名! 自大石上起身,王珍珠没有任何犹豫的朝男子消失的方向快步走去,而不停赔罪的路晓香这才发现不对劲。「小姐你要去哪儿?那里不是回府的路啊!」 远方,王珍珠充耳不闻,只是专心地寻觅神秘男子的身影。 「小姐?」看着自家小姐愈走愈远,路晓香匆忙将身旁的东西全收进包袱里后,急忙忙地追了上去。 ***bbs.***bbs.***bbs.*** 四周的大树实在太过蓊郁,枝繁叶茂的将阳光全阻隔在外头,以致整座林子显得阴森又荒凉,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小姐,这、这地方似乎不太对劲。」路晓香胆怯地躲在王珍珠身后,眼观四面、耳听八方的紧盯着四周,就怕某个角落会突然窜出不干净的东西。 「哪里不对劲了?」芳心怦然,阴森的林子看在王珍珠的眼里竟成了一座幽静梦幻的绿地。 「奴婢也说不上来,只觉得恐怖……小姐,我们离开了好不好?」话才说完,就不知打哪儿吹来一股冷风,骇得路晓香差点弹跳起来。 「你急什么,先快帮我找个人。」王珍珠将人拉到了前头。 「什、什么人?」路晓香被吓得有些结巴。 王珍珠双眼迷蒙地说:「一名公子,一名长相相当英俊的公子。」 不料她话才说完,身后就传来一串猥琐的笑声。 「哈哈!美姑娘说的可是本大爷?」两名大汉忽地自阴暗的角落现身,面貌普通,但眼神却淫秽得令人作呕,让高傲的王珍珠气红了双颊。 她想也不想的立刻反唇相稽:「你们两个丑八怪也配说俊?我呸!」 闻言,两人恼羞成怒,笑脸一转,变得狰狞吓人。 「好一个嘴巴毒辣的千金大小姐,本来看你颇有姿色还想好好逗弄你一番,不过看来你比较需要被人教训教训才是。」他们两人乃是他县在逃的通缉要犯,相准了若初寺里有供品可吃,因此藏匿在附近树林,原本打算待几天风声淡了后就要离开,不料却有两只小羊送上门。 「你、你们想对我家小姐做什么?」饶是迟钝如路晓香,这会儿也觉得事情不对劲了,因此想也不想便跑到王珍珠身前护着,肩上的包袱也被她当作盾牌拿来护身。 「孤男寡女在一起能做什么?」两人相视一笑,脸上猥琐的表情让路晓香和王珍珠两人瞧了心惊。 「不要脸!我可是白桃县城王府千金,我爹与县太爷素来交好,你们要是敢碰我一根寒毛,我爹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王珍珠以为搬出家世就能让两人打退堂鼓,不料却换来更得意猖狂的笑声。 「哈哈,那更好,待我兄弟二人将你吃干抹净后,再拿你的性命跟你爹勒索点跑路费。」两人二话不说便将禄山之爪伸向王珍珠,后者吓傻了,全然忘了要闪,幸亏路晓香忠心护主,拿着沉甸甸的包袱对着狼爪就是一番胡捶乱打。 「走开走开!不准你们碰我家小姐!」 「麻烦!」吃了疼,两人其中一人往路晓香脸上招呼了一个巴掌。 啪地一声,路晓香瞬间被打跌至草地上,左脸颊上顿时多了一个巴掌印,而王珍珠却因这可怕的巴掌声而自惊吓中回过了神。 完了完了,这会儿她真是遇上麻烦了!要是不快点逃,她铁定会被眼前两个丑八怪给糟蹋……不行,她一定得逃,一定得想个办法逃走! 「不、不准……不准你们碰我家小姐。」刚刚才被人打跌至草地上的路晓香,却顽固地爬了起来,神色虽然恐惧,可却坚强的以颤抖的身躯保护着王珍珠。 即使她早已吓得手软脚软,可奴才保护主子理所当然,所以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让眼前的两名恶徒欺负她们家小姐的! 「滚开!」直接将人推开。 「不要!我不准你们碰我家小姐!」又自草地上爬了起来。 「大哥,这婢女还真是难缠。」路晓香的顽固让两人动了气。 眼见一旁的王珍珠被吓得魂飞魄散、动也不敢动,为首的壮汉将注意力放到了路晓香身上。「先解决掉她。」 「您的意思是……」 「虽然是普通货色,不过你就将就一下吧!」壮汉猥亵的笑了笑,指着不远处的草丛。 「为什么是我,难不成大哥你想独享这女人?」 「什么独享?不过是我先上而已,待我享用完毕,还是轮得到你。」 「那为什么是你先?这不公平!」 「你敢顶撞我?我可是大哥,你敢跟我抢?」 两人愈吵愈凶,最后甚至动起手来,一旁早就想逃的王珍珠见状,晓得机不可失,相准了来时路后,便忽然扯嗓大喊一声:「官爷救命!」 两人闻言,果然在片刻间慌了手脚,而逮着这个机会,王珍珠顾不得形象,撩起裙摆就往前奔。 而后头的路晓香见状,先是一愣,才迟钝的想起自己也该跟着跑,因此连忙跟上王珍珠的脚步;因为平时苦工做惯,脚力练得不错,一下就跟上了。 「大哥,人跑了!」 「人跑了就追啊!还愣着做什么!」壮汉气急败坏的对着笨头笨脑的手下咆哮,接着就朝两人的方向追去。 男人终究是男人,脚程就是比女人快,不消片刻他们就追上了两人,眼看伸手就能将人逮到,不料王珍珠早有对策,只见她玉手一推,竟将身后的路晓香推向了两名恶徒。 略微圆润的身子虽然一点也不重,可突然迎面而来也让两人措手不及,眼看三人跌成一堆,王珍珠松了口气,不过还是卯足了全力继续往前奔,再也不回头。 「小姐?」望着那几乎就要消失在林间的纤影,路晓香慌了、乱了,脑海里想的都是适才那一双将她推入虎口的纤纤玉手。 小姐为什么要这么做?小姐不要她了吗? 错愕、惊骇、悲痛、空虚……交织错乱,成了一张巨大的网,将路晓香勒捆得几乎无法呼吸,不须臾,惨白的圆脸上多了两串晶颤的泪珠。 「可恶!到嘴的天鹅就这么飞了。」 「不过至少还有颗肉包子可以解解馋。」 两人又气又怒,急着将情绪发泄在路晓香身上,因此手脚开始不规矩地抚上她有点圆又不会太圆的身躯。 本以为这般圆润的身躯该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不料指腹下那比丝绸还要柔细滑嫩的肤触却教两人瞠大了眼,而那柔软弹性的脸颊更让人瞬间惊艳的起了一股巨大的饥渴。 不多想,两人一脸淫欲的就要往路晓香身上扑。 「不要不要!你们走开!」颈边那恶心的触感让路晓香自悲怆中回了神,眼看两张恶心恐怖的脸孔几乎就要贴上自己,路晓香一边手脚并用地往后退去,一边扯嗓尖叫了起来。「救命啊!救命啊!谁来救救我……呜呜……」 「救命?咱们在这里待了三天,从来就没看过半个路人,你就死心吧!就算你叫破了嗓子也不会有人听到的,哈哈哈!」 「谁说的?」无预警地,一抹低醇慵懒的男声突然插入笑声之中。 「公子救命!」一瞧见有人出现,路晓香立刻眼泪汪汪的大喊求救,而在兴头上的两人则是一脸警戒地瞪着凭空出现的男子,捉着路晓香往后退了两大步,一脸誓死也要捍卫到嘴美肉的恶狼模样。 「你是谁!」 「在下乃是温文俊逸、玉树临风、彬彬有礼、高风亮节、清心寡欲的华元朴。」低醇慵懒的嗓音令人闻之如沐春风,华元朴微笑地看向惊慌失措的路晓香,安抚她慌乱的心。 「什么?」娘的!哪来的疯子? 「在下明白二位对在下的风采是万分景仰,不过好话不说第二次,所以容在下无法再次回答二位。」 没想到头一回迷路就让他遇上两个衣冠禽兽,原本只想暗中相助,可他万万没料到这差点被人给辣手摧花的女子竟是「她」! 犹记得一刻钟前,她还在菩提碎道上不断的用她单「蠢」的诚实自掘坟墓,怎么这会儿却跑到了狼窝里? 「哼!好狗不挡路,疯子也一样。识相点就装作没看到尽速离去,否则别怪咱们心狠手辣。」两人自靴间各掏出一把匕首,不断的在空中挥划。 「公子小心。」路晓香顾不得脸上的伤,忍着疼痛朝华元朴喊了声小心。 温温地朝路晓香点了下头回应,华元朴才又开口:「说得好,好狗实在不宜太挡路,疯子也该滚边去,所以麻烦二位让让。」说着,竟举步朝两人走去。 「你敢反骂咱们!」 「是又如何?」原来他们还听得出来。 「站住!」 两人脸色更形狰狞,手上的刀子一晃一晃地让路晓香看得更加胆战心惊,然而走在刀口边缘的华元朴却是充耳不闻,反而雍容闲散的继续往前走,那姿态仿佛是在自家花园赏花一般。 「咱们可警告你,刀剑无眼,你要是敢再靠近,就别怪咱……啊  」 华元朴出手在电光石火间。 紫缎袖影才翻,十数道银光已划过空气直达两人。 刹那间,伴随两声直达天际的凄厉惨叫,前一秒犹在叫嚣的两人已倒地不起,并开始以极其怪异的姿势在草地上痛苦哀嚎翻滚。 被那鬼哭神嚎的哀嚎声给吓着,完全没看到事情经过的路晓香只能呆若木鸡地愣在原地,浑身打颤地瞪着脚下的两张面孔迅速变得惨白扭曲,直到她瞥见两坨染血的针包。 她赫然发现那两坨针包竟然是……男人的那里! 尖叫一声,她害怕的拔腿就往前冲。 「前头可是树,你想头破血流么?」华元朴眼明手快地拉住那横冲直撞的小爆竹。 「我……」路晓香颤巍巍地将头抬起,她的脸惨白无血色,左颊红肿如山。 这一切看在华元朴的眼里,令他皱紧了眉头。「你得去看大夫才行。」 「大夫?」吓傻的路晓香根本无法思考,只能傻傻的将话重复。 「不过在那之前,你可别说你要以身相许。」 「以身相许?」 「没错,女人的这句话,我可是听到怕了。」一顿,又道:「瞧你一脸魂不附体的样子,我的话你到底有没有听进去?」 耳边那慵懒的嗓音让人觉得好安心,听着听着,路晓香总算能自恐惧中缓缓回神。眨眨眼,看着眼前那自恶徒手中救出了她的华元朴,唰地一声,双脚就往地上跪。 「多谢恩公相助,恩公大恩大德小女子没齿难忘,请在此接受小女子一拜。」语毕,连着磕了三个响头。 对于路晓香的慢半拍,华元朴有些哭笑不得。「行了,你要真的对我心存感激,别对我以身相许就行了。」他只要求这一点。 「是,都听恩公的。」 华元朴忽然挑眉。「你说什么?」 「是,都听恩公的。」路晓香听话的将话又说了一遍。 看着眼前那一双比溪水还要澄澈的大眼,华元朴黑眸一闪,俊俏的脸蛋上忽地浮起一抹玩味的笑痕。 难得啊难得,行走江湖一年多,他还是头一遭不被人「觊觎」呢! 望着自始至终都没露出一点情意的路晓香,华元朴又是开心又是安心。 「小女子非常感激恩公的救命之恩,不知恩公有没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小女子一定在所不辞。」 「哦?你可晓得白桃县在哪个方向?」 「晓得,小女子正是白桃县王府家的婢女,小女子这就为您带路!」想到自己能够替恩人做事,路晓香双眼瞬间亮了起来,然而当她的视线不小心瞥到地上两人,神情却又瑟缩了下。「恩公,那……这两人该怎么处置?」 「处置?」这丫头不是多此一问么?「你说在我赏了他们这么多银针后,他们还能有什么﹃作为﹄?我想应该不用再另外处置了吧?」除非她认为这点惩罚还不够,想再让他们的大头也遭殃。 「……」路晓香无言。 「好了,走吧。」 他下手自有轻重,那些银针不会要了他们的命,不过往后要人道是不可能了;觑了眼地上的两坨针包,华元朴很满意自己替这世间除了「两害」。 一个时辰后,路晓香抱着包袱,领着华元朴踏入不大不小的白桃县,然而就当她打算开口询问华元朴想要到白桃县的哪里之时,前方却突然奔来一抹人影。 「晓香!原来你没事!」巴婶惊喜地捉住晓香的手臂。 「是啊,多亏恩公挺身相助,晓香才能平安脱险。」 「恩公?」巴婶圆润的脸庞被黑烟薰得有些灰,只见她困惑地仰首望着俊逸挺拔的华元朴,实在记不起适才王府发生大火时有看过他,倒是被他那俊逸潇洒的风采给弄得有些脸红。「是这位公子自火场里将你救出的?」 「火场?不是啊,恩公是在树林里救了晓香。」想起在树林发生的事,路晓香身子又是一阵轻颤。 「树林?你不是跟小姐一起回府了么?」一个时辰前,小姐雇轿回到了府里,她瞧那轿身大,还以为这丫头也坐在里头呢。 「小姐……有事要晓香去办,所以晓香没有和小姐一块。」对于王珍珠弃她于不顾的事,路晓香只字未提,然而她脸上那一闪而逝的受伤却没逃过华元朴的眼睛,黑眸微闪,他直觉事情另有蹊跷。 「是么?那你的脸……」巴婶正想细问,却被华元朴打断 「王府发生何事了?」 「火灾啊!」巴婶开始比手画脚形容适才发生的大事。「小姐才回府没多久,主屋那儿就突然起了火,咱们急着想去救火,可那火又大又猛,让人想靠近都靠近不得,火势适才才控制住,可小姐一家人却都……唉!」 「什么」路晓香真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如今县太爷正在府里调查呢,幸亏你没同小姐一块儿回来,否则连你也遭殃!」 「怎么、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呢?」路晓香脑子都乱了。 「哼!这就叫报应,谁教王家为富不仁,才会遭人放火。」一顿,巴婶又道:「你也不用太替小姐伤心了,反正她从来就没善待过咱们这些做下人的。」 白桃县里,人人都晓得首富王员外手下有三间当铺,家产没有万贯也千贯,不过为人却是吝啬刻薄,坏事不知做过多少,因此大伙儿都猜测这把无名火起因不单纯。 「可是……」路晓香还是无法接受这事实,毕竟是跟了十年的人,她又怎能真的完全无动于衷? 「所以王家人都死了?」华元朴问。 「老爷夫人、三名姨太太、公子小姐,半个不留,适才有两家大户来招人,陈府挑中了我,我正赶着回家报消息呢。」一顿,看向路晓香。「就是可怜这孩子了,自小没父没母的被人带到了王府做事,十年来从没过过一天好日子,这下子又没了栖身之所,真是可怜唷!」 闻言,华元朴也看向身旁的路晓香。 只见她似乎犹在为王府的憾事而震惊,原本才恢复一点精神的脸蛋此刻又被一股无助给笼罩,整个人显得彷徨无依,看起来真是可怜极了。 虽然她没说刚才为何会一个人待在那林子里,不过照她适才的反应来看,他多少猜得出事情的经过。一个能将人抓来当替死鬼的小姐,在她手下做事不用想也晓得有多辛苦,也真亏这丫头能如此诚心诚意的对待她家小姐。 想起上午她在菩提碎道上服侍人的功夫以及不缠人的性子,华元朴心思一转,突然有了个念头…… 他用扇柄轻轻点了下眼前小小的肩膀。「还好么?」 眨眨眼,路晓香强迫自己自震惊之中回神。「多谢恩公关心,晓香没事。」 说谎!瞅着那明显就是六神无主的小脸,华元朴也不戳破,只问:「我身边正好缺个丫鬟,你想不想跟着我?」 「咦?」闻言,不止巴婶,就连路晓香本人也吓了一跳。 「在菩提碎道上,我见你手脚勤快又俐落,服侍功夫忒是了得,若你肯跟着我,一个月我给你五两银子,额外包吃包住,你觉得如何?」 听见一个月五两银子,巴婶立刻发出一串惊呼,而路晓香本人也瞠大了双眼,不过却是为了另一件事。 「原来那笑声是恩公发出来的,是您偷……呃。」偷听两字似乎不适合用在恩公身上,路晓香连忙用双手捂住嘴。 华元朴发出轻笑。「不过我并非在固定一个地方做事,若要跟着我,就要有奔走四方的心理准备,你认为如何?」 「这……」 「就这么办,晓香你就答应了吧!一个月五两,天底下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差事了。」就在路晓香犹豫的当下,一旁的巴婶已当起说客来了。 「可是……」一日遭逢两个剧变,路晓香觉得一切都变得很不确定,一时之间也无法决定。 「我只是给个提议,决定却是在你,并不勉强。」天晓得多少女人想巴着他不放,这丫头却能这么迟疑,华元朴有些感慨地摸着自己的脸,心里却又矛盾的欣喜她的与众不同。 「我……」看着眼前斯文俊逸的华元朴,路晓香思绪百转千回。 她服侍小姐十年了,然而小姐双手一推,轻易地就将她遗弃了,而她与他只是初识,他却行侠仗义救了她……她的命是他捡来的,没有他,她的下场绝对不会比小姐好到哪里,他有恩于她,她还犹豫什么呢? 她虽没读过书,可知恩图报的道里还是晓得的。 「是,小女子愿意跟着恩公,不过小女子不要银两,只求一辈子待在恩公身边偿还您的大恩大德。」 「不要银两你疯了么?」一旁的巴婶反应比华元朴快。 「不是的巴婶,因为这位公子有恩于我,因此晓香得报恩才行。」说着说着,路晓香还真的露出满足的笑容,然而她这一笑,却扯疼了脸上的红肿,秀眸顿时又是一阵泪光。 「你肯定是疯了!」 「晓香没疯,晓香只是……」 没待路晓香将话说完,巴婶早已气呼呼地走了。 要不是她才跟陈府签了约,她一定马上毛遂自荐,可这蠢丫头却将这么好的条件往外推看不下去,看不下去! 巴婶走后,华元朴只是挑眉问:「有没有人说你很傻?」 「有是有,可是小女子什么都肯学,什么都肯做,绝对不会怠慢恩公的!」以为华元朴是在嫌她,路晓香急忙替自己解释。 挑眉看着那绝对是会错意的小丫头,华元朴又是一阵轻笑,接着迳自往前走了去。 「恩公您要上哪儿去?」路晓香抱着包袱跟了上去。 「唤我主子。」华元朴出声纠正,恩公这两个字还真听不习惯。 「是,主子。」 「也别唤自己小女子。」 「是,也别唤自己小女子……呃,不唤小女子,那小女子该怎么称呼自己?」愣愣反问。 「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子姓路,名叫晓香。」路晓香有问必答。 「那往后你就唤自个儿晓香吧。」他不爱派头,更不爱将身边的人当成狗。他花钱请她服侍他,图的只是个享受,并非为了虚荣。 「咦?」路晓香吓了一跳。「可是这样对主子非常不敬。」 「主子我高兴就好,你有意见?」他斜眼看她。 她哪敢?路晓香连忙将头摇成博浪鼓,华元朴见状,才满意地勾起嘴角,迈开步伐继续往前走去。 「主子您要上哪儿去?」 「自然是找大夫帮你疗伤。」 「不用了,不过是一点小伤,晓香不敢浪费主子的钱。」路晓香连忙摇手。 「小伤也是伤,何况看大夫是我的意思,你想忤逆?」华元朴故意端起主子的架子,不想浪费时间与她争论这种问题。 「晓香不敢。」路晓香果然听话地垂下头。 「那就带路。」 「是。」虽然极不好意思第一天上工就花了主子的钱,可路晓香还是听话的带着华元朴往医馆的方向走去。 第二章 路晓香的伤势说重不重,说轻不轻,涂了药后,红肿已消了泰半。 「老夫这就开一帖消炎去瘀的方子,照这方子抓三日药,照三餐煎煮服下,再将这瓶药膏带回去,早晚涂抹在伤处,相信不出三日,伤势就能痊愈。」桌后的老大夫慢条斯理地拿起桌上的笔。 「尽管开好一点的药,我要这丫头脸上的伤早点痊愈。」华元朴一边挥扇纳凉,一边嘱咐。 「呵呵,这有什么问题。」 「主子,药材很贵的,怎么可以浪费在晓香身上?」路晓香这边却有问题。她才第一天上工,什么贡献都没有,就让主子为她花大钱,这要她怎么能够接受? 「一点小钱而已,计较什么。」他不敢说自己有多富贵,不过他确定这点钱绝对只是他所有财产中的九牛一毛。 「可是一点小钱也是钱,让主子破费帮晓香看病已是不该,怎能再浪费主子的钱?晓香这就跟大夫说去,让他别多收咱们这些……啊!」 路晓香被一只大掌给拎了回去。 「你话倒是多。」华元朴似笑非笑。 他还以为她就只会点头说是,没想到扯上了钱却变得这般聒噪,只是他花他的钱,她到底是担心个什么劲,连这点小钱都要省?莫非她以为他养不起她? 「多话是晓香不对。」路晓香知错地低下了头,可一下子又抬起头来。「不过钱的事更重要,晓香这就跟大夫说咱们不抓药也不要药膏。」说着说着,转身又想往老大夫的方向跑,不料后颈一紧,又教人给拎了回去。 「门口有缸水,你先去那儿照照自己的脸,然后再回来说说你的脸看起来像什么?」华元朴忽然指向门口的大水缸。 面对华元朴突如其来的命令,路晓香虽然疑惑,却也不敢多问原因,乖乖地照做了。 不一会儿,路晓香跑了回来。「主子,晓香的脸圆圆的像颗小笼包。」 「小笼包,你确定?」华元朴挑眉。 「要不……肉包子?」不确定的反问。 自小她的脸形就属偏圆,身子不似一般姑娘纤细,所以她也不敢睁眼说瞎话说自己的脸像粒瓜子。 「错,是馒头,而且还是一颗切半的油炸红馒头!」睨着那半张被人打得红肿、涂上药膏后则显得红肿又油亮的左侧脸颊,华元朴公布正确答案。 「切半的油炸红馒头?」路晓香瞠大了眼,忽觉心有戚戚焉。「主子,您真会形容,晓香适才怎么没想到呢!」近乎崇拜地看着华元朴。 路晓香天真单「蠢」的反应几乎逗笑了华元朴,不过他还是努力维持着翩翩公子、玉树临风的模样,不让自己爆笑。 「你觉得自己像就好,主子我爱面子,要是天天带颗切半的油炸红馒头上街多丢脸?因此药方子和药膏都得拿,这点你有没有意见?」 「没有。」 「那你认为你该不该乖乖地吃药抹药,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伤养好,好让你主子我留几分颜面?」 「当然。」 「那很好,拿了方子,咱们走了。」果然傻蛋,三两下就给摆平了。 没什么成就感的华元朴见老大夫已将方子写好,也不问价钱便自袖袋里掏了一锭碎银放在桌上,接着便走出了医馆。 「主子,还没找钱呢!」路晓香追了上来,可目光却流连在笑咧嘴的老大夫身上。 「一点小钱而已,计较什么。」华元朴还是老话一句。 「可是小钱也是……」 「肚子饿不饿?」华元朴忽然问。 「饿,可是钱……」 「那你拿着这些钱,先到药铺照着大夫开的方子抓药,然后再到客栈点些东西吃。」华元朴将话题调开,并掏出一袋钱。 虽然她脸上的药膏颜色并不重,可油亮亮的涂在脸上也够显眼了,顶着那张脸定在大街上,不引人侧目才怪,何况这一天发生了这么多的事,也该让她好好休息一下。 「主子您呢?」路晓香没敢接下钱袋。 「主子我有事要上趟青楼,可能晚些回来,这段时间你就好好休息,明日再上工吧。」 青楼?路晓香以为自己听错了,于是连忙确认。「主子,您要上青楼?」 「是啊。」华元朴不仅一派自然,还道:「我来白桃县就是为了看这儿的青楼姑娘,你说你们这儿的青楼都在哪儿?」 路晓香愣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呆呆的用手比向街尾。 「原来是在街尾,那好,这些钱你拿着,主子我先过去了。」二话不说,华元朴将钱袋塞到路晓香的手里,接着转身就疟。 「主子,主子!」路晓香连忙跟了上去。 华元朴停下脚步。「怎么?」 「主子,您……」路晓香本想开口问华元朴上青楼做什么?可话才到了嘴边,又连忙咽了回去。 她敲敲脑袋,暗骂自己笨蛋!身为下人,她怎么可以多问主子的事呢?何况以前的王公子不就常上青楼么?就算眼前的新主子要上青楼又有什么奇怪? 「怎么了?」面对话说到一半就再也没声音的路晓香,华元朴没有责怪,反而好脾气的将话又问了一次。 路晓香踌躇一会儿才开口:「主子,为了替晓香医伤,您已经浪费了一两碎银,如今晓香不敢再拿主子的钱去吃饭,所以晓香是想……是想跟您一同上青楼,行么?」 这次换华元朴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你要和我一同上青楼?」 「是。」路晓香天真地点了个头。 「你晓得青楼是什么地方么?」 「晓香晓得。」又天真地点了个头。 她会晓得才有鬼! 不是没见识过她的天真翠蠢,华元朴不放心的开口问:「哦?那你说说青楼是什么样的地方?」 「青楼就是男人去的地方。」路晓香一脸自信地说出答案。 「还有呢?」 「还有青楼里的女人全是狐狸精,里头的老鸨吃人不吐骨头,男人去多了迟早会精尽人亡,青楼的存在是男人的最爱、女人的最痛……」 「等等!」华元朴几乎是用尽了力气才能阻止自己不大笑出声。「这些话是谁同你说的?」 「是以前的夫人、太少奶奶、二姨太和三姨太。」路晓香老实回答。 没想到王府的女人全是深闺怨妇啊……华元朴摇摇头。 「既然青楼是那种地方,你还跟?」听这丫头的说法,就晓得她对青楼只是一知半解,对于女人不能进青楼一事恐怕也不晓得。 「因为晓香是主子的奴婢,自然要跟在主子身旁,何况晓香也说过要一辈子跟在您身边服侍您,怎么可以离开?」要是在她离开的这段时间内,主子身子有哪里不舒服或是遇上了什么麻烦,谁来帮主子? 「可青楼是不许姑娘进出的,这有损你们的清白。」他不得不警告她。 「那晓香假扮成男人跟主子一块去!」路晓香异想天开。 「你假扮成男人?」华元朴哈哈大笑。「装成男孩儿倒是勉勉强强,不过男人……得了吧,又没胡子又没喉结的,老鸨会信你才怪。」 「那……那晓香就装成男孩子,男孩子就能进青楼了吧?」 华元朴其实很想实话实说:就算她穿上男儿装也不会像个男孩儿——他无意调戏,不过以她略微丰腴的身段来看,光是胸前就很难摆「平」了,更遑论骗过见多识广的老鸨? 其实他大可以命令她不准跟,但他晓得以她实心眼的性子,也决计不会乖乖听他的话到客栈里点东西吃,而是会站在客栈的门口等到他回来……不知道为何,他就是晓得她会这么做,即使他们才认识不到一天。 「你啊你……」华元朴忍不住叹了口气。「你可晓得姑娘一旦上了青楼,往后就嫁不出去了?」 「没关系,晓香早就决定要跟着主子一辈子,不打算嫁人了。」 闻言,华元朴一点也不觉得高兴,只想再叹一口气。他真想敲开她的小脑袋瓜子,看看里头到底装了什么东西? 他发现,除了服侍主子、保护主子、跟着主子这三件事外,她压根儿不懂得何事可为、何事不可为,奴性坚强到某种令人哭笑不得的程度。 「女大当嫁,你不嫁人,难道要我养你一辈子?」救她不过是件小事,他可从没答应过她所说的「报恩」。 她说她的,他做他的,先前谈好以一个月五两银子、包吃包住的条件收她为婢,他的想法没改变过,至于她所说的报恩……呵呵,她一厢情愿他是没意见,不过可没真的要绑她一辈子。 以为华元朴是在计较钱,于是路晓香立刻开口保证:「晓香食量不大,不会浪费主子太多米饭的。」 「谁在跟你计较几粒米的事了?」他瞪她。这傻蛋就是会想歪。 「那主子的意思是……」 「多说了也不见得你就听得懂。」瞧着那张既固执又单蠢的小脸蛋,华元朴又是摇头又是叹气。「当真不嫁?」人生是她自己的,嫁与不嫁他无权置喙,只望她能想个清楚。 「不嫁。」笃定地摇头。 「确定?」 「晓香很确定。」她的身分卑贱,又不是什么美丽的丫头,因此她自认一定没男人肯要她。 「好吧,既然你执意如此,那就来吧,不过你可别后悔哪。」也罢,就当是带她见见世面好了,但愿到时她不会尖叫。 「可是晓香还没变装。」 「不是不打算嫁了?」 「可是不变装,晓香怕不能进青楼。」 「有钱能使鬼推磨,你怕什么?」挥着素扇,华元朴闲散的朝左前方某间青楼踱去。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华元朴俊俏的脸蛋和一身贵气的华服忒是引人注目,才踏过门槛,绘香楼的老鸨一眼便瞧见了他,于是快步挥着大红色的绢帕迎了上来。 「唷!好俊俏的公子爷哪,外地来的么?」 华元朴还没来得及开口,一旁的路晓香却早先一步打了个喷嚏。 哈啾一声,立刻惹来华元朴的轻笑和老鸨的注目,在两人的注视下,小脸一红,手足无措地解释道:「对不起,晓香不是故意的,只是大婶身上的味道太浓了,所以晓香一不小心就打了喷嚏。」觑了眼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的老鸨,路晓香心一惊,连忙改口:「不对不对,不是好浓,是好香,就像成千上万朵的花儿放在一起,迷得晓香团团转。」 团团转?恐怕是被薰得晕头转向才对吧? 这丫头真是不会说话,说了这么多,还不是将真心话给抖了出来。 「公子爷,这丫头片子是哪位?怎么一块带过来了呢?」老鸨不着痕迹地瞪了路晓香一眼。 「这丫头是我的婢女,生活上让她服侍惯了,还真少不了她,所以就带着一块过来了。」 「原来如此。」老鸨假笑了声。 眼前的男子气度雍容,神情淡定,一看就晓得是见过世面的,只是既然见过世面,为何还是带了个姑娘上青楼?莫非是有什么怪癖不成? 老鸨心思千回百绕,脸上却始终端着笑。「可公子爷啊,咱们绘香楼里的姑娘服侍功夫也不差啊,您想玩什么都会陪着您,但是婢女可就不同了,顶多不过就是端端茶、槌槌背,有许多事还不会呢,来这儿能做什么呢?」 老鸨委婉暗示华元朴将人送出去,华元朴闻言,也不回话,只是自腰带里的暗袋掏出一锭银子放到桌上,接着便自行挑了张椅子坐下。 「唉唷!」一见到桌上那白花花的银锭,老鸭脸上的笑容顿时灿烂得有些夸张,嘴上也瞬间改口:「不过公子爷既然会将人带来,必定有你的用意,嬷嬷我也就不管了。」 看着老鸨现实的嘴脸,华元朴扯出一抹极为有礼但也极为冷淡的笑容,没有多说什么。 「不知公子爷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嬷嬷我替您找来?」收了银锭,老鸨挥手让前方经过的丫鬟过来帮忙倒茶。 「将有空的姑娘全叫过来,我要好好的挑一挑。」又放了锭银子到桌上。 看着桌上那锭银子,老鸨眼睛都亮了。 「这有什么问题。」喜孜孜地收起银子,头一转,往二楼的方向扯嗓喊了起来:「如玉、杨柳、碧湖、红袖、如梦、玄兰通通下来,见客啦!」 「这就来了。」听见老鸨的喊声,一个个如花似玉的女子慢条斯理的自二楼的门后现身。 「快些,别让贵客久等了。」老鸨催促。 「人家这不就来了么,催什么呀!」 六名女子身段娉婷,脚步款款,不过连声被人催着,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不高兴,然而当她们瞥见俊俏贵气的华元朴后,个个迅速一扫脸上的不快,连忙露出明媚的微笑,快步踏下阶梯来到老鸨身边。 「爷!」六人娇嗲地朝华元朴喊了声,描绘细致的眼儿不断发射秋波。 「公子爷,这六位姑娘可都是咱们绘香楼里的红牌,面貌姣好不说,服侍的功夫更是顶级,您瞧瞧,看喜欢哪个。」老鸨笑盈盈的在一旁介绍。 「这个嘛……」看着眼前六名女子,华元朴挥着素扇自椅子上起身。 不似适才温笑的表情,俊俏的脸蛋上瞬间多了一抹严苛。 对于女人,他向来挑剔,不单单只是看美丑,而是整体的身段、味道、气质和性子他都挑。 他喜欢身段柔软优美的女人,却讨厌柔弱任性的女人:喜欢长相冷媚的女人,却讨厌姿态高傲的女人;喜欢对味的女人,却讨厌纠缠不清的女人。 不过他这般挑剔可不是为了男女之事,而是为了寻找灵感。 身为「绚银坊」的幕后老板以及银匠,自十岁起他就跟着坊里的老师傅学着设计各种银饰,凡举银戒、银钗、银镯、臂钗、银耳环等等女人家穿戴的饰品,无一不是他设计的东西。 就因为银饰适合女人,所以这一年来他才会游走各地,四处寻找能令他灵感大发的女子,可是一般女子哪容得了男人上上下下的打量?为了不冒犯,他才会找上青楼女子。 不过眼前这六名女子顶多只能算是庸脂俗粉,一点也入不了他的眼。 「如何?」读不出华元朴脸上的表情,老鸨只好出声询问。 「就只有这些姑娘?」 「您通通不满意?」老鸨错愕。 「美是美,可就是少了股味。」华元朴将扇摺回,然后用扇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打在左手上,不再费神打量眼前的六名女子。 「少了股味?少了什么味?」当家花旦被人嫌,老鸨脸都绿了。 闻言,华元朴笑而不答。 少了什么只有他心里清楚,就算他形容再多,他人也不见得懂,只是话说回来,他是不是太久没听到香傻蛋的声音了? 适才他掏出了两锭银子都没听到她喳呼,该不会是吓傻了吧? 才这么想着,华元朴转首就往一旁望去,结果却发现路晓香就像是甫出世的婴孩,正张着澄澈闪烁的大眼,好奇地观察四周的环境。只见她一下子对着角落艳丽的花朵发出赞叹,一下子又对着雕饰花俏的桌椅皱眉,脸上的表情变化多端,逗人发噱。 只是不久后,她似是被身周男女调情的动作给吓到,抑或是被自二楼传来的淫声浪语给搅和得不自在,她没再敢东张西望,而是一脸畏怯的往他靠了过来。 她低着头,长睫半垂,粉嫩的脸颊上尽是一片酡红,一种天真的羞涩在她的眼底荡漾,羞静的模样恍若早春含苞待放的樱花。 而当她咬着下唇露出一截贝齿时,那无助的模样又像极了风中摇曳的雏菊,荏篛而娇怜。 是了!就是这个味! 他要的就是这种感觉! 眯起黑眼,华元朴紧紧锁住那被微阳剪影的秀静侧容,再也移不开目光,许多美丽的图纹、形状自他脑海里浮现。 「公子爷,要不我再替您多找几个……」 「住嘴!」华元朴阻止耳边的噪音。 现在他不容人打岔,他要凝聚心神,记住脑海里的每一个画面。 老鸨脸又绿了。 这位公子是怎样?先是嫌弃她旗下的红牌,这下又端起架子?要不是看他有钱的分上,她才懒得理他。 「我要开一间房在这儿过夜,另外帮我弄来一些丹青和文房四宝。」半盏茶后,华元朴总算主动开口了。 「没问题,不过公子爷打算与哪位姑娘过夜?」老鸨撑起假笑。 「她!」毫不犹豫地指向路晓香。 「她?」老鸨脸更绿。 撇着她家六名红牌不要,竟然看上自己带来的丫鬟?他还真是有病! 其实自一开始,他就打算带丫鬟上青楼做吧? 「送东西来的时候,顺便也准备一些饭菜到房间里,之后我有事要忙,记得别再敲门。」华元朴再吩咐。 「是,一切都照您的吩咐,那嬷嬷我这就叫人带您到房里。」老鸨僵着笑脸,忙不迭地招来一旁的奴才。 在奴才的带领下,路晓香被华元朴给拉到菊花轩里。 之后,再没出来过。 第三章 这个新主子不但人好脾气好,待她尤其特别好! 他不但买新衣裳给她穿,还让她吃好吃的东西,只是以往在王府时,她的三餐不是冷饭便是菜渣,如今这样吃好穿好,还真让她不习惯。 不过更让她不习惯的是,主子近来老爱叫她摆些奇怪的姿势供他作画。 放着外头美丽的姑娘不画,却老是画她,莫非主子是画腻了人像,所以打算改画肉包子? 瞥了眼自己有点圆却又不会太圆的身材,路晓香不禁这么猜想。 「怎么了?」发现路晓香的小动作,作画中的华元朴开口问道。 「没什么。」路晓香迅速摇头,可头才摇到一半,却又想起自己正供人作画不能动,于是连忙将头定住,视线也重新黏回手中的古筝上。 真不懂,主子为何要她摆出弹琴的姿势——一颗肉包子弹着一张琴?这种画能看么? 「如果累了就说声,别勉强自己。」这傻蛋明明一脸狐疑,不晓得脑袋瓜里又在乱想些什么了。 「晓香不累。」她是真的不累,只是闲得有些发慌罢了。「主子,晓香可以知道您的名字么?」耐不住闲,路晓香只好往嘴巴寻求劳禄。 身为主子新收的贴身丫鬟,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多了解主子,例如主子爱吃什么、讨厌什么、喜好什么……这些事她总要有个底,往后才好服侍主子,只是……就不知主子愿不愿意告诉她了? 路晓香期盼地偷瞧了华元朴一眼。 「华元朴。」对上了写满期盼的小眼,他微微一笑,不吝啬地道出自己的真实姓名。 没料到会被发现自己乱动,路晓香像是做错事的小孩,立刻一脸心虚的将视线又放回古筝上,可小嘴却忍不住喃喃念出那陌生的名字。虽然她不识字,可总觉得这名字念起来挺有学问的。 「那您是画师么?」又问。 「这个嘛……」将人像画出,再对着画中的耳、颈、腰、腕、指设计各式各样的银饰——这是他设计银饰的一贯作风,而不同姿态总能启发他不同的灵感,所以这三日来他才会叫这香傻蛋多摆些姿势让他作画,也莫怪她会误认为他是画师了。 「你听过绚银坊么?」 「晓香没听过。」 「那听过华家银矿么?」又问。 「晓香也没听过。」 瞅着那充满困惑的小脸蛋,他一点也不意外她的孤陋寡闻,毕竟她是一个连白桃镇都没踏出过的小婢女。 不过说到他的身分,那可多了。 他不但是华家银矿的继承人,也是「绚银坊」的幕后大老板,除此之外,他还是传说中那位可以设计出独一无二、完美无缺的银饰的神秘银匠——「神镌」。 由于身分多重又特殊,他向来只以华家银矿继承人的身分现身,至于绚银坊的老板就由大伯来扮演,至于神镌,呵……为了防止不必要的麻烦,这身分可是只有他的三位伯父以及华府里的老管家才晓得。 虽然对外他的身分一直是个秘密,不过她的性子单纯,重要的是她对他一点非分之想也没有,所以他不想刻意瞒她;只是难得他想与她分享秘密,她却什么都不懂,既然如此,那也就别怪他懒得解释了。 「好吧,那我就是画师了。」一笔顺畅的将抚琴的素手给勾勒得灵动,他自动做了个总结。 原来主子是个画师啊……路晓香连忙将这项讯息记在心底。 「那您说您得到处奔走,就是为了到处替人画像么?」 「可以这么说。」要他提笔作画也行,不过前提是那人必须是个女人,而那女人必须能入他的眼。 「那您也卖画么?」 「为什么这么问?」华元朴挑眉。 「因为晓香昨日算过了,扣除住宿费不算,连着饭钱、赏钱、买丹青纸笔的钱,以及这三日在外头的开销,您起码花了六两银子。若一幅画可以卖三百文钱,那您至少要画二十幅画才能打平。」 唉,主子真该节制一下的,这年头钱难赚,做什么事总要精打细算。 若是主子不想委屈自己吃差一点,那往后起码改点一人份的饭菜就够了,他吃剩的她再吃,如此一来,就可以省下很多钱了。 华元朴差点笑了出来。 这丫头竟然以为他的一幅画只值三百文钱? 若是随手画的丹青也就算了,天晓得凡是他笔下画出的任何一张银饰图,少说都要半箱金子才能买到! 所谓「绚银坊」可不是普普通通的银铺子,早在父亲那一代,绚银坊出产的银饰就已是达官贵人的最爱,如今由他掌权,绚银坊的名声更是传到宫中去了。 如今不只达官贵人,就连宫中嫔妃也抢着要他设计出来的银饰呢! 可惜僧多粥少,一年他顶多也不过设计五十款银饰,于是恶性竞争的结果就是绚银坊赚翻了天,而他则是名利双收。 「没想到你对钱倒是挺精的,都帮我算得好好了,怎么?难道你想替我卖画?」他还以为她傻傻的什么都不懂,没想到他花了多少钱,她都记在心底。 「晓香是很想,可是您画的人是晓香,晓香怕没人要买。」肉包子弹古筝的画最多可以卖多少钱?一文钱行不行? 瞅着那张没什么自信的小脸,华元朴最终还是大笑了出来。 服了三天的药,也搽了三天的药膏,她脸上的伤总算痊愈,表情也较之前更鲜明灵动了。 每每看着她多变的表情,脑海里的灵感总是源源不绝,短短三天之内,他竟然一下子就设计出二十款银饰,成绩斐然,令他大为满意。 当初他只是看中她服侍人的功夫,谁知却是捡到了一块宝。 「放心,主子我有的是钱,还不致沦落到卖画维生,你就甭担心得上街兜售自己的画像。」 虽然不能看到华元朴的脸,可光听着那自豪的语气,还是让晓香紧紧的蹙起下眉头。 其实她一直很想告诉主子,钱不是海水,不可能没有用完的一天,就算是有钱也该省着点用,如此才能常保万年安泰……不过她只是个下人,而下人偏偏不能多嘴,所以这些话她始终说下出口。 笔尖忽然一颤,华元朴倏地抬头看向门板。 「门外的人有事?」 门外,端着茶盘的女子没料到自己的行踪这么快就让人发现,身子一震,差点打翻手中的茶盘。 「公、公子爷,小的是小翠,来这儿帮您换茶水呢。」 望着门纸上那两抹闪烁不定的人影,华元朴低头沈吟了一会儿,接着动手开始收拾起东西。「我不需要,你走吧。」 「可昨日您也没要茶,要是让嬷嬷晓得小翠怠慢了您,小翠会被责罚的。」门外,名唤小翠的婢女用着可怜兮兮的语气说话,可一双贼溜的眼睛却是朝着一旁的女子使了个眼色。 「放心,这事我自会跟老鸨说声,你无须担忧。」华元朴忽然一把拉起路晓香,并且将手中的东西全塞给她,用眼神示意她收拾东西。 「可是……」 「待会儿我要退房,你这就去同老鸨说声,请她帮我结算这三日的花费。」 「呃……是。」虽然极端不情愿,名唤小翠的婢女还是悻悻然地走了。 「主子,怎么突然要走了?」手脚伶俐的路晓香已将东西全放到了包袱里,如今只剩寻找是否有遗漏的东西,若无,包袱打个结就可以走了。 「苗头不对自然要走。」 「什么是苗头不对?」 闾言,华元朴瞅着一脸不解的路晓香,语重心长地叮嘱:「记住,往后青楼里的东西别随便乱吃,我没吃过的你都别碰,晓不晓得?」 让客人饮下掺了春药的茶水,在青楼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许多青楼女子若是想多赚点钱,就会用这种方法强迫男人多留几日,好从他们身上捞更多的钱,方才那名唤小翠的要使的就是这种招数。 「晓得。」从没看过华元朴这种严肃的表情,路晓香小嘴一抿,也跟着严肃的点头答应。 主子的话就是圣旨,她一定照办!不过……不知是不是她多虑了,主子口中的「往后」,该下是代表主子还想上青楼吧? 不要吧?青楼开销很大耶!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呜呜,主子果然就是打算上青楼,而且是专上青楼! 主子人缘好,桃花旺,走在路上就已经够引人注目了,至于踏入青楼的范围,那就更不用说了,不只秋波满天飞,就连各家花魁都抢着要他入房一聚,她这才晓得主子当真是交友满青楼。 不过主子也真是奇怪,放着美丽的花魁不画,老是只挑新来的姑娘作画——为了这点,少说有三名花魁大骂主子喜新厌旧。 一开始她还会不知所措,可到后来,她是见怪不怪。 反正主子就是那样,上青楼,花大钱,挑姑娘,然后关门作画;而她,就是跟着上青楼:心痛银子、看着主子挑姑娘,然后被挡在门外发呆。 不过话说回来,这半个月来主子已经上了五间青楼、花光了三袋银两,这次来到这个万和县,该不会又是要上青楼的吧? 「华公子?」 就在路晓香揣测华元朴心意的同时,一抹声音引起她的注意。 循着声音,她抬头往右手方向望去,正好瞥见一位身穿鹅黄色绣蝶丝裙、手挽湖绿色轻纱缎的姑娘朝她和华元朴奔来。 微风扑在她身上,将她一头秀发和手上的轻纱缎给撩得飘逸,衬着她那一张精致的瓜子脸,恍若仙女下凡。 「华公子,真的是您?」来者有一张精致的瓜子脸,五官清艳,才跑了一小段路,路上的男人全都回了头。 「茴萱姑娘。」华元朴头脑好,记性佳,一眼就认出该名女子的身分。 「您终于回来了,半年不见,您过得好么?」 名叫茴萱的女子有一双明媚动人的水眸,眼眸流转之间,荡漾着一股我见犹怜的荏篛气息,瞧得路晓香心儿怦怦跳,然而华元朴却似乎不受影响。 「还不错。」一语带过。 「那您这次来,也是为了作画么?」 「是啊,就以这维生,不画不行哪!」这一年来,误认他是画师的没有一千也有一百,既然人人都认为他是,他又何必否认呢。 「那您这次打算替哪位姑娘作画呢?」 「还没决定。」 「那……再替茴萱作张画如何?」如雪的贝齿轻咬着红唇,清艳脸蛋上有藏不住的爱慕。 半年前初见面时,她一眼就被他那风度翩翩的模样给吸引住了,而在他花钱买她一夜却只是单纯地对着她作画后,她更是为他的高贵潇洒倾了心。 虽然他只是名画师,不过她看得出他气宇非凡,将来必定是大有所成之人,因此她才会任由芳心沦陷……可惜当初做完画后,他就离开了醉红楼。 难得这次又遇见了他,她一定要好好把握住这个机会! 「这……」瞧清她脸上的爱慕,向来不沾惹女人的华元朴开口就想婉拒,不料却被打断。 「还记得半年前您曾替茴萱画了一幅画像么?」茴萱调开话题。 「在下自然记得。」记得她的手骨匀称、肤美腕柔,因此让他设计出两款银手镯,一是包金盘丝雕蝶镯,一是镶玉叠丝簪镂菊镯。 「当时您没将画带走。」娇羞地瞅了他一眼。「因此茴萱便将画挂在房里,结果姊妹们看了都说您画得好,直嚷着下回若有幸能再见到您,定也要请您帮她们画张画,难得这次您来,您就了了她们的心愿吧。」 「原来如此,没想到半年不见,茴萱姑娘竟然替在下拉了几门生意,在下在此先谢过了。」华元朴表面上作了个揖,可心里却已开始思考该用什么藉口回绝掉这份「盛情」? 当初他还真不该为贪图一时轻便,将「不要」的东西给撇下的,这下可好,人家当作是定情之物,缠上来了。 「举手之劳而已。」茴萱赧然地垂下长睫。 「既然有生意上门,焉有不接的道理!不过在下最近收了个丫鬟,还真是不便带去醉红楼。」华元朴忽然拉过身边的路晓香。 「丫鬟?」茴萱立刻看向路晓香,眼底的敌意在瞧见她丰腴圆润的身段和清秀无艳的相貌后,虽然消失了泰半,不过依然存在。 「是啊,性子单纯,手脚勤快,是个相当会服侍人的丫头。」华元朴很自然地就夸赞起路晓香,本以为她再笨,至少也会帮腔个一、两句,没想到她却只给了他一阵沈默。 不得已,他只好低头看看她究竟在做啥?然而这一瞄,却让他挑起了俊眉。 好个路晓香,他还以为她对「美色」没贪恋,没想到这会儿却对眼前的茴萱瞧直了眼。 瞧她双颊酡红、小嘴微张,眼里的惊艳就像天上的星子一样闪闪发光,一脸呆滞的模样,根本是丢了魂。 心里,一阵酸味流过,想也没想,素扇一收,就往小脑袋瓜上敲—— 叩!相当清脆的一声。 「回神啦。」 「是!」路晓香本能地喊了声是。「主子对不起,晓香出神了。」很诚实的自动转头忏悔。 「我瞧见了。」他没好气。 瞧女人瞧到差点流口水,这香傻蛋搞错对象了吧? 他自诏相貌不差,这点自其他女人老是对他脸红就可以印证,可这丫头竟然将他晾在一旁,迳自地对一个女人脸红?这是代表她的喜好有问题?还是在她眼里,他还不够迷人? 「对不起!对不起!」路晓香自责的不断点头道歉。 「你的确该对不起,要是主子我这时遭抢,恐怕你还愣得什么事都不晓得呢!」华元朴不想抱怨,可心里那乍起的酸味却让他止不住嘴。 「晓香……晓香……」头一回被责骂,路晓香沮丧得差点将头垂到地上。 华元朴不忍,扇柄一伸,抵着嫩嫩的下巴将小脸抬了起来。「得了,这次就原谅你,下次别再犯了。」至少失神的对象要搞对嘛! 「是。」见华元朴没生气了,路晓香总算又恢复了笑脸。 「华公子,您这丫头模样挺可爱的呢!」两人间的一股亲昵,让茴萱忍不住插了嘴。 红尘打滚久了,她自认为观察力还够。华公子虽然是个温和之人,可总与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总是用彬彬有礼的笑容遮覆心里的想法,将最真实的自己隐藏起来。 然而他对这丫头却很不同!他能对她笑,也能对她抱怨,脸上有许多她没见过的表情,这一点,让她相当在意。 「哪里可爱?倒是傻气多了些。」华元朴转首,谦虚道。 「傻气也好,至少好管教。」茴萱话中似有深意,可路晓香还来不及理解,话锋就转了开来。「其实您这次上醉红楼替人作画,身边带着一个丫头也算合理,我想嬷嬷不会有意见的。」 茴萱的自作主张,让华元朴很不高兴。 他有说他决定上醉红楼了么? 她倒是一厢情愿,不仅替他作了主,连香傻蛋也算了进去,看来他不明白拒绝是不行了。 挥着素扇,华元朴正想开口拒绝,不料一旁的路晓香却喜孜孜的先出了声: 「主子,您要上醉红楼作画?」 华元朴蹙眉看向她,瞧她一脸高兴的,该不会是—— 「太好了,总算有银子可赚了!醉红楼在哪?咱们快点去!」 果然! 华元朴脸色一青,还来不及捂住那张将他往虎口里推的小嘴,一旁的茴萱见机不可失,早已先下手为强。 「醉红楼离这并不远,茴萱替两位带路吧。」 「好啊好啊,那就麻烦茴萱姑娘了。」再补一句,确确实实将人踢入了虎口,然后才后知后觉的转头问:「对了主子,醉红楼是什么地方?」 「你想知道?」华元朴皮笑肉不笑。 「想!」路晓香开心的想知道答案。 华元朴没让她失望。 「青楼。」 路晓香脸上的笑容瞬间僵掉。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醉红楼,虽同为青楼,可规模却远远超过先前任何一家青楼,装饰富丽堂皇不说,摆设更是气派! 桌椅是紫檀木做的,花瓶一看就知价值不菲,仔细一瞧,就连那窗棂都是黑檀木钉的,看着眼前这情况,路晓香一则以喜,一则以忧。 喜的是这醉红楼气派大方,主子在这儿作画应该可以赚到不少银两,可若想在这儿吃饭过夜……呜呜,会不会又要赔钱了? 「小姐!您总算回来了!您适才跑到哪儿去,害春儿一直找您……啊!这位公子好生眼熟,该不会是……啊!是华公子!」服侍茴萱的春儿头脑好,只瞧了华元朴一眼,一下子就记起半年前的事。 「是啊,适才我只是上街透透气,没想到就碰见了华公子。」含羞带怯地瞅了眼身边的华元朴,茴萱真是庆幸今日上街定了一回。 「那还真是巧!有道是有缘千里来相会,看来小姐你和华公平彼此很有缘分呢!」熟知茴萱心意的春儿立刻对着茴萱挤眉弄眼。 「贫嘴!」茴萱听得心花怒放,清艳的脸蛋顿起酡红。 「糟糕,只顾着说话,都忘了请华公子坐!」春儿敲了下自己的脑袋。「华公子您快请这边坐,咦?这位姑娘你哪位?怎么跑到咱们这里来了?」春儿面色一改,板起脸来。 「她是我的贴身丫鬟,跟我一块来的。」华元朴答道。 「原来如此。」得知路晓香的身分后,春儿脸上的表情才缓了下来。 「你好,奴婢晓香,初次见面,还请指教。」路晓香将心思自银子上抽回,有礼的打招呼。 「我是春儿,是茴萱小姐的贴身丫鬟。」春儿一边自我介绍,一边瞧着路晓香有点圆又不会太圆的体态,眼里掠过一丝不以为然。 「这个时候,老鸨应该在休息了吧?在这儿作画,应该不会太打扰吧?」华元朴边问边环视静谧的醉红楼。 青楼经营的时间是晚上,如今还不到正午,整座醉红楼静得像是没人住似的。 「华公子别担心会打扰,城里有位陈公子在沈金湖那儿开了画舫宴,嬷嬷带了几位姊妹前去助兴,少说也要午后才能回来呢!」茴萱轻声回答,顺道挑了张华元朴身边的椅子,优雅入座。 华元朴点头。「原来如此。」 「对了,华公子要不要吃点什么,我让春儿帮您准备。」茴萱乘机献殷勤。 「不用麻烦,在下这次前来,是受茴萱姑娘之托来替几名姑娘作画,在下不浪费时间,这就开始吧。」拜香傻蛋的单「蠢」所赐,他不得不来到这儿,下过他是既来之则安之,就当此趟是磨练丹青的机会。 反正这时也下是青楼女子活动的时间,应该不会有太多人要求作画才是。 「也好,不过姊妹们大都去了画舫宴,留着的也都还没睡醒,不如华公子就先替茴萱画像吧。」 「也好。」 「不过稍晚大厅这里就要热闹,不好在这儿作画,因此可能得麻烦华公子到茴萱的厢房一趟。」茴萱娇羞地睐了华元朴一眼。 「无妨。」华元朴一派自然,不过却朝身后丢了一句。「晓香,你也来。」 被点到名,路晓香显得相当意外。 主子每次作画,除了被画的姑娘,向来不许第三个人跟在身旁,怎么这会儿却突然要她服侍了?不过疑惑归疑惑,主子的命令她岂敢不从。 「是,主子。」路晓香拎了包袱跑到了华元朴身边。 「不过是画张画,不用丫鬟陪着吧?不如让春儿带着她到附近逛逛,顺便认识认识地方。」茴萱别有用心道。 「逛街的事下回吧,这丫头得先帮我磨墨呢。」瞅着那双过分热切的杏眼,华元朴的脸上始终是淡淡的微笑,让人瞧不透他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要磨墨,春儿也行哪。」至少春儿是她的人,到时也好支开。 「春儿是你的丫头,在下不好麻烦。」华元朴客气推托。 「华公子您太客气了。」话是这么说,不过茴萱心里可不高兴了。 好不容易盼了半年才遇到人,这可是她展现魅力的太好机会,却偏偏多了个丫头来碍事,真是讨厌。 茴萱不着痕迹地瞪了路晓香一眼。 华元朴还是笑。「这是应该的,请茴萱姑娘带路吧。」 「好吧,那请华公子这边走。」不得已,茴萱只得快快地起身带路。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喂!」回廊上,春儿叫住前方那抹不容错辨的圆润背影。 路晓香转身,看见来人后,立刻露出了笑容。「春儿。」 「你家主子呢?」 「主子在芙蓉姑娘的房里作画。」路晓香指着前方约三尺远的某扇房门。 闻言,春儿立刻皱起眉头。 华公子的动作也未免太快了吧?才出了小姐的房门,怎么立刻又替人作画了呢?亏小姐还想请他一同喝茶呢。 不过这华公子也真是的,谁不好答应,竟然答应替茴萱小姐的死对头作画?这事要是让小姐知晓,不气炸才怪! 「那你怎么没在一旁磨墨?」 「主子说不用,要晓香先去忙别的事。」路晓香理所当然道。主子原本就是这个习惯,只有茴萱姑娘是例外。 「你有什么事好忙?」 「晓香也不晓得。」挠挠腮,路晓香也是一脸茫然。 帮茴萱姑娘作完画后,主子接着就又到了芙蓉姑娘房里作画,不过这一回主子就不要她跟了。 本来她是想到厨房帮忙一点事,可这儿的婢女晓得她的身分,没人肯让她帮忙,因此她只好待在二楼的回廊上发呆。 「春儿,你那儿有没有什么事需要帮忙?晓香帮你好不好?」 「不用了,我一个人就行了。」看着呆呆傻傻的路晓香,春儿冷冷地回绝她的好意。 她真搞不懂,华公子怎么会收她做丫头?八成是看她可怜才收留她的吧?不过话说回来,华公子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撇下自己的丫鬟呢? 望着眼前紧闭的门房,春儿算计地眯起了眼。 芙蓉姑娘与茴萱小姐向来不对盘,明知茴萱小姐喜欢华公子,这会儿却拉着华公子一个人进了自己的房,其心可议…… 踮起脚尖,春儿偷偷摸摸的往房门靠去,本想侧耳偷听里头的声音,不料头都还没贴上门,里头就传来格格的娇笑声。 春儿心一凛,接着想也不想便用指头沾了一些唾液,正想往门纸上戳洞,不料身边却突然出现一颗粉嫩嫩的肉包子。 那颗肉包子不太一样,不但会笑,还有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此刻正眨巴眨巴地盯着她瞧。 「你瞧什么!」春儿低叱,连忙将手收进袖子里。 「春儿,你想做什么?」路晓香好奇地看着那像蛇一般缩进袖子里的小手。 「我想做什么你管不着。」 「喔。」 看着路晓香一脸天真,春儿眼儿贼贼的一溜,忽然指着某处低叫了一声。「你瞧!那边有锭银子呢!」 「银子?」路晓香眼睛一亮,果然上当的转过头去。「哪里哪里?」 「就在椅子底下,瞧见没?」春儿迅速在门纸上戳了个洞,探眼往房里头瞧 这一瞧可不得了,纱帐之内,芙蓉就穿一件单薄的衣裳坐在床榻上,那眼神、那姿态,摆明就是想勾引华公子,真是不要脸! 「椅子?哪一张,怎么我都没瞧见?」 路晓香还在认真的找银子,然而一旁的春儿却早已撩起裙摆跑开了,她的脚步又轻又快,急着想将发现的事报告给茴萱知晓。 「春儿你怎么不回答……」声音终止在空空荡荡的门前,咦?人呢? 路晓香一愣,正想转首找人,却意外发现门纸上的一个小洞。 「怎么有个洞?」看着门纸上的小洞,路晓香偏头回想小洞出现的原因。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串女子的娇笑声透过那圈小洞清晰地传了出来。那笑声又娇又嗔,隐含着一股煽情味,很难让人不去联想里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小脸迅速被一股红云笼罩,路晓香没敢偷看,低着头迅速往后退了两大步。 连上了几间青楼,她对男女之间的事大抵已有些了解,虽然主子是在里头替姑娘作画,可房门掩着,谁晓得里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莫怪主子作画总不爱她跟在身边,而且主子每次一入房作画都不让人敲门……莫非就是有事不想被人打扰? 路晓香忽然感到很无力,靠着身后的凭栏,一下小心就滑坐到了地上。 怎么办?亏她还是主子的贴身丫鬟,竟然到现在才注意到这种事? 记得以前夫人曾经说过,男人要是在青楼待久了,身子就会虚弱,而这半个月来主子已经上过六间青楼,该不会身体已经虚败了吧? 不成!她跟在主子身边就是为了报恩的,怎么可以坐视主子的身子败坏呢? 她一定得想办法将主子的身体给补回来,无论用什么方法! 念头乍起,路晓香一鼓作气的自地上跳了起来,接着飞也似的奔下了楼梯,朝醉红楼外奔去。 然而就在路晓香奔出醉红楼的同时,春儿此刻早已回到茴萱的房里,将所看到的事给娓娓道出。 「你说的可是真的?」 「真的真的,春儿亲眼瞧见华公子就待在芙蓉的房里,而芙蓉就穿着一件单薄的衣裳躺在床杨上,不断朝华公子抛媚眼呢!」 「那个贱胚子!」茴萱气得自椅子上起身,一双玉手差点撕裂手中的黄绢。 「小姐,这下该怎么办?华公子还特地不让那丫头跟着,莫非是对芙蓉那狐狸精有意思?」 「不可能!华公子彬彬有礼又是光风霁月之人,不可能会做出那种事的!」 「华公子自然不是风流之人,但芙蓉那狐狸精可不是什么好货,谁晓得她会不会对华公子下春药?」春儿唯恐天下不乱地道。 「你说得对,我得亲自过去一趟才行。」 「可华公子正在帮芙蓉那狐狸精作画,也不知许不许人吵……」 「无妨,我看也差不多该是用午膳的时间,你尽速去一趟厨房,要里头的人准备一些丰盛的饭菜,咱们给华公子送饭去!」 「是,小姐。」 第四章 醉红楼外,路晓香开开心心跨过了门槛,正要向路过的婢女借厨房用用,不料二楼传来的对话却让她岔了心。 抬头,她瞧见茴萱姑娘正站在门口和芙蓉姑娘说话,不过却不见主子身影。 「茴萱,我这个做姊姊的也不想多心,可你明知华公子正在替我画像,却偏拣这个时间来送饭,该不会是故意打扰吧?」 「姊姊你也真是的,怎么会这么想呢?我是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所以特地帮你和华公子送饭来呢!」 「以前也没见你替我送过饭,如今倒是找回良心了。」芙蓉冷笑。 「姊姊,我秉着一片好心替你送饭,你却这样说我,要我情何以堪?」茴萱说着说着,竟发出一声哽咽。 「得了吧,少在华公子面前装可怜了,你我心知肚明你来这儿的目的,美其名说是送饭,不过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芙蓉,我当你是姊姊,请你嘴巴放乾净一点!」 「怎么,恼羞成怒了?」 「你丫——」 「我如何?」 眼看两人就要吵了起来,门后终于出现华元朴的身影。 只见他手挥着素扇,脸带笑意,对于眼前的争执似乎是视而不见,一脸云淡风轻的越过两人,步出了厢房外。 「既然二位如此相谈甚欢,那在下就不打扰了。」点了个头,摇着素扇往楼梯口走去。 「华公子!」两人同时出声叫人。 华元朴似笑非笑地转过身。「两位姑娘有事?」 两人互瞪一眼,用眼神较劲,最后由芙蓉先出了声,艳红的小嘴立刻吐出娇嗲的声音。「华公子,您还没替奴家完成画像呢!」 「芙蓉姑娘请放心,你的画像在下已经完成,就搁在你房里的圆桌上,你待会儿有空可以看看,若有不满意的地方,在下会替你重新修过。」 「可是……」芙蓉本还想开口,可一旁的茴萱却急急打了个岔。 「既然华公子已经完成画作,那就请用膳吧,茴萱替您准备了许多好吃的饭菜,您一定会满意的。」 「无功不受禄,茴萱姑娘的好意,在下心领。」华元朴看都没看春儿手上的餐盘一眼。 「可是……」 「午膳在下自会处理,不劳茴萱姑娘费心了。」这次换华元朴打岔,而且话一说完,转身就走,不过才跨出步伐,又迅速转身。 以为华元朴是改变心意,两人笑脸一挂,娇滴滴的正要开口说话,不料华元朴开口说出的话却让两人心情一沈。 「对了,你们可有看到我的婢女?」原来,他只想问路晓香的下落。 「谁晓得。」两人的表情很不开心。 「主子,晓香在这里呢!」 路晓香耳尖,一听到华元朴的问话,立刻在楼下大力挥舞着双手。 华元朴果然注意到了。 看着那张总甩不掉一股憨傻味的笑脸,他「真正」的笑了。 不似前一秒的皮笑肉不笑,此刻那张丰润的嘴是开心地咧着,深邃的黑眸愉悦地闪烁着,任谁瞧了都能看得出来他心情很好,非常好。 然而他这笑容却让一旁的茴萱和芙蓉更不开心了。 可恶,这说脸蛋没脸蛋,论身材没身材的丑丫头,究竟有哪点好?他竟然将她们撇在一旁,迳自对她笑得那般开心?难不成在他的心中,这丑丫头比较重要? 前一刻还在针锋相对的茴萱和芙蓉,此刻在内心里却已经同仇敌忾地妒恨起路晓香了,其中尤以茴萱为最。 在大街上时,她就隐约察觉到华公子对这丫鬟似乎亲昵了些,没想到还真的下是她多虑,华公子对她果然是特别的! 「你去哪儿了?」华元朴瞬间忘了身后还站着两个女人,靠着二楼的栏杆,就和底下的路晓香谈起话来。 「晓香上街买东西。」 「你哪来的钱?」 「晓香自己有一些钱。」路晓香掏出胸前自己精心制作、小巧好藏、绝不怕被人偷的小荷包。 盯着那小到不能再小、摆明没法装下多少钱的荷包,华元朴噗哧一笑。「你该不会把所有财产都花完了吧?」 「对,花完了。」小脸有些哀怨。 没想到鳖竟然会这么贵,还好她杀价成功,才能够买到一只鳖。 「哦,那你买了什么东西?」奇了,这丫头也会有花钱的一天?他很好奇她究竟买了些什么。 「鳖。」路晓香开心的回答。 「鳖?」华元朴一愣。 彷佛感受到华元朴心中的不解,她举起双手,将手中肥硕庞大、一脸凶神恶煞、不断挥舞着四肢、一看就晓得很健康活泼的大鳖公开亮相。 「嗯,鳖!」鳖壳下,红菱角似的小嘴咧出一抹好灿烂的笑花。「主子,您有福了,晓香打算请你吃鳖呢!」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请他吃鳖? 醉红楼后院的亭子里,华元朴瞪着桌上那只双眼暴凸,尖嘴尖鼻、模样甚是丑陋的大鳖,胃里立刻涌上一股恶心,毫不犹豫的,他大掌一伸,抓起那只丑八怪就往后一扔—— 咻~~墨绿色的鳖,以完美的弧度凌空飞过亭子的凭栏,直直坠入池塘的中央。 「啊!我的鳖!」路晓香撩着裙摆追到了凭櫊边,瞧见了池塘中央溅起了好大的水花,之后再也没有鳖的身影。「主子,您怎么把晓香的鳖丢了?那是一两银子买来的呢!」 「丑东西,不如不吃。」华元朴嫌恶地撇了撇嘴,抓过丑鳖的手还用力在桌上的帕子上抹了两下。 虽然时间已过晌午,不过他却被醉红楼里的姑娘烦得一点胃口也没有,因此才会坐在这儿透气。 「可它壮阳啊,是晓香特地买回来给您补身的。」 咳!才入嘴的水差点被喷了出来。 回首瞪着那张哀怨的小圆脸,华元朴不可思议地问:「你没事替我补什么身?」尤其还是补那方面的,谁教她的? 「哪里是没事!晓香都替您算过了,绘香楼不算,这半个月来您总共上了六间青楼,画过七位姑娘了。」 「所以呢?」 「所以这就代表您进过七位姑娘的房门,和七位姑娘亲近过了。」不过事实上应该只有六位,因为主子在替茴萱姑娘作画时,她人就在一旁,而她确定什么事都没发生。 咳!再一次呛到。 「你说什么?」 「所以这就代表您进过七位姑娘的房门,和七位姑娘亲近过了。」路晓香果然乖乖将话重复了一遍,额外还递上自己的白帕子供华元朴擦嘴。 「亲近这词是谁教你的?」是哪个浑蛋教坏她的? 「晓香跟主子上青楼时,听里头的人说话学来的。」 华元朴脸色铁青。 过去他忙着作画找灵感,却忽视她在青楼的动静,没想到一不注意,她就学了不该学的东西,真是…… 不过话说回来,他怎么就不记得这香傻蛋头脑有这么聪明,听人家说了一句,就能无师自通地领悟「亲近」的意思?「那你晓得亲近的意思么?」他狐疑地问。 路晓香羞答答地点了点头。「晓得。」 「哦?」盯着小脸上那抹羞涩,华元朴心中的不安更高了。这香傻蛋该不会在他没注意的时候,看到不该看的东西了吧?「那你倒是说说看。」 舔舔小嘴,她不好意思地开了口。「亲近就是形容那些肚子大大、脸颊油油的大爷员外们,将姑娘抱在怀里,摸着她们的身子,亲着她们的小嘴,然后嘴里还得说着我的小美人儿。」 俊俏的脸庞有瞬间的扭曲。这……这就是她对亲近的见解? 肚子大大、脸颊油油……是指他?他看起来像是脑满肠肥、油光满面的色老头么? 将姑娘抱在怀里,摸着她们的身子,亲着她们的小嘴……这也是指他?他什么时候干过这些事,他本人怎么都不晓得? 瞪着眼前将他自信践踏得彻底,也将他误会得彻底的路晓香,华元朴感到一把火在胸口燃了起来,连心情都郁滞得不像话。 「主子,您怎么了?脸色好难看,不舒服么?」天真的路晓香完全不懂华元朴内心的转折,一脸担心地问道。 「在你眼里,我究竟是怎么样的人?」丰润的嘴唇不再有笑意。 他从来不是个会在意他人看法眼光的人,然而此时此刻,他却非常想知道她对他究竟是什么样的看法? 「主子是个大好人啊。」路晓香想也不想就称赞起华元朴。「您不但心地好、长相俊、气度佳,还非常有才华,可是……」顿了顿,最后还是忍不住小小声说了:「可是您却爱上青楼。」 「你在意?」丰润的嘴唇不自觉的高高扬起,一扫先前的冷抿。 他还以为她对他总是无动于衷呢!原来也有在意的地方。 「嗯,晓香是有点在意。」不安地绞着白帕,路晓香深吸一口气,鼓趄勇气将搁在心里头的话勇敢地说了出来:「因为青楼开销大,对您的身子也不好,不过没关系,晓香会想办法帮您省钱,也会努力的帮您补身子,所以主子您就算真的爱上青楼也没关系。」 咚! 才稍微好转的心情瞬间又坠落至谷底,一如那才扬起又抿紧的丰润唇瓣。 华元朴脸色铁青地瞪着路晓香,在心底痛骂自己真是脑子糊涂了才会妄想自她嘴里听到好听的话。 以她的天真单「蠢」,会误会他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他到底是在气什么?何况就算她真的误会了,于他又有何差? 她不过就是一个婢女,他何必太过在意她的想法? 罢了罢了,他何必想那么多呢?眼前这醉红楼里还有一群女人没有搞定,他又何必自寻烦恼?将眼前的问题铲除才是首要。 松开皱紧的眉头,华元朴暂时抛开心中的疑惑与懊恼,微快地开口命令:「你现在去醉红楼里将东西整理整理,咱们走了。」 「咦?可主子您不是要替姑娘作画么?」 「不画了。」 「为什么?」路晓香好心痛。好不容易有银子赚,主子怎么又下画了呢? 「因为吵。」 他可以忍受女人任性,却无法忍受女人的勾心斗角。 他不过才在这儿待了一个时辰,茴萱姑娘与芙蓉姑娘就能吵成这样,再待下去,不知又要爆发什么样的口角。 还是明哲保身重要,他决定先走为快。 「吵?不会啊,晓香倒是觉得醉红楼安静得吓人呢!」 「你不说话没人会将你当哑巴。」他又瞪了她一眼。傻蛋就是傻蛋,敢情她在楼下看戏是在看假的?还是她天真的以为那两个女人只是在聊天?「总之这儿多待无益,你去将东西收拾收拾,咱们走了。」 「真的要走?」路晓香一脸舍不得。 「你有意见?」 「晓香不敢。」垂下头。 「那还不去收拾东西。」 「是……」呜呜,银子啊,就别了。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不得已,路晓香只好乖乖地奔进醉红楼里,将文房四宝等东西全收进了包袱里,接着拿着包袱匆匆就想要回到后院覆命,不料正要穿越大厅时,却被人挡住了去路。 抬头,看着眼前那张清艳的脸庞,她脸红红地打招呼。「茴萱姑娘。」 「你拿着包袱要去哪里?」 「晓香要去找主子,主子说要走了。」路晓香老实道出华元朴的指令。 「要走?」茴萱蹙眉。「不过才来了一个时辰就突然要走,是不是你碎嘴对华公子说了什么?」 「没有啊,晓香什么都没说啊。」她还巴不得主子留下来呢!路晓香憨憨地摇了摇头。 茴萱才不相信她。华公子明明答应替姊妹们作画,这里有大把大把的银子等着他赚,没道理他会临时抽腿。 而且她都打点好了,醉红楼里少说有十个姊妹收了她的钱,答应她找华公子作画,并且会想办法帮她拖延华公子停留的时间,可是这会儿这丫头竟然说华公子要走? 若不是她对华公子说了什么谗言,华公子怎么会想离开? 对路晓香已有八分妒意的茴萱,此刻更多了两分恨意。 「茴萱姑娘,你怎么不说话?身子不舒服么?」天真的路晓香一点也没发现茴萱的改变。 「我身子好得很。」茴萱淡道。 「那就好。」粉唇这才宽心的露出浅笑。「咦?春儿呢?」 「我让她去准备一些东西。」 「什么东西?」 「自然是吃的东西。都已经过了午时,你和华公子却都还没用膳,我很担心,所以让春儿去帮你们准备一些吃的。」茴萱用自然的口吻说谎。 其实她是让春儿去后头盯着华公子的动静,因为她有很重要的事要找眼前的丫头商量,自然不能让华公子来打岔。 「是么?茴萱姑娘你人真好!」路晓香忍不住赞美。 茴萱调开话题。「我问你,你是怎么成为华公子的婢女的?」 路晓香诚实道:「主子救了晓香,晓香为了报恩,所以跟着服侍主子。」 「报恩?」红唇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那你肯定是看上华公子出众的相貌了?」 「嗄?不是……」路晓香吓了一跳,摇手正想解释,却被打断。 「我当然晓得你不是那种虚荣的丫头,不过跟在一名画师身边能有什么出路?为了你好,瞧我帮你准备了什么好东西?」语毕,纤纤玉手自身后拿出一个鼓鼓的红巾布,掀开红巾布,里头赫然是六锭银子。 「银子!」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路晓香都看呆了。 「是啊,是六锭白花花的银子呢,这些全都是要给你的。」 路晓香偏首,困惑地问:「给我?为什么?」 「因为我希望你离开华公子。」茴萱笑着说出目的。 「什么?」圆润的脸蛋有片刻的呆滞。 「离开华公子,这六两银子就归你,如何?」诱惑的口吻。 「不行的!」路晓香想也不想就摇头拒绝。「晓香跟在主子身边是为了报恩,而且也曾答应过主子要跟着他一辈子的,所以晓香不能离开主子。」 「一辈子?就凭你?」嘲讽的笑声轻巧而尖锐的自红唇间逸出。「你也该好好瞧瞧自己的模样,又胖又丑,跟在华公子的身边能看么?」 路晓香瞠大了眼,以为自己听错了。 茴萱姑娘美丽优雅,才不可能会说这种恶毒的话。 「我要是你就不会这般死皮赖脸。华公子高贵,理当由我待在他的身边,至于你嘛……要是怕将来没饭吃,我倒是可以帮你在醉红楼安排一个差事。」仿佛为了证明路晓香没听错,茴萱继续用恶毒的语气打击她的自信。 路晓香倒抽了一口气,错愕地看着眼前陌生的茴萱,脸色乍红乍白,半晌吐不出话来。 以为路晓香沈默是在犹豫,茴萱放软声音,继续用诱哄的口吻道:「如何?只要你离开华公子就能得到六两银子和一份差事,你的答案呢?」 「晓香……不要这些钱……」颤颤地,路晓香终于开口了,她的脸色惨白,眼里盛满了被人羞辱后的自卑与伤痛。 茴萱脸色微变。「怎么?你还嫌太少啊?如果是嫌太少,我可以给你更多。」 忍住想哭的冲动,路晓香咬着下唇,闷闷地摇摇头。 「你别不知好歹!」茴萱动了气,不由分说地抓住路晓香粗糙的小手,硬是将红巾和银子塞到了她的手里。 「不要!」没料到茴萱会有这种举动,瞪着手中仿佛会夺去她性命的红巾和银子,路晓香像是被蛇咬到似地尖叫了一声,迅速将手中的银子甩了出去,霎时,白花花的银锭闪耀在空中,接着咚咚咚地散落了一地。 「你竟敢敬酒不吃吃罚酒!」诱哄的笑容顿时自清艳的脸蛋上消失,茴萱瞪着路晓香,一抹阴狠浮现在精致描绘的杳眼里。 「对不起!对不起!晓香不是故意的……」看着散落一地的银子,路晓香愧疚的不断道歉,本来想帮忙捡,却又想起那些银子背后所代表的意思,才伸出去的手连忙又缩了回来。 「贱人!」茴萱哪里还听得下路晓香的道歉?她好说歹说,这丑丫头就是不领情,既然如此,那就别怪她来硬的! 瞪着眼前总是能获得华元朴微笑的脸蛋,一股妒意顿时街上心头,茴萱玉手一扬,啪地一声,狠狠打了路晓香一巴掌。 没料到茴萱竟会对自己出手,路晓香整个人愣住了,她叫都没叫,只是愣愣地看着那张扭曲的清艳脸庞,然后傻傻地问:「为……为什么?你为什么打晓香?」 「因为你该打!」茴萱是打红了眼,话才说完,迅速又扬起了右手,眼看就要往小脸上挥去—— 「住手!」一只大掌在电光石火间阻止了她的恶行! 箍住那双恶狠的手腕,华元朴一脸铁青,像个鬼魅似地忽然出现在茴萱的面前。 「华公子?」瞧见来人,清艳的脸蛋瞬间惨白。 「小姐,华公子他好像……好像进来了!」春儿急忙忙地奔进大厅门口,可当她一看到眼前所发生的事后,却再也不敢前进。 华元朴没有分神去看一脸惊吓的春儿,此刻他俊俏的脸庞上,优雅的惬意不再,温和的笑意也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凶狠的线条、暴怒的眼神。 他真不敢相信他亲眼所见,不过才一盏茶的时间,他的香傻蛋竟然就被人赏了个巴掌,而施暴之人竟然还是去年让他产生灵感的女人! 「谁准你动我的人了?」低低的、冷冷的,冰锐的声音自华元朴的齿缝间进出,冻得在场所有的人不敢动弹。 「我……」从来没见过华元朴这般凶狠的表情,茴萱吓坏了,她的唇瓣剧烈颤抖,竞吐不出第二个字。 「说!她做错了什么事,你为何打她?」犹是那冻人血骨的嗓音,盯着眼前脸色发白的女人,华元朴发现自己一点也不同情她。 此刻充满他体内的只有炽烈的怒火和以牙还牙的冲动,若不是大脑里尚有一点理智存在,若不是他从来不打女人,他早折了她的脏手! 「因为……因为……」颤抖的唇办还是吐不出个所以然。 「你最好给我一个交代,否则信不信我折了你的手!」他故意恫吓。 「不,不要折断我的手,放了我,放了我!求求你……」茴萱被吓坏了,扯开嗓子就是连串的尖叫和告饶。 她后侮了,她真的后悔了! 她后悔打了那丫头,也后悔喜欢上眼前的男人,这男人根本一点也不风度翩翩,根本一点也不玉树临风,她当初真是瞎了狗眼才会爱上他! 「放了你?」丰润的唇瓣扯出了一抹冷漠无情的弧度。「你无缘无故地打了我的人,却要我放了你,这是什么道理?」 「对不起,我跟你赔不是,请你放了我,放了我!」再也承受不住那双黑眸所散发出来的冰冷,茴萱竟然嚎啕大哭了起来,一颗颗的眼泪迅速糊了她脸上精致的粉妆,让她整个人看起来狼狈透了。 一双小手法怯地扯上了华元朴月牙色的缎袍。「主子……」 华元朴转过了头,他的表情像是春日的天空,说变就变,方才冷厉骇人的表情瞬间软了下来。 瞅着小脸上那沭目惊心的五指印,他想也没想,立刻伸出左手将她勾进了怀里,接着低头细细审视她受伤的程度。 「疼吗?」 「不疼,一点也不疼。」瞅着那张总算恢复正常的脸庞,路晓香眼里的恐惧才急速消退。 主子适才的表情真的好吓人,彷佛是来索命的厉鬼,吓得她两腿发软,幸亏主子又恢复了正常的模样,否则她可能连站都不能站了呢。 「别说谎,你的脸又红又肿,怎么可能会不痛!」路晓香的逞强让黑眸里瞬间闪过一抹怒气和浓浓的心疼。 「没关系,上回大夫给的药膏还有剩,晓香抹一抹,很快就好了。」路晓香一点也不以为意。 「什么叫做没关系!」瞪着那双毫无怨怼的澄澈大眼,华元朴忍不住低吼道。 「你真是蠢透了你晓不晓得?人家打你,你也不晓得要躲,只会呆呆问人为什么?若不是我及时出面阻止,你真想变成整颗的红馒头么?」 若非他亲眼所见,他还真没想到她可以蠢到这种程度。 还好今日只是茴萱一人对付她,若是一群女人,她早去了半条命了! 「不会的,茴萱姑娘的力道不大,晓香顶多变成寿桃包而已。」路晓香捣着发疼的脸颊,实话实说,不料却换来华元朴的狠瞪,不过她却没发现。 她偏着头,望着那哭得像是个孩子似的茴萱,整颗心溢满了同情。 她从来没有在别人面前哭得这般凄惨过,可茴萱姑娘却哭得这般凄惨,想必定是被主子吓坏了吧? 贝齿轻咬着下唇,小手又扯了扯那月牙色的缎袍,秀眸隐含期盼地望向那双又变得冰冷的黑眸。「主子,您放了茴萱姑娘好不好?」 「她打了你。」闻言,霸气的眉宇之间立刻出现好几个皱摺。 「她不是故意的,而且晓香也有不对,是晓香不小心打翻了银子,所以茴萱姑娘才会生气。」 「银子?」黑眸很快就发现一地的银锭。「怎么会有这些银锭?」 「呃……」路晓香不敢说出实话。 然而聪睿如华元朴又何必非得听到答案不可?光是看她眼里残存的难过,他立刻就推敲出事情的原委,瞬间,俊容面色更寒,他拉高声调道:「她那样对你,你还替她说话?」 眼见华元朴又有化为厉鬼的趋势,路晓香有些害怕地缩起脖子,不过小嘴却仍不放弃地张合。「晓香不是替茴萱姑娘说话,晓香只是觉得晓香也没怎样,主子您就别太刁难茴萱姑娘了,正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 「是得饶人处且饶人!」华元朴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发出吼声。 「呃……对,是得饶人处且饶人才对,所以主子您就饶了她吧?」 「笨蛋!」 「是,晓香是笨蛋。」就算主子这时说她是大猪头,她也认了。 捣着发疼的耳朵,路晓香一脸畏缩,可眼里的乞求始终没有消退。 在那双澄澈无邪的秀眸注视下,华元朴的脸色愈来愈铁青,心中的怒火也愈燃愈炽,然而他发现自己竟然无法拒绝她的要求。 「该死的!」 深吸一口气,黑眸紧闭,再睁开眼,他终于肯甩掉手中颤抖的玉手。 不再多看那令他作呕的精致脸蛋,他牵起那嫩嫩软软的小手腕,转身就往醉红楼的大门走去。 「我们走!」 第五章 哇哇哇哇—— 官道上,马蹄声响亮地回荡着,马车内,一股诡异的气氛却静静地蔓延着。 瞅着眼前那张抹着药膏、又成了切半的油炸红馒头的小脸蛋,华元朴仍是余怒未消。 他气自己为何当初不一口回绝茴萱的邀请、踏进了醉红楼,气香傻蛋被人打了却不晓得要躲,不过他更气的是自己为何没有保护好她。 早在春儿那丫头在后院里探头探脑盯着他瞧时,他就该警觉不对劲,而不是怕又会被女人缠上而迟迟不想进屋,结果却给了茴萱那女人使坏的机会。 他的疏忽,不仅让香傻蛋受了伤,同时也让自己的心受了伤。 是的,他的心受伤了。 在他瞥见她无助脆弱身影的那一瞬间,在她用着那一双纯洁澄澈的大眼凝望着自己、说着没关系的那一瞬间,在她用宽容又坚定的语气替茴萱那女人求情的那一瞬间,他的心就受伤了。 痛,无形而剧烈的贯穿了他的心,让他再也无法忽视她对他所造成的影响。 如果她只是婢女,为何他要如此的在意她? 如果她只是婢女,为何他会懊恼自己无法保护好她? 如果她只是婢女,为何他竟如此的为她心痛? 如果她只是婢女,为何此刻的他只想拥她入怀,告诉她不要那么的天真,不要那么的憨傻,不要让人打了还问为什么。 如果她只是婢女…… 发现华元朴一直用奇怪的眼神盯着自己瞧,路晓香有些不安地吞了口唾液。 绞着白帕,她胆怯的微微抬起小屁股,不着痕迹的往角落蹭过去一些,本以为如此就能躲避黑眸的注视,不料黑眸却是如影随形,于是她又抬起小屁股,小心翼翼的再蹭到另一个角落,然而黑眸还是纠缠着不放,不得已她只好硬着头皮出声:「主子,您还好吧?」 「好得很。」剑眉紧紧聚拢,为了心里的疑问。 「喔。」不小心对上那太过幽深、彷佛要将人吸入的黑眸,路晓香暗自倒抽了一口气,连忙将视线放到一旁的杯壶上。「那您渴不渴?晓香帮您倒茶。」小手勤劳地摸上茶壶。 「不渴。」望着那张总藏不住心思的圆脸,剑眉缓缓舒展开来,为了心里那份欢喜。 「那热不热?晓香帮您掮风。」小手改摸上绢扇。 「不热。」望着那明明是手足无措,却尽心想服侍他的小女人,丰润的唇瓣微微上扬,为了心里那份乍现的情意。 「那……」 「我手酸。」慵懒地伸出右手,华元朴像是一头无害的豹子,用着温和的口吻对小白兔道:「过来替我捏捏。」 「呃……」不敢看那让她不安的黑眸,路晓香绞着手指头,有片刻的犹豫,最后还是不敌心中的奴性,乖乖地来到手臂边。 她垂着头,有些畏怯的将十只圆润白皙的手指头放在那只修长而优雅的手臂上,然后轻轻捏了一下。 呃!好硬! 好奇心立刻取代了不安,她张大双眼,骨碌碌地盯着那藏在月牙缎袍内的手臂,不明白人的手臂怎能硬得像块石头?莫非里头是藏了什么东西不成? 「香傻蛋,你今年多大了?」华元朴忽然问。 「晓香今年十六岁。」她边答边捏。 十只指头一边按捏,一边好奇寻找着某种东西,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什么东西都没找着,倒是发现眼前的手臂不只硬得吓人,就连大小也粗得吓人。 「那还有远亲么?」 「没有。」惊奇地望着那只粗臂,她忍不住看了眼自己的双掌,然后又看了眼粗臂,再看了眼自己的双掌,最后终于抵挡不住心中的好奇心,双掌偷偷地圈上了粗臂…… 哇!圈不住耶! 「那有意中人么?」 惊奇地瞠大眼,眼前的发现让她岔了心,一时没注意耳边的问话,直到下巴被人抬起,直到她坠入一双深不可测的黑眸里—— 「你有意中人?」逼近小脸,华元朴蹙紧剑眉逼问。 慌乱再度浮现,瞅着那张近到几乎吸光她所有空气的俊脸,路晓香大气都不敢喘上那么一声,只能愣愣开口反问:「什、什么是意中人?」 「你不晓得?」 诚实摇头。 「很好,非常好!」丰润的唇畔瞬间又高高扬起,瞅着那双永远是那么无辜纯洁的秀眸,华元朴心思一转,忽然下了一个决定。「香傻蛋,往后咱们就住客栈。」 「真的?」秀眸瞬间发亮。 「没错,你不是想省钱?咱们往后就住客栈,你觉得呢?」温和带笑的语气问藏着某种狡猾的阴谋。 他决定了!短时间内他不再上青楼寻找灵感,因为他发现一桩更重要、更令他跃跃欲试的事情,那就是教会这个香傻蛋明白什么叫做「意中人」。 「好啊好啊!」 「共住一间房?」学习这种事,总是要身教、言教一起来是不是?所以住在一起是最方便了。 「没问题没问题!」共住一间房更省钱! 「那就这么说定了?」 「就这么说定了。」粉唇咧开一抹好开心的微笑。 扑通!非常开心地往某人设下的陷阱里跳。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人算永远不如天算! 本以为下了马车就可以进客栈开班授课,没想到偏偏杀出个程咬金,而那程咬金,无巧不巧就是那客栈老板! 「元朴!是你!你终于出现了?我实在太高兴了!」 一瞧见华元朴,原本正在柜台后方算钱的夏敬和,先是一愣,接着立刻惊喜的自柜台后方走了出来。 「敬和。」看见夏敬和,华元朴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 该死的!他竟然忘了这儿是忠南城! 「我就晓得以我俩的交情,你定不会躲着我,如今总算给我盼到你了。」夏敬和开心地拍着华元朴的手臂,哥们之情不言可喻。 原来华、夏两家是三代世交,虽然不住同一个地方,做不同生意,不过几十年来从没有断过连络,尤其华元朴自幼丧母,有几年时间几乎是待在夏府由夏氏夫妻带大,因此夏府也算是他第二个家。 所以当一年前华元朴突然一声不吭离家出走后,绚银坊的幕前老板,也就是华元朴的大伯立刻派人送信到夏府,为的就是询问华元朴是否有到过夏府?也是因为如此,夏敬和才会晓得华元朴离家出走之事。 虽不明白华元朴出走的原因,不过夏敬和明白华元朴是个有本事的人,就算一人只身在外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只不过以两人之间的交情,夏敬和相信华元朴总有一天会现个身报平安,如今快一年过去,总算让他盼到人了。 「敬和,怎么会是你在前头算帐?铁伯呢?」 「铁伯身子不舒服,我让他在家里休息几日,所以客栈这边就由我出面了。对了,你这一年音讯全无,可把我爹娘急死了,难得你过来,你这下一定得跟我回家露个脸,让我爹娘安安心。」 「你看到我没事就行了,何必过府打扰夏伯伯和夏伯母呢?」华元朴只想先溜为快。 都怪他得意忘形,竟然忘了忠南城还有一个夏家,更忘了夏家专在忠南城内开客栈,结果这下可好,竞给他遇上最不该遇上的人。 他若是再到夏府走一趟,行踪曝露不说,不被留下来住个十天半个月才有鬼! 「你那是什么话?你明知我爹娘一直将你当作自己的儿子看待,见到你高兴都来不及了,哪会觉得打扰?不管不管,你这就随我回去。」不给华元朴说话的机会,夏敬和随口向店小二交代了几句,便拉着人走出客栈。 「慢着,我还没决定呢。」夏敬和人高马大,力量自然不容小觑,华元朴几乎是没有选择的机会就被他拖着走。 「这事容不得你拒绝,假若你真下去,信不信我马上回去告诉我娘,让她哭个一天一夜大骂你不孝?」外型粗犷的夏敬和咧开一弧恶劣的笑。 该死的家伙,竟然拿夏伯母压他! 撑着假笑,华元朴怱地用素扇打掉那扯着他衣袍不放的粗鲁大掌。 「那你也走慢些,别让我的丫头跟不上。」转身,他看向身后那努力着想跟上脚步,却老被往来人群给绊住的矮小身影。 往回走了几步,他大掌一伸,自人群里拉出一脸焦急的路晓香。 「主子!」瞧见华元朴,以为自己就要被抛下的路晓香差点喜极而泣。 「咦?你收了丫鬟?」夏敬和这才发现路晓香的存在,立刻露出惊讶的表情。 「是啊。」牵着路晓香的小手,他走到好友身边。 「你不是不爱身边有女人跟着?」 华元朴掀起一抹莫测高深的微笑。「这丫头不一样。」 「不一样?」夏敬和个性爽朗,最讲义气,不过心却不怎么细,因此完全没注意到向来不爱亲近女人的华元朴主动牵着路晓香的小手,也没发现那双黑眸在注视小圆脸时,那眼神是多么的温柔。 「奴婢晓香,初次见面,公子您好。」发现夏敬和打量的目光,路晓香立刻很有礼貌的鞠躬打招呼。 她的个头小小,鞠起躬来规规矩矩,搭上那一脸讨喜的微笑,立刻让夏敬和想起新年时到处给人拜年的可爱小姑娘,一股好感立刻油然而生。 「你也好,我姓夏,是元朴的朋友,你唤我一声夏公子就行了。」 「是,夏公子。」路晓香果然笑吟吟地唤了一声。 小脸蛋特别白皙,夏敬和一眼就瞧出上头有伤,于是连忙关心问道:「怎么脸上受伤了,是不是适才跌跤了?」 「没有,这是旧伤,不碍事的,多谢夏公子关心。」语毕,又鞠了个躬。 路晓香的有礼立刻博得夏敬和更多的好感。 「元朴,这是怎么回事,你的丫头脸上怎么会有伤?我瞧这伤痕似乎是被人打的,该不是你打的吧?」 「我是那种人么?」随着剑眉一挑,黑眸里瞬间闪过一抹精光,似乎是发现了什么。 「也对,你向来不屑碰女人,既然不是你打的,那是谁打的?」谁忍心打这么可爱的小姑娘?给他晓得,他一定帮忙讨回公道。 「不是忙着拉我回去见你娘亲,哪来这么多闲工夫问东问西?走吧。」牵着小手,华元朴像个识途老马,一马当先的朝夏府走去。 「你先别走,先告诉我啊!」夏敬和追了上去。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夏府里,华元朴一脸疲惫地步出大厅,那模样活像是和人打了一场大仗。 回想起夏氏那连绵不绝的眼泪和关怀,他摇头就是一声长叹,由衷感叹自己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整整一个时辰,又是哭又是念,他的耳朵差点就要长茧了。 「华哥哥!」 不远处,急急奔来一抹娇俏的纤影,瞧着那抹纤影,华元朴摇头又是一声长叹。 看来他不只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另外还多了一项误入歧途呢! 撑起笑,他对着来人开口唤道:「晴儿。」 「华哥哥,你真是没良心,这一走就是将近一年音讯全无,害人家好担心你,你晓不晓得?」唤做晴儿的是夏敬和的妹子,脸蛋娇俏,不过任性的性子让华元朴一直不敢恭维。 「你是躲在门外偷听多久了?怎么说的话跟你娘亲如出一辙。」一个苦难才结束,又来了一个苦难,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华元朴慢条斯理的往前走去。 「人家是真的担心你耶,你怎么这样说人家!」夏晴不依的跺脚。 「是、是,我不该说那句话,我收回行了吧?」华元朴敷衍道。 闻言,夏晴这才露出笑容。「华哥哥,我娘这次邀你住下,你想住哪里?到我的红花别苑去住好不好?」 果然是从头偷听到尾。 华元朴深吸一口气,扯笑道:「睡哪儿都一样,别来吵我就行,你晓得我向来不爱人吵。」 小脸又浮现不悦。「人家当然晓得你不爱人吵,不过咱们这么久没见,你就陪人家逛逛街、游游湖嘛,又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 「这些事叫你大哥陪你也一样。」 「才不一样,大哥是大哥,你是你,完全不一样啦!」亲哥哥又不能成亲,他则是她自小就订好的夫婿人选呢,怎么会一样。 「我跟敬和都是你的哥哥,哪里不一样?」有意无意地暗示某人不要胡思乱想。 「你!」 「哥哥我舟车劳顿,累了,只想躺下来休息,不陪你说话,先走了。」语毕,果然加快脚步往某个方向迅速逃逸……离去,速度快到让夏晴追都追不上。 确定身后再也没有烦人的身影,华元朴随手抓住路过的奴仆,劈头就问:「有没有看到一个个头小小、脸蛋圆润,穿着湖绿色纱裙,左脸上有伤的小姑娘?」 「有,半个时辰前在厨房里见过。」路过的奴仆晓得华元朴的身分,毕恭毕敬地回答。 「多谢。」随口道了谢,华元朴下一步就往厨房定。 香傻蛋也真是的,没事就应该乖乖待在大厅外等他出来,但她却跑到厨房去?该不会是又想去帮忙了? 待会儿见到她一定要好好地说说她,让她明白自己的身分。 她可是「他的」丫鬟,只有他可以使唤她,只有他待的地方她才可以留,他没点头,她都不能乱跑。 「晓香,你手艺真好,元朴那小子真是有口福。」 远方传来的声音让华元朴瞬间皱眉,抬头望去,那跟在路晓香身边的人影不就是夏敬和么? 「夏公子您夸赞了,晓香做的不过就是一些家常小菜而已。」 「不不,这些饭菜色香味俱全,光用闻的就晓得一定好吃,真希望我也能尝一尝。」 「如果夏公子不嫌弃,不如今晚晓香也做给您——」 「你没事还不回客栈里帮忙,当心店小二怨死你!」低醇的嗓音冷冷地插入两人之间。 一发现华元朴,夏敬和立刻挤眉弄眼的奚落:「元朴,你解脱啦!」 华元朴冷笑。「托你的鸿福,受你娘亲关爱不少。」 「哈哈,还不是你自找的?要是你早个半年现身的话,我娘也不会抓着你唠叨不放了。」 华元朴才懒得跟他「谈笑风生」,抓着重点就问:「绚银坊那里没通知吧?」 「你都交代过了,我哪敢疏忽?爹写好的那封信早被我丢到灶炉里烧了,你在夏府的事还没传出去,放心吧!」 「那没事了,你快回客栈里算你的帐吧!」华元朴抓着路晓香就走。 「咦?等等!晓香适才说要帮……」 「帮什么帮?她是我的丫鬟,我可不出借,有事找你家婢女吧。」华元朴一手 端过路晓香手上的餐盘,一手拉着小手快速往远方一座亭子走去。 他的脚步飞快,路晓香跟得辛苦,不过大掌上的餐盘却似乎完全不受影响,一滴汤汁都没溢出。 夏敬和厚脸皮地跟了上去。「那不一样,我家厨娘可煮不出这种色香味俱全的菜色,咱们好友二十四年,你就让晓香帮我煮一顿吧!」 晓香这名字是给他叫的么?华元朴差点冲动的将手中餐盘往身后那张粗犷的脸庞砸去。 「夏府不是开客栈的么?既然你嫌家里的东西不好吃,那就请客栈里的厨子煮给你吃。」 「那更不一样了,男人煮的东西——」不气馁的嗓音忽然戛然止在迎面而来的三枚银针上。 眼看银针势如破竹地朝自己破空而来,夏敬和瞬间瞠大了眼,接着本能的往右边一闪,却忘了那个方向是一棵大树—— 咚! 一声巨响,绿叶像水一样兜头洒了夏敬和一身,其中包括几只毛毛虫。 屏气,瞪着鼻梁上那正与他四目相望的可爱毛毛虫,高大魁梧的夏敬和瞬间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叫声,接着摇身一变,立刻成了一只活跳虾,手舞足蹈的在原地跳起甩虫舞。 只见他一边乱跳,一边发出了狮吼。 「啊——华元朴你混蛋!有没有必要这样阴我?我不过就是要一顿饭吃,很过分么?很过分么——」 一串震耳欲聋的咆哮忽然在夏府内响起,路晓香不敢回首,缩着脖子,三步作两步跑的跟在华元朴身后。「主、主子,其实准备一顿饭也不麻烦,夏公子若想吃,晓香帮他煮……」 「你敢煮给他吃!」脚步乍停,温和的俊脸瞬间化为黑色鬼脸。「要是你敢煮东西给他吃,信不信我马上把他的嘴扎成蜂窝?」 脖子又缩。「晓、晓香以为你和夏公子是好友,怎么……难道不是?」 连一顿饭都不能分享,难道有什么恩怨不成? 低头望着那张因小跑步而染上两抹嫣红的圆润脸蛋,华元朴勾唇一笑。「当然是好友,不过可不是什么东西都能分享的。」 这么可爱的小东西,当然是他专有的,夏敬和那大老粗滚一边去吧!哼! 「连饭也不行?」 「你煮的不行,别人煮的行。」意有所指。 「为什么?」路晓香不解其意。 「因为别人是别人,而你是我的人:别人煮的东西不重要,你煮的东西很重要:别人煮的东西喂狗也没关系,你煮的东西只有我能吃。」 「呃……」小脸一片茫然,显然是被一连串饶舌的话给弄晕了。 「不懂?」他都说得这么明白,她多多少少也该听出一些端倪吧? 「对不起,晓香太笨了,能不能麻烦主子您再说一次?」 她真的一点也没听懂? 看着那张单蠢的小脸蛋,华元朴挫折的正想翻白眼,蓦地,某种想法却在大脑内一闪而过,丰润的嘴唇瞬间扯出一抹诡异的弧度。 既然用说的不懂,那用行动表示总该懂了吧? 将手中的餐盘搁在一旁,他俯首,任由黑发自两颊垂落,在白嫩嫩的小脸旁形成一道黑色的帷幕,将正午的阳光完全阻隔在外,只留下彼此的温度。 「主、主子,您、您为什么要靠这么近?」路晓香无法阻止自己结巴。 「因为这样比较好说话。」伴随着丰润唇瓣的张合,一股烫人的气息轻轻地拂在粉嫩的小脸上。 那感觉痒痒的、烫烫的,还带着一股酥麻,路晓香不禁敏感的打了个轻颤,颈子也缩得更紧,她觉得被热气染到的肌肤好像都着了火。 「原本……原本的距离也很好说话啊。」 看着眼前红得像柿子的小脸蛋,华元朴得意地勾起嘴角。「可是那样你就不会脸红了。」 呵,原来香傻蛋并不是真的对他没感觉,只是太过迟钝,需要下猛药才会出现效果。 「晓香脸、脸红了?」望着那近在咫尺的俊容,路晓香发现自己不只脸蛋发烫,就连整个身子都烫起来了。 「你脸红的模样真是可爱。」锁住那张又羞又红的小脸蛋,华元朴唇边的笑弧更大。 「哪、哪有可爱?晓香圆圆的,一点都不可爱。」虽然心跳得飞快,可那早已烙在心底的自卑却不容忽视,咬着下唇,她沮丧地道出事实。 「谁说你圆了?」 「每个人都这么说……」长睫垂落,覆盖住眼里的受伤。 「那我有这么说了么?嗯?」 听着那温柔的嗓音,路晓香先是一愣,接着脸红红地摇了摇头。 「那就对了,我看过的女人多得算不完,我说你可爱,你就是可爱,何况……在我眼里,你绝对是特别的。」 「特别?」长睫下,羞怯的秀眸立刻写满困惑。 「特别的傻,特别的笨,特别的让人想怜爱……」 说着说着,俊挺的鼻尖就往那粉嫩的脸颊凑去,距离之近,小脸上的寒毛瞬间全都颤抖了起来。 从没让人这么靠近过的路晓香,一颗心几乎就要自喉间跳了出来。本能的,她立刻抬起双手隔开那太过靠近、太过让她不知所措的宽阔胸膛,一双小腿也匆匆忙忙地向后跨,直觉想要离开这令她呼吸困难:心跳加快、寒毛打颤的空间,不料腰上却倏地缠上一只大掌,阻止了她的动作。 「主、主子?」她惊慌失措地对上眼前太过深沈也太过危险的黑眸。 「别紧张,我只是想告诉你,你有多特别。」 是的,她的确是特别的。 以往无论多么美丽的女人对他倾慕示好,总无法让他心动,然而单单她一个羞怯的眼神,就能让他的心躁动得失去控制。 他从来不晓得自己也会有失控的一天,更不晓得这世上竟然会有一个女人可以如此影响他,而如今,他总算见识到了。 神奇的爱情让他心乱如麻,让他忘了礼教,情生意动的只想采撷眼前的美丽 偏首,他凝视着那张潋滥颤抖的粉唇,缓缓地往前俯去—— 「你们在做什么!」 第六章 尖锐的嘶吼吓坏了路晓香。 她像是个惊吓过度的小兔子,双眼一瞠、两腿一蹬就想逃离原地,幸亏华元朴眼明手快,迅速按下了她的身子,否则他的鼻梁肯定遭殃。 转身,他目光淡然地看向来人。 「晴儿。」 「华哥哥,你为什么和她靠那么近?」原来发出吼声的正是夏晴,此刻她正怒气冲冲地朝两人奔去。 「我不是说我累了,要你别吵我?」该死的!就差那么一点,他就能尝到那粉唇的味道,偏偏又杀出了个程咬金。 先是夏敬和,接着又来个夏晴,这对姓夏的兄妹真的可以改姓程了! 「你到现在还骗我?要不是我跟了过来,我哪会知道你根本没去休息,而是和一个丑八怪在这里做些不三不四的事情!」 「晴儿,注意你的身分,别乱说话。」黑眸放冷。 「我哪里有乱说话,我明明亲眼瞧见你和这个丑八怪靠在一起,你说!你和她到底是在做什么事?」充满妒意的丽眸瞪向路晓香。 「那不关你的事。」 华元朴冷漠的态度惹恼了夏晴。 「不对!不对!这当然关我的事,你好不容易回来,我想和你说话你听都不想听,却跑来这里和一个随随便便的女人在一起,你是什么意思嘛!」要不是她正好路过,亲眼目睹,她也不相信她最喜欢的华哥哥竟然会欺骗她! 剑眉蹙起。「晓香不是随随便便的女人,下许你再这样说她。」 「她就是随随便便的女人,否则怎么会不知羞耻的跟你靠在一块?她一定是在勾引你!」 夏晴的话可吓坏了路晓香。 她哪、哪有勾引主子?是主子说那样比较好说话,可是……可是男女授受不亲,主子靠近她,她却没有后退,难道她真的是在勾引主子? 粉唇逸出一声惊呼,路晓香连忙往旁边一跳,以示清白。 「晴儿!」夏晴一声声的丑八怪终于惹怒了华元朴。 「丑八怪,凭你的长相也敢勾引我的华哥哥?不要脸!不要脸!」 妒火、怒火让夏晴气炸了,她完全不理会耳边的那声警告,冲到路晓香的面前就是一顿臭骂,岂料后者竟然在一眨眼问,就消失在眼前。 原来是华元朴将人拉到了怀里护着。「晴儿,我当你是妹妹,我可以容忍你一时,但不能容忍你一世,你最好别再让我听到你骂晓香丑八怪,否则别怪我拿出哥哥的威严修理你!」 「你为了她而凶我?」夏晴一脸不敢置信。 「因为你不对。」 「我哪里不对?不对的明明是你!」丽眸愤恨地瞪着华元朴以及他身前的路晓香。「你不但骗了我,还和她在这里做见不得人的事,你却反过来凶我?你混蛋!王八蛋!」 深吸一口气,华元朴试着压下胸口的怒火。「你闹够了没!」 「不够不够!」夏晴几乎快被心里的妒忌给逼疯了,她恨恨地瞪着路晓香,手中的绢帕几乎被她揉烂。「华哥哥你告诉我,你不是故意和她在一起的,是她勾引你的对不对?」 剑眉微挑,黑眸内怱地闪过一抹精光。「你想知道答案?」 「没错!」她才不信华哥哥会看上这种丑八怪,一定是丑八怪自己贴上去的。 「那好,你就好好地看清楚,究竟是谁在勾引谁。」 丰润的嘴唇邪邪一扬,轻柔地抬起那紧张又僵硬的小脸蛋,黑眸一柔,对准粉唇,低头就是缠绵的一吻。 「华哥哥?」夏晴简直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事。 她的华哥哥真的……真的吻了一个女人! 自小就不爱女人靠近自己的华哥哥,真的当着她的面,吻了一个相貌不如她的丑丫头? 不!她不相信! 「看清楚了?」轻轻地,华元朴离开了粉唇,他缓缓抬起头,唇边有着眷恋不舍的微笑,然而看向夏晴时,那目光却是无情又冰冷。「是我故意要和她在一起,是我勾引她,从头到尾都是你搞错了。」 夏晴面色惨白的往后踉跄,脸上的表情就像是被人判了死刑。 然而路晓香也好不到哪儿去。她两眼发直,全身僵硬,看着华元朴的眼神就像是看到了鬼。 她、她的主子竟……竟然亲了她的嘴?而且还是当着别人的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天,她快晕了! 「不……不!」夏晴发出了尖叫,泪水自眼眶边缘落下。「一定是你故意作戏骗我的!是你作戏骗我的对不对?」 丰润的唇办微微扬起,形成一道无情的弧度,他看着她,但笑不语。 「华哥哥,你说话,你说话啊!」 「说什么呢,我已经将一切都告诉你了,你还想听什么?」面对夏晴哀怨的目光,华元朴只是淡淡应道。 「呜……华哥哥你大笨蛋!我不相信,我绝对不相信!」夏晴哭喊。 「随你。」耸肩,华元朴不甚在意地轻笑一声,托起搁在一旁的餐盘,拥着路晓香缓缓离去。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晴天霹雳!惨绝人寰!丧心病狂! 说错,再说一次。 晴天霹雳!天崩地裂!天下红雨! 站在一旁角落,路晓香两眼无神,脑袋瓜却是一团混乱。 她的主子抬起了她的脸,在某位小姐的面前亲了她的小嘴,她的主子抬起了她的脸,在某位小姐面前亲了她…… 啊!不行!不行!不能再想了! 「香傻蛋,用手打头可是会变笨的,你已经不怎么聪明了,所以别再残害你的小脑袋瓜了。」 悦耳低醇的笑声在夏府某一问厢房里泛开。 搁下手中的筷子,华元朴优雅的用白巾擦了擦嘴,接着轻而易举地捉住那不断敲着自己脑袋瓜的小手。 「主……主子!」大掌握住自己的瞬间,路晓香终于被一股电流给拉回神,瞧着眼前那张俊脸,她倒抽了口气,接着小脸蓦地浮现一片霞光。 天!她都忘了主子就在身边,而她却还猛地回想适才所发生的事,她真是不知羞!不知羞! 「你那什么表情?见到鬼了是不是?」凝望着那张写满慌张的小脸,华元朴本想板起脸佯装严肃,却硬是忍俊不禁。 他晓得适才自己的举动是轻薄了些,不过她也不用这般反应过度吧? 「不、不是。」 「那是怎样?」问得很故意。 「那是因为……」小脸又红了几许,小嘴支支吾吾,却怎样也不敢说出真正的原因。 她不懂自己怎么会这么慌张别扭,只觉得自主子亲过她的小嘴后,她的身子就变得好奇怪,不但头晕晕的,连身子也轻飘飘的,而且一看到主子,她的心就会跳得好快啊…… 「我说香傻蛋,你该不会还想着适才的那个吻吧?」黑眸微闪,轻问道。 「呃!」没料到自己的心事会被人一语道破,路晓香圆眸一瞠,接着便惊慌地绞起手指头来,脸上的心虚在在证实华元朴猜得没错。 「哦,看来真的是在想那个吻呢。」一串轻笑又自丰润的唇边逸出。 「晓香……晓香……」小嘴微启,好想帮自己辩白些什么,可是在黑眸的注视下,却连呼吸都觉得好困难。 路晓香捧着发烫的脸蛋,急忙忙垂下头,再也不敢注视那张让她心慌意乱的俊俏脸蛋。 华元朴笑问:「香傻蛋,地上有银子么?」 「没、没有。」 「那你低下头做啥?」唉,她真是个害羞的小东西,不过才轻轻一个吻,她就这么害羞无措,他要是再玩下去,她该下会要晕倒了吧? 「呃……」如果她说她在欣赏影子,主子会不会相信? 「过来这里坐。」拍拍身边的椅子,他拉着她坐下。 才沾上椅子的小屁股立刻弹了起来。「主子,晓香是奴婢,不能……」 「叫你坐就坐。」微微地施力,让小屁股又黏回椅子上。拿起桌上的筷子,挟起一颗肉丸子,道:「嘴巴张开。」 「主子?」 「张开。」 虽然一脸莫名,可路晓香还是乖乖地张开嘴了。 「唔!」秀眸一瞠,看着消失在自己嘴里的小肉丸子,她愣住了。 「别发呆,快咬啊。」看着那张傻愣愣的小脸,华元朴笑了,总觉得她每个反应都好可爱,若是能与她相处一辈子,必定是件快乐的事。 「猪只!这不口以的,晓香素奴婢,猪只不……」 「别乘机骂我猪。」华元朴失笑,他笑瞪着眼前口齿不清的小家伙,道:「要说话,咽下食物后再说。」 「是……」也听出自己的语误,路晓香羞赧的又红了小脸,基于愧疚,她立刻乖乖地咀嚼起小肉丸子。 看着她乖顺的表现,华元朴这才满意地勾起嘴角。 「认识适才那位小姐么?」他忽然问。 虽然不明白华元朴怎么会突然提到他人,不过能够不再讨论适才那个吻,的确是自在多了,小嘴一边嚼肉丸子,一边诚实摇头。 「她是夏府的千金,是敬和的妹妹,叫夏晴。」他替她讲解。 原来如此,路晓香点头。 「因为夏家与我华家是三代世交,所以小时有几年时间我借住在夏家,与敬和和晴儿一同读书游玩,或许是相处的时间太久,所以晴儿误会对我的感情就是男女之情。」 男女之情? 莫怪夏小姐瞧见主子和她在一起会那么生气。只是当时夏小姐看她的眼神和茴萱姑娘好像啊,难道茴萱姑娘和夏姑娘一样也喜欢主子么? 原来如此,莫怪茴萱姑娘会叫她离开主子,一定是误会她和主子的关系了! 可是茴萱姑娘怎么会误会呢?主子是这么的出色,而她却是这么的笨拙又普通,主子再眼拙,也不可能瞧上她啊! 随着心思的飘远,嘴里的小肉丸子也慢慢成了碎肉,路晓香本能的一口咽下,才想要张嘴吐气,不料另一颗小肉丸子又塞进了嘴里,一愣,她对上了一双温柔却又霸气的黑眸,这次无须吩咐,她乖乖自动的继续咀嚼。 「可对我而言,她终究只是个妹子,为了她好,也为了不让她浪费心思在我身上,所以我必须让她死心。」 原来是这样,小脑袋瓜又点了两下。 「而你不同,你是得待在我身边一辈子的人,晴儿终究得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我才会在她面前吻了你。」 他从来就不是风流的男人,她跟了他将近一个月,他对她始终以礼相待,从未对她做出任何逾矩的举动,如今公开示意,那就代表他有负责到底的决心。 如今他告诉她这些,不是为了自己的举动找藉口,而是想让她明白他的心意——他之所以会吻她,绝非出自于轻薄的念头,而是一种承诺。 「所以你应该明白我为何会在晴儿面前吻了你吧?」他问。 「呃……」大脑里有一瞬间的空白,凝视着眼前认真而深邃的黑眸,路晓香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思考,只是突然觉得嘴里的小肉丸莫名变得又酸又涩…… 「香傻蛋?」 听到催促声,路晓香连忙回神,她忍着那股酸涩,将嘴里的碎肉咽下,然后温驯的将头点了两下。「晓香明白。」 「确定明白?」怪了,他都做出承诺了,怎么她的表情却没有半点高兴,反倒像是家里死了人? 「明白。」又点了下头。 「是么?」狐疑地瞅着眼前那张苦瓜脸,华元朴心细,总觉得不太对劲,于是又道:「那说给我听听,你明白了什么?」 「是。」路晓香细声细语的开了口。「总而言之,因为您只当晴儿小姐是妹妹,所以为了让晴儿小姐死心,您故意当晴儿小姐的面吻了晓香。」 这香傻蛋重复他的话做啥?说了一大堆却没抓到重点,该不会…… 剑眉紧紧皱起,他忙下迭又问:「还有呢?」 「还有?」偏着头,路晓香一脸困惑,闷闷反问:「还有什么?」 天! 果不其然!这香傻蛋果然又会错意了! 该死的!他明明都说了她是特别的,也在晴儿面前说了是他勾引她,甚至他也说了她得待在他身边一辈子,怎么她偏偏弄拧了他的意思呢? 她该死的到底有多迟钝哪! 「主、主子,晓香是不是……」瞧见华元朴脸色不对,路晓香本想问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没料话还没说完,就被截断。 「是!」斩钉截铁、毫无犹豫。 「主子您怎么会知道晓香要说什么?晓香明明还没说完。」主子好厉害喔。 「还好你没说完,否则信不信连我都想敲你的小脑袋?」一顿,立刻改口:「不对,你已经够笨的了,再敲下去,将来不是你笨死,就是我被气死,我看我还是用吻的,或许用行动你可能会清楚一点。」 「不可以,晴儿小姐又不在!」小手飞快地捣住小嘴,不料却惹来一声滔天巨吼—— 「路晓香!」 「是!」某人惊吓过度,自椅子上弹了起来。 「我快被你气死了!」瞪着眼前一下子让他心动,一下子又让他心「痛」的蠢女人,华元朴感到自已的头顶都快冒烟了。 活了二十四个年头,他洁身自爱、只愿取一瓢饮,然而他掏心掏肺示爱的结果却只换来了一场大误会,这教他情何以堪? 这香傻蛋生来就是为了克他的是不是? 「晓香不、不是故意的,晓、晓香对不起主子……」没料到自己会让华元朴如此生气,路晓香真是慌了手脚,只见她又是点头又是道歉,结果一不小心用力过猛却一头撞到了桌子。 砰?哐!哐! 在椅子被撞到的声响中,罪魁祸首早已抱着头往一旁倒去,幸亏一双壮臂动作迅敏,及时接住那摇摇欲坠的身子。 望着怀里那张因痛而皱得像颗肉包子的小脸,华元朴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 「天……我该拿你怎么办?」 「呜……好痛……」此刻的路晓香哪里还听得见那声叹息?捣着发疼的前额,她泪流满面,像个无助的孩子蜷缩在宽阔的臂弯里不断啜泣。 华元朴见状,哪还舍得再骂她?只好拨开她的小手,温柔的替她在伤口上吹气。 一口接着一口,用着最温柔的力道,终于将疼痛一点一滴的给吹走了,在那徐徐如春风的吹拂下,路晓香脸色愈见缓和,接着终于可以缓缓地睁开眼。 被泪水洗涤过的圆眸更显无邪,她瞧着近在咫尺的俊容,却一点也不觉得脸红心跳,反而觉得好安心。 「主子……」 「还痛不痛?」 她摇摇头,却道:「晓香笨,晓香愿意接受处罚。」 瞪着额头上那颗红色的小笼包,华元朴没好气道:「你不是已经自己惩罚过自己了?」 自从遇见她后,她的脸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出事,害得他都不知道该怪自己不好,还是该骂她太笨。 「那个是不小心……」一顿,连忙改口:「不对不对,晓香要说的不是这个,晓香想说的是,晓香因为太笨惹主子生气,所以请主子惩罚晓香吧!」语毕,非常认命地闭上眼。 「你这是做什么?」瞪着眼前像是要去赴死的小脸,华元朴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实在不懂她所谓的惩罚到底是指什么? 闻言,长睫扇啊扇,怯怯地掀开一咪咪细缝。「等您惩罚晓香啊,您……您适才不是说要吻晓香?」 「什么?」华元朴愣住了。 「你适才说……」 「你还当真?」粗声打断。 小头颅非常忏悔地点了两下。「因为晓香做错事让主子生气了,晓香甘愿接受主子的惩罚,就算晴儿小姐不在也没关系。」 「……原来还有这个办法,呵……」 听完路晓香天真愚蠢的回答后,华元朴竟然笑了,笑声之大,连门外路过的奴仆都忍不住回头察看。 没错,他怎么会忘了她除了单蠢之外,还有「奴性坚强」这项弱点呢? 既然他如何表示她都无法领会贯通,那么他又何必白费功夫在她那颗下开窍的小脑袋瓜上?乾脆用骗的不是更有效? 反正他说什么她就会信什么,他叫她做什么她就会做什么,那么他何不将计就计,让她继续误会到底,让她以为他只是将她当作挡箭牌? 如此一来,往后只要有女人靠近他,他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对她搂搂抱抱、卿卿我我,其间,他只要再花点心思让她爱上他,之后再一口气将她吃乾抹净…… 好!实在太好了!就这么办吧! 瞅着眼前那张完全做好准备要去赴死的小脸,黑眸深沈闪烁,接着恭敬不如从命地俯首,狠狠地夺走了她的呼吸。 第七章 她快不能呼吸了! 每每想起前日的那个亲吻,她就会心跳加速、呼吸困难,身子难过。 不过她还真不懂「亲吻」这种事,这词儿其实是她在青楼里学到的,当初她总不明白那些大爷们为何老爱对青楼里的姑娘又亲又吻的,现在她总算明白了,原来那些大爷们都在惩罚那些姑娘。 不过好端端没事做啥要惩罚人呢?莫非那些姑娘同她一样也做错事了? 看来青楼的生活一点也不好过,幸亏当时她没接受茴萱小姐的好意,否则她岂不是要天天心跳加快、呼吸困难了? 还是跟着主子好,虽然主子只是个画师,又爱乱花钱,兴许将来她还得帮主子赚钱,不过主子脾气好、性子佳,待人温和,光是这三项优点就够她感动了。 不过话说回来,不晓得是不是她多心,主子自从前日惩罚过她后,这两日来好像愈来愈喜欢往她身上靠…… 「晓香,你站在这里做什么?」长廊上,一位路过的婢女见路晓香伫立在原地动也不动,于是伸手摇了摇她。 「啊?」路晓香猛然回神。 「你手上拿着餐盘,应该是要替华少爷送晚膳吧?」华少爷带了个婢女人夏府短住的事大家都晓得,尤其路晓香还常跑厨房,让人想不认得她都难。 「这……」低头看了眼手中的餐盘,路晓香立刻羞赧的脸红起来。 糟糕!她怎么又来了! 这两日她到底怎么了?为何一想起前日的惩罚,就会突然觉得好难为情,整个脑袋乱烘烘的,就连主子的脸都不敢看,这会儿更是离谱,竟然饭送到一半就发起呆来,真是丢脸死了! 路晓香不好意思的模样逗笑了该名婢女。「你就快点去送吧,菜要是凉了,你可又要再多跑一趟厨房了。」 「是,谢谢姊姊。」非常有礼貌的鞠躬道了声谢后,路晓香立刻小跑步地朝着远方的亭子奔去。 不多久,就来到亭子外。 此刻,正值傍晚,小小的鼻头因为小跑步而沁出几颗汗珠,路晓香站在亭子外深呼吸了几口气,才有勇气踏进亭子里。 「主子,晓香给您端晚膳来了。」 「搁在桌上。」亭子里,华元朴坐在石凳上,支手托腮,湛睿的黑眸此刻被两弧长睫所掩盖,夜风吹乱他的长发,他不理,兀自合眼假寐,脸上的表情少了一贯的惬意,显得有些沈。 「主子您不吃么?」偷偷瞧了眼华元朴,发现他没看着自己,路晓香安心地吁了口气。 「我不大舒服,稍后再吃。」他低声道,眉间有几条皱摺,仿佛是在忍受什么痛苦似的。 路晓香可吓坏了,一下子忘了心里的不自在,匆匆搁下餐盘,就连忙来到那动也不动的高大身躯边。「您哪里不舒服?」 长睫微颤,他掀开眼皮,轻声道:「头痛。」 「头痛?」小嘴逸出一声低呼。「该不会是染上风寒了吧?晓香马上去找管家,请管家帮您请大夫来!」脚下方向一转,急忙忙就想往大厅的方向跑。 「不用麻烦,我休息一下就可以了。」猿臂一伸,轻轻松松将人拉了回来。 「可、可是……」 「别说话,声音会让我头更痛,你帮我揉揉太阳穴,或许会好一点。」华元朴将手中的小手放到自己的太阳穴上。 点点头,路晓香体贴的没有开口说是。 她放轻脚步,轻巧地来到那宽背的后方,一双因做惯粗活而不怎么柔嫩的小手轻轻抚上那温热的太阳穴,然后柔缓的以圆圈的方式开始旋转揉按。 夜风徐徐,虫声唧唧,却出奇的让人觉得宁静。 华元朴低喟一声,竟自然的往后靠在那柔软的胸脯上。 「主……主子?」某人立刻低喘一声。 主子怎么又来了?那是她的胸……胸脯啊,不是枕头呀! 「很舒服,别停。」 「可、可是……」赧然地望着那靠在自己胸前的头颅,路晓香羞得十只手指头都颤抖了,却没有勇气将那狂妄放肆的头颅给推走。 他是主子,而且他不舒服,她身为一个下人给他靠靠也是应该的,可是她就是觉得好羞啊。 「我头痛,别说话。」 一声令下,小嘴哪还敢再吐出半点声音? 强忍着困窘,她十指颤而轻柔的继续按压太阳穴,然而被头颅依偎的部位却像是被人点了火,一股高温迅速朝四肢百骸蔓延燃烧。 她觉得胸口发烫,喉咙乾涩,头儿发晕,整个人似乎正在燃烧,就在她以为会被这股高温给热晕时,一串娇嗓适时解救了她。 「你这不要脸的女人又在对华哥哥做什么了!快离开华哥哥!」 「晴、晴儿小姐。」小脸转向来人,路晓香莫名感到一股心虚,嗫嚅着就想往后退。 华元朴睁开了眼,及时抓住那往后缩回的小手。 他不许她退缩,将她的手按回太阳穴,示意她继续按揉,而自己则是舒适的重回她柔软的胸前。 「你!你怎么还不离开华哥哥!」 「晓……」看了眼被抓住的小手,路晓香本想开口解释,可又想起华元朴头还疼着,连忙闭上了嘴。 「你哑巴是不是?跟你说话不会回应么?」 夏晴凶巴巴地踏进亭子里,挟带的气势威严而吓人,吓得路晓香心跳加快、手脚发软。 就在她以为自己心脏快要负荷下住时,华元朴终于出声了,只见他剑眉一舒,目光淡淡扫向桌面。「今天准备了什么东西给我吃?」 「华哥哥,你怎么知道我是给你送饭来的?」夏晴迅速变脸,她拎起手上的饭笼,献宝似地打开了笼盖。「我记得你最爱吃街口那家客栈的饭菜,所以今日特地……」 「香傻蛋,我问你话呢。」低醇的嗓音轻缓而优雅的在亭子里泛开,无视于夏晴的喋喋不休,粗臂往后一捞,将身后那因受到惊吓而略显僵硬的身子给捞到身边。 「可是晴儿小姐她不是……」路晓香看着夏晴手中的饭笼,正想告诉华元朴她也准备了饭菜,不料唇瓣上却突然多出了一根手指头。 「我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嗯?」 原来手指的主人就是华元朴,说话的同时,他有意无意的在唇瓣上多画了两下,惹得路晓香又是满脸通红。 「华哥哥!我也有准备晚膳哪!你瞧,全是你爱吃的东西,你快看看哪!」夏晴见不得两人过从甚密,拎着饭笼挨到了两人身边。 华元朴竟看也不看夏晴一眼。 「说啊,到底帮我准备了哪些食物?」 华元朴的催促让路晓香感到好为难。虽然她不明白三日没出现的晴儿小姐为何会突然出现,可她明白主子一定又想拿她当挡箭牌了。 她望了眼那双似是会螫人的丽眸,即使心中不忍,却还是不得不开口,小声回答:「晓香准备了鲈鱼汤、翡翠白菜、当归鸭肉、凉拌黄瓜还有人蓼鸡。」 丰润的唇瓣瞬间闪过一抹笑意。「听起来像是药膳。」这香傻蛋果然还是不放弃替他补身子是不是? 连续两日都让他吃滋补壮身的食物,他没出声,她似乎还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呢。 「没、没有啊,都是一些家常菜,当归和人篸只是提味而已,真的!」从来就不会说谎的路晓香,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诠释得非常完美。 「是么?」华元朴轻轻一笑,好心的没戳破她蹩脚的谎言,正想拉过餐盘准备开动,未料一只小手动作比他还快,俐落一挥,竟将餐盘给扫落一地。 刹那间,破裂声、叫喊声同时在亭子里传开,反应迟钝的路晓香只能眼睁睁看着所有的食物洒在地上,然后心痛的发出哀鸣。 三两银子的人篸鸡,二两银子的上等鲈鱼,外加整颗白菜、整条黄瓜、整只鸭、顶级人摹、当归……林林总总,加起来都快一锭银子了,这下全没了…… 「华哥哥,你为什么不理我!我明明也带了食物来啊。」夏晴才不理会路晓香心痛的表情,纤腰一扭,硬是将自己的饭笼放到桌上。 「那又如何?」华元朴还是看都不看那饭笼一眼,只是定定地拉着身边人儿的手,不许她弯身收拾残局。 「我准备的食物要比她准备的好上百倍,你为……」 「即使如此,你就可以随意地糟蹋别人的东西么?」黑眸一闪,瞬间迸射出两道寒光。 「我……」夏晴被华元朴的眼神给吓住了。 「晴儿,我当你是妹妹,所以不想教训你,不过你最好收敛收敛自己的脾气,否则当心将来没人要。」 「我才不想当你的妹妹!你明知我一直对你——」 华元朴打断她。「晴儿,我以为那日我已经将意思表达得很清楚了。」 「我晓得那是你骗我的。」夏晴挺起胸膛,一脸得意。 那日哭完之后,她愈想愈不对,总觉得以华哥哥的身分和地位,绝对不可能会看上一个其貌不扬的小婢女。何况华哥哥从来不近女色,一年不见,回来就忽然变了个样子,怎么想都古怪,所以她认为眼前的女人应该只是华哥哥拿来骗她的幌子。 想通后,她又有了自信,因此才会拿好吃的东西来这儿献宝,一来给华哥哥留点好印象,二来是刺探她的猜测是否无误。可没想到她一来又看到两人黏在一起,真是气死她了! 「我没有骗你。」 「可她只是个婢女!」纤指笔直指向路晓香,眼里闪烁的尽是鄙夷。「以你的身分,怎么可能会爱上一个婢女?你对她只是玩玩的而已吧?」 爱上她? 秀眸圆圆瞠起,路晓香有些困惑夏晴为何会吐出这三个字。 那日主子虽然在她的面前亲吻了她,不过……那不是一种惩罚么? 何况主子也说过了啊,他确实是为了让晴儿小姐死心才会做出那种事,所以她也明白主子只是将她当作挡箭牌而已,至于爱…… 才不可能呢!主子相貌堂堂,气度雍容,身边总是围绕好多美丽的姑娘,怎么可能会爱上她呢?何况……她也不配啊! 望着眼前那相貌姣好、穿着高雅的夏晴,秀眸黯了黯,深深明白自己除了是个婢女之外,什么都不是。 她的存在就像是一抹影子,当主子说话时,她必须沈默;当晴儿小姐说话时,她也必须沈默,因为……她就只是个奴婢。 沈默有一瞬间在亭子里凝滞,直到丰润的嘴唇再度吐出声音。 「晴儿,我适才没将你的话听清楚,你再说一次给我听听。」华元朴缓缓掀起一弧笑,低醇的嗓音依旧还是那么的悦耳,然而路晓香和夏晴却都敏感的感觉到身周的空气瞬间陷入了一片冰冷里。 夜风明明还在不断地吹送,然而却再也无法将夏夜的温暖带入亭子里,夏晴感到一股巨大的寒冷将她完全笼罩,在那双冻人黑眸的注视下,她感到自己跌入了一个冰天雪地的世界里。 「我……」夏晴竟开不了口。 「即便我当你是妹妹,也别妄自揣测我的心意,更别自大的以为你是我的谁,否则小心我连妹妹都不让你当。」 语毕,华元朴唰地一声,抓着一脸不知所措的路晓香自石凳子上起身,接着大步离开了亭子。 而就在两人离开后,夏敬和后脚才匆匆忙忙地踏进亭子里。 「晓香,我听厨娘说你端了饭菜来给元朴……晴儿?你怎么也在这儿?」 「大哥!」夏晴哇地一声扑进夏敬和的怀里。 「你怎么哭了?小心一点,这可是新衣裳,别把它哭脏了。晓香和元朴呢?怎么没看到他们?」 「那对狗男女死了!」愤恨的语气。 「什么狗男女?晴儿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晓香和元朴!」夏敬和板起脸来。 「他们就是!男盗女娼、恬不知耻、眼睛有问题、不懂得欣赏女人……呜……」 「晴儿,你到底在说什么?别哭了行不行?大哥我在外头收了两日的帐,好不容易可以回到家里,正急着找晓香和元朴吃饭谈天呢,你倒是说说他们上哪儿去了……哇!别把鼻涕往我身上抹,这是新衣裳,我特地穿给晓……给人看的,别再抹了……」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只是个婢女不好么? 望着那只始终包覆着自己的大掌,路晓香困惑地下了马车,实在不懂自己的心情为何会这么的低落。 当初若不是主子好心收留她,说不准她连个婢女都做不成。主子的恩情,她依旧铭记在心,也决定要一辈子留在主子身边服侍主子,可为何此刻的她,却对婢女这个身分感到难过了? 「想吃点什么?」客栈前,华元朴低头看着那一路上显得心事重重的小脸。 「任凭主子决定。」路晓香有些心不在焉的回答。 华元朴见状,以为她是被晴儿的娇蛮给吓着,此刻还心有余悸,因此也没有想太多,只好先牵着她走入客栈里。 客栈里,高朋满座,此起彼落的谈话大笑声让路晓香岔了心。 她抬首望着这似乎比白日还要热闹的客栈,一颗心竞也染上了些许欢乐。 因为晚膳被晴儿小姐扫到了地上,所以主子决定到客栈用餐,一来图个清闲,二来也省得她或是厨娘再煮一顿。 不过话说回来,这间客栈会不会太高级了? 不但屋大房美,就连里头的摆设也是古色古香,尤其二楼雅座之间那为了阻隔他人窥视的屏风,看起来似乎价值不菲,真不晓得这一顿吃完又要花掉多少银两了 不知下觉问,路晓香完全忘了难过这回事,赶忙端起心中的算盘。 她一边打量着四周,一边在心里估算着开销,由于太过专心,竟没发现华元朴正拉着她一块坐下。 「客官,想吃点什么呢?」领路的店小二一边倒水一边问。 华元朴瞅了眼身边愁眉苦脸的小人儿,想都不用想就能猜出她正烦恼什么。 他轻笑一声,然后好心情地回头道:「三菜一汤,要好吃的,花样就由你决定。」 「那可有忌讳什么食物不吃的?」倒完了水,店小二又拿起手中的白布将桌子擦拭乾净。 「没有。」 「是,那请您稍待,小的这就去帮您准备。」收起白布,店小二礼貌性一笑,接着快步下了楼梯。 「香傻蛋,这次我又得画几幅画才够开销了?」素扇依旧在大掌间摇晃,华元朴倾身偎向那圆润的身子,用自己的影子将她完全覆在自己的身子下面。 「约莫二十——」转过头的路晓香突然没了声音,看着那距离不到三寸的俊容,她蓦地脸红了起来,接着她又发现自己竞主仆下分的一块坐了下来,吓得立刻跳了起来。「对不起,晓香逾矩了,这个位置给您,晓香马上起身!」 「别走,你忘了我还头痛么?乖乖坐在这里替我挡风。」猿臂一伸,将人又拉回到自己与窗口凭栏的中间。 「您还头痛?」小嘴突然发出一声低呼。糟糕,她都忘了这件事了。 一路上她只顾着想着自己的事,却忘了还要服侍主子,她真是该死!该死! 路晓香自责地咬着下唇,一双手早已自动自发地抚上那太阳穴,轻轻地揉按起来。 「给你揉揉后有好一点,不过你还是替我探探温度,看看是不是有发烧?」看着自动靠近的小脸蛋,丰润的嘴角闪过一抹笑意。 「是。」当然要探,主子要是有个万一,她十条命都不够赔。 小手正要往前抚向那优雅的额头,不料眼前的俊容却在瞬间放大,一下子,竞与自己的额头黏在了一起。 「主、主子?」路晓香瞠目结舌。 华元朴假装没看到她吃惊的表情,迳自问:「怎么,有发烧么?」 「发、发烧?晓、晓香看、看……」 眼前的黑眸太过深幽,路晓香被瞧得不自在,于是连忙垂下两排长睫。 她盯着自己的鼻尖,屏气感受那与她紧密相连的额头温度,却发现那额头并没有什么高温,倒是自己,体温高得不像话。 怪了,又不是她头痛,怎么会是她发烧呢? 路晓香困惑的蹙眉沈思,却被一股热气给吹回神。 「香傻蛋,如何?」 「好、好像没有。」她眨眨眼,又眨眨眼,忍住那让她寒毛直竖的酥麻感,小心翼翼、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开来。 「可我还是觉得不大舒服。」华元朴边说边往软嫩的身子靠去。 一听到发烧两个字,路晓香哪还顾得了心里头的那股不自在?不躲不闪的就让那昂藏的身子靠了过来。 「那怎么办?要不要晓香帮您找大夫过来替您看看?」 「我讨厌看大夫,也许一会儿就会自己好了。」 「是……」主子说得是,她还能多说什么呢?眼见店小二正好端了一些饭菜绕进屏风里,她心思一转,连忙开口问:「主子,既然您不舒服,那要不要将这些饭菜打包回去,您吃完也可以早点歇息?」 闻言,华元朴正要开口说话,不料屏风另一边的谈话却引起了他的注意。 「陈兄,听说你上个月买到了一只银戒,而且还是神镌设计的?」 「哈哈!你的消息可真是灵通,怎么?莫非你今日邀我出来吃饭,就是为了这事?」 「哎,陈兄你就别笑我了,你明知小弟我对绚银坊出产的银饰向来有兴趣,对神镌更是景仰已久,不过鼎鼎大名的神镌一年只出五十款银饰,没有门路,就算想瞧一眼都办不到。」 「那倒是,要不是我跟绚银坊里头的人有点交情,否则还真买不到这只银戒子呢!不过为了这只银戒,我家的祖产还真去了一半。」 「陈兄你也无须太过芥蒂,神镌之作就值这个价,你要是将银戒转卖出去,搞不好还能赚回两倍的钱呢!」 「没错没错,当初我就是想到这点,才舍得花下这笔钱,否则我一个大男人买女人的银戒做啥呢?」 「不过话说回来,陈兄既然懂得小弟的意思,想必应该有将银戒带在身上,就是不晓得你愿不愿意让小弟瞧上一眼?」 「若是不给你瞧,还会答应你这一聚么?」 「那就是愿意给小弟看了?多谢陈兄!」 惊喜声之后,是一阵掏东西的声音,华元朴不多想,立刻起身来到屏风前。 「主子?」在路晓香疑惑的眼神下,华元朴一把推开了屏风。 「不知可否也让在下瞧上一眼?」 「你是谁?」 很显然的,华元朴的突然出现让两人吓了一大跳,两人立刻自椅子上起身,并戒备地瞪着华元朴。 「在下夏家人。」 「夏敬和?」其中较年轻的男子猜道。 「不,夏敬和我是看过的,他才不是。」这声音应该是被唤做陈兄的男子。 「在下是敬和的堂弟,与华家稍有往来,适才在隔壁听闻陈兄买到神镌所设计的银戒,因此冒昧打扰。」 「口说无凭,我怎么晓得你真的是夏敬和的堂弟?」姓陈的男子紧紧拽着银戒,就怕会被人抢走。 「也对,夏家与华家是三代世交的事也不是什么秘密,莫怪二位兄台会不信在下,不过还请两位看看在下手中的这把扇。」 华元朴缓缓递出手中的素扇,年轻男子一手接过,并不觉得这把扇哪里特别,不过就是一把普通的素扇,然而一旁姓陈的男子眼儿却尖,一下子就在扇柄上发现一个特别的图纹。 「这不是华家的家纹么?莫非这是……」姓陈的男子大吃一惊。 「没错,这把扇乃是华家银矿的继承人在两年前赠与在下的东西。」 「看来你真是夏敬和的堂弟,在下失敬了。」看到华家家纹,姓陈的男子立刻卸下心防,热情的作了个揖。 华夏两家乃是三代世交,能攀上这层关系总是件好事。 「哪里,在下唐突打扰,想必一定吓着了两位。」 「哪里的事。」姓陈的男子连忙招呼华元朴坐下。「不知兄台怎么称呼?」 「夏权放。」华元朴随口扯了一个名字。 「在下陈中,这一位是王虎。」 华元朴笑笑地点了个头,同时发现屏风后头的路晓香正无措地瞧着自己,于是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来到身边坐下。 「这位可是权放兄的妻子?」陈中见两人并肩而坐,于是大胆猜测。 妻、妻子?她……她像么? 呃!不对不对!她怎么可以这么想,她明明就是婢女,怎么可以任由他人误会呢?粉唇忙下迭就要开口反驳,不料却被人打断。 「是啊。」在小嘴发出反驳之音前,华元朴先笑着揽住了路晓香的肩膀,让她岔心。 「两位应该是新婚吧?」瞧见华元朴大胆的举动,还没娶妻的王虎又是欣羡又是脸红。 怎么可能!粉唇多想再开口反驳,然而肩上的重量却在瞬间加重,并将她更加拉进自己的怀里。 「是啊,新婚不到一个月呢,我爱妻性子羞涩,不太会说话,还请两位不要见怪。」语翠,华元朴佯装替路晓香拨发,却在她的耳边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音量命令她不许说话。 陈中两人不觉,路晓香的心儿却扑通扑通跳得剧烈而颤抖。 在眼前那两双隐含着惊奇笑意的黑眸注视下,她几乎是逃难似的将脸垂了下去。她实在不懂,主子为何要在其他人面前做出这种举动,并且还撒了这么大的谎?毕竟,晴儿小姐不在这里不是么? 「哪里,娶妻当娶贤,我看尊夫人一脸贤淑,想必一定善持家务吧?」 「那倒是真的,就因为如此,在下正想着要买点银饰给她穿戴呢,碰巧在隔壁听见两位说到银戒,所以忍不住就想让我爱妻看看,她要是喜爱,在下打算拜托堂哥牵个线。」 「呵呵,权放兄爱妻之心,在下自叹弗如啊,不过其实权放兄大可不必那么麻烦,要是尊夫人相中在下的银戒,在下也是愿意割爱的。」一边说,陈中一边献宝似地献出手中的银戒。 在烛火的照映下,手中的银戒闪闪发亮,它的线条婉约柔美,雕纹更是错综复杂,随着光影的交错,中央清雅绽放的芙蓉似乎也在摇曳生姿,只消一眼,就能看出设计者的别出心裁,以及雕琢者的手艺非凡。 饶是没有任何鉴赏能力的路晓香也觉得这只银戒美极了,然而华元朴瞧了,却只有一肚子的火。 该死的!究竟是谁! 是谁胆敢未经他的同意,擅自将他弃之不用的设计图拿去制作银饰,甚至还敢假藉他和绚银坊的名义将这只银戒卖出! 「权放兄,如何?这只银戒够美吧?若不是亲眼所见,我还不相信有人可以利用线条将芙蓉花设计得如此栩栩如生呢!这只银戒怕是世上没有第二个了,你考不考虑买给尊夫人呢?」见华元朴目光瞬也不瞬地盯着手中的银戒,陈中心中一阵窃喜,连忙乘机推销。 「不晓得陈兄花了多少钱买到这银戒的?」华元朴声音很轻,让人听了觉得无比悦耳,然而路晓香可不这么想。 因为距离极近,她可以敏感的感受到身旁那昂藏身躯所散发出来的怒气,虽然害怕,可她还是勇敢的扯了扯那湛蓝色的衣袍,用眼神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然而她并没有得到回答,只得到大掌温柔的抚触。 「神镌之作可不便宜,整整花了我一箱的金子呢,不过权放兄若是喜爱,我就给你个友情价,两倍价就成了。」陈中开心地亮出心中的如意算盘。 「太贵了。」华元朴摇头。 「权放兄,这可是合理价啊,神镌之作可不……」 「我是说你用这个价买这银戒太贵了。」华元朴断话。 明明就是有瑕疵的东西,哪值一箱黄金?何况以那雕铸手法来看,那只银戒根本就不是出自于绚银坊!只怪他的眼光太差,只看到那朵芙蓉摇曳,却没发现那芙蓉缺少了一股清灵之美。 「怎么会?神镌设计的银戒都是这个价,要是银镯子,那可要贵上好几倍的价了。」 「陈兄所言有理,不过在下恐怕无力负担两箱黄金的钱,只好辜负陈兄的好意了。」一顿,拉着路晓香起身。「对了,在下还有事,先走了。」 「咦?权放兄你等等啊,价钱好商量,你若是嫌贵,咱们……」 华元朴没有停下脚步,他二日下发地快速步下楼梯,不一会儿,就出了客栈。 走在大街上,他表情凝重,像是在思考什么严肃的事,而一旁的路晓香瞧出他心情不好,也不敢开口询问为何他要假冒身分,更不敢开口问为何要欺骗别人他们是新婚夫妻,只是贴心而沈默的跟在他身边。 「香傻蛋,咱们明日就离开夏府。」 「您……又要上青楼了么?」小手抚上胸口,不明白里头为何会发酸。 看着天边的一弯弦月,华元朴做出一个决定—— 「不,咱们回绚银坊。」 「绚银坊?」 「对,回我的家。」 看来他是离开绚银坊太久了,所以才会有人乘机作乱。 盗取他弃之不用的设计图也就算了,竟然还敢冒用绚银坊的名义将银饰卖出以牟取暴利,这根本是诬蠛神镌和绚银坊长久以来的名声! 他一定得回去将事情调查个清楚,看看究竟是谁有那个狗胆,做出这样的事! 第八章 马车里,金色的阳光自半掩的竹帘下射进,洒了一角金辉,也照耀了路晓香秀静的侧容。 她肘倚窗台,掌心托着腮,双眼瞧着左手上的书册——事实上,她不识字,只是按照华元朴的要求,摆出这姿势。 她是很开心主子又重拾画笔,不过主子到底有没有必要又画她?画她一点也不能赚钱吧? 「香傻蛋,想知道为何昨夜我在客栈会假冒身分过去看那只银戒么?」此刻,华元朴手拿小狼毫,正快速地在矮桌的白纸上勾勒一弧曲线,他的笔法顺畅而俐落,丝毫不受马车的震动影响。 「想。」 「因为那只银戒是我设计的。」 粉唇微张,忘了自己正给人作画,她抬头看向那执笔的昂藏俊影。「原来主子您也会设计银饰啊?」 笔尖微颤,瞅着那张单蠢可爱的小脸,俊脸有些僵硬。「你的反应完全错了吧?你应该惊讶原来我就是『神镌』吧?」这才是最正常的反应不是么? 「神镌?」秀眉皱了皱,似乎有点忘了这号人物。 深吸一口气,试着不要跟她太计较。「我就是昨日那两人口中的神镌,那只陈中花了一箱金子所买的银戒就是我设计的。」这下总该懂了吧? 小脑袋瓜总算懂了,只见小脸上,不只粉唇,就连一双秀眸也瞠成了圆形。 「什么?原来您就是那名黑心商人?」 小狼毫笔差点自手中飞出去。 瞪着眼前那张天真无邪的小脸,华元朴表情有瞬间的扭曲。 自他十四岁那年因设计一款银饰而一鸣惊人后,神镌之名便不陉而走,之后只要他设计出的银饰谁不抢着要? 而她这个井底之蛙下学着赞美他几句话就算了,竟然说他是黑心商人? 「你再说一次,我是什么商人?」黑眸微眯。 「呃……」发现自己一不小心就将真心话给说了出来,小手立刻慌张的左右摇晃,试着解释:「对不起,晓香不是骂您黑心,晓香只是觉得一只银戒就要一箱黄金太过黑心,所以晓香才会觉得『神镌』是个黑心商人,可既然您就是『神镌』,那陈公子应该是胡乱说的,那只银戒根本没那么贵。」 「是没那么贵,因为那只银戒是个瑕疵品,若真要为它定个价的话,大概只值半箱黄金吧。」 「什么?」粉唇又逸出低呼。 「不过问题不在价格,而是那只银戒根本就不该出现!」黑眸内闪过一丝严厉,然而当他瞧见小脸上那抹不安后,立刻又绽放笑容。「算了,不提这个,你还记得在绘香楼时,我跟你提过绚银坊和华家银矿么?」 「还记得。」一顿,又道:「昨日那两位公子也提过绚银坊,可主子您却说绚银坊是您的家,绚银坊到底是什么地方啊?」 「绚银坊是卖银饰的铺子,位在江南,至于华家银矿所开采出来的银矿,自然是提供给绚银坊制银,而华家银矿的所有人,同时就是绚银坊的老板。」 路晓香听了又是一阵惊奇。「这么说来,主子您家里不但有银矿还是开银铺子的?」 「不是我家里,我就是华家银矿和绚银坊的所有人和老板。」黑眸笑吟吟地对上那一双瞬间瞠得大大的秀眸。 「可……可您说您是画师啊。」路晓香就快不能呼吸了。 银矿所有人?银铺子老板?那不就代表主子很有钱,不,是非常有钱……也不对,应该是有钱到花不完! 「我的确是个画师没错,不过谁也没规定画师就不该有座银矿,又不该有间银铺子是不是?」专门设计银饰、整天埋首画银饰图的人也算是个画师吧,呵呵。 路晓香被堵得语塞,忽然觉得有一种被骗的感觉,可是又好像不是被骗。 因为主子早说过他有的是钱,也同她提过华家银矿和绚银坊,是她自己迟钝,完全没有联想到主子也姓华,迳自以为主子只不过是普通的富裕人家,而且按照他花钱的速度,不用半年就会败光家产。 呜,她真笨!真笨!小手忍不住敲了下自己的笨脑袋。 看来过去根本就是她在穷担心,亏她早已做好准备将来要帮主子赚钱呢,根本是自不量力! 「怎么了?瞧你一脸不开心。」原以为自己应该会得到一朵开心的微笑,不料却只等到一张苦瓜脸,华元朴忍不住挑了挑眉,用怀疑的目光看向那总不能用常理推断的小脑袋瓜。 一般人要是听到自家主子是富贵人家,早就开心大叫了,就只有她一脸哀怨,彷佛他哪里对不起她似的,她就是这么与众不同是不是? 「晓香没有。」粉唇微瘪。 「要是没有,做啥苦着一张脸?到底又在胡思乱想什么了?」 「晓香以为自己可以帮主子很多很多忙的,可是原来主子一点也不需要晓香帮忙,晓香一点也不重要……」主子既然是富贵人家,家里的奴仆一定很多,多一个她根本就没有差别嘛。 说不准主子在自己的府里早已有几十名婢女在伺候着他,到时她入府之后,也许只能被分派到厨房里做事,从此之后再也不能像现在这个样子,继续留在主子身边了! 当没见面的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后,一个月后,主子还会记得她么?一年后还会记得她叫什么名么? 会不会总有一天,当她捧着主子最爱吃的食物站在他面前时,他却早已不认得她了? 喉间,一股酸涩正上下浮动着,眼里有一股热烫在凝聚着,缩起身子,路晓香突然好害怕自己会在华元朴的记忆里完全消失。 在夏府时,主子曾说过她是特别的,她可以相信那句话是真的么? 若她真是特别的,他会愿意让她在他的心里住一辈子么? 头一次自粉唇里听到抱怨,而且还是别有深意的抱怨,华元朴几乎想仰头狂笑。 看来他的香傻蛋还不是真的笨到无药可救,至少她还是懂得怨怼和忌妒了呢! 虽然她本人一点自觉都没有,不过这不也显示出她对他早已有所渴求? 她希望能在他的心里扮演重要的角色,也希望他能够需要她,这种反应,除了她喜欢上他,还能是什么呢? 推开身前的矮桌,他忍不住心中的激动与狂喜,快速朝她靠近。 「主子?」看着那迅速朝自己靠近的高大身影,路晓香一下子就忘了心里的忧伤,眼看那双黑眸里闪烁的光芒是那么的灿烂,却又带着一种危险的侵略,她的心跳不自觉又是一阵急促。 她几乎是想也不想就撑起小屁股,偷偷摸摸就往另一边逃,结果粗臂一捞,还是被人逮了回去。 她低叫一声,接着就落入了一个宽阔的怀抱里。 「晓香。」低醇的声音夹带着热气,轻轻染上了她的肌肤,震动了她的耳膜,带给她一阵颤栗。 「什、什么?」 「你当然很重要,对我而言,你最重要,晓不晓得?」这个迟钝的小笨蛋,终于也懂情了,太好了。 「是……晓、晓香晓得。」凝望着那环绕在肚子上的一双手,路晓香浑身僵直,根本无力思考。 那昂藏的身躯此刻正紧紧贴在她的身后,她可以敏感地感受到那沈稳而有力的心跳震动,更可以感受到属于他的气息正不断地侵袭她的身子,将她裹入属于他的世界里。 虽然主子没有再用亲吻惩罚她,可是她的心跳又开始加速,体温也开始升高,连带的,就连身子好像都怪了起来。 虽然两人相偎的体温还是燥热得让她难以适应,但她却发现自己一点也不想挣扎,甚至,当那沈稳有力的心跳震动着她的耳膜时,她的心底竟然还莫名地浮起了一股幸福的感觉…… 「所以别难过,笑一个给我看,嗯?」感受到怀里那香软的身子正微微颤抖,丰润的嘴唇怱地飘过一抹狡诈的微笑。 「好,笑给您看……」困惑间,小脑袋瓜怎么还会晓得自己在说什么?听着耳畔沈稳的心跳声,男女授受不亲的想法在脑心一闪而逝:心头那份幸福却稳稳的搁浅,望着近来总让她感到脸红心跳的胸膛,秀眸里瞬间盛满了疑问。 「主子,您为何要抱着晓香呢?」 「因为我忽然觉得有些不舒服。」随口扯了个谎。 「不舒服?您又头痛了么?」某人果然信以为真,立刻紧张起来。 「不,是觉得有些冷,八成真是染了风寒了。」 「可马车上没有毯子啊,下个城镇又还没到,主子您还忍得住么?」 「应该可以,你的身子很暖和,抱着你,我觉得舒服多了,不过可能就是委屈你了。」 「不会的,晓香一点也不觉得委屈,主于您尽管抱,千万别客气。」为了证明自己真的不介意,路晓香还很自动的往后靠了过去,让彼此之间不留任何空隙,绝对不让凉风有机可乘。 「谢谢你了。」 「主子千万别这么说,可以帮助到主子,晓香觉得很高兴呢!」她抬起头,笑吟吟看着那张俊容。 我也很高兴你这么好骗,可爱的香傻蛋。 黑眸微闪,丰润的唇却道:「那我想先睡一会儿。」 「好。」望着黑眸缓缓合上,不知怎么的,路晓香忽然也觉得好困倦。 她打了个呵欠,目光迷茫地望着矮桌上的文房四宝,心里正想着待会一定得将东西给收拾好,结果下一秒竟也不知不觉地合上了眼睛,倒头睡去。 而就在此时,原本紧闭的黑眸竟忽然掀起。 他看着那靠在他胸膛上正睡得香甜的小脸蛋,眼里立刻浮现一抹温柔,他轻轻一笑,低头在粉唇上印下了一个吻。 「真是个小笨蛋,要是不将你绑在身边,你一个人该怎么办呢?」 怜惜地抚着那软嫩嫩的脸颊,大掌托起那轻盈的身躯,让她能更舒服地躺在自己的怀里,接着轻叹一声,霸气的黑眸也缓缓合上。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华元朴回府的事震惊了所有人,其中尤其是华元朴的三位伯父。 一听到消息,三人二话不说,立刻搁下坊里的工作,匆匆赶回位在绚银坊隔壁的华府。 三人一进大厅,果然就瞧见消失快一年的华元朴正悠闲地享受着一名婢女的按摩。 「元朴!果然真的是你!适才门房到坊里来报喜,说你已经回来了,我还道是个谎言呢,没想到真的是你回来了,快来给大伯看看。」大伯父华克裘像个慈父,慈蔼地来到华元朴的身边,上上下下的打量。「嗯,没瘦也没胖,还是俊挺的贵公子。」 「大伯二伯三伯,将近一年不见,一切可都还好?」瞧见三人,华元朴没有起身,只是扯出一抹淡笑。 「当然不好。」二伯父华克图不似华克裘慈蔼,他有一张严肃的脸庞,让人一瞧就晓得他不是个会谈笑风生的人。「快一年都没你的消息,咱们怎么会好?为了寻找你的下落,你可知府里所有人全都出去找过你?」 「不告而别是我的不对,不过我也是逼不得已;当时怎么都设计不出像样的银饰,因此才会想出外透透气,谁知这一玩一不小心就把心给玩野了,连家在哪里都忘了。」 「臭小子,这话你还真敢说,想把咱们给气死是不是?」三伯华克树脾气较大,说话总是口直心快,有点像是个大老粗。 「三位伯父为人慈祥,气度又大,怎么会为这点小事跟我生气呢?」华元朴轻轻一笑,不当一回事。 「就会花言巧语。」华克裘摇头,拿华元朴没办法。 「既然玩了一年,那应该有新的设计图了?」严肃的华克图实事求是,不想浪费时间骂人,马上问起正经事。 「当然,这几日待我全部汇整之后,就会和坊里的老师傅一同研究,只要加紧赶工,秋日前一定能推出一批新货。」 「算你还有点良心。你离家将近一年,坊里也将近一年没新货,一些达官贵人整天上门来要货,府里的门槛差点被踩烂,宫里的娘娘们这阵子也频频派人来问话,这几日我正和你三伯父商量,你要是再不回来,乾脆就关了绚银坊。」华克图哼了哼。 「是啊,省得成天应付那些达官贵人。」华克树也跟着哼了一声。 眼看两位伯父都没好脸色,华元朴也只好低声下气的陪不是。「这一年来让各位伯父们费心了。」 「哎,都是一家人,做啥跟元朴计较这么多?亏你们还是人家伯父。」华克裘连忙出来打圆场。「不过话说回来,这不告而别的事可没下一回了,否则大伯我也跟你翻脸,晓不晓得?」 「自然没有下一回。」 得到保证,华克裘显然安心许多,于是也就有心情注意到别的事。「对了,你身后的那名丫头挺眼生的,应该不是府里的丫鬟吧?」 此话一出,华克图和华克树的目光也纷纷落到路晓香身上。后者见三人同时看向自己,立刻紧张的鞠躬问安,而就在这时候,华元朴也将她拉到身边。 「她姓路,名晓香,是我在外头发现的一块宝,往后就负责跟在我身边。」 仿佛听出隐藏在话中的深意,三人立刻互视一眼。 「可你向来只让小厮负责伺候,怎么这会儿却主动收了个丫鬟呢?」说话的是华克裘,他的语气自然,但不难听出里头藏着一股刺探。 「她不是丫鬟。」简单五个字,完整的道出路晓香往后在华府的身分和地位。 他自小就不爱女人跟在身边,连婢女都不要,只让府里的小厮伺候,如今主动带了个女人回府,其中的意思不言可喻,只是天真的路晓香哪里听得出他话里的意思?只见她纳闷偏着头,困惑地挠着腮。 如果她不是丫鬟是什么?难不成主子家里的奴仆是有分阶层的? 嗯,应该就是这样,大户人家规矩总是定得比别人多,或许主子的意思是她初来乍到,又没半点资历,应该从底层开始做起,那……那这是不是代表她真的要到厨房做事,不能再留在主子身边了? 心中的隐忧再度浮现心头,小手不安地抓住那湛蓝色的衣袖,微微颤抖。 华克图眉头直皱,对于所听到的话很不以为然。「可这丫头应该不是出身大户人家吧?你哪里遇见的?跟了你多久?打探清楚她的身家来历了么?」他上上下下打量路晓香几眼,对于她的气质外貌都不是很满意。 「二伯,你一次问这么多问题,我该先回答你哪一个问题才好呢?」华元朴摇扇轻笑,不答反问,眼角余光却注意到小脸上的不安。 「你少给我装傻,咱们华府可不是普通人家,你怎能随便……」 「克图,你就少说两句吧。」华克裘拿出大哥的威严温声断话。「元朴如今也二十四岁了,又不是不懂事的孩子,他这么做自然有他的用意,你就别管了。」 「我怎能不管?就因为他已经二十四了,也到了该成家的年纪,所以咱们才找来许多大家闺秀到府里让他挑选,可他不选就算了,这下还带了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回来,你说这像话么?」 来路不明……她才不是呢。 虽然她没什么家世,又是个孤儿,可不代表她就没有父母、没有家乡,何况她曾在白桃县王府做过十年的事呢,那里有很多人都认识她的,她才不是什么来路不明的女人呢! 只要二伯爷肯问,她绝对如实告知,可是为什么二伯爷问都没问,就将她说得这么难听?彷佛……仿佛很讨厌她似的。 望着眼前表情严肃的华克图,路晓香敏感的察觉到自己的出现一点也不受到欢迎:心里的不安加上被人讨厌的伤心,她低下头,难过得几乎要哭了出来,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只大掌却握住了她的小手。 小脸一愣,无须抬头,手心那熟悉的温度早已告诉她是谁安抚了她的心。 被人注意与关怀的幸福感觉再度盈上心头,怯怯地,她也回握了那只大掌。 「这……元朴啊,你二伯说得有理,算来那些大家闺秀都是咱们华家的远房亲戚,论辈分可都是你的表妹,每个人都还在府里等着你,如今好不容易盼到你回来,你是不是也该做个决定了?」 「做什么决定?决定该将谁先请回家么?」华元朴故意装傻,嘴角却有一抹极淡的笑意,他一边分神注意掌心里的那份羞怯,一边笑道:「也对,毕竟都是姑娘家,没事借住在他人府里将近一年,她们的爹娘一定很担心,多亏大伯提醒,我一定会好好思考这件事。」 「臭小子,不要以为装傻就可以蒙混过去,你明知那些姑娘全是挑来给你做夫人的,你爹就生了你这么一个儿子,你再不负责开枝散叶,到底要蹉跎到什么时候?」华克树没好气道。 没料到会自华元朴的三伯口中听到夫人二字,路晓香当下怔愣了起来。 一直以来她都只想着报恩,从来没想过主子娶亲了没,抑或是有没有心仪的女子,总以为就是这样和主子过一辈子,可主子毕竟是男人,终究还是会有娶亲的一天吧…… 奇怪,为什么一想到主子要成亲,她的胸口竟然会这么痛? 难道……她一点也不希望主子成亲? 「三伯真是快人快语,不过就我所知,堂哥不也还没娶妻?我这做小弟的实在不好抢在前头,不如你就先帮堂哥作主吧,我还不急呢。」华元朴来了招四两拨千斤。 开玩笑,当初他就是被那群豺狼虎豹……他是说那群表妹缠得不耐烦才会离家出走,这次回来自然也不打算羊入虎口。 不过话说回来,能在别人家里待了快一年,那群表妹的脸皮还真的不是普通的厚啊。 「臭小子,你少给我耍嘴皮子,你明知你堂哥早有个未婚妻,你还要我作什么主?」华克树吹胡子瞪眼睛。 「是啊,你三伯说得对,古有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爹就生你这么一个儿子,就算你真不想成亲,还是得帮你爹留个后,况且那些姑娘们等了你快一年,足以证明她们对你的心意,你就别辜负她们,赶紧挑一位成婚吧。」 「你两位伯父说得都没错,如今你也二十有四了,得快点娶亲生子,这样我们也好对你爹有个交代。」华克图也加入说服的行列。 眼看三人你一言、我一句的全这着要他成亲,华元朴脸上的笑容始终不变,只有眼底多了一点精明。 离家将近一年,他都差点忘了当初离开的理由。 那群女人啊,美其名是大家闺秀,不过说难听一点,根本是三位伯父权谋下的棋子。 其实早在五年前父亲还在世时,他这三位伯父就对他的婚姻大事很有兴趣,总爱在父亲面前替他牵红线,虽然父亲屡次推说男儿志在四方,不应以儿女情长为重替他回绝,然而他却看得出父亲眼里的隐忧。 由于华家银矿并非祖产,绚银坊更是父亲一手创立,因此只有他和父亲拥有实权,另外,再加上他「神镌」的身分与天分,他的存在无疑就是一棵摇钱树。 摇钱树人人可夺,但绝不能杀,因此他三位聪明的伯父脑筋动得很快,表面上待他如子,为他谋算将来,可心里想的都是怎么利用婚姻将自己那方的势力渗透到绚银坊和华家银矿里。 明的全是为他好,暗中却将如意算盘打得铿铿响,若不是父亲临终前曾语重心长地交代他「家和万事兴」,这些年来他又岂会装聋作哑的同他们虚与委蛇? 不过话说回来,华府里就这三人野心最大,那么胆敢偷拿他不要的设计图制作银饰,再用绚银坊的名义将银饰高价卖出的人,应该也就是他们其中几人了…… 「好吧,既然三位伯父一致认为我该娶亲生子了,那么你们怎么说就怎么做吧。」华元朴心思千回百绕,却将一切的想法藏在覆垂的长睫下。 「真的!」三人喜上眉梢。 「自然是真的。」华元朴含笑点头。 「那你属意的是哪些姑娘?全都看仔细了么?分别快一年了,你要不要再去看个仔细?」三人七嘴八舌地忙问,模样似乎是为华元朴的决定感到高兴,不过那藏在眼底的竞争光芒却逃不过华元朴的眼睛。 丰润的嘴唇掀起一抹玩味的微笑,大掌一伸,忽地拉过身旁下知又在胡思乱想什么的路晓香。 「不用再看个仔细了,那些表妹我通通没兴趣,我要的只有她。」 「什么?」四人异口同声发出惊呼。其中三人分别是华克裘、华克图、华克树,第四个人自然是路晓香了。 「没错,就是她。」起身,将那又香又嫩的身子搂进怀里。 「她?」「我?」 虽然不是异口同声,但手指指的方向却是一致。 「是啊,娶妻当娶贤,晓香能干又贴心,自然要娶回来好好疼,至于那些表妹,我看咱们就不要浪费她们的青春,通通送回去吧。」华元朴始终一脸笑意,让人看了实在有点火大。 「元朴,你这是什么话!你不是当真的吧?」三对黑眉皱得几乎都要打结。 「自然是真的。」斩钉截铁,千真万确。 「可是这丫头——一 华元朴笑着断话。「晓香一脸福气,身子又健朗,一定能为我开枝散叶,你说是不是啊晓香?」 被问话的路晓香哪还说得出话?此刻她的脑子里早就一片混乱了。 不久前,她还担心自己得离开主子的身边,同时也心痛着主子可能要娶妻,可如今主子却说要娶她为妻?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望着那双她总是看不透的黑眸,她茫然了。 她姿色平庸,也不是什么千金大小姐,所以她晓得主子根本就不会看上自己,也许主子会这么说,只是想拿她当挡箭牌,挡掉伯爷们的逼亲……没错,绝对就是这样的! 捣着那跳动得太过兴奋、太过渴望的心儿,路晓香不断地说服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可却还是阻止不了一股开心和一抹心酸浮上心头…… 她开心的是至少主子目前应该还没打算要成亲,心酸的是自己永远只是个挡箭牌,无论主子说了多少让人感到甜蜜的话,那全是假的,全是说给别人听的。 那些话:永远不可能成真的…… 「元朴你可要考虑清楚,婚姻不是儿戏,可不是随便说说就算了!」三人几乎是同仇敌忾的一起说着这句话。 「我已经考虑清楚了,也不是在说儿戏话。」 「但咱们华家可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要娶妻起码要找门当户对的姑娘……」 就在华克树哇啦哇啦的想要发表高论的时候,门口却忽然传来一阵嚎啕大哭,五人放眼望去,发出哭声的原来是一名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的老人。 「哇!少爷您回来了,您真的回来了么?」老人哭着奔进了大厅。 「福伯,好久不见。」华元朴笑看着华家最忠心的老管家。 「呜呜……的确是好久不见,老奴快想死您了!您这一走就是快一年,可把老奴给担心死了,呜呜……老奴总想着您要是有个万一,老奴该怎么……嗯?少爷,看来您在外头吃得很好啊,怎么好像胖了不少?」老管家忽然眯起满是皱纹的眼睛,很是怀疑地伸手拍了拍眼前那坨肥滋滋的大肚腩。 「不,我应该没变胖。」华元朴淡笑。 「那这颗肥肚腩是怎么回事?」哇,软软的,还很有弹性呢! 「该死的奴才,你竟敢以下犯上?」华克树脸色青白交错的一把打掉那把自己当球拍的老人手。 「啊!原来是二伯爷,老奴该死!老奴该死!」一听到声音,福伯立刻紧张的鞠躬道歉。 「我不是二伯爷,我是三伯爷!」大喊。 「喔,您不是二伯爷,是大伯爷啊,老奴实在老了,连人都会认错,老奴该死,老奴该死啊!」 「我是三伯爷!」声嗓瞬间拔高,显示怒气已达边缘。 「呵呵,三伯,您就别气了,福伯年岁已高,耳力眼力难免会不好,您就别同他太计较了。」华元朴牵过那瘦小的福伯。 「哼!」华克树甩袖。 眯起眼,原本停止哭泣的福伯在看见华元朴本人后,又开始嚎啕大哭。「少爷……呜……真的是您啊。」 「福伯,别哭了,我肚子饿呢,有没有替我准备好吃的东西?」 「有!有!早差人去准备了,老奴还记得您最爱吃鸡屁股了,呜呜……因此还特地叫人杀了两只鸡呢……呜呜……」 「福伯,我不吃鸡屁股的。」华元朴还是轻笑,却分神瞅了眼怀里那僵硬的人儿。适才他已经在伯父面前说要与她成亲,怎么她却半点反应也没有? 他可不敢自作多情的以为她这副僵硬的身躯是因为太过高兴,以她单蠢的脑袋来看,十成十定又是想歪了,而且他想都不用想就猜得出,她一定又误会自己是拿她当挡箭牌了。 「呜呜,怎么可能,老奴的记性最好了,您骗不了老奴的,您快随老奴来……」 在福伯的坚持下,华元朴也只好跟了上去,不过怀里那僵硬的身躯却让他在心里连叹了好几口气。「福伯你走慢点,当心跌跤。」 「哇!主子您还是这么体贴啊……」 随着那聒噪的哭声远离,大厅里,华克裘等三人才露出沈重的表情。 「这下该怎么办?你们说元朴要娶那丫头是说真的还是假的?」 「哼,就算真的也好,假的也罢,总之绝不能让他如愿。」 「你的意思是……」 「咱们各凭本事,得快点叫那群女人掳获元朴的心,待生米煮成熟饭,元朴不想娶也不行!至于那个丫头……若元朴执意要收,当个偏房也无所谓,不过重要的是元朴突然回府实在有些诡异。」 「你是说他可能发现了?」 「不无可能,他向来讨厌女人,明知回来会被咱们这婚,绝不可能自投罗网,这次回来,恐怕另有目的。」 「哼,就算发现了又如何?华府里人这么多,就算要查也无从查起,何况那些设计图早已原封不动的归位,交易也是私下进行,根本就没有帐目,他要是真要查,怕是要大海捞针了。」 「别将话说得太满,元朴自小精明过人,说不准早就怀疑起咱们了,咱们最近最好先按兵不动,先看看情况再说。」 第九章 即便是心情微忧,路晓香还是被华府的格局给吓到了。 她本以为大厅就是华府最后头的一栋楼房,没想到出了大厅,后头还有一望无际的风景。 望着眼前的亭台楼阁、假山假水、游廊水榭,路晓香忍不住揉了几下眼睛,以为眼前的一切只是赶了六天的路,身体太过疲惫所出现的幻觉。 然而当她再睁开眼,眼前的景观依旧没有消失。 雕梁画栋还是雕粱画栋,满池荷花还是满池荷花,琼楼玉宇还是琼楼玉宇,望着眼前美轮美奂的一切,粉唇愈张愈大,下巴也愈垂愈低,直至一颗甜梅被塞入嘴里。 「唔!」她回过神,望着身边那含笑的黑眸,不懂他从哪里弄来那颗甜梅。 「少爷您还要么?」看见离家将近一年的华元朴,婢女脸上瞬间浮现一抹酡红和一丝激动,可态度上却很恭敬。她停下脚步伫立在一旁,任由华元朴可以自由取用盘中的点心。 闻言,华元朴伸手拿了几个小点心放到了路晓香的手里,接着便挥退该名婢女,并看着婢女离开。 他示意路晓香留在原地吃东西,自己则漫步来到不远处的一张石桌边,藉着欣赏府里风光的动作观察四周的动静,待确定附近没有别人后,才声轻如风地问着跟来的老忠朴。 「福伯,近来府里可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 「呜呜,老爷啊,少爷他终于回来了,没断只脚也没少条胳臂,完好无缺的回来了,您地下有知,终于可以放心了。」某人完全答非所问。 「福伯,你还要哭多久?早就没人了,你演给谁看?」这老家伙真是吵死人了,自大厅一路哭到这里,根本就是故意残害他的耳朵! 老管家充耳不闻,继续哭自己的。「呜……夫人哪,虽然您过世得早,不过您放心,少爷终于长大了,懂得带姑娘回府里了呢,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我说福伯,既然你有这么多话想跟我爹娘说,不如我就放你一天假,好让你去我爹娘坟前一次说个够,顺便帮忙我华家扫个墓如何?」 哭哭啼啼的脸马上恢复成一本正经,长袖一抹,眼泪鼻涕通通不见,就连那昏茫痴呆的表情也跟着消失得无影无踪。 「少爷英明,这近一年来,府里的确发生不少奇怪的事呢,就不知少爷想知道哪方面的事?」 瞅着那变脸比翻书快的老人脸,华元朴轻哼一声,在心里暗骂了一声老狐狸。「如果你真不懂我指的是何事,那就代表你老了没有用了,该回老家安养天年了。」 老忠仆马上有问有答。「禀告少爷,怪事年年有,去年特别多,您走后,坊里的生意立刻好得不得了,不但进出坊里的达官贵人变多了,就连伯爷们脸上狡猾阴险的笑容也变多了。」 「哦?那是三位伯父都笑口常开,还是只有其中一人笑口常开?」他倒是想知道家里出了几名不肖之徒。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要笑自然是一起笑,哪有谁笑谁不笑的?」 「原来如此。」到此,华元朴心里总算有个底了,不过他还想弄清楚另一件事。「那另外还有谁一起跟着笑的?我晓得那三人不敢找坊里的师傅帮忙,只想知道是谁在帮着那三人雕铸银饰?」 陈中的那只银戒,他一眼就看出不是出自绚银坊雕铸师傅之手,可偏又觉得那手法有些眼熟…… 「您忘了么?老爷还在世时,坊里有名雕铸师傅手脚不乾净,因此被逐出绚银坊。」福伯撇嘴。 「原来是他。」华元朴很快就记起某个面孔。「看来三位伯父都是有心之人,竟然还找得到那个人。」 「也许您该说计划周全,狼狈为奸。」 「这么说也是可以。」黑眸闪了闪,接着轻声道:「福伯,谢谢你了。」 「哼!您该谢的是老爷,要不是老爷临终前有交代,老奴才懒得成天装聋又装瞎,不过话说回来,您和老爷也真是的,明知养虎会成患,偏要姑息养奸,迟早闹出问题来。」福伯一脸不屑。 「这事我自会处理,你别担心。」 「早该处理啦,拖了快一年,老奴早看不下去了,本来这事老奴半年前就想告诉您了,可您偏没留半点消息,老奴写了信也不晓得往哪儿寄,幸亏您人身在外,心里还晓得惦记着坊里,否则老奴看您回来哭不……」 「福伯,闭嘴。」华元朴打断那叨念,接着迅速陷入了沈思。 虽然父亲曾说过家和万事兴,可福伯说的也没错,姑息养奸迟早会出问题,这次的事一定得办,只是那三人头脑很聪明,要抓他们的马脚可不好抓,就算真的让他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只要他们不承认,他也没辙。 不过山不转路转,既然他们将马脚藏得天衣无缝,那么他也不用白费工夫去缘木求鱼了,乾脆再另外制造一些事情让他们露出恶狼之心,待证据确凿,他还怕没有藉口将那三人赶出绚银坊么? 或许又该是他装病的时候了,如此一来才能将香傻蛋留在身边保护,二来也可以彰显出他心有所属,好让那些表妹们知难而退,三来也可以让那三人明白他是真的打算要娶晓香。 正所谓狗急会跳墙,待他将那三人的如意算盘给打翻后,到时他们还沈得住气么?呵呵…… 就在华元朴思考事情的时候,被人命令闭嘴的福伯只好将歪脑筋动到一旁正小口小口吃着甜点的路晓香身上,只见他贼贼一笑,接着像个没事人一样,从容自在地来到小人儿身前。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笑呵呵。 「福伯,奴婢叫晓香,请您多多指教!」晓得福伯耳力不好,路晓香很贴心的将嗓音放大,还特地将嘴巴贴在他的耳边大喊。 「该死的……呃,我是说你真是好乖的小姑娘啊。」捣着耳朵,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多谢福伯称赞。」小嘴害羞的弯了弯。 「今年几岁啦?和少爷认识多久了?和少爷一起睡过了么?」问得很自然。 「晓香今年十六岁,跟着主子快一个月了,和主子一起睡……」想起六天前在马车上的事,路晓香脸上立刻浮现了两朵红云。 当时她真是糊涂了,竟然不知不觉也跟着睡着了,待她醒来,竟然发现自己就躺在主子的怀里,幸亏主子当时还没睡醒,否则她真想挖个洞将自己埋了。 「小丫头怎么突然不说话了?别害羞啊,什么事都可以跟福伯说的,你快说啊。」瞧见小脸上的羞涩,福伯几乎是兴奋的催促。 华元朴笑着来到路晓香身边。「福伯,你退下吧。」 「老奴还没把话问完呢。」啧!头脑好的人就是这点讨厌,脑筋总是动得太快,让人一点机会也没有,难得他正问到精彩的地方呢! 「有什么好问的?有时间就该到三位伯爷身边晃晃,注意注意有没有可以服侍的地方,你虽然老了,可好歹也是总管,尽忠职守总是对的。」 瞪着那摆出主人威严的华元朴,福伯立刻哼了两声,非常不以为然。 「老奴都一把老骨头了,还有什么力气服侍什么呢?顶多就是看一看,听一听,然后再被人利用,唉,命苦啊……」嘴巴虽是这么念,不过脚下还是乖乖地走了。 「主子,福伯是总管?」路晓香非常错愕地看着那唠唠叨叨的背影。 「是啊。」 「怎么办?晓香不晓得啊,适才还直接唤他福伯,晓香真是没规矩。」 「他老了,不会注意那么多的。」 「可是……」 「别可是了,跟我去一趟我所居住的凌霄阁。」远远望见有几个陌生的女人朝这里张望,华元朴脸色一沈,立刻牵起小手离开原地。 「主子您是不是又不舒服了?」路晓香很快就察觉到不对劲。 黑眸微闪。「是啊,可能是这几天都没睡好,头有点晕呢。」 「那请您快靠在晓香身上,晓香立刻扶您去休息。」路晓香非常担忧地伸手搀扶那健壮的身躯。 「也好。」华元朴当然是恭敬不如从命,不过还是很小心的没将所有的重量压在那小小的身躯上。 「主子,这几日您似乎常常不舒服,晓香认为还是请位大夫过来帮您看看吧。」她搀着他往前走去。 「不用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休息个几日就好了。」 「可是……」 「如果你真的担心我,不如这几日就好好的待在我身边照顾我。」 「那是当然!」听到自己可以继续留在华元朴的身边,带点忧郁的小脸立刻又有了朝气,可微微一想,又觉不对。「您不舒服,晓香自然会寸步不离的照顾您,只是晓香毕竟和主子不同房,要是到了夜晚,主子您又不舒服该怎么办?」 「那还不简单?凌霄阁里有两间房,你住其中一间,到时我若有任何不舒服,唤你一声便是。」黑眸闪闪,开始撒网捕鱼。 「咦?可是凌霄阁是主子的住所,晓香是奴婢,理应睡在奴婢房,晓香不能这么逾矩的。」 「你留在我房里是为了照顾我,跟逾不逾矩有什么关系?」华元朴故意板起脸。「还是你觉得不分昼夜的照顾我很累,不想照顾我了?」 「不是的!」路晓香立刻将头摇作博浪鼓。「晓香的命是主子救回来的,无论主子要晓香做什么事,晓香绝无怨言,主子若是不嫌弃晓香,晓香很乐意留在凌霄阁照顾主子的,就算照顾一辈子,晓香也无怨无侮。」望着那张俊容,她如誓言般地说出心里的话,同时也说出了心里唯一的愿望。 她是卑微的,只求能长伴主子左右,其他的一无所求,可她的愿望可以成真么? 「一辈子么?」黑眸闪闪,一下就看穿了秀眸深处那挥之不去的忧郁。 呵呵,看来他的香傻蛋似乎愈来愈有自觉了,兴许是三位伯父逼亲的事吓着了她,让她想到他总有一天也会娶人的是不是? 而她偏偏又不相信他要娶她为妻的事是真的,所以才会这么忧郁吧? 「对,一辈子。」一顿,秀眸里浮现了某人也不自知的依恋。「主子,您想晓香……晓香能在您的身边服侍一辈子么?」 「这有什么好想的?你早就是我的人,自然要跟着我一辈子。」她的嫩豆腐都快被他吃光了,她不是他的人,还会是谁的人? 「真的?那……那晓香不用去厨房做事了。」她真的好怕得离开主子啊。 「谁说要让你去厨房做事了?我身子正糟,你还想去哪里?」原来她都在胡思乱想这种事,莫怪心情会不好。 「可是您刚刚说晓香不是丫鬟……」所以她才会这么害怕呀。 「还记得我说过你是特别的么?」 「晓香还记得。」 「既然是特别的,自然就不会是丫鬟。」 路晓香实在听得懵懂。如果她进华府不是来当丫鬟的,那她是来当什么的? 尽管她还想再问,不料一旁的华元朴却已调开了话题。 「前方左转,往前再走一段路就可以到凌霄阁了,这几日你就留在里头照顾我吧,哪里都别去。」既然他怎么说,这傻蛋就是不相信,那么他也只好直接用做的了! 而破坏她的清白,制造流言应该是不错的方法,呵呵。 「是。」没听出藏在话里的意思,路晓香听话地乖乖点了个头。 第一条鱼,笨笨呆呆的自投罗网。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华元朴撒网捕鱼的计划正式开始。 他开始装晕装弱,将自己和路晓香关在凌霄阁里,并且下令,除了送饭、送洗澡水的,一律通通不准进凌霄阁。 一开始,大家听说少爷身子不舒服,谁也没敢打扰,然而一天过去,华克裘首先带人来探病,不过华元朴却藉口不见。 第二日华克图和华克树接着也带了人来探病,华元朴还是不见。 因此三人开始怀疑华元朴是不是在装病?不过他们更担心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会搞出「人命」! 所谓母凭子贵,若路晓香真的怀了身孕,就等于稳坐华家少夫人的宝座。届时就算他们强塞自己的人给华元朴,顶多也只是个没实权的小妾,那么他们想要以婚姻介入绚银坊和华家银矿的计划也等于是作废了。 因此他们开始急了。 他们不再担心盗图一事被发现,而是开始担心自己心里的如意算盘会裂掉,因此在不得凌霄阁其门而入的第三日,他们趁着夜深人静的夜晚,偷偷齐聚一堂,开始讨论该怎么解决眼前的难题。 「大哥,你说这下该怎么办?我瞧那小子根本是故意跟咱们唱反调!」三人中最沈不住气的华克树脸色难看的抱怨。 「是啊,为了那丫头,连坊里也不去,成天关在凌霄阁里,摆明就是昭告天下他与那丫头有暧昧,如今府里上上下下都传言着那丫头就是未来的夫人,我听了就有气!早知道那小子会来这一招,当时就该想办法先将那丫头除掉!」向来严肃的华克图此刻也变了脸,只见烛光下,他一脸阴鸶,显得深沈而危险。 「你们先别动气,也许事情并没有这么糟。」慈祥的华克裘是唯一没有变脸的人,不过他的目光却散发着一股阴沈。 「这还不算糟?本以为那小子对女人没兴趣,绝对不可能这么早娶妻,谁晓得这一出门却带了个女人回来,还说要娶她为妻?真是气死人了!」 「我也是不甘心,早知道事情会演变到今天这个地步,当初就该趁那小子出门的时候,想办法将银矿的所有权状给弄到手,掌握了银矿,还怕那小子不乖乖听话么?」华克树真是悔不当初。 「得了吧,你那方法是行不通的,这些年来我也一直暗中寻找那所有权状,可所有地方都找逼了,就是找不着,甚至连福伯那里都下过功夫,可惜那老糊涂真的老了,说话颠三倒四的,连话也听不大清楚。」 「好啊,你的胃口也真大,除了绚银坊,也觊觎着那银矿。」华克树充满敌意地望着自己的二哥。 「哼!你少五十步笑一百步,你不要以为我不晓得五年前你曾在酒里下迷药,打算趁那小子迷糊的时候骗他签下绚银坊的让渡书!可惜那小子警觉性够高,没有碰你的酒。」 「你——」没料到自己不堪的陈年往事会被抖出来,华克树一时面子挂不住,眼看一拳就要挥过去,却被另一只手给阻止。 「好了,你们都别再吵了,意气用事并不能解决问题,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棘手,何况我们今日坐在这里,不就是为了解决问题么?」华克图皱着眉头放开握着的手。 「还能怎么解决?眼下事情都快成定局了,还能有什么办法?」华克树没好气地坐回原位。 「谁说事情成定局了?只要那小子还没娶亲,咱们有的是机会。」 「你的意思是要除掉那丫头?」华克图皱起眉头。 「不。」华克裘摇头。 「那是……」 「咱们活捉,捉到那丫头后,先测试看看她对元朴的重要性,若是重要,那么咱们就用那丫头逼他签下绚银坊和银矿的让渡书。」 「如果他对那丫头只是玩玩而已呢?」 「那也无妨,咱们花钱请人绑那丫头,如果那小子当真不在乎那丫头,就让人把那丫头处理掉,如此一来,咱们也算是少了一个心腹大患。」 「可这样咱们还是弄不到绚银坊和银矿啊。」华克树和华克图皆沈下脸。「克桦已经死了四年,这四年来咱们成天装笑脸,还为那小子在绚银坊做牛做马,结果什么好处都没有,若真要等到那小子成婚,也不晓得要拖到什么时候,咱们已经没耐性了。」 华克裘摇头。「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谁教那小子偏偏是神镌?没有他,得到绚银坊也没用。」 「咱们也并非非得到绚银坊不可啊,只要夺下那银矿,还怕请不到更好的人才为咱们画设计图么?」 「你以为银矿很好夺么!」华克裘瞪着两人。「先不论那所有权状如今藏在哪里,光是矿工、地方官咱们就摆不平了,更何况那小子在朝廷还有人脉,咱们要是来硬的,只是自寻死路。」 虽然世人不晓得华元朴就是神镌,可华家银矿所有人可是人人皆知,何况为了防止有人会加害自己或是地方官员与其他同行勾结,华元朴一直很有计划的在笼络朝廷人士,为的就是壮大自己的势力。 因此谁要胆敢动华元朴,那就代表着被处死刑或是关一辈子,就是碍于这个原因,他才不敢下毒手,而是利用另一种方法来夺取绚银坊和华家银矿。 「可照大哥你这么说,那咱们拿那丫头威胁他不也是自寻死路?」 「你就不能动点脑筋么?」华克裘没好气。「咱们拿那丫头威胁他,不是逼他交出绚银坊和银矿,而是让他心甘情愿地签下让渡书,就算事后有人来办咱们,白纸黑字的,又能拿我们如何?何况做官的贪的不就是钱?那小子给跟咱们给,有什么不一样?只要咱们愿意给多一点,还怕那些官不往咱们这边靠么?」 「也许大哥你说得有理,不过还得看那小子对那丫头有没有意思,若是没意思,那咱们岂不是还是得继续等?」华克树焦躁的起身踱步。 「等不了是你本身的问题,我已将事情分析给你听过,虽然成功的机会只有一半、不过眼前这是最好的机会、你若是认为不好,尽管可以退出。」 闻言,华克树还是犹豫,然而一旁始终没说话的华克图却早已做出决定。 「大哥,我认为你这办法很好,虽然只有一半的机会,不过值得一试,我也加入,不过事成之后,咱们五五分帐。」 「那有什么问题,虽然咱们想要的东西都一样,不过到底是亲兄弟,只要你我互相合作,还怕不心想事成么?」 眼看两位哥哥达成了协议,华克树急了,忽然有一种孤立无援的感觉,因此连忙也开口:「那也算我一票,我也加入!」 「不毛躁了?」华克图冷冷一笑。 「绝对不毛躁。」 「那很好,那么你和克图先去找人,记得别找这儿的人,最好是外地人,武功要好,这两天我则负责观察那丫头的行动,看看她什么时候是一个人,待一切就绪后,咱们就马上行动。」 「好,就这么说定!」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夜,正沈。 月隐,星暗,大地一片阗黑,一抹人影如鬼魅似地出现在凌霄阁外,接着人影纵气一提,一跃至三层楼高的顶阁。 顶阁上有两间房,人影轻轻地推开左边的门板,接着迅速闪了进去。 屋内微微烛光,一具圆润的身躯侧卧在床杨上,人影轻步靠近…… 「主子……」 烛光下,粉唇轻轻动了动,吐出了一抹呢喃,人影瞬间一僵,连忙低头审视,发现秀眸还是紧闭才松了口气,解开身上的衣裳,人影……也就是华元朴掀开了被子,上了床。 背着烛光,他占有地拥抱着那软嫩的身躯,贪婪地汲取那身躯散发出来的芬芳,同时也享受地凝视着墙上两人融合在一起的身影。 「找人绑走晓香么?」 轻轻地,大掌抚上那总是太容易抹上红霞的小脸蛋,脑子里却开始回想着适才所听到的消息。 看来一切都如他所猜测的进行着,接下来只要让那三条鱼儿跳入他所撒的网里就行了。 不过既然他们想要绑晓香,那么他就助他们一臂之力吧! 他们要找人,他就给他们人;他们想绑晓香,他就让他们称心如意!如此一来,他也好快点将事情结束,同时也能早点将香傻蛋给娶进门。 这几日来,只能抱不能吃的心酸与煎熬他受够了,身为一个男人,他的忍耐实在已经达到极限了,要是事情再不解决,恐怕这次他会憋出「真病」来啊! 不过在这之前,他得先想些办法让晓香明白自己心意,待他将她的任督二脉给打通之后…… 呵呵。 第十章 两日后,凌霄阁内。 「主——主子?」 太阳乍现的刹那,凌霄阁内也进出一声惊叫。 「别吵……」床榻上,华元朴佣懒地翻了个身,同时也将长臂往前一伸。 瞪着那无巧不巧就压在自己胸脯上的粗臂,路晓香又惊叫了,只见她红着一张小脸,七手八脚的想要撑起那粗臂,没料到那粗臂竟如此沈重,无论她怎么推、怎么撑都移不开,甚至连她想往一旁翻滚都动弹不得。 眼见时间不断流逝,粗臂依旧横隔在她的胸脯上,路晓香整张脸红得几乎可以滴出血来。 「主、主、主子,您快醒醒,您……您又睡错房了啦。」短短的一段话,话语却说得支离破碎。凝望着那近到不能再近的俊容,她几乎得大力大力的喘气,才能够呼吸。 她真不敢相信主子竟然又睡到了她的床上?而她,也竟然又毫无知觉的与主子睡了一夜……这事要是传了出去,人家会怎么想? 「什么又睡错房了?要是没什么要紧事,就让我多睡会儿,你自己找些事情做吧。」黑眸微微睁开了两条细缝,可很快又合上。 「有!有要紧事!绝对是要紧事!主子您快睁开眼。」盯着那又合上的黑眸,路晓香再也顾不得其他,大声地喊了起来。 「到底是什么事,瞧你喊……晓香,你没事跑到我床上来做啥?」黑眸终于如人所愿地睁开,不过却是带着玩味的目光。 「晓、晓香才没有,这是晓香的床!」咬着下唇,此刻,路晓香的双颊比秋日的枫叶还要火红。 「咦,还真的呢!看来我又走错厢房了……唉,近来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不但身子愈来愈虚弱,连自己的厢房也会认错,竟然跑到你房里来了?」 「晓、晓香没怪您,只是您……您可不可以先让晓香起身?」望着那依旧横贴在胸脯上的粗臂,路晓香羞得连嘴唇都颤抖了。 顺着秀眸注视的方向望去,华元朴轻咦一声,接着连忙将手缩回,并起身。 「糟糕,我竟然把你当作枕头了?没压伤你吧?」 「没有。」几乎是粗臂抽回的瞬间,路晓香也跳着自床榻上坐了起来。 她抱着软被,几乎不敢看向那前一秒还跟她同床共枕的男人。 「晓香,我又吓到你了是不是?我真是该死!」发现她的沈默,华元朴歉疚地坐在床畔,不敢靠近。 路晓香听见华元朴懊恼地咒骂自己,自然不可能置之不理。 「晓、晓香没怪您,请您千万别这么咒自己。」 「你怎么可能不怪我?这可是事关你的名节啊,前夜虽然还可以说是意外,可没想到昨夜我竟然又……总之,我就是该死!」 华元朴一声声的自我诅咒吓坏了路晓香,此刻她再也顾不得心里的羞怯,连忙伸手捂住那丰润的嘴唇,不让他再说出折寿的话。 「请您不要说这种话,晓香只是有点不适应醒来就看到身边有人,所以才会忍不住声音大了点,可晓香一点也没有怪您的意思,真的!」 大掌缓缓拉下嘴上的小手,可依旧懊恼着。「你怎么可能会不介意?你可是个云英未嫁的姑娘,我这样……是糟蹋你了啊!」 「晓香不在乎。」虽然心里还是羞怯着,然而路晓香发现自己真的不在乎,因为对她做这种事的人是他,所以她真的一点也不在乎。 「难道你不觉得讨厌?」 「讨厌?晓香不觉得啊……」小头颅诚实地摇了摇,除了羞怯、慌乱之外,她的心里真的一点讨厌也没有。 「可一般姑娘要是被不喜欢的男人碰了,都会觉得讨厌的。」黑眸深处有某种阴谋在凝聚。 「呃……」闻言,路晓香立刻一愣。 对啊,一般姑娘要是被不喜欢的男子碰了,都会觉得讨厌的,可她怎么会一点讨厌的感觉也没有呢?莫非……她喜欢主子? 粉唇微张,一抹惊呼自内心而发,瞪着眼前那张俊容,许多答案瞬间在心中浮现—— 难怪她会害怕要离开主子! 难怪她一点也不希望主子成亲! 难怪当她想到主子也许有一天会将她遗忘时,她竟然会难过得想哭! 原来……她根本就是喜欢上主子了! 不……不可能的,她怎么可以喜欢主子?她只是个婢女啊,可是那些心痛是怎么回事?那些难过又是怎么回事?她根本骗不了自己,她根本是喜欢……不!她根本是爱上主子了啊! 秀眸圆瞠,路晓香惊骇得脸都白了。 「晓香,你怎么了?怎么都不说话?你果然讨厌我了是不是?」故意漠视小脸上的苍白,华元朴沮丧地叹了口气,放开小手,起身作势就要离开床畔。 「主子!」回握住那正要离她而去的大掌,她一脸紧张羞愧地望着眼前的俊容。 她爱上主子了,她爱上主子了! 她明明只是个婢女,明明只是个出身低微的普通人,可她却爱上主子了?枉费她还说过要一辈子跟着主子报恩,结果现在全成了不知羞耻的情意…… 可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啊,不知不觉间她就…… 怎么办,她该跟主子忏悔么?可这事能让主子晓得么?如果主子晓得的话,会不会就会讨厌她了? 「晓香,你想跟我说什么?」华元朴又重新坐回床畔,他一脸笑意,仿佛正期待她所要说的话。 「晓香……」喘了一口气,路晓香用力地甩掉脑海里的想法。 不!她绝不能让主子知道她的心意,她才不要让主子讨厌她! 她故作镇定地挤出一抹笑。「晓香是想时间也差不多了,想请问主子要不要用膳了?」 看着小脸上那颤抖的笑容,黑眸里瞬间闪过一丝心疼,不过却还是配合地摇了摇头。 「不了,我看我的身子可能是真的出了问题,早膳稍晚再用,你还是帮我去找位大夫过来吧。」 「大夫?」为了掩饰心情,路晓香的脑袋一时之间无法转过来。 「是啊,总不能继续这样下去吧?连续两日都这样让你受到惊吓,我真的很过意不去,所以你还是去帮我找大夫过来吧。」 望着那写满懊恼的俊容,路晓香多想开口告诉他别在意,然而此刻的她早巳无暇顾及其他。 明白自己的心意后,要她自自然然的面对主子实在好困难。 如今光是撑住脸上的笑容就让她费尽了心力,所以如果她再和主子待在同一问房里,一定会露出马脚的。 「是,那晓香这就去帮您请大夫。」语毕,她几乎是用奔的下了床。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长廊上,一抹粉嫩的身影正快速地奔跑着。 每遇上一个转角,她就会停下脚步问路,待得到答案后,她就会迈开脚步继续奔跑。 听其他人说,华府的大门在南方,出了大门后,往右直走约莫百来步就会有一间医馆,医馆里的大夫姓叶,医术高超…… 「前方的姑娘且慢!」 长廊上,忽然传来一声叫唤,路晓香脚步一顿,本能的转身。 望着眼前个头不高的中年男子,路晓香露出困惑的表情。「您是?」 「我是华府新来的奴仆,不小心迷了路,恳请姑娘帮我指点迷津。」中年男子长相憨厚普通,并无任何不同,可那双眼却与那张脸有些不搭,过分灵活。 「啊?可是晓香也是新来的,对这儿也不太熟呢!」 「是么?」男子露出一抹微笑。 「晓香急着找大夫,您要不要问……」粉唇本想多说些什么,可下一秒,一片黑暗却蓦地笼罩而来,娇小的身子一软,竟直直地跌入男子的怀里。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华元朴发怒了! 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盛怒的一群下人全吓坏了,一个个抱头鼠窜的自凌霄阁内逃了出来。 而就在这混乱的场面中,五日不曾出过凌霄阁的华元朴正怒气冲冲地跨过门槛,对着眼前的一群人大骂。 「饭桶!通通都是饭桶!不过就是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找不到?通通给我回去重新找过!」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一旁的回廊上,华克裘脚步匆忙地跑了过来。「有人来说你正在生气,而且气得不轻,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大伯!」一看见华克裘,华元朴立刻迎了上去。「大伯,晓香不见了,你可有见到她?」 「晓香?是不是你带回来的那个丫头?」华克裘气息有些下稳,一手还抹着额上的汗。 「对,就是她!今早她替我出门找大夫后就没再回来,如今已经三个时辰过去了,我派人到处找她都找不到,你有没有见到她?」华元朴很是紧张。 「我一早就到坊里了,怎么会看到那丫头。」一顿,安慰道:「你也别太担心,可能是她对府里的路不熟,不小心在哪里迷了路,你再派人在府里找找,或许马上就可以找到她了。」 「已经找过了,府里外头都派人找过了,整整找了一个时辰,可就是没有她的消息。」 「那你可有问过下人?府里人口多,总有人看见过她吧?」 「是有几个人看过,不过当时晓香同他们问完路之后就离开了,大家各忙各的,也没注意太多,没有人晓得她往哪里去了。」说话的同时,华元朴的眼神还在四周搜寻着,任谁都看得出此刻他的心情有多么的焦急,华克裘自然也不例外。 只见他目光微闪,嘴角似乎有一抹笑意在瞬间隐没。 「那门房那头问过了没?若那丫头出了府,门房总该有印象的。」 「门房?」华元朴微地一愣。「该死的,我竟然没想到!」 懊恼地皱起眉头,他快速抓住身边经过的奴仆,厉声吩咐他快点到门房那头问话。 「元朴啊,你就别操心了,只要是没出府,那人肯定还在府里,届时只要再多派几个人在府里找一找,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但愿如此。」锁死的眉头并没有因为这些话而松开。 为了等待消息,华元朴不安的在凌霄阁门前走来踱去,一双眼不时朝长廊那边望去,一副期盼等待好消息的模样。 然而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始终没有人回报佳音,就在华元朴要失去耐心的时候,原本被派去向门房问话的奴仆气喘吁吁地奔了回来。 「少……少爷!」 「怎么了?是不是有晓香的消息了?」华元朴喜出望外地抓住该名奴仆的前襟。 「不、不是的,而是……信!」该名奴仆上气不接下气地交出一封信。 「信?」剑眉又狠狠皱起。「我是让你去问门房晓香的下落,你拿信给我做什么?你——」 「元朴你冷静一点,或许这封信跟晓香有关,下人才会急着将信拿给你,你何不先看看这封信的内容再做定论?」华克裘连忙出声建议。 「这……好吧。」看了华克裘一眼,华元朴这才勉为其难地拆开手中的信。 洁白的信纸上没有太多的字,只有简单的几行字—— 你要的人正在我的手中,若不想失去她,今晚子时,落霞河畔,单独拿华家银矿和绚银坊的所有权状以及让渡书来换。 若是报官,就等着收尸吧! 「如何?信上写了些什么?」一旁的华克裘忙问。 华元朴没有回答,只是面色铁青地交出信纸,而华克裘在接过信纸看了之后,却是脸色大变。 「什么!究竟是何方狂徒敢做这种事?元朴,这事你绝对不能答应!」 华元朴依旧沈默。 「元朴,你听到了没?这事你绝对不能答应!华家银矿和绚银坊可是你爹胼手胝足打拚出来的,你绝对不能为了一个女人将你爹的心血拱手让人,你知不知道!」 「大伯,你说的我都晓得,可是晓香如今落在别人的手中……」黑眸沈痛的闭上。 「不过是一个丫头而已,你又何必……」 「晓香不是普通丫头!她是我深爱的女人,是独一无二的,难不成银矿和绚银坊比一条人命更为重要?」 「人命固然重要,可你要想一想,银矿和绚银坊可都是你爹的心血,你要真的答应这事,那矿场里的矿夫怎么办?坊里做事的人怎么办?人家都是辛苦人哪!你要他们往后怎么养家活口?」华克裘苦口婆心地劝道。 「如今我顾不了这么多了。」 「你!」华克裘气结。 「那些人往后的生活我会另外安排,总之我心意已决,今夜我会单独赴约,大伯你绝对不许报宫,晓得么?」 「不报宫怎么可以?要是那是个陷阱怎么办?不成!我这就去宫衙请县太爷暗中派几个人保护着你,权状没了就算了,不过你可是四弟唯一的血脉,说什么都不许出事。」说着说着,华克裘就忙着往长廊的方向走去。 「大伯!」大手抓住那离去的人,急道:「信上写着不许报官,否则晓香会没命的!」 「你就只会担心那丫头,那你有没有替自己和其他人想过?」华克裘动怒了。 「你有没有想过要是有个万一,我和你其他两位伯父会怎样?府里的大大小小会怎样?亏你适才还说会为矿夫和坊里的人安排往后的生活,我看根本都是屁话!为了那丫头,你根本就是疯了!」 「对!我是疯了!我现在满脑子想的就只有她究竟落在谁的手里、会不会被人折磨,有没有生命危险!我恨不得此刻就是子时,我恨不得马上将权状和让渡书全交出去!」 「你——」 「大伯,我这一辈子从来没求过你什么,可我现在求你,求你千万别报官,也别将这事泄漏出去,我不能让晓香有生命危险,我拜托你了……」华元朴一脸乞求地看着华克裘。 「唉,你这不是为难我么?」 「我不是为难大伯,而是希望你真心为我着想,我拜托你了!」 「你……」看着那张固执的俊容,华克裘无奈地叹了好几口气。「也罢,一切都随你了,这事我不管了。」 「大伯,谢谢你了。」 「唉,莫怪人说情字伤人,真的是……」 摇摇头,华克襄又叹了好几口气,接着才转身嘱咐一旁给信的奴仆,要他别将事情泄漏出去。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是夜,子时未到,天边一弧弦月。 距离落霞河畔约莫百来尺的树林间一片暗黑,凄凉的鸣啼声隐隐在其间回荡,此时,一抹灯影晃过,风中,竟隐约传来人的交谈声。 「这女人该怎么处置?」指着马车里那犹是昏迷不醒的路晓香,中年男子低声问着眼前执着油灯的三个人。 「留着,待人来后,一手交人、一手交货。」 「交什么货?」 「这你管不着,你只管照我们的嘱咐行事便成,无须过问太多。」 「我也不想问太多,不过掳人勒索这事可是大罪,我总要弄清楚一些事,否则要是你们口中所说的那个人私底下报了官,那我岂不是吃不完兜着走?」 华克裘冷冷一笑。「这你放心,那人绝对不敢报官的。」 「哼!待会儿出面的又不是你们,我怎么晓得你们是不是诓我?」 「你放心,届时我们也会与你一块。」 「真的?」 「没错,我们会躲在这辆马车里,待时间一到,你就将马车驶到落霞河畔,然后再将这丫头抬出车外,拿刀架着那丫头的颈子,待人一抵达,你无须多言,只管叫那人将东西拿到马车后头。」 「就那个时候放人么?」中年男子问。 「当然不是,咱们得先确定东西对不对,东西若对,咱们会出个声,到时你一将人放手就立刻坐上马车,将马车驶离落霞河畔。」 「若东西不对呢?」 「不可能不对的,那人救人心切,一定会带真的东西过来。」 看着三人稳操胜算的模样,中年男子眼光微闪,忽然大笑了起来。「你们真不愧是华府的人,果然老谋深算!」 华克裘等三人瞬间变了脸。 「你怎么会晓得咱们是华府的人?」 「哈哈!不仅如此,我还晓得你们威胁的人就是你们的侄儿——华元朴,而这女人则是他心爱的姑娘,为了得到华家银矿和绚银坊,你们三人密谋计划以这姑娘做为要胁,逼迫华元朴签下让渡书,并设下圈套让华元朴于今夜子时拿着权状以及让渡书来换人!」中年男子继续道。 「你……你究竟是谁?是谁告诉你这些事的!」中年男子的一席话吓坏了华克裘一行人,只见三人立刻往后退了三步,并警戒地朝四周张望着。 「谁告诉我的重要么?如今人证物证都在,加上你们三人适才已将所有的犯罪计划明确地说给县太爷听了,罪证确凿,你们就俯首认罪吧!」 说话的同时,中年男子飞快地来到马车上将路晓香抱起,而就在这一瞬间,原本静谧的林子里忽然起了一股骚动。 十数条人影忽地自四周暗处蜂拥而至,霎时,鸟儿振翅离树,蝙蝠乱窜尖鸣,树林问一片混乱,华克裘三人见苗头不对,拔腿就想逃,未料却一头撞进一堵坚硬的人墙,当下反弹跌地。 「若不是本官亲耳听见,本官真不敢相信尔等三人会做出此等事!华克裘,华克图,华克树,你们可知罪?」 火把的光芒照亮了暗黑的树林,同时也将华克裘等三人照得无所遁形。 灯火围聚处,一名身穿宫服的中年男子站在人群的中央,正目光冷厉地瞪着他们。 「县、县太爷?」望着上头那一点也不陌生,甚至平时就有来往的人,华克裘等三人几乎傻了眼。 「不就是本官么?」抚着长髯,县太爷一脸严肃。「一个时辰前,有人来密告时,我本来还不信你们会做出这种事,没料到一切竟然都是真的!」 「县太爷,我、我们可以解释的。」华克裘最先恢复镇定。 「解释也没用了,适才本官在树林后方将你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这里的人都是人证,而物证则是那名姑娘,你们为了图谋亲侄儿的家产,竟然做出掳人勒索这等事,实在令本官心寒。」 「不是的,咱们是被人陷害的,是被陷害的!」华克树厉声大喊了起来,然而却唤回县太爷的一个摇头叹息。 「来人哪,将此三人拿下,回到宫衙后,马上论罪!」 「是!」一行人齐声大喝。 「不!放开我们,我们真的是被冤枉的!是那个人!是那个人将咱们骗到这里,这一切都是他设计的!县太爷你快看看他!」华克图奋力挣扎,一双眼也愤恨地瞪着马车边那正笑得一脸奸邪的中年男子。 「华克图,那人正是向本官密告之人,若不是他,恐怕本官还看不穿你的真面目呢。」摇了摇头,县太爷不再搭理三人的嘶吼,直接下了个手势,让手下的人将三人全都带走。 待林子总算又恢复一点静谧后,县太爷才又开口。 「华公子,你想给这三人判什么罪呢?」 一抹高大的人影自大树后现身。「你是县太爷,我朝律法你最清楚,你秉公处理吧。」 「秉公处理是么?呵呵,那本官明白你的意思了。」 灯火下,黑眸波澜下兴,只是回头淡淡地朝马车边的中年男子吩咐:「福伯,麻烦你送县太爷回官衙。」 「少爷呀,难得老奴回春了,您就不能喊声福叔么?」气呼呼的将手中的路晓香交到华元朴的手上,该名中年男子立刻一把撕开脸上的假面皮。 在火把的照耀下,一张布满皱纹的老脸赫然现形。 「唉呀!这面皮做得好真哪!老先生,你可真是不简单!」县太爷一脸惊奇。 「哈哈,好说好说,好歹老夫也曾在江湖上红了几年,这点雕虫小技根本不算什么。」 「哦?听起来老先生应该是深藏不露的高手了?不晓得老先生可否能与本官分享分享当年的威风事?本官虽是出身仕旅,不过对江湖侠亡总有一些向往。」 「那有什么问题,咱们一边走一边说,想当年……」 随着那狂傲笑声的远去,华元朴则是抱着路晓香朝相反的方向走向马车。 此时火光皆已离他远去,然而他的内心深处却依旧绽放着一把光明、温暖的火把。 低着头,他看着那睡得犹如婴孩般香甜的睡容,一抹深情的微笑轻轻地染上了他的脸庞。 果然还是这种天真无邪的表情适合他的香傻蛋,今日的风风雨雨就当作是场梦吧,待她醒来,梦也结束了。 一切都过去了。 终曲 夏日的太阳总是来得特别早。 床榻上,路晓香翻了个身,盛着淡金色光芒的长睫在阳光下动了动,接着缓缓地上扬。 「主——主子?」 凌霄阁内,再次传出一声惊叫。 「别吵我……」床榻上,华元朴微微蹙着眉头,接着似乎是嫌热似的一把扯开胸前的软被。 「啊啊啊——」 凌霄阁内,粉唇再度爆出惊叫,不过这一次的惊叫比上一回还要大声,还要尖锐。 望着眼前那甚是雄壮但绝对是完全赤裸的胸膛,路晓香几乎是手脚并用的自床榻上爬起。 她捣着双眼,像是逃命似地朝床边爬去,不料脚边却绊到了某种东西,一瞬间,竟重心不稳地跌到了一具热烫的身躯上。 「晓香,这是你新发明的问早方式么?」搂着自动投怀送抱的香软身躯,华元朴缓缓睁开双眼,望进那来不及逃脱的秀眸里。 「不、不是的主子,晓香不、不是要跟您道早安,而是想要……」话还没说完,赤裸的画面再度浮现脑海,当下小脸辣得几乎就要着火。 「而是什么?」黑眸内盛满了笑意。 「晓……晓香说不出口。」望着那似乎比平常还要俊俏的脸庞,路晓香感到自己的心脏就快要跳出胸口了。 她多想移开目光,可一想到底下的胸膛是完全赤裸的,她就没有勇气。 可不移开目光,眼前瞹昧的姿势又让她无法忍受…… 屏着气,她撑起双手,正想离开那似乎会灼人的身躯,不料腰上的粗臂却不肯如她所愿,竟紧紧地圈箍着她。 「主子?」 「说不出口也没关系,不过你可以告诉我另一件事么?」 「什、什么事?」嫩嫩的嗓音充满了颤抖。 望着那双深邃的黑眸,路晓香无法不去在意身子底下的那具身躯是多么的炽热,那圈住她腰身的粗臂是多么的有力,却完全忽视了自己的下半身正隔着一条薄被,与华元朴紧密贴合着。 「一大清早的,你爬到我床上想做什么?」 「晓、晓香才没有!这是晓香的床,是主子您又……又上错床了啦!」小头颅慌乱的左右摇晃。 「不是吧?你确定这是你的床?我记得你的床帐应该是绿色的,而我的应该是白色,你要不要再看仔细点?」 闻言,秀眸立刻往床柱的方向望去。 喝!白色! 这……这不可能啊! 「如何,这是我的床吧?所以可否请你解释一下,一大清早的,你怎么会爬上我的床,并且还对我投怀送抱。」 「晓香才……才没有投、投怀送抱,晓香是不、不小心跌倒,而且晓香一睁开眼人就在这儿了,晓香也不晓得这是怎么回事,真的!」虽然她爱上了主子,可她绝对不会做出投怀送抱的事,她不会,不会!小头颅再度摇成博浪鼓。 「原来如此,看来应该是我的病染到了你身上,换你开始糊里糊涂了。」剑眉微挑,很自动的帮她找出了一个可以解释的原因。 「是、是这样么?」秀眸里藏着许多不确定。 虽然她确定自己不会对主子投怀送抱,可在她明白自己爱上主子后,她却不确定睡迷糊的自己真的下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 不过话说回来,她不是去找大夫么?怎么这会儿却又回到床上了?而且还是回到主子的床上? 丰润的嘴唇笑了笑,没有给她更确定的答案,只道:「不过看来这次的情况可不比之前,严重多了呢!」 「这……是什么意思?」路晓香忽然感到头皮一阵发麻。 深邃的黑眸瞬间幽暗了下来。「怎么?难道你还没发现?」 「发……发现什么?」问话的同时,路晓香也顺着黑眸凝视的方向一同望去,结果映入眼帘的竟是—— 「晓香,原来你睡觉时都不穿衣裳,只穿一件肚兜啊!」纱帐里,嗓音下再低醇,而是粗嗄低沈且危险。 路晓香没有尖叫,因为她根本是吓傻了。 她不但爬上了主子的床,还衣不蔽体,这、这种事怎么可能会发生? 「看来咱们俩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半裸着身子整整睡了一夜,如今,你的清白已经完全毁在我手里了。」 「清白?」小脑袋瓜里目前正处于一片空白。 「是啊,你的身子不但被我看过了,也被我抱过了,甚至,咱们孤男寡女的就这么睡了一夜,看来这下不早点把你娶进门,是不行了。」 「娶进门?」 「是啊,我不是早就说过,要跟你成亲的么?」大掌缓缓上移,然后轻轻按下那张发愣的小脸。 「成亲……」小脑袋瓜犹是呆愣,直到一条湿濡的小蛇滑进自己的嘴里,翻搅出一股酥麻,才又有了反应。 望着那深邃的黑眸,路晓香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又被人「惩罚」了。 可这次她大胆的抗拒了,她微微偏开头,然后全身颤抖不止地忙问:「主子,您……您真要娶晓香?」不!不可能的!一定是她听错了。 夺香不成,华元朴显得有些挫败,不过还是忍住体内的欲望,回答她的疑问。 「是啊,日子都挑好了,过几天咱们就成亲。」 秀眸圆瞠。「可是……」有好多疑问在心里沈浮,一时之间她真的不知道该先问哪个才好?最后还是兜到成亲的事上。「可是晓香是奴婢,而且主子您是大户人家,又生得俊,才华又好,晓香……晓香根本不配啊!」 「配不配是什么东西?我只管爱不爱。我爱你,所以自然要娶你入门。」撩着那垂落在颊边的长发,黑眸有些心不在焉的往下瞄了几眼。 好不容易将那三条鱼儿给送出门,本以为马上就可以吃了她这条最美味的鱼儿,没想到如今他还是看得着却吃不着。 她可以分心迟钝的没发现两人正衣衫不整地叠在一起,他却不能分心哪! 她的身子是这么柔软地偎在他身上,身上的香气又是这么的迷人,他身上每个部位都叫嚣着要她,而他却得坐怀不乱的为她授业解惑,天…… 「您说什么?」粉唇倒抽了口气,再次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主子竟然说他爱她?这是幻觉还是她在作梦? 「我爱你。」他笑笑的将话又说了一次,并顺便在她的唇上再度烙下一个吻。 他吻得很深,将惊猛的欲望感情全注入了进去,让她想误认这是梦都不成。 这个吻持续了许久,直到他发现身下的身子开始难耐的扭摆,他才低哼了一声离开她的唇。 握起拳头,他再度忍住体内更加炽烈的欲望。 他要她,强烈的想要她!可在他连声说了两次爱语之后,他自认为自己也该得到些什么。 「我爱你,那你爱我么?」他锁住那双写满羞怯与惊喜的秀眸,虽明白她的心意,却执意要她亲口说出。 「晓香……」回望那双黑眸,小脸上一片霞光。 本以为是梦,却不是梦;本以为是幻觉,然而那双黑眸传达的讯息是这么的强烈,完完整整地震撼了她的心。 在黑眸的注视下,她既羞怯又无肋,可内心却充满了勇气。 伸出手,她颤颤地抚向那早已烙在她心里的俊容。 「晓香当然也爱您,可是晓香不敢说,晓香怕您会讨厌我,晓香……」随着一声哽咽,一滴泪也缓缓地淌下眼角。 「傻瓜!」看见那颗晶泪,华元朴立刻心疼了起来。 「晓香真的可以爱您么?晓香只是个婢女,晓香没有茴萱小姐的美貌,也没有晴儿小姐的家世,晓香什么都没有,这样您……」 「我只要你的爱。」他点住她的唇,霸气地道:「而现在你只要专心爱我,其他事都不许你想。」 「可是……」 「没有可是。」可恶,他的忍耐已经达到极限了!「自今日起,你就是我的妻,待日子一到,就乖乖地嫁给我,然后跟着我一辈子,晓得么?」 从没见过如此霸气的华元朴,路晓香微微一愣,却还是为他话里的坚持而羞红了脸。 其实她不在乎主子娶不娶她,她只要能够待在他身边一辈子就足够了。 「是……」她乖驯地点了点头。 「那可以开始了吧?」一滴汗自俊容上滑下,显示出某人憋得有多辛苦。 「开始什么?」此刻,路晓香只注意到心底的幸福,却忘了某样重要的事。 「当然是传宗接代的事。」丰润的唇瓣邪邪一挑,接着迅猛地朝眼前迷人的躯体进攻。 她的心,他已然得到,而她的身子,也必是他的。 这副身躯他已经等了好久,这一次,他绝对不再折磨自己。 窗外,微风轻轻拂过,窗内,月牙白的纱帐轻轻飘摆,在一串令人脸红心跳的呻吟声中,一场最甜蜜的掠夺战悄悄地开始了。 【全书完】 后记 乔阿恩 哈罗,又见面啦! 话说这本书问世时,应该是农历新年之后的事啦,不过乔阿恩还是在这里向大家拜个年喽! 祝大家新的一年事事顺心,万事如意。 不过重点还是红包要领得多,这才是最重要的啦!(要发红包的,跟乔阿恩一起泣血吧!领红包的继续拿啊,不要理我们。) 不过说到过年,不晓得今年大家有什么计划呢? 乔阿恩倒是没什么计划,只想趁下一本开稿前好好的休息一下,然后待体力养足之后再去耗费掉,而这耗费的方法就是大扫除。(大扫除这名目到底是哪个中国人想出来的?存心折磨人哪!) 大扫除完后呢,乔阿恩就要去找两只小狼狗……乔阿恩是说去找我那两个可爱的外甥亲亲抱抱,好好一解相思之苦,毕竟几个月不见,乱想一把的,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长高,有没有变帅…… 怪了,想讨红包的下来,我这负责给红包的干么乖乖自投罗网啊? 不过没关系,看在他们实在太口爱的分上,红包,赏!赏!赏! 而赏完红包之后呢,乔阿恩或许还会去看几出电影,不过前提是人不会很多、不用排队买电影票、最好是二轮片……(穷酸个性发挥中。) 电影看完后呢,接下来自然就是……开稿,然后……新年结束! 呵呵,看完乔阿恩没计划的计划,各位有没有庆幸自己的新年绝对可以过得更精彩啊? 其实乔阿恩认为精不精采都无所谓啦。 过年嘛,只要能和想见的人聚在一块,和想约的人一起到外面走走,这就很幸福了。 所以各位也不要浪费过年这个好机会,一定要与家人好好的团聚团聚,与老朋友联络联络,积极的替一年后的自己写下更多美好的回忆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