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满屋》 浪漫满屋主要人物简介 李英宰(原名刘志勋): 一个宁愿变成盲人也要成为优秀“戏子”的电影演员。有着如孩子般的性格,经常无原由的大吵大闹,总是在受伤的时候让智恩给他贴创可贴。珍视自己的感情,虽然表面冷硬,却真心的爱自己的家人,全力的保护自己的所爱。 韩智恩: 一个有着稀奇古怪想法的剧本作家,很爱白日做梦。从小失去父母,但却坚强独立,誓死保卫着“full house”,为了“full house”不惜变成英宰口中的“外星人”,在回归自己的星球之前,却为了英宰而忍受骂名。 刘民赫: 李英宰的哥哥。典型的英国绅士,因为是大哥哥,所以肩负起了家族企业的重担,也因为如此,便有些妒嫉英宰的自由和直率的性格。 姜惠媛: 英宰的初恋,但却因为受不了来自英宰身上的压力而放弃对英宰的爱,最终选择了接受刘民赫的求婚。是一个举棋不定,充满矛盾的温柔女孩儿。 序曲 噩梦的开始 梦见王子不一定就会有好事发生哦,王子与魔鬼其实只有一步之遥———长着王子脸庞的魔鬼在韩智恩的梦中与她争吵不休,而她期盼的王子又何时能出现呢? 清晨,透明的阳光照在白色的栅栏上,粉碎成金黄的光的碎片。智恩正在给花坛里含苞欲放的花儿浇水。银色的水珠喷洒开来,形成一道七色的彩虹。 这个地方就是“full house”,一栋耗费了智恩父母多年时间和精力的田住宅。 伴着水珠落地的“嘀嗒”声,智恩哼着歌儿。这时,不知从哪里传来一阵“哒哒哒”的马蹄声。虽然这栋田园住宅距离市区有点儿远,位置比较偏僻,可是这声音的确太古朴了。难道真是马儿奔跑的声音吗? “难道是谁家的黄牛跑出来了?” 智恩转动脑筋,做着各种可能的猜测和想像,她闷闷不乐地回头看了一眼。 可是,站在围墙外面的不是从农家小院里跑出来的黄牛,而是一匹只有在童话书上才能看到的白马。智恩感觉有些不可思议,她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眼珠滴溜溜地转个不停。骑在马背上的男人对她说道: “小娘子,可以让我喝杯水吗?” 男人嘴里说出来的这句话好像是在哪儿听过的老套台词,和出其不意出现在眼前的白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不会是梦吧……” 智恩手里拿着水管,水管里面还流着水。她意识到这不是现实,而是梦境。 罕见的纯种白马和英俊出众的男人突然从天而降,竟然来向自己讨水喝! 虽然这算不上什么大胆的构思,不过既然是梦,智恩觉得自己应该为这个梦做点儿什么。“请客官稍等片刻……” 智恩的声音纤细得就像一片柔嫩的花瓣。水管里的水哗啦哗啦地流淌着,她转过身去,用水瓢接了满满一瓢水…… “那么,那么……上面好像还应该漂着几片树叶。” 学着在教科书上看过的故事,智恩故意往水瓢里放了几片树叶。 智恩把水瓢递给王子。王子英俊的脸上洋溢着微笑,他望着递过水瓢来的智恩,美丽的眼神落满智恩的全身。智恩也面带娇美的微笑,迎接着王子的目光。 “哎哟,这小子,长得好帅啊……” 也许她好久都没做过如此令人心动的美梦了。反正是梦,哪怕是个不切实际的美男子,也总比那种丑陋的男人要好得多。 王子挥动华丽的衣衫,接过水瓢,转过身去。智恩心满意足地注视着王子的身影,心里想道。 “喝了这瓢水,你可就得跟我一起生活,知道吗?” 如果能和这个英俊如画的男人共同生活,每天都会活在梦中。只要看着他的脸孔,就已经很幸福了。这张脸真的英俊极了,身材也很不错。不过,就算在梦中,也很少遇到这样的事情。 “他干什么呢?” 智恩惊讶至极,半天也说不出话来,只是瞪大了眼睛注视着王子的一举一动。 他接过漂有树叶的水瓢,自己不喝,却把水给了那匹白马,并且叮嘱白马不要喝得太急,千万别呛着。然后,王子悠然自得地从挂在马鞍上的提包里拿出一瓶纯净水,好像拍饮料广告似的,摆了个优雅的造型,喝起水来。 ———咕噜……咕噜……咕噜…… “你到底干什么呀?” 智恩实在好奇,忍不住问了一句。这时,王子掏出手帕,轻轻地擦了擦嘴角,然后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我在喝水呀。” “我给你的水,你怎么……” “哪有那么卑贱的人,自来水怎么能喝呢?” 仿佛这是理所当然的宇宙法则,王子说得风度翩翩。 “你说什么?” 智恩的额头上青筋暴突。天啊,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可恶的人!仔细想想,这个男人的行为本身就很恶劣,简直是恶劣至极,他从开始就用平语说话。 “喂!你这人,怎么说这也是人家的诚心诚意!你怎么可以这种态度!!” “谢谢你的水。” 王子不理会智恩的质问,轻轻跳上马背,掏出钱包,递给智恩一张绿色的纸币。 “喂!你以为我是没钱才给你水喝吗?” 智恩恼羞成怒,两手插在腰间,正准备再说点儿什么。就在这时…… “这些钱足够买一碗水了,还有剩余呢。” 看见智恩没有接过纸币,王子不耐烦地把钱放在她的肩膀上,策马离开了。 “竟然有这种无耻之人?” 没能痛痛快快地说句话,反而遭到了别人的蔑视。智恩感觉自己活像个傻瓜,于是揪住头发厉声尖叫。 第一章 绯闻男子汉(1) “啊啊!真倒霉!!” 蓬头散发的智恩猛地坐起来,大声喊道。 “讨厌!什么东西!!” 虽然只是做了个梦,智恩却觉得心情糟糕。她使劲捶着枕头,然后朝墙上扔了过去。智恩气得浑身发抖。 “这可是不祥之兆。是啊,大清早就做了个噩梦,真是倒霉透顶!” 今天哪儿也不要去了。智恩撕了几片种在院子里的生菜叶,拿来包饭吃。最好是老老实实在家里呆着。方圆五百米之内没有人家,所以只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 真是万万想不到,好像有人专门等着智恩下决心似的,电话铃突然响了。智恩慢悠悠地靠在床上,拿起了话筒。是朋友惠晶打来的电话。 ———智恩啊,今天下午四点,在h酒店的咖啡厅见面,你知道吧? “什么?你说什么?” 猛然间智恩什么也想不起来,于是随口问了一句,结果却听到一百句唠叨。听着话筒那边传来嘹亮的哭腔,智恩急得抓耳又挠腮。如此看来,打算老老实实呆在家里的计划彻底泡汤了。 在据称是国内最高档酒店的h酒店的婚礼大厅,英宰用厚如瓶底的太阳镜遮住了脸,和家人围坐在餐桌旁。好几个月没见到家人了,他的表情有点儿尴尬。 “腾出你的公寓,搬回家住吧。” 父亲因为公司有事暂时没来,果然不出所料,母亲又开始唠叨了。 “你也别再瞎玩儿了,帮你父亲做生意吧。” “我自己的事情我会看着办,不用您操心。” 从很久以前,英宰就厌倦了这样的争吵。他的家人都把艺人看做是游手好闲的职业,为此他已经和家里人争吵了好几天,现在终于从家里出来,独自住在电视台附近。英宰厌倦了无穷无尽的争吵。 正在这时,新郎和新娘开始入场了。室内的灯光暗淡下来,身穿洁白婚纱的新娘和她的父亲一起入场,隐隐约约的灯光照在他们身上。新娘轻轻地踏着红地毯上的白玫瑰,走向身穿燕尾服的新郎。 “你叔叔最小的女儿也嫁出去了,你也得抓紧时间找对象了……天天在外瞎混,什么时候才能找个像样的新娘啊?”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自己的事情由我自己处理。” 叔叔带着新娘向新郎走去,脸上挂满了微笑。收到请柬之前,母亲的电话就差点儿把他的耳朵磨出茧子来。听说叔叔的女婿是g电子分公司社长的次子,现在看来,叔叔极力促成的“婚姻大计”总算是大功告成了。 “赶快找个好对象吧,别等着好姑娘都嫁人了。你要听妈妈的话。” “我现在还不到三十岁呢,这么早就去相亲,不是太可笑了吗?你儿子我身边又不缺少人……” 英宰的母亲轻轻地打了一下儿子放在餐桌上的手。尽管家里极力反对,可是儿子仍然固执己见,坚持要做艺人,而且他竟然大学辍学,每天都去片场试镜。成为艺人之后,英宰又因为身边的女人而不断陷入绯闻的纠缠,使得原本就对他不满的父亲更加恼羞成怒。弄到后来,母亲甚至不敢在丈夫面前高声说话,原因就是这个不成器的小儿子。现在,这小子嘴里竟然毫不犹豫地说出“我身边又不缺少女人”这样的鬼话,她不可能不生气。 “你父亲要来了,说话小心点儿。” 她还没有忘记嘱咐小儿子把太阳镜摘下来。英宰正想坚持着不摘太阳镜,突然看见父亲板着脸走过来,于是慢吞吞地摘下眼镜,站了起来。 “我还以为你不来呢,没想到你还来了。” “是的。” 早在三天以前,家中就派来一名司机,一动不动地守在他的小家门前,他又怎能置之不理呢。家里明明已经派人事先和他的经纪公司取得了联系,日程都为他安排好了。从某种程度上说,英宰是被迫而来,所以他说起话来有点儿闷闷不乐。 “很好,姓也改了,名也变了,离家出走自己生活,看来你过得很开心嘛。” “他爸……” 每说一句话,夫人就在身边戳自己的腰,于是他只好闭上嘴巴。英宰也把目光转向新娘和新郎,不再去看父亲。父亲轻轻地把身体扭到一边,目光转向和英宰相同的方向,同样保持着沉默。强迫者和被强迫者,他们之间其实都没什么话要跟对方说。即使说了,也不过是重复多年的那些套话罢了。他们都不愿意说那些毫无用处的话,于是许久不见的父子都皱起了眉头。 “我大哥今天没来吗?” 婚礼快要结束的时候,英宰问母亲。看来没有必要再坐下去了,他准备离开。 “你哥哥会赶来参加披露宴。他不像你,还要帮助你爸爸做事。” “有那么忙吗?星期天也要工作?” 英宰不悦地反问。父亲唠叨的时候,母亲会阻拦父亲。当父亲安静下来的时候,母亲又开始唠叨起来,现在他对这种方式早已经深恶痛绝了。 “他出差去了美国,现在刚刚回来,马上就到了,我们一家人好久没有聚到一起了。”婚礼已经结束了,可是哥哥还没有来,英宰本来想走,只是客套地问了一句,没想到还要等哥哥来。 “真是如坐针毡啊……” 前来贺喜的客人中有几个已经认出了英宰,他们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父亲好像对什么都很不满,他的目光让英宰感到不安和压抑。 坐在对面餐桌上的几位年轻女孩子手里拿着笔和手册,好像要过来找他签名。他正想着如何躲避,突然,一只厚重的男人的大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对不起,我来晚了。” 智恩穿过大厅,来到约好的咖啡厅。一路上有很多女人都盯着她看。在女人堆里,她应该算是个子较高的了,穿一身端庄的男套装坐在那里,俨然是个面容俊秀的小伙子。 “亲爱的,怎么这么晚啊,人家等你等得都快急死了。” 智恩刚刚坐下,朋友惠晶就抓住了她的胳膊,像小孩子似的撒起娇来。这样的事情她已经司空见惯了,于是就泰然自若地笑了笑,向服务员点了杯咖啡。 “我叫韩恩植,这位是……” 智恩把自己的名字也改成了男人的名字,主动伸手要和对方握手。坐在惠晶对面那个长得别别扭扭的男人脸上冒出了冷汗。 “我叫……郑俊久,你和惠……惠晶小姐从什么时候开始……” 他在追求惠晶的两个月里,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名叫韩恩植的男人,然而此时此刻,这个人突然出现在面前,并且自称是惠晶的未婚夫,他不免有些惊慌失措。 “您觉得我有必要告诉你吗?” 智恩熟练地模仿着男人的嗓音说道。她问得如此果断,对面男人的脸上立刻闪过一丝怒气。 “虽然我们还没登记,但惠晶已经是我的女人了。老是纠缠已经有了未婚夫的女人,这不太像话吧?” “亲爱的,你到国外出差这段日子,这个人他……” 惠晶找准机会,哭哭啼啼地向智恩诉苦。智恩轻轻地拍了拍拉着自己右臂的惠晶的手背,温柔地说: “没关系,我理解你,下次出差我带着你一起去。” “真的吗?真的让我和你一起去吗?哇啊!好久都没有这样了……我们要住酒店吗?” “不是的,下次出差去洛杉矶,我们住在家里就行了。” 智恩化装成了风度翩翩的美男子,每个在咖啡厅里找座位的女人都会情不自禁地看她一眼。此时,她正在驱赶一只纠缠朋友的大蚂蟥。 “那么,我就先告辞了……” 她们享受着二人世界,把那个男人晾在一边长达三十分钟之久。男人坚韧不拔,苦苦支撑,后来终于举手投降,起身离开了。 “他竟然能撑三十分钟,真是个了不起的家伙。” “是吧?一般情况下,我也不会把你叫来。不管我怎么说,他死活不相信我有男朋友。”智恩喝着已经凉透的咖啡,瞪了惠晶一眼,然后把手伸到她的面前。 “辛苦费,三万块。” “哎哟,死丫头,难道我会扣你的辛苦费不成?” “我最近有点儿困难,所以呢,你还要把我赶到这儿的交通费另算给我。” 惠晶似乎是有备而来,她从小巧玲珑的粉红色呢绒包里掏出一个白色信封,塞进智恩的口袋里。智恩嘻嘻笑着,在惠晶的额头上亲了一口。 “不过,刚才那个男人看起来挺斯文,也挺踏实,你为什么要甩掉他呢?” “你不是知道吗?如果不是那种帅得让我一见钟情的男人,我是绝对不会喜欢的。” “原来你的老毛病还没治好……长相好看未必就是好男人。” 智恩苦口婆心地奉劝惠晶。惠晶碰也不碰她的菠萝汁,而是小口小口地喝着清水,回答说: “还不是男人让我得上这种病的吗?这是我的人生目标,也是为我二十年来受过的屈辱报仇雪恨。” “并不是所有的男人都以貌取人……” “这话是从课本上学来的吧?小时候我看童话书上说,王子只找漂亮的公主。迪斯尼动画片也是这样,都在寻找美若天仙的女人。为什么女人一定要漂亮?为什么女人一定要煞费苦心让自己变得漂亮?如果稍微达不到漂亮的标准,就被人当做怪物?” 惠晶的心里好像燃起了火焰,她一口气把凉水喝了个精光。 “你看看,我这身材、皮肤,还有我这张脸蛋!为了拥有这样的外貌,我花了多少心思,吃了多少苦头,你不是也知道吗?” “嗯……” 惠晶的身材和脸蛋的确可以和模特相媲美,只是个子稍微矮了点儿,否则真的可以做模特了。不过,智恩清楚地记得惠晶从前的模样。又矮又胖,忘了是初中还是高中的时候,惠晶一直都带着牙齿矫正器,大家都叫她“米泽丽”,她也成了男生们戏弄的对象。 “为什么只有女人才这么受苦?你知道吗?有人曾经做过问卷调查,结果显示98%的女性都认为自己长得丑,而98%的男性都认为自己长得帅,你听说了吧?” “嗯……” 每当惠晶因为外貌问题而暴跳如雷时,智恩除了点头说“嗯”,几乎无话可说。 “98%的男人都对自己的外貌表现出惊人的大胆和自信!” “是的,你说得对。” “粉碎他们这种莫须有的自满心理,这就是我的人生目标!” 惠晶双手握紧拳头,热情洋溢地演讲一番,然后恶狠狠地瞪着智恩。智恩突然明白过来,这个时候自己应该鼓掌才对。 “太棒了,秦惠晶万岁!” 惠晶对朋友的称赞感到心满意足。刹那间,她从一名神勇的女战士变成了可爱的小精灵,挽起智恩的胳膊,高兴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今天我请客!我们约会吧,智恩!” “就这样吗?” “怎么了?难道不帅吗?除了你,还有哪个女人女扮男装之后能这么帅?” 惠晶无比羡慕智恩的细高个儿和棱角分明的五官。 “可我毕竟是女人啊……” 不过,智恩从小就在女孩子中间受到美少年的礼遇,所以这对她来说算不上什么甜蜜的赞美。 “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也来了?” 英宰微微扭过头去,抬头看着站在身后的男人。那个男人身穿精练的套装,既不招摇,也不寒酸。他就是刘民赫,英宰的哥哥。 “难道我不该来这儿吗,大家怎么都这么问我?” 英宰极不情愿地说完,正要端起桌子上的香槟酒。就在这时,旁边的座位上散发出浓郁的花香,他还以为旁边是哥哥的座位呢。 “惠媛也来了,快坐吧!” “哎哟,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英宰默默地注视着惠媛和自己的父母打招呼。没想到会在这种场合,并且是以这样的式见到惠媛,确实没有丝毫的心理准备。面对惠媛的突然出现,他感觉有些吃力,更让他难以忍受的是惠媛竟然和哥哥并肩而坐。 “我们来向叔叔请安。” “对,你做得很对。” 父亲一边称赞大儿子,一边悄悄地瞥了瞥小儿子。英宰气呼呼地说,等到献礼结束以后,他会过去向叔叔请安。 新郎和新娘正在朗读写给对方的诗句。这时,英宰听见哥哥的说话声。哥哥对坐在身边的惠媛说道: “将来我们也在这里举行婚礼,怎么样?” “以后再说吧。” 惠媛温柔地笑了笑,羞涩地说道。 “志勋呀,哦……应该叫英宰才对吧?” “大哥怎么舒服就怎么叫吧。” 他的艺名和真名不同,但是家里人仍然习惯称呼他的真名。英宰知道哥哥为什么要明知故问,因为他对自己的改名心怀不满。 “好吧,我们举行婚礼的时候,你给我们念贺词,好不好?” 近来,韩国也流行外国那样的朗读贺词,或者举行披露宴。英宰嘴角露出了冷冰冰的微笑。他不愿看到惠媛匆忙回避自己的身影,也不愿意和家人不尴不尬地进餐,更不愿看到亲戚之间这种类似企业合并的婚礼。 “贺词?” “是的。就是庆贺新郎新娘结合的贺词,我希望你能为我们朗读贺词。” 英宰突然觉得自己很羡慕那些坠入爱河的人们。他们根本看不见周围复杂而琐碎的感情,整个世界在他们眼里都是明亮而美丽的。英宰想着心事,没有回答哥哥的问题。 “现在还没举行订婚典礼呢,你怎么就急着问这个了?” 惠媛小声责怪民赫。民赫好像有点儿兴奋,他不像惠媛那么冷静。 “既然说到这儿了,惠媛啊,什么时候你也问问你父母。你们的年纪也不小了,不能总是这么拖下去。今年就得订个日子了。” 母亲终于出面了,民赫立刻兴高采烈地缠着母亲把日子订早些。 “家庭肥皂剧的某个场面……” 老夫妇心满意足地打量着即将结婚的儿子,以及低头不语的美丽新娘。然而对于英宰而言,所有这一切如同与自己毫不相干的广告画。 “您要走吗?” “是的。” 英宰站起身来,帮母亲把椅子往后拉开,拿过母亲的提包。虽然他说话的语气有些闷闷不乐,但是作为男人,作为儿子,他还保持着应有的风度。 “我送您到大厅。” 他每走一步,都有很多女人的目光追随着他。好像稍不留神,婚礼就会变得一团糟。英宰冷冰冰地板起脸孔,紧紧贴在母亲的身边。 “看来你还真是个不错的艺人,所有的女士都在看着你呢。” 英宰的母亲洋洋得意地挎起儿子的胳膊,慢慢地环顾四周。 宴会上的每个女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英宰的身影。这时,英宰的父亲皱着眉头,气愤地说,“都怪你平时总护着他,这么大了还不懂事。”不知道他是因为儿子夺走了自己的妻子而气愤,还是因为儿子像戏子似的吸引着众多女人的视线而不满。 “我什么时候说过让志勋做艺人了?我……” “啊,少废话了。让那小子在三十岁以前放弃做艺人,正正经经过日子!如果不能像他哥哥那样帮我做事,那就好好读几年大学,或者找个八九不离十的女朋友。从来就没什么正事,每天都让人家说三道四,净是些难听的闲言碎语……这算什么小丑游戏?家里的脸面都让他给丢尽了,丢尽了!” 他像赶苍蝇似的打断了妻子的话,大发雷霆。 “父亲,您对我说好了,不要责怪母亲。” 明明当事人就在身边,可是父亲却不停地训斥自己的母亲,英宰心里有些不舒服,于是闷闷不乐地说道。 “志勋啊,怎么可以这样对父亲……” 忍耐了好久的父子,刚刚离开婚礼现场就发生了冲突。母亲夹在中间,感到左右为难每次见到他,父亲就说什么“小丑”、“戏子”,对他充满了蔑视。为此英宰也很气愤,但是想到母亲,他决定忍一忍。 “你没事吧?” 把父母送到大厅,英宰又朝礼堂走去。这时,惠媛站到了他的面前,语气温柔地跟他说话,好像还赔着小心。 “每天都是这样。你怎么出来了?” 英宰松了松紧勒脖子的领带,为了躲避惠媛的目光,他故意去看铺满夕阳的酒店大厅。 “我出来放放风。” “不是出来风流吧?” “哧———”惠媛不屑地表达着心里的愤怒。英宰赶紧向她道歉。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哈哈……” 英宰也情不自禁地笑了。他悄悄地往旁边看了看,一个记者模样的男人正在摸索相机。 他心里非常担忧,想要马上回家,但是他总觉得自己应该问个清楚。 “你是什么时候和我大哥发展成这样关系的?我那么急切地联系你,可是你呢,好像压根儿就不存在于这个地球。” “你要是生气了,就直说吧。” 惠媛的表情比英宰看起来更加冷漠。虽然说话语气很温柔,很文静,但没有一丝惊慌和迟疑。 “你不会希望我生气吧?” 英宰的声音很模糊,根本分辨不出他有没有生气。 “你根本不了解我。” 惠媛轻轻地叹息一声,然后对他说道。 “看我们现在的结局,你说得可能没错。” 惠媛美丽的眼角轻轻地皱了起来。英宰后悔今天不该来。母亲的唠叨,父亲的责骂,哥哥的傲慢,以及惠媛的态度,都把他的神经刺激到了极限。他又累又烦,而且气愤至极。 正在这时,又发生了一件火上浇油的事情。一个在附近徘徊的男人悄悄地拿出相机,按下了快门。想到自己和惠媛的照片要被人展览出来,成为人们茶余饭后消遣的谈资,英宰忍无可忍。 “喂,你!” 英宰冲着那个拍照的狗仔大喊。他的声音回荡在大理石砌成的宽敞的大厅里。猛然间,英宰为自己的行为后悔了。 “啊……好像真是李英宰耶!” “天啊!他就是《蓝色的日子》里的那个人吗?就是那个李英宰?” 仿佛细碎的浪花上漫过了巨大的海啸,原来的窃窃私语声逐渐变成了尖叫。英宰不由自 主地倒退几步,打算回到宴会现场。 人们纷纷掏出了手机,不停地拍照。宴会场的客人们刚才还不动声色地观察情况,现在也悄悄地把他包围起来。 “你打算把堂妹的婚宴搅乱吗?” 英宰刚想躲回到宴会场。正在这时,身后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说话人正是民赫。 “只要你走开,这里不就安静了吗?难道你想通过搅乱堂妹的婚礼来证明你的人气吗?” 英宰无话可说。民赫说得很对,如果自己把堂妹的婚宴搅乱,就得连续几天听家里的老人和父母的唠叨。他早已经烦躁得忍无可忍了,想到这里,他再也不想惹麻烦了。 英宰快步走向玄关门。 “啊!李英宰!!” “李英宰?他在哪儿?!” “哎呀,哎呀!真的是他!真的是李英宰耶……” “这是怎么搞的……好像比在电视上看到的还要高,脸也比电视上小,真的好帅啊!” 人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凑到一块儿,变成了震耳欲聋的噪音。英宰准备通过大门逃跑,但是他无法穿越拥挤的人群,他被裹挟到了大厅旁边的咖啡厅。今天他因私事外出,所以经纪 人也没来,于是就少了可以把那些涌向他的女人们阻隔开来的保护膜。虽说人气旺盛总比没有人气要好,然而此时此刻,英宰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赶快逃到一个没有人认识自己的地方。 于是,他选择了令所有女士止步的男性专用空间……男卫生间。 “混账……” 高档酒店的卫生间非常干净,可是当他看着逃进卫生间里的自己,他觉得可笑,觉得丢人,他使劲揪住头发,发泄着心里的愤怒。 “李英宰先生!” “跑到这里了吗?” “嗯!你不是也看见了吗?他进去了。” “等会儿就会出来了。” “看来他很急啊,哈哈哈!” 人们嘀嘀咕咕的声音传进了卫生间。 “怎么会这么狼狈!!” 英宰捶打着卫生间的墙壁,气愤不已,但是他又无可奈何,只能苦等下去,等到所有的人都消失的时候。 智恩和许久不见的惠晶在酒店咖啡厅里聊天。 “你去哪儿?” 连叫两杯咖啡,也都喝光了。现在,喝进肚子里的咖啡正在发挥作用。惠晶话音刚落,智恩再也忍不住了,猛地站起身来。 “去卫生间……” “哦?智恩呀……” 惠晶想说点儿什么,于是跟着智恩站起来,但是智恩的脚步比她更快。 “可你现在是男人啊……” 惠晶终于低声嘀咕出了这句难以启齿的话,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卫生间里传来一声尖叫,只见智恩红着脸急匆匆地跑了出来。惠晶冲她摆摆手,让她去男卫生间。智恩慌里慌张地走向男卫生间。 “嗯嗯……急死人了。啊……真丢人……怎么可以进男卫生间呢……” 智恩羞得涨红了脸,可是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抗拒生理的需求。她靠在可以看见卫生间里面的墙壁上,观察里面有没有人。刚才有很多女人莫名其妙地聚集在这儿,她们离开以后,男人们好像都不愿意使用咖啡厅这边的卫生间了,所以里面空荡荡的。 “好像里面没有人……我快进快出,应该没事!” 智恩盯着中间那个稍微敞开一条缝的门,感觉里面好像没人。她先在脑子里想了想应该怎么做,然后握紧拳头,突然闯了进去。她的心脏像青蛙似的扑腾扑腾乱跳。 英宰没能通过大厅走出大门,只好藏在咖啡厅旁边的卫生间里。他在等民赫的电话。可是,每一分钟都像十分钟那么漫长,他气急败坏,真是忍无可忍了。 “啊,我怎么会这么狼狈呢,这到底是怎么搞的……”想到自己竟然被“粉丝”们追堵到卫生间里,他羞愧得满脸通红。不过,女人们的尖叫比这样的尴尬更让他心烦。听见那种高频率的尖叫声,他的耳朵嗡嗡作响,大脑仿佛停止了活动,一门心思只想快点儿逃出去。 为了消磨这段难熬的时光,英宰拿出手机玩起了游戏。小巧玲珑的卡通人物充满了画面,蛋糕和点心哗啦啦掉了下去。这是个迷宫游戏,只要把同类的点心连贴三个,就能获胜。 “啊……气死我了,怎么又是二十九局……” 几天前他曾经玩过这个二十九局,后来不得不放弃了,想不到这会儿又趾高气扬地出现在液晶屏幕上。 “你想和我较量较量吗?” 英宰恨不得把积攒了整整一天的怨气统统发泄到这第二十九局的游戏上,他咬牙切齿地按着键。 ———嗡嗡嗡 英宰绞尽脑汁,最后手机仍然只振了几下,并没有出现恭贺胜利的音乐,只有“fail”这几个讨厌的字母闪闪烁烁,仿佛故意挑衅。 “哼!” 英宰气得几乎窒息了。今天本来就烦透了,没有一件顺心的事,现在的心情更是糟糕到了极点。他按了“再来一次”的按钮…… ———嗡嗡嗡 听到这声宣布失败的振动,他的身体也随着颤抖起来。他用力呼了口气,皱起了眉头,继续向二十九局发起挑战。 ———嗡嗡嗡 “妈的!” ———嗡嗡嗡 “哎呀?!” 他把两条腿放在马桶上,忘了自己在什么地方,处在怎样的状态,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了游戏之中。 “啊哈!巴掌大的机器竟敢戏弄人!看来你是不想活了!” 外貌英俊的英宰已经习惯了独自玩耍,他忘记了现实,陷入游戏的世界,彻底迷失了自我。 突然,什么东西发出巨大的声音闯了进来,门猛然间打开了。 “啊啊!怎么回事?!” “啊啊!” 英宰把手机扔到地上,高声尖叫起来。智恩原来以为卫生间里没有人,不料推门一看,却发现有个男人正坐在马桶上。智恩也铁青着脸大声叫喊。 “我的手机!” 英宰担心自己掉落在地的手机,猛地站了起来。 “我的妈呀!!” 智恩以为这个男人要光着屁股从马桶上站起来,赶紧闭上眼睛,不由自主地按住想要起身的男人。 “你干什么!” 这个突如其来的闯入者不但把自己吓了一大跳,并且害得自己把手机掉到了地上,现在还要按住自己,英宰恼羞成怒,猛地推开了智恩。 “啊!你往哪儿摸啊!!” 英宰顿时眼冒金星。 “啪”———英宰眼前闪烁着无数颗星星,他不由得怔住了。 “我……挨耳光了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英宰无法理解眼前的情形,脑袋有些发蒙。 “变态!!” 英宰感到委屈极了。他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突然被人打耳光,现在又听人骂他是变态,他气得火冒三丈。 “干什么!你疯了吗?!” 他揪住对方的衣领走出卫生间,粗鲁地把智恩推到了墙角。突然间,他感觉自己的胳膊肘碰到了什么软绵绵的东西。 “难……难道……” “放手!” 智恩愤怒地推开英宰的胳膊,飞快地逃跑了。她正憋得着急,稍微推迟片刻,说不定就会发生仅次于宇宙大爆炸的严重事件。 “喂,你给我站住!!” 英宰还想追上去,但是那家伙已经风也似的跑开了,转眼就没了踪影。只有那个从在大厅里就很碍眼的狗仔悄悄地躲在花盆后面。 “这家伙刚才我就觉得他有点儿不对劲……” 英宰准备上前说点儿什么,但是他不想再惹麻烦,于是加快脚步离开了酒店。 “呼呼呼呼……” 英宰走出酒店大堂。藏在客厅柱子后面的大块头男人默默地走了出来,眼睛里流露出阴险的目光,望着李英宰消失的方向,低声笑了起来。 “特别新闻……哈哈哈哈……” 男星李英宰,退役之后开展新活动,现在已经上升到最高身价。追随他几个月,现在终于有成果了。 “啊———呃!好委屈啊~~哎哎!” 回到家里,智恩气得大喊大叫,但是没有用。她到旁边的女卫生间办完事,然后重新回到男卫生间,可是那个家伙已经不见了,她都没有机会痛骂一顿,就这么完事了。智恩用力吆喝,可是仍然不能消气。 “等一等……好好想想,那家伙的脸孔好像在哪儿见过,挺熟悉……” 若在平时,她的记忆力明显比别人差,老是记不住别人的名字和长相。这次足足用了五分钟,她终于想到那个人和人气明星李英宰长得很像。 “哎哟,真倒霉,越想越觉得倒霉,他算什么东西,竟然长得跟李英宰那么像?真是的……气死我了。凭什么让别人的漂亮脸蛋因为你蒙受耻辱?等我再见到你这个混蛋,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智恩模拟着双手扭脖子的动作,走出了卧室,手里拿着她的“财产清单第一号”———笔记本电脑,来到了阳台。这是个古色古香却又充满现代气息的阳台,地上铺着高档的胡桃木地板,感觉就像走在游廊里。 “这个笔记本电脑还是爸爸买给我的呢……” 第一次准备参加剧作家招聘会,当时智恩落榜了。父亲看见女儿整天都要跟旧电脑苦苦作战,心里很不是滋味。有一天晚上,父亲悄悄地把笔记本电脑放在她的床头。因为家庭状况不是很好,所以父亲没能给她买新电脑,而是买了台二手笔记本。父亲心里很内疚,甚至不敢正视女儿的眼睛。想到父亲当时的表情,智恩的眼圈立刻就湿润了。 无论走在“full house”的哪个角落,到处都隐藏着父亲和母亲的身影,尤其是位于“full house”东边的这个阳台,既是她写东西时冥思苦想的地方,又是她从小和父亲谈天说地的地方。母亲早在智恩三岁的时候就去世了,她最喜欢的地方也是这个阳台。所以每当智恩来到阳台,都能感觉到早已不在身边的父母的气息。 然而此时此刻,她感到无比孤独。原以为随着时间的流逝,自己会逐渐适应这种孤独,等到适应以后,心灵就会变得坚强,可是恰恰相反,她的思念越来越重,心灵也是越来越脆弱。 “母亲当时坐在哪儿呢?”“她穿着什么样的衣服,用什么样的眼神注视我和父亲呢?”“她笑起来是什么样的声音呢?”“偶尔悲伤难过的时候,也会像我这样坐在这儿吗?”现在,想像这些事比从前更加吃力了。因为父亲已经不在了。她只能抚摸父亲生前常坐的地方,往父亲的花盆里浇水,把盛着父亲香烟的小木匣放在阳台的桌子上,拼命回忆,除此之外,她的生活中没有任何快乐的事。孤独是什么……举目无亲是什么意思……如果让她以这样的主题写小说,恐怕她可以写一个“永无止境的故事(never ending story)”。 第一章 绯闻男子汉(2) “哈啊……” 智恩长长地叹了口气,缓解着狼狈不堪的心情,打开了笔记本。因和惠晶之间那场已经忘却的约会,白天的工作都没有做,她打算一直工作到天亮。 沉睡中的英宰表情平静而英俊。看着他你会发现,“线条美”的说法完全可以用在男人 身上,大可不必担心恰不恰当的问题。他参加拍摄的电视剧刚刚播完,好久没有迎来这样慵懒的早晨了。十一点左右睁开眼睛,十二点左右彻底清醒,吃饭,锻炼身体,到经纪公司听听有关新作品的信息,然后吃饭,回家,一天的生活就算结束了。他用心享受着比钻石更宝贵的自由,每天都可以睡懒觉。 ———疯狗杂毛狗统统都卖掉~~汪汪汪汪!疯狗杂毛狗~~汪汪汪汪! 怪异的手机铃声敲打着他那精致而漂亮的耳朵。好美的耳朵啊,好像摘下天上的月亮精心雕琢,然后贴在他的英俊脸孔上似的。 “是办公室啊……” 这个铃声应该是生活助理的。他把为数不多的几个号码设置成特别的铃声,只要听见手机铃声,他就能判断出这是谁的电话。 “英宰大哥,我马上上楼,现在正在门口呢。” “什么?” 英宰担心自己是不是记错了时间,连忙看了看挂在墙上的时钟。他记得去办公室的时间应该是下午四点钟,现在还不到早晨十点,生活助理怎么说来就来了呢?他觉得有点儿奇怪。“啊,你也太勤快了吧?没有任务的时候,我睡个懒觉也不行吗?” 他正在发牢骚,生活助理好像已经赶到了,玄关门打开了。英宰穿着睡裤来到客厅。生活助理正在门口换鞋,这时惊讶得紧贴在墙壁上。 “你怎么了?” “你不……不冷吗?穿上衣服吧。” “马上就到夏天了。都是男人,有什么不对吗?” 英宰稀里糊涂地说完,从冰箱里取出果汁倒进杯子。 “……原来你还不知道。” “什么?” 生活助理逸俊挠着后脑勺,小心翼翼地说: “英宰大哥,报纸上明目张胆地说你是同性恋。” ———噗! 英宰的嘴巴里猛地喷出黄色的果汁,果汁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他呆呆地看着被果汁弄脏的冰箱,面无表情地注视着逸俊。 “大清早就开这样的玩笑……太过分了吧。” 逸俊掏出了插在裤兜里的报纸,霍地打开。什么也不用说了,一张照片赤裸裸地印在报纸上。 “社长要你尽快到办公室一趟。” “……” 英宰良久无语。 艺人们都是才华横溢,然而比起每天追随在艺人身后拍出罕见照片的狗仔队来,那就什么都算不上了。怎么能拍出这样的场面呢?英宰想着这个问题,默默地坐在办公室里。这时,社长的演说开始了。 “英宰君!你在听我说话吗?” 英宰呆呆地把目光挪开报纸,抬起头来。社长看了看他的脸孔,仿佛窒息了。自从他第一次拿着简历走进办公室,社长就感觉这张脸一定会大红大紫。 “我就知道,早晚会有这样的绯闻传出来……” 即使在男人眼中,英宰也是一个美丽的男人。 “与这次相比,从前所有的绯闻都不过是微不足道的浮尘罢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照片上的这个小伙子到底是谁?你什么时候认识这个家伙……” 社长使劲按着报纸上的巨幅照片,后面的话渐渐模糊了。这种报道太丢人了,男人实在不好开口。 “那天是第一次见面。” “什么,第一次见面就发生了这么丢人的事情?” “那个家伙先向我挑衅。” 英宰委屈地眨着眼睛。 ……挑衅…… 社长更加怒不可遏。为了掩饰面红耳赤的表情,他低头去看报纸。这时,一张更让人害羞的照片出现在他的眼前。英宰揪住男人的衬衣,把人家推到墙上,怎么看都是绯闻的绝佳材料。 “作为公众人物,平时更应该注意自己的形象……” 社长感觉这次的事件非常棘手。这不是别的绯闻,而是男明星搞同性恋,他真不知道该从哪里着手处理了。 “这是什么……大问题吗?” 英宰心想,就像别的绯闻,随着时间的流逝反正都会不攻自破,所以他表情平静地问道。 “这不算大问题,那什么才算大问题?!竟然搞出了同性恋的丑闻……怎么会搞出同性恋的丑闻……办公室现在都乱成什么样子了,难道你就不知道吗?本来打算开拍的广告也取消了,说好今天送来的电影剧本也没送来,导演根本不接电话!!彻底乱了!女人心中的浪漫,韩国女人最喜欢的前五名男星,现在却搞出了同性恋的绯闻,这不是大问题又是什么!!” 英宰后悔自己不该瞎问,他喝了口咖啡。经过几次绯闻之后,他早就领教了社长的脾气。当他激动得发疯的时候,不要理他,等到他自己累了,再和他谈话,这是最好的方法。 但是,也许这种漠不关心的态度更加刺激了社长的愤怒,好比火上浇油。原来十五分钟 左右就能结束的演说已经持续了三十分钟。别看他满腹牢骚,他肯定早就采取了措施。 英宰悠闲自得地拿起桌子上的报纸看了起来。 ———喜欢男人的男星l “这篇报道的题目还算不错……别的报纸都写着‘人气男星l更爱男人’。” 虽然是关于自己的报道,但是英宰却表现得漫不经心,好像对待别人的事情。反正这又不是真的,早晚会真相大白,对此他深信不疑。 “我要不要以此为借口搬到郊外的田园住宅去呢?” 英宰突然想起他以前买的那栋房子。汉城混乱而又拥挤,相比之下他更喜欢辽阔的乡村风景,于是就在拍卖会上买了一栋郊外的房子。经纪公司认为如果他住在郊外,那么就会难以控制他的日程安排,所以他不得不住在电视台附近的公寓。房子是两年前买下来的,但是从来没有居住过。 “我才想起来,约定的期限早就过了。” 因为当时他正在服兵役,而且还要工作,所以暂时不能住到那里,于是就大发慈悲让原来的主人继续居住,顺便帮忙管理房子。后来他就把这件事情彻底抛到了九霄云外。不是因为健忘,而是他实在太忙了。 把房子的问题先放到一边,英宰继续浏览生活助理拿来的报纸。事实上,他并不想阅读这些让人不舒服的报道,只想看看填词游戏或者体育版的内容,但是社长仍然牢骚不停,于是他只好继续看报道。 “哈,我这是在干什么呀……这不是典型的‘对牛弹琴’吗!” 社长的语气就像话剧演员一样夸张,如果熄灭所有的灯光,只把聚光灯打到他的身上,那么肯定是一场独一无二的新型话剧。 “我真不明白,这到底是谁的绯闻?!你怎么也得有点儿反应吧,李英宰君!” “的确是我的绯闻。” 英宰也觉得自己应该有所反应,于是他就回答了一句。不料社长却抓住自己的头发大声尖叫。 “你现在根本,一点儿,丝毫也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这个问题比绯闻本身更严重!这就是你李英宰君的问题!” 社长发疯似的高声怒吼道,然后板着脸说: “如果你觉得委屈,那就坦率地说出来!如果有什么需要解释的,就跟我解释!如果你觉得气愤,那就发泄出来!如果这些都不是,那你就应该自重!可是你总得有点儿反应,才算正常人啊,不是吗!我说得不对吗?” “您说得没错,虽然没什么个性,但很正常。” 社长气得牙齿“咯咯”作响。 “你倒说说看!你到底在酒店卫生间里做了什么?!我们认识不是一年两年了,难道你有什么事情我不了解吗?” “啊啊!!” 这回轮到英宰尖叫了。原本漫不经心的人好像又要惹什么大乱子了,社长和生活助理都紧张地咽着口水。 “对了!就是卫生间!” 英宰脸色铁青,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平常他只在演戏的时候才有这么夸张的动作,所以大家都默默地等着他下面的台词。 “不是大厅,也不是套房!竟然是卫生间!!啊啊……热门搜索第一名的丑闻,背景竟然设在卫生间!!” 刹那间,社长手下的工作人员全都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一个对丑闻毫无感觉的人竟然对卫生间反应强烈,并且脸色苍白地大声尖叫,好像最亲的人死了似的。 “不是很美好吗!啊啊……他妈的,妈的!不可能!我到底做了什么,竟然受到如此残酷的羞辱?怎么会是卫生间!为什么是卫生间!!连浴室都不是,为什么偏偏是公共卫生间!!哪有这 么狼狈的绯闻!” 看样子,英宰真的很痛苦。 “谁能让他冷静下来呢……” 可是,归根结底这只能是社长自己的事。社长朴太俊用求救的眼神扫视办公室里的每一个人,可是没有人愿意站出来。 正在这时,一直在外面处理事情的经纪人推门走了进来,大声喊道。 “大家都在做什么!现在哪有这个时间!” 社长惊讶不已,慌忙逃到英宰坐着的大沙发上。专业经纪人兼策划科长尹茶熙盘腿坐在社长刚才坐过的沙发上,目光尖锐地瞪着他们两个,然后冷冰冰地说道: “李英宰君!” “到!” 听到女人的叫喊,英宰的身体僵住了,大脑也停止了转动,就像部队里被排长点到名的士兵,做出立正姿势,大声回答说“到”。 “你在卫生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老老实实地说出来吧。” “从进卫生间之前直到最后吗?还是只说那部分?” ———哐当! 尹科长看出英宰故意装蒜,于是用力拍了拍桌子,就连旁边的社长也跟着大吃一惊。不过,他之所以让尹科长做英宰的专业经纪人,就是因为他把尹科长当做自己事业能力的结晶,所以他理了理衣角,催促着英宰。 “是这样的。其实真的什么事情也没有……其实我才是受害者。他突然闯进来,把我的手机屏幕都弄坏了。” 英宰把发生在酒店卫生间里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然后他纠缠起了经纪人。外人眼里的“酷男人(cool guy)”面对合作多年的同事,竟然变成了调皮鬼。看见他如此善变的性格,不了解的人肯定会说他是“不伦不类”,或者“精神分裂”。 “这么说来,你跟那个人什么关系也没有了?你揪住他的衬衫往墙上推的照片不是在谈恋爱……” “那只是普普通通的武打镜头罢了。” “你看看,我说英宰君不可能……” 听完了事情的经过,社长松了松领带。如果李英宰的性取向真是那样的话,那么这么多年来他是怎么隐藏的呢?社长苦苦思索,仍然百思不得其解。 “不可能什么?” 英宰没明白怎么回事,他又问了一句。社长冷冷地瞪了他一眼,他只好闭上了嘴巴。 “赶紧准备一份澄清报道,再想方设法说服合作方……还有,李英宰君!” 经纪人和社长同时喊叫。英宰屏住呼吸,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两个。 “从现在开始,闭上嘴巴不许说话!不要说那些没用的话,让记者抓住把柄。从某种程度上说,这件事英宰君也要负很大的责任!” 英宰始终都觉得自己只是受害者,所以他的脸上带着委屈的表情。尹科长把胳膊放在桌子上,倾斜着上身,盯住英宰的脸,然后对英宰说道: “你是公众人物,一举一动都有人监视着,如果你有这个意识的话,怎么会在卫生间里露出这样的丑态?” 英宰还想辩解,却什么也想不起来,于是他咽了口唾沫。 “为什么别人都没事,只有英宰君每天都在装饰着话题栏目,到现在你还没弄清楚原因吗?” 英宰使劲点了点头。 “因为只有站在摄像机前面的时候,你才感觉自己是个艺人。人们看你却不认为你是李英宰本人,而是演员李英宰。这一点你不能忘记,随时随地都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 经纪人每说一句,坐在英宰身边的社长便使劲拍着大腿,连连说“太对了!太对了!” “英宰君的知名度太高了,所以最重要的就是保持形象!如果英宰君不能表现出他们所期望的形象……” 不仅广告合同,就连电视剧和电影合同都签不下来了。许多拥有掌声和鲜花的超人气明星,只因为小小的失误就被推下了舞台,类似的事例他们已经看得太多太多了。英宰这种无所畏惧的轻率态度总是让他们为之不安。 “演员的基本条件是演技,就像歌手的根本在于把歌儿唱好……” 英宰正打算发表演说证明“演员用演技证明自身的存在价值”,不料却被经纪人怒气冲冲地打断了。 “你以为谁不知道吗?那么你认为娱乐事业的根本又是什么?” 英宰无话可说了。 “把签约艺人推向市场、安排演艺活动、形象包装设计、维护艺人权益……你知道我们有多少事情要做吗?如果碰上个把经纪人的忠告忘到脑后的糊涂演员,那我们就要比其他公司麻烦好几倍!” 经纪人尹科长明显占了上风。无论是策划公司决定准备澄清材料,还是接受采访的这段时间里,英宰决定不再对外发表任何意见,而是暂时躲避起来。只要他一张口,就会胡说八道些危险的言论,所以只能对他采取这样的极端措施。 “我才想起来,你以前不是在郊外买过一栋房子吗?” “什么?” 英宰觉得自己没有必要继续留在这里听他们发牢骚,正在考虑如何逃出办公室,没想到经纪人突然提到从未谈及的房子,他顿时来了劲头。 “你暂时先住到那里。有了这次的绯闻,在选定下部作品之前,恐怕你也没什么事情要做……” “真的吗……我真的可以在那边住吗?” 尽管是因为绯闻而选择避难,英宰还是面露喜色地问了一句。经纪人不由得长叹一口气。 “如果下一部作品是电影的话,你就一直住在那里,如果是电视剧的话,你就得重新回到公寓。” “原来的主人还在那里住着呢……” 英宰不愿再招惹不必要的麻烦,故意装得满脸为难。 “办公室里会做好所有的准备工作。记者们现在也很着急,你不要去惹他们,听从办公室的安排,记住了吗?” “记住了,记住了。” 英宰漫不经心地敷衍,四颗眼珠紧紧地盯着他。 “我会老老实实呆着。” 英宰吓了一跳,又补充了一句。 就在这时,玻璃门开了,有人走进来对英宰说道: “英宰君,您家里来人了,现在该怎么办呢?” 既然是家里来人,要么是父亲或母亲,要么是父亲和母亲派来的人。 “啊……我忘了,这是最重要的问题……” 英宰突然产生了某种预感,昨天那件意想不到的倒霉事将为他的人生铺上浓黑的乌云。 “是谁清洗了我的脑子?” 智恩回忆着自己在做别的事情时想写的内容,可是脑海之中糟乱不堪,根本理不出头绪 来。本想从中寻找参加征稿的作品,可是现在什么也想不起来,实在找不出正好合适的内容,自己想出来的故事又过于索然无味。通宵达旦地冥思苦想,最后终于倒在沙发上。等到耀眼的阳光将她惊醒,已经是上午十一点钟了。仿佛乱糟糟的房间被人随便清理之后找不到东西似的,她感觉自己的脑子也像是被谁清理过了,空荡荡的。 “啊,烦死了……需要的时候什么也想不起来……” 也许是太过紧张的缘故,或者自己本来就没有写作的天分,只是心里想写而已,所以她只是每天都在折磨自己罢了。 “《黄昏的波涛》,这算什么题目呀……根本不像题目……内容陈腐,也没什么起承转合,啊啊!韩智恩,你熬了个通宵,到底做了些什么!!笨蛋!傻瓜!你这个饭桶!” 智恩在沙发上疯狂不已,滚到地上以后,她仍然不管三七二十一地骂自己。 “我一定是需要什么!我的人生需要活力!” 她向着天空伸出双手,仿佛在等待神灵的启示。智恩凄惨地大叫。 “不要这么陈腐的东西,赐我奇妙的构思吧!神灵啊!赐我一个刺激的灵感吧!” 智恩摆出奇怪的姿势,嘴里念着奇怪的咒语,后来肚子饿了,腰也疼了。她用手胡乱理了理乱蓬蓬的头发,起身走向厨房。 “怎么搞的……米怎么没了?啊……这个礼拜得买米了,我都忘到脑后了。” 她想起几天之前为了朋友惠晶女扮男装赚来的钱。回来的时候应该买点儿米,可是就因为那个倒霉的男人,这才急匆匆无精打采地回了家。现在,一大早也只能煮方便面吃了。不过说是早饭,的确是晚了点儿。 “反正这几天真是倒霉透了。” 烧上水以后,智恩又想起那天的事情,气得咬牙切齿。 她嘴里嘀嘀咕咕地骂着那个男人。突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附近没几户人家,这个时间应该不会有人来。智恩摇晃着脑袋,到底是谁来了呢? “没有人吗?!一个人也没有吗?” “真奇怪,今天不该有人来的……” 这个星期她也没有约人到家里来啊。敲门的好像是个男人,智恩心里有些不安地向门口走去。 “请问您是哪位?” 两个穿着西装的男人正在门外等候。智恩不但不知道他们叫什么名字,甚至都没见过他们。于是,智恩故意舒展双肩,挺直腰板注视着他们。一米七二的细高个儿,再加上一双高跟鞋,一般的男人都在她的眼皮底下了。很多男人看到比自己个高的女人,要么心情不爽,要么选择回避。所以对于智恩而言,她的高个子也算是防身的手段了。 “这里是xx村x号吗?” “是啊,就是这里。请问你们有什么事情吗?” 这两个人说不定跟父亲有过生意上的往来。 “那么,韩镇南先生在吗?” “他是我父亲。你们有什么事?” “我有话要跟韩镇南先生说……” “这不可能了,去年春天他去世了。” 那两个男人略微有些惊讶。他们互相交换了个眼色,从提在手上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智恩。 “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法院的强制执行书。还有,这是去年韩镇南先生和刘志勋先生签订的有关这栋房屋管理事宜的证明书。” 这是怎么回事,他们到底在说什么,智恩大惑不解。她晕头转向地把文件拿在手里,盯着那两个男人看来看去。 “最晚明天,请你把这栋房子腾出来。房子里面的家具、图画、雕刻,已经全部卖给了刘志勋先生,你一样也不能带走。” “什么?” 这简直是晴天霹雳!这两个从天而降的男人竟然让她从父母亲留给自己的“full house”中搬走。智恩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不由得恼羞成怒,使劲把文件扔向站在前面的那个男人胸前,并且大声喊道: “你们胡说八道!我为什么要从自己家里搬出去?!” “看来你还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男人手里拿着文件,不知所措。这时,又一辆车停在智恩家门口,一男一女两个人走进院子。 “你再看一遍文件吧!” “有什么好看的,赶快出去!喂!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那对男女走进庭院,好像参观新房子似的径直走上玄关门前的台阶。这时,智恩脸色铁青地大吼起来。 “本来我想打个电话再来,可是你这儿没装电话。没办法,我只能失礼了。” 女人板着脸孔推开智恩,大步流星地走进房子里面。毫无准备地遇到这种情况,智恩不得不大惊失色,不由自主地跟随那个女人走了进去。 “喂!你怎么可以随随便便闯进别人家里呢?我要报警了,赶快出去!” 不可思议的事情接二连三地发生,智恩既吃惊又无奈。穿紧身套装的女人面无表情地看了看智恩,又看了看房子,然后说道。 “这怎么是你家呢?他们手里拿着文件,你没看见吗?” “你说什么?” 擅闯“full house”的女人就是李英宰的经纪人尹科长,尹茶熙。她认为越是这样的事情,越是应该处理得迅速而果断,所以说起话来故作生硬。如果她表现得稍微心慈手软,对方就会纠缠不清。 “两年前,韩镇南先生把这栋房子连同里面所有的家具都卖给了刘志勋先生,难道你不知道吗?看见了合同就应该马上搬出去,你还不知道吗……你真的不知道吗?还是故意装糊涂,想要点儿搬家费?” 尹科长故意使用英宰的本名“刘志勋”。因为文件上记载的房主姓名就是刘志勋,另外,如果说出了他在演艺事业上使用的艺名,这件事情说不定又会传扬出去。 “刘志勋是谁?这栋房子怎么可能是他的呢?你到底在胡说些什么?” 智恩突然受到刺激,脑子里一片空白。她想不起来该问什么,什么也想不起来,她只能脸色苍白地盯着那几个陌生人。 “你已经超过约定的期限一年了,没有交房租,就这么住在这里,我们可以要求你赔偿损失。你还是乖乖地搬出去吧,你拖欠的房租…按照当前市面上的价格……总共是一千四百万,你打算先交钱再走人呢?还是老老实实地走出去?” 站在门口的男人硬是把强制执行书和证明书塞到智恩手中。其他人在房间里到处张望,不时用相机拍照片。 “最晚明天,你必须得腾出这栋房子。如果你不搬,我们会要求你赔偿损失一千四百万元,你就等着接受起诉吧。” “我不能搬出去……” 这是怎样的房子啊?父亲亲手设计,父母二人共同建设,与“full house”相关的一切都埋藏着父母的爱情、梦想,以及回忆。 “搬不搬可由不得你。” 真像那个女人说的那样,现在的事情已经由不得智恩决定了。本来要煮方便面的,水几乎烧干了,她拉下开关,又看了一眼文件,在几双眼睛的注视下,简单地收拾了几件衣服和其他的小物品,默默地被人赶出了自己的家门。 “一会儿人就到了,逸俊先留在这里收拾一下房子,有几个地方好像需要修理。你找个人先看一看,有需要修理的地方就让他修,发票交到办公室。还有,你要多留心着点儿,别让闲杂人等进来。” 她没有必要直接说出来,所谓的闲杂人等指的就是原主人的女儿。因为智恩正坐在门前的路边,注视着这里的动静。 “今天必须马上跟保安取得联系。” 万一前主人的女儿闯进来,说不定会跟英宰君再传出什么绯闻,或者与房子有关的事情被歪曲报道。为了防止这一切的发生,尹科长必须把事情处理得干净利落。活人还能让尿憋死?年纪轻轻,身体健康,没有任何残疾,虽然她看上去有点儿可怜,但总会活下去。 经纪公司已经向刊登英宰在酒店卫生间里和男人发生肉体接触之类歪曲报道的报社提出了起诉,要求赔偿名誉损失,而且也到处发出澄清报道,但是关于演员李英宰是同性恋的流言仍然没有消失。因为英宰所属经纪公司的竞争对手为了陷害英宰,仍然在背后进行暗箱操作,而且对于那些如饥似渴地盼望艺人的奇闻、绯闻的人们来说,这样的绯闻无疑是最好的谈论话题,甚至有人更希望李英宰真的是同性恋。总之,这次的绯闻的确引起了广泛的关注。 “我的人气好像比任何时候都火了……” 英宰说这话的时候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最初听到有关同性恋的绯闻,他以为绯闻不过是空穴来风,随着时间的流逝必然不攻自破,所以根本就没在意,然而没想到事态的发展超出了他的想像,反响实在是过于强烈了。 “问题是这样的人气无法持续下去了。原来签好合同的电视广告全都取消了,说好了从我们公司挑选演员的导演也说要选用其他的演员。” “啊啊,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个问题。” 英宰引用哈姆雷特的台词,宣泄着心里的牢骚。 “在家过得怎么样?仍然被监视吗?” 英宰点了点头,尹科长在心里大叫快哉。公司都不用派人了,英宰家每天都安排人二十四小时监视,大概不会再有什么麻烦事发生了。 “你要是早这么老老实实呆着,那该有多好啊……” “啊啊,你不要再火上浇油了。我每天被关在家里,你知道我有多么痛苦吗?母亲每天都哭哭啼啼,说自己没有教育好子女。父亲每天威胁我,说要把我送到精神病院。家里人每天都说什么丢人现眼,丢光了祖宗的脸面,你知道我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吗?” “哈哈哈……” 尹科长幸灾乐祸地大笑。英宰气愤不已地瞪了她一眼,叹了口长气。 “房子已经给你腾出来了,今天就可以入住,你打算怎么办?” 本来以为要等上两三个礼拜呢,没想到几天工夫事情就已经处理好了,英宰多少有些惊讶地反问。 “哦?已经腾出来了?” “看来这场风波还要很长时间才能结束,超出了我们的想像。反正已经这样了,你就当是给自己充充电吧。以前没时间学习,现在也趁机会多学点儿新东西,顺便放松放松。你不用太担心了,英宰君。” 尹科长不发牢骚了,反而鼓励起自己,说明情况已经非常糟糕了。英宰什么也不说,轻轻地笑了笑。虽然自己本来不想休息,但是他对“充电”的说法感到很满意。 “你以为我会让你们这么轻易就把房子抢走吗?!” 一夜之间,智恩被人赶出了自己最为珍惜的“full house”,沦落为身无分文的乞丐, 但是她并没有因此而沮丧。第一天她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有些稀里糊涂,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现在她找到了住的地方,神志也清醒过来,此时此刻,她充满了斗志。 智恩住在附近某个角落,那里看得见“full house”。这是没有主人的土地,所以“full house”法律上的主人没有资格命令她离开。在那里撑起帐篷,做好了过日子的准备,然后开始考虑怎样才能收回“full house”。 “爸爸不可能什么也不对我说,就把房子卖给别人。肯定有问题!中间肯定是出了什么差错!” 刘志勋这家伙是两年之前买下的这栋房子,可是智恩从来没听说过这件事。 “有味道……可恶的阴谋的味道……” 难道这就是她梦寐以求的“刺激”…… “为什么要降临到我的现实生活……我需要的是剧本里的刺激……” 她希望这种刺激只存在于想像中,没想到却发生在现实生活中了。 “啊!振作起来,韩智恩!先等那个刘志勋来了再说,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然后到区政府看看……” 她把需要做的事情逐一记录在本子上。这时候,她的肚子叽里咕噜地叫了起来。 “我得先去买点儿……吃的东西回来。” 附近没有几户人家,如果不赶在天黑之前赶快出去的话,那就买不到食物了。智恩数了数口袋里的钱,总共是三万两千五百元。 “我得去趟银行,买点儿方便面,啊……还得买煤气,总得煮点儿东西吃才行!又得一大包东西……” 一个女人,现在不得不露宿街头,但是智恩并没有气馁。她用力蹬着心爱的自行车,嘴里还忘不了哼歌儿。 “走着瞧!‘full house’还会回到我手中。我不会让谁把它抢走!” 如果需要钱,就算耗费毕生的时间,我也要努力赚钱,赎回“full house”。不管做什么事情,不管处于怎样的艰苦环境,只要是为了收回“full house”,我什么都豁得出去。 第二章 墙角下的偷食猫(1) 这栋房子已经买了两年多,但是他还没有来过。现在看到的样子和记忆之中没什么不同,英宰心满意足地欣赏着“full house”的全景。想到因为生意破产而不得不拍卖房子的前主人,他的心里感到有些内疚,但不收房租让他白住了两年,也算对他不薄了。 “我喜欢四面的树林和田野,也喜欢用白色木材做成的墙壁。嗯……窗户很多,看来我可以在家做日光浴了?” 如果能像懒猫似的在阳光下尽情地睡觉,那么就可以从世事纷杂中摆脱出来,享受快乐和幸福了。想来想去,他觉得自己买这栋房子算是买对了。 “嗯……不过还有几处不顺眼。” 门前台阶旁的花坛里应该种些花花草草,可是那里竟然种着芝麻叶、韭菜和大葱,而且院子里还有个秋千,又没人和自己玩儿…… “这是什么东西?上次来的时候没有啊……” 英宰沿着门前的台阶往上走,他踮起脚尖朝栅栏那边看去。好像有人露宿似的,栅栏那边搭了个乱糟糟的窝棚,还有一堆树枝。 “什么呀……脏死了。” 虽然窝棚所占空间不大,不过正好搭在“full house”旁边,几乎所有的美丽景致都让这个窝棚给毁了。 “明天我得往办公室打个电话,让他们把那个东西处理掉。” 天已经黑了,今天就这么忍忍吧,于是他走进了房间。 令英宰咬牙切齿的非法窝棚正是智恩刚刚搭成的新巢。她把刚刚买来的方便面和食物放进箱子里,拿出便携式煤气灶,准备做饭了。 “哦?水用完了?” 没有水,也没有电,实在是太不方便了。“full house”院子里有洗车和管理田园的水龙头和水管,这些天来,智恩就是从那里提水。今天她又提着铁桶,偷偷地翻墙进去。院子里停着一辆她以前没有见过的汽车。好像是有人来了。那是辆高档的进口轿车,车主应该是 那个买走“full house”的什么刘志勋吧。智恩提着水桶,按了一下门铃。主人换了,所有的门锁也都换掉了,她虽然手里拿着钥匙,却进不去。 “讨厌,怎么还不出来!” 智恩向后退了两三步,抬头一看,二楼的窗口亮着灯。就算是在二楼,也能听得见门铃响,可是主人也不往下看一眼,看来是里面没有人。智恩忍不住好奇,站在一楼四处张望。 “啊……餐厅窗户开着!” 这里是父亲和母亲住过的地方,她生怕新主人胡乱改变格局,心里担心得要命。她的个子在女人中间应该算是高的了,根本不用跷脚,探出头去就能很容易地看到里面。 “吁……” 还好,厨房里的摆设还和从前一样,就连餐桌都没人动过。隔着牙齿形的厨房门往客厅看去,里面的东西和装饰品也都是老样子。看来自己选择在窝棚里生活还是正确的,虽然有些寒酸,不过能随时监视“full house”。如果不能每天亲眼确认“full house”的安全状态,智恩感觉自己的嘴巴会生疮,最后肯定会大病一场。 “真的……太好了。” 看着安然无恙的房子,她心里泛起了阵阵凄凉。曾经每天都把房子打扫得干干净净,那么珍惜它,爱护它,可是突然之间,自己却被赶了出来,沦落到只能从旁偷看的境地。 “啊啊啊,我的泡菜缸,我的酸黄瓜,啊,我的花盆……” 我怀念家里所有的一切,包括用了很久的垃圾筒。 “啊啊,只要能让我收回‘full house’,让我做什么都可以,真的……” 现在应该换上夏天用的窗帘了,沙发垫也该换上和窗帘相匹配的颜色。放在窗台上的花盆每周都要换一次方向,否则花儿会偏向一侧,这也让她很担心。 智恩再也忍不住了,她把身体探进打开的窗户。好像一伸手,就能摸到酸黄瓜瓶了。 英宰在二楼洗完澡,腰上裹着浴巾走下楼来。东西还没彻底搬过来,他找不到合适的换洗衣服。汽车后备箱里时常放着几套衣服,他打算到车里把衣服拿进来。 “啊,再往里一点儿……再来点儿……” 她的身体尽量往窗户里钻,伸出去的手轻轻摸到了酸黄瓜瓶。但是还抓不到。这时,智恩的额头上已经满是汗珠了。 “哎呀!急死了!” 好像马上就要抓到手里了,可是怎么也抓不住,心里急得像着了火。她继续往里探身体,刚把手伸过去,就抓到了一把大勺子。 “很好,就用这个把酸黄瓜瓶拉出来。” 智恩手里抓着勺子,就像拥有了百万大军似的,兴奋不已地用力伸出手去。她的大半个身子已经进到窗子里面了,但她只想伸出手拿到那只瓶子,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此刻的状态。她盯着放在搁板角落里的咸菜瓶,伸出手去。就在这个瞬间,她的身体失去了重心,稀里糊涂地向里倒了进去。 “啊啊啊!” 智恩刚才是趴在窗台上的,脚脱离了地面,现在一下子栽倒在厨房的地上,脑袋冲下。“哎哟!” 虽说没什么恶意,但她毕竟算是私闯民宅了。上次见过的那个长相刁蛮的女人说不定就 在里面呢,想到这里,智恩赶紧用手捂住嘴巴,眼睛瞪得圆圆的,环顾四周。还好,这里一个人也没有。 “我已经彻底进来了……” 二楼听不到什么动静,一楼又没有人,可能是谁开着灯出去了,于是智恩高高兴兴地拿起酸黄瓜瓶子,又把冰箱里的小菜和米筒里的米也都拿了出来,直到拿不动了为止。 “我是不是拿得太多了?这样走不出去啊……” 比起窗户的尺寸,智恩拿出来的这包东西的体积实在是太大了。她正在刚才爬进来的窗户上呻吟,突然看见了父亲的花盆。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花不变变方向的话,就会冲着朝阳那边弯下去,你看看……这不是已经弯了吗?” 智恩在一楼转来转去,勤快地移动着花盆。这样放肆地在房间里乱转,也不见有人下楼,看来家里真的没有人。 “哎呀,我不管了,就走门吧。” 拿着这么多东西,好像实在无法爬窗户出去了,于是智恩大胆地拿着东西打开了玄关门。 “呃?” “啊?!” 门打开一半,智恩和英宰同时尖声惊叫。 “怎么……怎么搞的!你是谁?!” 英宰从汽车后备箱里拿出装衣服的包,正要进门,突然惊讶地大叫起来。 “啊啊啊啊!!” 刚把门打开,冷不丁看到一个身披毛巾的半裸男人站在面前,智恩不由得目瞪口呆了。“啊啊啊!变态!” 智恩本能地关上门,把门牢牢地锁上。 听见女人的尖叫,英宰的身体猛地僵住了,瑟瑟发抖的他竟然沦落到被人逐出家门的地步。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他是谁?哪来这么个变态?” 智恩心里忐忑不安,她没有勇气再次打开房门。她在“full house”里住了二十五年,从来没有发现附近有这样的变态。 “开门!喂!你是谁?你怎么进来的?” “我为什么要给你开门,你这个变态!还不赶快走?我叫警察了!你赶快滚!” “这话应该我说才对!你到底是谁?为什么私闯民宅,还装得像主人似的?!” “什么?真不可思议,房子的主人行使主人的特权,有你什么事?喂,变态!我正在给警察打电话,你老老实实站在那里等着,不许动!像你这样的变态,看来非要上报纸才行,只有这样,你才不好意思脱光衣服!听懂了吗?听懂我说的话了吗?我要打电话了!” 看到半裸的男人,惊讶至极的智恩竟然忘了“full house”已经转到别人手中。 “好的,很好,叫警察吧,看警察来了会把谁抓走!” 英宰用拳头狠狠地敲门,他恼羞成怒,大声嚷嚷着让智恩叫警察。 “啊……” 智恩突然缓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尴尬的处境。 “我在自家门前脱衣服,你擅自闯入别人家中偷东西,看看是你的罪过大,还是我的罪过大!快叫警察吧!” “这家伙不会是疯子吧?你有什么了不起,凭什么这么理直气壮?” 虽然我在警察面前难逃罪责,但你还不是一样吗?智恩轻轻拉开客厅的窗帘,往外面看了一眼。刚才大喊大叫的男人正在门前慢慢地穿衣服呢。 “啊,怎么可以这样呢……” 他的罪过就是脱光衣服耍流氓,可是现在他把衣服穿上了,那么现在就只有自己是罪人了。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呢?” 就算现在从厨房窗户或者后门逃跑,很可能也会被这个男人抓住。猛然之间智恩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她靠在门上,一屁股坐下来,冥思苦想。 “阿嚏!” 白天虽然很热,但是到了晚上,天气渐渐转凉了,英宰打起了喷嚏。他是拿着车钥匙出来的,可如果自己上了车,这个私闯民宅的小偷说不定就会逃跑,于是英宰顽固地坐在门口。 “喂,你报警了吗?” 英宰流出了鼻涕,他用围在腰间的毛巾擦了擦鼻子,冲着里面大声喊道。手机放在房间里,所以他无法打电话,只能依赖房间里那个荒谬绝伦的小偷了。 “……报过了。” “那警察怎么还不来?你真的报警了吗?” “我说报警就是报警!再等会儿!这里离市区太远,警察不会这么快的!” 还能有什么办法呢?尽管如此,智恩还是觉得不能就这么认输,所以每次门外的男人问她有没有报警,她都要发表一番豪言壮语。就这样,十几分钟过去了。 “喂,实话实话吧,你没有报警,是不是?你害怕被警察抓住,所以没敢报警,是不是?”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英宰,声音渐渐变得有气无力了。如果小偷不开门的话,他恐怕只能坐在车里睡觉了。 “我不是说过了吗,报过警了!怎么这么不相信人!” “我凭什么要相信一个小偷?” “你说谁是小偷!?” “当然是你,你!这栋房子的主人是我,你凭什么把别人家的房门锁上,还振振有辞,你这个小偷?” 英宰转过身对着门口问道。 “这么说,你就是买下这栋房子的刘志勋吧?” “你找刘志勋干什么?” 蚊子在身边不停地飞来飞去,耳边痒痒得厉害,英宰不耐烦了。一个小偷竟然占领了别人的房子,还让主人在门外受苦,是可忍,孰不可忍。 “你凭什么对我说平语?我可是对你说敬语的。” “你刚才也说平语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 她记得自己骂他是变态,却不记得自己说过平语。 “啊,别说这么多废话了……赶快叫警察吧。哪儿来这么个蛮不讲理的女人,随便闯到别人的家里。” “你只要回答说‘对’,或者‘不是’就行了,干嘛要说那么多?你到底是不是‘刘志勋’?” 英宰静静地听着,突然气不打一处来,他猛地站了起来,往门上踢了一脚。 “你找刘志勋干什么?” “我有话要问他!” “是吗?你想问什么?我就是刘志勋,你问吧!” “你真的是刘志勋吗?” 虽然智恩不知道“full house”到底值多少钱,但是这栋房子绝对属于高价住宅,所以不能相信房子的新主人竟然是这么年轻的男人。 “那你把身份证拿出来让我看看!” “哈……太可笑了……小偷竟然要主人出示身份证?” “没有身份证就算了。” “我的钱包放在房间里了!你刚才不是看见了吗!我刚洗完澡,出来拿衣服,现在变成这个样子,到底怪谁?你竟然还在这里大放厥词?” 听了他的这番解释,智恩好像有点儿理解男人的立场了。因为他正在洗澡,所以没听到门铃响,出来拿衣服的时候,家里突然闯进人来,把门反锁以后,他就进不来了,所以正在发火。 “……怎么办呢?好像是我犯错误了。看他这个急性子,估计不会放过我……” 听他说话的口气,即使自己向他道歉,他大概也不会接受。智恩不由得暗自忧虑起来。“我说……刘志勋君……” 反正不会有什么损失,她决定向他屈服了。 “你的语气怎么突然变了?跟我求情也没有用。即使你没叫警察,等会儿也有保安过来巡逻,到时候再收拾你也不迟。” 英宰已经恼羞成怒了,根本不想原谅智恩。 “我不是来偷东西的,真的。” “那你为什么要偷偷地闯进来?” “我只是……想来拿点儿东西……” “这不就是小偷吗?趁主人不注意,溜进别人家里,随随便便拿东西出来,这不是小偷是什么?” 智恩拍打着胸膛,强忍住怒火。他的确是个讨厌的家伙,但是现在的情形对自己更不利,所以她必须屈服。 “啊,烦死了,这人是不是神经病啊?人家都说好话了,他怎么也得接受吧!” “是这样的……我真的不是来偷东西的。我的确是趁主人不注意溜进来,但我拿走的其实都是我自己的东西啊!上次我太着急了,很多东西都忘了拿,今天是来取东西的。这些东西呢,对刘志勋君没有半点儿用处。再说了,也不值几个钱。所以……” 一夜之间,她就被赶出生活多年的家,这已经让她很委屈了,可是现在,只因为回来拿点不值钱的东西却被人当成是小偷。说着说着,智恩哽咽了。 但是站在门外的男人好像压根儿就不想听她讲述自己的身世。 “啊,保安公司的车!喂,你们到这边看看!” 听见外面的声音,智恩大吃一惊,猛地站起身来,打开了房门。 突然,有一只手伸过来,紧紧地抓住了门把手。 “你上当了吧?” “啊!” 看到男人的脸探了进来,智恩情不自禁地放声惨叫。倒不是因为曾经在电视上见过这张面孔,而是他和前几天酒店卫生间里的那个混蛋男人一模一样。 英宰看清智恩的面孔的瞬间,他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好像是在哪儿见过,但是想不起来了。 “我们在哪里见过面吧?” “我们见过面吗?” 英宰和智恩几乎同时提出了同样的问题。 “声音也一模一样,就是当天那个家伙,不可能有那么多人都长得一样吧?” 虽然这家伙说话很讨厌,但是长相却和演员李英宰非常相像,所以走到哪里都很显眼。 “这个男人就是刘志勋吗?” 智恩望着英宰,心里想着。英宰皱了皱眉头,看了看智恩,想不起来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见过她。不过,他本来就不擅长记住别人的长相,所以根本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英宰有些不耐烦了。 “好了,现在你解释吧?厚脸皮的小偷小姐。” “我叫韩智恩。” 虽然这次见面有些龌龊和尴尬,但智恩觉得没有必要害怕什么,于是她理直气壮地说出自己的名字。“韩”这个姓氏并不常见,英宰立刻就明白过来,这个小偷应该跟前主人有点儿关系。 “韩智恩?难道你是韩镇南先生的……” “对了,韩镇南先生是我的父亲。” 还没说几句,对方就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看来事情很容易就能解决了。 “前主人的女儿就可以随便闯到别人家横行霸道吗?” 但那只是智恩自己的想法,英宰从没想过要把她轻易放掉。 “我不是说过了吗?上次突然被赶出家门,很多东西都忘拿了。” “现在都拿好了吗?” 英宰看了看放在地上的大包袱,冷冰冰地质问智恩。 “差不多了……” “我买这栋房子的时候,可是签了合同的,房价包括家里所有的家具和室内装修、装饰 品,哪里还有东西让你带走?打开看看吧,我得看看你到底拿走了什么东西。” “我刚才说过了,都是些不值钱的小东西。” 英宰面无表情地盯着智恩。她好像很委屈,眼睛通红,看样子眼泪马上就要掉下来了。 尽管这样,她紧闭的嘴唇仍然显得很固执。 “你也太目中无人了吧。你从我家里拿走东西,我看看是什么也不行吗?到底是不是值钱的东西,我总得看看才能知道啊,难道不是吗?” 他说得不错。但是眼前的情形逼得她继续顽固到底。智恩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所以不管对方说什么,她都暴跳如雷。 “你不要用那种语气跟我说话,好像我是小偷似的。好,你看吧!看看你的合同里写没写这些东西!” 智恩当着英宰的面,弯腰解开了包袱。她突然想到,还不如拿些昂贵的雕刻出来算了。 利用后院的黄瓜做成的加馅黄瓜泡菜,去年夏天腌制的酸黄瓜,大葱泡菜和白菜泡菜,还有 几个锅,这就是智恩从厨房里拿出来的全部物品。 “……这个房子里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的确是追问起来都让人觉得不好意思的小东西,英宰有些难为情。如果对方不是一开始就惹恼自己,他也不会这样的。英宰对刚才所有的事情都感到不满。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突然被人从家里赶走,很多东西都没顾得上拿。” 英宰惭愧地捋着头发,沉默了一会儿。 “你这么晚偷偷溜进来,拿这些东西到底想干什么……” 其实他心里并不是这么想的,然而非常奇怪,他竟然说不出中听的话。 “对不起了,现在我可以走了吗?” 智恩把包袱简单收拾了一下,猛地站起身来。她羞愧不已,真想找个老鼠洞钻进去,但是可以让她逃跑的洞,只有“full house”新主人站在那里的玄关门。 “啊……这个……” 智恩推开他的肩膀走了出去,英宰想对她说句什么,终于还是闭上了嘴巴。半夜三更,一个女人提着沉重的包袱独自出去,他想开车送送她,哪怕只送到人多的大马路上也好啊。“天啊!” 智恩走了大约五六步,就把包袱扔出了墙外…… 然后她甩了甩手,推开“full house”的矮门,走进紧贴墙壁的窝棚。 “怎么回事,这个女人,难道是她住在那儿吗?” 太不可思议了,英宰瞠目结舌,无话可说了。 “可恶的家伙……这个新主人,怎么可以这么冷漠无情呢?” 智恩把刚刚拿回来的东西放在窝棚的角落里,然后空着肚子钻进了睡袋。 “啊啊,烦死了!” 几只蚊子飞进来,嗡嗡嗡地叫个不停,智恩忽地站起来,恶狠狠地叫喊着,抓住蚊子使劲捏死,然后重新躺回睡袋,只是肚子却安静不下来。 刘志勋,这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年轻男人竟然变成了“full house”的新主人。从这个大恶人的脸上看不到丝毫的关切,长得就像个男妓,白白净净,油头粉面,言行举止都让人深恶痛绝。 “喂,刘志勋,你以为我会把‘full house’乖乖地交给你吗?绝对不可能!” 本来智恩就觉得自己不可能把房子交到别人手中,现在又见到了新主人,这样的念头更加强烈了。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一定要想尽办法,绝对不能让刘志勋这家伙毁了“full house”。 可是,缘分这东西实在太奇妙了。虽然大韩民国很小,可是在酒店里见过的混蛋怎么可能再度相逢在“full house”里呢…… “又不是演电视剧,怎么总是见面呢……真是的……” 不但没能为酒店里的羞辱报一箭之仇,反而又一次尴尬相遇,智恩真是委屈得要死。 “他好像还没认出我来,那我就保持沉默吧。” 就算认出来了,看他那种性格,好像也不会向自己道歉,所以还是顺其自然吧。 虽然电视剧刚刚拍完,但是一般情况下他也不可能这么清闲。英宰的绯闻一直很多,可以说每个季节都会发生那么一两次,不过总有采访或广告来找他,忙得不亦乐乎。可是,从某个瞬间开始,这一切突然就结束了,好像从来没有过似的。英宰不知道该如何接受这种近乎恐怖的自由,从一大早,他就感到不安。 他打开手机玩游戏,把房子里的家具搬来搬去,消磨了很长时间,可是还不到正午。英宰从来没有这么无聊的时候。这时,不知从哪里传来说话的声音。这附近来往的人不多,距离闹市区很远,所以即使很低很小的噪音,也能听得清清楚楚。英宰打开窗户,看见一个电线杆子似的高个子女人站在院子里,正在给花坛里的花草浇水。 “喂,韩智恩小姐,请问你在做什么呢?” 昨天英宰心情不好,说话一直用平语,今天总算恢复了理智,他对智恩的态度也稍微缓和了些。 “你不是看见了吗,我在给花草浇水。” “韩智恩小姐为什么要给别人家花坛里的花草浇水?” 英宰赶紧下楼,猛地打开了玄关门。自己正无聊着呢,突然有人闯进来,他不但不觉得讨厌和烦躁,反而对这个愿意和自己吵架的前主人女儿充满了感激。 “在太阳升起来,泥土变热之前,必须给花草浇完水。要是赶在太阳升起之后浇水,会伤到花草的根。” 智恩背对着英宰,态度坚定地给花草浇水。 “这是我家的花坛,花草枯死,还是晒死,这都是我的事情,跟你又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多管闲事,干涉我浇不浇水的问题?” 听英宰这样一说,智恩嘻嘻笑了,然后面无表情地回头看着他。自从昨天被这个男人抢白了一顿后,她已经下定了决心。 “你来这里之前,花坛一直安然无恙,这都是我的功劳,你知道吗?” “我记得我可没要求你为我提供这项服务啊?” “这个我也知道。但是刘志勋君,你应该也知道吧?和你签合同的人是我父亲,不是我,韩智恩。” “这是什么意思……” 智恩不卑不亢地扬了扬下巴。虽然智恩的个子已经很高了,但她还是必须扬起头来和英宰说话。 “这个花坛里的花儿和蔬菜都是我种的,不是我父亲的财产,而是我的。所以你签订的关于‘full house’的合同里不包括这个花坛里的植物。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英宰有些不知所措。昨天晚上争吵之后,他在心里已经承认两个人的胜率是一比一。与此同时,他也告诉自己坚决不能认输。 “这话就奇怪了。就算花儿不是我的,那花坛总该是我的吧?还有水!这个房子的水费都由我支付,所以你给自己的花草浇水,用的也都是我的水。你听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智恩的眉毛颤抖着竖起来,这是什么人啊?怎么可以这么无耻呢。 “要想继续种你的花花草草,可以种到你自家的地里。未经他人允许,擅闯别人的家,使用别人家的东西,这是违法行为!” 英宰看着智恩渐渐扭曲的脸,不由得在心里大叫痛快。 “我没地方种。” 智恩的表情突然变得柔弱起来。面对她突如其来的态度转变,英宰反而很吃惊,他有点儿紧张了。 “你也知道,我现在已经身无分文了。我就住在那边的窝棚里,属于特困阶层。这样的人怎么会有地方种花草呢?” 眼下的世界,没钱就是罪过,贫穷就是罪过,然而智恩却是堂堂正正。 “什么呀……你凭什么气焰嚣张?” 对方说话的语气过于盛气凌人,英宰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虽然不是我家的花草,可是我不忍心看着它们枯死,我每天给它们浇水,难道也不可以吗?你应该不是那种刻薄人吧?” “可是这个……” “我没打算收辛苦费,从刘志勋君的角度来看,这也不能算是坏主意吧。” 第二章 墙角下的偷食猫(2) “这倒是,不过……” 也就是说,自己可以免费请人维护花坛了。的确没有任何损失,但是英宰感觉两个人之间的争吵好像朝女人那边偏离过去了,于是他仍然想固执己见,一时之间又想不出该说点儿什么。 “可是我总得相信你才行啊……” “什么?” “你竟然在门前的花坛里种大葱,我觉得花坛就应该种花儿。” “大葱长高了也很漂亮的,还可以拔出来吃呢……” “你的审美观和我的审美观好像不太一样,所以不许你干涉我对花坛的管理。” 智恩觉得自己不能再忍耐下去了。 “你为什么又跟我说平语?” “我什么时候说平语了?” “哈……真让人哭笑不得,你刚才还说了呢!” “我什么时候说了?你认识我多长时间了?凭什么每次说话的时候都那么大声?” “刘志勋君对我也不是很客气啊!” 英宰心里很气愤,他想说句什么,但是如果女人发起火来,恐怕又要听高分贝的牢骚了,他突然觉得有些害怕。现在应该先后退,等对方火气消了,再用理智和她争吵。这样想过之后,英宰转过身去。然而就在这个瞬间,女人突然高声尖叫。 “啊,太凉了!” “什么?” 英宰大吃一惊,赶紧回头去看女人。智恩头发都湿了,正抓着水管站在那里。女人愤怒地注视着他的脚尖…… “啊,这个……” 英宰不是故意的。刚才他一直踩着水管,突然抬脚,水一下子冒出来,冲到了女人的身上。 “哼哼……” 智恩笑了。英宰从她的笑声中感到莫名其妙的杀气。 “啊啊!你干什么!!” “我能干什么!你看不出来吗?” 智恩笑呵呵地把水管对准了英宰。看到英宰满院子乱跑躲避水柱的狼狈模样,她的心里爽快极了。 “你疯了吗!?” “是的,我疯了!” 一个大男人家,淋点水又有什么了不起的?他慌里慌张地躲避,神经质地大叫,那样子实在是有趣极了。 “哈哈哈哈!” “哎哟,你还笑?你在笑,是吗?!” “一个疯子在笑,这有什么稀奇的吗?” 英宰发现自己怎么跑也跑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于是他箭步冲向水龙头。充满怨恨的水柱浇在他的后背上。 “啊!” 他顶着冰凉的水柱,不屈不挠地向前猛跑。看到英宰关了水龙头,智恩赶紧把水管子往地上一扔,向门外跑去。 “你给我站住!!” 这回,英宰这边占了上风。他飞快地拧开水龙头,拿起智恩扔在地上的水管,瞄准了逃跑的智恩。 “啊啊!好凉啊!!” “我们一起疯狂吧!” “你这个不伦不类的东西!!” “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两个人互相怒骂对方,浑身上下湿漉漉的。 “英宰哥!” 英宰正向躲在墙脚的智恩发起密集射击,突然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他一直聚精会神地忙于打架,所以就连汽车开到自家附近都没有察觉。生活助理逸俊从驾驶席上跳下来,冲他挥了挥手。 “暂时休战!” 英宰把水管扔进花坛,打开了白色木材做成的大门。 “英宰大哥!不好了……呼……出什么事了吗?怎么全身都湿透了?” 逸俊匆匆忙忙,正想说什么,突然看见英宰浑身湿漉漉的样子,惊讶地问道。 “哦,一只偷食的猫溜了进来,我把它赶了出去,结果就变成了这副样子。你把东西给我带来了吗?” “啊,是的,东西……当然带过来了。” “太好了,我正愁没有合适的衣服换呢。” 英宰当场脱掉身上的衣服,用湿衣服擦了擦水,然后等着逸俊打开箱子。 “把箱子打开,干什么呢?” “啊,现在的问题不是这个。你大哥正往这边赶呢。” “什么?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不许把这边的地址告诉任何人?” 英宰发火了,逸俊冲他叹了口长气。 “你们家所有的人都来了,还威胁说,如果不把你的地址告诉他们,他们就不让你继续在演艺圈混了,所以我也没有办法。” 虽然英宰的家庭背景很好,但是对于英宰在演艺圈的发展却毫不帮忙,所以每次策划公司接待英宰家人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 “所以你都告诉他们了?” “……刚才说了。你大哥现在正往这边赶呢。” 逸俊还给英宰的哥哥画了张地图,但是害怕挨英宰的训斥,所以就忍住没说。 “只有我大哥一个人来吗?”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如果父亲和母亲也一起来,那恐怕就很难收场了。新家还没整理好,现在不知道父母又要唠叨什么了。 “等一等,你不是叫刘志勋吗?” 智恩静静地听着他们两个人的谈话,突然发现有些不对劲,于是冒昧地问了一句。 “你不会是因为不知道才这么问吧?” 智恩好像不知道他就是明星李英宰,原名叫做刘志勋。英宰对此感觉不可思议,于是反问了一句。 “你这个骗子!你一直都在骗我吗?怎么会有你这种人!?” 智恩把英宰的话当成了对自己的挖苦,难道你没看出我是在假扮房主吗? “啊,这个女人张口闭口说什么变态,什么不伦不类,现在又把我当成骗子……就算你没教养,可总得有个限度啊。” “你说谁没教养?动不动就说平语,明明不是主人,却要学着主人的样子颐指气使,你不是更没教养吗?” “你说什么?” 英宰刚想回敬智恩几句,这时他又听见逸俊在叫自己。 “英宰大哥,我看见你大哥的车了!估计他马上就到了!” 逸俊靠在窗户上,用手指了指远处,大声说道。 “是一辆还是两辆?” 如果父亲和母亲也一起来的话,后面应该跟着一辆专职司机驾驶的轿车,所以英宰先问这个问题。 “只有一辆!” 大概是哥哥一个人来的,太好了,英宰安下心来。虽然哥哥比自己大六岁,毕竟还可以随便点儿。 “喂!” 正说话间,英宰突然转移了话题,智恩喊了一声。 “来客人了,一会儿再说吧。” “现在要来的人是这栋房子的主人吗?” “房子的主人是我。” 英宰显得很不耐烦,迈步走向冲着狭窄公路的大门。 “你根本不是刘志勋!” 智恩一定要弄清楚这栋房子的主人到底是谁。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问个清楚,“full house”到底是什么时候卖给他的,为什么主人换了两年,她自己却根本不知道。 “我是刘志勋,也是李英宰!行了吧?” “什么?” “电影演员李英宰,不知道吗?” 智恩不由得目瞪口呆了。虽然她也觉得眼前这个人和李英宰长得很像,不过他们之间一直有误会,而且他又说自己叫刘志勋,所以她压根儿就没把这两个名字当成一个人。 “这怎么可能……” “你真的不知道吗?还是假装糊涂,想把我气死?” “刘志勋是我的本名,李英宰是艺名,行了吧?” “你真的是演员李英宰吗?” “哈,你真能把活人气死……” 两个人之间的战争又要开始的时候,一辆青灰色的轿车掀起昏黄的尘土,停了下来。 “志勋,你!” 一下车,英宰的哥哥刘民赫就严厉地叫住了英宰。 “哥,你来了?” “刘志勋,你这个臭小子!要想从家里出来,总该说一声你要去哪儿,然后再走吧,你知道家里因为你乱成什么样了吗?” 英宰压根儿就没把哥哥的牢骚放在心里,他呵呵笑着,把手插进裤兜,等着哥哥走过来。 “志勋现在也不是小孩子了,你说话小点儿声。” 英宰原以为哥哥是一个人来的,所以漫不经心地站在那里。突然,他的表情凝固了。另一个人打开另一侧的车门,走了下来。姜惠媛,马上就要跟哥哥订婚的那个女人。 “你真……真的是演员李英宰吗??” 仔细想想,演员李英宰的真名好像和刘志勋差不多。李英宰的确是智恩喜欢的演员,但并不是那种疯狂的喜欢,只是每次在电视上看到他出现,都会流着口水感叹,“啊,这个家伙真帅啊……”她并没有因为喜欢他而收集他的照片,或者为了收集与他相关的信息而到网上苦苦搜索,她的热情还没达到那样的程度。 “可是看上去怎么不一样呢?” 虽然艺人在电视画面上的样子和本人都会有很大差异,但是如果那个人出现在眼前,怎么也应该认出来啊。可是,李英宰和刘志勋之间却大不相同。 “啊……!李英宰……真的是李英宰……” 智恩马上就看出两者之间的区别。不知道为什么,李英宰注视着那些客人,他的眼神逐渐变得冷漠和尖锐。就在那个瞬间,他从混账无耻的“full house”的新主人刘志勋变成了帅气而强悍的演员李英宰。 “就是年纪大点而已,看他的所作所为,完全还是个孩子嘛。哪怕他打个电话,家里也不至于乱成这个样子……” 民赫一边发着牢骚,一边把车门关上,帮惠媛拿起了手提包。虽然只是个很小的女式手提包,但是不管多小多轻的东西,他都不想劳动惠媛那纤细的胳膊。 “地上有小石头,你小心点儿。” “是的。” “为什么要铺小石头呢,把皮鞋都磨坏了。铺上砖或柏油多好啊,真不舒服。” 民赫担心自己的皮鞋被粗糙的石头磨破,一边发着牢骚,一边搀扶着惠媛。 “要是那样的话,蚯蚓就活不成了。” 突然,一个陌生的声音加入他们的谈话。原来是刚才还和英宰争吵着的智恩。民赫和惠媛的视线都停在智恩的身上。 “如果铺成柏油路的话,生活在地下的昆虫就不能呼吸了,所以才铺了小石头。” 虽然说这些话毫无意义,但只要是有关“full house”的话题,她绝不会轻易放过。修建这栋房子的时候花费了多少心血,盖房子的人当时有着怎样的想法,她想把这一切都说出来。 “这位小姐是……?” 惠媛出现以后,英宰好像突然失语似的,紧紧地闭上了嘴巴。民赫和惠媛盯着他,都用目光向他询问,这位小姐到底是谁。 “你们来这儿干什么?” 但是,与民赫和惠媛的好奇心相比,英宰觉得自己的心理状态更为重要。他的表情因为惊慌而发僵,声音也冷冰冰的。面对惠媛的时候他从来都是这样。即使惠媛已经成了哥哥的女人,这样的感觉也从来没有改变。他仍然担心,这次的绯闻会不会使惠媛对自己产生不好的印象。 “我们担心你,所以过来看看你。” “这房子是什么时候买的?” 惠媛和哥哥同时开口说话,两个人的声音混合在一起。英宰没有听见民赫的声音,只有惠媛的嗓音静静地回荡在耳边。 “那种绯闻对我来说根本就算不上什么。” 英宰的回答针对惠媛刚才的问题,然而哥哥却接下了话茬。 “你这臭小子,绯闻也是个问题,你一个人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这更让我们担心,所以才过来看看你。这房子倒是不错……不过,是不是距离市区太远了?要是出了什么事……”民赫一边打量房子,一边往院子里走去。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智恩身上。两个人的头发都湿漉漉的,看起来很奇怪。 “这位是……” 直到这时,英宰才想起智恩的存在,他惊慌失措,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努力让自己不去在意惠媛的目光,却总被惠媛的目光强烈地吸引住。 “她帮我做家务。” 听英宰这样说,智恩瞠目结舌,呆呆地望着英宰。英宰感觉到了智恩的目光,于是尴尬地笑了笑。 “你说我是你家的保姆吗?” “那我应该怎么说?露宿我家墙角的姑娘?” 民赫他们进了房间,英宰和智恩跟在他们身后,蚊子哼哼似的又争吵起来。 “就这么说吧,我无所谓,你为什么这么在意?” “你的脸皮真是铁板做的啊……一个姑娘家露宿在这种地方,你不觉得害臊吗?” “给你这种无耻之徒做保姆,更让我害臊。” “什么,无耻之徒?” 英宰情不自禁地吼道。民赫和惠媛听见了他的吼声,惊讶地转过头来。 “哈哈哈,家里还没收拾好呢,你们怎么突然说来就来了呢?怎么也得打个电话再来……” “我是你大哥,又不是别人。没关系,你不要在意。我总得来看看,咱们家才能安静下来。不过,说实话,的确还差得远呢……” 民赫的目光又落在智恩身上。做家务的人老老实实地站在一边,他似乎有些不满。看见智恩呆呆地站着,英宰悄悄戳了戳她的肋骨。智恩也不甘示弱,用尽全身的力气猛戳英宰的肋骨。 “啊……” 英宰强忍住即将脱口而出的惨叫声,狠狠地瞪了智恩一眼。智恩嘿嘿笑了笑,挽起了袖子。 “我正在收拾厨房。” 智恩调皮地走进了厨房。英宰感觉肋骨肯定是让她戳青了,不过幸好她乖乖地配合自己演戏。 “可是花坛怎么办呢?” 智恩洗完了抹布,一边擦着搁板一边问道。怎么突然又说起了花坛?你胡说八道什么?英宰瞪了瞪眼睛,盯住智恩。这时,智恩满脸堆笑,继续问道。 “我说花坛,花坛!” 这是他们争论了整整一个上午的问题。 “真卑鄙,现在是谈论这个问题的时候吗?” “你凭什么为了自己的面子,把我这么个好人说成是保姆?世上哪有免费的午餐?” 智恩不肯退让,英宰再次被激怒了。 “这个嘛,大婶你自己看着办!” “好的,那么主人大叔你忙你的去吧。” 英宰咬牙切齿地瞪着智恩。智恩假装没看见,悠然自得地打扫起厨房卫生来。 “哦?” 正在这时,逸俊把英宰的东西放在二楼,整理好以后,从楼上下来。他认出了智恩,惊讶地望着她。 “英宰大哥,这位小姐是……” “保姆。” “哦?什么时候?啊,大哥看来还不知道这位小姐……是谁,呃……” 英宰的拳头打在逸俊的肚子上。他把对智恩的愤怒统统发泄到逸俊身上,狠狠地打了逸俊的肚子一拳。 “她是保姆,我不是说过了吗?” 是的,只有把智恩说成是保姆,他心里的气愤才能消解。 “这个房子不错啊,不过一个人住,感觉好像太大了……” 民赫转过身,想问问弟弟花多少钱买的房子,但他没有说出来。英宰那张脸实在太漂亮了,连他这个当哥哥的都心存嫉妒。此时此刻,英宰正盯着惠媛的背影,眯缝着眼睛,不知道在沉思什么。他们从小就住在一个小区,这小子惟独就喜欢纠缠惠媛,所以他不能不在意。 “别忘了给家里打电话。” “我知道了。” “我们打算下礼拜举行订婚仪式。虽然两家人都认识,但还是很重要,所以这种形式上的东西也还是要遵循。你一定会来的,是不是?” 英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他们兄弟之间说话的时候,惠媛仔细观察这座房子里的角角落落,采光、格局,这座房子里的任何空间都不是随意设计的。看得出来,设计和修建这栋房子的人一定花费了不少的心思。 “这个……” 惠媛正在欣赏美丽的窗框。她看着墙壁,突然惊呆了。墙上挂着一幅照片,正是英宰刚才介绍说是帮助做家务的那位小姐。 “我在想什么呀?反正现在他只是我的小叔子……” 现在,她已经决定要结束漫长的犹豫和彷徨。她自己也知道,再也不能这样举棋不定了。可是,当她亲眼看见一个看似非比寻常的女人和英宰住在这座房子里,她的心里还是泛起了波澜,尽管她自己并不想这样。 “也许是绯闻的影响太严重了,这小子年纪轻轻竟然就跑到乡下住了。” 从英宰家回来的路上,民赫说道。看起来是为弟弟担心,嘴角却挂着轻松的微笑。 “那座房子真的不错,虽然有些陈旧,但是设计得很好。” “不是房子的问题。这家伙向来就喜欢热闹和华丽的东西,现在却像老头子似的埋没在田园之中,我想这肯定不是他的本意。” 想起“同性恋风波”,民赫忍不住想笑。 “这家伙真是坏事做尽了。竟然还发生了同性恋……哈哈,真像他的作风……” 他的弟弟志勋从小就是这样,不管做什么事情都很引人瞩目。当然,他英俊的外表也是重要的原因,不过最重要的还是他那无穷无尽的自信,以及毫不在乎他人的冷漠眼神,这也是吸引别人注意的力量。民赫向来就对志勋的眼神心存不满。 “刚才来的那些人是谁呀?” “我哥哥。” 正在打扫厨房的智恩突然戴着橡胶手套走了出来,她问靠在玄关门上的英宰。 “那个漂亮女人呢?” “你这么刨根问底,到底想干什么?你打算在我家呆到什么时候?” 听智恩问起惠媛,英宰不由得勃然大怒。 “你不是让我打扫厨房吗?” 智恩举起戴着红色橡胶手套的手,冲英宰晃了晃。 “行了,我自己打扫,你走吧。” “我把正在做的事情做完了再走。” “……你这个大婶真是奇怪。你就那么喜欢住在别人家里吗?” “我喜欢,你能怎么样?” 英宰感到不可思议,他一句话也没说。 “你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你不知道这栋房子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这是我精心打理过的地方,我很爱惜它。每天又是擦又是扫,纤尘不染。我不能眼看着它变成废墟。” “那是你的事,我没必要了解,吵死了,你走吧。” “我把这个做完了再走。” “我让你走!你的话怎么那么多?” 英宰一把夺过智恩正在擦拭的花瓶,扔进了垃圾筒。 “你干什么?” “我不是让你走吗?” “你知道那是什么花瓶吗,随便乱扔!!” 智恩愤怒了,她想把花瓶从垃圾筒里拿出来,但是英宰拦住了她,她没能推开他的身体。 “看来你还没明白,现在这个家的主人是我,不是你了!你抛不掉对这座房子的留恋和不舍,私闯民宅,你是不速之客!” “既然你是这个家的主人,怎么可以用这种态度对待别人呢?!让开!如果你不需要的话,我就把它带走。你知道这是什么花瓶……竟然把它扔进垃圾筒……” “这是我家的东西,我爱怎样就怎样,你凭什么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我让你出去,你就赶紧出去吧,不要再死缠烂打了。” 智恩对于房子的执著已经让英宰忍无可忍了。尤其是惠媛离开以后,他的心思很乱,根本没有那份闲心,所以不耐烦的程度表现得更加强烈。突然,智恩的眼角流下了泪水,英宰心里有些放不下,于是他冷冷地转过头去。 “墙角的那个窝棚,你也赶快收拾走吧。虽然不是我的地盘,但也不是你的地盘,趁着我还没有举报,你赶快收拾起来。” 英宰的话还没说完,智恩就扔下橡胶手套,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智恩不想让英宰看到自己流泪的样子。 “英宰大哥……” 逸俊把该做的事情全部做完,呆呆地坐在客厅。突然,他站起来叫英宰。 英宰回头看了看他,逸俊小心翼翼地说道: “刚才那位小姐……你不要对她太残忍了。我在这里呆了几天,跟她聊了几句,发现她的处境很艰难。” “我的处境也很艰难。” “大哥你父母双全,可是那位小姐,她连个亲人都没有了。无父无母,也没有亲戚朋友,只有孤零零的一个人。” 别看英宰说得冷漠无情,逸俊心里知道他并不是心地恶毒的人,所以他鼓起勇气继续说道:“她说这栋房子叫‘full house’,是她父亲设计的房子,由她母亲建成。所以,这栋房子对她来说,首先是对父母的回忆。这是她能感受不在身边……的父亲和母亲……惟一的方法。” 英宰沉默了,他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英宰大哥作为一名艺人,可能无法忍受一个陌生的女人在自己家里走来走去,但是……你能不能给她一点儿时间,让她慢慢理清自己的思绪,认清现实呢……不要对她太残忍。她是突然被赶出家门的,所以……” “我又没拿刀抢她的房子……” “我知道的,我只是……这么说说。” 因为上次的绯闻,英宰的心情也很不好,所以逸俊说话小心翼翼。 “啊,真头疼,你给我找点儿头痛药再走吧。” “是的……” 英宰仿佛厌倦了一切,径直走向二楼。望着他的背影,逸俊叹息了一声。虽然他嘴上那么说,但他并没有因为自己多管闲事而发火,看来他已经在某种程度上接受了自己的劝告。“这是我家的东西,我爱怎样就怎样,你凭什么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我让你出去,你就赶紧出去吧,不要再死缠烂打了。” 英宰的话句句变成锋利的刀子,插进智恩的胸口。智恩把帐篷稍加改造,变成了小小的 窝棚。她蜷缩在角落里,默默地擦着眼泪。 “该死的家伙……我又没管你要什么,我只是说打扫打扫卫生,难道我管你要钱了?” “不要再死缠烂打了”———这句话总是回荡在她的耳边,令她痛苦不堪。 “只要稍微有点儿钱,就不把别人放在眼里了!我要是挣了钱……肯定要从你手里买回‘full house’!你就等着瞧吧!你以为我会‘full house’交给你这种没有教养不伦不类的变态吗?” 智恩原以为自己发起火来,就能停止哭泣,没想到越来越委屈,眼泪流得越来越凶了。我不要终身富贵,只要能让我收回父亲和母亲住过的房子,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她心里委屈,只能不停地流泪。她一边心里责怪着自己,一边把眼泪擦干。突然,轰隆隆的声音传来,原来下起了雷阵雨。 第三章 灯下避雨(1) 夜深了,可是智恩怎么也睡不着。刚开始的时候,雨还是一滴两滴地下,到后来就变成瓢泼大雨,窝棚里的所有生活用品都被浇湿了。她把能装的东西全都装起来,上面盖上木板。至于体积较大的东西,也只能放弃了。 “啊……好冷啊……啊……” 现在刚到初夏时节,晚上气温下降得厉害,再加上暴雨,智恩感觉快要冻死了。她浑身瑟瑟发抖,捡起漂浮在水上的碗,紧紧地抓住在风中摇摇欲坠的帐篷。 “啊!!” 被雨水淋得太久,智恩的手指已经冻僵了。塑料绳从手指缝里滑落。看到帐篷上面的幕帐被风刮落,智恩大声尖叫。 帐篷飞了出去。这时候,帐篷里面的书和生活用具也都赤裸裸地暴露在大雨之中了。智恩想保护书,跑过去用身体遮挡,可是身体也像浸湿的抹布,哗啦啦地往下滴水,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 “你干什么呢?” 一个长长的影子被院子里的灯光覆盖,罩住智恩的后背。他站在那里,手里拿着雨伞,好像老大不快似的问道。 “你……你是谁?” 智恩心里有些恐惧,声音稍微颤抖。 “还能是谁?当然是那个不伦不类的变态加混蛋啦。” “嗯?” “刘志勋!住在那栋房子里的刘志勋!这些称呼让你尽情地叫了无数遍,现在竟然还‘嗯?’好像第一次听说似的,实在可恶!” 他背对灯光站在那里,所以看不清长相。不过,看他细高的个子,好像就是白天见过的那个混账家伙。 “哦,我知道你是谁了,不过我现在很忙。以后再谈吧,以后。” “别装了。” “你说什么?” 在惹别人发火方面,这家伙真是才华横溢啊,简直让人情不自禁地感叹。智恩真想站起来说点儿什么,她双手叉腰,刚要张开嘴巴,突然有什么东西伸到了她的脸上。 “拿着!” 英宰递过来的是他刚刚用过的雨伞。 “我的胳膊都要掉了,赶快接着!” 英宰说话的时候好像又生气了。智恩稀里糊涂地接过雨伞,然后又嫌他碍事,让他躲开。 “喂,我现在没时间跟你吵架。” “我知道,拜托你能不能把嘴闭上?我看见你就烦得要命。” 英宰推开智恩,把钉在帐篷四周的木桩都拔了起来。智恩连声惊叫,但是英宰对她的叫声置之不理。拔掉了固定帐篷的木桩,他胡乱抓过周围的东西往里扔,然后卷起帐篷,搭在自己肩上。 “啊啊……” 直到这时,智恩才明白英宰想干什么。毕竟还算个男人。脚下的泥土又湿又滑,英宰有点站立不稳。不过,他虽然牢骚不停,却还是把帐篷朝着“full house”的方向拖去。智恩跟在后面,她想过去帮他,可是她的手刚碰到帐篷,想在后面推一下,英宰就恶狠狠地说道,“你不要碰!重心不稳!老老实实打你的伞吧!”直到英宰把帐篷拖到“full house”的屋檐底下,智恩能做的事情只有尴尬地跟在他的身后。 “这……这个,谢谢你!” 英宰浑身都淋透了,智恩小心翼翼地向他道谢。 “太让人吃惊了,你这张嘴也能说出这么好听的话来。” “人家向你道谢,你就不能好好接受吗?” 再也不会有哪个男人像他这样擅长挑衅了。智恩这样想着,就以同样的方式回敬了一句。 “一个女人家怎么那么好强?暴雨要下到明天,你打算就在雨里泡着吗?” “什么?” “如果你需要帮忙,就求我帮忙!不要满脸哭相地走来走去,让我不忍心看下去。还不如放下架子向我求助呢,这样更好看点儿!” “你说什么呀?” 雨水进了眼睛,英宰更加气愤了。他一边用手揉着眼睛,一边冲智恩摆了摆手。智恩以为他是让自己出去,于是就往院子里走去。与其跟话不投机半句多的男人吵架,她宁愿在雨中过夜。 “你去哪儿?!” “我到外面去。” “你把这些脏乱差的东西放在这里,一个人想逃跑吗?” “谁让你把东西拖到这儿来了?你自己拖过来的,冲我发哪门子火?你说话为什么要用平语?难道你不懂得用敬语吗?” “啊,烦死了……把那条毛巾给我拿过来。” 英宰摆手并不是想让智恩出去,他想让她把身后的毛巾拿过来。看见他揉着眼睛的痛苦样子,智恩默默地把毛巾拿了过去,气呼呼地递给他。 “现在我可以走了吧?” “你想去哪儿?” 无论英宰说什么,智恩都能流利地应对,惟独面对这个问题,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咬着嘴唇,正在思考该说什么。英宰一边用毛巾擦脸,一边说道。 “在雨停之前,你就呆在这儿吧。” “你说什么?” “你不是比我更了解这栋房子的构造吗?我住二楼,如果一楼有空房间,你就住吧。” 英宰边说边抬起头来,注视着智恩湿漉漉的身体。当他的目光停留在智恩的胸前时,智恩突然大吃一惊,连连后退。 “哼……怎么突然有女人样了?看你也没什么换洗衣服,我就把我的衣服找出来给你穿吧。内衣不能借给你,外衣倒还可以。” “怎么突然大发慈悲了?” “这种时候难道不应该说句‘谢谢’吗,就像刚才?” “我并不觉得你值得我感谢。” 智恩撅起嘴巴,故意说着气话。这时,英宰冷冰冰的脸上突然浮现出笑容。 “你知道吗,你的性格真的很特别?” 英宰笑了笑,对智恩说道。 “不要贼喊捉贼了。你的性格也不一般,你知道吗?” 智恩压根儿就没觉得好笑,她瞪大了眼睛说道。英宰看着她的样子,又笑了起来。 “你为什么总是笑?” “觉得不可思议。” “到底有什么事情那么不可思议?” “所有事情都不可思议……我住进这栋房子,和你这样罕见的女人吵了两天架,这些都很不可思议。” 英宰的笑声中似乎含着自嘲。不知为什么,智恩总觉得现在不应该和他在这里拌嘴,于是她拖着沉重的脚步向一楼父亲的书房走去。不一会儿,英宰像刚才说的那样,拿来了让智恩换穿的衣服。 “这不是女人衣服吗?” 英宰拿来一件白色的丝绸t恤,非常漂亮,中间用手叠起来的部分就像立体的玫瑰花。 “这是男人衣服。” “男人衣服为什么弄得这么漂亮……” “我就把你这话当做赞扬算了。不过,这件衣服买回来之后还没穿过呢,你不要因为这是我穿过的衣服就不高兴。” “我有那么蛮不讲理吗?” 听英宰说完,智恩反省了一会儿。虽然自己不是故意的,但是和英宰的第一次见面就很不愉快,而且他又是夺走“full house”的罪魁祸首,所以对他的确比对别人都更粗鲁。 “谢谢你。” “这话真好听。有女人味,有人情味。” 这个难缠女人突然说出这么温柔的话来,英宰有点儿得意。 “我要换衣服,你出去一下好吗?” 英宰的喜悦并没有持续太久。 “嘿嘿……” 英宰慌忙走出房间,智恩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英宰自以为是房主就不可一世,大呼小叫,这个时候的他当然令人厌恶,只是没想到他也有如此可爱的一面。 智恩在书房的沙发上睡了一夜。也许是因为好久都没在有房顶的地方睡觉了,智恩伸懒腰的时候心情格外愉快。 “难道是‘full house’的力量吗?” 这不是普通的房子,而是她从出生到现在居住其中的家,所以这种感觉就分外强烈。她叠好了盖在身上的毛毯,放在沙发一角,然后在书房里张望了一会儿,好像仍然能感觉到弥漫着父亲的烟味。 “哦?我还以为是早晨呢,原来时间……” 看看表,已经下午一点钟了。外面还在下雨,天阴得厉害。智恩推开书房的门。突然,智恩呆呆地抓着门把手,站在门口往外看去。 客厅里充满香喷喷的食物的味道。智恩想起自己和父亲共同生活时的情景。每次都是父亲提前起床为她做好了早饭,现在想来,智恩的心情顿时变得怪异起来。 “是谁在做饭呢?” 也许是房主的客人来了。智恩小心翼翼踮起脚尖向厨房走去,就像蹑手蹑脚的小猫。 ———当啷啷…… 那个性格暴躁的男人正系着围裙,不知道在平底锅里做什么。看来他不太适合做这种事情,但是他很自然地翻着锅里的薄煎饼,匆匆忙忙把水果熬成糖浆,做成了寿司。 “凉了就不好吃了,吃完再洗漱吧。” 英宰取出三块煎熟的薄煎饼放进盘子,对智恩说道。他正忙于做饭,眼睛没往智恩这边看,但他似乎察觉到有人在盯着自己。 “你是说……我吗?” “这房子里还有别人吗?” 英宰把盘子放在餐桌上,转过身去。突然,他捂住嘴巴,强忍着没笑出来。 “你怎么了?” “……啊……没什么……吃完饭再洗漱吧。” 智恩感觉有点儿不对劲,于是悄悄地看了看映在窗户上的样子。 “啊……” “噗……” 昨天夜里被大雨淋了个落汤鸡,然后直接就睡觉了,现在她的头发蓬乱得就像台风中的柳树。看着自己竟然变成了这番模样,智恩顿时目瞪口呆了。英宰看着智恩,捧腹怪笑。智恩逃也似的跑开,直到梳完头才回来。 除了父亲,这还是第一次有别的男人给自己做饭,并且和自己一起吃。智恩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很不舒服。不过,她的确是肚子饿了,盘子里的三块薄煎饼转眼间就一扫而光。英宰赶紧把自己盘子里的薄煎饼夹了一块,放进智恩的盘子。 “不……不用了,我吃饱了。” “我没胃口,所以给你吃。” 智恩难为情地笑了笑,把薄煎饼切成小块塞进嘴里。肚子倒是填饱了,可是第一天的第一顿饭就从面食开始,她感觉自己的嘴巴甜甜腻腻,肚子也消化不良。 “过会儿……我来做晚饭。” “你还想呆到吃晚饭吗?” “……你不是说让我呆到雨停吗?” “哈哈哈……” 这样的回答不像是普通的女人,英宰再次放声大笑。还不如像从前那样发顿脾气,或者说句什么,也好让自己抓住把柄,然而英宰并没有那样做。智恩用叉子叉起剩下的薄煎饼,蘸了蘸盘子边上的水果寿司,皱起了眉头。 “好啊,那就由你来做晚饭吧。反正我只会做这种简单的东西。” “不过也很好吃。” 不管怎么说,英宰给自己提供了避雨的地方,又亲手给自己做了早餐,智恩发自内心地感激。刹那间,两个人都大吃一惊。 “我们俩现在的说话状态非常正常……你发现了吗?” “是啊……” 英宰默默地微笑,就像电影里的某个场面,那么美,那么温情脉脉。智恩突然感觉自己的脑子里空荡荡的。 他的确是个英俊的男人。如果第一次和第二次见面不是那么别扭,哪怕只是看他一眼,她就对他充满敬畏了。他的英俊就是那么特别。 两个人都不说话,默默地望着玻璃窗上嘀嘀嗒嗒的雨珠。 “我想问问……你有什么事吗?” 智恩打破了短暂的寂静。 “看起来你跟昨天不一样,无精打采。” “是吗?” “是的,是这样,感觉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嘿嘿……” 原本静静微笑的脸上,突然泛起了淘气的表情。 “你也这么觉得吗?” “是……是啊……怎么了?” 英宰突然换上了昨天那副尖酸刻薄的嘴脸,她心里有些害怕。智恩感觉自己在看心理剧,情不自禁地抓紧了叉子,万一发生什么事,她准备拿叉子当武器。 “我最适合扮演金尚雨导演的新片《春光》里的男主角了。你也这样认为吧?温柔、理性,略带忧愁的美男子!除了我,还有谁能演绎得那么好?” “我不太了解《春光》,所以不知道……” ———咣当! 突然,英宰拍着餐桌,大光其火。 “你怎么可以这么孤陋寡闻呢!” “什么?” “十九世纪的法国小说搬到韩国,拍成了电影《春光》,你竟然不知道?” “我不知道。” 智恩连连摇头,英宰长叹一口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注视着窗外的雨。 “那个角色就是为我设计的……” “有……什么事吗?说出来让我听听。” “竟然落到那个家伙手里了。那个角色……多愁善感、充满智慧,而且个性洋溢的卡萨诺瓦……竟然落到那个初生牛犊的头上……难道我的演艺生涯就这么结束了吗……就这么交给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子……” 英宰接到电话,满怀期待的新电影也因为绯闻事件被其他演员抢走了。他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受打击的程度要比电视剧或广告计划取消时严重几十倍。 英宰的表情很悲凉,泪水好像立刻就要夺眶而出了。他再次把视线转向窗外,独自扮演着被“乳臭未干的初生牛犊”夺走的角色。 凄凉的寂静……智恩爽快而悦耳的…… ———咯咯咯咯…… 饱嗝声响了,很长,很清脆。 “对……对不起,刚刚起床就吃这些类似面包渣的东西,好像不大容易消化……我不是故意的,你继续说……哈哈哈。” 智恩有点儿不好意思,红着脸解释。 英宰猛地站起来,握紧拳头,浑身发抖。 “我实在不能把你看做女人!你完全是降落到地球的外星人,专门来破坏男人对女人的浪漫幻想!” “什么?” “你把地球还给地球人,飞回宇宙去吧!!” “你说什么?!” “我让你回到自己的星球!你这x档案!” 英宰大声叫喊,难以忍耐的悲伤压抑着他的全身,他露出痛苦的表情,哒哒哒跑上了二楼。智恩呆愣在饭桌旁,失魂落魄地说道: “……别的我不敢说,要演心理剧,你肯定……最合适不过了。” 好奇怪啊!这个长相帅呆了的男人突然这么吼了一通,然后转身消失,智恩感到荒唐至极。 不过,智恩还是从他身上发现了一个优点。桌子也没收拾,英宰突然就走了,于是她拿着盘子走到水龙头前。正在这时,她看到昨天被英宰扔进垃圾筒的花瓶已经擦得干干净净,放在搁板上。不仅如此,昨天拖到屋檐下的帐篷和里面的东西也都拿了出来,一件件摆放在 客厅里。 “虽然这人性格有点儿古怪,但并不是坏人,对不对?” 收拾完盘子,智恩对着花瓶小声问道。虽然没有任何回音,她还是咯咯地笑了。 “呃?你真的在这里做事了?” 傍晚时分,有人来到“full house”。智恩开门一看,曾经见过的面孔。那人手里提着一个袋子,里面装满了食物和做饭材料。他呆呆地盯着智恩。他就是英宰的生活助理,逸俊。 “你都看到了……昨天夜里下了暴雨,帐篷都飞了……他让我住在这里,雨停了再走。” 逸俊往外看去,围墙旁边的帐篷真的不见了。 “啊,是吗?哈哈,果然不出我所料,英宰大哥,我就知道他会这样的……” 逸俊开心地笑了,把带来的食物和材料统统放进了冰箱。 “英宰大哥呢?” “不知道,他上楼去了,好几个小时都没有动静。” 逸俊买了很多东西,智恩帮他整理着冰箱。 逸俊把大西瓜放进蔬菜室,小声问道: “英宰大哥有没有说些奇怪的话?” “他平时就……是奇怪的人,所以也没什么奇怪的……” “他一定会做一些奇怪的举动,或者说一些奇怪的话,好像螺丝松了。” 逸俊脸上充满了担忧。 “我想起来了,白天的时候他说什么外星人,什么离开地球之类的怪话。” “嘿嘿……果然如此……” 逸俊用力把西瓜塞了进去,然后坐在搁板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现在英宰大哥的状态很不好。” “他怎么了?” 自从被驱逐出了“full house”,智恩一直没用过电,也就无法上网,手机也停机了,外面的消息根本就不知道。 “前不久,英宰大哥去酒店参加亲戚的婚礼……遭遇了一场奇怪的事故……” 至于英宰当时的遭遇、由此导致的后果,以及他现在的处境等等,逸俊简单地告诉了智恩。智恩大惊失色,不由得使劲咽了口唾沫,酒店事故的当事人好像正是自己。 “不……不会是我吧……哈哈哈!” 这种奇怪的事情不可能在同一天、同一个场所,在同一个人身上发生两次。智恩明明知道,却仍然暗暗希望这件事与自己无关。 “英宰大哥对电影的感情本来就比电视剧更深。因为这次绯闻,他没有被选中出演下一部电视剧,另外正准备签约的电视广告也取消了,不过这些他好像都不是很在意。可是……” “啊!那……那件事有这么严重吗?” 根据智恩的记忆,当时她急着上卫生间,匆匆忙忙跑进去,没想到被一个脾气恶劣的家伙骚扰,两个人发生了冲突,仅此而已。可是,这件事却变成了绯闻的绝佳材料,并且有人为此蒙受了巨大的损失。她很惊讶,也很慌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今天早晨,办公室打来电话,英宰大哥迫切期待的作品也不能演了。他受到的打击肯定很大。你可能看不出来,他对作品的野心很大……虽然性格有点儿古怪,不过他还是非常敬业的。英宰大哥,他是个真正的演员。” 逸俊又叹了口气,充满自信地说。 “英宰大哥一定会成为优秀的演员,看过他的作品之后,谁都会有这样的想法。虽然以前的角色都千篇一律,不过……” 逸俊的每一句话都渗透着对英宰的喜欢和信任。 “如果没有这次的绯闻事件,他应该可以成功的……一直以来,他真的非常努力……就因为这么点儿绯闻,一切都完了。不仅英宰大哥,我们办公室的人也都没了劲头。如果不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英宰大哥也不用躲在这种地方过日子了……” 说起这些事情,逸俊好像非常气愤,他粗暴地揪着自己的头发,从搁板上跳了下来,又整理起了冰箱。 面对如此信任英宰的逸俊,智恩感觉比对英宰更内疚,她无法继续呆在厨房里了。 “我没想到……真的没想到,他竟然会因为我蒙受这么大的损失。” 站在英宰的角度看,他和智恩之间的缘分的确是倒霉之至的孽缘。正是智恩导致了那段绯闻的发生。当英宰为了躲避绯闻被迫搬到新家以后,智恩又总是找茬,让他无法安心度日。智恩站在客厅中间,环顾着这座房子。虽然她不想离开这里,虽然她不想把宝贵的房子交到别人手里,然而现在,她没有能力把房子重新买回来。既然如此,自己也就没有资格继续留在这里了。 “你呆在这里的时候,好好照顾一下英宰大哥。” “什么?我今天打算离开的……” 做完了约定的晚饭,智恩就打算离开这里,直到挣到足够的钱买回“full house”,否则绝不回来。 “我要出差几天,英宰大哥正好休息,我暂时去做别人的生活助理。过几天我就回来了,这段时间你好好照顾英宰大哥。如果他说什么奇怪的话,或者有什么怪异的举动,你不要理会,过几天他就会好起来了。” “可是……我……” “真是抱歉,我也找不到其他合适的人,偶尔过来看看,他是不是还活着……只要帮我这个忙就行了。” 智恩没有信心面对那个怪人,不过听着逸俊如此恳切的拜托,她不得不点头答应了。 “其中还有我的过错呢……” 同时,智恩的心里也有一丝歉疚。 “刘志勋君!吃饭了!” 逸俊买来很多材料,智恩做了很多菜。英宰冒雨为自己搬东西,智恩对他心存感激,而且她心里还怀着歉疚,所以在准备晚饭的时候,她一直担心饭菜可能不合英宰的口味。 “刘志勋君!开饭了!” 智恩冲着二楼喊了好几句,仍然没有人答应,也听不见什么动静。 “……睡着了吗?” “不会的……他已经上楼好几个小时了,就算睡觉,应该早醒了吧?” 突然,智恩的脑海里闪过不祥的预感。白天的怪异举动就很让人担心,而且逸俊还说的“看看他是不是还活着”,这更让她心神不宁。智恩有些难为情,但她还是用围裙擦了擦手,上了二楼。 “刘志勋君,不对……李英宰君,饭已经做好了!快下来吃饭吧。” 智恩以为他一定住在二楼最大、视野最开阔的房间。她紧贴着以前自己住过的卧室,静静地呼唤他的名字。 “李英宰君,你睡着了吗?如果没睡的话,赶快起来吃饭,吃完饭再睡吧。” 她连叫好几声,都没有人回答。虽然这个房间曾经是自己的卧室,但是现在已经属于别的男人了,智恩涨红着脸,紧张地推开了卧室的门。 “不会有事的,我把他交给一个信得过的人。” 逸俊出了“full house”,边开车边往办公室里打电话汇报情况。 “当然了。那人绝对不会对英宰大哥产生暧昧感情,不会有问题。当然了!她也不是英宰大哥喜欢的类型,所以不用担心了,科长。” 虽然是青年男女共处一室,但是逸俊确信,他们两人之间绝对不会发生任何事情。 最讨厌女人叽叽喳喳的男人,气势汹汹的女人,他们相遇了也不会有爱情,可能有的也只是战争。 “李英宰君?” 智恩像个小偷,偷偷摸摸地走进卧室。进来一看,房间里彻底变了模样,只有窗户还和从前一样。 智恩忘了自己到卧室来的目的,全部精力都集中到了发生变化的房间布置上。小学时代贴在墙上的漫画主人公的贴纸,墙壁上用来测量身高的刻度,贴在天花板上的夜光星,让小猫挠得到处都是爪印的壁柜门,这一切都不见了,全都换成了新的。这里彻底变成了另外的地方。变化之后的风景仿佛在对她说,“full house”已经不属于她了。智恩心里忧郁起来。尽管她已经知道这个事实,但是心里仍然无法接受,她的脑子里很乱,心里也非常惆怅。 “嗯……嗯嗯……” 躺在床上的英宰发出轻微的哼哼声。智恩这才想起自己为什么要到卧室来,于是赶紧问他:“啊,你醒了吗?快吃饭吧,饭已经做好了。” 智恩的心思都放在房间的布置上,她并没有看着英宰。 “你给我……” “我出去,出去,我马上就出去。” 智恩害怕他因为自己的擅自闯入而大发雷霆,赶紧回答。 “给我……水……” “什么?”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艰难地叹了口气。智恩正打算离开房间,听见他的叹息,于是蹑手蹑脚地走到他的床前,端详着这个躺在被窝里的男人。英宰眼睛紧闭,朝里躺着,脸上布满了汗珠。 “刘志勋君,你哪儿不舒服吗?” “嗯……” “你哪儿不舒服啊?” “嗯……” 不管智恩说什么,英宰好像就只知道说“嗯”。智恩突然起身向一楼跑去。 “喂,我把水拿来了,你快起来吧。” 智恩把水拿来,再次叫英宰。但是英宰仍然不肯起来,他好像没有力气起床了。智恩把水杯放在旁边,强行把他扶起来,这才发现,他全身都热乎乎的,而且很湿。他无力地睁开眼睛,接过智恩递来的水杯,喝了一小口,又躺了回去。 第三章 灯下避雨(2) “你……吃过药了吗?” “嗯。” “不要说‘嗯’,好好回答。你躺下之前吃药了吗?” 英宰皱着眉头,摇了摇头。 “药也不吃,就这么躺着,那怎么行呢?你烧得这么厉害。” “嗯……吵死了……” 智恩每说一句话,英宰就觉得头疼,于是他钻进了被窝。本来就发烧,还把被子拉到头顶,智恩一把扯过被子,继续追问。 “药在哪儿?” “我不知道……” “……哼。” 被子被抢走了,英宰这回把头钻到枕头下面。智恩怜悯地看着他,站起身来。 “你发烧了,不能蒙着头睡,知道吗?我到市里给你买药。对了……我没有钱啊。你给我点儿钱,我去给你买药。” 智恩从放在床头的钱包里取出一张万元钞票,放进口袋,然后甩开大步走了出去。太阳已经落山,天黑了,再加上外面还下着雨,骑自行车去市里好像有些困难。 “家里躺着个病人,我哪能想这么多……” 虽然智恩没有任何理由照顾他,但她还是穿上雨衣,取出了自行车。 “我是受了逸俊君的委托,不是因为喜欢那个混蛋。啊啊,善良的智恩!都是善良惹的祸!……” 泥土路湿漉漉的,自行车总是打滑,车身摇摇晃晃,智恩仍然顽强地踩着脚踏板。 智恩出去买药了。不一会儿,一辆汽车停在了“full house”门前。 那个人下了车,按了半天门铃,英宰才极不情愿地开了门,他的脸上顿时露出惊讶的神色。 “你怎么……来了……” 默默地站在门前的不是别人,正是惠媛。 “刚才我不是打电话了吗?你不记得了?” 英宰不但不记得她给自己打过电话,甚至连站的力气都没有了。他踉踉跄跄地绕过房门,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我大哥呢?” “我自己来的。” “什么?” 英宰按了按脑门,抬头看了一眼。这时,惠媛把带来的购物袋放在桌子上,朝他走了过去。 “我打电话问问你好不好,听你的声音好像很不舒服,所以我问你是不是病了,你回答说是。我又问你是不是没人照顾,你也回答说是。” 英宰什么也想不起来了。他只记得自己的喉咙干得要命,还有门铃声吵得他实在难以忍受。仅此而已。 “所以我就过来了。” “你不该来的……你马上就要成为大哥的妻子了……” “是啊,你说得对,所以我来照顾我的小叔子。” 惠媛泰然自若。英宰嘻嘻笑了。 “结婚之前对小叔子太无微不至了,看起来也不太好。” “好了,我不找借口了。说实话,我需要时间跟你谈谈,所以才来找你。自从分手以后,我们一直都在回避对方。” “最初选择回避的人不是我。” 惠媛偏偏赶在他不舒服的时候突然找来,看来他们两个人的缘分还不算浅,英宰心想。他突然感到头痛,于是闭上了眼睛。惠媛坐到了对面的沙发上。每次看到惠媛,她都是那么美丽。 “你不是一直躲着我吗?现在又随随便便来打扰我,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因为我一直没做好心理准备。” “那么现在呢?” 英宰冷冰冰地问道。惠媛表情淡然地说道: “现在一切都理清了。” “哈哈哈……” 英宰放声大笑。如果他不笑出来,胸膛好像马上就要爆炸了。 “外面下雨呢,辛苦您老人家了。远道而来,清理整顿……” “你不要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那么我该以什么样的方式说话?六年了,除去我参军那段时间不算,我爱了姐姐六年。” “我知道……” 英宰讨厌惠媛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既然你知道……就不要冷不丁地出现在我面前。” 他有很多话想问惠媛。她什么时候和哥哥好上的,到底出于什么想法把情况弄成现在这样,哥哥到底好在哪里,为什么她想和哥哥结婚……他有那么多问题想问惠媛,这些话就像小山堆,堆积在他的心里。可是,自尊心不允许他这样问。他不愿太固执,不想纠缠别人,哀求人家给自己找个借口,他更不想当着从前的爱人流泪。 “我看你好像是热感冒,所以买了些药过来,还有,这是粥。身体不舒服的时候,最好吃些容易消化的东西……” 惠媛从她带来的购物袋里取出药和食物,放在桌子上,然后像哄孩子似的对英宰说道。 “不必了,你回去吧。” “我没有信心接受你。” “我这个人就那么差劲吗?” 惠媛静静地摇了摇头。 “不是你的问题,而是因为我配不上你。” 这句话他已经听得不耐烦了。她到底对自己哪点不满意?明明已经分手,为什么还要以这样的方式重逢?英宰不想听她的托词,他只想知道真相。 “在巴黎,你离开以后,我们再也没有好好谈过。今天你为什么突然来找我?你是不是想说什么?” 英宰追问惠媛,他的表情很难看。他不是生气,而是太疲惫了。 上了高中,英宰就向惠媛表白了自己的感情。当时的兴奋心情和不安的颤抖,直到现在仍然清晰如昨。惠媛休学以后,他追随她的炽烈感情也不曾改变。可是现在,他们竟然以这种方式彼此面对。尴尬、歉疚,想说的话不敢说,只能默默地望着对方。 和惠媛分手之后,英宰又和好几个女人谈过恋爱。一方面是出于对惠媛的怨恨,另一方面,他深切地感受到惠媛离开之后的空白,所以他不想孤独。然而越是和别的女人谈恋爱,越是努力想爱上别的女人,他心里的空白反而越来越大,根本就不曾减少。虽然他知道他们已经分手了,却始终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我……喜欢现在的状态。” 惠媛打破了漫长的沉默。她自己也知道,尽管是她抛弃了英宰,但是她的心却一直都在关注他。她喜欢现在的状态。不是彻底的陌路人,也不是恋人关系,这样的状态好像再好不过了。 “我希望你也喜欢……” 听了惠媛的话,英宰感觉自己想对惠媛说的所有责难全都涌到了喉咙口,但他不能说出来,只是苦笑了一下。 “大哥对你好吗?” 英宰感到好奇,好奇得快要发疯了。大哥到底对她好到什么程度,她竟然下决心要和大哥结婚?自己又到底差在哪里,到底哪一点不合她的心意,才让她选择了大哥? “是的,他是个好人。” 惠媛总是这样,总是隐藏起重要的问题,让人无法继续追问下去。英宰郁闷至极。每当听到与她相似的名字仍然心跳加速,浑身僵硬,然而惠媛,马上就要跟别人结婚了。 下了公共汽车,智恩骑上刚才拴在柱子上的自行车,在雨中拼命踩着脚踏板,回到了家里。她经常走这条路,非常熟悉,但是连着下了两天大雨,路上很滑,好几次都差点儿摔倒。 “这雨怎么还不停……就算是梅雨季节,也不能……” 智恩下了自行车,推开大门,一辆白色的轿车映入她的眼帘。她从来没有见过这辆车,猜不出是谁来了。 “啊,看来是刘志勋君的客人来了。” 智恩不知道家里来了什么人,不能贸然闯入,于是就躲在客厅窗外,偷偷往里面看。 “呃?这个人以前来过……” 这是那个和英宰大哥结婚的女人。她不知道英宰大哥是不是一块儿来了,不过总觉得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古怪。他们什么也不说,只是用奇怪的眼神注视着对方。 “难道他们吵架了?” 要是打架的话,那可就太奇怪了。智恩看不见女人的脸,不知道她是什么表情,刘志勋的眼神之中却隐隐地含着悲伤。 “如果不是跟大哥一块儿,以后你就不要来了。” 他不想和惠媛单独相处。每当此时,勉强压抑下去的感情就会重新迸发,变成尖利的针,刺向他的心脏。英宰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你还是没有……不,我知道了,我会尊重你的意见。” 惠媛看出英宰内心的彷徨,想说点儿什么。此时此刻,无论她说什么,都只会更加刺激英宰,所以她什么也没说,起身离开了。 “呃,看来她要走了……” 她应该是刚来不久,现在就要回去,看来是有事才来的。智恩想起自行车还停在汽车前面,猛然一惊,赶紧跑到院子里推自行车。正在这时,门开了,英宰和惠媛一起走了出来。好一对绝世美貌的俊男靓女!不知道的人看了,还以为他们是一对呢。 “稍……稍等一会儿,我马上就推走。” 智恩把堵在汽车前面的自行车推向仓库。幸好她穿着雨衣,又低垂着脑袋,别人看不清她的脸。面对这样打扮入时的漂亮女人,她为自己的狼狈而羞愧。智恩低着头,看到自己沾满泥水的裤子和脚趾,以及灌满泥水的拖鞋。 “下雨了……路上小心点儿。” 英宰冷冰冰地赶着惠媛,这只是因为他内心的复杂,并不是因为讨厌惠媛。尽管他说不让惠媛单独来,其实是暗暗期待惠媛能够单独前来。面对惠媛的时候,他的心情仍然难以平静。 “你也多注意身体,夏天的热感冒很凶。” “……我知道了。” 惠媛上了车,英宰帮她关上车门。 “回去吧。” 惠媛摇上车窗,把车开走了。英宰站在院子里,直到汽车载着惠媛开上大马路,越来越远,逐渐驶出他的视野。 “她走了?” 智恩不知道他还要冒雨站多久,悄悄地走上前来。 “啊啊!” 英宰好像大白天撞见了鬼,连忙吃惊地躲开。仔细看去,原来是身穿白色雨衣的智恩。“走了……是走了。” “什么?” “下雨的夜晚,你穿这样的衣服,简直是扰民,你知道吗?” 英宰吓了一跳,恼羞成怒地责怪智恩。 “这怎么了?又大又结实,雨水渗不进来。夏天往农田喷药的时候,穿这身衣服最合适不过了。” 智恩故意冲英宰抖了抖滴水的雨衣。目送未来的嫂子离开,冒雨站在院子里他都没有皱皱眉头,现在就因为身上溅了几滴水珠,他竟然怒冲冲地甩着衣服,真是好笑。 “你在墙角露宿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没想到你竟然超出了我的想像。一个女孩子家胆子这么大,深更半夜到处乱闯?” “你说什么?” 她真想问一句,我不怕麻烦出去买药是为了谁,你竟然说这种话?但是她委屈极了,什么也说不出来。 “看来你的体质很适合在外面住,雨停了你就收拾行李出去吧。” “本来我也正想出去呢。太过分了,我今天就走。” “过分?真让人哭笑不得,让你免费在这栋房子里住了两年,现在又这么照顾你,你还说我过分?” 智恩突然想起来,应该问问这个问题。 “对!就是这个!你什么时候买的这栋房子?你真是花钱买来的吗?” “你说什么?” “你是不是骗了我爸爸!我爸爸绝对不可能把房子卖掉。所以我得打听清楚,刘志勋购买房子的过程中是不是存在什么问题。” “你说什么呀……” 英宰身体不舒服,心里也乱,他只想马上回到房间,根本不想再和智恩进行这种徒劳的争吵。英宰没理会智恩连珠炮似的质问,径直回到了房间。 “喂!你没听见我说话吗?喂,刘志勋君!不,李英宰君!混账,我到底该怎么称呼你呀?”他有两个名字,这让智恩感到非常混乱。她不知道叫哪个名字,对方才会停下脚步,于是自言自语嘀咕了几句。刘志勋转过身来,额头上青筋暴突,恶狠狠地瞪着智恩。 “……我叫你刘志勋君好吗?” 智恩略微有些尴尬,情不自禁地咯咯笑了。 “真是个奇怪的女人!” “什么?” 英宰对智恩说了句“真是个奇怪女人”,然后就推开了房门。看他的表情,好像智恩压根儿就不值得他多说一句话。智恩紧随其后,伸出满是泥水的脚在他屁股后面猛踢一下。 “啊啊!” 英宰发出怪异的尖叫,头朝下倒在房门前面。 “干什么呀!你疯了吗?” 英宰踉踉跄跄地倒在地上,愤怒不已。 “你不是说我是奇怪的女人吗?我总得对得起这个名字啊。” 英宰动不动就发火,现在智恩已经习惯了。智恩看着英宰屁股后面的大脚印,忍不住咯咯大笑了。英宰气喘吁吁,不知道怎样才能发泄心中的愤怒,他猛地站了起来。 “好,是你先这样做的!” “你想干什么?” 智恩把脚上的拖鞋脱了下来,握在手中,随时准备扔出去。 英宰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这么泼辣的女人,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为了躲避智恩挥舞拖鞋甩出的泥巴,他用手挡在前面,连连后退。 “耶!” 智恩趁机推开门逃进了房间。 “你往哪儿逃!” 英宰紧紧追赶着敏捷地冲向二楼的智恩。 “你还不给我站住!” “拜!” 别看智恩个子很高,但还是比英宰灵活,所以他很难抓住智恩,总是被她戏弄。英宰气愤地大喊,爬上楼梯。智恩抓住栏杆,踢踏着她的长腿威胁英宰,让他不敢继续往上跑。 “要是让我抓住,我绝对不会手软!” “大男人家,运动神经竟然这么迟钝?” “你说什么?” “嘿嘿嘿,企鹅腿,不伦不类,变态!” “什么?你刚才说什么!?” 英宰不停地喊着,却就是抓不住智恩,只能紧靠栏杆喘着粗气。 也许是活动太过剧烈,英宰突然感到眩晕,气喘吁吁地愣在那里,看样子十分吃力。 “啊,你刚才烧得很厉害,是吧?” 智恩突然想起他生病了,于是小心翼翼地走下楼梯。她可不想和病人搞这种恶作剧。 “抓住了!” “啊!” 英宰用力抓住智恩的脖子,使她动弹不得,另一只手紧紧拉过她的腰。 “你刚才说什么?企鹅腿,不伦不类,变态?” “还漏了一个,大混蛋,你放开我!” “我不会放开你的,我先想想该怎么报仇,然后再放开你。” 英宰因为头晕,什么也想不起来,所以随口乱说。 “堂堂男子汉,竟然使用这么卑鄙的手段!我还以为你真不舒服呢!” 想不到病人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智恩难以摆脱,就冲他大喊。 “女人真是奇怪……有时候折磨你,惹你生气,然后听说你病了,又匆匆忙忙跑过来。真不知道你们心里到底是喜欢,还是讨厌……” 听智恩这么说,英宰突然想起了即将和哥哥结婚的那个女人,她竟然在电话里听出自己声音不对,并且冒雨跑来看望自己,他情不自禁地喃喃自语。 “当然是讨厌……” “什么?” “虽然讨厌你,但是看你这么可怜,实在不忍心,所以就过来了!” 刹那间,英宰手上的力气松弛了下来,智恩从他怀中挣脱出来。 “讨厌……讨厌我,是因为我……可怜?” 他脸上血色全无,苍白如纸。英宰把智恩的话当做对惠媛行为的真实的解释。 “悲惨”———更加狼狈的感情牢牢地束缚着他的全身。这种狼狈感超出了看见惠媛站在哥哥身边的时候。 “我……那么可怜吗?看见我可怜,所以……对我产生怜悯之情,是这样的吗?” 智恩见英宰脸色苍白,有些不放心,于是伸过手去。 “怎么了……你怎么这么夸张?你又在演戏吗?我不会再上你的当了,不要再演戏了。”智恩嘴上这么说,心里其实很担心。她出去买药之前摸过他的身体,烧得很厉害,现在他的脸色仍然很不好,一看就知道是病人。 可是英宰无情地推开了智恩关切的手,迈步走进二楼的房间。 智恩揉着被英宰打疼的手,默默地抬起头来,望着重重关闭的房门。现在好像是第二次看到了心理剧。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她却不能像刚才那样一笑而过。 第四章 哈姆雷特和灰姑娘(1) 实在难以忍受这样的奇耻大辱。每次只要想到被自己心爱的女人同情、可怜,英宰就气愤难平,心里犹如翻江倒海。 “谁稀罕你的同情!?” 英宰随便抓过什么东西就往墙上扔。愤怒疯狂地支配着他。 ——咣当当…… ——哐! “啊!” 智恩这才坐到餐厅里,想吃一口已经凉透了的饭。突然,她发出一声尖叫。楼上连连发出电闪雷鸣般的噪音。 “我的……‘full house’看来要被他毁了!” 智恩把粘有饭粒的勺子放进嘴里舔净,然后飞身跑上二楼。如果继续这样下去,“full house” 恐怕会变成平房,再也不是两层的楼房! “喂,闵志勋君!你在干什么?” 门是关着的,智恩紧贴门口,冲里面大喊。正在这时,里面没有回答,什么东西飞过来,撞到了房门,发出恐怖的声音。 “你疯了吗?!” “你走开!” “我会走开的,不过我要把话说完再走!” 智恩的话音刚落,房门竟然奇迹般地打开了。她惊讶得眨巴着眼睛,英宰板着脸孔站在她的面前。 “好,你想说什么?如果不是什么重要的问题,我就杀了你!” “哎呀……我到底犯了什么错,你至于杀死我吗……” “你走!” 见她不正经说话,就知道钻空子,英宰转过身去,想把门重新关上。这时智恩跑了过来,抓着他的胳膊,努力做出微笑,对他说道。 “我……说,求求你千万不要砸这座房子。房子有什么罪过,你那么恶狠狠地砸它干什么?你不要打房子了,要打就打我吧!” 真是个奇怪的女人!无论什么情况,她总是振振有辞,而且她说的每句话都能令人目瞪口呆,不知所措。即使心乱如麻,即使马上就要发疯了,只要和这个女人说话,他就会莫名其妙地发蒙,什么也想不起来,只是单纯地……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不管多么不正常,都不会打女人的!” ……只是单纯想发火,这个女人就有这样奇妙的力量。英宰被这种力量所牵引,再度发起火来。 智恩无计可施,不知道怎样才能让英宰冷静下来,她只是呵呵地笑着。 “笑什么,你的笑容真让人深恶痛绝……” “喂,闵志勋君,你肚子不饿吗?你一整天几乎没正经吃东西……” “此时此刻,你觉得谈论这个问题合适吗?” 英宰后悔刚才不该开门。他感觉自己头疼欲裂了,刚才之所以把门打开,因为他暗中期待会有人阻止这种状态的延续,怎么也没想到心情会更加郁闷。 “我不是想不出合适的话来吗……你以为谁会把你想听的话写下来,做成剧本每天照着念吗?” 智恩没有什么合适的话,眼珠滴溜溜乱转着冥思苦想。突然,她的目光落在英宰的脚上。好象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刺破了,英宰的脚上流出了鲜血。 “啊啊,血!你的脚流血了!” “不用你管!” “你别动!” 智恩大声叫喊,猛地抬起了英宰那只流血的脚。英宰无奈,只得一瘸一拐地靠在门框上。 “一个女人家,力气怎么这么大!” 除了长相以外,真的看不出她哪里像个女人,尽管她的模样也没多少女人味…… “要是扎进了碎玻璃片,那可怎么办呀!不许乱动!” “别人的脚爱怎样就怎样,跟你有什么关系呀……” “我让你别动!真是的,你这人也真够烦的!” 遵照智恩的指示,英宰岿然不动地静静站立。尽管他冲她发那么大的火,那么不留情面,可她竟然不觉得害羞,这可真是怪哉。而且,她还把男人的脚放在膝盖上观察伤势,实在太奇怪了。真是个彻头彻尾的怪女人。 “疼吗?” 智恩用袖子擦掉了英宰脚上乱糟糟的血迹,抚摸着伤口问道。 “不怎么疼……” 英宰回答,他的声音有气无力。 “太好了,看来只是划破了点儿皮。要是扎进了玻璃片,那可就得去医院了。只是轻轻划破了点儿皮,我给你消毒,再敷上药就行了。” “行了,你别管我了。” 英宰有点儿难为情,假装生气地说。 “明明身体不舒服,却不吃药,也不吃饭,还那么任性,胡乱摔东西……” “你想跟我吵架是不是?” 英宰收回自己的脚,冲着智恩耍起了小脾气。智恩抬头看了看他,忍不住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你什么意思?” “我觉得好笑就笑了。怎么了?你不高兴吗?” “当然了,有人莫名其妙地看着我笑,我高兴得起来吗,我?” “啊,还真是高兴不起来呢。” 智恩痛痛快快地同意了英宰的观点。她起身往楼下走去。 “干什么!你为什么不理我。就这么走了?你笑什么?” 英宰跟在智恩身后,冲着她的背影大喊。智恩看了看他,忍不住又笑了。 “真是个讨厌女人,你就那么喜欢戏弄人吗?” “我没有戏弄你啊。我想到楼下看看有没有消毒药水。” “那你为什么笑!?” 终于,英宰爆发了,高声咆哮起来。智恩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失神地望着英宰。 “你应该……先说一声再走。” 英宰也为自己那么大声而难为情,有气无力地说道。 “我看闵志勋君可爱,所以就笑啊。” “什么?” 智恩脸上浮现出开心的微笑,那当然不是嘲笑。 “刚才我还在想,‘原来他和电视上看见的那个人完全不一样啊,我还以为他很冷漠,而且很了不起呢。真没想到,其实跟我也没什么两样’。” “我和你不一样,你把这句话收回去。” “为什么?比起演员李英宰来,我更喜欢动不动就生气,动不动就找茬儿吵架,经常吵得鸡犬不宁的闵志勋君!” 英宰满脸委屈地望着智恩。 “动不动就生气,动不动就找茬儿吵架,还经常吵得鸡犬不宁的人不是我,而是你!” “你自己看看吧,现在不是又生气了吗?” 英宰咬着嘴唇,再也无话可说了。 “如果你还能走路的话,那就下楼吧。吃点儿药,也顺便吃口饭,你现在的脸色看起来活像个幽灵。” “所以你可怜我,是吗?” “我可怜你不行吗?我连这个资格都没有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智恩抬头看了看站得比自己稍微高点儿的英宰,她的声音清脆而响亮,没有丁点的阴霾。 “你看看我吧,我是那么了不起的人吗,有什么资格伤害你的自尊心?” “……” 英宰无言以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是著名的演员,有钱、有房、有父母、有兄弟。你拥有的这一切,我都没有,我什么都没有。要说可怜的话,谁更可怜?” 英宰比智恩更加惭愧,羞得满脸通红。 “所以呢,可怜人叫你吃饭,你就不要再吹毛求疵了。我好不容易出去给你买药,肚子都饿瘪了……难道还不许吃饭吗……” 智恩一边发着牢骚,一边往餐厅走去。 “药?” 英宰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于是紧跟着智恩走向餐厅。智恩盛好饭放在英宰面前,然后从雨衣里掏出药,放在他的身边。 “我拿了你一万块钱,除去药费和车票,几乎没剩。” 智恩跳来跳去,活像只松鼠,给他倒好水,又把汤重新热了热,整齐地放在饭碗旁边。 “……你去买药了,怎么不打个招呼啊?” 想起自己刚才说得那么难听,还说什么半夜三更到处乱闯之类,英宰突然感到十分内疚,抚摩着感冒药的瓶子,几乎不敢正视智恩的眼睛。 “我说完才去的,看来你是不记得了?” “……好象是这样。” “你的脑子也真够笨的,什么事情都记不住……” 英宰竟然看不出自己就是酒店里遭遇的那个人。智恩看了看他,觉得有趣,情不自禁地笑着自言自语起来。 “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如果你觉得内疚的话,那就赶快吃饭吧。幸好我煮了豆芽汤。豆芽里面含有那个叫什么芦笋酸的成分对身体很好,有利于醒酒,对治疗感冒也有好处……好象是这样的吧?” “是天门冬氨酸吧?” “反正有那么种成分。就算你感冒了没胃口,也一定要多吃点儿,快快好起来。” “我知道了,现在就吃。” 英宰默默地舀了一勺饭,泡在汤里,尝了一口。尽管舌头上起了泡,尝不出味道,但是那汤给他的感觉很好,很爽。 “如果不好吃,你就把它当药喝。” “很好吃,不错。” 说完,英宰索性把半碗米饭全都泡进汤里,这让智恩稍微有些惊讶。 “他刚才……说好吃吗?这家伙竟然说好吃?” 智恩以为就算好吃,英宰也会故意气她而说难吃,他竟然没有这样,实在出乎意料。 “哈哈……” “你笑什么?” “我觉得很奇怪。” “我吃饭的样子有这么奇怪吗?” 智恩点了点头,然后把菜盘往他面前推了推。 “仔细想想,闵志勋君其实是个有名的艺人。这么有名的人竟然吃我做的饭,我突然觉得奇怪,好玩儿。” “难道艺人就不吃饭吗?艺人吃饭有那么新鲜吗?” “我就是说说而已,哈哈哈。” 英宰也觉得很滑稽,情不自禁地跟着她笑了起来。 “虽然不是个好女人,不过的确是个好人。” “什么?你说谁呀?” “说你呢。” 这话好象有点儿不对,不过毕竟是第一次听他称赞自己,所以智恩决定接受他的称赞。 “是啊,闵志勋君虽然不是好男人,但也的确是个好人。” “我为什么不是好男人?” 英宰似乎把刚刚说过的话忘到了九霄云外,悄悄地争辩起来。 “那我为什么不是好女人?” “原来你要问这个,那理由可就多了。脸皮厚、多嘴、力气大、固执,根本就没有一点儿女人味!啊,对了,还经常打饱嗝。” “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智恩举起勺子,晃来晃去地说。 “性格暴躁、变态、小心眼、爱生气……” “我不吃了。” “你看看,你看看,又生气了。” 英宰调皮地拿起放在桌子上的勺子,瞪着智恩。现在,他也不知道两个人之间的胜率到底是几比几,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痛痛快快地打败过这个女人。 “不过,我仍然觉得你是个好人。” “……知道就行了。” “所以呢,你不要因为那些绯闻而气馁,加油啊!在你面前说这些,实在有些难为情,但是……我很想对你说。你太委屈了,应该用你的演技和实力评价你,凭什么拿人家的私生活来做文章。歌手唱好歌儿,演员能演好戏,这不就行了吗?” 这是英宰自己常说的话,现在又从智恩嘴里听到,他感觉十分惊讶。因为他从来没有想过会从别人口中听到这句话。 “怎么说也是公众人物……” 英宰模仿起了经纪人和策划公司社长的口气,然后就缄口不语了。“公众人物”,这个词语仿佛能让所有的罪名都理直气壮地成立。此时此刻,他算是彻底感受到了。 “可是因为这个,你就受到这样的待遇,难道闵志勋君的演技如此不值一提吗?” “你看过我的作品吗?” “打开电视就出来,怎么会没看过呢?” “我还没有正经演过什么东西。” “不过,我能看出来,你扮演的每个角色都很尽力,很投入。观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你是一名好演员,闵志勋君。” 智恩觉得志勋刚才在房间里大发雷霆就是因为自己的角色被别人抢走了,所以她想方设法为他鼓舞士气。 “所以你不要太在乎绯闻了。有句古话叫‘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有福必有祸,有祸也必有福……一切都是轮回。你不要气馁,鼓起勇气,加油!!” 本来很精彩的古语从智恩的嘴巴里说出来,竟然变得那么滑稽,真是有趣极了。英宰不想再听她说这些令人脸红心跳的东西,于是若无其事地说道。 “我也知道,我本来也没怎么在乎那些绯闻,你不用担心了。” 英宰笑了笑,智恩也跟着笑了。 “嘿嘿……” “对不起,闵志勋君,我只能为你做这么多。” 看这个男人的性格,如果告诉他绯闻的另一个当事人就是自己,他肯定不会放过自己,所以智恩就把今天所说的话当做是赎罪,虽然这么想有些卑鄙。 “谢谢。” 这时,智恩意外地从英宰嘴里听到了“谢谢”。 “什么?” “谢谢你这么关心我。” 英宰说完,又继续默默地吃起了智恩为他做的饭菜。 他既没有找茬儿打架,也没有乱发脾气,智恩因此感到无比尴尬。而且,英宰也没说伤她自尊心的话,更没摆出房主的架势,赶她出去。尽管因为发烧而没有胃口,但他还是安安静静地吃着自己准备的食物,就连感冒药他也认认真真地服下去,然后上楼。智恩一句话也没说,不……不是没说,而是不能说。 “呼……好尴尬呀。” 尴尬归尴尬,但是这种感觉却并没什么不好。虽然这个可恶的男人像个淘气孩子似的喜欢捉弄人,但是现在智恩已经深信不疑,他绝对不是个坏人,如果别人为他做了什么事情,他也可以发自内心地说声“谢谢”。 如果说有什么问题的话…… “你到底要去哪儿!我不去!你自己去吧!” 他就是这么我行我素,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只考虑自己的感受。 一大清早,英宰就张罗着出去,吵得智恩都没吃好早饭,就被强迫着上车,智恩坚决不肯顺从。智恩越是坚持,英宰的固执就越发坚硬如铁,俨然惟我独尊的架势。 “我想送你一件礼物。” “什么?冷不丁地送什么礼物?” “报答你昨天所做的事情。所以呢,你还是老老实实跟我走吧。” 智恩连说没这个必要,坚持要下车,但是英宰径直把车开走了。 “纯粹是强盗……” 车子开得很突然,智恩猛地倒在后面的靠背上。她慢吞吞地坐起来,不停地发牢骚。 “我是粗鲁的男人,你就这样叫我吧。” “你再敢粗鲁,我可要杀人了……” “哈哈哈……” 英宰带领智恩来到一家非常有名的美容沙龙。 “帮这个灰头土脸的小姐剥去身上的灰,把她变成公主。” 英宰把智恩推到一个看似模特的漂亮小姐面前。这时候,美发厅里的人们呼啦啦全都跑过来,把智恩团团围住。智恩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抵挡,不由得瞠目结舌,“呃?呃?”地问个不停。不一会儿,她坐在椅子上,理发师为她修理着头发。 “我的头……头发要剪掉吗?” 智恩一直都留着长发,她害怕理发师会剪掉她的头发。 “您的发质很好,放心吧,我会保留这个长度,给您修剪得漂漂亮亮。” “因为英宰君也喜欢长发……” 看来英宰带女人来这里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这里所有的人都按照他的喜好装扮智恩的头发。 “您的头发一点儿也不卷,刘海儿做成一字形的话,估计会很好看。您的脸型是瓜子脸,这么漂亮。“ “你是说……说我吗?“ 智恩从来没有听人夸过自己漂亮,心里不免有些惊慌。上学的时候,朋友们对她的评价总是那种用在男人身上的“帅呆”之类的形容词。 “她收拾不好那样的头发,就留中等长度的刘海儿吧,就这样……刘海儿呈射线垂下,正好搭在眉毛上面……”“ 英宰用手指轻轻抚摸着智恩的头发,大致比划出刘海儿的样子。 “哎哟,到底是有眼光的人……我明白了,就按您说的来。‘自然而干练’,这样可以吧?” 与头发的主人相比,发型设计师更在意欣赏头发的人。英宰笑着说了一句“拜托”,就走了出去。 “好,您看看吧,怎么样?” 几个小时之后,设计师叫醒了坐在椅子上累得打瞌睡的智恩。智恩大吃一惊,赶紧睁开眼睛,当她看到面前镜子里的女人,她又一次惊呆了。 “您摸一下,是不是很柔软?” “是啊……?是啊……” 太令人震惊了。擦了点儿什么东西,拉了几下,有什么机器在耳边嗡嗡响了片刻,好几个人在自己的头发上摸来摸去,这一切仿佛是个魔术。指尖摸到的头发闪亮而光滑,感觉就像摸着绸缎似的。以前她只在头发略长的时候剪掉发梢,从来没有正经烫过头,或者像模像样地剪过发。智恩对这一切变化都感到无比新奇。 “已经完了!” 不知跑到哪里的英宰又回来了,他欣赏着坐在椅子上的智恩,脸上露出了笑容。 “漂亮吧?这个发型和这位小姐太般配了。” 所有的人都不停地夸她漂亮,智恩全身感觉奇痒无比。身后的男人阴险地微笑,他的目光也让智恩感到巨大的压力。 “现在行了吗?我可以回家了吧?” 智恩猛然站起,长长的黑发俊秀而飘逸,轻松掠过胳膊肘。虽说是自己的头发,然而智恩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头发原来如此柔软,她惊讶得浑身打颤,禁不住又摸了摸头发。 “哎呀?我的手指甲什么时候……” 有人在她的头发上抹了什么东西,然后吹来一股热风,她就在那个冒着热风的机器下面睡着了。手指甲好象就是那个时候修理的。原本很短的指甲上粘了透明的长指甲,并且修理得整整齐齐。 “这是为您提供的额外服务,您满意吗?” 漂亮的小姐们笑着对她说。她实在不忍心质问那些小姐,你们凭什么随随便便就把人家的指甲弄得这么长?英宰看着智恩阴晴不定的脸,觉得很有趣,他一直在笑。 “您慢走!” “哦?……哦……” 智恩稀里糊涂地向送他们出门的美发厅职员打了声招呼,又一次被英宰强拉上车了。 “我快饿死了!你又要去哪儿!回家吃饭吧……求求你了。”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要报答你。” “我知道了,我会接受你的报答,但是麻烦你先让我吃点儿东西吧。” “我知道,我已经在一家西餐厅预订了位子,保证饿不着你。吃饭之前,先去挑几套衣服。” “衣……衣服?” 英宰把智恩带到一家时装精品店,那里陈列着各式各样华丽的夏装。他按照自己的喜好挑选了几套衣服,从中拿出一套递给智恩,要她去试一试。 “我不……不喜欢。” “为什么不喜欢?多少女人巴不得穿这样的衣服呢。” “这不是我喜欢的风格。” “别担心,这是我喜欢的风格。” 看着英宰无论如何也不肯让步,智恩面露尴尬,恳求他说。 “胸……胸口露得太多了……而且,这是裙子。” 智恩蹩脚的托词根本不可能对英宰产生任何影响。 “这是女人穿的裙子,我也知道。我敢保证,你穿这套衣服绝对般配,你就放心吧,去试试。” 他抓住智恩的肩膀,猛地把她转了一圈,正好对准试衣间,然后在她的背上推了一把。 “如果你不穿的话,我就把你扔在这儿,你自己走回家吧。” “你说什么?” “你总是穿那种假小子的衣服,不会忘记自己还是个女人了吧?” “女人就必须穿裙子吗?我自己舒服就行了,你为什么一定要让我难受……” “嘘!” 英宰突然把手指放在嘴唇上,示意她安静。智恩紧张兮兮地闭上了嘴巴。 “这是我朋友开的时装店,生意不大好。所以我特意来买几套衣服,让他赚点钱。你别说话,就当是帮助可怜人了。” “是……是这样啊?那你怎么不早说……” 智恩对英宰的话没有丝毫怀疑。如果她对名牌服装稍微有点儿常识,那她就应该知道,这个地方是非常有名的服装设计师开的时装店,而且生意非常红火。但是智恩不懂这些,她根本判断不出英宰带她去的美发厅和时装店是怎样的地方。 “还……还可以吗?” 智恩穿上了英宰为她挑选的华丽层裙,从试衣间里走了出来。时装店里的服务员和美发厅里的人们一样,全都异口同声地夸她漂亮。在智恩看来,他们之所以这么会说,不过是变相的“顾客服务”罢了。 英宰也觉得漂亮女人令人赏心悦目,但是他如果表现出来,说不定又有人说什么,于是他故意装做无所谓的样子说道。 “还不错,再挑几套吧。” 他想知道智恩穿别的衣服是什么样子。 “等……等一会儿……” 英宰的身体已经转到了陈列架那边,智恩赶紧抓住他的胳膊。 “我换衣服的时候看了看价格标签,你知道这一套衣服多少钱吗?非……非常昂贵。所以我们就买这一件,走吧。” “哈哈哈哈……” 英宰豪爽地笑了。这么说明明是为他考虑,现在他却嘲笑自己,智恩闷闷不乐地跟在他身后。英宰每挑一件衣服,她都要看看价格标签。 “不要这样。” “怎么了……太贵了。你帮助别人当然是好事,但这样下来闵志勋君就吃大亏了。” “我不是说过了吗?这家商店快要倒闭了,现在正打折呢。” 英宰小声对智恩撒谎。 “是,是吗?看来他们在做最后的处理?” “呵呵……是这样的。” 智恩乖乖地上了当,英宰觉得好玩儿,又笑了。 “嗯,就算是这样,可是我只给你买了一次感冒药,不能接受你这么多东西,我们一人付一半吧。” 也不知道究竟多少钱,智恩就提议各付一半,她的行为在英宰看来也很有趣,英宰嘴角的微笑始终没有消失。 “我说没事就没事,这不是因为感冒药才给你买的。” “那因为什么?” “如果我只是单纯给你买礼物,你就不能接受吗?一定要把理由问得清清楚楚吗?” 英宰感觉昨天欠智恩的人情太多了,所以想把今天一整天时间都用在她的身上,但她总是不停地追问理由,英宰心里很不爽。 “我给女人买几件礼物,必须得把理由逐条解释清楚吗?” 她在雨夜给自己买药,自己气得发疯时她想方设法让自己冷静,还给他做了可口的晚饭,衷心地鼓励他……他想努力报答智恩昨天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可是智恩竟然不明白自己的心意,打破沙锅问到底。 “一个陌生的男人给我买这么多东西,我问问有什么不可以?你的脸色为什么那么难看?” “伤自尊了呗。” 其实并不是因为自尊心,而是不好意思。每次见面他们两个都吵个不停,现在他却给她买东西,至于其中原由还不好意思对她详细说明。 “你就不能做一天女人吗?” “昨天、今天和明天,我哪天不是女人啊?” 智恩好象无法理解英宰的意思,天真烂漫地反问。 “哼,看来你对自己有误会。” “啊啊,你大概需要那种‘有女人味’的女人吧?” “反正差不多吧。” “那么你去找别人吧。我没有兴趣用大半天的时间梳理头发,这种摇摇欲坠的衣服也不合我的口味。我无法成为闵志勋君需要的那种女人。” 智恩心里不舒服,想换回自己的牛仔裤和t恤。她拿起精品店店员装入购物袋的旧衣服,走向试衣间。英宰顿时火冒三丈,一把抓住了智恩的手腕。 “你干什么?” 他从智恩手里抢过购物袋,递给了店员。 “把这个扔掉,不要再让我看见它。” 店员惊讶地接过购物袋。 “你凭什么随便扔别人的东西?” “就穿现在这件衣服,然后去我订好座位的那家西餐厅,好好添饱你快要饿瘪的肚子,然后……” “我为什么一定要这样!把我的衣服还给我!” 英宰真是搞不懂,为什么自己刚说点什么,这个女人就会瞪大了眼睛挣扎反抗。他真想仰天长啸可。别的女人都喜欢的礼物,这个女人偏偏讨厌,一件也看不上,英宰觉得不可理喻。 “漂……所以……穿着吧。” “什么?” 他说得含含糊糊,智恩没听清楚,又问了一句。 “你很漂亮,所以我让你穿着,混帐!” 英宰说完这句话,就不再去看智恩。智恩好象挨了当头一棒,神情恍惚,不知道该回答什么才好,干脆紧紧地闭上了嘴巴。 “这里还有配连衣裙的凉鞋,要不要看一看?” 店员提着购物袋,尴尬地站在他们两人中间,小心翼翼地说道。 “好,我看看。” 英宰大喊一通之后,浑身都没了力气,连发火的精力都没有了。给女人花钱竟然还要如此丢脸,这还真是头一回。看着接到礼物的女人开心得忘乎所以,英宰也心情愉快,然而这样的寻常景象竟然在她面前变成了不可能,英宰心里充满了绝望。 “你说我漂亮?” 今天总听别人这么说,“太般配了”、“太漂亮了”、“很有气质”,这样的话听得实在太多了,她把这些统统当成了谎话。气头上的志勋还会说出 “你很漂亮”,她当然无法相信。 “不可能的……我只是变了个发型,换上件比较华丽的衣服,难道本来不漂亮的人突然就变漂亮了……?” 智恩得出结论,自己并不像他说得那样漂亮。 “漂亮是个修饰语,用在这个男人身上更合适……” 虽然英宰长得不像女人,不过他的确很漂亮,高高的个子,挺拔的身材,纤尘不染的明净皮肤,再加上俊朗分明的五官,虽说演艺圈原本就是美人聚集的集团,恐怕绝对不会有谁能像他这么美了。所以什么漂亮,什么美丽,什么有气质之类的修饰语,都应该用在他的身上。 “你想什么呢?” 智恩正在感叹英宰的外貌,突然猛地一惊,这才缓过神来,转头看了看英宰。英宰仍然满脸不满地站在她面前。 “这个怎么样?” 英宰把智恩带到一个玻璃陈列架前面,上面摆着各种各样的女式凉鞋。镶嵌着漂亮珠子的细带凉鞋摆出了诱人的姿态。 “鞋子必须得穿着舒服,我不能随便挑选……你自己选一件满意的试试吧。” 智恩不敢说这些凉鞋不好看。英宰为她挑选的衣服露得太多,裙子自己又不常穿,所以她心里很反感,但是凉鞋即使华丽一点儿也没关系,她有些动心了。这些凉鞋实在太美了。 “啊……” 她的手情不自禁地伸向那双淡绿色的凉鞋,但是她刚刚伸出去的手突然缩了回来,她咬了咬嘴唇。 “告诉你不用担心价钱了,真是的……” “不……不是因为这个。” “那就没有一双你满意的吗?” 智恩咬紧嘴唇,摇了摇头。放在陈列架上的凉鞋都太漂亮了,至于哪双最好看,这好象不该由穿凉鞋的人来判断。 “那你为什么这样?看来还得我给你挑选。” “不是……鞋跟太高了。” “这好象不是很高,现在的女人都穿这么高。” 旁边店员说这鞋跟“只有6.5厘米。智恩的感觉就是鞋跟 “竟然达到6.5厘米之高”。 “要是穿上这个……我的身高就接近一米八零,别人会嘲笑我是巨人了。” 第四章 哈姆雷特和灰姑娘(2) 英宰这才明白智恩为什么挑选不出凉鞋来。 “这个你不用担心了。我不会因为女人个子比我高,就戏弄人家是巨人,我可不是那种心胸狭窄的人。” “可是……” 身高既是智恩的防身手段,同时也是她引以为耻的缺陷。上学的时候总是被人戏称为“大个子”,每次乘坐公共汽车人们的目光总是聚集在她的身上,她常常为此羞愧不已。所以她不能穿这样的高跟鞋,那不是让本来就很高的个子显得更高了吗? “跟我在一起不用担心这个,想穿哪双就穿哪双。就算比这个再高两倍,你也还是不如我高。” 听英宰这么说,智恩突然想起一件事来,跟他说话的时候,总要仰起头来,不像平时那样,总是垂着眼睛看别人。 “个子高不是什么缺陷,现在这个社会,高个子是件值得炫耀的事情。” 看智恩一直为难的样子,英宰大步走上前去,拿起了智恩刚刚摸过的那双凉鞋。店员走过来想要帮忙,但他在智恩面前弯下膝盖,用手指敲了敲她的脚背。 “好象得脱下运动鞋,才能试穿凉鞋吧。” “啊!” 智恩的脸红得像西红柿。正当她犹犹豫豫不知所措的时候,英宰已经把运动鞋从她脚上剥了下来,换上了那双淡绿色的绚丽凉鞋。时装店的店员全都用羡慕的目光望着他们两个。 “很般配,你很有眼光。” “这个……不过……” “我把另一只也给你穿上。” “我……我自己穿。” 英宰好象从来不会发火似的,脸上露出了温柔的微笑。 “如果你穿着这样的衣服弯腰,那我可就大饱眼福了,你不在乎吗?” 智恩没明白他的意思,稍微弯下腰去,却发现英宰的视线盯在她的胸前,这才明白英宰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智恩大吃一惊,连忙用双手挡住胸口,抬起了上身。这时候,脚下传来轻微的笑声。听见有人笑,智恩惭愧不已,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好了,穿好了。” 英宰帮她卡住脚腕处的带子,站了起来。 “女人穿裙子就是比穿裤子好看。” 英宰不好意思说智恩的腿好看,只好采用这样不冷不热的辞令。 “这只是……闵志勋君的看法。” “好了,我们不要再争论了,你照照镜子吧,照完镜子之后,再来判断我说得对不对。” 智恩感觉镜子里的自己非常新奇。飘逸的黑发看起来不像自己的,露肩的华丽连衣裙和细带凉鞋都让她觉得有些难为情。不过,这一切真的很美,美得连她自己都不好意思承认了。 “我很满意,你觉得怎么样?” 看着智恩那红得仿佛熟透了似的双颊,英宰觉得很可爱。然而奇怪的是,他并不想直接称赞她漂亮或可爱。 “总得说些讨人喜欢的话,才能显得可爱。” “嘿嘿……” 自己这边才说一句,她那边早就准备好了一卡车,瞪大眼睛噼里啪啦,好象连珠炮似的。想起智恩的样子,英宰忍不住转过头去轻轻地笑了。 “是不是……很奇怪?” “什么?” “你是不是因为我的样子奇怪所以取笑我?” “你的眼睛没什么问题吧?我早就知道你和普通美学相去甚远,可你是不是也太离谱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智恩本来已经羞愧之极了,现在英宰却在笑,好象捉弄人似的。她追赶着逃跑的英宰,但是鞋跟太高,而且薄薄的连衣裙只遮住膝盖以上,她跑不起来。看着智恩吃力的样子,英宰的脸上更加绽开了笑容。 “看来,美丽的时装不仅仅是女人们的武器,同时更是枷锁。很好,以后就让你穿这样的衣服,这样你就不会像愤怒的野马似的上窜下跳了。” 事实上,英宰之所以给智恩买这样的礼物,也有这方面的理由。如果她身上穿着女性化的衣服,说不准还会稍微变得文静点儿。 “你说什么?” “哈哈哈……” 这个曾经踢过自己的屁股,并且往自己身上喷水的泼辣的女人,如今却因为凉鞋和衣服的缘故动弹不得,英宰心里痛快极了。他甚至希望把男人穿裤子、女人穿裙子上升到法律的高度,让智恩坚决不能穿裤子就好了。如果这样的话,以前他就不会受那么多苦了。 “欢迎光临!” 英宰脸上露出了开心的微笑,穿梭在衣架之间,他把自己满意的女士服装递给店员。突然,他的脚步停了下来。智恩摇摇晃晃地追了上来,因为英宰突然停下脚步,她一下子撞上了英宰的后背,差点儿摔倒在地,幸好紧紧抓住了英宰的肩膀。 “对不起,你突然停下来,我差点儿摔倒了。” 智恩辩解。但是英宰却冷冰冰地推开了她的手。流淌在两人之间的热气消失了,突然间不知道从哪里卷来一阵冷飕飕的暴风。 “啊,闵志勋君的嫂子。” 智恩认出了刚刚走进时装精品店的女人,情不自禁地说道。 “你安静点儿。” 英宰板起脸孔,低声训斥她。 “哦?志勋呀……” 民赫把门推开,让惠媛走进去,他先认出了英宰,打了声招呼。 “这位是模特吧?” 惠媛好象在向设计师打听什么事,他们三个人坐在时装店的休息室里喝茶。民赫注意观察着和弟弟在一起的窈窕淑女。 “不……不是的。” 智恩刚开始没反应过来这是和自己说话,迟疑了半天,突然回过神来,结结巴巴地回答。民赫和英宰不一样,他穿着正装,不知道什么地方散发出特别的气质,她不敢表现得太轻慢。 “因为这家伙跟好几个模特都发生过恋情,所以我才这么问。哈哈,臭小子,你在哪儿遇到这么漂亮的美女?” 民赫没有认出坐在英宰旁边的高个美女。智恩有些惊讶,虽然他说话的语气好象是在称赞自己,但是她从民赫的语气中却读出了对弟弟的敌意。 “真奇怪……他看起来不像是这样的人啊,为什么跟我说闵志勋君的坏话呢?” “你不上去吗?” 英宰想让民赫去陪惠媛,惠媛和设计师在一起。 “啊,我们是来和设计师商量婚礼上的婚纱的问题。国外有这样一种风俗,结婚前新郎要是看见了新娘的婚纱,结婚以后会不幸福的。我也很想看一看,她坚持要自己去,我也没办法。” “这里是韩国,就应该按照韩国的方式。今天又不是休息日,为了当这个护花使者,你连公司的事情都不顾了?” 英宰露出无聊的表情。 “要是换上这个男人,他恐怕连婚纱都要亲手挑选,然后发着牢骚强迫新娘穿上。哈哈……” 虽然这并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场合,但是想到这里,智恩还是转过头去笑了起来。 “很好,家里老人都很担心你,现在你又交了新女友,太好了。” 他莫名其妙地刺激英宰。 “你是开玩笑吧?” 英宰也以莫名其妙的方式避开了这个话题。 “哈哈,很没趣吗?我本来就不擅长开玩笑。” “你知道就好。” “看来娱乐圈的才华全都集中在你自己身上了。” 英宰用微笑作为对哥哥的回答。两人之间的对话简直如履薄冰,但他们谁都没有脱离正常的轨道。智恩静静地喝茶,一边听着他们两个的谈话,感觉他们好象早就适应了这种方式的对话。 “是我误会了吗?对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不能随便下结论。他为什么要折磨自己的弟弟呢?闵志勋君看起来对哥哥也不是很尊重……可能他们兄弟之间本来就以这种方式相处的。” 闵志勋的粗鲁语气说不定就来自家庭的影响,智恩这样想着,试图理解他们两个。 “哎呀,你们正在约会吧,别因为我冷落了人家。” 这句话就是催促对方离开的意思。英宰把车钥匙递给店员,让她把买好的衣服放进车里,然后站了起来。正在这时,刚刚和设计师商量完事情的惠媛从二楼走了下来。 “我们又见面了。” 惠媛认出了智恩,主动打了声招呼。看着智恩和惠媛互相问好,民赫问惠媛,“你认识这个人吗?” “前几天不是见过吗?” “在哪儿见过?我好象是第一次见到她啊……” 智恩很是难为情,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我是上次那个保姆”,这话她实在说不出口。 “我早就知道还会再见到你的,我们少爷,就拜托你了。” 听到“少爷”的称呼,志勋的脸上轻轻地痉挛起来。智恩也尴尬地笑着点了点头,不知道她是把自己当成保姆让她好好照顾家里的事情,还是有什么别的意思。 “啊,现在你得称呼志勋为少爷了,哈哈……真是的……现在我才感觉我真的要结婚了。” 每次和惠媛在一起,民赫就变得像个傻瓜。平时僵硬的表情彻底放松了,只知道笑。惠媛温柔地笑着,看了看民赫。这时,民赫的口袋里传来了噪音。好象是来电话了。他对惠媛说了声对不起,就走到时装店的阳台上去接电话了。 “正在工作呢,就和我一起来这里……” 望着转身去接电话的民赫的背影,惠媛欲言又止。 “你先上车等我。” 英宰想让智恩离开时装店。智恩也想帮店员搬东西,于是毫不犹豫地转过身去。她还没走出几步,就听见英宰闷闷不乐的声音。 “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 “你说你早就知道还会再见到她,这是什么意思?” 惠媛刚见到智恩的时候的确这么说了。她面无表情地回答。 “你明明是在谈恋爱,就不要说谎了。” 英宰不知道惠媛在说什么,只是呆呆地看着她。 “在家人面前,你没必要说谎吧。” “你不要绕弯子了,直说吧,女人心海底针,我脑子笨,听不懂。” “好吧,那我就直说了。” “那就拜托你了。” 惠媛不喜欢听英宰这种冷嘲热讽的语气。自从分手之后,每次见面英宰都以这样的方式说话。 “不要在我面前装做很受伤的样子,其实你根本就不痛苦,难道不是吗?” “什么?” 惠媛刚才那句话对英宰来说是个沉重的打击。她也沉重地吁了口气,接着说道。 “我一直希望你能冷静下来,现在看来你比我想象中过得快乐,真是太好了。” 惠媛看着英宰身后的智恩。 英宰心里当然知道,惠媛已经对智恩产生了误会。与此同时,他也感觉智恩的存在唤起了自己内心深处的某种感情。英宰突然有种很异样的感觉。惠媛表面看来已经彻底调节好了心情,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但是她的心里仍然飘荡着不安的影子,这一点和自己一模一样。 “你总是很讨人喜欢。” “这句话也可以这么理解吧?你说我是花心男人。” “不是这个意思。” 惠媛嘴角泛起了隐隐的微笑。英宰察觉到了,于是默默地笑了笑。 “你的演技太逼真了,连我这个做演员的都要自叹弗如。扮演起遭到爱情背叛的奥菲莉娅,你的演技真是绝了,尽管没有观众。” “更没有因为爱情和阴谋而痛苦的哈姆雷特。” 你身边明明已经有了别人,还要装做受伤害的样子,这不是演戏吗?这句话已经不是疑问,而是变成了确信。 “你也从来没有期待过哈姆雷特的出现。” “而且也没有观众。” 正在这时,民赫接完电话回来了。他对惠媛表示歉意,说自己接电话的时间太长了。 “不是的,本来你工作上的事情就很多,还特意抽时间陪我出来。” 惠媛笑着说道,把手里的小册子递给民赫看。 “这种头纱怎么样?” “我有什么资格多嘴?你能跟我结婚,我就很感激你了。” 民赫已经三十多岁了,但是在惠媛面前,他却像个高中生似的兴奋而羞涩。 “你不管穿什么都会很漂亮的……” “那你得帮我选一选。” “我在这方面可没有才华……哈哈!” 看着他们,英宰感到了身为男人的耻辱。他从店员手上接过汽车钥匙和信用卡,签过字后,就快步离开了。 智恩刚坐上车,就脱下了凉鞋,仔细观察着鞋跟。 “我怎么觉得这鞋跟不低呢……” 这么说有点儿不好意思,不过智恩真的是第一次穿这样的高跟鞋。和英宰在一起的时候,即使穿这样的高跟鞋,也不用在意自己的个子太高,说实话,这让她非常高兴。 ——“这个你不用担心了。我不会因为女人个子比我高,就戏弄人家是巨人,我可不是那种心胸狭窄的人。” 虽然英宰经常说些难听的话,而且说话随心所欲,毫无遮拦,但是他不会说谎。好吃的东西他就说好吃,心里感激的时候就会说谢谢。他之所以那么说,应该不是故意哄骗智恩穿新鞋。 智恩正在观察鞋跟,心里却想着英宰。不一会儿,英宰已经坐上了驾驶席,系好了安全带。 “花了多少钱?很多吧?你看看……我说让你少买点儿……” “……少废话。” 他把车发动起来,气愤地说。 “你为什么又发火?我是担心你才说的。” “我让你少废话!” 智恩开始后悔刚才对他做出那么好的评价了。 “你真是个怪人,你知道吗?你怎么变得那么快,一会儿阴一会儿晴的?我明明不需要,你非得拉着我来,随便摸我的头发,强迫我穿上自己不喜欢的衣服,现在你又为什么冲我发火?谁让你给我买东西了吗?” 英宰没有理会智恩气呼呼的这番话,专心致志地抓住方向盘。 “如果你想炫耀自己有钱,那就给因为没钱而痛苦的人们捐款吧。不要买这些奢侈的东西!啊啊!!” 智恩还有很多话想对他说,却在尖叫声总停了下来。英宰突然把车停下,对她说道。 “下车!” “什么?” “如果你不能闭上嘴巴,就下车吧!” “你以为我不敢下去吗?” 智恩毫不犹豫地大吼。英宰什么也没说,冷冰冰地看着她,示意她下车。 智恩心里气愤,但她不想委曲求全地继续坐在他的车里。于是,她打开车门下去了。她把手里的凉鞋穿在脚上。这时候,英宰把车开走了。 “哎哟,这个超级大混蛋!我说他今天不可能不耍脾气嘛!” 仔细想想,今天大半天的时间他都表现得那么温和,这倒让人觉得新鲜。他像刚才这样突发神经,似乎更是理所当然了。 “可是……这是什么地方呀?” 智恩出于自尊下了车,脑子里却是一片茫然。她知道这是汉城,却不知道怎样才能回家。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现在站在汉城的哪个地方。 “怎么也得给我点儿车费呀。” 正吃着早饭就被英宰强行拉出来,所以她连钱包也没带,而且穿在身上的连衣裙实在是毫无实用价值,连个口袋都没有。 “好吧,我只能走回去了。沿着公路往前走,总会走到家的。等等,我家在什么方向呢……东边?还是西边?” 智恩正四处张望,蓦然感觉到人们的视线。她讨厌起脚下的高跟鞋来。她知道人们之所以看她,就是因为她个子太高了。 她不习惯穿高跟鞋,走起路来相当吃力,而且每走一步都有人盯着她看。 “啊啊,老天不长眼……” 俗话说得好,屋漏偏遭连阴雨,船破又遇顶头风。现在正是梅雨季节,潮湿阴暗的天空又开始下起雨来。 “把窗户拉下来。” 突然,坐在车上的尹科长对旁边座位上的同事说道。经纪公司的办公室就在附近,尹科长出去办事,现在正往回走。 “下雨了!” “快看!” 坐在尹科长旁边研究新人资料的男人把玻璃窗放了下来,尹科长把眼镜带好,上身探了出去,往大街上张望。 “那姑娘气质不错,是不是?” “哪个?” 男人漫不经心地转过头,顺着尹科长的视线看去,不禁大吃一惊。 “很瘦,看上去却很结实。” “现在流行健康美。比起那种娃娃般的美人来,这种类型更容易让男人和女人普遍接受。” 那个身穿连衣裙走在大街上的女孩看起来非常特别,引起了他们的注意。长长的直板头发被雨水淋湿了,贴着纤细而挺直的肩膀。她用手指轻轻地拍了拍头发,水珠立刻滚落在地。女孩昂首挺胸地走在路上,个子很高,看起来很可爱,理直气壮的样子。 “她的身高大概有170—175厘米,做时尚模特稍微有点儿矮,但是做产品代言人倒是不错。” “不会已经跟哪个地方签约了吧?” 这里是时尚街,到处都是品牌专卖店和设计师的精品屋,很容易就能遇见演艺明星。他们以为这个吸引街上所有人眼球的女孩也属于这一类人,或者是模特、新演员,或者是歌手。 “我们联系一下她吧?” “等一会儿……” 突然,尹科长拦住了他们。漂亮女孩正冒雨赶路,突然有辆汽车停在了她的身边。车上坐了个男人,打开车门说了几句,但是女孩没有理他,走得更快了。 “混帐,这头倔驴!” 英宰的经纪人尹科长为之惊讶并仔细观察的女孩正是智恩。跟在她身边慢慢开车跟她说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英宰。 “别固执了,淋得跟落汤鸡似的。” 智恩固执地往前走,英宰不但不安慰,反而故意惹她生气。 “现在已经四落汤鸡了!” 智恩停下脚步,瞪着他喊道。然后,她脱下凉鞋扔进了车窗。 “我不需要这个!把我的衣服和鞋子还给我!走路都走不动,留着还有什么用!” 英宰好容易躲开了迎面飞来的凉鞋,无可奈何地苦笑了几声。 这时,雨点更大了,变成了雷阵雨。 “你看看,可别小看韩国的梅雨季节,才这么一会儿,雨就大起来了。” “我死也不会上车的!” 智恩气喘吁吁,脱掉另一只凉鞋,也扔了出去。英宰迅速拉上了车窗,凉鞋撞在车窗上,掉落在地。不会再有什么东西飞过来了吧?英宰小心翼翼地拉下玻璃窗,望着智恩。被雨水淋湿的层裙紧紧地贴在身上,看上去楚楚可怜。 “我就那么可笑吗?我看起来那么好欺负吗?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智恩用两只拳头抓住裙角,大声喊道。雨水沿着长头发和长腿流下来。 “你以为我不是人吗!?你以为我没有感情吗!?” 英宰看到她的脚肿得通红,他知道这是她第一次穿高跟鞋。 “混帐!” 英宰在心里骂了一句,然后下了车。智恩没有任何不对,所有的错误都在自己。 “……对不起。” 英宰把智恩扔掉的凉鞋捡起来,递给她。智恩不理不睬,光着脚继续往前走。 “对不起,韩智恩。” “我不想再和你这种多变的神经病打交道。” “好,我是‘神经病、变态、怪物、超级倒霉蛋、超级大混蛋’,无缘无故就生气发火,对不起了。” 英宰主动把这些脏话都说了一遍,智恩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紧紧地咬了咬嘴唇。 “虽然我的车不是灰姑娘的黄金马车,但我可以把你送回家的……你不打算用我吗?” “我对马夫不满意,所以不想坐马车。” “你总不能步行回去吧……你身上又没有钱。” “你什么时候也会担心别人了?你不是只知道照顾自己的感受吗?” 智恩仍然固执地往前走着。脚上磨起了水泡,早就裂开了。碰到雨水,脚就火辣辣地疼。 英宰担心她这样下去会弄伤了脚,他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等下去了。 “你干什么?” 智恩大惊失色,连忙停下了脚步。英宰脱下了身上的夹克,铺在智恩脚下。 “会伤到脚的,如果你一定要坚持自己走路,那就踩在上面吧。” “你还以为自己是什么英国绅士吗?其实你不过……” “我知道,我很清楚,‘变态、神经病、混蛋,三位一体’。” 这家伙太会说话了。于是智恩踩在了他铺在面前的夹克上。她想看看英宰到底会怎样,故意用力地踢了一脚,然后迈出一步。这时,英宰又把身上的衬衫脱下来铺在地上。 “……哇塞……你不会是想脱光吧?” 智恩有些担心,声音也颤抖了。 “有什么不会的?上面的衣服已经脱光了,我正在考虑要不要脱裤子……“ 英宰呵呵笑了,开始解腰带扣。 “太……太不可思议了!你想干什么?” “一个混蛋加变态正在做不伦不类的事。” 英宰心想,啊啊,现在我对变态这个词真的有感情了,脸上却仍然保留着笑容。 “你真的要脱吗?” 英宰点了点头。 “那么多人看着呢……你疯了吗?” 智恩根本不敢去看到底有多少人在看他们,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英宰。 “我快疯了,有人总是轻视我。” 智恩知道他说的“有人”指的就是自己,但她提醒自己,不能轻易崩溃。这时,英宰解开腰带,猛地抽了出来。 “天啊!他不好好呆在郊外,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他在这条繁华大街上唱的是哪出戏啊!” 尹科长停下车来,看了看他们两个,忍不住抱头尖叫。 “怎么还不把……把他拦住?很多人提议要给李英宰君拍写真集,我们一直都在拒绝,现在竟然在街头表演起脱衣舞了,还要不要自己的形象了……” 坐在车上的另一个男人也满怀担忧地说。 “真是个绯闻制造机!他天生就是为了制造绯闻而存在!!” 尹科长真想立刻冲上前去,把他拖回车里,但她握紧拳头,做了个深呼吸。 “冷静……冷静,尹茶熙,好的……很好,这是好事,往好处想,往好的方面想想,乐观一点儿……” 她突然抓过扔在座位上的手机,冲着窗外拍起照来。 “你干什么?还不阻止他?” “相信我这百万像素的拍照手机!” “什么?” 尹科长好象也让李英宰的怪异行为搞得神经不正常了,她像英宰似的说着莫名其妙的话。上身全部裸露的疯男人和气愤已极不知所措的女人,全部亮相于她手机的液晶屏幕。 “你总是以这种方式惹祸,是吗?” “不总是这样。”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对别人并不是这样,为什么偏偏这样对我?” “这个……” 英宰咽了口吐沫,无话可说。昨天晚上还在发烧,又淋了雨,烧得更厉害了。 “我说过对不起了,可是你仍然听不进去。我觉得正常的途径在你这里好象行不通。” “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正常的途径。你到底为什么发那么大的火,现在还没解释清楚呢。被人轻视的不是你,而是我!” 智恩说得很对。他捋了捋被雨淋湿的头发,静静地看着她。她顶风冒雨,瞪着天真无邪的眼睛,等待英宰的回答。英宰知道自己不可能再耍什么小伎俩了。 “我知道为什么每次你说话的时候我都那么生气了。” 智恩等待着他的回答。 “因为你总是说真话,说些我不喜欢听的真话。” “我并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 智恩羞愧地低下了头。 “我不是冲你发火,我是冲自己发火……我其实是什么话都不想听,对不起。” 他转过身,打开了车门。 “边走边说吧,我要告诉你我为什么这样……” 他的声音充满了温柔,从容地恳求智恩上车。 智恩默默地站立片刻,接着,她又发起了牢骚。 “……我好饿。” “对不起,我预订的西餐厅已经过时了。” 英宰强忍住笑声,回答说。 “你请我吃炒年糕吧,然后我就原谅你。” 英宰终于还是没能忍住笑声。对于惠媛的复杂心情,对于自己的愚蠢行径所产生的难以言传的憎恶,都在智恩的这句话中消失不见了。 “要不要把李英宰君叫过来?” 两个人正要上车,那个男人匆忙问道。但是,李英宰的经纪人尹科长却静静地用手机发送短信,他一只脚已经迈出了车外,左右为难地等待尹科长的决定。 “算了,我们走吧。” “什么?” 她用手指按下一个键,屏幕上显示出“照片发送完毕”的提示信息。 “很好,先把明火扑灭再说。” 这是苦肉计。但是尹科长认为要抓住机会让李英宰重新复活,这实在是无可奈何的选择。 第五章 致命闯入(1) 狼狈不堪的人不只智恩一个,脱掉了上衣铺在地上当地毯的英宰,也穿着污七八糟的t恤,笑嘻嘻地回到“full house”。 “面食店有那么新鲜吗?” “不是的,我想起我们俩进去以后,那些人惊讶的样子。” 一个是光着脚丫浑身湿透的高个子女人,却披着男式的夹克,另一个是谁都认得出来的著名演员,他们出现在小区面食店门前,要老板把炒年糕打包。小孩子和面食店里的人们都认出了英宰,两人拿到炒年糕,立刻急匆匆地开车回家。 “啊,好暖和……” 智恩接过装着热气腾腾的炒年糕的塑料袋,脸上露出了开心的微笑。 “有那么好吃吗?” “不是,我做的炒年糕更好吃。” “那你为什么要买着吃?” “因为我并不是经常都能买着吃的。以前,我还是小孩子的时候,总是和朋友们一起每人凑一百块钱买炒年糕……闵志勋君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吗?” 英宰摇了摇头。小时候他住在国外,所以未曾有过这样的经历,但是他不好意思和智恩说这些,他害怕智恩会把他当成那种小留学生。 “我给你拿双舒服的鞋,你等着。” “没事的,这不马上就到了吗?” 到了门口,英宰把车停下,打算给智恩拿双舒服的拖鞋来。但是车刚停下来,智恩就突然下车,以更快的速度先于英宰站在门前,等候英宰为自己开门。英宰在淅淅沥沥的雨帘中看着智恩。她生气的时候实在是个讨厌的女人,当她表现得像个松鼠的时候,他又觉得她很可爱。 “你干什么呢?快点儿过来,炒年糕凉了就不好吃了。” “哈哈,我知道了。” 智恩连连催促。英宰一边答应,一边走向“full house”的白色大门。 “哇,味道真香,是什么茶呀?” “红茶,我只喝红茶。” 两个人一起坐在二楼的露台上,智恩平时常常在这里写东西。智恩找来一条大浴巾,正在擦拭身上的水。这时,英宰从楼下端上来一个托盘。英宰不知道怎么买炒年糕,就让智恩去买,却坚持要由自己端上来。他把炒年糕和热气腾腾的红茶,以及水果一起端了上来。 “炒年糕和红茶……哈哈,感觉有点儿怪怪的。” “……是吗?” 英宰觉得自己好象又犯错误了,说起话来没有了自信。 “闵志勋君真的很奇怪。平时看着像个二流子……不,应该说有点儿粗鲁……” “我知道,我就是二流子,我父亲经常这么叫我。” “嘿嘿,不过准备东西的时候,倒像个新媳妇,很斯文。” 看着用餐巾纸包裹着的叉子和切得整整齐齐的水果,智恩真怀疑他是不是刚才那个二流子。 “你的母亲一定是位很优雅的女士。” “是啊,不过……” 其实英宰根本没看过母亲做菜或者切水果,但他不能对智恩这样说。他们家的厨房大婶无论做什么东西都这样精心准备,摆放在他们面前,他是从厨房大婶那里学来的。 “我妈妈毕业于土木工程系,从事建筑行业。人们都开玩笑说我父亲和母亲两个人弄反了,父亲做设计,母亲在现场施工。” “啊啊,原来你那国手级的体力源于你的母亲啊!” “你说什么?” “我不是笑话你,而是感叹,单纯的感叹。” 智恩嘻嘻笑了。这时,英宰把第二块红通通的炒年糕放进嘴里,不停地用手在嘴角扇风,好象是太辣了。 “你觉得辣吗?” “这个……不是食物……而是化学武器。总得让人吃下去那才算是食物吧!” 智恩用叉子叉了块儿苹果,递给英宰。 “吃这个要比喝热饮好。” “不辣吗?这么辣的东西,你怎么像没事似的?” “下雨的时候,我就想吃辣东西,而且这个并不怎么辣。” “你真是个怪物,从各个方面来看……你的确是个怪物。” 英宰咬了一口智恩递过来的苹果,使劲摇着头。 “哈哈哈哈……闵志勋君也快多吃点儿。感冒的时候多吃辣比较好。多出点儿汗,烧就会退下去了。不过,你本来就容易感冒吗?” “不是的,我一闲下来就闹病,最近太无聊了,浑身难受。” “真是与众不同。” “这一点我承认。” 他挑选了一块儿最小的年糕,夹起来塞进嘴里,然后用红茶漱了漱口。智恩把小块儿的年糕都挑出来放在上面。 “女人好象有两种类型。” “什么?” “一种女人是男人状态不好的时候感到失望,另一种女人是男人状态不好的时候,想要去照顾他。” 智恩双手抱着温暖的红茶杯子,望着窗外的雨景,问他为什么要这样说。英宰也像智恩那样,双手抱着红茶杯背靠着墙壁,与她并肩而坐。 “这里风景真好。” “是吧?” 志勋点了点头。透过露台的玻璃窗,他们望着外面淅淅沥沥的毛毛雨,地上静静地流淌着蓝色的雾气。 “我小时候爱过一个人。” 也许是潮湿的缘故,智恩感觉英宰的声音很好听,低沉、柔和,而且无比利落。 “她就是住在我家隔壁的姐姐……我总是盯着隔壁家的柿子树,她家的柿子树上结了几个柿子,大概什么时候熟透……我每天都要来回看好几遍。” “哈哈哈……” “站到我们家的围墙上,正好够得着。” 英宰伸出胳膊,在半空中握起了拳头,好象要把挂在蓝色天空中的漂亮柿子摘下来。 “可是,我一不小心掉了下来,腿也骨折了,让母亲好一顿臭骂,父亲也指着我的脑门训斥我说,又不是没让你吃饱,为什么要去偷人家的柿子。” “哈哈……” 智恩想象一个小男孩腿上打着白色的石膏,被父亲点着脑门的情景,爽朗地笑了。 “父亲正在训斥我,这时,那个女孩来了,拿着满满一篮柿子……从那时候开始,我整整暗恋了她六年……就是从那时开始的。” 回想起从前的感情,英宰情不自禁地露出了微笑。 “原来的我就算头发乱成了鸡窝,自己也察觉不到,仍然照样在外乱跑乱跳,但是从那天起,我每天出去之前,都要站在镜子前仔细梳理头发。因为说不定就会在门口遇见那个姐姐。后来我上了高中,下颌开始长出了胡子,那时我向姐姐表白了心底的感情。我喝了两口客厅里的威士忌然后才敢出去,其实我自己也不记得当时都说了些什么。好象傻乎乎地说了句‘我要和你考同一所大学,你等着我!’……这已经是九年前的事了。如果换成现在,我肯定会把她抱过来,先狂吻一顿再说。当时我好不容易等到自己上了高中,怎么会大声喊着……要她等到我上大学的时候呢!” 仔细想想,当时的感情直到现在似乎仍然在持续。惠媛每说一句话,每次变换眼神,都让他心潮澎湃。 “现在她成了别人的妻子……应该结束了……” 他现在并没有对智恩说话,而是像个傻瓜似的自言自语。 “也许是时间太久的缘故,我只知道如何开始,却不知道应该如何结束。” 听英宰这么说,智恩已经猜出了他爱的人是谁,而且到底为谁而心乱如麻了。虽然她不知道今天英宰为什么做出让人不可思议的举动,她却能够猜测出来,英宰正为将要和他哥哥结婚的那个女人而痛苦。 “就是跟他哥哥结婚的那个人吧,原来是她呀。” 身为女人,智恩也觉得每个男人都会喜欢惠媛,美丽,有女人味,而且很理智。 “我得洗洗澡,我先走了。” 毫无保留地倾吐出心中埋藏已久的秘密,英宰觉得再跟智恩呆在一块儿有些尴尬,于是他先站起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英宰离开之后,智恩仍然坐在露台上,陷入了沉思。 “我好羡慕他……” 虽然英宰非常痛苦,可是对于从来没有谈过恋爱的智恩来说,拥有痛苦爱情的英宰却是那么令人羡慕,那么了不起。 “也许我之所以写不出好剧本,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智恩一直以为自己“缺少意外事件”,从来没想过是因为缺少感性的经历。即便是很常见很俗套的素材,也会因为表现角度的不同而呈现出不同的风味。自己恰恰忽略了这点。虽然英宰的性格像梅雨季节的天气,阴晴不定,忽而细雨绵绵,忽而阳光普照,但是智恩觉得他总比枯树般的自己强得多。至少他对自己的感情真诚而坦率。他拥有纯洁的心灵,能够直率地对爱情做出反应,并且能够坦然接受一切。 “我是个虚伪的人,总是要求他道歉,可是我自己却从来没有向他表示过歉意。都是因为我,他不能正常工作,而且还感冒了……” 智恩觉得自己应该向英宰坦白,那次绯闻的肇事人就是自己,真诚地请求他的原谅,然后果断地离开“full house”,好象这样才合乎情理。以前她总是怕给朋友们添麻烦,所以想单独居住。不过,现在她改变主意了,她想先在单身的朋友家里住段时间,等到有点儿积蓄的时候再独立出去,然后更加努力地做事,几年之后争取收回“full house”。今天英宰太累了,智恩打算明天早晨再跟他说,然后整理自己的东西,也许这样比较好吧。 “闵志勋君,吃早饭了!” 智恩一大早就起床了,她把家里的每个角落都打扫得干干净净,想到这是住在“full house”里的最后一天了,她精心地准备好早饭,然后去叫英宰起床。 “闵志勋君,你还没起床吗?” 智恩在英宰卧室门前叫了好几声,里面没有人回答。他感冒了,说不定现在又发烧了呢 ,于是智恩推门往里看去,可是英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去了,房间里连个人影也没有。 “啊,味道好香啊?” 楼下传来了英宰的声音。 “你去哪儿了?什么时候出去的?” “一个小时前出去的,在附近转了一圈,雨刚停,空气真好。” 他穿着运动服,推开后门走了进来。 “感冒彻底好了吗?” “好了,多亏了你。” 英宰用毛巾擦着汗,向餐厅走去。他问智恩可不可以再让他闻闻味儿,然后再一块儿吃饭。看来他和昨天不一样,心情很好。 “你的烹饪手艺看来不错啊?” “不错就是不错。为什么非要加个‘看来’呢?” 智恩盛好了饭,放在英宰面前,然后自己也坐了下来。 “也许是到处都充满阳光的缘故吧,所以才叫‘full house’?家里每个角落都能见到阳光。” 看着落在餐桌上的夺目的阳光,英宰发起了感慨。智恩很惊讶,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我听逸俊说,这座房子叫‘full house’,我一直在想为什么叫‘full house’呢,总不会是扑克牌里的‘葫芦(full house)’吧,那也太轻率了。所以我又仔细想了想,这才发现,家里到处都充满了阳光,于是我就彻底明白了。我以前住的公寓,朝北的房间见不到阳光,所以用做礼服间。然而这座房子不管哪个方向都能洒进阳光,‘因为充满阳光所以叫做full house’,这个答案可能更有道理,是不是这样?” “对,我爸爸在设计这所房子的时候,想了很多办法,确保每个地方都能见到阳光,每个方向都能看到房子周围的风景。” 智恩非常高兴,别人听说房子叫“full house”,都会嘲笑说“房子还要什么名字”,可是英宰却不一样。他没有单纯叫门牌号码,而是叫名字,甚至还准确地理解了名字的含义。他好象理解了父亲设计房子的心思,智恩对他充满了感激之情。 “怎么了……怎么用这种表情看我?看得人家怪不好意思的,都不敢吃饭了。刚刚运动回来,肚子好饿呀。” “你是这所房子的新主人,我很高兴。” “什么?” 英宰正轻轻地把鸡蛋卷放在米饭上面,突然停了下来,他感觉有点儿奇怪。 “怎么突然说这话?表情还这么严肃,对我充满感激……你改变战术了?” “什么战术?” “吓唬人战术。” “我吓唬过你吗?” 英宰点了点头。经过几次特别的礼遇,他受到了严重的打击。 “以后再也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了。” “从今天开始,你打算改邪归正做女人了?” 英宰故意找茬儿。正常和智恩说话,不吵架的时候,他反而觉得很没趣儿,好象没了泡沫的啤酒。 “这段时间给你添了不少麻烦,今天我收拾收拾东西,就要离开这里了。” 刹那间,英宰真想告诉智恩,说你这才是吓我一跳呢。然而此情此景难为人,现在好象不是说这话的时候。 “难道真像逸俊说的那样,你对这所房子已经不再留恋了吗?就算这样……那不是太没劲了吗?好象少了什么似的……” 他以为还会再胡闹一段时间,再争吵一段时间。仿佛飞得正好的风筝,突然断了线,茫然地飞走了。 “如果……如果你没什么合适的地方可去……” 英宰小心翼翼地看着智恩的脸色,问道。 “我的朋友一个人住,那是个很好的朋友,我可以先和她住一段时间,你不用担心我。” “这座房子里有很多空房间呢。”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一个女孩子家,总住在男人单独居住的房子里,总是不太好听吧?” 智恩的话没错,但是英宰还想反驳她几句。 “话是这么说,不过嘛,啊,对了,我不会做饭,你可以给我做饭,打扫卫生,做饭,做我的助理保姆不就行了吗?” “你不是挺会做饭吗?” “不是的,我不会。我自己住的时候,每天早晨就喝蜂蜜茶,或者其他的东西,从来没像现在这样吃过正经的早饭。” 其实,英宰对烹饪还是蛮有信心,但他想以此为借口挽留智恩。说实话,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这样。 “我给你发工资。你不用离开这座房子,还有一份工作,这不是一箭双雕吗?看你也不像有钱的样子……” 也许最后一句话说错了。英宰连忙闭上了嘴巴,观察着智恩的脸色。果然,智恩的脸色非常果断。 “你又要嗒嗒嗒大吼一顿了,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了。” 英宰心里暗自庆幸。如果她像机关枪似的嗒嗒嗒乱吼一通,他还可以从中找出漏洞,再跟她争吵一会儿,至少暂时不会觉得无聊。英宰抬起眼睛,心里怀着莫名的期待。 “对,我是没钱,但是我已经决定了。既然我珍惜我的‘full house’,就只有离开这里,才能坚强地生活。我会努力工作努力赚钱,然后再来买回‘full house’。在此之前,请你好好照看它。不要卖给别人……一定要等到我回来,卖给我。你能答应我这个要求吗?” 英宰对她的回答失望极了。她没有大声喊,只是说一定要离开。他气得咬牙切齿。 “你真是冥顽不化。我已经说了这么多了,你总应该说声‘谢谢,那就这样吧’,还固执什么呀?明明身无分文!” “你说什么?身无分文就不可以做梦了吗?!” 离开“full house”之前,智恩本想为绯闻的事情向他道歉,所以努力克制着涌上心头的愤怒,不料英宰竟然因为她没钱而表现出蔑视的态度,她当然不能置之不理,智恩猛地站了起来,喊道。 “我又不是马上要买,挣了钱再回来买,所以拜托你好好照看房子,难道我就没有资格说这些话吗?” “早在你大胆露宿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你压根就没有现实感。” 英宰冷笑着说道。 “你知道我买这房子花了多少钱吗?你以为房子盖在偏僻的地方就便宜吗?拍卖价是五亿五千万,这么多的钱,足够在汉城以外的地方建商场了。你打算挣到什么时候?算上室内装修,我总共花了6亿多元。拍卖价要比市场价便宜,你知道吧?等到你买的时候,要按市场行情付钱给我。” 智恩第一次听说这栋房子的价格,虽然气愤,但她还是闭上了嘴巴。英宰得意洋洋,唱歌似的算起帐来。 “简单说吧,就算你年薪2500万,除去每年的生活费,你最多也就能存下1500万左右。存上十年,你可以攒到1亿5000万,现在的储蓄利率很低,你知道吗?这样算下来,你要想积攒到拍卖价6亿元,需要花费多少年的时间?” “四十年……” 智恩的声音变得有气无力了。 “算得还挺快,如果不是拍卖价,而是按市场行情买的话,你需要的时间就不是四十年了,至少六十年。从你现在的年龄算起,再加上六十年,你什么时候才能买回这栋房子?” “你年纪轻轻的,哪来那么多钱?我为什么就不能赚?” 虽然智恩也感觉遥遥无期,但她不想就这么输给英宰,索性夸起了海口。 “我是用我爷爷留下的部分遗产购买这座房子的,如果韩智恩小姐也有一位富豪爷爷,那么欢迎你随时来找我,我会卖给你的,按照市——场——价——格!” 英宰吐了吐舌头,故意激怒智恩。最初他是不想让智恩离开“full house”,所以这么说,现在却只想着不能服输,又开始调皮起来。 “你不是用自己的钱买的?” “嘿嘿,我长得这么帅,工作一两年,还能买一套这样的房子。” “哈,你真了不起……” 英宰笑嘻嘻的脸上好象写着“我好了不起”。 “不管怎么样!无论想什么办法,做什么事情,我一定会筹到钱的,你不要把房子卖给别人,等着我!我走了!你好好吃饭,好好活着,闵志勋君!” 智恩迈开长腿,拿起了放在门口的提包。她早就收拾好了行李,现在只要拿起提包跨出这道门槛,就算和“full house”彻底拜拜了。 “啊!” 望着智恩走出餐厅的背影,英宰这才醒过神来,不能就这么放她走了。他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忘记了最初的目的,都有点儿得意忘形了。他惊慌失措,赶紧去追智恩,好容易抓到了旅行袋的把手,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是大口大口地喘粗气。英宰动作太快了,呼吸急促,心里就像水泵在跳动,七上八下。 “你干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吃……吃完饭再走吧!” 英宰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好胡说八道,这样的托词实在是太蹩脚了。 “我已经吃完了。” “那就洗完碗再走!” “饭是我做的,碗应该你洗!” “我不要!这个世界上最让我讨厌的事情就是洗碗擦桌子!你要是不帮我收拾,我就不给你提包,先帮我收拾吧!” 智恩哭笑不得,惊讶而又无奈地盯着英宰。英宰也觉得这样的台词实在太幼稚了,他羞愧得把头扭到一边,假装糊涂。 “你就那么想表现你的资本家威风吗?你以为这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吗?” “是啊,我骄傲……!” 英宰回答之后,自己也觉得很悲哀。又不是幼儿园孩子们的争吵,为什么总说这么幼稚的话。 “你真是奇怪极了……” “你不是说我神经病吧?赶快进去收拾桌子!” 英宰把提包帮在背后,一只手伸到前面,往里面指了指。不要再废话了,赶快到餐厅里去吧!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智恩也慢慢看出来了,对这个顽固的神经病不管说多少好话,他都听不进去,于是她只好发着牢骚进了餐厅。看着智恩走了进去,英宰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他拿着提包,大步向楼上跑去。 “啊,我的提包!你去哪儿!放下我的提包!” 智恩看出苗头不对,戴着橡胶手套就追了出来。英宰不像感冒的时候跑得那么慢,他把智恩甩在后面,一步迈过三四级台阶,飞奔在二楼的走廊里。 “你给我站住!” 智恩也表现出了非凡的赛跑实力,紧紧跟在英宰身后。木地板太光滑了,英宰晃晃悠悠,差点儿没滑倒,但是为了不让智恩抓住自己,他还是拼命地跑。 “神经病!你给我站住!!” 智恩的喊声就在身后,英宰冒出一身冷汗。他冥思苦想,该把提包藏到哪儿才能不被智恩找到,但是他对这栋房子的结构还不太熟悉,所以临时也想不出什么好地方。 “哎呀,不管了,就扔在空房间里,再锁上门。” 他随便闯进二楼四个房间中的一个,然后把门锁上了。 “开门!你干什么呢!!” 智恩一边敲门,一边大声吆喝。英宰靠在门后,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混帐,我这是在干什么呀,现在?我这是在干嘛?” 英宰害怕提包被智恩抢去,心脏紧张得砰砰乱跳。他先是四处张望,寻找可以藏包的地方。这个房间好象是客房,有一张双人床,还有一个小衣柜,床边放着小茶几。他正要把提包塞进衣柜,然而就在这时…… “嘿嘿,你没想到吧?” 本来锁好的门却突然开了,智恩幽灵般面露出阴险的笑容,径直走了进来。 “你是怎……怎么进来的?” “虽然我打不开大门,但是这些房间我还是能打开的!” 英宰惊讶得瑟瑟发抖。智恩心满意足,看着他的狼狈相,慢慢地向他靠近。 “别过来!你要是过来,我就把提包扔下去!” “你说什么?” 英宰拿提包做要挟,走向旁边的阳台。 “我警告你!你要是过来,我就把提包扔到院子里!” “你疯了?为什么这么对待别人的提包?” “我不管,反正我不想把提包给你,你要是过来,我就把它扔下去。” 是可忍,孰不可忍,智恩气得脸色发青。 “你到底为什么这样对我!?” “不知道!” 英宰喊道。他的嗓门比愤怒的智恩高得多。 “什么?” “我不知道……混帐!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 英宰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会有如此神经质的举动。智恩在他面前没了辙,连吵也懒得跟他吵了。 “你是不是很无聊啊?” “……” “是不是?你不是因为无聊所以想跟我做游戏?” 智恩这么一说,英宰也觉得好象真是这么回事。以前他的确想住田园住宅,但是生活环境突然发生了变化,他又觉得无聊。“难道是因为这个吗?所以我才不想让智恩离开‘full house’?”他正思考着这个问题。突然,智恩的手向提包伸了过来。英宰猛然转身,朝阳台走去。智恩也不甘示弱,紧跟其后。就在这个瞬间,闪光灯突然莫名其妙地闪了起来,英宰听见了喧嚷声。 “李英宰!李英宰出来了!” “哎呀?还有女人在一起?这可是头号新闻了!!” 闪光灯疯狂地闪烁,按动相机快门的声音像雷雨般响起。 “呃?” “这是怎么了?” 为一个提包争执不休的智恩和英宰,全都失魂落魄地望着“full house”院子里拥挤的人群。 “呼呼呼……” “呼呼呼……” 韩智恩和李英宰,两人慌慌张张地跑进房间,靠着阳台的玻璃门,上气不接下气。 “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怎么回事呀?” 他们自言自语,互相打量着对方。 第五章 致命闯入(2) “闵志勋君应该知道啊,我怎么知道!?” “我最近老老实实!这不能怪我!不会是你犯了什么罪吧?” “啪”——英宰把提包放在地上,抱起了小腿。 “你可真会说话,现在外面的人都在喊你的名字,你没听见吗?” “谁的名字啊!” “外面不是在喊李英宰吗?你耳朵聋了?” 和智恩在一起的日子,他一直使用“闵志勋”的名字,对于自己的艺名突然感觉有些陌生。 “这么说……他们是在叫我?” “这些人到底什么时候进来的?” “……不知道,可是他们为什么要来这里呢?” “不知道。” 他们互相质问对方,可是谁也不知道答案。这时,智恩拿起提包,站了起来。 “这是闵志勋君自己的事,我先走了。” 志勋惊讶得“啊”了一声。这时,智恩已经拿着提包逃到了一楼。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却再也不能前进半步,只能把门关上。门一开,人们就会疯狂地蜂拥而入,大呼小叫地举起相机。智恩吓得赶紧把门关上,转过身来。英宰想抓住智恩的肩膀,突然吃惊地贴着墙站住了。 “干……干什么,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像是电影场面?” “我说过了,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总是问我……” “我活了二十五年,从来没遇见过这样的事情!这不都是你闵志勋君惹的祸吗?” 英宰感到很委屈。最近大约半个月的时间,他害怕惹出绯闻,就连演艺圈的朋友们都故意回避不见,几乎没出过门,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李志勋君!我问您几个问题!请您回答我!” 外面传来响亮的嗓音。智恩瞪大了眼睛,望着英宰。英宰一句话也不说,连连摆手,以示自己的清白。 “你和你的情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同居的?” “你们会结婚吗?” “请你谈谈和你同居的女士!” 听见外面的喊声,智恩和英宰同时惊声尖叫。 “同居——?” “情人——?” 有人想要推门进来,智恩和英宰赶快把门锁好,往客厅中间逃去。 “好疼啊!别打了!” 智恩不管不顾,就对英宰拳打脚踢。英宰用后背抵挡,带着哭腔地喊道。 “谁说要和你同居了?这是什么意思?你给我说清楚!快说!” “我也不知道!我根本不知道这是怎么搞的,你打得我好疼啊!” 他们两个互相埋怨对方。这时,有人敲起了后门。 “看来有人到后面了!这算什么!闵志勋君你要负责任!” “啊,我知道了,我负责,我会负责的,你的铁拳头就别再乱飞了!” “女人打你几下还能有多疼,值得你大惊小怪……” “你根本不是女人,简直是铁拳头!” 英宰一边发着牢骚,一边小心翼翼地走到后门前,问道。 “是哪位?” “英宰大哥!是我,逸俊!” “啊啊!!我的同盟军!姜逸俊!” 英宰匆忙把门打开。逸俊走了进来,紧接着,经纪人尹茶熙科长也跟着走了进来。他们身后也有人在按快门,英宰赶紧把门关上了。他担心会挨经纪人的训斥,连忙辩解。 “我真的不知道,这次的事情不是我惹出来的。” 尹科长看着站在英宰身后的智恩,惊讶地板起了脸,因为她没想到房间里还会有另外一个人。 “这位小姐是……” “我们第二次见面了。” 智恩对尹科长印象不大好,只是冷冰冰地打了个招呼。尹科长有些狼狈,暗中思考应该怎么办。 “这位小姐就是昨天雨中的那个吗?我以为是个陌生的小姐呢……看来是我想错了。” 要想让“同性恋绯闻”不攻自破,最合适不过的办法就是制造一条异性间发生的绯闻。所以,尹科长故意把昨天的场面拍下来,交给她认识的娱乐记者,连夜散播到网上,再加上路上行人拍摄的录象,现在已经传播得沸沸扬扬了。办公室对这件事置若罔闻。反正凭李英宰的性格,这样的绯闻早已是家常便饭了。正好可以利用这点帮助李英宰东山再起,等到新作问世,这一切也将逐渐淡出人们的记忆。但是英宰藏身的地址不知道怎么泄露了出来,事情开始偏离她预想的轨道。她生怕这家伙又吐露什么危险的言论,于是匆匆忙忙地赶来了。赶来之后才发现,一切全都乱套了,英宰从大清早就和年轻女人呆在家里,这个场面也被记者们看到了。 “怎么办呢?这种情况,我们怎么才能恢复李英宰的形象呢……” 尹科长正在考虑这些,逸俊把今天的晨报拿给英宰和智恩看,向他们说明了夜间发生的所有事情。 “什么?我和这个女人有多年的恋爱关系??” “我和这个神经病谈恋爱?” 两个人争相抢夺逸俊手里的报纸,边抢边喊。 “喂,出现这样的绯闻,吃亏的应该是我!” “就算你嘴歪,可是说话还应该讲道理啊!你怎么吃亏了?死猪不怕开水烫吗!” “什么?死猪不怕开水烫?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凭什么这么说我?” “光我知道的绯闻,就已经有十多条了。你这种花心大萝卜怎么能跟我比?”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英宰。 “是啊,跟你这自我陶醉的石女相比,我的浪漫指数肯定更高。” “你说什么?石女?你知道石女是什么意思吗,就敢在这儿胡说八道?” 所谓石女,就是从前讽刺不会生小孩的女人的话。 “像你这样只知道大喊大叫的无知的女人还想教训别人吗?” “哈,连什么意思都不知道就敢信口雌黄,你就不觉得羞耻吗?” “我怎么不知道意思?不就是不会生孩子的石头女人吗?对不对?” 英宰又在智恩面前胡言乱语了。每次受到智恩的挑衅,他就会变成这个样子。 “你以为女人是生孩子的工具吗?你知道我有多么讨厌这句话吗?” “太好了,你讨厌就好。看来你有过结婚以后因为生不出孩子而蒙受耻辱的经历吧?我仔细想想,你是不是结过婚了?” 智恩真的生气了。尽管她早就知道这个男人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口不择言,却万万没有想到他连这种话也能说得出口。智恩气得咬牙切齿,不由自主地伸手朝英宰脸上打去。挨了耳光的英宰,旁边呆呆地看着他们打架的逸俊,以及正在考虑应该如何平息事故的尹科长,全都惊讶地盯着智恩。 “你太让我失望了,像你这种生错了时代的大男子主义者还能演戏,我真是难以想象。你绝对不会成为好演员。一个人竟然不说人话,怎么可能成为感动别人的好演员呢?” 智恩愤怒地盯着英宰的眼睛。英宰用手摸着脸颊,呆呆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英宰大哥……” 逸俊知道英宰的自尊心有多强,所以他担心英宰会爆发,于是悄悄地走到他的身边。 “你疯了?竟敢随便伸手打演员的脸,你发神经了吧!” 向来习惯于训斥别人的尹科长脸色铁青,看了看英宰,然后冲着智恩高声怒吼。 “没关系,大家安静吧。” 英宰的声音出奇地冷静。 “逸俊啊!” “是……” 如果他火冒三丈暴跳如雷,反而更让人觉得他正常,现在看他这样冷静,逸俊更紧张了。 “把百叶窗拉下来,外面还在拍照呢。” “啊!” 逸俊和尹科长看到外面那么多人冲着窗户按快门,立刻大惊失色,他们立刻放下了窗帘,彻底合上了能把客厅窗户遮挡起来的垂直百叶窗。 智恩又开始寻找自己的提包。无所谓,一切都无所谓,反正自己正想离开呢。她一刻也不想多呆,尤其是和英宰在一起。 “先别走,再呆会儿吧。” 英宰的声音出人意料地平静。 “我没心思再和你争提包了,你放手!” “是我说错了,我那么说并不是出于真心,你原谅我吧。” “就算不是发自真心,你那种说话的方式也不对。”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生起气来我就控制不了自己。” “如果你努力的话,我可以原谅你。” 逸俊和尹科长瞠目结舌,失神地望着他们两个。英宰能如此耐心地听从别人的劝告已经很让人吃惊了,还有把他修理得如此服服帖帖的智恩更让他们震惊不已。 “我会努力的。” 英宰指着旁边的椅子,示意智恩坐下。他缴械投降了,智恩也消了气,坐下了。逸俊和尹科长也坐在沙发上。 “照这么说,就因为我们两个昨天出去一会儿,那场面被人暴光了,所以发生了今天这样的事?” “大哥当街脱衣服,并且铺在智恩小姐的脚下,这个场面传到网上引起了轰动。与半个月前的同性恋事件相比,今天的事件好象更加严重。是不是,经纪人小姐?” 自己也为绯闻的传播起了煽风点火的作用,尹科长不知所措地点了点头。 “我们假装不知道,闭口不语,不就没事了吗?别的艺人发生了绯闻,避开一两个月,然后复出,还不是像从前一样……” “如果今天你们两个共处一室的情景没被记者拍下来,还是有这个可能的。与恋爱绯闻相比,同居绯闻对艺人的影响力会更大,持续的时间也更长久,对形象的损害程度也更严重。继同性恋之后,又传出了同居的绯闻……” 尹科长做出为难的表情,没再继续说下去。 他们正在犹豫今后该怎么办,因为找不到答案而沉默。这时,两辆黑色高级轿车停在“full house”门前,几个身穿黑色套装的男人下了车,穿过满院子的记者。他们的行动太果断,太有条理了,就连向来以死缠烂打著称的记者都被他们的气势压倒了,大气也不敢出一口,只能乖乖给他们让路。 “是这儿吗?” 中年绅士用低沉的嗓音询问站在身边的秘书。看上去他的年纪有点儿大了,然而他的身上却有着摄人心魄的神秘力量。 “是的,大少爷写的地址就是这里。” 他轻轻地动了动下颌,向秘书做了指示。秘书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几步,敲了敲门。 “小少爷,会长来了,请开门。” 这位小少爷完完整整地继承了会长的强悍性格,所以他们在敲门的时候,感觉就像敲打自己的心脏般痛苦。当然了,秘书夹在他们父子中间受窝囊气早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我父亲来了?” 英宰猛然起身,但他没往正门那边走,而是悄悄地走到后门的方向。他走得那么自然,以致所有人都没注意到他的异常举动。最后还是逸俊飞跑过去,把他拦住了。 “你往哪儿逃……大哥你要是走了,剩下的事情不又得由我们收场了?” “你想看见我被人打死吗?” 逸俊连连摇头,仍然不肯放开紧紧抓住的英宰的手。 “金秘书,把门砸开!” 英宰的父亲似乎根本不给儿子思考的余地。听见有人说要砸门,智恩条件反射般地站起身来,跑向玄关门。她不想让“full house”受到丁点儿伤害,哪怕只是一扇门。 “我去开门,你到后面。” 英宰觉得自己不能让女人做危险的事情,于是站到了智恩前面。 “英宰大哥!我来开门……大哥也会受到伤害的。” 逸俊阻止了英宰的逃跑,他带着哭腔恳求英宰。 “那个……外面那位有那么可怕吗?” 听了智恩的疑问,英宰点了点头。 “可怕,太可怕了。” 说完,英宰打开了玄关门的所有门锁,然后旋转把手。 “你这臭小子!!!” 晴天霹雳般的声音从门缝里响亮地传来。 “英宰大哥会被您打死的……您要冷静啊,冷静点儿,会长!” “会长,有话好好说嘛……” 逸俊和尹科长的额头上冒出了冷汗,他们绞尽脑汁想方设法解救英宰。身穿黑色西服的秘书们把英宰团团围住,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会长挥舞过来的雨伞。尽管如此,就在父亲刚出现的瞬间,英宰还是被放在门前的雨伞打了好几下。 “你这个臭小子!先是和男人做出那么龌龊的勾当,明明发誓说老老实实过日子,不再惹是生非,这才过了几天,你这臭小子,几天时间你就忍耐不住,又出来胡作非为?这都是从哪儿学来的!?” “您怎么不相信自己的儿子,那些破烂报纸上的八卦消息您也信!?” 英宰每说一句,就要挨几十下毒打。虽然他极力躲在秘书身后,但他的块头比秘书更大,两侧的肋骨还是未能幸免。 “我们闵家,没有你这种浪荡子!臭小子!你不但毁了咱们家的名声,还要让祖宗八代都跟着你挨骂!” “我发誓我绝对没做什么错事!” “这么说,上次和上上次都是真的了?” 会长把凌乱不堪的雨伞扔了出去,顺手举起了放在客厅里的长条形雕刻品。伴随着“呼呼”的风声,雕刻品岌岌可危地从英宰头顶飞了过去。突然间,英宰从父亲身上感受到了真真切切的杀机。 “我到晚年还能有什么福可享?生下你这么个儿子,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我也正想说这话呢!既然你知道要后悔,为什么要生下我,没白没黑地打我!” “你这没良心的家伙!这是儿女对父母说的话吗!” “父亲你对子女不也像对待仇人一样吗!你从来没打过我大哥,为什么每天就知道打我!?” 英宰气喘吁吁,他不是因为挨打感到委屈,而是因为他觉得伤心。 “好,既然说到你大哥了,很好。你大哥现在马上就要结婚了,你呢,不但不知自重,反而每天弄出这么多丑陋的绯闻。你将来怎么昂首挺胸地娶媳妇……你这个疯子!” 与挨打相比,与身为艺人受到的蔑视相比,这一点更让英宰倍感委屈。从小时候起,大哥就是父亲的期待,父亲的希望,更是父亲生活的乐趣,而他从来都是闹得全家沸反盈天的不肖之子。 “如果我结婚,您能这么费心吗?” 原本属于自己的新娘被大哥抢走了,英宰已经很委屈了,现在父亲又拿这个来刺激他的心灵,英宰的眼神也变得凶狠起来。 “如果我和大哥调换过来,现在结婚的人是我,那么您会像对待大哥似的对待我吗!” “你什么时候正经和女人谈过恋爱,谈到谈婚论嫁的程度吗?” 英宰平时就是这样,只要自己不想听的话,统统置之不理。现在,“full house”里的所有人都知道他的习惯是从哪里继承来的了。 “您以为我像您想象中的那么差劲吗?只要我愿意,现在马上就能找到十个甚至二十个愿意和我结婚的女人!” 越说越不像话了,然而恼羞成怒的英宰却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德行。 “好吧,我倒是想看看哪位姑娘愿意跟你这种神经错乱的混蛋过日子,那我可真要感激涕零了。你马上把她领来,臭小子!每天酩酊大醉,拈花惹草,动不动就上报纸,丢尽了全家人的脸面不说,还站在这里吹牛……” “我不是吹牛,如果我真的找到像样的媳妇,您保证不再叫我‘戏子’了吗?如果您能保证,我就让您看看未来的儿媳妇。” 英宰的父亲觉得他完全是胡说八道,因为从前和英宰发生过绯闻的那些女人,没有一个让他满意。 智恩正站在后面,仔细观察家里有没有被他们父子弄坏的地方。突然,英宰一把抓住了智恩的胳膊。智恩晕头转向地被他抓住了,被迫和他手挽着手。 “在这儿呢。父亲,这是您未来的小儿媳妇。” 英宰气急败坏,什么也顾不得多想了。他只想看看父亲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什么……什么……” 稀里糊涂的智恩简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转眼间成了英宰的同居女友,紧接着又变成他未来的新娘,智恩哭笑不得,几乎都要窒息了。 英宰戳了戳她的后背,小声说道。 ——“书房给你了。” ——“你说什么?” ——“花坛之后,我再把书房给你,你父亲的书房。” 上次智恩因为冒充英宰的保姆,得到了花坛,现在英宰又答应把书房给她。在四十年的忍耐和暂时的忍耐之间,智恩变成了伸手去摘禁果的夏娃。 ——“那么同居的绯闻怎么办?把书房旁边的小房间也送给我吧。” 智恩决定豁出去了,于是又提了个要求。面对这种情况,英宰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马上又点了点头。 “你们两个嘀咕什么呢!这位小姐是谁呀?” 英宰的父亲对他们两个喊道。 ——“如果你表演得不好,刚才的一切统统取消。” 英宰捅了捅智恩的肋骨。 “哎呀,我不管了。” 只要事关“full house”,她绝对不会犹豫。 “您……您好,伯父……” 英宰的父亲盯着智恩,他的眼睛瞪得都快赶上拳头般大了,嘴唇颤抖,犹如筛糠。看到智恩突如其来的态度转变,英宰也大吃一惊,半天没缓过神来。 “本想以后再去拜见您,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向您请安,对不起。” 智恩毕恭毕敬地弯腰行礼。 “这……这是真的吗,你真……真的,找了个像样的正经的姑娘,不是化妆得跟鬼似的艺人?” 英宰的父亲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使劲眨巴着眼睛,又看了看智恩。从前和英宰发生绯闻的女人几乎百分百都是演艺圈里的人,其中还有几个还是有夫之妇,所以他没有一个看得上眼。但是,站在眼前的似乎是个打扮得很平凡的普通姑娘。 “眼前这不就是证据吗?原打算等大哥的婚礼结束了,我再正式带他回家拜见您……” “我叫韩智恩。” “姑娘你不是演员,或者歌手?” 智恩摇了摇头。这时,英宰的父亲突然走了过来,一把拉住智恩的手。虽然智恩个子很高,脸上却是干干净净,没有丝毫化妆的痕迹,头发挺直而且端庄,一看就是个乖巧的姑娘。英宰的父亲好象徘徊在茫茫大海里的人突然发现了灯塔,无限感慨地点了点头。“很惭愧……我是个没有资格称自己是作家的作家。” “噢噢,作家!作家……” 他觉得自己的“戏子”儿子能娶到“作家”当媳妇,简直是个奇迹。 ——“作家?大字不识几个,竟敢说自己是作家?” 英宰轻蔑地看着智恩,他觉得智恩简直是在搞笑。 ——“那是因为和你在一起,我才变得无知了。其实有很多人都夸我很聪明。” 智恩冲英宰嘀咕了一句,又冲英宰的父亲露出了微笑。 “你多大了?毕业了吗?” 尽管他也知道问这样的问题有些失礼,然而英宰和他的父亲都是这种性格,对什么事情感觉好奇,非得当场弄清楚不可。 “我今年二十五岁,毕业于大韩女子大学。” 听到这句话,英宰又一次惊讶了。他不知道智恩的年龄,更为智恩毕业于母亲的母校感 到惊讶。 “也难怪……这个女孩子来到世界上就是为了让我吃惊……” 经历了第三次震惊之后,他决定接受这一切。从见面开始,这个人就让他吃惊,现在这种程度也算不了什么。 “大韩女子大学不是我们国家最好的女子大学吗!我儿子连大学都没读完……呵呵呵!” “您又来了……” 父亲大概又要搬出他大学辍学的话题来取笑他了,英宰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尽管英宰心里极不情愿,但他的父亲似乎对智恩相当满意。 “您慢走!” “好,一定要来家里玩儿,如果这小子不带你来的话,你就自己……” “是的,路上小心!” 直到智恩答应早晚会去他们家吃饭,英宰的父亲这才走出了玄关门。他刚刚把门打开,等候在外面的记者就纷纷按下快门,疯狂地拍起了照片。 “好了,这下该怎么收场啊?李英宰君,韩智恩小姐?” 英宰挖苦智恩说,“你是体育大学毕业的吧?对不对?”智恩鼻子里哼了一声,一边踢他小腿。这时,尹科长把放在口袋里的眼镜拿出来,架上了鼻梁,用她职业化的声音说道。 “我又犯什么错误了吗?” 直到这时,英宰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惹的祸。“啊啊……!” 智恩突然想到自己为了拥有“full house”竟然做出如此荒唐的举动。 “这样反而更好。通过‘订婚’,从前乱七八糟的问题都解决了。同性恋、同居,这些绯闻全都不攻自破了。通过女性对婚约在身的男人的征服欲,可以达到恢复形象的目的。” 虽然尹茶熙表面露出责难的冷漠眼神,脑子里却在构思着转危为安的绝妙计划。 第六章 嘴唇碰撞事件(1) “他每做一件事情,都把家里搞得鸡犬不宁,没想到……所有人都很意外……这个家伙从小就爱胡闹。” 民赫和惠媛一起吃晚饭的时候,说起了英宰订婚的事。他们早晚要聚在一起吃饭,所以他必须告诉惠媛。 “果然是那位小姐。” “上次在时装店里遇到的那个?还是第一次在家里遇到的那位小姐?” 惠媛轻轻笑了笑。英宰和民赫都记不住人的长相,这也许是遗传吧。 “第一次见到的小姐和第二次见到的小姐是同一个人。” “什么?啊……我没看出来。第二次见到的那个小姐好象个子更高,不是吗?” “她不是穿高跟鞋了吗?” 民赫轻轻地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 “我向来就不大注意别人的长相……” 民赫的话中包含着他的眼里只有惠媛的意思。这样的奉承显得有点儿幼稚,不过,与英宰那种简单利落的称赞相比,民赫这种质朴而蹩脚的说话方式更让惠媛感到舒服。 “那他从什么时候开始金屋藏娇?没想到这家伙还挺有心眼……” “这个我也不知道,上次我在他家里看到墙上挂着韩智恩小姐的照片。” “什么,这么说当时就不是普通关系了?哈,真让人摸不着头脑。” 虽然他们都盯着牛排盘子,假装若无其事,其实民赫和惠媛都很关注英宰的订婚。在民赫这方面看来,家里和其他地方对英宰的订婚好象比对自己的订婚更加关注,所以他不大高兴。而且,如果英宰比自己先举行订婚典礼,他会有一种被人超越的感觉。惠媛的立场就更加微妙了。虽然她从来都要求英宰彻底忘掉以前的感情,其实她在内心深处更希望英宰永远保留这份感情。尽管她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可是她却奈何不了自己的心。 “你果然……不是个用情专一的人。” 尽管惠媛明知自己的选择没错,却仍然在心灵的某个角落暗暗期待英宰的决定并非出自真心。 “所以,周末我们要么和英宰、弟妹,还有老人一块儿吃饭,要么出去郊游。我们家在夏天偶尔小住的那栋别墅,你知道吧?小时候我们不是一起去过吗?” “是的,我记得。” 惠媛想起第一次去别墅的时候,英宰搞恶作剧,结果不小心把别墅仓库给烧着了。两个人笑着谈起了这件事。 “只要有那个小子在身边,就不会有片刻安宁。如果是和志勋那小子在一起,‘爱与和平’永远是渺茫的心愿。” 惠媛凄凉地笑了笑。正如民赫所说,只要有英宰在,总会出现各种麻烦事。但是也正因为如此,与他同在一起的时间留在记忆中的印象也更深。不管岁月如何变迁,那份记忆都会令所有的人忍俊不禁。 “智恩小姐!” “是,英宰君!” 他们互相用最温柔的声音呼唤对方,然后两个人都微笑着一句话也不说。不一会儿,他们同时背转身去,揉搓起了自己的胳膊。 “好肉麻啊,我不行。” “还是演员呢,连这么简单的戏都演不好?” 尽管自己表演得也不是很好,但是为了掩饰尴尬,智恩责怪着英宰。 “做演员之前,我首先是人。现在不是科学幻想,我要和外星人共同生活,需要超人的意志和适应力。” “哈!” 智恩感到实在不可思议,所有的肺气好象都瘪了。 “那好吧,我也不管了。反正需要开记者招待会的人是,而不是我。” “哎呀,你这么不配合,那怎么能行呢?这次记者招待会关系到二楼的阳台呢,你不是说那是你父母最喜欢的地方吗?” 智恩的心猛地一沉,但她还是把头发往后一拂,从容镇定地回答。 “那有什么,反正这栋房子都是闵志勋君自己的,我就算得到了阳台、书房,再加上一个小房间,还有花坛的管理权,我的情况又能好到哪里呢?” “如果这个协议解除的话,最受打击的人不是我,而是你闵志勋君!” “嘻嘻嘻”,智恩情不自禁地发出了怪笑。现在处于被动的人不是智恩,而是英宰了。他咬着嘴唇转过头来,不停地咬着无辜的指甲。尽管自尊心受了伤害,却也无话可说,他的脸上露出了伤心的表情。 这时,等候室的门开了,逸俊探头进来,告诉他们记者招待会马上就要开始了。 “如果你求我的话,我可以努力试试。” “我求你什么?” 英宰气呼呼地反问。智恩只是笑了笑。很奇怪,每当英宰露出为难的眼神,就显得格外可爱,智恩不禁产生了继续捉弄他的欲望。这个男人在别人面前表现得像个冷漠的贵公子,却对自己的每句话都有如此强烈的反应,好象被火烧到了似的。 “大哥,你要在三分钟之内准备好,然后出来。” “我知道了!” 英宰莫名其妙地冲逸俊发起了脾气,他使劲咬着嘴唇。 “要不要我把你的经纪人叫来?我们解除协议吧。” “把我陷入绝境,你心里很痛快吗?” “难道有什么不好吗?我被你欺负过多少回了。” 英宰心里真想大喊“算了”,但是他不能这样做。不是因为绯闻,而是自己失去理性惹出的祸端不但让家人跟着丢脸,就连亲戚们也都脸上无光。 “正义使者的角色都由你充当了,我处于不利状态的时候,你马上就换了态度。” 狗急跳墙,老鼠被逼急了,也会反咬猫鼻子。这个男人不是老鼠,他是猫,而且是眼光很高的猫。此时此刻他像老鼠一样被逼上了绝路,其实只受了丁点的委屈,他就咬牙切齿地发怒了。 “你不就是‘full house’的新主人吗?比起你对我的刻薄行为来,我今天的表现根本就不算什么。” 第一次在“full house”见面那天,智恩从厨房里拿出了泡菜和酸黄瓜,不料却受到了他的侮辱。想到这里,智恩不由得昂起了头。 “我怎么了?难道不是你先向我挑衅吗?” “你嘴歪可以,但是说话不能歪。你耍着房子主人的威风,从来都不把我放在眼里,现在你的处境有些难堪,心里就难过了吧?你随心所欲地欺负别人,只要自己伤了自尊,就必须得像打沙包似的狠打别人,只有这样心里才舒服,现在你没做到这点,就难受得要命!我说错了吗?你以前是怎么对我的,只要你还有点儿记忆力,就会知道我说的话没错,如果你这人还懂得反省过去!” 看这阵势,英宰知道自己说完一句,就必须听智恩唠叨上百句,他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突然,他想到一句可以反驳智恩的话。 “你真是个毫无魅力可言的女人。幸好我跟你不是真正的恋爱关系,真是谢天谢地啦!” 智恩心里也觉得自己绝对不会和他成为恋人。 “哈!彼此彼此!我绝对不会爱上你的,你尽管把肚子放在心里好了!” 智恩冷笑着,对他置之不理。 “你要是敢爱上我,我就把你给我的委屈翻十倍还给你。” 英宰被惹恼了,像个孩子似的天真地发起了脾气。 “刚才你说的是哪国语言?我怎么一句也没听懂啊。” “我不是胡说,以后绝对不会因为说了这些而后悔!” “哈哈哈,你以为我会像从前那些被你迷惑的女人那样吗?怎么办呢?我早已经对你厌倦了,现在都直打呵欠。” 智恩做出打呵欠的样子,故意激怒英宰。英宰看着智恩打呵欠的样子,眯起了眼睛。这是性格突变之前的信号。 “干……什……什么……!!” 智恩惊讶至极,想把抱住自己腰背的英宰推开。可是,尽管智恩比别的女人个子高,力气更大,却毕竟不能战胜男人的力量。尤其是……伤了自尊的疯狗,他锋利的爪牙何其敏捷而尖锐。 “英宰大哥,干什么呢,快……” 逸俊见他们两个还不出来,猛地推开等候室的门。突然,他像石头似的僵住了,再也动弹不得。这两个看似水火不容的人,竟然像藤蔓一样纠缠在一起,互相…… “吮吸……对方的……嘴唇。” 吮吸……不,他们粗鲁地爱抚对方。逸俊突然听见哪里传来了相机快门的声音,他缓过神来,用力关上了门。他按捺住自己的心脏,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这时,旁边响起了熟悉的嗓音,原来是英宰的经纪人,尹科长。 “这个……不大好办呢……” “是吧?得马上出来才行,可是他们那样,我又不能妨碍他们。” 记者们都在等待,而且酒店场地的预订时间有限,不能再耽搁下去了。但是尹科长的话里包含着不同的意思。 “这是违约……他们现在还不能结婚……” 享有国际盛誉的韩国男明星们几乎都是未婚。英宰很晚才踏入演艺圈,又因为父亲的命令不得不去服兵役,所以比别人起步时间更晚。如果他遇到结婚的障碍,不小心翻了船,那该怎么办呢?尹科长担心的是这个问题。 英宰好不容易抓住了凌空飞来的手,嘿嘿笑了。他用手背擦了擦沾在嘴唇上的女士口红,不禁笑出声来。 “哈哈哈……” “这不是违约行为吗!” 他们刚刚由经纪人尹科长做担保签定了“恋爱协议书”,智恩反复嘟哝着其中的“绝对不许要求发生肉体关系”,气愤地对英宰说道。 “哈哈哈哈……啊啊,是啊,是这样的。” 英宰举起双手投降,说刚才不过是个玩笑。可是在智恩看来,男人和女人之间的接吻绝对不可以当作玩笑。恼羞成怒的智恩嘴里发出“噗噗”的声音,就像喷水机。 “你觉得这是开玩笑吗?你的脑子里到底还没有半点儿起码的常识?” 在和智恩的争吵中,英宰找不到合适的语言反驳她,他感觉自尊心受到了伤害。看着智 恩的脸因为接吻而红得像个西红柿,并且嚷嚷个没完没了,他心里感到无比满足。 “你这又不是初吻,至于这样吗?难道真吻和假吻你也分不出来吗?” 英宰立刻就感觉到局势开始转向自己这边,于是就得意起来。听他这么说,智恩的脸红得发紫了。 “只要嘴唇碰撞不就是接吻吗?你以为那是人工呼吸吗!?” “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说话……什么叫‘碰撞’、‘碰撞’!你以为这是交通事故吗?” 智恩粗鲁的说话方式给了英宰沉重的打击,但是他已经彻底振作起来了。 “男人和女人的嘴唇接触到一起,如果彼此都没有心跳的感觉,那就不是接吻,只是玩笑罢了,就像我们刚才那样。” 英宰的脸色平静得让人厌恶。智恩的脸涨红得厉害,好象熟透的柿子马上就要裂开了,然而他却没有丝毫的惊慌,脸上充满了顽皮和不怀好意的笑容。 “你我之间,绝对不可能有心跳的感觉,这点我还是确信的,你冷静点儿!” 英宰用纸巾擦了擦沾在嘴唇和手背上的口红印,然后把领带扶正,推开了门。 “我先出去了,如果你不想在全国各大报纸上看到嘴唇碰撞事故,那就赶快补补口红出来吧。” 伴随着嘻嘻哈哈的笑声和关门的声音,英宰离开了等候室。与此同时,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身体也僵住了。 “大哥,你干什么呢?” “呃?” 听逸俊这么一问,英宰那双仿佛解脱了冰冻状态却毫无表情的眼睛又恢复了生机。他呆呆地盯着逸俊的嘴唇,陷入了沉思。他突然想出一个愚蠢的办法,想用逸俊的嘴唇实验一下“不心跳”的说法。 “干什么呢?赶快走吧。” “哦……” 他担心如果真那样做了,又会被某种绯闻所折磨。 记者招待会也没什么特别的内容。自己的女朋友不是艺人,而是普通女子,现在大哥马上就要结婚了,等哥哥的婚礼结束以后,自己再举行订婚典礼,只是这些内容而已。 “你的心思没有白费。” 看见智恩从等候室出来,坐在英宰身边,尹科长嘟哝道。第一次在路上看到智恩,不知道她是谁的时候,对她的印象很好,甚至想选她做模特,可是很奇怪,现在尹科长的态度却突然变得冷淡了。 闵志勋剥掉“full house”的新主人闵志勋的身份,重新回到波澜万丈的人气演员李英宰。此时此刻,他的身上总是散发出叛逆而冷漠的气息。可是当他遇到智恩的时候,他那锋利的眼神也随之动摇了。 “她不会是哭了吧?就吵这么几句,她应该不可能流眼泪的……” 在英宰心目中,智恩是个动不动就拳打脚踢,任意行使语言暴力的女人。不管在什么情况下,她都有成堆的话说,无论遇到什么事情,她也从不惊慌或恐惧。但是英宰发现她眼角的睫毛膏有些散落,还是有点儿放心不下。 “普通人选择演艺圈这个特殊行业的男人,需要下很大的决心。李英宰君的什么魅力如此吸引你,让你做出这样的决定呢?” 智恩始终缄口不语,大部分问题都由英宰和策划公司社长回答。但是这个问题却必须由智恩亲口回答了。英宰紧张兮兮地等待着智恩的回答。不知道为什么,他对智恩到底做出什么样的回答非常好奇,急得嘴巴都干了。 “因为他拥有很多我没有的东西,这就是英宰君的魅力所在。” 英宰说完这句,就不再说话了。 “互相之间取长补短,这不是最合适的恋爱模式吗?哈哈哈……” 坐在最边上的朴泰俊社长给智恩过于简短的发言加了个尾巴。刹那间,正在喝水润嘴唇的英宰,突然大笑起来。 “时间快到了,现在还剩最后一个问题。” 尹科长担心英宰又要做出什么怪异的举动,把这次来之不易的机会给毁掉了,她的心里紧张极了。记者席上有人问出了最为敏感的问题,好象故意要往尹科长担忧的火焰上浇油似的。 “有部分舆论指出,这次的记者招待会不过是为了平息前面的绯闻风波而精心设计的闹剧,对此你怎么看?” 英宰已经厌倦了三十分钟的记者招待会,他拿着水杯,心思已经飞到了九霄云外。听到这个问题,他静静地看了看那名记者,嘴角浮起了平静的微笑。看着他的笑容,人们都会产生难以言传的微妙心情,不知道他是开心,还是气愤。 “婚姻是男人的地狱,如果没有爱情,在卡萨诺瓦的烙印和结婚之中,你们会选择哪一个?” 尹科长真想跑过去,狂亲英宰几口。她的心一直揪得紧紧的,担心英宰会怒气冲冲地反驳,或者顽皮地说些似是而非的话。果真如此,那可怎么收场呢?没想到英宰不但巧妙地避开了记者的陷阱,而且回答得相当精彩。 “太棒了!这就可以了!你可以复出了,李英宰!!” 记者招待会之后,两个人不停地拍照,尹科长在心里高喊“痛快”。 “我告诉你怎么解决吧。” 逸俊说要送他们回去,英宰拒绝了。他亲自开车,制造了单独和智恩相处的机会。车门关上了,刚刚脱离了相机的监视,他就果断地对智恩说道。 “你说什么呢?” “借用你的话说,你现在不就是因为和我发生了‘嘴唇碰撞’而委屈吗?” “没什么委屈的,根本不算什么事,我为什么要委屈?” 英宰看着智恩僵硬的脸,嘿嘿笑了。 “你笑什么?现在又没有摄象机,你恢复那张令人憎恶的嘴脸,也不会有人说什么。我看见你那样就讨厌,别笑了。” 刚才召开记者招待会的时候,英宰也突然放声大笑,让智恩吃惊不小,所以只要看见他笑,智恩的心情就很不好。 “你听我说,有一个方法可以缓解你的郁闷。” “肯定不是什么好办法,又是你自己编造出来的吧。” 智恩发着牢骚,往车窗外面看去。不幸的是,黑暗的车窗上也映出了英宰的身影。坐在这辆狭窄的车里,她是无论如何也摆脱不掉李英宰这个男人了,绝望感油然而生。 “有好几种方法呢……你听听吧。” “不管我听不听,你还不是照样说……” “既然你这么想听,那我就说给你听吧。” 谁想听你说话?智恩真想冲他呐喊,但是实在不愿跟他争吵,于是就闭上嘴巴不再说话。英宰不知道为什么这样高兴,连连笑着说道。 “第一个方法,就是吻我的嘴唇。啊……用你的话说,就是往我嘴唇上撞。你是这么说的吧?反正我刚才撞了你一下,你也来撞我吧。这样我们就打个平手,互不拖欠了。” “简直不可思议……” 智恩想问问他,怎么会想出这么奇怪的方法。但是仔细想想,这个人本来就不会正常思考问题,所以这好象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她已经无话可说了。 “第二个方法……” “行了,别说了,听了也没用,委屈我的耳朵了。” 她这么说了也没用,受委屈的不只是耳朵,还有嘴巴。英宰既然打定主意要说,她就只有听的份儿了。他就是这样我行我素的男人。 “这是第二个办法。” “……你干什么?” 智恩以为他们要回家,没想到英宰把车开上了高速公路,问他要去哪儿,他也不回答,根本不理会智恩的话。车在高速公路上飞驰了很久,英宰终于把车停下,自己下了车,对智恩说道。 “下车。” “讨厌,我要回家。” “啊啊,原来你像公主一样等我给开门呢。” 英宰走到副驾驶席旁边,打开了车门,然后向她伸出手来。 “我会让你高兴起来的,下车吧。” 大海的气息从飘进了打开的车窗。智恩没理会英宰的手,自己下了车。 “是大……大海。” 借着汽车前灯的光线,夜幕下的大海充满了他们的视野。冷冷的海风从脖子后面轻轻掠过,智恩情不自禁地深呼吸。好几年没有到海边来了。英宰把他的夹克温柔地披在智恩的肩上。为了参加记者招待会,智恩不得不穿一条薄薄的连衣裙,好象很冷的样子。 “我不会妨碍你的,自己走一会儿吧,心情好起来的时候再回来。” 智恩没有拒绝他的提议,向着波涛滚滚的地方走去。 “一般女人都不敢独自走在漆黑的海边,在这种情况之下,不应该要求男士陪同吗?” 望着徘徊在波涛近处的智恩,英宰自言自语地发起了牢骚。不过,他的牢骚中没有丝毫生气的意思。 “也难怪,我最大的魅力就是在协议结束之后,可以把‘full house’还给她,仅此而已。” 英宰双手搭在车顶,托着腮小声嘀咕,心中暗暗期待远处的智恩能够听见。 ——因为他拥有很多我没有的东西。 智恩回答记者提问时的话久久回荡在英宰的耳边。他伸出双手的食指和拇指,交叉起来组成了取景框,把远处移动的智恩尽收其中,英宰低声说道。 “我知道你指的是‘full house’,不过……” 第六章 嘴唇碰撞事件(2) 智恩没有的东西,英宰拥有的东西,绝不仅仅是一栋房子。 智恩独自行走在黑暗的海岸,静静地环顾四周,陷入了沉思。“full house”被人抢走,她露宿在“full house”门前的时候,曾经有过独自思考的时间。自从那个正在远处山坡上等待自己的男人进入了“full house”,就再也没有给过自己时间可以思考。他总是随心所欲,像个粗鲁的不速之客,每天制造无数的混乱,闹得鸡犬不宁。呆在他的身边,自己无 法深思什么,更不可能认真地反省。 享受着片刻的自由,她突然想到,珀尔塞福涅做了冥王哈得斯的新娘之后,得到冥王的许可,可以暂时享受地上之光,那时候她的心情大概就是这样吧。 “我到底要漂向哪里呢?” 珀尔塞福涅无法彻底回到母亲大地女神的身边,每年要和冥王共同度过四个月的时光,这是因为她吞下了冥王给她的石榴。 “我吞下的石榴是……” “full house”?还是那个男人呢…… 智恩情不自禁地叹了口长气。只要能收回“full house”,她什么事情都在所不辞,现在这个决心依然不曾改变。如果能以给著名演员假扮未婚妻的方式换回“full house”,她也曾认为这都算不了什么。然而现在,她后悔了,不,不是后悔,而是恐惧。 虽然自己并不喜欢他,却也不讨厌他。尽管她从未渴望过英宰的吻,但是英宰那种冷嘲热讽的语气却给她带来了伤害。 ——你我之间,绝对不可能有心跳的感觉,这点我还是确信的。 他的话仍然在刺激着智恩的心。 “反正他根本就没把我当女人看,我还有什么期待。韩智恩,你根本不喜欢那个人!” 智恩知道他是个说话随便的人,如果把他说的每句话都当真,那么再坚强的人也会被他打垮。 可是,她还是很在意的。他对自己说对不起的时候,阴腔阳调地惹自己生气的时候,因为生气而口不择言的时候,像孩子似的撒娇的时候,说天真话表达心情的时候,他的每一句话都在触动智恩的神经。 “不要再想了,不要对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认真分析。自己今后要做的事情还很多,为什么要担心这些没用的事情?” 智恩对有关英宰的一切厌倦了,疲惫了。他们之间的事情已经在媒体公开,朋友们也将知道她订婚的消息,所以得事先想好借口向他们解释。自从被人驱逐出“full house”,正在撰写的剧本也被打断了,现在还要继续准备,力争参加剧本征集大赛。最重要的是,短时间之内她不得不和折磨人的天才混蛋生活在一起,对于这一点也要做好准备。 “是的……我要做石女。正如你所说的那样,变成一个石头般没有任何感觉的女人。” 智恩好象找到了答案。心情和脚步也都轻松起来,她回到了小山坡上。 英宰正抽着烟仰望夜空,突然听见智恩的脚步声,把正在抽着的香烟扔到了沙滩上。 “你抽烟吗?” “不经常,无聊的时候偶尔也抽一支。” 英宰望着一闪一闪终于熄灭了的小火花,回答着智恩的问题。事实上,当他神经特别敏感的时候,偶尔也会用香烟做镇静剂,但是他没有说。 “心情怎么样?” “你的第二个提议不错,那么第三个呢?” “你果然想听。” 他微笑着的俊美脸蛋看上去是那么可恶,智恩故意大发牢骚。 “今天晚上能结束吗?” “啊啊,这个我也不知道。” “我现在困了,你快说吧,到底是什么?” 听着智恩气咻咻的声音,英宰看出她的心情比刚才好多了。果然不出所料,智恩是个习惯于鼓舞自己的女人,而不是需要别人来安慰。 “第三种方法,那就是爱上我。” “啊啊,到第二个为止吧,我为什么要爱上你?” 智恩说这个方法跟第一个差不多,都是不可思议。然后,她想打开车门。这时,英宰轻轻地推开她的手,殷勤地为她打开车门,说道。 “因为我不能爱上你。” 智恩的一只脚刚刚踏上汽车,身体突然僵住了。 “我现在烦透了单相思。心就像被扯碎的旗,飘摇不定。里面什么也盛不下了。所以你爱上我,要比我爱上你更现实。” 智恩默默地把另一只脚也迈到车里,身体靠着椅背。英宰好象也不想等待她的回答,没再继续说什么,就发动了汽车。 智恩好久没跟朋友们吃饭喝酒了。她们都在汉城市内上班,所以她无法邀请他们到郊外的“full house”,也许这算是幸运吧。因为那个地方已经不再属于父亲,而是属于那个叫闵志勋的人。她不想让朋友们知道这个事实。 “韩智恩!你这个吝啬鬼……和那么了不起的人谈恋爱,怎么都不……” 果然不出所料,朋友们都因为她没有通知自己而异口同声地责怪她。语气中包含着嫉妒,还有些许的失落。 “其实,我们上学的时候就是通过收发邮件和偶尔打电话联系。毕业之后,大家住的地 方距离比较远,互相之间也就不能经常联系了。” “是啊,不是因为不想联系,可是很奇怪,就是无法时常联系。” “是不是因为没有连接点啊?上了大学之后,大家的活动区域都不同了,尤其是毕业之后,大家都有了各自不同的职业,即使心里有烦恼,也很难一吐为快。智恩在‘full house’里做了农夫,就更是这样了。” 听惠晶这么说,大家纷纷点头赞成。 “也难怪,以前我们一起去算命,那里的阿姨不是说过吗,智恩……” “啊!我想起来了,如果她生为男人的话,就会成为和尚?” “但是她生为女人,却成了我们中间最早结婚的人,真是太好玩了。” 所有的人都咯咯地笑了,忙着往智恩的杯子里倒酒。 “连接点……那个人和我之间有连接点吗?” 智恩一边在卫生间的水槽里洗手,一边回味着朋友说过的话。她又想起了那个不愿想起的男人。 “你没喝多吧?” “什么?” 惠晶关上水龙头,一边往外走一边问她。智恩在酒桌上什么也不说,惠晶觉得奇怪,就问她是不是喝多了。 “因为好久没见了才这样,我没喝多,没事的。” “……是啊,你是我们中间酒量最大的,如果喝这点儿酒就醉了,那可太奇怪了,是不是?” “是啊……哈哈,真的好久没在一起喝酒了。” 惠晶洗完手,补了补妆,她的眼神显得有些忧伤。 “你变漂亮了,更像女人了。” 望着镜子里的智恩,她说。 “你本来也很漂亮,现在仔细看就更漂亮了。智恩……你要成为漂亮的新娘了。” 智恩静静地抱着惠晶。她通过镜子看到朋友的脸上带着平静的微笑,她不禁感到阵阵心痛。 “我没事先告诉你……对不起,惠晶啊。” “你一定要好好过日子,死丫头。如果像你这么聪明、善良、会过日子又漂亮的新娘不幸福的话,谁还会成为幸福的新娘呢?” 惠晶轻轻地打了一下智恩的手背,笑了笑。 “那个人……他对你好吗?会不会因为自己是明星就对你趾高气扬啊?听说他们家也相当有钱……他们有没有轻视你,不把你放在眼里?” “没有……很善良,他是个很善良的人。” 智恩不愿让朋友为自己担心。她遭到了严重的蔑视,还经常因为那个人的话而心痛,但是她一点儿也没表现出来。 “那就对了,谁要是敢欺负我的朋友,走着瞧吧。我要把他的大腿……啊,对不起,我太激动了。不是大腿,我要使劲挠他那张漂亮的脸蛋,让他好长时间也上不了电视。” 虽然惠晶的话有些夸张,但智恩喜欢听。不论什么时候,身边有个同盟军,总归是件幸福的事情。 “呃?” 智恩和惠晶一起走出卫生间,正要往朋友们坐着的那张餐桌走去,她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喝醉酒看错了,她又定睛细看。她揉了好几遍眼睛,眨巴了半天,的确是那个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他打扮得风风而又体面,推门走了进来。他好象也看见了智恩,没有进来,而是站在门口仔细打量。 “是李英宰……” “真的吗?真的是李英宰吗?” 酒吧里的人们都把视线转向英宰。他每走一步,人们的视线都紧紧追随。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不是逸俊送你来的吗?” 因为她住的地方交通不便,正好逸俊到家里来,所以她就搭了逸俊的车。人们这才认出智恩,纷纷叫嚷,说李英宰是来找自己女朋友的。 “我有事找你商量……你喝多了吗?” “稍微……有点儿多。” “哈,那明天再说吧,你和朋友们在一起呢,我不好意思打扰。” 说着,他向智恩询问朋友们坐在什么地方,然后顺着智恩手指的方向,朝那边轻轻点了点头。 “喝完以后给我打电话,我会派车来接你的。不要坐出租车,太危险了,就坐我派来的车回家。” 智恩暗暗期待他能和朋友们坐一会儿,但是英宰匆匆忙忙地转身走开了。智恩不由自主地伸出胳膊拉住了他的手。 “干什么?” 看见英宰充满疑问的表情,智恩很惊讶。她想借着酒劲跟他算帐,但是英宰有话要对她说,所以她不能这样做。 “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不是说过了吗,明天再说。你好象喝醉了……明天再说吧。” “你既然特意来到这里,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现在就说吧。” 尽管有那么多陌生人在看着他们,智恩还是想听听他到底为什么来这里。他摆了摆手。 “这里太吵了,你把耳朵往这边凑一凑……” 虽然有些难为情,但智恩还是把头发拂到耳朵后面,凑了过去。 ——“刚才我接到一个很满意的剧本,这是我到目前为止接到的最好的剧本。” 听到“剧本”这两个字,智恩的眼睛立刻泛起了光芒。她想听听这是怎样的剧本,题目是什么,是什么内容。 ——“导演还没定,不过好象是对我印象还不错的导演。” ——“不要说导演,跟我说说剧本的事。” 智恩还想听得更详细些,于是又往前凑了凑,英宰的嘴唇碰到了她的耳朵。智恩感觉自己的脸热得快要燃烧起来,但她还是强忍着问道。 ——“等我们回家再说吧……这里太吵了,不行。” 智恩清清楚楚地听到了他“嘿嘿嘿”的笑声,所以她觉得英宰是故意卖关子,让她着急。 “你干什么!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追到这里?” 智恩抬起头,像平时那样大喊。酒吧里的人们窃窃私语,很想知道他们两个到底在交谈什么。于是,大家全都屏息静气,只听见悠扬的音乐,没有人发出声音。 “没什么,我想第一个告诉你就来了,仅此而已。” “如果你不想详细告诉我,就不要跑来激起我的好奇心。你安的什么心啊?” 智恩一只手插腰,另一只手捋了捋散落在额头的头发,使劲瞪着英宰。人们看着她,都很惊讶。大家都以为著名演员李英宰必将大声吼叫,但是没有,实在太出乎人们的意料了。英宰难为情地摸着后脑勺,向智恩招了招手,示意想对她说悄悄话。智恩以为他要跟自己讲剧本的事,就把耳朵凑了过去。 ——“如果三分钟之内你跟我出来,我就告诉你。” 也不知道他是发自内心,还是开玩笑,反正这句话刚说完,他就大步流星地走出了酒吧。 他明明知道自己今天要跟好久未见面的朋友们喝酒,这又是安的什么心?智恩气愤不已,好象钉在地上似的,一动也不动。 “这算什么嘛,本来打算告诉你好消息,没想到你却让我下不来台……” 英宰从酒吧里出来,打开停在路上的车门,不停地发着牢骚。虽然他也知道,自己心目中的好消息对别人来说未必就是好消息,但是当他从电影公司拿回一个令他满意的剧本,还是希望能找个人分享。手里拿着尚不能公开的剧本,可以和他分享这种喜悦的人只有策划公司的人,刹那之间他能想起来的却不是经纪人和逸俊,而是智恩,这真是太奇怪了。所以当他看到智恩生气的时候,他也很伤心。因为伤心,他才故意搞恶作剧。 三分钟过去了,英宰自言自语,从手表上挪开了视线,手指摸着方向盘,决定再等一会儿。他的脑海里想着和电影有关的事,一时无法集中注意力。 “你竟然让我等了十分钟……” 以英宰的性格,三分钟一过没有马上走开已经很难得了。虽然只等了十分钟,但是心中的怒火却直冲脑门,他粗暴地发动了汽车。 “到底是什么样的剧本啊?” 他刚要出发,突然车门开了,他匆忙踩了刹车,抬头望着智恩。 “总得先说句话……再上车吧,这样会受伤的。” 智恩没有回答,默默地上了车,系好安全带。 “主人公是一名钢琴师,对了,你就这么来了,朋友们怎么办?” “你根本就没长脑子,别再假装为我考虑了。我跟她们说了声对不起,就出来了。” “啊啊,看你气呼呼的样子。” 英宰用手指戳了戳智恩鼓起的脸蛋。 “我能不生气吗?我们都多久没见面了!” 智恩好象在驱赶可恶的苍蝇,无情地推开了英宰的手指。 “跟我在一起是因为‘full house’,那么你和朋友们在一起,是因为心里喜欢吗?” “那当然,还用问吗?” “我之所以和你在一起,是为了平息那些绯闻,同时也为了使我的谎言不至于在家人面前戳穿,从而挨骂,是吗?” “对,我们互相都清楚,你还说这些做什么?” 英宰把脚从刹车上挪开,车向前开了出去。 “我是不想让我们之间变得复杂。” 智恩没有回答。因为这一切都是事实,她和英宰之间只有协议关系,除此之外什么也不是,这是明明白白的事实。 “如果我们之间不掺杂任何感情的话,那就不要再吵架了。既然已经这样了,我们没有必要消磨感情,把彼此弄得疲惫不堪。” 他拿出剧本,递给智恩。 “我不想说我的感觉,还是你读过之后自己感觉为好。因为你是作家嘛,应该比我看得 更清楚。这个剧本真的很了不起!” 智恩对这个剧本特别好奇,她翻开了第一页。为了不妨碍智恩,英宰关了音乐,直到家门口,他一句话也没说。一个小时过去了,他把车停在家门口,拿出纸巾,递给智恩。 “现在是你发挥才华的时候了,给我点儿信号吧。” 英宰打了个响指,对智恩说。 “太精彩了!没有故意往悲剧方向发展,很自然地刺激人的感情。像水一样,自然而然地流淌,却写出了激情,这个作家真是天才!” 智恩从英宰递过来的纸巾筒里抽出纸巾,一张接一张,她对自己在这里哭泣的样子毫不在意。她所有的神经全都贪婪地集中在白纸黑字之间,一把鼻涕一把泪。英宰看不下去,就亲自抽出纸巾,轻轻地帮智恩擦着眼角。 “虽然是悲伤的内容,却不是让人放声痛哭的那种……最后摆脱幻想,抚摩着隔壁孩子的小猫那部分,暗示着快乐的大结局。” “场面真是太美了!” “是啊,不过……” 智恩又翻开他说的最后一个场面看了看,她流着泪,不时地发出叹息,她投入地读着剧本,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那些场面活生生地在我的脑海里移动。” “我也是,主人公在键盘上移动的手指仿佛就在我眼前晃动。” “这个场面,就是把幻想和现实倒置的场面……在这部分,少女把男人的幻想也当成自己的现实。这个部分写得太精彩了。” “如果想象把整部影片的背景音乐设定为肖邦的钢琴曲,一定会更感人。” 说完,英宰呵呵笑了。智恩不知道他为什么笑,眼睛瞪得溜圆,盯着英宰。她的眼睛仿佛在问,“你笑什么?” “我读这个剧本的时候所体会到的感情,以及脑海中描绘出来的画面,你也看到了。现在……我所看到的幻想,在你那里变成了现实。” 看到同样的东西,体会同样的感情,并且不为这种相同而惭愧,而是积极向对方传递这种感觉。英宰对这样的亲切和熟悉充满了感激。 “连接点……” 智恩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和朋友们喝酒时随便说出的“连接点”。现在,在她和英宰之间又产生了“full house”之外的连接点。 此时此刻,她真想问一问被冥王捉去的珀尔塞福涅,大地上的八个月和地狱里的四个月,哪一段日子更接近于幸福。 第七章 blind game(1) 距离剧本大赛截止还有一个半月的时间。自从被人赶出了“full house”,智恩在围墙下露宿了奖金一个礼拜,后来的十天时间,因为著名演员李英宰的出现,她稀里糊涂地度过了一段波澜壮阔的刺激生活。在他忙于拍电影之前,智恩的日子混乱不堪,好象捅了马蜂窝似的。 “哎呀,反正也写不出来,再这么坐下去也还是写不出来,不如打扫卫生算了。” 智恩拿着抹布和水桶,把家里的角角落落收拾得纤尘不染,心情也随之好了起来。擦完了父亲收集的雕刻品和母亲的花瓶,又给花盆里的花儿浇了水,智恩还要把客厅的窗户轻轻擦一遍。 “看来你真的很喜欢打扫卫生啊。” 智恩把抹布铺在客厅的地板上,趴在上面跑来跑去。突然听见有人说话,慵懒的身体立刻僵硬得像根木桩子。这家伙大清早就跑出去了,下午回来以后,到现在还没见他。此时此刻,他正坐在通往二楼的楼梯上,笑眯眯地看着智恩。 “二楼藏着金疙瘩吗?饭也不吃,躲在二楼做什么?” 这两天都没见他进过餐厅。至于吃的,好象只见他泡了蜂蜜茶,而且也只是一两次。 “我正在减肥,要减十公斤才行呢。” “什么?十公斤?我看你身上好象没有赘肉可减啊……如果再减掉十公斤,你就只剩下皮包骨头了。” 高高的个子,身材苗条得就像是舞蹈演员。说实话,每次智恩望着他的背影,都会情不自禁地感叹,“演员就是不同于普通人啊”。 “谢谢,谢谢你称赞我的身材。” “你觉得那是对你的称赞吗?” 英宰默默地微笑,懔说阃贰?/p> “怎么了,你笑什么?你饿得连找茬儿吵架的力气都没有了吗?” 英宰和平时的反应大不相同,这不禁让智恩大吃一惊。突然间,她想起了英宰新接到的那部电影的剧本。恋人死去之后,钢琴师因为受到巨大的刺激而失明了。白天他什么也看不见,只有到了夜晚才能看见东西。只要睁开眼睛,他就开始幻想。智恩想起了时而安静忧郁,时而激情澎湃的钢琴师,猛然想到一个问题,于是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闵志勋君,你现在……叫什么名字?” “柳成。” 听了英宰的回答,智恩握住抹布的手猛地一震,她的姿势彻底乱套了。 “柳成”正是剧中男主人公的名字。刚刚得知自己的角色被人夺走的时候,他沉浸在那个角色之中,性格突然发生了变化,现在和当时的情景极其相似。 “那么现在……是白天,你看不见眼前的东西了?” 他点了点头。 “从今天开始,直到周末,我就打算这样度过了。我暂时还不必跟导演见面,公司暂时也不会来打扰我。电影拍摄结束之前,不管我做出什么异常的举动,你都不要理我,也不要害怕。” 电影开拍之前,为了塑造出与角色相符的体形,他要减轻体重;为了完全把握角色,他平时既不是闵志勋,也不是李英宰,而要电影里的人物。 “你不是说距离电影开拍只有两个月了吗?那么要减轻十公斤的话,从现在起每个月都要减轻五公斤才行啊,这样下去,你的身体会垮掉的。” “我还要在影片中演奏肖邦的钢琴曲,所以在电影开拍之前,我需要疯狂练习。” 听了他如此恐怕的日程安排,智恩惊讶得无话可说了。她调皮地问道,“你很难受吧?”但他好象没觉得有什么了不起。智恩把系在头上的手帕解下来,走到他的面前,停了下来。 “我帮你。” “什么?” “在太阳落山之前,我们每天都这么过。” 智恩根本不给他吃惊的机会,迅速用手帕蒙住了他的眼睛。 “家里有很多绷带和应急药品,你就放心地摔跤吧。” “……大多数人都应该说‘小心,别摔交’。不是吗?” 智恩用笑容回答了他的问题。她很羡慕那个如此吸引演员的剧作家,心里不由得掠过一丝凄凉。 “那就拜托你了,其他的可能还无所谓,调节饮食方面我一个人有点儿困难。” 英宰伸出手来,想和智恩握手。如果没有蒙住眼睛的话,他应该看得见智恩神采奕奕的脸庞。 从那以后,他果真投入到了影片的准备工作,痴迷的程度令人吃惊。每天清早起床,出去跑步,然后简单地喝一杯蜂蜜茶代替早餐,用智恩的手帕蒙住眼睛,在太阳落山之前就过盲人生活。此时此刻,他欣赏着影片中插入的钢琴曲,心里在思考如何才能把自己的性格变得接近于电影主人公。很难想象从前那个吵吵嚷嚷神经兮兮的人也会有这样的时刻。 “大哥最近怎么样?按时吃营养剂了吗?” 逸俊好久没买东西来了。智恩不能把蒙着眼睛的英宰独自留在家里,自己出去买东西,所以只能麻烦逸俊了。 “真的……他太投入了,像疯了似的。完全按照医生制订的食谱,不管多累,都坚持锻 炼身体。营养剂也按时服用。” 听智恩这么一说,逸俊自豪地笑了笑。 “我不是说过嘛,英宰大哥是位优秀的演员。” 智恩点了点头。虽然电影尚未开拍,看不到英宰演戏时的样子,但是看到他从现在就不辞辛劳地适应角色的样子,智恩不能否认逸俊的判断。对于想成为剧作家的智恩来说,帮助英宰的过程当中经历的事情也让她学习到了很多东西。 “下个月演员就基本选定了,正式进入剧本训练。” “那肯定更忙了?是不是?” 逸俊点了点头,然后把所有的东西都拿出来放进冰箱,抱起空荡荡的纸盒子,站起身来。 “以前,大哥的事情都由我来打理,现在有了智恩小姐,我还有点儿失落呢。” “我不过是……” 为了安慰逸俊的失落心情,智恩想说自己和英宰不过是协议关系而已。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无法开口。 到了准备晚饭的时间,智恩从书房里出来,看见英宰,她不由得停住了脚步。他正用客厅里那个多年的老音响听钢琴曲。他每天都反复听那几首将要用进电影的钢琴曲,现在连智恩都差不多能记住那个旋律了。英宰闭着眼睛坐在那里,透明的泪珠默默地滚落双颊。随着对角色的越发投入,英宰的性格也越来越忧郁了。智恩非常担心。 “我要去摘黄瓜,你和我一起去吗?” 演戏固然是好事,但是长此以往,智恩担心英宰难以承受,于是主动跟他说话。英宰好象大梦初醒,呆呆地擦去脸上的泪水,站起身来,把放在桌子上的毛巾蒙在眼睛上。太阳还没落山,现在还不能看东西。 跟随着智恩的脚步声,英宰慢慢地走向后院。 “也让我……摘一个吧。” 他稀里糊涂地站在那里,伸出双在草丛中乱舞。 “你就站在那里玩儿吧,不要乱动,别摔倒了。这里有石头,还有断树枝,要是摔倒了,你会受伤的。我是叫你出来吹吹风的,你就站在那里不要动……” 智恩嘀嘀咕咕,寻找着可摘的黄瓜,然后抬头看看英宰。他很固执,摸摸索索地朝智恩这边走来。 “你在哪儿?出个声吧,我找不到你。” 英宰恳求智恩说话,但是智恩什么也没说。不知道为什么,她下意识地希望他能找到自己,哪怕在她不出声的情况下。 “现在我已经适应了,只要听见声音就能大致判断出方向。你出个声吧,呃!” 他的拖鞋被围住花坛的大石块绊住,摔倒在小石头上。 “你没事吧?伤得重吗?要是没事,就赶紧站起来!” 从他快要摔倒的瞬间,智恩就咬紧嘴唇,心里暗暗着急。她想跑过去把他扶起来,看看有没有受伤,但是太阳尚未落山,她不能这样做。她不想因为小小的担忧把他在此之前的全部努力都化为乌有,智恩咬着嘴唇,期待他自己站起来。 “啊……好疼啊……” 英宰发着牢骚,慢慢地站了起来。他穿一条大短裤,好象被粗糙的石头划破了小腿,鲜血隐隐地渗了出来。 “哎哟……还好,看来伤得还不算重。” 英宰抖了抖身上的泥土,找到丢到旁边的鞋子,然后毫不犹豫地朝智恩走过来。 “我还以为你进屋了呢,既然站在这里,怎么不吭声。” 他拉了拉衬衫的衣角,擦去了额头上的汗珠。 “伤口出……血了。” “没事儿。” “你刚才好象有点儿瘸……” 他往这边走的时候,右腿好象有些别扭,智恩想放下篮子,帮他检查伤口,但是她忍住了。 “只是有点儿酸疼,没关系的。” 他朝智恩提在手中的菜篮子低下头去,吮吸着新鲜的黄瓜香。 “你也不跑过来扶我一下……” 英宰拿起一根黄瓜,擦了擦上面的泥土,然后把黄瓜掰成两半,说道。 “也不帮我站起来,也不问问我怎么样……就那么大气不出地等着,你到底为什么……” 英宰想说的话没有说完,就咬了口黄瓜。他到底要说什么,智恩在等待他把话说完的短暂瞬间,感觉自己的心灵仿佛被烧焦了。 “真好吃,也许是刚摘下来的缘故……好新鲜啊。” 他再也说不出什么了。智恩想问他到底要说什么,终于忍住没问,她只是默默地把黄瓜咬在嘴里。 “我想起来了……明天是星期六吧?” “怎么了?” “明天全家去别墅郊游,我已经说过了吗?” 智恩吃惊地望着英宰,因为他从来没有提过这件事。 “我没说吗?” 见智恩不回答,英宰继续追问。智恩也忘了他蒙着眼睛,点了点头。 “从明天开始,我们全家人要到别墅去住三天两夜。所以呢,哦,我该怎么说才好呢……家里添了新成员,他们想准备那种类似小派对的玩意儿,要我带着你一起去。而且……星期天……” 好象黄瓜卡到了嗓子眼,他“咳咳”地咳嗽了几声,皱起眉头说道。 “星期天,我大哥他们……在那儿……举行订婚典礼。” 智恩本想埋怨他几句,怎么直到现在才说出来?但是听了最后一句,智恩什么也没说。他大概不愿意亲口说这话,所以才在出发前一天被迫透露。 “你可能会不舒服,不过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去。” 太阳还没落山,英宰却解开了蒙在眼睛上的毛巾。他的目光很平静,看起来有些忧郁。谁也看不出他是因为投入角色而这样,还是另有什么原因。智恩又想起刚才在客厅里见到他流泪的样子,她什么也没说,心里好象被什么沉重的东西压抑着。 他似乎是在辩解,有气无力地嘀咕。 “因为我现在的状态不是很好。可能是电影的缘故,我分不清哪是剧本,哪是现实。看到惠媛……不,看到那个人和别的男人交换戒指的场面,我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我没有信心。” 他揉了揉眼角,呵呵笑着。他不是因为有趣儿才笑,那笑容看起来有些尴尬。 “我要是和你叽里咕噜吵架,也许就能振作起来,不过最近你为什么这么乖?” “我……怎么了?” 智恩似乎被他的悲伤情绪感染了,喉咙哽咽了。她气臌臌地问了一句,然后就闭口不语了,英宰又笑了。 “不要像刚才似的屏住呼吸,也不要静静地看着我,还像从前那样冲我大喊‘你看看,我说不让你动,你干嘛乱动,摔倒了把?’然后我就会冲着你大声吼叫,‘我的事情用不着你管!’我们就可以吵上很长时间了。反正我已经吓倒了,你就不用因为再吓我一次而内疚了……” 因为过分沉浸在剧本中了,英宰坦白说他对那个女人的感情还没有完全处理好,参加大哥的订婚典礼时,万一他过分冲动,务必要制止他,哪怕把他惹恼也没关系。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不要让他做傻事,不要让他破坏了哥哥和那个女人的订婚典礼。 “我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了……我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傻了?” 智恩咬紧牙关听着他说话。这个稀里糊涂、我行我素,任何场合都以自我为中心的男人,为什么从他身上总是看到优点呢?他爱着别人的眼睛看起来那么美丽,因为失败的爱情而呻吟的嘴唇令人无限怜爱。 “拜托……你了,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把二楼的房间送你一个。” 智恩默不回答,英宰便提出以赠送部分“full house”为条件。他觉得只有这样,智恩才能答应帮助自己。 “是啊……这个人和我之间仍然是协议关系,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我没有必要如此矛盾,我想从他那里得到的东西……” 应该只有“full house”,除此之外,不能再要求其他了。智恩故意职业性地说道。 “你现在住的房间是我以前用过的房间,如果你把这个房间还给我的话,我可以考虑帮助你。” 智恩感觉到他暂时屏住了呼吸,但他马上就微笑着点了点头。 “那就这样吧,不过你要确保不让我心烦。就算我是二流子,我也不想做个摧毁昔日恋人的订婚典礼的混蛋加败类。” “不用担心了。我会及时踩刹车的。如果我劝不动你,就算动用武力也会阻止你胡作非为,你相信我好了。” 英宰似乎是为了掩饰心底的不安,所以故意做出夸张的举动,惊讶地倒退一步。智恩莫名其妙地嘻嘻笑了。 自从父亲去世以后,这还是她第一次离家去旅行。以前偶尔背着包徒步旅行,现在家里没有人等待自己了,她反而离不开家门了,真是奇怪。 天气炎热,行道树也垂头丧气,无精打采,然而在智恩看来它们就如开花般缤纷绚丽。 “会来很多亲戚吗?” “……应该不会来太多人吧。只是订婚仪式而已,又不是结婚,可能会来几位长辈,不知道堂兄弟们会不会来。” “堂兄弟?” 智恩不停地向英宰问东问西。英宰觉得她这样喋喋不休要比缄口不语好得多,于是智恩每问一个问题,他都认真地回答。 “啊,你还不知道,我们家有点儿复杂。哦……是这样的,大哥和我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大哥的母亲和父亲离婚以后,又和别人结婚了,现在住在美国。大哥和我不是相差好几岁吗,就是这个原因。” 就算没有年龄的差距,因为英宰是演员,所以他的皮肤根本不像二十七岁的人,要比民赫年轻得多。 “由于种种原因,反正我在所有的堂兄弟中排行倒数第二。他们一方面是来参加民赫大哥的订婚典礼,另一方面也想看看我的新娘。他们都比我年纪大,总是把我当孩子看,我爷爷活着的时候更是这样。” 智恩点了点头。她似乎明白英宰为什么那么任性,那么喜欢撒娇了。他在家里是老幺,在堂兄弟中也是排行倒数第二,肯定被长辈们奉为掌上明珠。无需详细说明,智恩已经在脑海里描绘出生动鲜活的场景了。 “啊……我肚子饿了。” 英宰靠在窗边,咬着手指甲,皱起了眉头。他正在执行每月减五公斤体重的计划,今天已经饿了一天。智恩赶紧从包里拿出盒饭。 “我不吃。” 英宰担心会有食物摆在面前,吓得连忙拒绝。 “这个吃了也没关系,不是饭。” 智恩打开饭盒,展示给英宰看。他放心地笑了,原来是包含各色辣椒在内的蔬菜和油醋沙拉酱拌成的龙须菜沙拉。 “你什么时候做的?” “你往车上搬东西的时候,我匆匆忙忙做成的。热量很低,你吃了也没事。先喝点儿凉水吧,纤维素太多,必须得多喝水。” 英宰正在驾驶,于是就由智恩喂他喝水。 “给我一粒西红柿。” “给!” 英宰像个让妈妈喂饭的孩子,毫不拒绝智恩递来的食物,接受着她的服侍。智恩用塑料叉子扎着食物递到他的嘴里,他津津有味地吃下去,一会儿就不饿了。看着英宰满足的样子,智恩比英宰本人笑得还要灿烂。 “古今中外,只要有女人给自己喂饭,没有哪个男人不感到幸福。” “哈哈哈……不是因为肚子饱了而幸福?” “一半一半。” 英宰害怕吃多了沙拉会影响减肥,所以连一半都没吃完,但是看上去好象很开心。 “我也得学驾驶才行,总是别人开车,我坐在旁边,有点儿不好意思。” “以前有过广告,司机说‘付车费吧?’坐车的人在司机脸上亲了一下。” 英宰念叨着以前的汽车广告,要求智恩到达别墅时也在自己脸上吻一下,算是代替车费。智恩坚持用沙拉结算。路上用了三个多小时的时间,他们说说笑笑,没怎么觉得辛苦就到了别墅。 “快进来,累坏了吧?” 车刚开进别墅院里,在外面喝茶的父母就先走了过来,向他们打招呼。智恩有点儿不知所措,连忙弯腰行了个九十度的大礼,恭恭敬敬地向英宰的父母请安。 “第一次给二老请安,我叫韩智恩……” “哎哟……很高兴见到你,智恩小姐。” “叫她智恩就行了,母亲。” 英宰放下带来的东西,在旁边帮助紧张得直冒冷汗的智恩。他带领智恩向父母和家里的长辈,以及堂兄弟们逐一打招呼,然后回房间放东西去了。 “啊啊,很遗憾,我们得分开住。我和大哥住一个房间。如果这里不是韩国,而是在国外,我们两个人就可以住一个房间了。他们说不是夫妻就不能住在一起。” 他调皮地说道。来的路上,英宰不停说笑,智恩觉得不必太为他担心了。 “好久不见了,智恩小姐。” 刚才智恩脑海中想到的一切,都只能代表惠媛出现以前。英宰的表情凝固了。智恩吃惊地转过头去,原来是惠媛和民赫站在那里。他们穿得都很随意,看来是在附近刚刚散步回来。 “就叫我惠媛姐吧,我比你年纪大。” 惠媛亲切地对智恩说道。自从智恩知道了她和英宰的关系,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她,所以心里感觉有点儿别扭。更为不幸的是,智恩必须和惠媛同住一个房间。 “看起来多美啊?我们的孩子都找到了另一半……手拉手站在一起。” 英宰的父母望着两对在别墅附近牵手散步的年轻的恋人,心满意足地说道。 “惠媛从小就住在我们隔壁,我们两家彼此都很了解,也很熟悉,但是……智恩小姐……” 英宰的母亲还有很多话想说,只是匆忙之间说不出来。老人在场,惠媛的父母,也就是亲家夫妇正往他们这边走来,所以她无法谈论自己的小儿媳妇。 “别担心了,这小子动不动就上报纸,但是什么时候向我们介绍过他未来的新娘?都二十七岁了,现在才带了个女朋友回来,看来这是他深思熟虑之后做出的决定。” 第七章 blind game(2) 虽然儿子在面前的时候,他总是不把儿子放在眼里,极尽批判之辞,然而在内心深处他是相信自己儿子的。大儿子正直呆板,值得信任。混蛋小儿子天不怕地不怕,就算家里人全部反对,他也仍然坚持自己的意见。这种男子汉特有的果断和固执在父亲心目中得到了很高的评价。 “是啊,小儿子还没举行订婚典礼呢,先不要管了。如果很长时间他还不改变注意,我 们到那时再给他举行仪式。” 英宰的母亲对智恩失去双亲这点不太满意,但是在这种时候,这反而成了优点。小儿媳妇没有固定的职业,家庭情况又不是很好,没有亲戚,也没有父母,尤其身材也不像惠媛那样匀称,个子就像竹竿那么高,一点儿也不丰满,英宰母亲对这点也不满意。 “刹车怎么不灵了?” 智恩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她静静地闭着嘴巴跟在英宰身后,英宰终于先开口了。 “你需要刹车吗?” “你应该看着我的眼色随时踩刹车才行。最初见到你的时候,你总是大呼小叫,差点儿没震破我的耳膜。我现在就需要你不停地找我的茬儿。” 智恩想着惠媛和英宰的事情,心情变得沉重起来,其实她并不想说话。但是英宰似乎比自己更难过,所以她强迫自己开了口。 “你说别墅,我还以为跟帐篷差不多呢。什么呀……这不就是楼房吗?” “这是家庭别墅,不只我们家用,所有的亲戚们共同管理,共同使用。管理费由四户人家共同支付,所以花不了多少钱。” “除了这个还有别的吗?” “好象还有两处吧,不过都比这个小。” “真是富人啊……就算我把‘full house’全部抢回来也不用良心不安了,很好。” 英宰笑了笑,取笑智恩满脑子只想着“full house”,除此之外什么也不想。他只是随口说说而已,没想到这句话却对智恩产生了不小的打击。以前可能真是这样,但是最近以来,她几乎想不起“full house”的事了。满脑子想的都是英宰,经常因为不知道对他到底是怎样的心情而苦恼。英宰不了解她的心思,竟然说出这样的话,这让她很伤心。不过仔细想想,自己从来没有表现出来,也从未提及,他怎么可能看得出来呢。 “现在,因为惠媛,他根本无暇顾及别人的感情,再加上他扮演的角色和目前所处的状况极其相似,所以他的心思也乱了……” 这是什么愚蠢的想法?一个不能自我控制的人,一个只能请求别人帮助自己的人,守在他的身边实在尴尬又无奈,狼狈之极。智恩不知道自己应该以怎样的心情面对他,却为他无意中的一句话而伤心,她无法宽恕自己的这种感觉。此时此刻,她和英宰并肩走过田野,面对这个为了心爱者的订婚典礼而痛苦的人,她再三叮嘱自己,除了帮助以外,什么也不要想。 散步回来的时候,别墅的庭院里摆开一张大桌子,上面摆放着很多高档餐具。身穿厨师服的几个人正在准备食物,旁边还有服务员。智恩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惊讶地问英宰,“这些都是在别墅里工作的人吗?”英宰笑了笑,说道。 “不是,他们是专门来下厨的。” 看着年老的姑奶奶身穿漂亮的连衣裙走来,智恩心里十分紧张。英宰说是到别墅来玩儿,所以她只带了一套正装,准备参加订婚典礼的时候穿。而且那套正装还是她毕业典礼时父亲买给她的,现在早就过时了。 “我去换件衣服,奶奶。” “好,好……” 英宰表现出了老幺特有的乖顺,把椅子一一抽出,安排没什么事做的老人先坐下,伺候着他们。这时,智恩往房间里走去,考虑着该穿什么衣服。 “智恩小姐,请你帮我拉一下拉链……对不起。” 她走进房间的时候,惠媛正在穿衣服。惠媛穿一件古朴而利落的晚礼服,甚至让智恩误以为是奥黛丽·赫本穿过屏幕走了出来。她帮惠媛拉上拉链,无意中看见衣柜里放着好几套惠媛带来的礼服。“我要不要借一套穿?”她想了想,可是自尊心不允许她这样做。 “我就老老实实穿裙子不行吗?” 可是……看来看去,只有准备明天参加订婚典礼时穿的那套黑色a字型套裙。因为是出来郊游,她只带了两条牛仔裤,现在有些后悔了。这时,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民赫哥?” 惠媛穿好衣服,头上戴好夹子,迈着轻快的脚步向门口走去。英宰只要看见惠媛的身影就会脸色苍白,然而她竟是如此平静。看着惠媛的表情,智恩想起了“女人比男人更坚强”的说法。 “让你失望了,对不起,是我。” 敲门的是人不是民赫,而是英宰。智恩不知道他来做什么,心里七上八下地打鼓。他是来看惠媛的,还是…… “你的东西怎么跟我的混了?” 英宰悄悄地避开惠媛,把头探进房间。 刹那间,智恩明白过来他不是来找惠媛,而是来找自己,不禁兴奋地发出一声短暂的叹息。 “什么?我整理得好好的……” “拿着,拿好了……我也正换着衣服,就出来了,赶快拿着吧。” 智恩觉得奇怪,疑惑地走向门口。明明从家里只带了一个装牛仔裤、正装、内衣和袜子的背包,并且背包正安然无恙地躺在床上。那么到底漏掉了什么呢? “这个……” 英宰手里拿着一个她从未见过的白色盒子。智恩摇着头接了过来。系在盒子外面的红色蝴蝶结非常漂亮,但是她确信自己并没有带这种东西,智恩想把它还给英宰。 “接着吧,这是送给你的礼物。” “什么?” 智恩惊讶地问了句“什么?”就再也没说别的。看着她这个样子,英宰笑了笑,模仿她的样子也说了声“什么?” “接到礼物的时候,应该当着送礼物的人把礼物拆开,然后说声谢谢……这才是起码的礼貌啊,不是吗?” 不经意间,他又变回了那个说话刻薄的房主“闵志勋”,既不是剧本的角色,也不是面对惠媛大气不敢出的那个男人。智恩轻轻地笑了笑,解开蝴蝶结,打开了盒盖。 “啊……?” “除了‘什么’和‘啊?’,你就不会说别的吗?” 白色的盒子里盛有一件紫罗兰色的华丽晚礼服。他故意背对惠媛,等候智恩的反应。 “我就知道你只带了牛仔裤。” 英宰似乎突然有了先知先觉的能力,准确无误地预测出了今天的状况。 “你什么时候买的这个……” “虽然我昨天才告诉你郊游的事,其实我早在一个星期前就知道了。我在和导演见面,和剧作家见面的时候,顺便买下了。灰蛭馐侨棺佣鸸治遥┥习桑馐俏宜透愕睦裎铩!?/p> 说完,他又附在智恩耳边开起了玩笑,“如果里面要不穿内衣,这件礼服就会显得更性感”,智恩踢了他的小腿一脚,把他赶了出去。 “那个……” “怎么,还想挨踢吗?” 如果他再敢胡说八道,就给他一拳。智恩这样想着,猛地推开了门,门前没有人,只有几个小盒子放在门口。英宰站在对面的卧室门前,脱下t恤,换上了白衬衫。 “这是皮鞋和首饰。我可不是那种只送礼服做礼物的男人,那样就太没情趣了。” 说着,他调皮地冲智恩抛了个媚眼。 “哇,你真是一个专业的花心大萝卜!” “哈哈,你这是在称赞我吧?” 他接过哥哥扔给他的领带,围在脖子上,走进了房间。智恩也用笑容代替了感激的话语,拿着盒子回到房间。 “这是怎么搞的,他比想象中正常得多……” 现在看来,当时那些眼泪不是“闵志勋”流的,而是剧中主人公的眼泪。他过于沉浸在剧中因为恋人死去而夜夜产生幻觉的钢琴师的角色里了,以为自己对惠媛的感情还没理清,所以请求她的帮助。不过现在好了,他好象已经不需要智恩为他担心了。如果真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他不可能为智恩准备这些服装和首饰。 智恩总是忍不住笑出来,于是使劲咬着嘴唇,把盒子放在床上。这时,正在梳头的惠媛回头看了看她,说道。 “志勋很会取悦女人,是不是?” “什么?” 智恩非常惊讶,没想到惠媛会主动谈论英宰。 “是啊,惠媛姐不知道我了解她和闵志勋君之间的关系……” 智恩正在考虑他们两人之间的感情到底有多深,这时惠媛走了过来,说要帮她穿衣服。 “又买这种暴露的衣服,哎哟,这个变态!” 这次暴露的不是胸部,而是后背,她没有合适的内衣。现在她才理解英宰说“如果里面不穿内衣,这件礼服会显得更性感”是什么意思。智恩焦虑地打开其他的盒子,看来这个变态打定主意要把变态精神贯彻到底了,盒子里竟然还装着内衣。 “真是不简单……” 想象着英宰挑选女式内衣时挑肥拣瘦的样子,智恩不禁连连摇头。 “这个颜色是我喜欢的……” 惠媛帮智恩系好礼服的装饰带,对智恩说道。看似随口说出的一句话,却让智恩产生了极其微妙的感觉。 “应该是偶然吧……” 他是那种只要好看就不考虑其他问题的人。所以呢,他只是因为这种颜色的礼服在所有礼服中最漂亮才买的,并非潜意识里想着这是惠媛喜欢的颜色。智恩决定这样认为。 “你和志勋交往的时间很长吗?” 惠媛对智恩说,头发盘起来会更漂亮,于是拿来自己的簪子戴在智恩头上,一边问她。智恩从镜子里看着惠媛,明白了自己的想法没有错。 “看来不只是闵志勋君没有摆脱过去的感情,惠媛姐姐心里也很乱。” 智恩想知道她仅仅是对昔日恋人的现状感到好奇呢,还是对志勋依然心存留恋。 “不算长,惠媛姐姐呢?” 智恩心里很紧张,不过她对自己的演技非常满意。 “我们从小就认识,所以时间很长了,我就住在他家隔壁。” “你不用对我说敬语,你不是比我大吗?” “那怎么行呢?” 惠媛笑得很可爱,也很纯真,丝毫感觉不出里面有什么恶意。 “除去民赫哥和志勋去英国留学的六年时间,除去他们两个人参军的时间,我们大部分时候都是一起度过。全家旅行的时候,我们也常常一起……” “那么你来这里应该也不是第一次了吧?” 惠媛点了点头,智恩后悔了。她之所以问这些问题,主要是想了解惠媛的心思,没想到结果只弄清楚了自己的立场。对于英宰来说,惠媛是一直陪伴在身边的人,可是自己呢,不过是个突如其来的闯入者罢了,对他的童年生活根本不了解,对他的家庭也只有来别墅的路上听说了那么一点点。 英宰为智恩抽出椅子,她对英宰的举动大为吃惊,赶紧坐下了。智恩张望着漫长的桌子周围,发现他们家的西方礼节理所当然,英宰的父亲也为夫人抽出了椅子。 “真像另一个世界上的人!” 提起郊游,她只能想到和朋友们用火炉炖汤,或者烤肉卷生菜叶吃的情景,这里的一切都让她感到尴尬和陌生。看电视剧的时候,经常看到女主人公和富家子弟结婚的故事,现在她才真切地体会到那些女主人公们如坐针毡的痛苦。 本来智恩就很紧张,神经敏锐,座位的安排更是雪上加霜。年纪大的人坐上席,然后大家按顺序列坐,智恩旁边坐着英宰,英宰的旁边是惠媛,惠媛再旁边就是民赫。智恩暗暗担心,下意识地看了看英宰的脸。 “你看过弗朗西斯·福特·科波拉导演的《教父》吗?” 英宰似乎感觉到智恩正在看自己,他让服务员先上沙拉,然后问智恩。 “那部影片里不是经常出现全家人聚在一起吃饭的场面吗?” 智恩点了点头。服务员走过来给每个人倒香槟酒,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我父亲是《教父》的忠实影迷,所以从我小时候开始,我们全家人就经常这样聚在郊外吃饭。” 所有人的酒杯都倒满了,英宰的父亲站了起来,举起手中的酒杯。 “他把自己当成了教父,你看看,和马龙·白兰度挺像吧?你就当做这是电影里的某个场面,跟着往下进行,就不会觉得太尴尬了。” 所有人都跟着举起酒杯,英宰也笑呵呵地举起了酒杯,兴致勃勃地加入父亲的“教父”游戏。智恩对这种资产阶级的家庭氛围不太适应,却也能微笑着举起了杯。 “那你就是阿尔·帕西诺了?” “我比他更帅,你这句话无效!” 他恢复了从前的机智和自恋,智恩放心下来,认真倾听英宰父亲的贺词。他先向赐给他们丰盛晚餐的上帝表达感激之情,然后又为家里添了新成员表达心中的喜悦,结束了简短的贺词。 “你怎么只吃沙拉?” 大家正在吃饭,惠媛问道。大家吃着龙虾,说说笑笑,所以他们两个说话也没什么特别。只有他们两个当事人和智恩觉得不大舒服。 “我在减肥,你不要管。” 英宰看也不看惠媛,眼睛盯着盘子说。 “你已经比以前瘦了……还减什么肥啊?” “我让你不要管!” 听到英宰反应如此强烈,说话的语气如此尖锐,智恩有些不安了。直到现在,她好象才明白英宰为什么对自己格外亲切,为自己考虑得那么周到了。他千方百计不让自己想起惠媛。他以为只要把精力集中在别人身上,就不会陷进对惠媛的感情之中了。 “她已经节食一周了,为了接拍新电影,他要减轻体重。” 为了防止他变得更加尖锐,智恩故意插进了他们的谈话。幸好,英宰没有表现得更加敏感。 吃完饭后,服务员整理餐桌,智恩被亲戚们缠着讲述英宰即将开拍的新影片。英宰到了服营养剂的时间,进了别墅里面,留下智恩和家人喝着葡萄酒聊天。 “那个钢琴是谁的呢?” 吃饭的时候,智恩一直心存疑问。家里好象没有人弹钢琴,但是餐桌附近却放着一架巨大的钢琴。正在听智恩讲述电影故事的英宰母亲跟智恩一起往钢琴看去,回答她说。 “啊,本来是放在里面的,今天天气好,我们想在外面听钢琴,所以就搬了出来。我们惠媛一会儿还要弹钢琴呢。” 英宰的母亲对惠媛成为自己的儿媳妇似乎非常满意。听民赫说,母亲太喜欢惠媛了,以至于惠媛的父母亲在别墅里也没多少时间和惠媛在一起。 “惠媛姐姐呢?” “她去拿乐谱了。” 智恩大惊失色,因为英宰和惠媛两个人都在别墅。她不知道惠媛会怎样,但她非常担心英宰,他本来就那么敏感,不知道单独和惠媛在一起的时候,他会怎样对待惠媛。 “我们英宰小时候也弹过钢琴,后来因为跳水摔坏了胳膊,休息了几个月。几个月没碰钢琴,从此以后也就放弃了。” 英宰的母亲想对智恩讲英宰小时候的事情。智恩本想以上洗手间为借口,到别墅里看看。现在看来,这个小计划算是泡汤了。 惠媛走进别墅取乐谱,英宰正站在走廊里。他解下领带,打开小窗户吸烟。 “民赫哥不知道我们的事。” 尽管只有这一句话,英宰就明白了惠媛想说什么。 “我也正想对你说呢,我们两个人单独在法国见面的事……还有一起旅行的事,不要让我大哥知道。” 惠媛点了点头。英宰挡住了狭窄的走廊,小声叹息着。毒辣的烟雾随风飘散,惠媛捂着嘴巴咳嗽起来。 “我需要刹车……” “什么?” 英宰情不自禁地嘀咕了一句,在玻璃窗上碾灭了香烟。 “你为什么跟着我?” 他又恢复了吃饭时的样子,变得敏感起来。他双手撑着两侧的墙壁,轻轻地低下头,眼睛向惠媛脸上靠近,使劲盯着她看。 “我刚求婚就遭到了你的拒绝,谁能知道呢?” 他用手指温柔地拂起了散落在白皙脸蛋上的头发。以前,他们之间经常发生这样亲昵的动作。 “我夜晚的幻想……” 英宰想起了每个夜晚都通过幻想和已故恋人见面的电影主人公,喃喃自语。为了哥哥和惠媛,他想把自己的心思彻底理顺,但是那个电影主人公深深地感染了他,那个人因为失去恋人而失去了视力,从此以后终日生活在幻想的世界,这样的故事让他的心灵总是徘徊不定。 “不要这样!” “我们之间需要太多的告别话。你为什么离开我,为什么放弃我,为什么选择我大哥……这一切你都没向我解释。不管多么残忍,都没有关系,求求你告诉我吧。” 听见有人上楼的脚步声,惠媛慌忙推开英宰的手,回到了房间。 “你干什么呢?” 智恩拎起裙角,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我在干傻事。” “啊,烟味儿,我可以忍受喷香水的男人,却对抽烟的男人深恶痛绝……” 智恩捂着鼻子,皱起了眉头。 “啊,那我得做个烟鬼了。” 他调皮地说完,和智恩一起下楼了。 惠媛靠在门上,听着两个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她耸了耸肩,深深地吁了口气。 “听说惠媛姐要弹钢琴呢。” “啊,那是她的专业。” “哦,原来是这样啊……钢琴专业啊。” 智恩点了点头,抬头望着英宰。英宰不明所以地看了看她,智恩突然呵呵大笑。 “干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英宰觉得她的样子好笑,也轻轻地笑了笑。 “看见你比想象中状态要好,我很欣慰。” “说不定什么时候精神失常,我会把未来的嫂子抢到手里。” “今天晚上得拿锁链把你牢牢套住才行……” 英宰肉麻地开玩笑要智恩用手铐代替锁链,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回到座位上。这时,惠媛已经坐在钢琴前面,开始整理乐谱了。 “如果她演奏肖邦的曲子,我会发疯的。” 因为即将开拍的电影中需要插入肖邦的钢琴曲,所以他经常听着这些曲子酝酿感情。现在本来就很难控制自己的感情,如果再听到肖邦的钢琴曲,真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不幸的是,智恩很快就意识到英宰的忧虑变成了现实。惠媛演奏的钢琴曲是那么熟悉。那是英宰经常放的曲子。 “这是肖邦钢琴协奏曲一号op.11 e短调第二乐章的‘浪漫曲’。” 惠媛的母亲和女儿坐在一起,听出曲名之后就骄傲地说了出来。所有人都心满意足地欣赏着惠媛的演奏。 柔和美丽的音调刚刚开始,智恩的心中就充满了不安的阴影,轻轻地颤抖。她感觉到英宰的体温越来越迫近,最后小声趴在她耳边说。 “我的手指要折断了,好疼。” 他戏称智恩为“天下第一壮士”。智恩大吃一惊,发现自己竟然抓住了英宰的手。智恩脸色通红,连忙放开了。这时,英宰把胳膊绕过智恩瘦弱的肩膀。奇怪,他的胳膊和自己的皮肤接触了,不但没感到难为情,反而更安心了,她真希望英宰的手能在演奏结束之前一直搭在自己的肩上。 “我想起了从前的往事,亲家母,好象是惠媛十五岁的时候吧?那时候你们一起到别墅 来玩儿过吧?” “是的,我记得,当时她也弹钢琴了。” “对……” 英宰的母亲高高兴兴地点头。惠媛的家人经常出国,大家在一起的时间很少,其实今天也是难得的聚会,所以他们都格外高兴。 “当时志勋好象还唱了歌儿……” 惠媛的母亲轻轻转过头去,看着英宰说道。英宰轻轻地摆了摆手。 “啊,我现在不唱歌了,我的职业不是歌手,是演员。” 英宰虽然这样说,但他母亲和惠媛的母亲还是一起把他推了起来。 “我们都想起了从前的事情,给我们唱首歌儿吧。” “也该让智恩小姐听听你唱歌呀,来,长辈们都等着呢,赶快起来。” 英宰被两个老太太推着后背,极不情愿地向钢琴旁边走去。 “志勋的爷爷不是特别喜欢民谣吗?当时我们志勋唱了一首民谣,你记得吗?” “是的,我还记得,当时志勋还没过变声期,特别可爱……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两个人看起来不像是亲家,反而更像亲密的好朋友。 “既然如此,总得有伴奏才行啊。” 英宰不满地看了看两位兴高采烈的母亲,对她们说道。 “什么曲子?” 惠媛的手脱离了键盘,问道。她悄悄地打量着民赫的脸色,幸好民赫正举着葡萄酒杯,忙着跟父亲说话呢。他们蟾旁谔嘎凵馍系氖虑椤?/p> “我还能唱什么,不是民谣就是流行歌曲……我可没胆量唱咏叹调。” 英宰抬起头来,犹豫不决该唱什么歌才好。突然,他看见墨绿色的天空中漂浮的星星。 “你知道《星星》那首歌吗?朴庆奎作曲的那个……不是作曲家李修仁的作品。” 惠媛没有回答,无言地开始了弹奏。 “突然之间像模像样地唱民谣,我还真有点儿难为情……” 他就像个小男孩,羞怯地笑着说道。家人鼓励他说即使唱砸了也没关系,尽管放心唱好了。于是他咳嗽两声,调整好呼吸,开始了演唱。最初家人让英宰唱歌,其实只想唤起过去的回忆,没想到英宰的歌声响起,所有的人全都闭紧了嘴巴,被他的歌声陶醉了。 智恩呼吸急促起来。她不知道别人听来是怎样的感觉,反正在她听来,英宰那低沉而又温柔的声音仿佛和着缓慢的节奏向离去的恋人求爱。 ——你咳嗽的声音使天上的星星为之坠落,地上的我拾起落在裙摆里的宝石。 惠媛好象没有任何感觉,依旧面无表情地在键盘上移动着手指。 ——我是秋季天空的王者,你像王冠上璀璨的宝石,在我的额头壮丽地破灭…… 音调也像美丽的歌词充满了哀伤。他仿佛沉浸在自己扮演的角色中了,彻底把自己交付给了歌谣。这正是智恩恐惧的事情。他的理智很快就会在不知不觉中彻底决裂了,就像被水浸湿的纸。智恩咬着嘴唇,心里满是担忧。 ——你咳嗽的声音使天上的星星为之坠落,每坠落一颗,每坠落一颗,地上的我,地上的我,拾起坠落的思念…… 歌唱完了,却无人鼓掌。虽然英宰不是著名的声乐家,只能算是业余的歌手,但是所有人都被他的歌声同化了,心里沉甸甸的。 “生怕谁不知道你是戏子……” 英宰的父亲因为自己被儿子的歌声陶醉而难为情,尴尬地咳嗽几声,发起了牢骚。这时候,所有人都缓过神来,热烈地鼓起掌来。 “……我出去吹吹风。” 英宰简短地跟家人打了个招呼,转身走入黑暗之中。英宰的母亲责怪丈夫,不该说什么“戏子”伤儿子的心。智恩也跟着英宰走了。 “你去哪儿?” 智恩穿着裙子和皮鞋,眼睁睁目送英宰走进草丛,却无法跟他过去,只能急得在路边跺脚。 “我想单独呆一会儿,你别过来。” 充满忧伤的声音从幽深的黑暗中传来,然后就再也没有了任何的声响。智恩不喜欢这样的寂静,同时又因为将他单独放在漆黑的地方而心痛,她的眼角渐渐湿润了。 “智恩小姐,志勋没和你一起回来吗?” 智恩独自坐在岩石上,一边看星星一边等英宰。等了许久,她独自回到了别墅院子。这时,惠媛焦虑不安地过来问她。夜已经深了,人们都去睡觉了,只有她们两个的影子映在别墅前面的庭院里。 “那个人还没结束呢,他说他不知道该怎样结束。” 周围似乎没有别人,智恩斩钉截铁地说道。因为她知道,现在能让英宰站起来的人不是自己,而是惠媛。 惠媛从智恩的话中听出来了,原来她已经知道了自己和英宰之间的关系。 “他现在还……爱我吗?” 惠媛小心翼翼,声音颤抖着问道。听她这么问,智恩顿时火冒三丈。 “这个问题你得去问他。惠媛姐这种优柔寡断的态度让他心乱如麻,你不知道吗?做人怎么可以这样残忍呢?” 此时此刻,智恩好象终于明白英宰为什么抛舍不掉对惠媛的留恋,为什么如此痛苦了。惠媛明明不能接受他的爱,却依然好奇“他是否还在爱我”,就是惠媛的暧昧态度把英宰逼上了绝路。英宰努力平静自己的心情,甚至抛开自尊哀求智恩紧跟在旁边帮助他。然而惠媛却在拿着尺子度量他的决心,根本不把别人的感情放在心上,这让智恩感到无比气愤。 “我知道这些事与我无关,我也没有资格多说什么,但是我坦率地说,我根本不能理解惠媛姐的决定,你明明爱着闵志勋君,却要跟他的哥哥结婚。既然曾经是恋人,难道不应该给予对方起码的仁慈吗?” 在月光的映照之下,惠媛脸色苍白,好象石蜡做成的面具。智恩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她咬紧嘴唇,觉得自己不过是把这些日子以来堆积在心中,几次想说都没有说的话坦白地说了出来而已。 正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回荡在两个沉默的女人中间。 “我看错人了……韩智恩!” 声音很低,很安静,却充满了愤怒。 第八章 冲突 逸俊嘴里嚼着零食穿过客厅,正要向二楼客房走去,突然,他看见一个刺眼的东西,立刻瞪大了眼睛。 “啊啊,这里竟然出现了伤疤!我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搬东西的时候小心。我死定了,我一定会被智恩小姐打死的!” 下午,趁他们两个人去参加家庭聚会的时间,逸俊奉英宰的命令把钢琴搬进客厅。智恩在的时候,如果搬出去沙发,再把钢琴搬进来的话,她一定会罗里罗嗦唠叨一大堆,所以他决定趁她不在先搬进来再说。以后不管智恩怎么发牢骚,她都没有力气搬,也只好认命了。他用唾沫擦了擦地板上的轻微伤痕,然后站起身来,拿起挂在脖子上的望远镜,巡视窗外。 “没有异常,very good……!” 逸俊今天的行动有着迫不得已的理由。经纪人尹科长认为,“同性恋风波”的源头,也就是拍下那张照片的人的意图非常可疑,于是派逸俊进行调查。其实那张照片根本算不了什么,可是那人竟然对照片进行恶意的夸张,制造出如此有影响的绯闻,也许是对英宰怀有什么怨恨。另外,当英宰与某个女人恋爱的消息散播出去的时候,“full house”的地址眨眼间就被记者曝光了。于是,尹科长最初的怀疑变成了确信。看来那些人不是单纯的狗仔队,英宰身边一定存在着神秘的窥视者,因为心怀怨恨而监视着他的举首投足。 “那么,英宰大哥和智恩小姐过得怎么样呢?” 每演一部作品,英宰的性格都会随着作品中的角色而改变,智恩会不会因此而受苦呢?逸俊有些担心。 “不管她说什么,你都忘掉吧。她喝酒了,现在神经不正常。” 英宰粗鲁地拉起智恩的手臂,一边拖着她往前走,一边对惠媛说。惠媛还想对他说些什么,但是看到他拉起智恩就走的样子,心里有些害怕,一句话也没能说出口。 “你放手!你以为我是牲口吗?怎么能这样拖着走?” “你恢复过来了?我还以为你疯了呢,你就是牲口!” 他一边拉着智恩往车库那边走,一边冷冰冰地说。 “你说什么?” 智恩并未觉得自己犯了什么大错,至少不至于受到他如此的污蔑。她用尽全力甩开了英宰的手,却又被英宰抓住了手腕。 “你不要再惹恼我。我要是早知道你这个女人这么愚蠢,根本不会带你来这里。” 他无可奈何地冷笑一声,猛地打开了车门。 “你对恋爱懂多少?不过读了几本童话书而已,不是吗?” 自己的确没有过恋爱经历,所以智恩也无话可说。 “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模样,有什么资格评价别人的婚姻是错还是对,是好还是坏?你根本没爱过哪个男人,也没被男人爱过,有什么资格断然谈论别人的感情?” 英宰的话像利剑戳在她的胸口,但是她什么也没说。因为她越是觉得委屈,被他冷漠的眼神伤害得越深,就越能明白自己对英宰是怎样的感情。 “你对我了解多少,竟然在这里对我大放厥词?” “那你呢,你又对我了解多少?对惠媛,对我大哥,你了解多少?也不看看自己半斤八两,就胡说八道!?” “你说什么?” 他没理会智恩的话,把她强塞进车里。 “啊呀!你干什么!” “我想错了,你不在这里,结果反倒更好。” 智恩想下车,但是英宰用手按住她,让她动弹不得,然后英宰坐上驾驶席,把车开走了。 “回去吧。” “什么!?” “什么‘full house’,我全都给你!一切到此为止!你就抱着心爱的水泥块,躲在里面孤芳自赏吧!” 猛然间,智恩愤怒地挥起了手,英宰躲无可躲,稀里糊涂就挨了一记耳光。他也气愤地抬起了手,但是他没有打下去,而是使劲砸着汽车方向盘,然后转过头去。 “好了!我自己也能走回去!” 智恩打开车门想下车。英宰突然把车开走了,智恩再次倒在椅背上。 “你疯了吗!?” “是的,我疯了,我疯了,所以你闭上嘴巴,不要再理我。” “停车!” 智恩一刻也不想和他呆在一起了。她不想像道具似的,招之即来,挥之即去。这一切让她愤怒无比。 对于英宰来说,我到底算什么……她一直都想知道这个答案,现在似乎已经知道了。 “好的……我在你眼里其实什么也算不上。招之即来,挥之即去……我就是这样不起眼的人。” 是的,他总是这样说,“不会心跳的关系”,协议关系。他说过,如果越过这个界限,他们都会后悔。 ——你要是敢爱上我,我就把你给我的委屈翻十倍还给你。 我不是胡说,以后绝对不会因为说了这些而后悔! 智恩想起了他参加记者招待会之前在等候室里说的那番话。虽然当时只是因为生气而随口说出来,但是没想到此时此刻这些话都成了事实。 “你是个傻瓜……韩智恩,你真的是傻瓜。你疯了吗?你竟然会喜欢上眼前这个人?所 以你才这么生气和悲伤吗?” 他偶尔笑着说真心话的时候,智恩总是很开心。他疯狂地投入自己的事业,力求完美的样子看起来是那么美好。还有……还有…… 他深深地爱着某个人,珍惜某个人,为此而残忍发怒的样子也很美。虽然他看上去像个傻子,像个令人哭笑不得的傻子,但是他那颗懂得爱的心却可爱得令人心痛。 “我也……懂得爱,我也爱上了一个人……” 望着英宰愤怒的脸庞,智恩绝望极了,默默地忍着不哭。她不能说出来。因为她知道自己在英宰心目中是怎样的位置,因为他能猜测出他爱的人是谁,为什么如此愤怒发火,所以她什么也不能说。她想告诉英宰,我喜欢你,我不是因为房子而帮助你的……也许以前是这样,然而现在不是了。 “我以为你不会哭呢。” 英宰头也不抬地说道。智恩惊讶地揉了揉眼角,手背竟然感到了潮湿。 “做女人真舒服,一旦陷入困境,大哭一通就好了,太卑鄙了。” “我不是石头,生气的时候我会哭,伤心的时候也会哭。我哭并非因为我是女人,因为我是人!” “所以你才拥有这样的特权。” 英宰从口袋里掏出香烟。智恩从他手里夺过香烟,打开车门扔了出去。 “你想让我彻底疯掉吗?”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最讨厌烟味儿!” 英宰又拿出一支烟,叼在嘴里。 “我为什么一定要做你喜欢的事?” “你和惠媛姐在一起也是这样吗?” 智恩情不自禁地拿惠媛和自己做起了比较。他皱起眉头,点着了香烟。 “我把你当镇静剂用,不愿意也忍忍吧。” 这家伙只想着自己心情不好,根本不考虑别人的神经也尖锐到了极限。智恩没有回答,猛地拉开副驾驶这边的窗户。虽然是夏天,但是夜晚的风还是凉飕飕的,从窗户吹进来。 “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激动?我叫你阻止我,结果你却比我更激动,怎么会这样呢?” 过了一会儿,他又叼起了第二支香烟,仍然发着牢骚。智恩虽然忍受不了香烟的气味,但她已经把香烟当成了帮助英宰恢复理智的灵丹妙药。 “你不想说点儿什么吗?” “你不是不想听吗?” 智恩靠在车窗上,看也不看他一眼。因为如果一看他,自己偷着哭红的眼睛就会被他发现了。 她透过侧镜看到了英宰的表情。他手里夹着香烟,按着颧骨说道。 “这个时候不会塞车,三个小时就能到。” 他看上去有些疲惫。智恩知道他从早晨到现在一刻也没有好好休息过,但是她不想安慰他。她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也不愿意想。 “……让我看看你的手腕。” 听英宰这么说,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被他抓过的地方竟然青了。英宰伸出手来,想要看看她的手腕,但是她没有理会英宰,而是紧紧地贴着车门。 “不要先打一巴掌,然后再给个甜枣吃,我会搞不清楚的。” 通过这些天来的经验,智恩已经看出这个人的特点,生气发火过后一定会赔礼道歉,然后送礼物,或者说些感人肺腑的话。所以她告诫自己,不要再上他的圈套了。 “有什么搞不清楚的?‘这家伙一旦生起气来就什么都看不见了,所以不要惹他生气。’这么一想不就很简单了吗?” “我做了不该做的事情,对不起,好了吧?” “不要再惹恼我!” 英宰好象又烦躁起来了,他的声音冷冰冰的。 “我不管说什么,你都不放在心上,还动不动就暴跳如雷。可是我一闭上嘴巴,你又会因为我不说话而生气,那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要不要我跳舞给你看,直到把你哄高兴了为止?” 听着智恩连珠炮似的话语,英宰脸上浮现出只能用憎恶来形容的表情。智恩不喜欢他用这样的目光看自己,于是转过头去。 “这件衣服的颜色……我不喜欢……” 智恩言不由衷地说道。其实她很喜欢,只是因为惠媛也喜欢,她才故意这样说。 “傻瓜,你在说什么呀??” 智恩自己都觉得惭愧。自己明明喜欢他,却不能对他说,在这种情况之下,说这种话又有什么用。只能让自己更加羞愧。 “很遗憾,那是我喜欢的颜色。” 英宰正要点烟,突然听到她风马牛不相及的埋怨,心里稍微有些慌张,于是淡淡地说道。 “这是惠媛姐喜欢的颜色吧?!” 智恩又说了一句本不想说的话。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想说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却不停地把自己推向更加难堪的境地。 “你给我买的所有衣服都是惠媛姐喜欢的,对不对?所以你才买给我,对不对!?” 他们在同一家时装店里相遇,由此看来,自己随口说出的话也许是事实了。英宰刚拿出打火机准备点烟,听了智恩的问题,不禁大吃一惊,打火机也不小心落到了地上。 “难道……真的是这样吗?” 智恩希望他能反驳几句,但是他什么也没有说。现在想来,当时他批判自己不像女人,也许就是拿她和惠媛做比较的。他的脑子里只有惠媛。他能想到的女人就是惠媛的翻版。他的脑子里根本没有空间容纳别人,实在令人绝望。 “我不是惠媛姐,我做不到她那样子,也不想做到。” “我并没有期待你变成她那样子,你别瞎猜。” 他冷漠地说。 “那么你到底期待我怎么样?我是你的玩具吗?” “我什么时候这么说过?” “那么我就是你的宠物了。心情好的时候哄着我玩儿,心情不好的时候用脚踢开。你要不就好好哄我,要不就用脚把我踢开,只要一样!” “难道非要把我的忍耐逼到尽头,你才肯消气吗?你这种讨厌的性格就不能改一改吗?” 他们又开始了格外消耗体力的对话。英宰忍无可忍,愤怒不已。智恩咬牙切齿,忍着不让自己流泪,一边责怪他。 “你为什么要我为你踩刹车?为什么要带着哭腔对我说,你好象要疯了!” 如果他不让自己看到他因为失恋而痛苦的样子,她也不会这么喜欢他,所以智恩有理由抱怨。 “好!谢谢你及时帮我踩了刹车!别人还没举行订婚典礼,你就对人家说三道四,搅乱人家的典礼,你很开心吗?你就想东张西望,自以为是?我让你阻止我破坏他们的订婚典礼,谁让你代替我去破坏了!?” “我……什么时候破坏他们的订婚典礼了?” “看来你这个人很健忘啊,专门拣对自己不利的事情忘。你说了,如果她爱我,就不该想着跟我大哥结婚!我听得清清楚楚!” “这……难道不是事实吗?” 智恩感觉自己这句话可能刺到了他的痛处,声音也变得有气无力了。 “你厉害,算你厉害,韩智恩老师!” 他冷嘲热讽地挖苦智恩。他的伤口太疼了,就像一只受伤的猫,随意挥舞着锋利的脚趾甲。 “你真傻,现在还……那么爱她吗?” 智恩不由自主地嘀咕着心底的那句话。 “是的,这个男人仍然像从前那样爱惠媛姐。如果惠媛姐和他的哥哥,或者和别人结婚以后很幸福……那就是对他最大的恩赐。他对惠媛姐爱得如此之深……” 他对初恋情人爱得越深,在现实中就会越气愤,越痛苦,而这对于智恩来说,无异于一次失恋。 “什么?我没听清楚,大点儿声。‘你真傻’后面,你说的是什么?” 英宰弯腰去捡掉在地上的打火机,同时追问着智恩刚才说的是什么。 “你没必要听了,反正我已经知道你会怎么回答。” “你又主观臆断,胡思乱想了?” “你随便说吧。” 英宰郁闷地皱起眉头,正想再问一遍。突然,伴着着突如其来的巨大的响声和强烈的冲击,好象有什么东西撞在了车上,眼前崩起一团白色的物体。震耳欲聋的噪音响起,车身剧烈地摇晃。 弟弟说是去吹吹风,可是现在已经半夜了,他还没回来。民赫睡着睡着,突然猛地坐了起来,一看表,快凌晨一点了。 “他是不是在别墅附近的游乐园里玩儿呢?” 难道他会带着自己那张大韩民国所有人都认得出来的脸,像孩子似的在游乐园里一边吮吸冰激凌一边兴高采烈地玩儿吗?不过,这个家伙本来就经常做一些超出正常思维的举动,所以民赫放心不下。说不定又惹出什么麻烦,把家里闹得天翻地覆,于是他给英宰打电话,但是没有人接。 “真是的,一天也不能老实……” 民赫挂上电话,站了起来。他去卫生间回来的时候,在惠媛房门前徘徊了一会儿。他们很快就要结婚了,明天就举行订婚典礼,但是在此之前他们除了接过几次吻以外,还从来没有过任何肉体上的接触。他想知道惠媛睡觉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或者她是不是醒着了,他疯狂地想敲门。他们尽管没住同一个房间,中间隔着走廊,可是他却总感觉体温在上升,热得受不了。 “蚊子都进来了……是谁把窗户打开的?” 纱窗敞开着,民赫走过去想把走廊的窗户关上。突然,他看到了奇怪的一幕。惠媛仍然穿着晚礼服,独自在院子里看月亮。她的样子实在太美了,民赫都不忍心叫她,只是用手指轻轻地敲了敲玻璃窗。这时,突然有个令人不快的影子映入了他的眼帘。距离惠媛身后很远的草丛里,有个人影在移动。他不假思索,连忙下楼往后院跑去。 “你是干什么的!?” 民赫低声吼道。那个穿黑衣服的男人想要逃跑。他伸手想抓住那个男人的衣领,但是那人轻轻往后一闪,民赫没能抓到对方的衣领,却抓到了一条结实的尼龙绳。 “是相机?” 即使天色黑暗,也能看出尼龙绳的尽头系着照相机。仅凭直觉,民赫认定这人是故意潜入别墅院子里的,于是迅速伸出另一只手,想把男人按住。但是那个男人瘦小的身体就像泥鳅一样,脱下衣服跑掉了,他没能擒住那个男人。 “你给我站住!” 民赫大声喊着,追赶起那个男人。别墅的窗口一个个亮了起来,人们听到声音都跑到外面。民赫放弃追赶那个男人,回到了别墅后面的庭院。这时,惠媛也和人们一起来到了后院。 “发生什么事了?” “这不是老大吗?” 大家都很担心。民赫告诉他们没什么事情,然后把手里拿着的夹克搭在胳膊上,就像拿着自己的衣服。 “田野里好象有猫,我看见什么东西一闪一闪的,走过去一看,它就逃到树林里去了。” 他笑着向家人道歉。 “明天就是订婚典礼,你可能太敏感了。惠媛也还没睡呢……” 跟随丈夫一块儿出来的民赫母亲温柔地笑着,拍了拍儿子的后背。民赫难为情地笑了笑,和家人一起回到了别墅。 “你怎么不睡觉,出来干什么?” 上了二楼,大家各自回房间里了,民赫悄悄地问惠媛。 “……我睡不着,哥哥你呢?” “我中间醒了一会儿,上卫生间……啊,志勋小子还没回来,不知道是不是又去惹是生非了。” “志勋刚才回来过了。” “什么?” 民赫打开门,看看志勋是不是回来睡觉了。惠媛担心他没有听到自己刚才说的话。 “你不知道吗?” “我打电话他也不接……什么时候回来的?” 说是回来了,却没有看见志勋小子的身影,于是他又问惠媛。 “好象半个小时以前回来的,然后又和智恩小姐一起出去了。” “这个时候?两个人单独出去了?” “……是的。” 他皱起眉头,心想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这样。幸好他好象什么也不知道,惠媛情不自禁地吁了口气。 “喂,你醒了吗?能动吗?” 耀眼的灯光在眼前闪烁,有个人不停地对自己说话。英宰打不起精神,他吃力地呻吟着,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现在……发生什么事了……” “发生了碰撞,后面的车好象是疲倦驾驶。详细的情况还要进一步调查,先不说这些了……你现在没事吧?” “……碰撞?” 英宰稍微打起点儿精神,他想起了刚才发生的事情。他感觉有什么沉重的东西从后面撞了过来,他还记得在剧烈的冲击下,充气袋也弹了出来。 “你稍等一下,我们把你从车里抬出来。” 他感觉到有人用力按着他的胳膊和双腿,疼得皱起了眉头。这时,听见有人说“神经反应还可以,车门已经卸下来了,把他抬出去吧”。突然,他的脑海里浮现出某个人的名字。 “不要动,别伤到脊椎。一切交给我们,你不要动,我们会保证你的安全。” 英宰想从椅子上站起来,那个看上去象是紧急救助队员的男人轻轻地制止了他。 “智恩……” 他刚一开口,嘴里就流出了鲜血。看起来伤得并不重,但是嘴巴里面破了。 “呃?李英宰……君?” 他一抬头,人们就认出了他,叫着他的名字。但是英宰没时间理会他们,因为他看见了坐在副驾驶席上的那个人。 “智恩……韩智恩!” 警车的绿灯和救护车的红灯眼花缭乱地闪烁,明亮的灯光照射在车里,刺得人眼睛酸痛。英宰推开那双紧紧抓着他的手,伸手向旁边座位上摸去。他摸到了一条细长而白皙的胳膊。 “不行!你随便碰她,她的状态会更加恶化!你不要动,交给我们!” “放手!” 英宰仍然推着阻拦他的手,想凑到失去意识的智恩身边。 “李英宰君,请你保持冷静!” 负责调查事故的警察也跑上前来,抓着他,想让他冷静。鲜血咽到了喉咙,他的喉咙哽咽了,再也叫不出名字来。救护人员把他抬出来,但是他那双充血的眼睛却目不转睛地盯着智恩。 ——嘟噜嘟,嘟吧,嘟噜嘟,嘟吧,嘟噜嘟,嘟吧,哒呀呀! 在“疯狗杂毛狗统统都卖掉”和“嘟噜嘟,嘟吧”这两种铃声中,英宰固执地想用“嘟噜嘟,嘟吧”,但是逸俊打败了英宰,占有了古怪铃声排行榜第一名的“嘟噜嘟,嘟吧”,从那以后,逸俊就一直后悔莫及。因为英宰的人气太旺,很多人都和他使用同样的手机铃声,所以其他人的手机响起时,也常常以为是自己的,到头来白忙活一场。英宰大声叫好,还威胁他不许换铃声。为了报复英宰,逸俊就把这个铃声设定为英宰专用个人铃声。天还没亮,手机就响了起来,打电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英宰。逸俊猛地从沙发上坐起,关上全天节目结束之后沙沙作响的电视机,找到刺耳的手机,掀开了盖子。 ——“大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他揉了揉眼睛,看看表,还不到凌晨三点钟呢。 ——“逸俊啊……” 听英宰的声音无精打采,逸俊立刻振作起来。 ——“发生什……什么事了?” ——“对不起……你过来一下吧。” 他有气无力的声音和许多人吵嚷的声音混合在一起。这种时候,逸俊和他身边的人们都会首先想到一个词语。 “绯闻”……就是这个词语。那么多声音纠缠在一起,虽然他不知道具体是怎样的情况,不过应该是人们把他包围起来,正在向他提问。 ——“你在哪儿?要不要我联系一下经纪人?” ——“哦……联系一下吧,这里是……” 听英宰说完地址,逸俊乱蓬蓬的头发也没顾得上梳理,手机贴在耳朵上,就这么跑了出去。 给逸俊打完电话之后,英宰那只到处都划得鲜血淋漓的手里握着手机,呆呆地站在那里。智恩先被抬到了医院急救室,然后又转移到检查室,现在他正等待着智恩的消息。有人在旁边不停地和自己说话,几个护士打扮的女人走过来,到处摸一阵子就走了。还有许多拿着相机的人挤满了走廊,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很多人在说话,但是英宰一句话也听不进去。 他的耳朵什么也听不见了,眼睛虽然睁着,却不知道究竟看见了什么。他艰难地给逸俊打过电话,思维似乎完全停止了。 他只记得那件紫罗兰色的华丽的礼服。 “真是难以理解……” 他脸色苍白地坐在医院走廊里的长椅上,喃喃自语。 “她到底……为什么不满意呢?我觉得……很好看啊。” 他觉得那件礼服的颜色和智恩飘逸的黑发,以及充满自信的清澈眼睛简直是再和谐不过了。他的记忆停留在事发之前,所以他在回答智恩的唠叨。 ——我是你的玩具吗? 智恩对衣服的颜色不满,使劲发了通牢骚,说了许多话,英宰突然想起了这句。 “谁会给玩具买这么贵的衣服……真没眼光,光看设计师的名字,就该知道那不是买着玩儿的东西。” 那天,英宰去和剧作家见面,他和作家就作品中的人物谈论了很长时间。回家的路上,等待绿灯的时候,他往四周张望,正好看到前面那家著名设计师的时装店二楼正在为特殊客人举行展览。一楼展示休闲服,是为普通顾客准备的作品;二楼的服装比较昂贵,真的可以称得上是“作品”。看到那件衣服,英宰首先想到了智恩。那个款式一定会适合她。当然,用她的话说,只不过是“拖拖拉拉,行动不便,只是取悦别人眼球的昂贵衣服”罢了,但是就算采取强迫手段,他也一定要看看智恩穿上这件衣服的样子,所以他决定买下来做礼物送给智恩,没想到她却唠叨着说对颜色不满,还让他不要把自己当玩具对待。 “穿着好看就行了呗……为什么一定要固执己见呢?一点儿都不灵活……太不灵活了。” 英宰把自己的话都说完了,该轮到她说话了,她却闭着眼睛,迟迟不肯醒来。 他撩起散落下来的头发,呆呆地盯着监视室的门。 仿佛会有个大个女人踢开门冲出来,嘴里大声喊着,“喂,闵志勋君!你不会好好开车吗!?都因为你,我变成了这个样子,丢死人了!” 她肯定首先大喊大叫,看到自己手上和脸上的伤痕,肯定会赶紧拿着绷带跑过来。如果自己喊疼,让她轻点儿的话,她肯定会一边责备自己一边故意用力,把伤口弄得更疼。包扎结束以后,她会露出莫名其妙的笑容,发出“嘿嘿嘿”的声音,听上去不像个女人。这时,他突然感到阵阵心痛,所有的想象都在瞬间瓦解了。 “你是……变态吗?” 英宰眉头紧锁,望着把手放在衬衫里面,盯着自己的男人。 “我……不是。” 那个男人脸色苍白地从英宰胸口上收回了手。他的手里拿着银白色的听诊器。 “我说了好几遍,李英宰君也需要治疗,从急救室一直……追到这里……你突然站起来走了,我没办法,只好问你要不要在走廊里治疗……所以……你点了头……我……我不是变态,我是这所医院的医生……李英宰君是在交通事故中受伤的患者,今天一点二十五分送到医院急救室……所以,我不是……变态。” 他被人误会成变态,惊慌失措之余,连忙做起了解释。 “你记得和我一起来的女患者吗?” “是m.r.i.检查室里的那位吧?” 一个半小时过去了,这名患者始终不肯和医生对话,也不配合治疗,医生心急如焚,现在见他终于可以和自己正常对话了,医生这才放心下来。他尽量地对患者露出温和的笑容。英宰似乎要回报他的辛苦,帅气的脸上也露出了微笑,他说。 “一定要把她安然无恙地带到我面前,否则就不要碰我,你要再敢碰我,我就让你躺到急救室的病床上去。” 英宰的话刚一说完,微笑就奇迹般地从他脸上消失了。只剩下面无表情的可怕的面孔。年轻的医生似乎从他身上感觉到了杀机,他不再说什么,磨磨蹭蹭地站起来走了。 英宰表现出异常的桀骜不逊,甚至也不配合警察的调查取证。医生和护士要来给他看病,他就大发雷霆地把人家赶走。 民赫只睡了三四个小时,感觉异常疲惫,但是早晨太阳刚刚升起,他又感觉自己逐渐有了活力,扑腾一声从床上跳了下来。 “又不是婚礼,不过是订婚仪式罢了,至于这么紧张吗?” 如果性格顽劣的弟弟和自己住在同一个房间,那么在订婚仪式之前,他肯定会遭到弟弟的嘲笑。哥哥要举行订婚仪式,而弟弟却和女人住在外面,彻夜不归,真是可恶至极,但是想到不用受他的戏弄,民赫心里也很高兴,他换上运动服,走出了房间。 “早上好?” 刚走到一楼客厅,就看见姑奶奶和父亲已经早早起床,正坐在那里喝茶,看早间新闻。 “你要去哪儿?” “我想到附近转转。” “看来很有精神头嘛,臭小子……志勋小子干什么呢?” 民赫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父亲的问题。他犹豫不决,应该照实说他在外面过夜,没有回来呢?还是说他一大早出去锻炼身体呢? “一大早……就出去了。” “是吗?星期天还这么忙,去哪儿了呢?他明明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这个我也不大清楚……” 做为大哥也只能做到这个份儿上了,其他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吧。民赫心里这么想着,把毛巾搭在脖子上,换上了运动鞋。 ——下面播报一则交通事故消息。今天凌晨一点左右,在江原高速公路上行线距离江原收费站五公里的地方,演员李英宰先生驾驶的42d1237 bmw汽车与后面的轿车相撞,车辆破损,死伤五人。详细报道请收看…… 坐在客厅里的人们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聚集在电视前面。 “这车……不是志勋小子开的那辆吗?” 屏幕上播出了事故发生时的画面。他们看见一辆破损的汽车正悬挂在吊车上。 “英宰大哥……!” 逸俊看见英宰,呼喊着他的名字跑了过去。英宰穿着脏乱不堪的正装裤子和白衬衫,回头看了他一眼,脸色苍白得像个幽灵。 “大哥,你没事吧?没受伤吗?智恩小姐呢?” “刚刚办好住院……手续,她已经治疗完了,正躺在病房里。” 他突然露出灿烂的微笑,逸俊一时惊呆了。受到如此严重的打击,他的脑子好象出了问题。不过看得出来,英宰是因为开心而笑的。 “她的大脑受到刺激,失去了意识,不过没受什么大伤,医生说不用太担心,醒过来就没事了。” 看着英宰铁青的脸色,好象马上就要病倒似的,但是他脸上的笑容却像春风一般轻盈。 “那可太幸运了。” “哦,是啊,幸好她长着石头脑袋。” 英宰笑着开起了玩笑,逸俊突然意识到一个事实。 “难道……大哥你,难道……” 两个人相识多久,这个问题并不重要。年轻男女两情相悦,并不一定需要很长时间。 “我的上衣哪儿去了?” 他四处张望。这时,前台的护士们赶紧跑过来,把白色正装上衣递给他。他接过上衣的手上有好几处伤疤,护士们拿来酒精棉和应急药箱。 “大哥你呢?大哥你不是也碰上交通事故了吗?” “哦?啊,我没事,我系了安全带,而且充气袋也及时发挥了作用,所以我没受什么重伤。” 护士要往英宰手背上贴创可贴,他坚持要自己贴。 “让护士给你贴吧,这里有这么多伤口呢。” “不,不用,有人擅长做这个,我要让她给我贴。” “那个人是谁?这家医院里有你认识的医生吗?” 英宰没有回答逸俊的问题,他接过创可贴,放在手里,笑着走了。 “请问,您是李英宰先生的家属吗?” 逸俊正想跟在英宰身后,这时,一位身穿白大褂的医生叫住了他。 “李英宰先生现在好象安定下来了。” “那……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逸俊担心是不是智恩的情况不好,赶紧问道。 “李英宰先生当时也在车上,所以请您说服他,让他抽时间接受检查。” 医生向逸俊说明了情况,说英宰一直追随着和他一起送来的女患者,自己却拒绝接受检查和治疗。逸俊知道自己的猜测变成了事实。 “大哥……” 听完医生的说明,逸俊推开病房门,英宰正坐在智恩的床前,上身靠在床上,闭着眼睛。逸俊走过去一看,英宰把从护士手里接过来的创可贴放在智恩手里,拉着她的手睡着了。 “又要挨经纪人的训了……” 尽管尹科长脸红脖子粗地强烈反对英宰在三十岁之前结婚,但逸俊仍然决定站在英宰这边。心里怀着这样的想法,英宰在智恩身边沉睡着的样子在他看来是那么平静。 智恩做了个梦。那是他以前曾经梦见过的场面,智恩正在给花坛里的花草浇水。 “怎么回事……怎么又是这个梦?啊……这个结局实在倒霉透了。” 如果真的是那个梦,那么,当水管里喷出的水柱形成一道小小的彩虹,就应该听到某个地方传来马蹄声了。果然,她的料想丝毫不错,一切都被她猜中了。 “我就知道是这样的,现在连梦也能重播了?” 智恩心里很不痛快。在西方电影里经常听到的马蹄声停在栅栏旁边,梦中那个骑着白马的混帐男人又来向她讨水喝。 “小娘子,可以让我喝杯水吗?” 连台词的语气和助词都一模一样。智恩翘起嘴角,发出“扑哧”一声冷笑。现在她才发现,那个家伙帅气的脸和某个人很像。 “哦,我的上帝呀!我早就应该知道了!这个梦是现实的预言啊!!” 不管骑白马的那个男人多么惊讶,智恩伸开双臂朝着天空大声喊了起来。他说口渴,我倒杯水给他,那么他又说了些什么! 这不跟那个家伙一样吗?他要我帮忙,我就不惜一切代价跑过去帮他,可是他又批评我多管闲事。啊啊,原来老天早就提醒我小心了,可是我却没看出来,最终还是上当了。我一看到王子那华丽的微笑和无可挑剔的美貌,就像丢了魂儿似的,忘记了梦中的教训。 “我再也不会上当了……” 智恩把手里的水管扔在地上,拿起插在花坛里的铁锹向王子递了过去。然后,她冲着不知所措瞪着她看的王子开朗地笑了笑,说道。 “这口井不是你挖的,你自己挖口井吧。” 王子目瞪口呆。智恩情不自禁地“嘻嘻”笑了。 ——嘻嘻嘻嘻。 英宰听到一个奇怪的声音,他吃惊地抬起头来。家人和经纪人离开以后,他疲倦得睡了一会儿,也许是产生了幻觉。 “啊,刚才我睡觉前说到哪儿了?” 英宰傻乎乎地问不可能回答他问题的人,然后揉了揉充满困意的眼睛。 “对,我说到昨天冲你发火的理由时就睡着了……所以呢,这个嘛,哼……我为什么那么生气呢……” 这些话很难说出口,于是他又做深呼吸,然后慢慢地说了下去。 智恩并没受到重伤,只是在事发当时,脑部受到轻微的冲击,猛然昏厥过去了,现在脑波已经恢复正常了。不过,智恩仍然没有醒来。刚才医生来了,说智恩只是“处于深沉的睡眠状态”。说实在话,当英宰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顿时没了气力,腿也颤抖起来。 真可恶,她竟然平静地“沉睡”。英宰望着智恩,说起了他发火的理由。 “你对惠媛说,她决定和我大哥结婚,这本身就很奇怪……可能话不是这样说的,但意思差不多。我走进庭院的时候,听得清清楚楚。我之所以生气,就是因为这个。” 他拉着沉睡的智恩的手,嘴里唠叨着“不许装糊涂”,摇晃了几下,然后继续往下说道。 “因为将和惠媛结婚的人是我大哥,我才会承认他们的婚姻,而不去阻挠。我大哥……被亲生母亲抛弃以后,受到了很大的伤害。现在他比我更像个男子汉,所以谁也看不出来,其实他小时候还因为这个接受过特别治疗。我不能让他再经历第二次痛苦。我做为弟弟,怎么可以做这种事呢?” 是的,他一方面是希望惠媛幸福,其实更希望大哥能得到一个女人的爱,并且相信这份爱,从此寻找到心灵的宁静。 “我这个人,讨厌家里的事情,也讨厌父亲的生意,我把这些当作负担,所以这一切都推给了大哥……你也知道,我是个自私自利,我行我素的人。大哥为了得到父母的喜爱,强迫自己做一名好学生,努力帮助大人打理家中的事情,我正是了解哥哥的这个心思,才利用 他的。他的人生因此变得这么窝囊,我不能再背叛他了。所以你不能批判他们两个人的婚姻。” 智恩睡着了,没有回答他的话,所以英宰才能理智地说下去。如果智恩瞪着眼睛开动她的连珠炮,肆无忌惮地反驳一通,他马上就会愤怒之极,变得感情用事了,所以他想趁现在把所有的话统统说出来。 “不管怎么样,我已经把话说完了。我为什么生气,已经解释过了。醒来以后不许生气!” 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学来这种奇怪的说法,反正自己要说的话都说完了,他心满意足地伸着懒腰,脸上露出了微笑。 这时,有人在病房外面敲门。英宰一边问“谁”,一边站起来过去开门。 “你说什么呀……我也发火了,现在惭愧得都不敢睁眼睛……” 其实,智恩在梦中痛快地笑过之后,已经醒了过来。耳边传来那个混蛋王子悦耳的声音,于是她就想“要不要听听他说什么?”所以她闭着眼睛,假装什么也听不见。 听了他的解释,智恩觉得自己的确不应该多嘴,本来英宰是恳请智恩阻止他妨碍人家的订婚典礼,结果自己却把人家搅乱了,智恩心里很内疚。 “你要是早这么轻声轻气、有条不紊、慢慢悠悠地说话,那不是更好吗?难道你肚子里放着汽油吗?怎么我一说话,你就往外喷火,你让我怎么和你对话?” 当然,智恩知道这番批评也适用于自己。如果身边有个全知全能的人,可以看透他们两个人的心思,那个人一定会说,“乌鸦落在猪身上,只看到别人黑,看不到自己黑”。即便是没有这种超能力的人,只要在英宰和智恩身边观察他们一天,也会充分认识到“一个巴掌拍不响”这句古话是千真万确的。 简单地说,他们两个人都是急性子,谁也不逊于谁。 “不管怎么说……我现在是不是该睁开眼睛了?” 智恩觉得现在实在没脸见英宰。她正想趁英宰不在病房,自己偷偷地睁开眼睛,溜回到“full house”。突然,耳边传来了惠媛的声音。 “等一等……我可以说几句话吗?” 惠媛用疲惫的目光抬头望着英宰。不用说,智恩明白自己应该继续保持“昏睡状态”。 第九章 英宰小姐和智恩君(1) 民赫穿着礼服,弯着腰坐在床上。再过两三个小时,他和惠媛就要在长辈面前宣布两个人之间的恋爱关系,并承诺很快就会举行婚礼。可是此时此刻,他却根本享受不到这种喜悦。聚集在一楼的长辈们都在谈论英宰发生车祸的事情,为他担心不已。未婚妻惠媛也没回家,不知道去了哪里。早晨都聚集在别墅里的家人都去了医院,结果被前来采访志勋小子的记者们来了个摄象机洗礼,纷纷逃跑回家。理应得到所有人关心和祝福的订婚典礼就在眼前,然而所有的人都因为担心而六神无主。 他焦急地等待惠媛回来,这时,他拿出从昨天晚上那个在别墅附近徘徊的男人身上抢来的上衣,从中翻出一本小册子。可惜的是,里面没有联系方法和身份证。 “难道只是单纯的……日程表吗?” 从第一页开始翻起,上面用密密麻麻的小字写着日期、时间和地点。就像警察的笔记本,详细地记录着和某人在什么地方见面,在哪个地方停留多久。刚开始时,民赫以为是警察在执行潜伏任务,然而越往后翻,他越觉得不是这么回事。 “……李英宰为了平息绯闻而制造恋爱假相……” 民赫握着小册子的手开始瑟瑟发抖。虽然他平时对弟弟的行为百般不满,但毕竟是有关弟弟的消息,他不能置之不理。他紧张起来,又仔细地翻看。这时,他亲眼看到了令他惊愕的事实。 “惠媛和……志勋?” 长辈们问他要去哪儿,民赫也没有回答,径直离开了别墅。惠媛说她想单独呆一岫晕萱绿粽帕耍谑蔷腿盟约鹤吡恕o衷冢窈胀蝗徊话财鹄矗p幕萱禄岵换岷陀16自谝黄稹u庵植话踩盟岩匀淌堋?/p> “你想听的话,我现在似乎可以说了。” 惠媛终于要说出憋在心里的话了,英宰终于可以听到迫切期待的答案了,他们两个人的表情都比从前平静得多。 “我不能成为乔治桑……” “乔治桑?” 惠媛点了点头。乔治桑是浪漫作曲家肖邦的恋人,同时也是一位女文豪,受到了至高无上的称颂。惠媛借用乔治桑,袒露了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苦恼。 “我爱着你,同时也接受着你的爱……在这个过程中,我感觉到了幸福,但是内心却充满不安。与你相比,我实在太平凡了……” “不是这样的,你在我眼里总是与众不同。” 惠媛摇了摇头。她想了很久,也努力了很久,但还是不行。 “我不像乔治桑那样出色,也不像她那么强大。所以……我总是很疲惫。不是因为你对我的要求高,而是因为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总会要求自己。” 英宰根本不理解惠媛的话。惠媛看出来了,于是充满忧伤地说。 “我无法成为出色的钢琴家。我可以教孩子们弹钢琴的技巧,却无法教给他们艺术的感觉。但是当我看到你的时候,当我看到有才华的人凭着艺术感觉努力的样子,我就会想,我能不能也做到这点呢?于是我去了巴黎。在那里,我又一次醒悟了,我无法凭借自己的翅膀飞上天空。我也没有继续拼搏的胆量和韧性……而且,我无法理解像你这种有天分的人。也许你会批评我,说我是溃败者,是落伍者。” “不是这样的……” 英宰否认了。他知道自己接下来要说什么,同时,他也发现了惠媛有多么痛苦。“我来帮助你,不管什么事情,我都愿意为你做。你再试一试吧,直到成功为止……”他差点儿就顺口说出了这番话。 “我在民赫哥身边的时候,可以放心地休息。我的演奏在评论家面前只是刺耳的噪音,然而在民赫哥面前却不是这样。不仅仅是弹钢琴,我和民赫哥在一起的时候,我不需要责怪自己,不需要折磨自己,心里可以非常平静。当我在你身边,却总是感到巨大的落差,我不想过这样的日子。” 惠媛小心翼翼地说,“这不是你的错……”英宰疲惫而又无奈地笑了笑,仿佛虚脱了似的。 “我知道,你是因为我身边总有别的女人,所以才这样想。” 富有的家庭背景,英俊的外表,再加上豪华的职业,使得英宰身边从来都不缺少女人的诱惑。他认为惠媛就是因此而拒绝了他的求婚。他之所以一直无法平静,那是因为他爱惠媛的时间太长了,对她的爱早已经成为了习惯。而且惠媛始终都没有说明离开他的理由,所以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这个……也是原因之一……” “……” “我知道你在爱着我,但我还是动不动就拿你身边那些漂亮能干的女人和自己做比较,这已经成了我的习惯,我不喜欢自己变成这个样子。” 听了惠媛的告白,智恩感到很为难。虽然她觉得惠媛过于小心,也过于压抑自己,但是她理解惠媛心里的苦衷了。刚刚了解失恋原由的英宰实在不好意思,不过他差点儿就嘿嘿笑出声来。 “如果你扮演的角色改变了……因为过于投入,你的性格也会随之改变,这本身已经很辛苦了,如果我在分手的时候再向你说明各种理由,我想你可能会责怪我,所以我一直难以启齿。我并不讨厌你,现在我仍然喜欢你,喜欢得心乱如麻……在你身边的时候,我无法让自己平静下来。” “哈啊……” 英宰深深地呼了口气。惠媛心里内疚,所以始终没有抬头。两个人都不说话了,他们中间流淌着令人尴尬的沉默。 “谢谢你告诉我。” “对不起……太晚了。” 惠媛曾经以为,英宰本来就是那种自由奔放的人,他不会因为某个人而痛苦得太久。而且自己既然选择了民赫,就不会再混乱了。 “我不是肖邦,你也不是乔治桑……” 他向惠媛走去,双臂温柔地将她拥抱。 “最后一次抱抱你,可以吧?” 先斩后奏,这也是英宰的风格,惠媛笑了笑。 “好好过日子吧。我大哥虽然有点儿小心眼,但的确是个不错的家伙。” 他附在惠媛耳边小声说道。 “我知道。” “你知道他是小心眼吗?” “不……我指的……是后面那句。” 英宰调皮地笑了,看来他是故意搞恶作剧。惠媛知道他是想安慰自己心中的内疚,所以她一直没动,直到英宰松开了他的手臂。 “他们到底在说什么?怎么听不清楚……” 这两个人静静地站在病房里,智恩也不能坐起来问,心里着急的厉害。而且这种事情以后也不可能追问,真是太遗憾了。 “不管怎样……希望闵志勋君能就此安顿好自己的感情。” 听着惠媛逐渐远去的脚步声,智恩真心地祈祷。 “呃?” 吃完午饭,送经纪人回去以后,逸俊往病房里走去。突然,他看见了意外的一幕。一个身穿高档西装的男人弯腰站在病房门前,然后匆忙向紧急出口方向跑去。这时,病房的门开了,一个秀气文静的女人走了出来。仅从背影来看,他看不出那个匆忙消失的男人是谁,不过,迎面走过来的女人逸俊倒是认识。女人也认出了她,轻轻低头打了个招呼。 “刚才英宰大哥的家人都回去了……” “我知道,我有话要对他说,就过来了。那么……麻烦你了。” “是,请慢走。” 目送惠媛上了电梯,逸俊才走进病房。 “啊,难道是……那个狗仔记者?” 刚才他没多想,现在突然想起了尹科长让他注意的狗仔记者。 “你说什么呢?” “啊……刚才我看到有个男人站在门前。经纪人说可能有心怀不轨的记者跟踪你,让我小心点儿……会不会是那个人呢……” 英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摆了摆手。 “没事的,想拍就让他拍吧。最近这段时间,我上新闻的频率高得出奇。看来我身上要刻上记号了,‘因绯闻而出名的演员’。” 这次英宰也是老老实实呆着,但是后面的车没头没脑地撞上来,逼得他又一次上了早间新闻。不管自己怎么小心,怎么努力,仍然避免不了这些意外事的件,也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吧。 “你……已经刻上记号了,大哥。” 最近,英宰总是莫名其妙地遭遇各种意外事故。直到现在,逸俊好象终于明白过来,但是他只在心里默默地说了句什么,并没有告诉英宰。 “大哥,我买了粥,你一直也没吃什么东西。” 这些天来,英宰为了减肥,一直只吃低热量的食物,今天更是滴水未进,逸俊不免有些担心。 “啊,我没胃口。” 英宰连吃东西都觉得烦,他靠在床上,低下头,闭上了眼睛。他太累了,只想静静地睡一会儿。 “就吃一勺!” “我不想吃。” “半勺!” “放下吧,等这石头脑袋醒了,我和她一起吃。” 智恩听着他们两个人的谈话,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石头脑袋”是谁。不过,通过后面那句“醒了”,她就知道英宰说的是谁了。 “我为什么是石头脑袋?” 这是继“奇怪女人”之后,第二个令人气愤的外号。 “那会凉的,现在先吃一点儿。” 听他们说话,感觉逸俊像是奶妈,而英宰则像个不爱吃饭而又性格暴躁的孩子。 “味道不错,真香……” 逸俊为了刺激英宰的胃口,故意打开碗盖,让香味飘出来。英宰好象动摇了,轻轻地呻吟了一声。 “啊……味道真好,这是我喜欢的蘑菇粥的味道。” 病房里弥漫着香喷喷的味道,智恩真想大声喊一句,“如果你不想吃,就给我吃吧”。 “这是松菇粥,含有丰富的维生素,热量也很低,对减肥效果很好。” 为了诱惑英宰,逸俊用尽了各种各样的手段。 “是啊,是啊,味道好极了!” 比起刚才惠媛进来的时候,现在智恩感觉自己就算想假装没有意识也不可能了。 “啊……不行,不行……” 从早到晚饿了一天的人不只是英宰,发生交通事故之后一直静静躺在床上的智恩也是一样。虽然注射了含有营养剂的吊瓶,但胃里面毕竟是空的,她总感觉到饥饿。随风飘来的香味对她来说已经不是普通的诱惑了。 “不行不行不行!这个绝对……不行……” 智恩无比凄凉地发出无声的悲鸣,这是因为…… ——咕噜噜…… 这个节奏太整齐了。第一乐章轻快而明朗。 ——咕咕噜噜噜噜咕噜噜…… 第二乐章在原有音调的基础上发生了变形,更有节奏了。 ——咕噜…… 最后,第三乐章变得格外简洁,同时却更强烈了。 “……” 英宰和逸俊默默地注视着眼睛微闭的智恩。 “……难道他们听见了吗?” 也不知道智恩哪来这么大胆的想法,她只希望他们两个不会听到这声音。 “嗯嗯……” 活了二十五年,智恩还是第一次动用自己的演技。她低声呻吟,假装刚刚醒过来,眼皮抖动了大约两秒钟,接着又用了两秒钟的时间,表演了艰难睁眼的细节,然后假装什么也看不见,眼睛眨巴了三下……最后,她说出了电视剧和电影里经常听到的台词。 “这是……什么地方?发生什么事了?” 英宰和逸俊仍然稀里糊涂地盯着智恩。 “难道他看出来了?” 想到这里,智恩浑身直冒冷汗。英宰看着她,说实话,他长这么大,活了二十七年,还从来没见过如此蹩脚的演技。他是一名演员,而且是让惠媛都无法承受的才华横溢的演员。他送走了逸俊,走到智恩身边,用他的大手挡住了躺在病床上的智恩的脸。 “你这是……干什么?” “在逸俊离开之前,就保持这个状态。” “什么?” 智恩对他的异常举动感到很惊讶,英宰用轻快的声音对她说。 “小时候,我听老师说,小鸭子刚从蛋壳里孵出来的时候,把第一眼看到的东西当做自己的妈妈。” “这和小鸭子有什么关系?热死了,把手拿开。” “没事的,我不想再和你吵架了,我们两个一见面不就吵架吗?我们就这么安静一会儿,等你再看到我的时候,说不定就会觉得我变了,也许会觉得我像妈妈一样。” 说着,他把挡在智恩眼睛上的手挪开了。他竟然用这种特别的方式表达不想吵架的意图。智恩也想和他重归于好,也就接受了他的这种方式。 “肚子一定饿了吧,想不想吃东西?” 他把盛粥的容器放到床头的桌子上,倒了一杯水。 “志勋君呢?” “我没什么胃口。” 虽然英宰说没胃口,智恩还是把另外一把勺子递到他面前。他极不情愿地接过勺子,这时,智恩才看到他的手上到处都是划破的痕迹。 “你的手怎么……” “啊……这个。” 这不是交通事故中受的伤,而是和让他下车的救护人员争执时划破的伤口。 “啊,我想起来了。在哪儿了?啊……就在这里……” 英宰没有回答,而是从棉被上面找到创可贴,递给了智恩。 “干什么?” “帮我帖上。” “……喂,我现在刚刚从昏迷状态中醒过来……” “医生说你只是睡着了。头部没受任何伤,骨头也好好的。他们甚至还称赞说,你们用的充气袋质量真好。所以你赶快给我贴上。” 智恩的眉毛颤抖起来。这个混蛋王子竟然让刚刚醒过来的人伺候他,真是不可理喻。 “喂,你以为我是你的佣人吗?为什么要跑到医院来让我给你贴创可贴?只要把门打开,到处都是白衣天使!” 英宰眼睛眨也不眨,顽固地把创可贴放在智恩手里。智恩真想像梦中那样对待英宰,让王子自己拿着铁锹去挖井喝水。 “以前你不是给我贴过吗?当时我心情特别好。” 他指的是上次生气摔东西,砸伤了脚背,当时是智恩给他贴的创可贴。听他说心情特别好,智恩的两个脸颊泛起了红晕。 “你可以戏称我是撒娇鬼,不过请你帮我贴上。当时我的心情……特别好。” “撒娇鬼。” 智恩马上就叫了出来,不过,她的脸上充满了笑容。看到她这副表情,英宰脸上也泛起了平静的微笑。 “不要再吵架了……从今以后。” 智恩点了点头。因为她已经理解他昨天为什么那么生气了。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喜欢这个混蛋王子的微笑。 惠媛穿着订婚礼服,美容院里派来的美容师正在为她做发型。她通过镜子打量着站在身 后看热闹的民赫。在决定和他结婚之后,每次见到英宰,她仍然心旌旗摇荡。就像英宰说的那样,因为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了,突然看到别人站在自己原来的位置上,心里总会感到不安。不过,现在她心里的阴霾已经彻底消失了。 “刚才你去哪儿了?” 默默地站在身后的民赫冷不丁地问了一句。惠媛心里猛然一惊,故意微笑着说道。 “刚才……我去市里转了转。” “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是的……” 惠媛的确是去市里了,不过她是去见英宰。借用民赫的问题,惠媛避开了正面回答,然后就起身离开了。订婚典礼的全部准备工作都完成了。 “你先出去吧,我想去卫生间……” “好,我知道了。” 民赫让惠媛先到等在外面的家人身边。惠媛穿着淡粉色的礼服,沿着楼梯往下走,民赫的眼神有些不对劲。他两手交叉摸到了放在怀里的厚厚的手册。 “你说慌……” 说完这句,民赫再也没有说什么。 两天以后,智恩出院回家了,没想到英宰这么讲信用。当时她只是随口提了个要求,并不是真的想要,不料英宰已经痛快地把原来智恩住过的二楼最大的房间腾了出来。 “不管怎么说,我可是个说话算数的人。” “你还挺会表现的……算你走运……啊,不,谢谢。” 智恩为了守住“不再吵架”某信担辖舨婵嘶巴贰s16椎纱蟮难劬α15袒指戳苏!?/p> 他们两个人都艰难地忍住了活火山般的脾气,向对方做出无意义的微笑,他们谁都不知道这种和平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幸运的是,从那以后英宰就开始投入到影片的准备工作之中。距离电影开拍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了,钢琴老师每隔两天来给他上一次课,钢琴老师不来的日子,他就和一起参拍的演员切磋剧本,或者做其他与电影相关的事情,忙得不亦乐乎。 “李英宰君,你就光靠弹钢琴也能维持生计了吧?” 导演来到“full house”。一起吃午饭的时候,导演心满意足地说。 “每天拼命练习那几支固定的曲子,才勉强达到这个程度,还不到维持生计的水平。您还是让我通过演戏维持生计吧。” 导演咯咯笑了。没有近距离接触过李英宰的人,因为他俊秀的外貌、家庭背景以及媒体上乱七八糟的报道,根本无法了解到他的演技以及他对演技的认真态度。不过,电影界较有经验的人们只要和他合作,都会对他的能力和吃苦耐劳的精神给予高度评价。他的名声并不是很好,甚至被人戏称为“绯闻男人”,却仍然不间断地接到各种片约,当然是有原因的。虽然前不久发生的“同性恋绯闻”使他在女性心目中的性感形象大打折扣,因此经历了一段低潮期,但是这种恶性绯闻风波一过,现在再也不用担心什么了。 “出来用茶吧。” 智恩对英宰和导演说完,穿过客厅走了出去。英宰不喜欢喝咖啡和绿茶,他更喜欢喝红茶,而其他人大部分都喜欢喝咖啡,所以智恩手里的托盘上放着两个茶壶。在外面看风景的剧作家接过托盘,放在一楼的室外餐桌上。 “他的钢琴弹得真好,看来是学过钢琴吧?” 剧作家也在外面听到了他的演奏,好象大吃一惊。智恩看着英宰多日的努力有了成果,心里很是为他高兴。 “他付出了很多努力,每天不停地练习。” 听了智恩的解释,剧作家也开心地笑了。 “在这么漂亮的房子里,和漂亮的夫人一起投入表演,真是个幸运儿。” 剧作家靠在室外露台的栏杆上,接过智恩递过来的咖啡说。 “我们……还没结婚呢……” 话刚出口,智恩立刻大吃一惊,因为“还”这个字眼有着很微妙的含义。 “我在说什么呀?什么叫‘还没结婚’,那不就是到时候一定结婚的意思吗?” 看到智恩自己说完话就红了脸,剧作家又笑了。智恩很难为情,假装去叫英宰,转身走开了。 “呃?那是谁?” “full house”旁边停着一辆白色的轿车。车被房子挡住了,看不清楚,她刚探出身体,对方就先发现了她,急匆匆地把车开走了。 “难道是惠媛姐?” 智恩非常惊讶。她记得惠媛以前曾经开着白色轿车来过这里。不过,她没看清车里面坐着什么人,也不知道车牌号码。所以智恩不知道该对英宰说,还是假装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不要找麻烦了……他现在聚精会神地投入到影片的准备之中,还是不要给他添乱为好,不要说了。我又没看清楚。” 智恩打定了主意。这时,导演和英宰来到室外餐桌,出来喝茶了。智恩回到他们身边,给他们倒茶。刚才那件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很快就忘掉了。 “你在干什么?” 钢琴老师来过之后,英宰望着坐在客厅角落里戴着耳塞看电视的智恩,问道。在英宰看来,智恩每天连续几个小时重复看一张dvd碟子,显得很无聊。她戴着耳塞,大概听不见他说话,于是英宰走到她身后,猛地把她的耳塞摘了下来,对着她的耳朵说道。 “韩智恩小姐——我问你现在做什么呢!” “什么?天啊……我的耳膜呀,你干什么?肚子饿了吗?” 英宰每天都把“我好饿”挂在嘴边,所以智恩条件反射似的问道。 “……我问你在做什么!” 英宰露出委屈的表情,对智恩说。 “啊,声音太大了,我的耳朵……你问我在做什么,我正在练习剧本。” 听到“剧本”两个字,英宰的表情顿时严肃起来。智恩很高兴,开始详细向他解释自己正在做着的事情。 “我一边看电影,一边以剧本的形式记录下来。一个场面一个场面编上号码,记下台词,然后对出场人物的行为进行分析,写在旁边。” “啊啊,原来如此。” 智恩正在学习的电影是《教父》,英宰想起了在别墅里的晚餐,笑了笑。 “这样一来,以前没注意过的场面也都看得很详细,而且也理解了电影剧本是如何构成的。” “啊,是不是就像音乐家测试听力一样?” 最近这段时间,英宰为了演好钢琴师这个角色,每天至少练习六个小时钢琴。所以不管什么事情,他都习惯于结合音乐来理解。 “差不多,但不完全一样。作曲家要想作曲,必须首先学会写乐谱的方法,不是吗?这一点差不多。我现在就是在学习别人怎么处理场面、事件,以及整体故事情节和台词,等等。” “头疼……不过你做得很好,以前坚持很长时间了,对吧?这已经是《教父》第二部了。” 智恩点了点头。以前单独居住的时候,看一部电影并把剧本全部写下来,通常需要一个多月的时间。但是身边有个疯狂地埋头做事的人,自己也跟着来了劲头,脑子里始终告诉自己“不能生活得太懒散”。所以她决定放弃参加征文,从基础开始慢慢积累功力。 “现在看来,惠媛姐说得对。这个人的热情刺激了我,惠媛姐大概也有这种感觉,所以才努力做自己的事情。” ——当我看到有才华的人凭着艺术感觉努力的样子,我就会想,我能不能也做到这点呢?于是我去了巴黎。在那里,我又一次醒悟了,我无法凭借自己的翅膀飞上天空。 为了拥有怎么努力都得不到的才华,她不停地鞭策自己,为此她感到疲惫,最终成为溃败者,或者说是落伍者,想找个安定的港湾休息,于是她离开了英宰。这是惠媛在医院里说过的话。 “难道我已经适应了,还是因为我还不够了解他?和他在一起,我会变得充满活力,很好啊……” 这是个丝毫不给人余地,让人为之动摇的男人,但这点恰恰是他特有的气质和魅力。仔细一想,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也不能全怪他。第一次发生的绯闻,第二次绯闻,第三次别人冲上来撞他的车,英宰几乎都没做错什么。 “要不是为了收回‘full house’我同意签协议,什么订婚、结婚的问题也都不存在了吧?” 不过,他的确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为什么每周都能为媒体提供新闻线索呢?最近除了他为新片减肥,练习弹钢琴这些内容以外,他几乎没在媒体上出现过,真是新鲜。 “你想什么呢?” “什么也没想……” “那么我们出去散散步好吗?一直呆在家里,心情好闷。” 智恩爽快地笑着点了点头。智恩也正感到困倦,正想着要不要停下来睡会儿觉,或者去做些别的事情。他们两个人戴上帽子,走向“full house”附近的农田。 “现在真的是夏天了……” “是啊……梅雨季节过去了,闷闷的……” 也许走了十几分钟吧?两个人揉着被汗水浸得湿漉漉的额头,批评着炎热的天气。终于有一阵微风掠过农田,吹干了额头上的汗珠,他们的脸上露出了微笑。虽然他们平时总是吵架,却也有着很多相似的地方,他们都喜欢闻浓郁的青草气息,望着绿色的草地和井然有序的农田,漫步其中真是人生乐事。 “真好……” 智恩迎着微风,使劲吸了口气,然后重重地呼出来,兴奋地感叹。望着她满足的表情,英宰的脸上泛起了平静的微笑。长长的细细的黑发随风飘逸的样子好美。 两个人沿着狭窄的田间小路并肩前行。 “闵志勋君,我们吃西红柿吧。” 智恩突然响亮地说。 “西红柿?” 英宰看了看她,以为她会从大短裤的口袋里掏出西红柿,不过,她那干瘪的口袋里好象什么也没有。 “到这边来!” “哪儿?” 智恩拉着不知所措的英宰,走向旁边的旱田。 “难……难道……” 看到绿叶中间圆溜溜的果实,英宰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呆呆地盯着智恩的脸。 “嘻嘻嘻嘻,对了,我要偷西红柿……” 说完,智恩的手里已经握着两个熟得诱人的大西红柿。 “你……干什么呢?值几个钱,你为什么要偷来吃?” “安静,覆水难收!” 英宰冷汗直冒,连忙向四周张望。从她随便闯入别人家的农田,胡乱翻腾的瞬间开始,就已经是犯罪了,他担心会被主人发现,那可丢死人了。 “哎呀……要偷就快点儿。好象有人来了。” “摘不下来……以前我很有力气的。天太旱,不好摘了……真是的。” 智恩故意慢腾腾的,戏弄着紧张的英宰。 “真的,那边来人了,哇,好象看到你了!” 一个头戴草帽的老爷爷从斜坡下面朝这边走过来。 “快跑!” 智恩把西红柿抱在怀里,拉起英宰的手腕,飞快地跑了起来。英宰先是跌跌撞撞地被智恩拖着跑,看见老爷爷挥舞木棍追上来,也跟着智恩疯狂地跑开了。 “哈啊……哈啊……干……干什么呀?” “嘿嘿……” 他们疯狂地逃了出来,衬衫后面已经被汗水湿透,紧紧地贴在背上。英宰艰难地喘着粗气,望着智恩。智恩两手各拿一个西红柿,弯腰调节着呼吸,冲他笑了笑。 “嘿嘿嘿……好玩儿吧?” “……没感觉。你要是想吃西红柿,我可以给你买,我还以为心脏停了呢。” “闵志勋君,你这是第一次偷东西吗?” 智恩用手背胡乱地擦着汗,问道。 “那当然了!” “哎呀……为什么是当然?你从邻居家的柿子树上偷柿子,不是还掉下来摔伤过吗?” “那跟这次不一样。他们家的柿子树枝伸到我们家这边来了……所以,那棵树的一半是属于我们家的。” “哪有这种歪理?树根在人家院子里吧?这和今天的事情有什么不一样?堂堂男子汉,胆子怎么那么小……” “不一样……” 英宰的声音中没有丝毫的自信。智恩确信自己胜利了,得意洋洋地笑着,递给他一个西红柿。 “这么脏,怎么吃?” “啊,真是的!你可真麻烦!!那你跟我来!” 智恩把西红柿放在英宰手里,昂首挺胸地走在前面。英宰把西红柿当成什么宝贝疙瘩似的,紧紧抱在怀里,生怕别人看见,紧紧跟在智恩身后。 智恩带着英宰来到山坡下的一个小泉眼。 “有这么个地方,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你什么时候问过我吗?” “一定得问吗?” 即使发表了休战宣言,两人之间喋喋不休的争论也从未真正停止。 “啊,好凉啊!” 英宰正因为智恩没告诉自己这里有泉水而发着牢骚,智恩用水瓢舀起水朝他身上泼去。这时,英宰把西红柿扔到水里,不甘示弱地用双手捧起水泼向智恩。 “喂!你们不能拿饮用水搞恶作剧!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可以这样!” 一位过来喝水的老人批评了正兴高采烈地玩着泼水游戏的两个人。英宰和智恩难为情地笑了笑,拿着西红柿,逃到了附近的树下。 “很好吃,你尝尝。” 智恩咬了口西红柿,见英宰还在犹豫着,便拍了拍他的手。最后,英宰也豁出去了,把手里的西红柿放进嘴里,猛咬一口。 “好吃吧?” “新摘的,的确挺好吃的……” “偷来的东西更好吃,这是真理,呵呵呵呵。” 说完,智恩把嘴唇凑到西红柿上,吸了吸流出来的汁液。英宰呆呆地盯着她看。 “你……” “怎么了?” 英宰叫了一声,智恩转过头问他怎么了,他没有回答,而是把嘴唇凑了过去。 “干……干什么!?” 智恩惊讶得眨着眼睛,纹丝不动。英宰的嘴唇轻轻地压在了她的嘴唇上面,她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他们的嘴唇会火辣辣地接触多久。他轻轻地吮吸了她的下嘴唇,然后慢慢远去了。智恩仍然像石头似的僵立着,眼睛瞪得大大的,茫然地盯着英宰的脸。 第九章 英宰小姐和智恩君(2) “是西红柿的味道……” 英宰收回自己的嘴唇,对智恩说。 “你……说……什么……?” 智恩好象终结者,结结巴巴地问道。这时,英宰快活地笑了笑,像个调皮小男孩似的理直气壮地说。 “你不是说偷来的更好吃吗,我想确定一下是不是这样。” 他的话音刚落,智恩举拳就打,英宰赶紧叼着西红柿跑开了。 “你真差劲!” “是的,我差劲,我是变态。” 他慢条斯理地吃着鲜红的西红柿,戏弄着智恩。 他们回到了十年前的少男少女时代,吵吵闹闹地玩耍。这时,逸俊正神经兮兮地开着车。他一边开车,一边往“full house”和英宰的手机打电话,可是一直没有人接听,他心里很着急。 “快接电话,接电话,英宰大哥!智恩小姐也行,不管是谁,赶快接电话吧!!” 明明发生了必须马上告诉英宰的事,却怎么也联系不上他,他感觉自己的胃酸都要倒流出来了。 智恩因为刚刚被英宰吻了嘴唇而气恼不已,英宰罪人似的跟在他身后,他觉得自己该说出来了。 “你……” “不要叫我!” “我……听到一个故事。” “是关于变态的故事吗?” 智恩瞪着锋利的眼睛,回头看了他一眼。英宰看了看她,滑稽地笑了。虽然古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可是这次她真的觉得英宰很可恶。 “像闵志勋君这样的花心男人,平时把嘴唇碰撞当做家常便饭,所以接吻对你来说可能没有任何意义,也可能只是开玩笑的手段。但是我跟你不一样,我只是个普通人,你知道吗?你大概找错了开玩笑的对象吧?” 虽然这次并不像上次那样令人不快,但自己本来心情很好,可是对方却把这一切当成是恶作剧,想到这里,智恩更加气愤难平。 “我知道惠媛和我分手的理由了。” 突然,连珠炮似的吼了半天的智恩不说话了。惠媛在医院里对英宰说的每句话,她都听得清清楚楚,也都没有忘记,但是她必须装做什么也不知道。她不知道该怎样控制自己的感情,显得有些尴尬。 “这部电影拍完以后,大概一切都将结束了。” “什……什么?” 智恩心里明明很清楚,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很紧张,于是反问英宰。 “对她的所有感情大概都要结束了。电影里的主人公不也是这样吗?抚摩着在阳光下睡觉的小猫,面对面看着隔壁家的孩子,还记得那个场面吗?” “我知道,这个场面发生在主人公摆脱了对死去恋人的幻想之后的第二天早晨。我非常喜欢这个场面。即使不需要露骨的台词特意说明,也能暗示主人公摆脱幻想世界的结局。” 英宰点了点头。谈起剧本,智恩就激动起来,她担心自己的答案是不是太长了,同时也期待着英宰的回答。她预感到自己可能会听见让自己心跳加速的话语。 “是啊……” 望着风中的农田,他稍微沉默片刻,然后说道。 “那时候,我一定会把所有感情都理顺,惠媛也已经结婚了。” “什么呀,刚才不是已经说过了吗?你就不会说点儿别的吗?”智恩在心里呼喊,等待他继续说下去。英宰望着智恩,如释重负地笑了笑。 “回去吧。” 说着,他向智恩伸出了一只手。他们还从来没有拉过手呢。英宰对她从来没有任何表达感情的举动,这次却理所当然地伸出了手。智恩正在犹豫着该怎么办,这时,他一把抓住智恩的手,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 “你……” “回家吃饭吧,我饿了。” 虽然他不是很用力,智恩还是假装推脱不开,和他手拉手往前走。太阳渐渐落山了,风也比刚才更凉快,他们的心情都很好。就这样静静地走着,英宰唱起了歌儿。 ——如果你是宁静的大海,我要静静地走到你身边,看一看银色沙滩上美丽的微笑…… “这是什么歌儿?歌词真美。” “歌名叫《风》。” 以前智恩就听出来了,他唱歌的嗓音真的很动听。他们手拉手走在幽静的田园风景里,智恩认真聆听他的歌声。 ——如果你是茂密的树叶,我要缓缓走到你身边,听一听窃窃私语的绿色微笑…… 智恩喜欢他一边唱歌,一边抓着自己的手的感觉。他长长的纤细的手指,一只只插进自己的手指缝间,智恩体会着被他拉着手的感觉,“他是不是在用歌声表达情感?”她陷入了甜蜜的疑惑。 ——如果你是白云,我会默默地走到你身边,让你拥有美丽的梦。 “我以为韩国民谣都是悲伤的歌曲呢,没想到还有这么美的东西?” “啊,很多歌谣都是由诗歌谱成的。过世的爷爷非常喜欢韩国民谣。我小时候经常听,不过,不知道我父亲为什么会那样。” 智恩知道他父亲经常蔑视演员的职业,把演员称为“戏子”。 “这次一定要努力演好,争取让你的父亲承认你。” “很难啊……就算我成了好莱坞最有名望的演员,我老爸也还是会叫我‘戏子’的。” “那你也要加油!只要努力,终究会成功的!” 英宰点了点头,又唱起了另一首歌曲。这首歌智恩小时候在学校里学过,于是跟着他一起唱了起来。 “是李英宰!” 他们两个刚刚走上“full house”门前狭窄的石头路,一群人从“full house”院子里蜂拥而出,疯狂地拍照。 “就因为这样,我才没使用我父母花费好几天时间为我取的名字……他们认识我几天,就敢对我说平语?” 他气愤得皱起了眉头。 “这次又是为了什么事?” “我最近真是倒霉透了……怎么这么频繁地被曝光呢?” “哈哈……” 英宰像个小老头似的说道。智恩笑了笑。记者们纷纷跑上来,他们提出的问题实在让智恩无法一笑置之。 “李英宰君!你对网上流传的报道有什么看法?” “你承认自己故意策划了恋爱的假消息吗?” “韩智恩小姐,听说李英宰君以房子做担保,强迫你和他签订了虚假的恋爱协议,这是真的吗?” 智恩惊讶地望着英宰。他的手上更加用力,抓得她好疼。 “喂,你们是从哪里……” 英宰正要向记者们发火。智恩抓住他的手,想要阻止他。正在这时,逸俊的声音乘风而来。 “英宰大哥!智恩小姐!赶快上车!!” 如果放任不管的话,英宰恐怕会和记者们争吵起来,于是智恩强硬地拽着他上了车。逸俊甩开跟在后面的记者,把车停在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 “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搞的?” 听了智恩的问题,逸俊先是叹了口气,半天没说话。这时,坐在后面的英宰用脚踢着靠背,他才像豁出去了似的开口说道。 “今天网上出现了许多奇怪的内容,现在办公室正想方设法阻止这些消息刊登在晚报上……” “什么内容?” 逸俊感到难以启齿,于是就把帽子摘下来,反过来戴在头上,这才继续说了下去。 “英宰大哥在绯闻出现之后,躲避到田园住宅,在那里第一次遇到智恩小姐,然后又有计划地利用智恩小姐,制造了异性恋爱的消息,然后又以房子为诱饵强迫智恩小姐向媒体发布结婚消息。啊……虽然还没结婚,但是……” “又是哪个家伙搞的?” 逸俊摇了摇头。办公室里的人们已经着手调查了,但是目前尚未查出是谁搞的鬼,很抱歉。 “这次的情况真的很糟糕。智恩小姐是房子前主人的女儿,英宰大哥最近这段时间的行踪,全部详细地传到了网上。这次似乎不是普通的绯闻,你这次……可能真的被某个缺德家伙盯上了,英宰大哥。” “可能是这样……” 尽管嘴上这么说,但是英宰心里还是觉得应该承认事实。虽然不知道这件事情的余波会发展成什么样…… 不过,当他看到坐在身边的智恩的瞬间,他的决定有些动摇了。如果他承认自己是以房子为诱饵强迫智恩和自己签订协议,那么他不知道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将会变成什么样,所以他有些害怕。 “情况相当糟糕,到处都是对大哥的辱骂和诽谤。现在即使你承认事实,请求大家的原谅也无济于事了,所以公司会采取措施的,你就什么也不要说了。” “有……这么严重吗?” 智恩突然产生了可怕的想法,英宰正在热心准备的影片会不会再次被人夺走呢?上次英宰因为绯闻风波而被别人夺走了扮演角色的机会,当时智恩亲眼看见了他痛苦的样子。 “现在呢,大哥,你回你父母的家里去吧。公寓和‘full house’都已经有记者和影迷列阵等候,你不能再回去了。这是今天下午刚刚发生的事情,已经到了这个程度,再过一阵子……还会有更多人来。” 智恩和英宰决定按照逸俊的建议去做。他们想在父母家里躲避一阵子,同时也好想想对策。 “该死的小子!” 没想到这两个人在老家并不受欢迎。母亲比父亲更气愤,儿子刚进家门,她就打了儿子的耳光。 这次的事情他实在无话可说,他脱了鞋,站在门前,默默无语。 “我怎么把你养大的,你竟然连父母也敢欺骗!?你这个不孝的家伙!都是因为你,我在亲戚朋友面前都抬不起头来!你让你妈妈还怎么有脸活下去!你这该死的家伙……” “……对不起。” 这次英宰觉得自己真的错了,他索性不做解释。 看着英宰的母亲捶打着儿子的胸膛放声大哭,智恩什么也没说,眼圈也在不知不觉跟着红了。打人的人和挨打的人,他们都太可怜了。 “夫人,进来说吧……” 保姆大婶看不下去,便在旁边插了句嘴。英宰也觉得应该先让母亲冷静下来,于是脱下披鞋,换上拖鞋。 “小姐你没有理由呆在这里,我希望你离开我家。” 看着跟在后面的智恩,英宰的母亲瑟瑟发抖地说道。她似乎在强忍着愤怒。 “母亲……” “女人为了金钱而随便充当陌生男人的女朋友,我不能理解,也不能原谅,也许是因为我这个人太守旧了吧。你们没结婚就同居,这点我也看不惯。不过当时我想,也许是这他们太爱对方了,马上就成为我家的人了,所以才往好处想的。现在不同了,只要想到小姐你迈进我们的家门,我就觉得耻辱。” “母亲您说得有点儿……” 英宰挡在智恩和母亲中间,试图反驳母亲。但是,身后的智恩抓住他的胳膊,轻轻地晃了晃,示意他不要太激动,所以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脑子里懵懂而混乱。 “我说错了吗?就算是我儿子不对,不该提出这种建议。可是,如果小姐你还是个正常的女人,怎么可以接受呢?你回答我,我现在是因为感情激动而胡说八道吗?” 智恩心里很痛,而且感到十分地丢人,但她还是强迫自己点了点头。然后开口承认,母亲的话半点儿也没错。 “那么我先走了,对不起。” 智恩最大限度地弯腰鞠躬,然后走出了房门。英宰家的院子很大,要走很长的路才能到达大门,她有些紧张,却也没有别的办法。 “等一等……” 英宰跑过来抓住了她的胳膊。智恩回头看了一眼,看到他的脸上有个红红的手印,不禁难过起来。 “没事的,伯母说得都对。如果不是闵志勋君的母亲,而是换上我的母亲,说不定会比现在更严重。伯母已经很忍耐了。” “不过……” “还有什么‘不过’?我没事的。” 智恩故意露出笑容。英宰不舍得松开智恩的手。 “你……的心受到了伤害,怎么办呢……” 智恩真想拥抱英宰,对他说声谢谢。她觉得自己喜欢上这个人真的没有错。 “你先担心你自己吧,伯母对你那个态度,那伯父呢……我真不知道他会怎样对你。” “难道他还会杀死自己的儿女不成?‘full house’也变成那样了……你要是没有地方可去,我可以……” 智恩摇头拒绝了。他自己的电影还不知道怎么样呢,他全部的演艺生涯都有可能因此而终结,而且家人也对他极尽责难,此时此刻,他竟然毫不为自己着想,处处想着她。智恩很感激,也很开心,所以她也就有了勇气。 “我以前不是说过吗?有个朋友自己住,我可以到她家里住段时间,我想我朋友家应该比你住过的地方更安全……不是吗?” 英宰心里难过,但他无法否认。 “那么……我把电话号码告诉你,一定要和我联系。我会把衣服和你需要的东西给你送过去,知道吗?不要跑出去淋雨,过那么狼狈的日子,需要什么就跟我说,不管什么,我都能为你做到!” 他真的希望她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能告诉自己。不管什么事情,他都要为智恩做,这样心里似乎才能舒服点儿。 “那我就……” “不管什么事,务必要对我说,我会为你做的。” 本来他还想说一句“求求你”,但是他悄悄地省略了。智恩注视着他的眼睛,感受到了他的恳切。 “那么,闵志勋君……” 英宰点了点头,迫切地等待智恩继续说下去。 “不管想什么办法,一定要把电影进行到底,一定要让我看到。” “什么?” 智恩想起他们散步回来的路上,英宰说过的话。 “然后,你和惠媛姐之间的感情……也统统忘掉吧。” 她真心希望英宰能出色地完成这个角色。 “这个角色就是为你而写。别人谁也不能完美地演绎。你还记得我以前说过的话吗?” “什么话……” 智恩举起一只手,做出“加油”的姿势,乐观地说道。 “不要因为绯闻而气馁!加油!!” 英宰的喉咙哽咽了,他说不出话来。 “啊,又感动了,你的感情好敏感啊……那我走了。” 智恩故意嘲笑英宰,以为凭他那种汽油般的性格,他肯定会暴跳如雷。但是他没有,他只是怜惜地望着智恩湿漉漉的眼角。 “我送你……” 他想把智恩送到朋友家门前,但是智恩连这个也拒绝了。万一被人看到,她又会让朋友们笑骂。英宰意识到自己什么也不能为她做了,只好让她走。 “哼!” 经过院子,刚走到大门前,智恩遇到了英宰的父亲,她因内疚而低下头去。这时,英宰的父亲大声咳嗽了几下,没有理会智恩,径直走了过去。 “好凄凉啊,不过这些都是我自愿的……” 智恩看了看英宰的家,推开大门出去了。尽管是为这些事情而来,但是能在离开之前看看自己喜欢的人度过童年的地方,她已经心满意足了。因为她再也没有机会看到这个地方了。 “现在,该是我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的时候了。” 智恩淡然地安慰自己的心情。刚走出门口,她就看见逸俊站在那里。 “我送你,上车吧,智恩小姐。” “谢谢。” “……是英宰大哥吩咐我的,刚才他打电话给我……” 智恩抬头看了一眼大树后面的房子,上了车。 “逸俊君,麻烦你送我去‘full house’。” “什么?那里已经乱成一团了,很多影迷不知道怎么弄到了地址,也都拥挤在那里……” “所以我必须去,我要保护‘full house’。” 智恩斩钉截铁地说道。逸俊有些担心,想给英宰打个电话,但是智恩固执地阻止了他。 “那我让保安部门再派几个人过来。还有,你得跟我一起去,绝不能让你单独去。” “谢谢。” 智恩真心感谢他为自己考虑这么多。 果然如逸俊所说,“full house”院子里拥挤着许多从未见过的人,他们疯狂地叫嚷。还有许多过分激动的人,竟然高喊着英宰的名字,说他是大骗子,要把他埋葬什么的。智恩在保安和逸俊的保护下,艰难地走进了“full house”。 “……我能做到吗?” 智恩觉得外面起哄的那些人真的很可怕,但她必须要这样做,只能这样做。这样想着,她又紧紧地握起了拳头。 “我到房间里去一趟。” “好,你把需要的东西都带好,然后叫我,我帮你搬。” 逸俊以为智恩要上楼收拾东西。不一会儿,他看到智恩从楼梯上走了下来,逸俊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难……难道……智恩小姐要……” 逸俊说不出话来,像路牌似的矗立在那里。智恩默默地从他身边走了过去。她在门前做个深呼吸,咬紧牙关,拧开了门栓。 “我要把这次事情的经过说清楚!请大家听我说!” 看见智恩,所有在外面起哄的人都吃惊地闭上了嘴巴。 第十章 最终审判(1) “快进来,今天回来晚了。” 看到大儿子面无表情地回来,母亲比平时更热情地迎接他。但是民赫看也不看母亲一眼,直接跑到二楼自己的房间里了。 父亲正坐在客厅里看报纸,看到儿子冷冰冰的态度,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自从他的未婚妻断绝消息躲藏起来之后,民赫就变成了这个样子,所以没有人责怪他。 “我回来了。” 大儿子刚回来没几分钟,小儿子也从片场回来了,他已经两天没有回家了。看到他毫无血色的苍白的面孔,母亲心生怜惜,问他想不想吃饭,他轻轻摇了摇头,默默地上了二楼的房间。 “家里……真是好看极了。大儿子、小儿子都控制不了一个女人,真是把我们家的脸都丢尽了……” “老公!” 虽然受到了妻子的责怪,但他仍然是不满的表情。 “我心疼啊……我把他们辛辛苦苦地养大,让他们丰衣足食,什么都不比别人差,可是现在这两个家伙都为了女人,就像行尸走肉似的,寻死觅活,我看了真是心疼啊,难道不是吗……” “那你也不能这样啊。做父亲的,哪有整天就知道训斥儿子的?这种时候不要管,他们自己不是也很痛苦吗?” “民赫这样还有情可缘,志勋小子这是在干什么?天啊……你知道我在外边多没面子吗?总共就两个孩子,一个毁除婚约,另一个骗婚。他们到底哪里出了差错,怎么会这样?我真想把他们送到医院,做个诊断。” 他像孩子似的大发牢骚,看到妻子冷冰冰的表情,他的声音渐渐模糊了。 “你再说一句,我们就离婚。” “怎么了……我……只是……” “你再说一句?” 如果真像妻子说的那样,这个家里的三个男人就都要蒙上婚姻失败的辱名了,他突然意识到不妙。 “啊……我知道了,是我不好……” 他冒着冷汗给妻子赔礼道歉的场面似乎很熟悉。妻子心情不好,或者自己说错了什么话的时候,他面对妻子锋利的目光就会哆哆嗦嗦不知所措,这个样子和英宰一模一样。 英宰上了二楼,在走廊里迎面遇到了哥哥。他好象刚刚从浴室里出来。 “姐姐的消息打听到了吗?” 英宰因为绯闻爆发回到家里,这才知道惠媛和民赫从好几个星期之前就闹别扭,他也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什么姐姐,她是你未来的嫂子!” 民赫瞪着眼睛大发雷霆。看来哥哥心情不是很好,自己也没有时间管别人的闲事,英宰简单地道了歉,就想回到自己的房间。 “你不是明知故问吧?” “什么?” “你是不是明明知道惠媛在哪里,故意跑到我面前打探情况?” “你不知道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 英宰觉得可疑,他的目光也变得锐利起来。突然,民赫无声地挥起了拳头,但是英宰反应更快,民赫的拳头落了空。 “其他的事情我都可以不计较,谁要是在我拍电影的过程中把我的脸毁了,我绝对不能容忍,就算是我大哥也不行。” “放开我!” 民赫让他放手,但是他不肯。 “我不知道你和姐姐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请你们两个人自己解决,不要把别人牵扯进来,我本来就很累了。” 英宰粗暴地放开哥哥的手,从民赫身边走过去,正要回到自己的房间。正在这时,从民赫嘴里崩出来的一句话令英宰惊愕不已。 “你和惠媛到了什么地步!?” 刹那间,英宰感觉全身的血液好象在倒流。 “你疯了吗?” “你这个臭小子!我问你和惠媛到底是什么关系!” 民赫抓住英宰的衣领,咬牙切齿地问道。 “原来如此……现在我理解了。还没等结婚,你就开始怀疑自己的妻子,所以才像疯子似的苦苦相逼,逼得姐姐逃跑了?你现在心里舒服了?你折磨自己的女人,逼得她逃跑,你心里舒服了?疯子?” 英宰用双手抓住民赫揪紧自己衣领的手,把他推到墙角。 “你竟然想这些东西,那为什么还要决定结婚?连这点起码的信任都没有,你竟然让她爱上你!?为了不被人抛弃,你就打算这样把喜欢你的人都赶尽杀绝吗!?” 英宰本来想告诉民赫,惠媛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决定和他结婚的,但是他没有。因为这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正在这时,父母亲听到楼上的吵闹声,连忙跑了上来,他们两个无法再争论下去,各自回到房间,关上了房门。 “啧啧啧,这臭小子……!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他哥哥……臭小子!” 他想追上去训斥小儿子,但被夫人掐了一把,只好放弃了。 “我让你不要管他们……” “你看看,为了女人,家里都要吵翻天了……” “你夫人也是女人。” “这……这不一样……” 应该解释为什么不一样,可是他想不起来该说什么,只好遵从夫人的吩咐,对两个令他大失所望的儿子置之不理,走下楼去。 英宰回到房间,一屁股坐在爷爷用过的陈旧的椅子上,闭着眼睛,一动也不动。他最喜欢跟在爷爷身后,所以他房间里的所有家具都是爷爷用过的。他被这些高档的旧家具包围着,无声无息。突然,他无奈地冷笑两声,自言自语地说道。 “说好不能爱上她的……可是我……真可笑。” 看来人在被爱情迷惑时,都会变得很固执。他拿起放在桌子上的遥控器,打开了录象机。他每天回家以后都要看的。 看到录象,他又想起了网上和报纸上刊登的报道。 ——李英宰“骗婚”。 ——对女性的报复,李英宰“骗婚”。 ——李英宰,甜蜜的风,因骗婚而终结。 ——李英宰,“决定不起诉”。 ——为钱,为爱,影视明星l闪电协商。 ——李英宰为拍新片暂时回避? 仅仅看到这些报道的题目,他大致就能推测出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事情过去已经两个多月了,人们还在谈论不休。英宰疲惫不堪地盯着录象画面。 “呵呵……” 最开始的时候,他真的大吃一惊。他平时就不擅长记住人的长相,所以没认出来。看着智恩身穿蓝色男式正装站在记者面前说话的样子,他想起来了,就是当时遇到的那个家伙。看了好几遍,每次看到这部分,英宰都会情不自禁地笑出来。 ——这栋房子是我父亲亲手设计的。不久前我才知道,两年前父亲因为生意失败而把房子转手给了李英宰君。这栋房子是父母唯一的遗产,所以我一直对它呵护倍至。其实,这栋房子在很久以前就属于别人了,这件事给了我不小的打击,我一时无法接受。不管用什么手段,我一定要把房子收回来不可。 我已经说过了,李英宰君没什么过错。这一切都是我为收回房子而设计的骗局。为了接近李英宰君,我先是女扮男妆,导致了同性恋绯闻的发生。接着,我反过来利用这次绯闻,跟他签署了结婚协议,目的是通过虚假材料收回我父母亲手设计和建设的房子。可是经过一段时间,我开始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我正想澄清事实的时候,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虽然并非出自我的本意,但我的确又一次让李英宰君受到了伤害。 我不知道这些消息是什么人传播出去的,不过我相信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个人也会反省自己的错误。借此机会,我想请求李英宰君以及他的家人,还有喜欢他的影迷朋友们原谅。我愿意接受一切惩罚,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智恩一点儿也不结巴,好象已经准备很久了。但是英宰能看出来,智恩避开记者回到房子里的时候,脸上笼罩着一道阴影。英宰倒回去,从头再看一遍。 “难道和我第一次在‘full house’见面,也是她故意安排的吗?” 他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那天,他刚刚洗完澡,到外面车里拿衣服,结果却进不了家门,于是就和智恩吵了起来。 他不相信智恩为了得到房子而故意勾引男人,然后发布结婚信息,不过,他心里有个疑问。她最初真的是在故意接近自己吗? “不是的,不可能。” 如果她是存心勾引男人的女人,又怎么会用沾满泥的脚去踢那个男人的屁股?不但没有任何勾引的迹象,她反而每天都罗里罗嗦地大发牢骚,还动不动就批判他。想起这些往事,他觉得智恩是故意要与他为敌,怎么也看不出她是想骗婚。 “呵呵……” 而且,给她买条连衣裙都那么难!吃完饭后因为他不洗碗,这个女人竟然用勺子打人。他生气说错话的时候,她竟敢打他的耳光,打得耳朵生疼。她天生就不会撒娇,比男人更像男人,如果做不成剧作家,就该趁早参军,当一辈子军人算了,他以前曾经这样取笑过她。这样的女人怎么可能为了骗婚而故意勾引男人呢?这样的谎话也太离谱了。 “韩智恩小姐,你好厉害呀,比我这个专业演员演得还好……真的很了不起……” 那件事之后已经过去三个月了。心怀不安地偷过西红柿的那片农田,应该也没有西红柿了。智恩种在花坛里的花儿和黄瓜现在应该也都不见了吧。 ——不管想什么办法,一定要把电影进行到底,一定要让我看到。这个角色就是为你而写。别人谁也不能完美地演绎。你还记得我以前说过的话吗? 智恩离开他们家时说过的那句话回荡在耳边,仿佛她就在他的身边。 “我很努力,真的……我真的很努力。” 就像电影里面那个每天都在幻想中与已故恋人见面的主人公,英宰盯着旁边说道,好象智恩就坐在那里。智恩似乎在嘲笑他,说他像个淘气的孩子,尽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哎呀,这个傻子,你自己都揽到头上了,你高兴了?你怎么可能故意接近他呢?你疯了吗……?你想彻底被人埋葬在韩国吗?” 惠晶放下啤酒杯,擦了擦嘴唇,对这个愚蠢的朋友唠叨个没完。 “过一段时间,人们就会忘掉的……” 智恩嚼着鱿鱼腿,不以为然地说道。三个月的时间,全体大韩国民对她极尽诽谤污蔑之能事,她已经没有精力考虑其他的事情了,也没有精力为未来担心。好久没有和朋友单独在一起了,她们坐在“full house”的室外露台上,悠然自得地喝着啤酒聊天。此时此刻,她只想高高兴兴地度过眼前的时光。 “那个人也真讨厌。听说是他以房子为借口和你签定协议的,不是吗?他也太可笑了。因为对自己有利,就紧闭嘴巴,一句话也不说了。” “不要骂志勋君,他没有错。” “你疯了吗?韩智恩,你不会因为压力过多而精神失常了吧?你现在怎么帮着他说话?你的名声彻底被他搞臭了。” 智恩嘴里叼着鱿鱼腿,呵呵笑了。也许是喝酒太多的缘故,两个女人的脸都红扑扑的。 “我嘛,倒是觉得这样很好。” “什么?” 智恩喝醉了,她的身体左右摇晃,兴高采烈地说。 “我总是接受他的帮助,总想为他做点儿什么……我该为他做什么,才能让他开心……才能让他幸福……我不知道。我总是接受他的帮助,惠晶啊,我感觉自己好象变成了公主,可是心情却好不起来。童话书里的那些公主们,真的……够坚强的。” “什么……?” 智恩开始吐露自己的心里话,惠晶也就不好再发牢骚了。 “看那些公主……灰姑娘,还有白雪公主,她们都受尽屈辱和打骂,每天都吃苦受罪,突然有一天,王子来了,于是她们一夜之间身价倍增,变成了高贵的公主。” “苦尽甘来嘛。” 智恩不同意惠晶的说法。她使劲摇头,打死了一只叮在腿上的蚊子,继续说道。 “可是她受苦并不是王子的过错,而是她自己的命运。” “听你这么说,还真挺有道理的。” “是吧?她们为了得到王子,只付出了自己的美貌和善良?好象只有这两样吧?” “是啊……” “我不喜欢这样。王子给予我的,我也想如数还给他,不,我为他做的要比他为我做的更多才行。他帮助过我,我也想在他面前挺直腰板。只索取不付出的话,我的自尊心会受到伤害的,心情也不好……反正我不喜欢。” 惠晶能理解智恩的心情。以前她因为身材较胖,而且长得不漂亮,经常被同学们嘲笑叫做“米泽丽”。当时,看着别人因为脸蛋漂亮身材苗条而容易得到理解和让步,她曾经有过深切的虚脱感。 “看来你真的喜欢他?” “哦……喜欢……嘿嘿嘿。” 智恩喝多了,总是不停地傻笑。看到她这个样子,惠晶感到心痛。 “是啊,怎么办呢……这样一来,你不是无法和他在一起了吗?” “哦……也许吧。” 智恩点了点头,身子又开始摇晃起来。她喝醉了,好象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惠晶更加心酸。 “那个人他……会不会真的把你当成那种女人?” “嗯……这个嘛……我也不知道。他要是那样想,我也没什么办法。我是自己喜欢才这样做的,并不是为了让他知道。只是……看到他那么痛苦,我想替他承受……仅此而已。啊,他为那部影片付出了太多努力,如果因为这种事情泡汤了……那就太委屈了。而且又挨了父母的打,我觉得他好可怜……反正只要是我能做的,不管什么事情,我都愿意为他去做。” 最后,智恩又补充道,“他理解也好,不理解也好,反正我无所谓”,然后咕噜咕噜地喝起了啤酒。 “这个……智恩啊,这不是喜欢。” 惠晶很难过,她咬着嘴唇勉强忍住了眼泪。 “这个……智恩啊,这不是喜欢,这是爱。你爱上他了,你这个傻子。” 突然,惠晶产生一种错觉,智恩是不是变成石头了?刚才还左右摇晃着身体,不停地嘿嘿傻笑,现在突然停了下来,眼睛也不眨一下。 “……哎呀,怎么可能呢……!” 智恩若无其事地摆了摆手,笑了。 “看你的样子好奇怪……” 她停顿了大约三分钟,然后不以为然地咯咯笑着喝起了啤酒,她的样子真的很反常。 “傻瓜温达真是幸福啊,有平冈公主从物质和精神两方面给他做后盾*(韩国历史故事。高丽时期第二十五代平原王的女儿‘平冈公主’小时候总是哭个不停。为了哄她,平原王就吓唬她说,你要是再哭,等你长大了就把你嫁给傻瓜温达。长大之后的平冈公主不顾平原王的挽留,偷偷地溜出了王宫,找到温达并嫁给了他。她亲自教导温达,把他变成了杰出的人才。温达在国家射箭比赛中取得第一名,成为一名将军。后来,温达在和北周、新罗的战斗中立下大功,作为平原王女婿的身份得到了大家的认可——译注)。” 看着朋友的样子太过可怜,惠晶叹息着说。 “我不希望你成为平冈公主……傻瓜温达做了保家卫国的将军,可是公主呢?做为公主,又不擅长搞政治……为人妻子,拼命地照顾丈夫,照顾家庭,最终除了沦为寡妇,还有什么?” “哦……” “什么骗婚,你夹上了这条难看的尾巴,现在打算怎么办?因为傻瓜温达,聪明的平冈公主不是彻底毁了吗?” “我知道,我知道。” 望着举手投降的智恩,惠晶连声叹息。自己说什么都没用,不过是往她的伤口上撒盐罢了,她觉得还是什么也不要说的为好。 “你嫁不出去,也无法成为作家了,那么……我养活你吧,你好好写东西。” “什么?” “我也知道我性格古怪。不过,我仔细一看,你和我都不是那种平凡命,我们就互相帮助,相依为命吧。不用担心!韩智恩!有朋友在呢!我们不是好朋友吗……?” “嘿嘿嘿,对,朋友……!” 智恩和惠晶使劲碰了碰啤酒罐,一饮而尽,然后倒过来在头顶摇晃了几下。两个人仰望着漆黑的夜空,“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这个……智恩啊,这不是喜欢,这是爱。你爱上了他,你这个傻子。 喝完了酒,智恩去睡觉,可是怎么也睡不着。惠晶说过的话一直停留在她的脑海里,她感到头痛欲裂。 “我爱他?这是爱情吗?怎么可能呢……爱情怎么会让人如此心乱?” 那句话是怎么说的了……陷入爱情的时候,整个世界都是美丽的,万事万物都发出耀眼的光芒,钟声响起,两只云雀在天空飞翔,难道不是这样的吗?可是现在,自己的处境却完全不是这样。整个世界都对自己指手画脚,不但没有耀眼的光芒,简直可以称得上是伸手不见五指,耳边没有钟声,有的只是哭泣。 “即使他不理解也无所谓,话是这么说,可是……” 她没有信心理直气壮。她好象从来没有表达过自己的心意,也从来没有得到过对方的爱。智恩躺在床上,隔着床头的窗户,凝望着皎洁的月亮。 “闵志勋君……电影进展顺利吗?感情理顺了吗?你一定瘦了很多吧,平时按时吃饭吗?不会因为饿肚子而得上肠胃病吧?” 常言说得好,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他过于沉浸在电影中了,所以没时间和自己联系,这也是可能的。但是,她有很多问题想问英宰。 当“full house”的转让合同到了她的手上,当她终于收回了期盼已久的房子,她记得自己不但没有喜悦,反而流下了眼泪。随同文件交到她手中的还有一张白色的纸条,上面的字让她心痛。 ——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让你因“full house”而痛苦了。 这句话仿佛预示着终生不再相见的诀别。她和他之间,那个连接点消失了。 ——啪! 刺耳的声音唤醒了冰冷的早晨,是送报纸的声音。捆得结结实实的一团报纸撞在门上,可怜巴巴地摔了下去。 “full house”位于远离都市的郊区,早晨冷飕飕的空气格外清爽。智恩拿起掉在地上的报纸,伸了个懒腰,冻得浑身发抖。 “啊……好冷啊……” 梅雨般忧郁而潮湿的心情也渐渐变得干燥了。 “哎呀,我总是慢半拍。” 小时候,她对初恋男孩也是这样。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不知道那就是爱情,只是觉得很开心,后来分开以后,才明白那是怎样的感情。十年之后的今天,自己愚蠢的性格好象没有一点长进。 “呃?这是什么?” 一个白色信封落在报纸下面。偶尔会有猪手店发来宣传单,所以智恩也没当回事,漫不经心地打开了。奇怪,现在猪手店的广告竟然不是彩色宣传单,而是手写的白色信纸。看完以后,智恩的脸上浮现出不快的表情。 “不是……猪手店……的宣传单?” 这是一个令人不快的人写的信,告诉她一个令人不快的消息。 ——你竟然想这些东西,那为什么还要决定结婚?连这点起码的信任都没有,你竟然让她爱上你!?为了不被人抛弃,你就打算这样把喜欢你的人都赶尽杀绝吗!? 民赫坐在办公室里,默默地注视着窗外,回想着弟弟说过的话。每次追问他和惠媛的关系,弟弟就会暴跳如雷,现在连家也不回了。因为每次回家见到家人,第二天对角色的投入程度就会下降。父亲命令他不许再闹别扭,回家来住,但是他顽固地违背父亲的命令,住在片场附近的酒店里。就在昨天,民赫还偷着到酒店里去过,他想看看英宰是不是和惠媛在一起。令人失望的是,惠媛并不在那里。太狼狈了。战战兢兢地担心自己的女人被弟弟夺走,害怕得不到父亲的欢心而放弃自己喜欢的运动每天泡在公司,实在太狼狈了。 ——哥哥你不是得不到爱,而是不会爱。 当他追问惠媛和英宰是什么关系,感情深到什么程度时,惠媛说了这样的话。当时,他说惠媛是在诡辩,但是现在,如果再听到同样的话,他不知道该怎样回答。正在这时,秘书通知他说,“姜惠媛小姐的朋友来了”。民赫大惊失色,没等秘书去开门,他就跑过去拧开了门栓。 “对不起,我说谎了。” 站在秘书旁边的女人不是惠媛的朋友。韩智恩,那个和英宰传出拍拖绯闻的女人。 “你来得正好,先是骗我弟弟,现在又打起了惠媛的幌子?” 民赫发现不是和惠媛相关的人,立刻气得火冒三丈。但是他并没有赶她走。智恩默默地把一张信纸放在他的面前。 “说起谎言和欺骗,志勋君的大哥好象更熟练吧。” 民赫把信抢过来,看了看。 “原来是你买通的那个男人!” “你是不是理解错了信上的内容?你这个人,我该怎么称呼你好呢……就叫你志勋君的哥哥吧。那个人也许是因为被你夺去了报道材料,所以他要泄愤。上面不是写得很清楚吗?‘请您转告他,如果他有良心,就赶快把手册还给我,或者撕毁。’而且这个人还给我也写了封信。‘很遗憾,让无关的人受到牵连。韩智恩小姐,真的很对不起。这件事是闵民赫先生怀疑姜惠媛小姐和他弟弟之间的关系并实施报仇的结果。他使用的报道内容都是我努力的成果,他是盗取别人劳动成果的卑鄙小人’。” 智恩看了好多遍,几乎把信的内容都背下来了。写信者也是个不正常的人,他根本不想自己做了什么勾当,总是一味责怪民赫的行为。不过,她现在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哥哥竟然谋害弟弟。 “提供信息的人和志勋君的大哥都是同样的卑鄙无耻,不过,我今天来是有话对你说的。” 民赫想把弟弟的社会地位搞得一败涂地。然而他那宏伟的计划却因为这个女人而泡汤了,他正因此而委屈。竟然有这样的人,愿意把一切罪名都揽到自己的头上,以便挽救志勋,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感觉像挨了当头一棒。 “志勋君和惠媛姐姐以前谈过恋爱,你就这么气愤吗?” 智恩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劲头,民赫为了不被她的气势压倒,故做冷静地说道。 “一个男人听说自己的女人和其他男人有染,感到心情不好,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当他说出这句话的瞬间,他品尝到了地狱般的痛苦。“理所当然!?”这几个字刚刚出口,民赫猝不及防,站在前面的智恩就无情地抬脚踢中了他的要害。他甚至都没能喊一声,就张大了嘴巴蜷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喘起了粗气。 “你知道这样的男人叫什么吗?‘心狠手辣的家伙’,还有种说法叫‘打死也不解恨的家伙’,还有更多的说法,你想听吗?” “天啊……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 民赫红着脸争辩,却站不起来。智恩看了看他,竟然笑了起来。他说的这句话原来是英宰每天挂在嘴边的那句。 “我出事住院的时候,惠媛姐在医院里对志勋君说,‘我在民赫哥身边的时候,心里很舒服’,‘所以我选择了他’。他们两个在很早以前就结束了。难道所有女人在遇到和她结婚的男人之前都不能爱上别的男人吗?你不会这么神经吧?” “你懂……什么……” “该懂的我都懂。志勋君很担心你。他害怕你因为他而受到伤害,所以从来不去考虑失恋给自己带来的痛苦,他更在意的是他的哥哥会不会痛苦!” 智恩强忍住再踢一脚的冲动。该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她转过身去。 “这怎么……可能?” 民赫扶着办公桌站了起来,痛苦地说道。 “爱情是会变的。惠媛姐虽然和志勋君相爱过,但是现在她选择了你。她的爱从志勋君身上转移到了你身上。他们两个都能理解这一点,只有某个小气鬼仍然无法理解,还在做着傻事。” 民赫汗流满面,他使劲摆了摆手。 “不是……我说的……不是这个。你为什么那么爱……志勋这个家伙。你为什么为他付出一切……他根本就不知道。” 智恩被所有的人戳着脊梁骨骂作“坏女人”,甚至连她爱的人以及那个人的家人都蒙在鼓里,自己却牺牲了一切。民赫对她实在难以理解。 “用我朋友的话说,这就是爱。也许这种方式不对?反正这就是我表达爱的方式。” 智恩觉得自己没有什么话可说了,于是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对了,今天我到这里来的事,你要对志勋君保密。那封肮脏的信也请你处理掉吧。从现在开始,我跟这些事情都没有关系了。” 望着突然离去的智恩,民赫茫然地自言自语。 “怎么会……没有关系呢……我对你做了那么多坏事……怎么会没有关系呢……” 她真是个愚蠢的女人。她完全可以用这封信做要挟,向他要求很多东西,或者用做向别人洗脱罪名的证据,可是她竟然说现在这些事情都和她没有关系,而且昂首挺胸地走了。真不知道她从哪儿来的度量。现在,他只觉得弟弟真是个有福气的家伙。 许多东西乱七八糟地放在那里,照明线、麦克风线、摄象机线等等,各种各样的电线像蜘蛛网似的延伸,英宰站在中心处。不,现在他不是闵志勋,也不是李英宰,而是一个名叫“柳成”的虚构的人物。 电影拍摄现场被寂静包围着,好象一个只存在光线和形态,而没有声音的世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于一点,“柳成”就在那里,他抚摩着看不见的恋人,默默地流泪。搭档女演员不在面前,但是看他的表演,好象死去的恋人真的就站在眼前,他深深地投入到剧本中了。在场的人们望着他,感觉快要窒息了。大家生怕咽口水的声音妨碍他演戏,静静地站在原地,连片场里的寒冷都感觉不到了。 “cut! excellent!perfect!” 所有表示称赞的英语单词都从导演口中大声爆发出来。听到这个信号,所有的人都吁了口气,开始奔走准备下一个场面。 “太棒了!太出色了!李英宰,你是我的救世主!!很好,下面该第几个场面了?” 英宰避开耀眼的灯光,化妆师和设计师正在为下一个场面设计造型。导演兴奋地对他极尽赞美之能事,然后立刻向下一个镜头移动。 “第89场。” 听助理导演这么一说,英宰松了口气。终于可以休息片刻了。失明的钢琴师和他死去的恋人,还有住在隔壁的少女,这三个主人公之中,英宰的出镜频率最高,所以别人演戏的时候,他也不能离开片场。 “要不要喝点儿热饮?” 刚才演绎的情感还像残骸似的留在心中,英宰忧郁地点了点头。工作人员把一杯热气腾腾的红茶递到他的手里。 “下一个场面是第98场钢琴戏吧?” “对,是的。” “给我拿个暖炉,我想暖暖手。” 拍摄现场的所有人都毫无怨言地为英宰服务。影片的时间背景是从夏天到秋天,所以他只穿一件薄薄的衬衫,拍起戏来当然要吃很多苦头。自己排戏的时候,如果把握住感情,就感觉不到寒冷,这自然很好,但是在等待下一场戏的空闲时间,就有残酷的寒意扑面而来。他围着毛毯,靠着暖炉,坐在椅子上。看着下一场面的剧本,他在思索着自己的表现方法。 “英宰大哥,你大哥来了。” “什么?” “你大哥来了,英宰大哥的大哥。” 英宰正把椅子扶手当键盘,手指在上面滑动。这时,逸俊带着民赫走了进来。民赫第一次来到弟弟工作的地方,显得很尴尬,英宰赶紧站了起来。 “没事的……” “不,我是站起来放松一下……马上就是我的戏了。” 英宰披上逸俊递过来的又大又厚的毛外套,和民赫一起去了人少的地方。 “你怎么突然来了?” “我想问你一件事……” “如果你还想问些奇怪的问题,你就回去吧。我不想因为和你打架而把脸弄破。下一个场面是……” 见英宰好象要谈电影,民赫摇了摇头。 “我不是为这个来的。” 如果不是为这个,那是什么风把他这个小心眼吹到这里来了呢?英宰百思不得其解,呆呆地望着哥哥。 “惠媛可能去什么地方呢……如果你知道她可能去哪里,请你告诉我。岳父岳母都很生气,什么也不肯告诉我……我来找你并不是觉得你一定会了解……我现在是想把死马当活马医,你好好想想。” 他不知道哥哥为什么突然改变了态度,沉思了一会儿。 “好几个月都没想起来,现在怎么可能突然想起来呢?我想姐姐的父母亲一定知道。你再恳切点儿,告诉他们你有多么着急。如果连她的父母也不知道的话,早就报警了。” 以前民赫也问过类似的问题,但是当时他很生气,兄弟二人的谈话不欢而散,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英宰感觉自己可以心平气和地说出来了。 “英宰大哥!” 逸俊在片场里冲他摆手,叫他过去。看他在片场里急得手忙脚乱,很可能是到了拍摄的时间。 “我得走了,哥哥你大老远来的,可是……” “没什么,我也是到分公司检查工作,顺便过来看看。” 英宰知道哥哥是找借口而已,但他假装不知道。 “我是主动喜欢她的,而大哥你不同,是姐姐主动喜欢你的。你比我强,你再努力吧。” 民赫呵呵笑了。三十多岁的大哥特意出来,找到比自己小六岁的弟弟,询问关于恋爱的事情,真是可笑至极。 “韩智恩不久前来找过我。” “什么事情?” 民赫从他的表情和语气中感觉到了波澜,悄悄地把手插进口袋,走了。 “以后再问吧。” 民赫想起了在医院里看到的场面,他暗自耍了个心眼。 “啊,是吗,我知道了。” 没想到,弟弟的反应竟然那么单调。 “这家伙果然是个花花公子。” 民赫心想。否则,他不可能对一个为了自己说那种谎话的女人反应如此漠然。 第十章 最终审判(2) “你怎么了?” 英宰的心思都在片场,问了民赫一句。 “你不想知道吗,不想知道智恩小姐为什么来找我吗?” “你不是说了以后再问吗?那就以后再问呗。我得走了,路上小心点儿!” 说完,英宰走向拍摄现场。这家伙的反应实在太冷淡了。 惠晶的车开进了“full house”院子,智恩穿着一件旧外套,连忙跑了出来。 “怎么也不先打个电话~?” “天啊,韩智恩!你的头发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惠晶望着智恩的短发,抑制不住心里的惊愕。即使在三伏天,智恩也都留长发,因为她不愿意让自己像个男人,可是现在数九寒天的,她竟然把头发剪短了,脖子都露到了外边,惠晶当然不能不吃惊。 “这是吹的什么风啊?你怎么也来这一套了?” 智恩把东西从车上搬了下来,就逃回了房间。惠晶觉得她是假装开心。 “喂,韩智恩——你不会趁我不注意,又闯什么祸了吧?” “闯祸?没有,我只是想换换心情,哦,头发太长,洗头太麻烦,所以就剪短了。” “喂喂,你在我面前还装什么蒜呀,反正你要是惹了什么麻烦,我早晚也会知道的。” 智恩不知道该怎么说出来才好,她略微思考了一会儿,终于把剪头发的原因告诉了惠晶。 “我现在不想再做……平冈公主了。” “怎么突然……改变注意了?” 智恩故意不让惠晶看到自己的脸,转身去泡茶了。 “总得有傻瓜温达……平冈公主才能发挥作用啊,不是吗?现在傻瓜温达不在了……我当然要放弃了。” 煤气炉的火不容易点燃,厨房里不时传来“嗒嗒嗒嗒,嗒嗒嗒嗒”的响声。 “这个煤气炉真的用了很长时间,这不还是我小时候在你家见过的那个吗?大概有二十年了吧?” “哦……还没到那份上,好象有十年吧?” 两个人轮流打火,终于打着了,她们又回到餐桌边坐下了。 “我以前总到你们家吃烤全鸡,你还记得吗?” “嗯,我爸爸说,如果你赶在星期天来,那就是吃烤全鸡的日子。你说‘我奶奶家有鸡,我带着鸡去你们家!’我以为你只是随便说说,没想到你真的带了只生鸡过来,还把我吓了一跳呢。” “哈哈哈,是的,我特别喜欢吃鸡肉,可是我妈妈说吃鸡肉会长胖,不让我吃。所以每次我到你们家来的时候,就从奶奶家的冰箱里偷一只鸡,然后赶紧往你们家跑。” “真好吃……” “啊,我要是买只鸡过来就好了……!” “这附近就有卖鸡的地方,一会儿我们出去买吧。只有我们两个人,一半蒸着吃,一边煮着吃就可以了。还有点儿糯米,啊……我得先把米泡上,熬粥吃最合适了。” 智恩猛地站起来,从米柜里取出糯米,泡在凉水里。惠晶望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悲伤。她知道智恩说的“不想再做平冈公主”是什么意思,所以她没再提那件事。今天她们只谈论晚上吃什么,怎样做菜的问题。 “他不是傻瓜温达……所以,他不喜欢平冈公主。” 和朋友一起吃着晚饭,智恩心里想道。 她本来还期待英宰拍完电影之后,能把所有的感情全都清理干净。现在看来,这种期待本身就是错误。他从来没有说过,把那段感情理清之后,他该怎么办。 “没关系,韩智恩,你活了二十五年,没有他,你不是也过得很好吗?” 惠晶喝着热乎乎的汤,连说好喝。智恩冲她笑了笑。一切都像从前一样平静。“full house”也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怀抱,搞乱自己生活的奇怪男人也不在身边了。自己仍然是一名贫穷的明日作家,一个并不是特别可爱的女人。 “现在,我也该收收心了,这只是我自己的梦罢了,是单相思……” 即便是在冥王哈得斯身边,如果能和他做着同样的梦,珀尔塞福涅大概也能感觉到幸福。可是,她和他共同拥有的东西,只有初夏时节那段短暂的回忆。 之所以误以为两个人拥有同样的梦,就是因为那段短暂的回忆。 “大哥,新闻发布会的票出来了。” 逸俊推门进来,脸上洋溢着喜悦和兴奋。英宰躺在床上,手腕上打着吊瓶。他的脸上充满了疲惫的神色,点了点头。 “你看着分吧。” “反正这件事一直都是我来做的。除了以前那些人,有没有新添的?” “没有,还是按照以前的名单分吧。” 电影拍摄期间堆积的疲劳一下子把他包围了,他对任何事情都没有兴趣。逸俊觉得他好象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所以故意不让他睡觉。 “对了,大哥,是不是也得给智恩小姐送张票去?” “……为什么?” 英宰不耐烦地翻了个身,逸俊看不到他的脸了。但是在逸俊看来,英宰真是可恶之极。 “我知道了,我会看着办的。” “不要给她……” 英宰漫不经心地回答,然后就沉沉地睡着了。逸俊没有回答,默默地走了出来。 “英宰大哥不像是这样的人啊,他怎么变得这么可恶了呢?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智恩小姐?” 英宰没有控诉她的诈骗罪,而且还把“full house”转让给她,看来他并没有相信智恩小姐的话。可是,真的很奇怪,他不给智恩打电话,即使打听她的消息,也只是简单地问一句“她还好吧?”在这之前,逸俊还以为他是因为拍电影日程太忙而抽不出时间,但是现在他竟然不让自己送新闻发布会的票给她,看来他是故意回避智恩小姐。 逸俊为英宰做了很长时间的生活助理,还从来没有违背过英宰的意思,这次他觉得不能听他的话了。 “好久不见了,逸俊君。” 电影拍摄结束,正式的宣传活动已经开始了,但是英宰一直没和她联系。智恩以为在拍电影的过程当中,他把对惠媛的感情,还有关于“full house”的所有回忆也都清理干净了。正在这时,意外的客人来敲门了。智恩高高兴兴地迎接了他,看上去很开心。逸俊又一次在心里责怪着英宰,同时把手中的东西递给智恩。 “给,我很忙,马上就得回去,你把这个拿好了。” “这是什么?” 那是个很高档的信封,智恩暗暗期待这是英宰写给自己的信。她激动地打开信封,不料却是英宰新片发布会的入场券。 “是志勋君送……给我的吗?” 智恩已经决定放弃这场梦了,但是手里拿着没有只字片言的新闻发布会入场券,她仍然像个接到圣诞礼物的孩子似的欢天喜地。逸俊不能把事实告诉她。 “志勋大哥现在身体不大好,不能外出……所以也无法和你联系……我就……” 说着,逸俊担心自己是不是没必要说谎。 “不会的,英宰大哥不是那样的人,肯定是有什么原因,他不可能忘记智恩小姐。” 逸俊决定相信他心目中的英宰。 “我知道,我在电视上看到了。身体很不好吗?现在怎么样了?” “他家里有钱,照顾他的人很多,有什么好担心的!?” 看到愚蠢的智恩一门心思为英宰担心,逸俊情不自禁地大声喊了起来。 “已经好了,吃得很好,过得也很好,你不用担心了。” 智恩惊讶得闭上了嘴巴。逸俊发牢骚似的补充了一句,然后转身就走了。 惠晶认为,他没亲自来送票,只是派个人来,看来他只想来个表面的形式,尽尽礼仪罢了,所以强烈劝阻她不要去。但是,智恩还是决定要去,她已经好久没有离开“full house”了。 她怕被别人认出来,就戴了顶帽子,围上围巾,遮住了脸。等到新闻发布会的灯熄灭了,她才悄悄地走进去坐下。 也许是他太忙了,所以没有亲自来送票;也许是身体不舒服,所以没有亲自来送票,智恩决定抓住最后的希望,绝不放弃。 “啊,闵志勋君!” 导演、制片公司社长等与影片相关的人士纷纷出场,和来宾打招呼。接着,演员们也逐 一登台亮相。英宰的身影出现了,智恩的心里七上八下。别人并不像她这样,当女演员出场时,大家的欢呼声似乎更加热烈。虽然智恩把那些虚假绯闻的罪责都揽到了自己头上,为英宰开脱,但是他最近总因为不良事件频繁在媒体亮相,形象还是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不会的,他不会因为这种事情而畏缩的。” 智恩的信任很快就变成了现实。英宰坐到大屏幕前面的大型钢琴前,演奏起了影片中插入的肖邦小夜曲。人们立刻就惊呆了。大家都以为影片插曲的演奏肯定出自著名钢琴家之手,绝对想不到这就是演员本人的真实水平。智恩听着他的演奏,心里满足地微笑。她想起了那些夏日,在阳光炽热的客厅里,英宰大汗淋漓地练习弹奏钢琴。 她学习剧本累了倦了,转头看去,总能看见他一边思索一边弹钢琴的身影。智恩还记得他偶尔也会拿着剧本过来,纠缠她读对手女演员的台词,也记得他们曾经散步的狭窄的土路。 演奏结束以后,他开玩笑说自己只会演奏为数不多的几首曲子,所以请大家不要喊“再来一曲”。他开玩笑的时候,人们放声大笑;他谈论电影的时候,人们认真聆听。他偶尔也把麦克风递给导演或者其他的演员,但是不知不觉间,人们的注意力已经集中到他一个人的身上。他很会说话,语气和内容既不沉重,也不轻浮,既不很短显得没有诚意,也不很长令人厌烦。发布会之前的公开活动结束了,终于放起了电影。观众们这才想起本次活动是电影发布会。 电影结束以后,打出片尾字幕的时候,智恩擦着眼泪看了看旁边座位上的人们,到处都是抽泣的人。 “电影比剧本还要美,真的太厉害了……” 剧本也很好,电影更融入了所有创作人员和演员们的心血,以及他们出色的感觉。观众席上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智恩也拼命鼓掌,手心都拍疼了。很多人觉得仅仅鼓掌还不够,他们站起来欢呼,大声喊出鼓励的话语。 演员、导演和编剧纷纷走出来,一起向观众鞠躬行礼。制作电影的人们,还有欣赏电影的人们,无不露出了幸福而喜悦的微笑。 “太棒了!好样的,李英宰,加油!!” 不知是谁大声疾呼,他的声音像波涛般泛滥开来。一个乐队里最引人注目的永远是歌手,同样的道理,这部影片中最吸引人们目光的人就是主人公的扮演者,李英宰。 “太好了!太棒了!” 随着起身欢呼的人群,智恩也猛地站起身来,一边鼓掌,一边心满意足地注视着舞台上的英宰。她高兴得流下了热泪。 电影发布会很晚才结束,智恩错过了从市内换乘郊区汽车的时间。气温从早晨开始就降到了10c以下,现在似乎又低了。她竖起外套的衣领,蜷缩着身体走路,仍然丝毫感觉不到温暖。 “真的太了不起了,没想到他能演得那么完美,那么出色,超出了我的想象!真的太厉害了!” 沿着漫长而狭窄的小路走向“full house”,智恩仍然抑制不住心中的兴奋。她没有直接见到英宰,没能和他打招呼,不过,这个夜晚已经足够精彩了。 看过他的电影之后,智恩又一次充满了斗志。她告诉自己,一定要写出那样一部能够吸引优秀演员的优秀剧本。一路想着各种各样的事情,寒冷、黑暗而且漫长的道路也显得不怎么漫长了。 “啊,下雪了……说是今天可能下雪,真的下起来了?” 刚刚看见“full house”的白色围墙的时候,天空中纷纷扬扬地落下了花瓣一样的白雪花。小时候,每年冬天都要下好多雪,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冬天几乎下不了几场雪了。漫长的冬寒过后,终于迎来了令人欣喜的第一场雪,智恩的心情更好了,她兴奋地朝家里跑去。她想快点儿回家,一边喝茶,一边欣赏雪景。 “呃?” 刚刚走到“full house”门前,智恩猛然下了一跳,并不是因为家里出了什么事,而是旁边好象有问题。不知什么人在围墙旁边搭起了帐篷,上面落满了白雪。 “啊,好冷啊……” 智恩正茫然若失地打量着帐篷。正在这时,帐篷的门开了,一只手伸了出来,拿起放在帐篷门前的暖炉,就收了回去。智恩静静地望着映在帐篷上的黑影。一个男人的身影正从电热杯中往杯子里倒茶,然后盖上一个类似被子的东西,手里拿着手机似的玩意,兴高采烈地按着什么。不会是他吧?智恩向帐篷附近走了过去。 “啊,真是的……这是什么游戏,怎么没完没了的!到底要玩儿多少局才能结束呢?已经五十局了,难道五十局还不完?是哪个家伙编的这个游戏?简直是个虐待狂!你就没想过吗?人家本来是为了缓解压力才打游戏的,结果你让人家的压力更重了!” 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有那么多不满,他冲着手上的东西嘀咕了半天。智恩觉得实在不可思议,于是推开帐篷的门,往里看了一眼。拥被而坐的男人大吃一惊,抬起头来看她。 “闵志勋君,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露宿。” 他惊讶地眨巴着眼睛,简短地回答。 “为什么要在这里露宿?” “我想,如果我在她家门口露出一副穷酸相,房主会不会让我进去住一阵子呢。” “现在……你这么说,好象是说我以前在你面前露过穷酸相似的。” “难道不是吗?” 英宰理直气壮地笑了。智恩的眼角轻轻挑了起来,他也没察觉到,仍然觉得很有趣。 “你这是违法行为,你知道吗?这块地不是你的,你怎么可以随便搭建帐篷呢?赶快收拾走,否则我到区政府告你。” 这是以前英宰对智恩说过的话。英宰好象没听见似的,咕噜咕噜喝着刚刚倒上的热气腾腾的红茶,对智恩的话置若罔闻。 “今天晚上气温会降到13c,你冻死我也不会管的。” “真的吗?” “没事多看看新闻吧。” 智恩把满脸惊讶的英宰扔在帐篷里,自己向“full house”的庭院走去。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想笑。 “喂!!” 他匆忙叫了一声,然后翻墙跳了进来。他戴着用毛线织成的带耳朵的帽子,和一副连指手套。这身打扮太可爱了,实在和他的年龄不相称,智恩捧腹大笑,差点儿就要在地上打滚了。 “怎么了?” “你家不是有很多空房间吗……让我住一夜吧。” “没有空房间。” “你说谎!” 智恩开玩笑,但是他却发火了。智恩觉得他这个样子很有趣,于是继续戏弄他。这时,他从衣服口袋里磨磨蹭蹭地掏出一样东西,递给了智恩,好象要做交易。 “这是什么?” “电影首映的入场券!你不是说想看我演的电影吗?我送你到电影院,再把你接回来,哦?怎么样?” 智恩觉得很奇怪。不过,既然他要给,那就先接下来再说吧。于是智恩把入场券放进口袋,对着等待回答的英宰说道。 “我刚刚看完新闻发布会回来……” 英宰大声尖叫,“你说什么?”智恩问他有没有派逸俊把票送给自己,他差点儿没背过气去。 “什么呀!?我让他不要给你的,他竟然给送来了?这算什么事啊!为什么要打乱我的计划!啊啊啊!气死我了!” 虽然智恩早就预料到了,但他亲口说出这句话,还是让智恩感觉心情很不爽。她不愿再理会他了,只想自己赶快回家。这时,英宰抓住了她的衣角,放肆地纠缠起来。 “我想等电影彻底完成的时候,再让你看的。通过发布会上的反应,还可能再做修改呢……我想让你看到彻底完成的作品……怎么搞的,你为什么要去看还没拍好的电影……” 精心策划的精彩重逢因为一个意想不到的插曲搞砸了,他的心里无比委屈。 “我想亲自送给你的……” 听着英宰喋喋不休的牢骚,智恩仰望着下雪的天空。天空中布满了乌云,然而看上依旧美丽。 “你进来吧,不过只能呆到雪停的时候。” “干什么,这么小气……” 英宰似乎不记得自己以前说过的话了,他气咻咻地领先智恩一步按下了玄关密码。 “我问你,电影怎么样啊?” “太冷了,先进去再说吧。” “怎么了?你怎么这么没有诚意?” 开门进去以后,他又发起火来。本来以为能听到智恩的称赞,结果没能如愿,他感到气愤不已。 “我说什么了吗?太冷了,我只是说进去再说。” “所以我对你的这种反应不满意,我问你怎么样?你应该马上说,‘真好’,或者‘太精彩了’,说出你的感想才对。可是你竟然说‘太冷了,先进去再说’……真没劲……一个女人,感情怎么这么迟钝呢?” 英宰自吹自擂,大放厥词说什么“真好”、“太精彩了”。智恩觉得他真可恶,闷闷不乐地推开英宰,走了进去。 “你不进来吗?听说今天要下暴雪呢。” “暴雪?真的吗?” 不知道他听了“暴雪”这两个字为什么那么高兴,脸上笑开了花儿。 “听说是百年不遇的暴雪……五十年吧?反正听说要下得很大的雪。” “是吗?要下一百年吗?” 他抖了抖落在帽子上的雪,兴高采烈地说。 “……谁说要下一百年了?” “我听你说‘要下一百年雪’啊?” “可能是你的耳膜冻了吧。” “真的,我真的听你说‘要下一百年雪’。” 英宰又来了顽固的劲头。每次他这样,智恩就不理他;他因受到轻视而生气,智恩就反过来气他,然后脱下外套,开始烧水泡茶。 “反正我听你说‘要下一百年雪’,所以我要在这里住上一百年。” 他仍然坚持,拿出两个圆杯子,并排放在一起,又拿出了红茶和咖啡。然后,根据智恩的口味,他熟练地调起了咖啡。 “我又接到了好几个剧本,但是有些犹豫,满意倒是满意,不过……” “怎么了?” 红茶泡得差不多的时候,他往里倒了白色的牛奶,悄悄地打量着智恩的轮廓。他的视线又转向杯子,脸上露出了愉快的笑容。 “比起前面那部作品来,气氛可差得太多了。看了这部电影,观众必然会要求我保持某种形象,如果在下一部作品中……完全把这个形象打破……所以,我有些担心。剧本在我手里,你想看看吗?” 英宰讲解电影的时候,智恩非常高兴。虽然他没有直接对她提什么要求,但他隐隐地请求自己的帮助。每当这时,她总有一种被认可的感觉。 “如果你担心这个的话,怎么可能接触各种不同的角色呢?胆小、恐惧,这不该是你的性格。” 智恩这么一说,英宰反而有点儿脸红了,好象这就是他期待的答案。 “电影完成以后,我想对你说一件事……” 他的语气突然严肃起来。智恩假装不以为然,故意面无表情地望着站在身边的男人。 “我可以……吻你吗?” “什么?” 好不容易才装出来的表情顿时塌陷了。智恩轻轻地皱起了眉头,刚想反问他是什么意思,他的嘴唇已经凑了过来,轻轻地碰了碰她的嘴唇,又离开了。 “接吻……我们也来得激烈点儿。” “什么?” 智恩不知道他到底在说什么,觉得他又是在胡说八道。 “我以前说谎了,我说的那句‘吻了也没用,一点儿也没有心跳的感觉’……” 智恩的脸也和英宰一样,瞬间泛起了红晕。望着彼此的桃红色的脸庞,两个人突然尴尬地避开了对方的目光。 “喂……” 英宰干咳了一声,先开口说话了。 “你,乔治桑……乔治桑……” 英宰想以这样的方式表白自己的感情,他想说的是“我要做你的肖邦,请你做我的乔治桑”。但是,他的这种多少有些幼稚的表白方式在智恩那里行不通。 “啊啊,我讨厌乔治桑。” “什么?你为什么讨厌她!?”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智恩一口回绝了,他委屈地喊叫起来。 “肖邦生病快死的时候,她不是把肖邦抛弃了吗?我不愿意拿自己和那种无情的女人相提并论。要想甩他,也要等他病好了之后再甩。” “我想说的并不是这个意思……” 怎么就不能和智恩演绎浪漫的场面呢?英宰感到痛苦极了。 “我这个人嘛,闵志勋君。” 智恩双手叉腰,仿佛在责怪一个犯了错误的孩子,脸上露出了严肃的表情。可是,她的脸色很快就不合时宜地涨红了。智恩淡淡地说道。 “我会把我心爱的东西坚守到底,不管是‘full house’,还是你。” 英宰感觉好象被什么沉重的东西狠狠地击中了脑袋,怔怔地望着智恩,久久地愣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直到茶杯上面飘忽着的白色水蒸气消失了,他才开口说道。 “好酷啊……你!” 英宰凝视着智恩,眼睛一闪一闪,充满了感动。 “你就像机器人taekwon v一样酷,真的,我好感动。” “你说什么呢?” 智恩好象听到什么怪异答案似的,撅起嘴唇自言自语。这时,英宰走了过来,双手紧紧地抱住她的肩膀,说道。 “你比蝙蝠侠、超人和奥特曼更酷,更帅!” 他把智恩拥抱在他那宽阔的胸膛里,拍打着她的后背,用全身表达着内心深处的感动。 “怎么搞的,你不是一直在寻找浪漫吗?我好不容易才表白出来,你怎么这么对我……” 英宰认为在以前自己所表现出来的所有浪漫举动中,这次的回答是最浪漫的。但是他又生怕谁不知道他是神经病似的,寻找出所有漫画中的英雄,一个个罗列出来,手还在拍打着智恩的后背。 “呼……” 虽然这并不是自己期待中的画面,但是智恩觉得这也是个不错的剧本。耳边传来英宰的奇谈怪论,“家里的事情由我来做,你不用操心家务,保卫好地球就行了!”智恩笑了笑,也拍了拍他的后背。 “full house”的窗外,纷纷扬扬地飘着洁白的雪花。多了不敢说,这场雪至少还要持续一百年。 说完带着两个侍卫向西北飞去。我看着她消失的背影,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她到底是谁? 第十一章 英宰保姆(本文完) 智恩手里抓着一片随风飘落的丁香花瓣,正在接听电话。客厅里新添了一张书桌,上面放着英宰买给她做圣诞礼物的崭新的笔记本电脑。虽然电话打断了她的工作,但是对于智恩来说,惠晶的电话总是让她欣喜。 “谁呀?啊~,我在打扫卫生呢。现在最适合打扫卫生了。风很凉快,阳光也好。” 智恩穿着一条大短裤,坐在椅子上,悠闲地说道。怎么看她也不像打扫卫生的样子。 “抬一下脚。” 正在打扫卫生的不是别人,而是英宰。他系着一条鹅黄色的围裙,头上裹着毛巾,正在认真地用抹布擦着客厅的地板。 “我让你抬一下脚。” 他敲了敲智恩的腿,抬起头,用责怪的目光看了看她。智恩抬起一条腿,他用心地擦了起来。 “这条腿也抬一抬。” “啊啊,差不多就行了……” 智恩发着牢骚,抬起了另一条腿。她把两条腿都搭在英宰后背上。要是换在以前,英宰肯定会大发雷霆,但是很奇怪,他把身体伸进桌子下面,马不停蹄地擦着。把脚放在男人结实的后背上,这种感觉真好。智恩把腿伸平,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听说他新接拍的电影是个关于男保姆的故事。啊,不行,详细内容要保密的。反正他现在每天都忙着学做家务,吵死人了。” “你不是说喜欢我做家务吗……” 英宰似乎有些伤心,从桌子底下传来不满的抱怨。智恩双腿用力,示意他安静,然后和惠晶继续聊天。 “不是,还远着呢。还要像厨师那样练就出色的刀功才行,可是他切个洋葱竟然需要一天的时间。纵观古今中外,男人似乎对刀功更熟悉,不是吗?当然了,杀人用的刀和下厨用的刀不一样……” “啊啊,女人真罗嗦。” 英宰一边发着牢骚,一边把头埋在桌子下面,仔细地擦拭每个角落。这时,他在角落里找到一枚沾满尘土的银色硬币。突然,一个刺耳的声音响起来。 “什么……结婚?” 英宰怀着侥幸,从桌子底下钻了出来,坐在地上,眼巴巴地望着智恩。她的脸涨得通红,看来谈论的不是别人的婚姻,而是她自己的事情。 智恩故意回避英宰充满期待的脸庞,小声地责怪惠晶,“不要谈这个问题。”英宰的脸上顿时掠过一片乌云,智恩赶紧换了个说法。 “哎,看他的表现吧……我得考虑考虑。” 看着垂头丧气的英宰,智恩做了个手势,让他去擦别的地方。有他在旁边听自己打电话,智恩感觉不大舒服。 他气呼呼地站了起来。按照智恩的吩咐,他正要去擦别的地方,突然间想起了什么,就把刚才在桌子下面捡到的五百元硬币放到智恩手里。他就是这样的性格,只要不是自己的东西,一个硬币也绝对不会放到自己手上。智恩看了看放在自己手心里的硬币,用手捂住话筒说。 “我送你一个五百块钱的吻,好不好吗?” 英宰呵呵笑了。他好象根本没有这样的想法,猛地摘掉系在头上的毛巾,笑了笑,弯下腰,轻轻地吻了吻智恩的嘴唇。 “这是多少钱的吻?” 他收回嘴唇问道。 “十元。” 智恩毫不犹豫地回答。 “那么,我还要吻四十九次了?” “算钱的速度还真快……” “这是我们家的家风。” 说完,他又来了个“十元”。“呵呵”的笑声从嘴唇中间蔓延出来。 “先来四个一百块的,再加上八个十块的,怎么样?” “什么呀……怎么可以这样算呢……” “有什么不可以的,就这样吧。” 英宰把智恩的两条胳膊搭上自己的肩膀,闭上眼睛,温柔地吻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