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ail作媒》 第一章 寄信人: 标 题 发信站: 日 期 亲爱的: 我已经喜欢你喜欢到莫名其妙的地步,连找自己都搞不清,我到底看上你哪一点? 也许是你笑起来甜甜的酒窝;也许是你皱着眉,一副烦尽国家天下事的模样;更或许是你不经意间朝我一瞥的腼腆。 我这样说,你懂么? (r)回信(d)删除(g)读下一封? 钟筱盯着电脑萤幕足足有十分钟之久!她的眉头愈发紧皱,直到两眉间已没有了空隙。 这封e-mail是她从网站上收到的。 她学会使用网路还是上个月的事,一切尚在摸索阶段,目前她唯一了解的就是收发信件。通常利用网路发出信什,一定会经过“发信站”将信件传送到收信人的信箱。 既然一定会经过发信站,站名、寄信人就会显现出来,没理由这封信会平空掉到她的信箱。没有署名、没有标题、没有发信站,除了奇怪的内容外,什么都没有。 特别是信的内容,写得极尽肉麻恶心,令人反胃到极点。亏她忍耐力足够,才没有跑到厕所大吐特吐。 什么样的人会写出一这种句子?什么“亲爱的”! 看了就让人鸡皮疙答掉满地!还有还有,什么叫“连我自己都搞不清,到底我看上你哪一点”? 她很笃定写信的人不是呆子就是傻瓜,总之,就是笨啦!连自己都搞不清楚喜欢对方哪一点,还说什么“喜欢你喜欢到莫名其妙的地步”! 要她来说,或许这个人还有某种程度的病态,类似精神病的那种。 钟筱刷刷刷三两下跳出了刚才的电脑画面,把注意力转回讲台。 文书处理教授仍在台上叽哩呱啦的喷口水,坐在前排的同学则苦命的闪躲。看了这一幕,她差点笑出声!特别是那位苦命同学正是她的直属学长——李承先。他正用一种夸张至极的表情,表达了他的无奈兼狗腿。 “老师,看在我无怨无尤承接你‘恩泽’的份上,这学期可以让我pass吧?”李承先巧妙的避开口水攻击,一面不忘跟教授套交情。 “上学期上我的课,你来过几次?”教授推推挂在脸上的近视眼镜。 “呃,老师你有所不知……”李承先不好意思的片笑,一面绞尽脑汁,在脑中编着各种没来上课的理由——像是不小心睡过头啦,走在路上被拘咬送医急救,导致无法赶上上课时间……等等教人无法相信的谎言。 “我当然不知道,因为从开学到学期末,我从没在课堂上看过你的影子,除了考试那几次。” 教授的一番话引得哄笑声四起,台下还不时传来几句风凉话—— “学长,厉害喔,连一次课也没上过。” “是呀是呀,你被当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活该’嘛!” “闭——闭嘴!”李承先恼怒的压低声音。这群小鬼!亏他平时待他们不薄。 “老师。”钟筱举起手,成功转移了全班的注意,适时解除李承先的窘境。 “什么事?” “星期三的期考范围、考试的形式能够告诉我们吗?” 一提起考试,全班怪叫连连。 “老师,考少点啦!” “是呀,一个章节就够我们读上一个礼拜了,何况我们这次还有七科要准备!” 李承先松了口气,悄悄转头朝钟筱伸出大拇指,钟筱会意的笑笑。 “筱……筱,”特意拉长的尾音自钟筱后方响起,班花正用涂满蔻丹的手指戳着她的背:“不行喔,上课时间跟学长挤眉弄眼。” “喔哦,你在看我吗?”钟筱调皮的学着电视广告里的台词,旋过半个身子朝左丹红眨眼。 “唷,什么时候咱们班上的书呆子也看起电视来了!”左丹红啧啧有声。 “自从上次期考,民主概论‘老’先生出了那题‘请阐述现今各国元首制度,并分析今年总统候选人优劣’开始。”钟筱咬牙切齿的加重那个“老”字。 “那种题目也会难倒你?”左丹红觉得不可思议。 “是啊,本来是不可能难倒我的,但好死不死的是,我从来不看电视新闻,看报纸又只看副刊和笑话,我连总统候选人长得是圆是扁都不知道,你说,我怎么掰得出来?”钟筱无可奈何的摊摊手。上次期考就为了民主概论这一科,一向每科都在九十分以上的优良纪录因而划下句点,教她扼腕不已。 左丹红娇笑,柔媚万千的拨动大波浪卷发,眼里闪烁着熠熠光芒,模样煞是动人,钟筱一时看呆了。 “丹红,你知道我是谁吗?”钟筱伸手在左丹红面前摇晃。 “神经!你是钟筱嘛。”左丹红娇嗔。 “对,我是钟筱,我的性别是女的,你别搞错了、老是对我抛媚眼,我还以为你有特殊倾向呢。” “人家才没有!”左丹红嗔道。“对不对,杨?”赶忙向邻座的扬莘讨救兵。 被点名的人,犹如机器人般面无表情的半转过头,左右各看了钟筱和左丹红一眼,吐出两个字:“不对。” “杨莘!”左丹红赧红了脸,不满地叫道。 “那位同学,你有问题吗?”教授拧紧眉头看向左丹红。 教室里顿时变得鸦雀无声,人家动作一致的看向左丹红。左丹红尴尬极了,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向身旁的杨莘求救,谁知杨莘只是赏脸的瞥她一眼,就迳目回头继续打电脑。 “老师,”钟筱及时卑起丰,左丹红感激的看着钟筱的背影。“她身体不舒服,必需去一趟洗手间。” 钟筱接下来的话吓白了左丹红的俏脸,她可是班上众多旷男膜拜的对象耶!钟筱全然不顾她性感女神的形象,将她推入毛坑!天啊!她还要不要活?! 这一刻,左丹红只想用眼光刺穿钟筱的背,期望能在她背上烧出一个洞! “红……红!”钟筱讨好的往左丹红身上凑过去,一边仿效狗儿的模样磨蹭她。 左丹红铁青的脸从上完文书处理课到现在都没恢复过。在钟筱说了那句话后,她只得在男同学关心的眼神及女同学窃笑的低语声中走出电脑教室,应观众要求去丁趟洗手间。 等她回到教室,教授关心的声音传了过来—— “这位同学,你还好吧?我看你真的‘很’不舒服,你在厕所待好久。” 原本是一句单纯的话,但听在全班耳中却变成“你在厕所蹲了好久,你没事吧?” 当下全班再度笑岔了气,更有人夸张的笑到跌下椅子。 这——教她的脸往哪摆啊? 左丹红气恼的愈走愈快,将钟筱抛在脑后。 钟筱无奈的加快脚步追上她,以一副小媳妇的委屈面孔看着左丹红。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但你——你——”左丹红懊恼的眼中现出晶莹的泪珠,眼看就要滚落下来,钟筱赶忙将她拉到一旁,并肩坐到湖边的椅子上。 “别哭啊!我的好红红,我最怕人家掉眼泪了。”钟筱低声下气的求饶,一边手忙脚乱的想拿出口袋中的面纸,翻了几次,遍寻不着,才无奈的摊摊手。 “你看,我没有面纸给你用,你哭了,妆可是会变花的,到时,会变得更难看。” 左丹红一听,心里更加委屈,低声啜泣起来。 钟筱在心中呐喊。她实在没料到丹红会把面子看得如此重,平常看丹红一副现代豪放女的模样,哪知道她心灵那么脆弱。 钟筱唉声叹气的不知该如何是好,直到看见前方走来的瘦长身影,马上巴结似的漾大笑脸,三步并成两步的奔向来人,不由分说的架着她来到左丹红面前。 “丹红,你看谁来了!”钟筱一面转移左丹红的注意力,一面将人推坐到左丹红身旁。 左丹红抬起哭得十分凄惨的脸看向身边。 “杨?你怎么在这里?”她惊讶的低叫,暂且忘了先前的委屈。 钟筱满意的扯开笑脸。太好了!幸好遇上救星。丹红一直对杨莘有好感,常常对杨莘示好,还不时跟她说要和杨莘做朋友。 虽然钟筱觉得,杨莘实在是怪异了点。不只是因为她一天到晚穿着黑色长袖衬衫、黑色长裤,还有她僵硬至极的肢体动作,日常对话不到十个字的行为……总之,若直一要细数起来,一卡车都装不完。 再者,撇开她的穿着、言行不谈,她的长相……怎么形容呢?应该说是偏向中性吧。虽然如假包换是个女的,但总让人有种似男又似女的不协调感。 跟杨莘比起来,左丹红就是十足的美人儿了。灵活的大眼睛配上细细的柳眉,挺俏的鼻子加上樱桃小嘴,美人该具备的她全都有了,更甚者,她娇俏迷人的个性让人无法拒绝。 钟筱入神的欣赏眼前各有特色的两个女人,不忘留意杨莘与左丹红的对话。 杨莘盯着左丹红的脸直看,直到左丹红别开头,呐呐的重复方才的问题。 “杨,你还没回答我,你怎么会在这里?” 被强拉来的杨莘不经意的扫了钟筱一眼,令钟筱心中一惊,心虚的别开头,眼睛四处乱瞟,就是不敢看向杨莘。 “散步。”杨莘答道。 “喔……”左丹红拉长尾音,声音中带着浓浓的失望,“那——你很喜欢散步喽?” 杨莘无可无不可的点了头,没有出声。 左丹红闷闷的看了杨莘一眼,发现杨莘的眼光正面对着操场。 “你——你在等人吗?”左丹红迟疑的问。 杨莘转回头,看向左丹红,半晌,才牵动嘴角:“没有。” 左丹红一见杨莘的笑容,脸如同烧红的铁——红透了。 钟筱眼睛睁得老大,来回望着左丹红和杨莘。 她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非常、非常糟糕的感觉!而这个感觉是在看了丹红和杨莘相处的情形时产生的。 她本来想将左丹红交给杨莘,让她们好好畅谈一番,让左丹红忘了下午在电脑教室出的糗。但现在她怎么放心把丹红交给杨莘?她们两个……实在——实在太诡异了! “丹红!”钟筱不自觉的拔高声音。 左丹红被钟筱的叫唤吓得直跳了起来,杨莘则缓缓转动脖子,看得钟筱心惊胆跳。 “你过来!”钟筱异于平常的斯文,粗鲁的拉过左丹红。“我们该回宿舍了。” 左丹红皱着眉。“筱筱,宿舍十一点门禁,现在才下午五点,这么早回去做什么?” 钟筱不自在的拨弄头发,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拉左丹红回宿舍。 “我要在这里多待一会,杨莘会陪我。喔,对了,你等一下。”左丹红回到椅子边把手提袋打开,掏出便条纸,在上头写了几个字,然后递给钟筱。 “这是什么?”钟筱楞楞的接过纸片。 “我知道你为了下午那件事非常内疚,这上头写的都是我网友的名字,为了让你戴罪立功,你就帮我发几封e-mail给他们。内容嘛,不要写得太肉麻,日常的问候就行了。” 钟筱傻眼的瞪着向她挥手道再见的左丹红,又低头数了纸片上的名字,一共——十个! 钟筱无语看向天空。丹红明知道她中文打字的速度有如龟在走路,还叫她用e-mail打信给她的十名爱慕者?! 这不是报复是什么! 夕阳余晖映照下,杨莘和左丹红的背影抢眼至极,留下钟筱背对着即将西沉的太阳,步伐沉重的走向电脑教室。 致xxx: 你?好?吗? 钟筱吃力的找寻键盘上的注音,长时间低头的姿势,让她累得差点趴在键盘上。 打完一行,她停了下来,支着头苦思——再来要打些什么? 其实她大可不必伤脑筋,写一封,再拷贝九份就行了,反正问候信不全是一个样?不就是“你好吗?我很好。”或是“你现在在做什么?”……或许人家现在正在跑路呢,这样问不是为难人吗? 她自我解嘲的想,随即又叹了一口气。她是可以偷懒拷贝,但她知道,如果这么做,东窗事发后,丹红铁定会拿刀追杀她。 所以,钟筱认命了,一个字一个字的努力打着。 肚子咕噜噜的嚷叫不停,钟筱脸红的梭巡四周。 电脑教室里除了她之外,并没有别人。大概是期中考到了,大家忙着k书,没时间上电脑教室。想起期中考,钟筱猛然一惊! 糟糕!明天要考的微积分她只翻了六、七页,之前复习过的也忘得差不多了。 草草结束第十封-mail,急急跳出电脑萤幕,关上电脑开关,“刷”一声将桌上的杂物、笔记本、纸片、原子笔之类的全扫进手提袋。 匆匆忙忙跑出电脑教室,钟筱一口气冲向楼梯口,三步并作两步的眺下阶梯。等到推开图书馆一楼的大门,微凉的晚风扑到她身上,她这才松丁口气,走下大门前的台阶。 这没踏出第二步,钟筱立刻僵在楼梯上,死瞪着图书馆前乌漆抹黑的一片。 才九点,图书馆人员就迫不及待把路灯熄了? 钟筱不可思议的瞪圆了眼,楞楞的站在阶梯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为了安全起见,或许她该回到图书馆,“提醒”图书馆人员打开路灯。 想了一会,最后还是放弃这个念头。和图书馆人员交涉可能要耗掉二十、甚至三十分钟,最后馆员可能还会以节约能源为由,拒绝她的提议。实在不划算得很,还是算了! 钟筱在眼睛适应黑暗之后,重新迈开步伐。 台湾的秋天是很宜人的,尤其在中部;不冷不湿的天气、高挂天空的明月、清凉的晚风,树叶被风吹动,窸窸窣窣的骚动声、远方的几声狗吠声…… 如果不是在黑暗的包围下,钟筱会很欣赏这样的天气——这样的良辰美景。问题是,她一个人处在黑暗中,空地上没半个人,四周静到极点,任何风吹草动都足以吓死她,更何况身后此时传来的脚步声。 “是谁?!”钟筱紧张兮兮的回头,大声喝叱。 声音之大,连自己都被吓得跳了起来。 她来来回回巡视图书馆旁的停车场,再转向路旁发育不良的树丛。等到确定没有人才大大松了口气,心中不禁暗骂自己无聊——自己吓自己! 她放心的再次开步走,离她不到两步远的大榕树上,突然冒出一句:“搞什么?!” 钟筱尖叫出声,双手不由自主的左右挥动。接着,树丛中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及粗鲁的咒骂声:“疯、女、人!闭嘴!” 疯女人? 钟筱两眉高高的耸起,突然领悟一个事实。她,无缘无故被人骂了!她气极的抛掉手中的提袋,直直冲向声音的来源,大力排开阻挡去路的枝枝叶叶,心中不停地“问候”骂她人的人的祖宗八代,然后一个不稳往前倒去! 谁这么缺德,丢包垃圾在这里?!钟筱忿忿的低咒。她撑起已然一个头两个大的脑袋瓜,眼前金星闪闪。勉力支撑起身体,下一秒,宣告无力又跌了回去。 “滚开!”饱含怒意的声音从她身下传来。 喝! 钟筱惊骇的跳开,才看清楚在地上的人——那个她以为是包垃圾,被她压在身下的倒楣鬼。 “原来那包垃圾是你!?”她恍然道。 被称为“垃圾”的男子,一脸难看的坐在那儿。 “原来那个疯女人是你?”男子不甘示弱的回嘴。 “原来那个叫我疯女人的人是你?!”钟筱终于明白,高八度的嚷道。 “晚上九点多,有在图书馆前大声尖叫的嗜好,不是疯女人是什么?”男子轻描淡写的讽刺。这更让钟筱无名火起。 “晚上九点多,躲在树丛里吓人,动不动就骂人疯子,不是变态是什么?!” “你——” 钟筱猛地打断他的话。 “我只是个善良兼平凡的女孩子,没有和变态闲话家常的习惯,不见!”钟筱霍地站起来,脚上一阵抽痛又跌回地上。 可恶!膝盖好痛! 钟筱低头察看伤势,还好,磨破皮而已,可以勉强撑回宿舍。 她再度站起来,拖着受伤的脚向前走了几步,却发觉自己一直在原地踏步。回头一看,原来是坐在地上的男人拉住她的衣角。 “干嘛?”钟筱没好气的吐出两个字。 “你要负责。” 钟筱楞住了!她做了什么事要对他负责,她和他根本认识不到半分撞!严格说起来还不算认识,顶多见过他一面,把他当垃圾压了一会罢了、她这个女孩子都不介意了,一个大男人在乎什么劲! 难不成是她足不出户、沉浸在书中世界太久,已经跟人群脱节,而世界反了,女人只要不小心碰到男人就要将男人“娶”回家? 她习惯性的紧皱眉头,迟疑的问道:“你说的跟我想的是同一个意思?” “你想的跟我说的是同一个意思!”他满脸不快的强调。 还不是一样?!钟筱不耐烦的翻白眼。 “刚刚是因为你,我才会在这里,所以你要负责。”他用力指指草地。 “我?因为我,你才会在这里?!”钟筱怪叫出声,难不成是她用八人大轿把他抬到这里来吓自己,现在才要负责他的后半辈子?她是造了什么孽啊? “不管你答不答应,这一切都是你一手造成的,你要负责!”他说得笃定,钟筱只有干瞪眼的份。她一手造成? 她又不是李登辉,更不是连战、宋楚瑜,她一只手能够办到的就只有吃饭而已,哪有本事去造成那么可怕的后果! 钟筱全身乏力的坐回草地,无意识的喃道:“那请问你,我到底对你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 “如果不是你大声叫,我现在还躺在大树上,怎会摔到地上?如果不是因为你,我又怎会伤到……”他尴尬的住嘴,最后竟然接不下去,只道:“反正你不能走。” “啊?所以你要我负责,是因为你受伤了?”钟筱恍然大悟。 “废话!” “哈,原来如此,太好了!”她抚掌大笑,坐在身旁的人却像看白痴一样不屑的上下打量她。 钟筱没去注意他的表情,心情大好的站起身。 “你也起来吧,我带你去医院。” “能起来的话,找还用得着你?”他冷笑。 钟筱瞪大眼的盯着眼前不留口德的人,考虑着是要勒死他,还是把他丢在失事现场,让他吹吹冷风,冷静一下脑袋瓜,看看会不会吐出几句人话来。 “你伤到哪里?”钟筱没好气的问。 男子死死的盯着她,仿佛她问了一句天地不容的蠢话。 钟筱气极了!她最恨被人当呆子看,尤其她可以肯定,他的眼光含有鄙夷的成分。 她自忖:她问的并不是什么笨问题,他何必一脸不屑的瞧着她?!本来钟筱也不一定要知道答案,但见他的态度如此不干脆,令她的好奇心瞬间被点燃,非得问出个结果不可。 “你伤到哪里?”钟筱不死心的问。 “不用你管,只要扶我到校门口就好。”男子回避她的视线,看向图书馆。 叫她不用管,又要她负责,他有病啊?说话前后矛盾! 好,不说出答案,休想她会扶他! 钟筱索性一屁股坐回草地,慢条斯理的猜测:“骨折?还是脚扭到?” “你又不是医生,跟你说也是白说,扶我起来!”男子撇嘴命令道。 不说是吗?反正她跟他耗上了,今晚要是得不到答案,她就不回宿舍, “这里风景不错,”钟筱岔开话题,懒懒的闲扯:“你刚是从哪里掉下来?” “要你多事!你只要扶我起来。”男子面孔青白交接。 “月亮好圆喔,我好久没看到又大又圆的满月了。”钟筱痴痴望向明月,不理会他的出言不逊。 “你到底要不要扶我起来?!”男子不耐烦的吼道。 “哎呀,我晚餐要吃什么?吃饺子还是吃便当?” “……” “校门口的王记好像不错,他们的烧鹅汁多味美,可以考虑考虑。” “屁股。” “什么屁股?”钟筱不解道。她刚才好像没提到跟屁股有关的话题啊。 “我的屁股摔伤了。”男子红着脸,不自然的看向别处。 “喔……你的屁股摔伤了。”听完,她差点没吐血!不过是屁股嘛,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地万,干嘛扭扭捏捏的,又不是女孩子! “请问一下,你是男是女?”钟筱忍不住问道。 男子显然听出她的弦外之音,脸色铁青的瞪她,表情像是想一口吞下她! 凉风徐徐吹过,钟筱挥汗如雨的扶着不知名的男人,湿冷的身体被风一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费力的支撑起男子壮硕的身体,困难的走在校园的小径上,不时看向身旁体重足有八十公斤以上的壮汉,再低头审视自己五十公斤上下的瘦弱身材,忍不住犯嘀咕:没事长那么高、那么壮干嘛?要是真出了事,没人抬得劲,不是自己倒楣吗? 想是这么想,但看在他是受害者的份上,硬是将到口的话吞了回去。不过嘴巴还是忍不住抱怨:“你——好重!” “你好像没资格抱怨。”靠在她身上的人冷冷回道。 “我怎么知道有人喜欢在乌漆抹黑的夜晚躲在树上?何况,我也不是故意大叫,是你先出声吓我的。”钟筱低声咕哝。 “第一,我不是躲在树上,我是在上面休息。第二,如果不是你突然冒出那句‘是谁’,我也不会出声,更不会从树上跌下来,狼狈成这副模样!第三,说话就说话,干嘛一副委屈的小媳妇脸,别人看到还以为我对你做了什么惨无人道的事!”男子说到后来,简直可比拟狮吼。 钟筱被他的吼声惊得后退一步,而全身力量都挂在她身上的男子则因一时的失去平衡,身体前前后后的摇晃,赶忙抓回钟筱。 “你给我站好!”他暴跳如雷的叫道。“你想害我再摔一次吗?!” “谁叫你突然大吼大叫!”钟筱大声回吼。 男子瞪着她,钟筱也回瞪他,两个人就在校园的羊肠小径中僵持,谁也不肯让步。 一阵凉风吹过来,钟筱下意识的缩缩肩膀,突然一个念头闪入脑中!她拨开男子的手,走向活动中心。 “你该不会是想逃走吧?”他一把拉住钟筱的手。 钟筱倏地转过头瞪他,一字一字慢慢说道:“我、去、找、人、帮、忙!”甩开他的手,往活动中心走去。 “如果你是要去活动中心找人,那就免了!” “为什么?”钟筱停住脚步。 “期中考。”他点到为止的说道,不放弃任何可以奚落她的机会:“你到底是不是本校的学生,怎么连期中考社团不活动都不知道?” 钟筱呆了两秒钟,会意过来后克制不住的尖叫! 男子忍不住低咒一声,咬牙恨恨的开口:“你喜欢叫,没人反对,但是别对着我大叫。” 钟筱根本没空去注意他在啰嗦什么,因为她想起了她的考试,她那只看了六、七页的微积分期中考,还有她为自己订下的每科九十分标准! 钟筱紧张的翻手提袋,好不容易在袋子底层翻到手表,一拿起来看,她简直要昏过去!差分十点! 她一向准时在一点就寝,现在离她的睡眠时间只剩三小时,另外还要扣除扶着一个庞然大物走到校门口的时间,再加上跑回宿舍的时间。 她沮丧的发现,加加减减算下来,她仅剩两个小时半读微积分,然而四十页的习题这一点时间怎么够用?! 最糟糕的是——她不能熬夜。不是她不喜欢,而是她的身体受不了。只要睡觉时间延后一点,她就会一路失眠到天亮,然后整个人像是跑了三千多公尺,全身酸痛不说,骨头还会喀喀作响。若是为了考试而熬夜,隔天她疲累的身体可能没办法走出宿舍,更别说去赴考了。 钟筱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来回不停的踱步,脑中不断闪过许多念头,直到记起必需先将眼前的问题解决掉才能赶回宿舍,便不由分说拉过男子的手,拖着他往校门口走。 意识到时间紧迫的钟筱,努力的搀着身旁的人,汗流满面的加速前进。 即使时间已将近十点,校图里阴暗的树下、操场上、凉亭里依然可以看到三三两两互相依偎的情侣;尤其是正对校门口的小湖泊,浪漫的气氛、凉爽的地理环境,让湖畔椿树旁的椅子上坐了好几对情侣,其中还看得到左丹红和杨莘的身影…… 咦? 钟筱拚命的眨着眼睛,一度以为自己眼花了。 她居然看见左丹红和杨莘两个人状似亲密的靠在一起,而且两个人的身体愈靠愈近……愈靠近紧,直到搂在一起! 她震惊极了,不由自主的往右移了一步,想看更清楚些。 原本站在她右侧的男人,因为她的移动,一时身形不稳,直挺挺往湖中跌去! 噗通!随着落水的声音,接踵而至的是一声惊天动地的暴喝:“笨——蛋!” 第二章 钟筱靠着一棵大树,心情欠佳的趴在屈起的膝盖上。 微积分期中考刚刚结束,不用等考卷发下,她就能预料自己得了几分。别说她的九十分标准,恐怕连及格都有困难。 此刻她的情绪已到了崩溃的临界点!她甚至想在人满为患的校园里尖叫,想随便抓个路人甲、路人乙狠狠痛骂一顿! 钟筱懊恼的抱着头,苦苦思索,想着自己怎么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提早预习微积分期中考范围,她甚至气自己为什么会迷糊到把考试日期给忘得一干二净。 现在,一切都来不及了,她的微积分完蛋了! 沮丧的趴在膝盖上,恨不得挖个地洞把自己埋起来,让自己就此长眠地下,也好过自我厌恶的折磨。 但就算要挖洞也不能是现在,她前些天答应系办人员大考过后要去应征系上教授的工读生。现在快接近约定的时间,再不动身就要迟到了。 认命的起身,钟筱一脸阴郁的走向系馆。 期中考刚过,午后的系馆没见到半个人影,就连系办公室的行政人员也不知去向。钟筱在找不到人的情况下只好走到办公室旁的布告栏察看到底是哪位教授缺工读生。 栏上贴着许多歪七扭八的纸张,她努力的翻阅寻找,五分钟后她的努力终于有了成果——在一大堆影印纸中看到一则征人启事。 诚征工读生: 意者请于12:00—14:00洽英文系馆三楼风见彻教授。 风见彻?是新来的教授吗? 身为大三生,没上过课的系上教授也几乎全认识了,怎么就没听过“风见彻”这个人?钟筱一阶一阶的爬上三楼,满脑子的疑惑,一直到达挂着「风见彻”教授名牌的门边,她才整整仪容,在门上敲了三下。 门内一片寂静,没有人来应门。钟筱用手指再轻敲几下,两分钟过去了,还是没人回应。 蓦然,她记起了系办公室人员对她的叮咛:教授通常在一点之后才会回办公室,你如果去早了,可以先进办公室等他。 钟筱转转门把,门应声而开。她推开门,随意拣了一张椅子坐下。 这时她才定下心打量办公室内的景物。跟其他教授的办公室没两样,一台电脑放在办公桌上,一组沙发椅,墙上挂了几幅山水画。除了办公桌上堆积如山的报表纸、影印纸、报纸、杂志显得突兀外,一切的摆设可称得上尽善尽美。 钟筱觉得有点奇怪,系上的工读机会向来是大家挤破头抢着要的工作,而这张布告贴了整整一个月,不仅征人启事被淹没在布告栏的纸海中,还要劳烦系办人员帮忙找人,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奇事。 系办的人是曾经向她提过这份工作薪水颇高,但教授要求的时间太长,以致于迟迟找不到工读生。 但这并不是问题啊,如果薪水给得合理,再长的时间应该也会有人接才是,毕竟学生有的是时间,不是吗? 钟筱用胡思乱想来打发时间;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 她赶忙站起来,当见到进来的人之后,立刻傻眼了!连最基本的问候也说不出口。 当然,这个进来的人并不是三头六臂的怪物,钟筱之所以如此震惊的原因,是因为进来的人就是昨晚从树上摔下来,后来又不幸跌到湖里,末了只差没被担架抬出校园的倒楣鬼。 此时,高大的身躯占住整个门口,他的右脚包在石膏中,拄着拐杖一跛一跛的移进办公室。 他的双眉拧得紧,明白显示出他的厌恶,眼神严厉无比的望着钟筱,巴不得射出一道雷射光让她从此作古! “你……你……你……”钟筱连续讲了好几个你,就是没办法将话凑成完整一句,脸色好比见了鬼。 “不过一个早上不见,你就变成口吃患者?这实在是医学上的重大发现。”他勾起的唇充满了讥嘲。 “你进来干什么?”钟筱没好气的问。 一个上午不见,他倒是忘了去洗洗嘴巴、刷刷牙,把那一口狗嘴刷洗干净,好吐出几颗象牙来。 他不怀好意的诡笑,看得钟筱寒毛直竖!像是故意要让她内疚般,他咬紧牙关,一拐一拐的跳到办公桌旁,再吃力的撑着桌面,坐下时额头上已冒出点点汗珠。 纵使钟筱自认昨晚的事自己不需负太大的责任,但眼前这一幕还是让她惭愧的低下头。 “这是我的办公室。”他好整以暇的坐在办公桌前欣赏钟筱的一举一动,她则惊讶的抬起头。 “你的?”钟筱一脸不敢置信,半晌后,试探的问:“你是风见彻教授?” “门牌上钉着斗大的‘风见彻’三个字,而且我刚才说‘这是我的办公室’,你不会以为我在开玩笑吧?” 钟筱扬高了双眉,难以相信自己的“好”运气!不想再见的人却又再一次遇到,命运真是捉弄人呀! 不过,现在可不是感叹歹命劫数难逃的时候,她还是有机会让这等惨事不发生在她身上的,只要她走出这扇门,管它冤家路窄、狭路相逢的,两个人是没机会也绝不可能会碰在一起。而且她以后选课时,会“很小心”的避开他的课,绝不会给他再见的机会。 这么一来,过桥的过桥,走路的止路,世界大同,不是太完美了吗? “我走错了。”钟筱边说着,手忙不迭地拉开办公室的门,想尽速逃离现场。 “你没走错,你不是要应征工读生吗?”风见彻懒懒的猜测,顺手挑起桌上的纸片。 “不,我走错了。”钟筱坚决道,再次拉开门。 刚要跨出门槛,风见彻的声音再次响起,也再次拉住钟筱的脚步。 “你不问问我的伤势如何,就要走了?” 于情于理她是该问一问,但由于先前见到他推门而入,太过惊讶,之后又急着想走,以致于忽略了这点。 “你还好吧?”钟筱乖乖的发问。 “不好。”风见彻抬起眼睛看了钟筱一眼。“医生说我跌下树时伤到了脊椎,本来还不是太严重,但再加上跌下湖、太晚送医……他说我得靠拐杖才能行动。” 钟筱没料到会听见这种悲惨的答案!她原以为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伤,十天半个月就能复原,没想到会这么严重,因为这场意外,他一辈子得靠拐杖! 一时之间,钟筱的脸色苍白如鬼蛙,脑中闪过四、五个问题,好一会才困难的冒出一句:“没有办法……我的意思是,没有办法靠复健来治疗吗?” 复健?风见彻挑高了眉。他可没听过膝盖骨折也需要动用到复健治疗,她究竟在说什么啊? 见风见彻沉默不语,钟筱急切的接口。 “不能吗?你要不要再多看几家医院?我知道这里有几家不错的医院,多看几家,说不定别的医生会有办法!” “没用的。”风见彻笃定道。医生说伤势快则一个月就能够痊愈,慢则两个月。即便多看了几家医院,答案应该大致相同。 钟筱难过的低下头!他的伤是她间接造成的,不管再怎么自圆其说,她难辞其咎。而且一想到她是那个害他没办法像正常人一样行走、一辈子都得依靠拐杖行动的罪魁祸首,她就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是我害的,是我的错。如果我不乱叫,你就不会跌下来,也不会伤到脊椎。如果当时看到杨莘和丹红抱在一起,我不要那么惊讶,你也不会跌到湖里,我——对不起……。”钟筱恍惚的低喃,哽咽的说不下去。 见她语无伦次的把过错揽在身上,风见彻拧起眉。 他不过是一、两个月不能正常走路而已,她怎么哭得好像他的下半身会永远瘫痪似的?而且,当事人都不伤心、不觉得麻烦了,她难过个什么劲? 泪珠在钟筱的眼里打转,正要掉下之际突然发现一件事! “你——好像很冷静。”她抽抽噎噎道。 正常人若听到自己一生得依赖拐杖,一生都得遭受世人的指指点点,不都会伤心欲绝吗,他怎么好像没事人一样? “没什么大不了的。”这是实话,以前和弟弟打架,哪一次不是比这次严重五倍、哪一次不是双双挂急诊? 几年下来,他早就习惯了。 “只是石膏澴没拆的几个月内,会比较麻烦而已。” 看着他强装冷静的脸,钟筱再也忍不住的痛哭失声。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会负责的!在石膏还没拆之前,我会照顾你的!不管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不会推辞的!” 风见彻总觉得事情有点……出轨,有点……不寻常,但一时之间也无法厘清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况且,他想,这样也好。他的研究工作不能再拖下去了,他迫切需要一名工读生来为他整理资料。而前来应征的工读生,不是嫌时间太长,就是嫌薪水太少,再不然就是明示自己对他的好感,不断向他抛媚眼。为了使工作顺利进行,他不打算请一个天天以痴傻眼神盯着他看的人来降低工作效率。既然现在有人问也不问薪资就自愿接受这份工作,实在没有将人往外推的道理。 “好,你就来当我的工读生吧。每个礼拜四天,时间我们下次再谈,你会用电脑吗?” 钟筱挂着两行泪珠、点头。 “那好,工作内容就是整理资料、输入资料,列印报表这些,你没问题吧?” 钟筱再一次点头。除了打字速度有点慢外,其余都不是问题。 “就这么说定。礼拜四下午一点来找我,顺便把你的课表带来,我们讨论一下工读时间。”风见彻微笑道。 “不必讨论了,我没有课的时候都会过来这里看看你有什么需要……只要我有空,就会来这里。”钟筱用手背抹干泪,坚决道。这是她唯一能做的——尽己所能的帮助他。至少让她做点补偿,她心里会好过些。 “你确定?”风见彻怀疑的问,他从没见过这么好商量的工读生。 钟筱坚定的点头,视线停留在风见彻的腿上,泪水不受控制的再度流下,大有氾褴成灾的迹象。她忙说声再见,哽咽的夺门而出,看得风见彻楞楞的坐在椅子上,良久,才想起一个问题—— 她到底怎么了?干嘛盯着他的腿,哭得凄惨落魄? 钟筱一回到宿舍就失神的坐在床上,无意识的拨弄身旁毛茸茸的加菲猫,时而低头沉思,时而泪流满面。 “筱筱,你说,你怎么没告诉我,你有个仰慕者!”左丹红推开宿舍房门,一边大发娇嗔的指控。 一看到钟筱脸颊挂着两行泪,左丹红讶异至极。 “老天!你怎么了,为什么哭得那么伤心?” 认识钟筱近两年多,从没看她哭过,即使期中考成绩不尽理想,钟筱也不曾在她面前掉一滴眼泪。 “怎么回事?谁欺负你了,告诉我,我叫我的朋友去找他算帐!”左丹红一把拿过桌上的面纸盒,递了张面纸给钟筱。 “没有人欺负我,是我——”说到这里,又让她想起是她害得一个双脚健全的人变成跛子,钟筱忍不住再度哽咽。 “别哭了,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左丹红坐到床边,轻柔的将钟筱纳入怀中。 钟筱却因左丹红的举动而勾引出昨晚的回忆——杨莘和丹红旁若无人的拥抱彼此的模样。钟筱一时克制不住,泪掉得更凶了!一直以为自己了解丹红,同寝室两年多,由陌生人变成好朋友的交情让她们无话不谈,两人之间可以说毫无秘密可言。 现在,她不能肯定了;经过昨晚,一切都变了。丹红和杨莘暧昧不明的关系,教钟筱再无法坚持自己了解左丹红。 钟筱甚至无法理解,杨莘和丹红亲密如亲人的情谊,为什么要对她隐瞒?钟筱相信,就算她一时无法接受丹红特殊的嗜好,但日子一久,她也会学着去谅解,学着去接受。 她把丹红当成知己看待,谁知只是她自个儿一头热,丹红根本只把她当普通朋友。 “筱筱,怎么了嘛?你不说,一个劲的哭,我怎么能猜得出来?”左丹红嘟着红唇,不满的说道。 钟筱摇着头,离开左丹红的怀抱。 “好吧,你不说就算了,我们来说些有趣的事好了。喏……”左丹红摊开档案夹,从里面抽出一张纸,上面印满密密麻麻的文字。 左丹红扬起手中的纸,神秘兮兮的问道:“筱筱,这是什么啊?” “我怎么知道?!”钟筱赌气的低下头,断断续续的抽噎。 “哎呀!别装傻,你一定知道,这可是我从你的e-mail信箱列印出来的哟。” “喔……”钟筱意兴阑珊的。 “你老实招来,你收到几封这样的信了?”左丹红装模作样的逼问。 钟筱的表情更绝了,一听到“老实招来”这四个字,猛的想起左丹红瞒着她与杨莘交往的事,一时之间,新仇旧恨翻涌而来,索性跳下床,指着左丹红的鼻子开炮: “你先给我老实招来!你和杨莘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昨晚看到你们两个抱在一起?!不用否认,我看得一清二楚,你们两个在湖边的椅子上抱得紧紧的,像是情人之间的拥抱,我说的对不对?!” 钟筱没让左丹红有回答的机会。 “不!不要告诉我!我不想知道你们两个的关系!只想问你,还当不当我是你的好友,这么重要的事都不跟我说一声!我这么不值得信任吗?” 钟筱的心情很矛盾,一方面想知道答案,一方面又怕得到的答案是她所预料的。虽然时代已步向二十一世纪,但她对男女的交往仍处在传统觊念中,她视同性恋为违反自然定律的产物,没办法认同,也无法接受,更何况她的好友是个同性恋者…… 左丹红被钟筱一阵抢白,不仅忘了自己的问题,更被钟筱气愤的质问骇着,片刻间无法反应过来,只能呆呆坐在床上。 “筱筱……”左丹红唤了声,随即被钟筱捂住了嘴巴。 “你不要说话!我问,你再点头或摇头回答。”钟筱紧张的说,深怕左丹红一开口就承认她与杨莘是情人。 左丹红顺从的点头。 “昨晚我离开之后,你和杨莘是不是继续留在那里聊天?” 钟筱看到左丹红点头,继续再问: “你们聊到很晚,到十点多都还没回去?” 左丹红再点头。 “你和杨莘……我没看错,你们真的抱在一起?” 左丹红点点头,半晌,又摇摇头。 “什么意思?为什么点头又摇头?” 左丹红指指钟筱捂住不放的手,示意她放开。钟筱心底挣扎得很,最后总算放开手。 “你要把我闷死吗?筱筱!”左丹红没好气的喘了口气,埋怨道。 “不是,但如果你不赶快说,就要把我急死了。” 左丹红偏着头看了钟筱好一会,慢条斯理的靠着床柱,缓缓说道:“筱筱,你真不够意思。” “我不够意思?” “对,身为我的好友兼室友,一点都不相信我,还误会我,你自己说,你这样算什么?” “我亲眼看到的,你——和杨莘——两个人抱在一起。如果是你看到我和另一个女孩子抱在一起,你说你会怎么想?” 左丹红沉思了会,仔细一想,钟筱的话也不无道理。 “是呀,我也会很惊讶,也会不敢置信,但不会就这么定你的罪,认定你不把我当好朋友,不把实情告诉我。” 钟筱叹口气,颓丧的瘫在床上。的确,她没有先问过左丹红,就主观认定左丹红和杨莘的关系暧昧,连她都觉得自己太过冲动。 “是我不好,我不该太早下定论。”昨晚到现在,一下子发生两件令她讶异无比的事——先是左丹红和杨莘,再就是风见彻的伤,让她无法厘清自己的思绪。 “算啦!我大人有大量,原谅你。顺便告诉你,昨晚我和杨莘坐在树下聊天,碰巧看到陈志成。”左丹红无所谓的耸肩。 钟筱立时坐起身。 “陈志成?那个满脸雀斑、利用社团学长关系,对你纠缠不清的男人?” “嗯,他约了我几次,我就拒绝他几次。他就是不肯死心,看到我老是喜欢问东问西,见了就令人心烦。那时候我眼尖看到他,抓起手提袋,拉着杨莘要避开他;杨芝反而抱住我,用她的身体挡住我。因为她身高够,背影看起来又像男孩子,才没让经过我们面前的陈志成发现。” “原来是这样!” “本来就是这样,谁要你胡乱猜测,把自己搞得蠢兮兮!”左丹红取笑道。 “丹红,”钟筱爬到左丹红身边。“我真的很蠢,是不是?” “筱筱!”左丹红忍不住惊叫。“没有人会说自己蠢的,其他人我是不知道,但你是我们班的才女,谁敢说你笨?我刚是说着玩的,别这么认真嘛!” “不用安慰我了,会考试并不代表聪明,我很早就知道这点了。”钟筱垂头丧气的低喃。 “你今天很奇怪喔,不是哭,就是讲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左丹红偏着脑袋看她。 钟筱费了半个小时,将昨晚到今天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左丹红。 知道事情真相的左丹红不禁楞住了! “风见彻教授?你是指长得酷又帅,身高超过一百八十公分,风度翩翩像个白马王子,一来就风靡整个英文系,几乎全部的女学生都摩拳擦掌等着要钓他的‘风见彻’?” “丹红,我不知道你这么八卦。”钟筱目瞪口呆的说道。 “我才不八卦呢。这些是我在班上听来的。就算不想听,还是有人会讲啊,听久了自然就记住了。”左丹红不满的皱皱鼻子。 “唉,他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无意间害他变成只能靠拐杖走路的人,我没办法不在意。” “筱筱,你要知道,这不完全是你的责任,意外的成分居多,你老是把责任往身上揽,不怕累死自己吗?更何况现代医学进步,谁都不敢保证明天会不会有特效药出现。你只要多劝劝他,去几家大医院做检查,说不定能够把他的腿治好。” “我也是这么告诉他的,但他却很肯定的告诉我,没有必要。” “病人有时候是很情绪化的。说不定他认为自己已经没救,再去医院等于再接受一次残酷的事实,所以才会这么说。反正你以后当他的工读生,有空就多多开导他,说不定以后他会想通,同意你的说法,再去别家医院试试。” “只好这样了。”钟筱叹气。 “别担心了,已经发生的事,再烦恼也没用。对啦!差点忘记我进来的目的。你还没说呢,你的仰慕者写了几封信给你了?” “什么仰慕者?我这阵子没收到信啊。”钟筱皱眉。 “给你一点提示,这封信是我上网时在你信箱列印下来的。” “你给我再多的提示也没用,我不记得有收到类似情书的东西。” “那这是什么,”左丹红将印表纸递给钟筱,一脸疑惑。 钟筱接过那张纸,低头看了起来,看到一半,忍不住想咒骂出声! 寄信人: 标 题 发信站: 日 亲爱的: 昨夜我失眠了。 想着你的点点滴滴,向来嗜睡的我,第一次尝到睡不着的苦闷。 我深深念着你的一切,你呢,是否知道我是谁? 还是…… 不了,我不该给你压力,让你背负痛苦的,不能是我。 我等着,等着未来与你分享我的喜与乐,等我。 (r)回信(d)删除(g)读下一封? 和她昨天收到的那一封信两相对照,倒是可以知道两封信出自同一人之手,还是一个她称之为变态的患者所写。 看完信之后,钟筱的第一个反应是想建议写信的人,去买颗安眠药治疗他的失眠,说不定运气好一点吃多了,从此一睡不醒,她的信箱就不会再出现这种莫名其妙的信了。 钟筱顺手捏绉那张纸,咚的一声,将它抛进垃圾筒长眠。 “筱筱,你干嘛丢了它?”左丹红说完,就要去拯救那团发绉的纸,钟筱赶紧拉住她。 “不用捡了。” “那你告诉我,那是谁写给你的?”左丹红回头问道。 钟筱翻着白眼,没好气的回答:“一个变态!” 第三章 上课时间过了十分钟,微积分教授还不见人影,教室里三十个年轻人吵得有如击出全垒打的运动场。 几个耐性不好的,早已冲到系办公室询问教授是否请假,更有几个人看看上课时间已超过十五分钟,老早溜出课堂,不知去向。 其他人全都枯坐在教室里等待。当然,那不包括钟筱在内;她一进教室就埋首在书中,他人的喧扰、谈笑根本进不了她的耳。 左丹红则坐在钟筱俊头,有一搭没一搭的与邻座的同学聊天。 “喂喂!我听系办的人说,教授发生车祸了!”刚从系办公室回来的学生,一进教室就大声嚷嚷。 全班立刻安静下来,半秒钟过后,欢呼声不绝于耳,收拾东西准备回宿舍的、聊天的、约定去哪玩的声音此起彼落,教人无法分辨对方到底在讲什么,每个人只好用更大的声音回应。 钟筱被这阵突然的吵闹声震回现实,忙左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安静!我还没说完!”刚刚宣布讯息的学生发急的大喊,等到全班静下来,才继续说道:“教授进了医院,大概要休养一阵子。系办的人说,代课的老师等一下会过来,叫我们耐心等候。” 原本以为这节停课的学生,霎时发出不满的嘘声,个个忿愤不平的坐回自己的座位,搞得宣布消息的学生尴尬的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怎么不进教室?”风见彻拄着拐杖,询问霸在门口不肯进去的学生。 一下子,所有的注意力全集中在风见彻身上,教室里顿时鸦雀无声。 挡在风见彻面前的学生,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回自己的座位;风见彻这才拖着打上石膏的右腿走到讲桌前。 “我想你们应该知道了,你们的微积分教授早上来学校的途中发生车祸,幸好路人赶紧送他到医院,不致有生命危险。医生说,他需要休养三个月才能完全康复,这段期间,就由我来代他的课。” 一席话说完,全班耳语四起,教室内,形成一幅怪异的画面——女同学兴奋的讨论声,男同学一脸的无动于哀,左丹红的惊呼声,以及钟筱的抽泣声。 钟筱哀哀切切、旁若无人的哭着,以致所有的人立刻放下手边的事往她身上瞧。其中,也包括风见彻。 风见彻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钟筱,更没料到会是在这么尴尬的时刻再度与她见面。 他对女人的了解不算深,但起码不曾看过时时刻刻在掉眼泪的女人。她是怎么搞的?老是哭哭啼啼!就算有天大的伤痛也不该在上课时间如此失态。 风见彻回想刚刚站在门口时,教室内并无任何异样,也没有啜泣声,一直到他拄着拐杖定到讲桌前,解释他来这里的原因,以及微积分教授的病情,抽泣声才渐渐明显。 从头到尾想过一回,风见彻开始怀疑,她是看到自己才哭的,就像昨天下午她瞪着他的腿哭得死去活来一样。 风见彻清清喉咙,想开口打破尴尬的场面,却想起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只好道:“这位同学……” 他开口说了一句不相关的话,钟筱的泪却掉得更凶。哭着哭着,索性趴在桌上悲痛欲绝的大哭。她的双肩抖动如风中落叶,呜咽声响彻整个教室,令风见彻无法继续说下去。 “筱筱,大家都在看你了。”左丹红压低声音,由背后戳着钟筱的手臂提醒她。 风见彻一时之间只能怔怔的望着钟筱。如果任她继续哭下去,他的课势必没办法开始,这不是他所乐见的。 于是,他拖着石膏腿走到钟筱座位旁,低声向钟筱身后的左丹红说了几句话,要求左丹红带钟筱出教室,等她冷静一点再进来。 左丹红点头应允,好言好语将钟筱带到楼梯口,两人一起坐在阶梯上。 “筱筱,再这么哭下去,系馆会被你淹没的。”左丹红故作轻松的开着玩笑。 钟筱一迳的哭,悲伤的模样教左丹红十分不忍。 “别哭了,事情没有糟到要哭得这么凄惨的地步,你要朝好的地方想才是啊。”左丹红拿出面纸,顺手将它放入钟筱手中。 “我……我知道,我……我只是……看到他……的腿,忍不住想起……他本来是个健全……的人。”钟筱呜咽道。 “是,他本来是个健全的人,现在还是啊。只要他本人觉得自己没有缺陷,别人怎么想都不会影响他。你想想,他都能够坦然面对自己的伤,你更应该坚强点,面对事实才是。” 钟筱沉默了,左丹红的一番话敲醒她的理智。他本人似乎早已接受不良于行的事实,这点可以从他轻描淡写的言语中看出来,而她却老在当事人面前哭哭啼啼的,不就像是时时刻刻在提醒他吗? 丹红说得对,她要振作起来,等待机会鼓励他接受治疗。 为了这层认知,钟筱急忙擦干眼泪,挺直腰杆,像个赴战场的七兵,准备接受长期抗战。 “想通了?”左丹红试探的问。 钟筱坚决的点头,二话不说拉起左丹红绕到教室后门口。 她们一前一后进了教室,而后双双楞住了! 教室里没半个人影,稀稀落落的椅子有些杂乱的并排着,白板上留着几个数学方程式。 人都到哪里去了,两个人面面相觑。 “下课了?”左丹红愣愣问道。 “我没听见下课钟响。”钟筱呆呆的回她一句。 “不管啦,下课也好,免得全部的人盯着我们两人看,那才叫生不如死呢。” “丹红,你太夸张了。” “才不,上次文书处理课,我可是深深领会到这层道理,我说的一点都不夸张。” 钟筱知道左丹红指的是在文书处理课时被全班取笑的事,为此,她还被派到一桩苦差事。“红红,对不起。” 左丹红佯装生气,双手插腰,一副饶她不过的模样。好一会,她垂下肩膀。 “算喽,我也害你考坏了微积分,我们扯平了。” “是啊,我的微积分。”钟筱微微叹口气。 “别唉声叹气了,再叹下去,上课铃一响,到时我们又要成为众所瞩目的焦点了。” 钟筱暗叫声糟,拿了座位上的提袋,两人急急的跑出教室。 钟筱气喘吁吁的跑进电脑教室,左丹红跟在她后面,也进到教室里。 她们找好座位,刚坐下来,就听见上课钟响。 “幸好!”左丹红顺了口气,勾起笑颜,朝着身旁的杨莘说道:“杨,谢谢你帮我占座位。” 杨莘似有若无的瞟左丹红一眼,别开头迳自在笔记本上涂涂写写。左丹红不以为意,放下手提袋,打开电脑开关。 钟筱则将手伸进手提袋翻翻找找,直到整个背包的东西全都翻出来,她的脸瞬间绿成一片! “可恶!我的课本忘了带!” “我的借你,我和杨一起看。” 左丹红说完,将足有一斤重、封面上印着「文书处理”四个大字的重物放在钟筱的肩膀上。 钟筱接过书,刚好文书处理教授施施然从门口走进来,坐在第一排的李承先狗腿地将下课时泡物好茶拿出来,恭恭敬敬的呈到教授手上。 钟筱啼笑皆非的看着李承先的过分必恭必敬,像个跟在皇帝身边的小太监般的嘴脸,就忍不住掩嘴偷笑。 “筱筱,看看你的e-mail信箱。”左丹红特意压低声量,但声调中有掩不住的兴奋。 钟筱疑惑的拧眉,信箱里有什么值得丹红大惊小怪的东西? 进入学校网站,打上了自己的学号、密码,画面立刻现出一行字。 youhavemail。 有信?这就奇了!她迷上网路是最近的事,所以她的网友并不多,除去同班的人外,数来数去只有一个,而那一个,也早八百年不联络了,更别提寄信来问候。 略想一下,钟筱的头皮立刻发麻!她想到之前接二连三收到的信,习惯在信开头打一句“亲爱的”,搞得她胃酸过多,差点没直奔厕所的那些信!但愿不要又是同一个人寄来的才好! 钟筱进入收发信件的软体里,打开最后一封e-mail,也是最新寄来的那封信。 寄信人: 标 题 发信站: 日 你不知道我是谁,我却知道你。 我在远方看着你,直到我们相结合的那一刻。 (r)回信(d)删除(g)读下一封? 信只有短短的两行,钟筱却足足看了五分钟之久。 不一样!这封信虽然如同上两封没有寄件人的资料,但她可以感觉到这封信不是同一个人写的。不仅不是同个人所写,它的用字遣词以及特意使用血红色调,在在令她有毛骨悚然的错觉。 如果来信的人目的是恶作剧,藉机吓唬钟筱,那么他(她)的目的达到了。此刻的钟筱犹如置身滚烫灼人的油锅,如坐针毡,更像芒刺在背一样不舒服。 左丹红着急的等待钟筱的回音,枯等许久,却见钟筱发楞的盯着萤幕。顾不得是上课时问,眼睛一瞄到教授面对白板在写字,她上身横过半个桌面,藕臂从钟筱身后搭上她的肩。 处在沉思与不安的钟筱,因左丹红的小动作吓得直跳起来。左丹红见状,忙收回手臂。 “筱筱,你吓着我了。”左丹红扁着嘴,不满的控诉。 钟筱抚平惊疑不定的心,小心避开教授的目光,回过头白了左丹红一眼。“你才吓到我了呢。” “人家是想问你,信是不是同一个人寄来的嘛,谁知道才碰到你的手,你就像虾子一样跳起来。” “虾子?这什么形容词?” “别挑剔我的用词,快回答我的话。” 钟筱沉吟了会,才幽幽开口: “我倒希望是同一个人,至少不会让我觉得不舒服。” “不是同一个人?那这次是谁寄的?” “我怎么知道!自己高兴就寄一堆信给别人,也不想想别人心里的感觉,这种人,真是自私!”钟筱烦躁的低咕。一想起那封信的字体颜色,用的竟是血淋淋的红色,让人不自在极了。 “那你刚刚说,这封信让你觉得不舒服又是为什么?” 面对左丹红的疑问,钟筱只能干瞪眼。叫她怎么回答?总不能说这封信的内容颜色用的是红的,所以让她联想到血腥、恐怖、暴力等等的字眼吧?而且她的感觉很模糊,一时之间也很难说清楚。 “丹红,你在电机系有没有比较熟的学长?”钟筱不答反问。 “问这个干嘛?” “我想问一些关于网路的问题。”钟筱在心中盘算,应该先找个通晓网路的高手问问,为什么她收到的信可以不通过发信站,莫非来信的人有通天的本领,能够瞒天过海的传送信件? “何必去电机系找,这里不就有一个现成的网路通吗?”左丹红微笑的推荐。 “你?”钟筱陡地提高声音,下巴险些掉到胸前!在意识到现在是上课时问之后,赶忙心虚的坐正,偷瞄着台上的教授。 见教授仍在白板上抄写课程笔记,钟筱才吁口气,半转过身子。 “小声点,我可不想再出糗了。”左丹红沉声警告。 “对不起,我太惊讶了。”钟筱不好意思的道歉。 “我不是说我自己啦,杨就是现成的网路专家啊,她以前是资讯系的,后来转到我们系上,你问她准没错。” 钟筱听完,心底立时陷入问与不问的拉锯战中。她一方面想问,但思及杨莘简洁的说话风格,凡事洞悉人心的了然眼神,到口的话就硬生生咽了下去。她实在不愿被人家当呆子看嘛,而杨莘望着她时,她总会觉得目己比头驴子还不如。 但另一方面,她又觉得这件事不弄清楚,她会寝食难安,会食不下咽,再糟一点,可能连书都看不下去,这怎么成呢! “筱筱,你在发什么呆?问啊,杨就在这里。”左丹红将杨莘拉到两台电脑中间的空隙,以便钟筱能清楚看到杨莘的面孔。“喏,人在这里,请用。” 杨莘虽然觉得莫名所以,但仍然没有多问,只是看向钟筱。 “这……这……这个……” 钟筱简直想撞墙了!每次杨莘这么看着她,就会令她觉得自己非常之呆,好像做错事等待处罚的小孩一样,糗态毕露。 “别这这这的,把握时间赶快问啊,要是让老师看到可就不得了了。”左丹红还记挂着上次的事,频频催促钟筱。 “来不及了,我已经看到了,你们三个在做什么?”文书处理教授放下手中的书,慢吞吞的问。 左丹红不敢置信的抬头看向教授,在确定教授指的确实是她们三个之后,她羞红脸偷瞄四周,三十几对眼睛盯着她直瞧,还有不少人因为教授的一番话而暗暗偷笑。 钟筱情急生智,想起上次的事,虽然不算很完美的借口,但总比下课被教授留下训话好。天人交战一番,总算下定决心,准备向教授报告她们三人上课在台下交头接耳实因身体不舒服所致。 钟筱挺直身子,眼看就要举起右手,左丹红脑中警铃大作,沉声唤了声钟筱的名字,钟筱回过头,接触到左丹红的眼神后直吓呆了! 左丹红俏脸绷得死紧,嘴唇抿成一直线,眼神严厉的诉说着她的不赞同。想来,左丹红已经猜出钟筱的馊主意了。 钟筱无可奈何的收回手,一旁的杨莘,始终是事不关己的面无表情,教钟筱看了好气又好笑。 不过,当然是苦笑啦。 没想到教授叨念了她们一个小时之多!从上课应有的规矩开始说到台湾现今的社会乱象,再扯到最近的学生真不像样,只懂得跷课、玩乐,根本无心做学问……巴啦巴啦的说了一堆。 钟筱心中难免嘀咕,她们上课不专心,跟社会乱象有何关联?两件事根本八竿子打不着嘛。 无聊之余,她还趁教授不注意,观察左丹红和杨莘的反应。只见教授每说一句,丹红的脸就降低一吋,说到后来,丹红的脸已经低到不能再低,下巴简直就要靠到胸前了。 而杨莘则双眼炯炯的盯着絮絮叨叨的教授,亏得教授承受得起,要是她,恐怕早早闭上嘴巴,别过头不敢正视杨莘杀人似的目光了。 就在钟筱觉得眼睛疲累、差点当着教授的面打起瞌睡时,教授挥挥手,像是赶苍蝇似的把她们三个赶出电脑教室。钟筱麻痹的双腿迅速失去动力,软绵绵的往墙壁靠去。 扶着墙,站了五、六分钟才恢复正常,赶紧加快脚步跑向系馆。 今天是工读的第一天,本来应该提早到的,但这么一耽搁,已经迟到将近两小时了。 钟筱再度举起右手的表看;时间已逼近十二点大关,她手脚并用的一次踩上两格阶梯,好不容易爬到三楼,心跳不可抑制的加速跳动频率,不禁令她怀疑自己是否得了心脏病。 待呼吸渐渐平缓,她抬手轻敲教授办公室的门。 “进来。”低沉的嗓音穿过门,传到钟筱耳中。深吸口气,她推开了门。 一进门,只见风见彻两手交叉在胸前,眉头紧皱望了她半晌,右手缓缓的抬起,看了下手表道: “十一点四十五分。” 钟筱知道他特意点明时间的含意。昨天自己才自信满满的告诉他,没有课就会出现在这里,为了表示她的决心,也早早将自己的课表拿给他。而今天上午除了早先八点开始的微积分,十点十分结束的文书处理课外,其余时间都是空堂。她却整整迟了两个小时才到,分明是自打嘴巴。 她也很想为自己辩解一番,但一思及这两个小时的时间是站在教授面前度过的,必得要一五一十供出上课聊天遭教授留下训话的经过,他听完之后最可能的反应即是捧腹大笑,或是似笑非笑的嘲笑她一番。仔细一想,还定不讲的好。 “我……临时有点事,所以来晚了。”她胡乱编个借口。 “哦……临时有事,这是当然,我知道你很忙的。”风见彻若有所指的夸张事实,随即补充道:“既然如此,我们还是来定个工读时间好了,免得下次让我像个呆子似的空等。” “你在等我,为什么?”钟筱眉头微锁。他没必要刻意等她啊,就算有资料要她整理,也不需急在一时,资料又跑不掉。 风见彻自觉说错话的支吾其词,良久,还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总之,这个不重要。我们还是来订个工读时间,做为日后工作的标准。”风见彻避重就轻的换了话题,不自然的换个坐姿。 “不用了,今天是不得已才这么晚到,我以后没课会尽快赶过来的。” “这样不好,还是固定几个时间比较好。” “我说不用。”钟筱固执的说道。 “难道你除了上课之外,不需要多余的时间处理自己的私事?” 钟筱会意不过来的眨眨眼睛,看他一脸正经的模样,终于了解他的用意。原来他是在为自己设想,担心她的时间不够用。 “我没有参加社团活动,也很少参与校内活动,如果有什么事要办,我会向你请假的。”钟筱微笑道。 只是一番再寻常不过的对话,钟筱嘴边噙着的笑却让风见彻如遭电殛!他坐立不安的连换三、四个坐姿,避开钟筱的视线。 “教授,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察觉他不时的变换坐姿,钟筱以为他腿上的伤开始作怪,紧张的跑到他座位旁,蹲下身来察看他的伤势。 “不要紧吧?哪里痛?”钟筱轻轻揉搓他的大腿,急得满头大汗。 “你……你……你干嘛?”风见彻顿时结巴,惊愕的望着钟筱失常的举止。 “帮你减轻痛苦啊,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钟筱半跪在他身旁,手不停的在他腿上揉揉捏捏,仰头理所当然的说。 “起来……快起来!”一向镇定的风见彻,此时却被钟筱大胆的举止惊得没了主意,只是一个劲的要她站起来。 “你先告诉我,还有哪里不舒服,是这里吗?”钟筱的手试探的轻按他的膝盖上方,见风见彻没反应,小手缓缓往上移动。 “停下来!你在干什么?!”风见彻脸色灰败的低吼。该死!她到底在摸哪里? 钟筱见他的脸色愈来愈差,心里慌张极了,小手忙碌的往他大腿内侧探去。就在这时,房门轻叩两下,两个女学生一路吱吱喳喳的推门进来。 “教授,我们有事想请教……” 两人的尾音停在看见风见彻和钟筱的刹那。 风见彻红着脸,不知所措的看向她们;钟筱的身体半靠着风见彻,两手还停留在他腿上。两人暧昧的姿势令刚进来的女学生羞红了脸,动弹不得。 一时之间,办公室内只剩时钟滴滴答答的走动声,所有人的动作像是被定格般,皆维持原来的姿势。 十二点一到,报时的咕咕钟跑出来一只小鸟,咕咕的叫了一阵,打破一室的沉寂,也唤醒两位女学生的意识。她们急急了说声“抱歉,打扰了”,一刻也不停的跑出办公室。 看她们逃也似的奔出去,风见彻本来就很难看的脸霎时一片铁青,他对钟筱咆哮道,。 “我被你害死了!” “为什么?”她只是帮他按摩腿而已,又不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怎么说她害他? “还问为什么!”风见彻为之气结,大吼道:“你没看到刚才的情形吗?” “你是说,那两个女孩突然跑进来的事吗?那又怎样?”钟筱满脸疑惑。 “明天开始,谣言就会满天飞了,你还说得那么轻松!” “我们又没做什么……” “没错,我们什么也没做,问题是,你知我知,她们却不知道!但是,她们看到刚刚你跪在我身边,手还搭在我腿上,你说,她们会怎么想?!”风见彻气急败坏的吼。 “你别担心,我会替你向那两个同学解释。” “你唯恐天下不乱啊!”谣言只会愈传愈大,她的解释不只无法收效,还可能会被旁人加油添醋的曲解! “我又没说错。”钟筱委屈的扁嘴。 “不准哭!”风见彻大喊。 “我才没有哭,你老花眼了!”钟筱一脸倔强的回敬。 风见彻颓丧的将头埋进两臂之中。 钟筱赌气的坐在地上,悄悄的偏过头,状似无意的瞄向风见彻,察觉他没有任何不适,赶紧将目光收回来。 钟筱禁不住想:他们两人是不是犯冲?每次见面不是以吵架结尾,就是以泪水作结。两个冤家凑在一起,想要相安无事的在一起工作,怕是难上加难。 而且方才的事,就算真是她的错,也是无意间造成的;既然不是有意,两人应该静下心来讨论如何解决问题,老是大吼大叫能解决问题吗?钟筱心烦意乱的胡思乱想,肚子却不争气的叫出声。 她脸红的瞪着肚皮,埋怨它不争气的鬼叫让她丢脸丢到家了。幸好风见彻还是维持同一个姿势,不然她的脸早就熟透了。 不知道他午饭吃了没, 办公室里没看到便当盒,他的脚又不方便,不可能撑着拐杖跳到校门口去买午餐吃,他可能还在饿肚子…… 意见不合归意见不台,饭总是要吃的,何况他还是个病人,不吃饭怎会有抵抗力? 钟筱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拿了钱包,买便当去。 第四章 关门声惊醒风见彻,他巡视四周,办公室里只剩他一个人,原本坐在地上的人儿早已不见踪影。 他懊恼的闭上眼瘫在皮椅上,独自生着闷气。 至于他在生谁的气,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或许是钟筱莽撞的行为,或许是不请自来的两个女学生,更可能是使钟筱气愤离去的自己。 总之,这些可能性都是存在的,但原因到底是哪个,他就是不知道。 他就这样坐了许久,久到快到睡着的时候,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他。风见彻睁开双眼,一盒便当在他眼前晃呀晃的。 “喏,吃饭了。”钟筱见他仍旧睡眼惺忪的,空出一只手在满是文件、纸张的办公桌上清出一个位置,拿过一张不要的废纸垫在下面,自己则坐进他面前的沙发,打开饭盒,闻着香味,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快吃啊,凉掉就不好吃了。”钟筱一面催促坐着不动的风见彻,一面撕开筷子的包装纸。 风见彻依言打开便当,直视便当的眼中闪过一抹笑意。 “不错吧?我在后校门买的,那里的东西好吃又便宜,比起学校贵得吓人的自肋餐,不知胜了多少倍。”钟筱得意洋洋的说:“而且,老板的儿子跟我有交情,即使挤满了人争着买便当,他还是会先卖给我。” 其实,所谓的“交情”,不过就是因为两人是小学同学,但听在风见彻耳中,这句话格外刺耳。 “这么说,他是你男朋友喽?”风见彻佯装若无其事的搭腔。 “男朋友?不算是吧。不过,我见过他父母。” “什么?!”风见彻大惊失色的瞪圆双眼,没料到她已经有一位论及婚嫁的未婚夫! “怎么了?”钟筱不解的抬头。 “没什么,我是说,‘什么,居然有我最讨厌的青椒’。” “你不喜欢青椒?这样不好喔,青椒很营养的。而且生病的人应该多摄取些有营养的食物,才能恢复健康。”钟筱口若悬河的发表意见。 一颗心悬在她未婚夫身上的风见彻,只是“唔、唔”的猛点头,压根没听清楚她的话。 “谈谈你的未婚夫吧,你们是怎么认识的?”风见彻了无食欲的翻弄食物,一会,想起这便当是她的“未婚夫”做的,立即嫌恶的放下筷子。 “未婚夫?谁的?”钟筱从饭盒中抬起头来。 “还会有谁,当然是你的!”风见彻咬牙切齿的说。 “神经,我哪来的未婚夫!” “那你刚才为什么说你见过他父母?”风见彻用力指着她手上的便当盒。 “我是见过啊,小学五年级时去他家玩,他父母还买了好多东西请我吃。而且,自助餐店是他父母开的,每次去买便当都会遇到。”钟筱嘴里含着花枝,声音模糊的说道。 “小学五年级?你们是同班同学?” “是呀!”钟筱点头。“不然餐厅人山人海的,想买到便当,大概得等到下午两点。” 风见彻看向天花板,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你怎么不吃了?不行啦,没吃饱怎么会有体力呢,一定要把它吃完,快吃呀!”钟筱喳呼的催促。 风见彻一动也不动的坐在椅子上,钟筱以为他又昏睡过去了,连忙加把劲催促:“教授,别睡了,快起来吃饭,吃这么点怎么够呢?” 风见彻见钟筱的唠叨有持续的可能,忙打开便当,三两下扒光里面的饭菜,丢进垃圾筒,适时止住钟筱的叨念。 吃饱喝足,钟筱拉过一张椅子坐在办公桌旁,聆听她的工作内容。 “最主要的工作是资料整理和归档。我忙的时候,你必需代我去图书馆找资料,依我的指示把我需要的资料影印或是打进电脑里。”风见彻详细的解说着。 电话铃声响起,打断风见彻的解说。他向钟筱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才拿起话筒。 “喂?” “风儿!”电话中传来叫声。 “妈?”风见彻立刻认出声音的主人。“不是告诉你,别那么叫我吗?” “儿子啊,我是生养你的人,难道连叫你小名的资格都没有?” “好好,随你爱怎么叫就怎么叫。”风见彻无奈的投降。 “那是当然,谁叫你是我辛辛苦苦怀胎十个月生下来的,你认命吧。” 风见彻啼笑皆非的苦笑。天底下也只有他妈会这么说。 “小弟还好吗,好一阵子没见到你们兄弟俩了,也不知道要来加拿大探探辛苦拉拔你们长大的爸妈。” “你也知道我忙嘛,学校都开学了,学期中走不开。”风见彻在纸上写了几个字,要钟筱先把桌上相关的资料归类。 “哼,净知道找借口!”话筒中不满的情绪持续加温中。 “不是借口,是事实。”风见彻拿起课程进度表,解释道。 “算了,别说这些。小弟住你那边还习惯吗?他最近都在忙什么?” “大概还习惯吧,至于他在忙什么,我不知道。” “住在同一个屋子,怎么会不知道?” “不管我是早上、中午或晚上回家都没见到他的影子,我怎么会知道他在忙什么?” “做人家哥哥的,有空多关心关心他,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别对他不闻不问的。不过,话又说回来,你们没有照三餐打在一块,就该放鞭炮庆祝了,也不能要求你太多。” “妈,你打国际电话来,就为了告诉我这些?” “当然不是。你当你老妈吃饱撑着没事干,整天就担心你们兄弟阋墙啊!”风母轻咳一声转移话题:“前几天,你阿姨来看我,跟她聊着聊着,才知道你舅舅的儿子去年结婚,年底生了个白白胖胖的小家伙。你阿姨还特地带了他的照片给我看。还有啊,你阿姨的孙女,长得是乖巧可人……” 如果不适时止住妈妈的长篇大论,风见彻相信,过了二十分钟,她仍然在扯一些风花雪月、言不及义的闲事。所以一见母亲开始说些无关紧要的事,风见彻立刻加重语气的说道:“妈,说重点!” “重点就是,我想抱孙子了!你,身为老妈的长子,迟迟不肯交女朋友,为人母不禁要怀疑……” “怀疑什么?” “笨!当然是怀疑你有断袖之癖。” “你在说什么啊,我才没有……”风见彻辩白道,眼角正好瞄到钟筱双眼晶亮的看着他讲电话;他给她一个卫生眼,挪出一只手用力的指向桌上那堆凌乱不堪的资料。 钟筱低下头做了个鬼脸,双手乖乖拿过资料归类,还不忘空出耳朵来“偷”听。 “老妈不管你有没有,总之,儿子,年底,给我变出个媳妇出来。如果过了年底还没见到我未来的媳妇,你就准备相亲吧!喏,就这么说定了,国际电话很贵的,我要挂了,拜拜。” “喂?喂?”嘟嘟的声音显示电话那端早已挂断,风见彻恼怒的挂上电话,将自己摔进皮椅中。 他相信以母亲的个性定说得出做得到,要是她真打算这么做,他不仅没有反对的余地,可能还得乖乖顺着她的意,在年底替她找来个媳妇,否则明年等着他的,恐怕是接连不断的相亲宴了。 风见彻闷闷的耙梳头发,两眉拧得紧紧的,不断想着有什么法子可以令母亲打消主意。片刻后,找不到办法的他显得更加烦躁,嘴唇抿得死紧。 钟筱一脸好奇的支着头,来来回回看着风见彻和无辜被甩的话筒。 “你妈挂你电话?”虽然只听得到他一个人的声音,但以他一脸阴鸷的神情,可以猜出八、九成。 果然,脾气无处可发的风见彻,转过头,狠狠瞪她一眼。 钟筱不以为意的咯咯笑出声。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会挂儿子电话的母亲。” 风见彻闷哼,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置一词。 “我要的资料整理好了吗?” 钟筱将一小叠一小叠的资料推到他面前。 “都在这里了。” 风见彻心烦意乱的翻看资料,心思不知飘向何方。一会,他决定要出去透透气。 “我出去一下,你帮我去图书馆找齐这些书。” 说完,风见彻匆匆忙忙在便条纸上写下一堆书目丢给钟筱,然后风也似的“拐”出办公室,留下钟筱楞楞的看向手中龙飞凤舞、难以分辨是中文还是英文的书名。 图书馆的一角,钟筱汗流浃背的坐在椅子上。并不是图书馆的人员为了节约能源关掉冷气,也不是图书馆的冷气坏掉。事实上,里面的冷气强劲到人人必需多加件长袖衣服的地步,她之所以汗淌满整个背部,实因她手上的纸条所致。 纸条是刚刚风见彻扔给她的,上头夹杂着中、英文,甚至日文的书目,才是导致她冷汗直流的原因。 来到图书馆,她马上拿出另一张纸,把稍微看得出的书名誊在另一张白纸上。一小时工作下来,她确定的书名,可说是寥寥无几——只有两个。弄得她此刻是既狼狈又无奈。 “高……级……下面这个字是什么?”钟筱一字一字的辨认,长时间瞪着一张纸,她的眼睛变得既酸且疼,她往后一仰,闭上眼睛休息,心中不免犯嘀咕。 字也不写整齐点,谁看得懂他在写什么啊?还是要她乱猜,胡乱找一本前面有“高级”字样的书?如果是这样,她铁定找一本“高级爬虫类”给他,看会不会活活把他气死! 或者找一本介绍“高级红茶”的书让他怡情养性一番。 想着想着,钟筱忍不住偷笑了起来,觉得这倒是不错的点子,尤其能看到他一脸乌青的呆样,她就觉得值回票价了。 好啦!牢骚发完了,工作还是得继续做下去。钟筱认命的爬回桌上,认字去了。 过了两小时,她仔细的数着成果——一、二、三、四、五、六、七,总共认出了七个。她满意的点头,将之与风见彻的纸条核对无误,减掉一本一线牵的英文草字,和两个本字叠在一块的日文书,其它的都认出来了。她决定先把七本书找出来,剩下的三本,明天再问风见彻。 钟筱站起身,伸了伸腰,长久坐着,让她的背部僵硬无比。 身体舒坦些,精神也跟着来了;她活力十足的拽过背包,抽起小纸片走到角落放置电脑的桌前,准备在电脑的资料库里查询书目的放置地点,省得到头来花了时间仍找不到书。 用电脑查询资料之后,七本书里只找到四本。其余三本,不知是她把书名看错,或是图书馆根本没这本书。 这样的结果虽然令人失望,但还不至于令钟筱痛哭流涕,毕竟书名写得不清不楚又不是她的错,图书馆没有这些书,更不可能是她造成的。所以,她的低潮没有持续多久,立刻恢复精力,依着电脑资料找寻书柜。 走在图书馆的地毯上,钟筱发觉这里真是静得可以,愈向专业丛书柜走去,看到人的机率愈小。特别是她现在的位置,书柜与书柜间的走道冷冷清清,走廊更是空空荡荡,好像天底下的人都在这一刻消失不见了,就连多少会坐个几个人的阅览桌上也是一片沉寂。 此情此景,难免让她触景生情的想起前不久在图书馆前黑漆漆的夜晚,她也是一个人,背后传来的那一阵脚步声。 钟筱的思绪飞快的转过那一幕,心跳也随着脑中的想法加速跳动。她勉强自己定下心,不要去想那天的事,却怎么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而且愈是想像,即使听到一些再平常不过的声响,仍是会神经质的回头看个老半天。 到最后,她只有加快脚步,把荒谬的想法抛到脑后,催促自己赶快把书找齐,好打道回府。 钟筱在一楼办好了借书手续,忙将四本重得足以砸死人的厚书塞进她小小的背包,两手再各抓一本走出图书馆。 这次,钟筱不禁要为馆内人员记得将图书馆前空地的灯打亮而谢天谢地,让她免去再受一次惊吓。 在里面足足耗了一下午,钟筱出了图书馆,月亮已经出来了,空地前的大树下,几双情侣亲匿的靠在一起,情话绵绵。 钟筱踏着轻松的脚步,微笑挂在脸上,风吹凉了她一身,心情顿时变得舒畅。她哼着不成调的曲子,朝着宿舍的方向慢慢走去。 在秋天的夜晚散步,真教人身心愉快!她心中暗忖。 可不是吗?瞧她身后的人,也跟她一样脚步一致的走着,可见也是很有闲情逸致的人。 钟筱回头望了一眼,想看看那人是男是女。 只那么一眼,她就呆住了!她后头根本没人! 不对啊,她明明听得一清二楚身后有脚步声,怎么一转眼人就不见了? 钟筱疑惑的往前定,一步、两步,熟悉的脚步声又在身后响起,她仔细的听着,直到确定那不是自己的脚步声,再猛一回头—— 除了摇动的树叶、吱吱约虫吟声,其它什么都没有。 她的心跳急遽跳动,原本站得笔直的脚,也在瞬间失去了支持的力量,额头更是泌出滴滴冷汗!她发狂的向前跑,一心只想逃离现场。 路灯映照下,钟筱逃命似的背影拉出一条诡谲的黑影,躲在树干后面的人听到急奔的脚步声,慌慌张张的现身。 “学妹……”李承先慢一步的叫唤没人听到,钟筱的身影早被一幢幢的宿舍淹没。 他不禁懊丧的顿足!气自己为何在钟筱回头时没有勇气唤她,反倒吓得躲到树后面。现在好了,手中的两张电影票恐怕只有送别人了。 李承先一面哀叹,一面拖着脚步走向校门口。 只差没喊救命的钟筱冲得又快又急,还不时回头看是否有人在追她。一个急转弯,只顾着看后头的她和人撞了个满怀。 钟筱惊恐的抬头,看入来人深邃的眼眸。 “跑那么快仿什么?后面有疯狗追你?”风见彻扶住钟筱的肩膀,忍不住调侃。 平常见到风见彻,总觉得他说出来的话会气死人,虽然现在讲的话也不见得让人喜欢,但方才被不知名的人“跟踪”的恐惧,让钟筱一见到风见彻,立刻放下紧绷的心,身体软绵绵的往下坠。 风见彻见状,心口一窒,赶紧只手搂住她的腰稳住她的身形,另只手则探向钟筱毫无血色、略显苍白的脸颊。 “你的脸色不好。”他皱着眉头说。 其实,钟筱的脸色岂只不好,简直是憔悴不堪兼惊惧至极!虽然刚才她的表现可圈可点,当机立断的逃过一劫,但她的心跳像是失了准的测试仪,宛如要离开她的身体,活活跳出来般。即使是现在,面前站着认识的人,她仍无法止住心脏狂乱的跳动。 此刻此时,她甚至还可以听见两排牙齿咯咯的打颤声,及抖至无法成言的嘴唇。 她的惨白与不言不语落入风见彻眼中,让他心底无来由升起一股怒火。 “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会吓成这样子?” 钟筱很想回答他的话,问题是她的舌头仍不听使唤的跟牙齿打得火热,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 风见彻急了,声量也不由自主的加大:“快说啊!别吞吞吐吐的!” 这声如雷的吼声,让钟筱惊讶的瞪着他。 有没有搞错?!她是一个刚被变态、或强暴犯追得要死不活的人耶,他竟然还对她大吼大叫! 钟筱气怒攻心,意识到自己仍躺在人家怀里,喊话时岂不矮人家半截?!她猛地推开风见彻。 风见彻没预料到她会有此举动,惊愕之余,极力稳住自己,不致跌个狗吃屎。 倒是本想与他划清界线的钟筱,显然没顾虑到他虚弱的双腿无法支撑全身,而自己用的力道又过猛,致使上身一下子前仰,一下子后躺,双手无助的乱挥着。 看着眼前的一幕,风见彻原想伸出手将她捞回,刹那间,忆起她将他推开的情景,伸出的手悻悻然的缩回,冷眼看着钟筱以屁股着地,凄惨的摔到地上。 风见彻大脚跨前一步,来到钟筱面前,以着一八几的身高睥睨钟筱,眼神仿佛在告诉她:活该,谁要你推开我。 风见彻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教钟筱的气又往上冒!她抢在风见彻开口的前一秒制止他: “你别说话,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哦?你知道?”风见彻似笑非笑的瞅着她。 钟筱冷哼一声。 “你是不是想说,活该?不,你别开口,或者你是要说,自作孽不可活?两个都不是……等等!我快猜到了,你先别说……最有可能从你嘴巴吐出来的就是……就是……反正从你嘴巴说出来的,不用想也知道,绝对不会是什么好话。” 风见彻满脸怒意的双手环胸,听完她对他的评语,有掐死她的冲动。 但他不得不压抑住火气,出口的声音变得低沉沙哑。 “有什么特殊的理由,让你刚刚用力推开我,让自己跌倒?不要告诉我,你在我的肩膀上看到毛绒绒的怪物,因为我不会相信。” “你以为我是小孩子呀,编那种谎话!我自己会先笑掉门牙。”钟筱以看神经病的神情有一眼没一眼的瞥他。 “很好。是什么原因让你不顾自己双腿发软的事实,硬生生的推开我?”虽然口气“几近”温和,风见彻的脸色却愈来愈难看。他对这个问题的答案执着到连他自己都感到惊讶。 他的坚持反倒让钟筱低下头。这个姿势,让原本坐在地上的钟筱在晕黄的路灯照耀下,显得异常脆弱。风见彻不禁一怔!她柔弱的模样,令风见彻缓和了心情,心底不断挣扎是要问出答案,或干脆放弃。 时间消逝在风见彻的犹豫不定中,就在他决定举白旗投降时,低垂头的钟筱幽幽抬起头来,满腹委屈的开口: “你对我大声叫骂。” “啊?”风见彻搞不清楚状况的低叫。他没听错吧? “我说,你对我大吼大叫,所以我才推了你一把。” 一口气说完,钟筱双手插腰的跳到风见彻面前;一比较之后,她后悔了,以她一六○的身高跟他站在一起简直成了侏儒,气势差他一大截。 “我承认,刚刚我太急了,所以声量难免大了点,但是你可以提醒我,不必把我推开。”他还以为她是因为讨厌他碰她,才推开他的。 “是这样吗,我还以为你是在凶我。”钟筱不好意思的搔搔头。 “好,那你现在知道我没那个意思了,你有什么表示?” 表示?她需要对他表示什么?莫非要她再跳进他怀中一次,或者亲吻他的脚趾头,以示她的歉意? 钟筱的头摇得跟波浪鼓一样,看得风见彻一头雾水。 “摇头是什么意思?” “还不懂吗?就是‘不要’。”钟筱郑重宣布。再跳进他的怀抱,让人看见还得了,如果那个“人”恰巧是个女的,又碰巧是系上学生,那才真叫“不得了”。 若是要她亲吻他的脚趾头,她才不干这种事呢。她可是活在二十一世纪,拥有自主人权的女人耶,叫她做这种事,不是要她跟自己的自尊过不去吗? “你到底懂不懂礼貌?你刚才误会我,把我推开,害我差点跌倒,难道连一声‘对不起’都说不出来?”风见彻不悦的“教训”她。 钟筱惊呼一声,脸不由自主的红了!原来他是要地道歉,她还无聊的想一堆有的没有,实在是……唉。 她赶紧对风见彻行了个九十度的鞠躬礼,诚恳的说道:“对不起。” 风见彻虽然觉得她的态度转变快得吓人,但由于急于知道她刚才反常的举动,所以立刻转移话题: “奸了,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跑得那么快吗?” “你不该提醒我的,我本来快忘记了!”钟筱懊恼的跳脚。 “即使忘了,我也会让你想起来。”风见彻看不过她的鸵鸟心态,语带威胁的指出。 钟筱气鼓鼓的瞪他,一会,宿舍里传出一阵铃声,钟筱马上变脸,喜孜孜的嫣然一笑。 “教——授,我实在很想再跟你多聊几句,奈何宿舍的门禁快到了,你也听到铃声了,再过十分钟,宿舍就会关门,再不进去的话,我会被关在宿舍外面的,我想,你也不忍心让我夜宿在这里吧?我先进去喽,拜拜。” 没等风见彻有所表示,钟筱朝他挥挥手,可是脚还没跨出一步呢,右手马上被风见彻一扯,将她又扯回原地。 “我是不忍心让你在这里打地铺,所以我劝你长话短说,尽量在十分钟之内回答我的问题。” “你做什么这么固执啊?都说我已经把它忘记了,你还要我说什么?” “随你怎么说,只要让我知道事情经过。” 钟筱火了!好,他要知道事情真相,那她就说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说完,她发誓会立刻把它抛在脑后,到时候,就算他要她再复述一次,她是死也不会开口的。 “事实就是,我走在路上,听见后面有脚步声,回头看,没半个人。因此我又走了几步,又听到脚步声,转过头,又没人。当时我以为是变态,拔腿就跑,然后就撞到你了,就是这么简单。” 风见彻沉吟了会,说道: “我看事情没这么简单。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去前面看看。”风见彻吩咐完,脚跟一转,来到刚刚钟筱走过的小径。 前前后后搜寻过一遍,确定没有任何可疑的人影,风见彻回到钟筱身边。 “没看到人。” “当然啦,如果真有人,早逃跑了。”恢复正常的钟筱,一派悠闲的下结论。 “嗯。”风见彻认同她的话,陷入沉思中。 一旁的钟筱不耐烦的看着手表时针愈来愈接近“十一”,不得不提醒他: “教授,快十一点了,我该回宿舍了。” “等等,我刚想到前年的一则新闻。”风见彻拉住她。 “我们可以等到明天再来讨论那条‘新闻’吗?”钟筱无奈的回答。再不进宿舍,她恐怕真的得睡草地了。 “不行,这很重要。这则新闻是发生在我们学校,那时候你们还没入学,所以不清楚。当时,我们学校的小路,就是刚刚你走的那条,路灯常常会坏掉,至于是被人蓄意破坏,还是自然损坏不得而知。所以一到晚上,小路就显得特别暗,有时候,根本是伸手不见五指。有一次,一个女学生为了要赶宿舍门禁,走了这条小路,谁知道小树旁边的树丛里……。” 完全被故事内容吸引的钟筱惊叫一声,打断风见彻的话,他不悦的瞪了她一眼、她只好露出无辜的傻笑。 “你这故事太恐怖了嘛!” “这不是故事,是真实的事。总之,树丛里躲着一个强暴惯犯,之前已经犯过不少案子,他见到那个女学生独行,就对她下手。这件新闻轰动了整个校园,学校才开始正视学生夜晚的安全。” 风见彻没将整件事全数讲出来,因为他不想让钟筱晚上做恶梦。这件新闻的结局是悲惨的,失身的女学生无法忘记被人强暴的梦魇,一时想不开,在宿舍上吊自杀了。凄惨的死状令她的室友连续做了好几个月的恶梦。 “她好可怜!那个强暴犯真该死,我们的刑法应该多加一条将强暴犯去势的罪刑,让他们以后再也不能对无辜的女人做那种事!”钟筱忿忿不平的说道。“后来呢?那个女学生有没有忘记这件事,好好过她的生活?” “嗯,就像你说的,后来她就把这件不愉快的事忘了。” “那就好!”钟筱放心的笑。 “所以你要记住,晚上绝对不要再一个人走那条路了。不,就算是两个人一起定也不行,知道吗?” “嗯,我知道了。”钟筱乖乖应允。 “当,当,当……”宿舍的钟声响起,接若是广播的声音。 “各位同学,宿舍门禁已到,舍监会到门口查询人数,请同学放下手边工作,把门打开。” “啊!完了!”钟筱冲向宿舍大门,只见大门紧闭,到处可以听到房门开关的声音。 “真糟糕,我没注意时间。”风见彻一拐一拐,随后来到大门旁。“这里有没有后门?” “有呀,但也被锁住了。” “能够等舍监定之后,请里面的同学帮你开吗?” “不行,钥匙是舍监保管的,除非有特殊理由,不然她们不会同意出借钥匙的。”钟筱苦着一张脸,担心左丹红不知道会不会帮她编个外宿的理由,否则不假外宿是要被处罚的。 “我去帮你向舍监说好了。”风见彻无法可想,使出最后的办法。 “不行!”钟筱死命拉住风见彻的手臂,不让他蠢动。“你忘了下午在办公室被人误会那档事了?要是你再帮我讲话,说不定会被人传得更难听。”他还为此发了好大的脾气,可见他很讨厌成为绯闻的男主角。 “不让我说,难道你想住我家?”风见彻开玩笑道。 “可以吗?”钟筱双眼霎时一亮! “呃,我开玩笑的,你别当真。” “开玩笑的啊。”钟筱失望的低下头,一会,灵光一闪!“不然这样好了,你把办公室借我窝一晚,可以吗?” “你想睡那里?”想起乌漆抹黑的系馆,再看看钟筱一脸企望,他皱眉,二话不说的拒绝: “太危险了,就算在系馆,也可能有坏人躲在里面。” “难道真要睡这里?”唉,奸想叹气喔。 风见彻沉吟了会,半晌,下了决定:“来吧。” “去哪里?”钟筱没精打采的回道。 “我家。”风见彻拉着她,走向停车场。 “你刚刚不是说你是开玩笑的吗?真要让我住你家?” 风见彻尴尬的转移话题,不让她继续问下去。他不想让钟筱借住,当然有他的理由,但现在还不到点明的时候。 “对了,教授,我一直想问,你是不是在等谁?”钟筱扶着风见彻的一只手,以利他行走。 “没有,为什么这么问?” “不然你站在宿舍门外干嘛?” “我是来通知你明天下午我临时有事,你不用来办公室。” “通知这种事打个电话来就成了,不用亲目跑一趟嘛。”他的行动不方便,还走来走去的,万一不小心扩大伤势,不是得不偿失吗? 风见彻佯装没听到她的话,匆匆打开车门将拐杖扔进后座,坐进驾驶座里启动引擎。 第五章 “教授,这是你家?!”钟筱张口结舌的看向过分华丽的别墅,一脸不可置信的问风见彻。 “应该是吧。”风见彻关掉汽车引擎、锁好车门,经过钟筱身边,直直走向别墅大门。 “什么叫‘应该是吧’?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干嘛给个模棱两可的答案,让人摸不清楚头绪。”钟筱不满的停在原地嘀咕。 “你是要继续自言自语,还是要进来?!”半个身子跨进门槛的风见彻大声的叫唤。 钟筱唯恐他一个不高兴将她关在门外,留她一个人在阴森森的郊区欣赏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和夜晚呼呼的风啸,她不敢稍作停留,以跑百米的速度直冲大门。 风见彻见她横冲直撞的跑过来,警觉的欠身,才逃过被撞倒的命运。 进到屋内,钟筱的眼睛有瞬间睁不开。头顶上巨大的吊灯散发出让人目眩的光芒,鹅黄色的壁纸让她以为被包裹在天鹅绒中;位在正中央,通往二楼的宽广楼梯,令她有了身在电影布景里的错觉。 钟筱傻楞楞的站在楼梯前,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教授!”钟筱突兀的大喊,直奔往客厅方向走的风见彻,着急的想确定自己不是置身梦境! 被她的大叫吓了好大一跳的风见彻立刻黑了半张脸,他阴狠的恫吓: “你不想被赶出去吧?” 钟筱惊恐的摇头。开什么玩笑!这里是鲜少有计程车经过的郊区耶,被赶出去的话,她今晚要睡哪里? “很好,既然你今晚要住在这里,就要遵守我以下几点规定。第一,别神经兮兮的大叫;第二,这里离市区很远,半夜跑出去成为失踪人口的机率很高,如果你要出去,先衡量一下是否承受得起这种后果;第三,过了午夜十二点就不要出房门。” “我下懂。你家闹鬼吗?还是钟打了十二响,这间房子就会自动消失?所以才要‘禁止’我在半夜以后活动?” 风见彻瞠目结舌,难以相信她的想像力如此丰富! “当然不是,因为这栋房子的房间上上下下加起来有十间以上,走廊通道又复杂,不常来的人很容易迷路,万一你不巧在半夜迷路,就算扯开嗓门大喊,我能不能听到还是一个大问题。” 钟筱会意的点头,偏过头上下打量着风见彻。 “教授,我不得不说,你的心脏真强壮。” “怎么说?” “只身住在一栋容易迷路、说不定哪天会跑出个吓掉人半条命的东东的地方,一定需要强而有力的心脏,正常人是办不到的,我不得不佩服你。”钟筱正经八百的说道,一脸的佩服有加看得风见彻好气又好笑。 “不是一个人,我跟我弟住。” “你有弟弟,怎么没见到他的人?”钟筱惊呼。 “很正常,我已经四天没碰到他了。”若是三天两头看到他的人,那才叫异常。 风见彻走进客厅,钟筱紧跟在他后头,好奇的左右张望。 里外巡视一回,她可以肯定,教授的薪水一定很可观,否则怎么买得起这栋大得吓死人、摆饰华丽得令人昨舌,房间也多到教人迷路的房子? 钟筱一会儿发呆,一会儿恍然大悟的神情,尽数落入风见彻眼里。对于她怪异的行为,他已经失去纠正的心情,只因长时间久站,他的伤腿疼痛不堪,僵硬有如石头。 风见彻举步维艰的拐到沙发前,犹如七旬的老叟,撑着拐杖,一吋吋放低身子,直到安稳坐进沙发里。 风见彻的双手不停的揉搓麻痹的双腿,试图找回些许感觉。无奈他的努力并没有多大的作用,只好政揉为捶。 神游太虚的钟筱回过神来见到这一幕,眼眶霎时涌起泪水!她以为自己看见的是一个负气捶着双腿的病患。她努力眨掉晶莹的泪珠跑到风见彻身旁。 “我帮你!”钟筱自告奋勇的蹲在他身旁,举起的手顷刻间被纳入风见彻的大掌中。 钟筱没料到他会有这种举动,惊讶的抬起小脸。 四目相接,风见彻复杂难解的神情,震慑了钟筱的灵魂,她一度以为自己在他眼底看到一簇火光,待仔细分辨,他眼里散发出的讯息,是她未曾在他人身上见过的,但——那代表什么呢? 风见彻快速的抽回手,不明白百味杂陈的心情从何而来。她茫然的表情,是不是代表她一无所知?是不是代表自己一厢情愿? 思及此,他再也没办法掩饰自己的心情,用一种负气的语调,冷漠的别开脸,道:“我自己来。” 对于他瞬息转变的态度,钟筱有短暂的不解。除了方才在他背后大叫一声外,她可不记得哪里惹到他,搞不懂为什么他会没来由的生气。 但是,基于对他存有一份愧疚,也因为他的腿伤末愈,钟筱本着宽大为怀的心,无条件原谅他的失态。 嗯……顿时觉得自己好伟大! 钟筱傻傻的笑了。 风见彻很不是滋味的望着钟筱大大的笑脸。引他生气的当事人居然敢在他面前笑!“你没事好做吗?”他不客气的下“逐客令”。 钟筱眨着非常无辜的眼,看看他,又看看他的腿,提醒道:“我本来有事做,是你跟我抢——” “谁在跟你说我的腿。”风见彻几乎要克制不了的大吼,暗自吞下怒气,以着非常温和,甚至可以说是接近迷人的语气说道:“你的上床时间到了。睡觉之前,你不用洗澡吗?” 钟筱的鸡皮疙瘩瞬间掉满地! “教授,你没毛病吧?干嘛用这种口气讲话?” “你给我上床睡觉去!”风见彻忍无可忍的咆哮,音量之大,差点震聋钟筱的耳朵。 钟筱下意识的跳起来冲向玄关,才跑没几步,便极其犹豫的停下来,回头轻轻唤了声: “教授,我的房间在哪里?” 风见彻凶神恶煞般的转回身子,气得口不择言: “随便你挑!” 钟筱无可奈何,只好硬着头皮往二楼走去。真是恨透了他回答问题一点也不干脆的个性! 无端摆个臭脸给她看也就算了,还对她大吼大叫,什么意思嘛!她又不是自愿来他家的,而且这个不得已的状况也是他老兄造成的!若不是他,她怎么可能会落得无床可睡!若不是他,它又怎会在这里惹人嫌!若不是他,她根本一千个、一万个不愿出现在这里,无端接受他的怒气,大气也不能吭上一声。 说起来,全是他的错! 钟筱忿忿不平的细数风见彻的每一条罪状,在心里大大的讨伐加臭骂一番,才觉得心情好过了些。 好不容易,她爬上了二楼,阶梯比她想像中的多出太多,累得她只想瘫平在床上,好好睡它一觉。 “哇——塞!”倚在楼梯口的钟筱忍不住高呼一声。 来到二楼,才证实风见彻所言不假。从楼梯口看过去,走廊弯弯曲曲的,其中还夹杂几个叉路,走起来还真有陷在迷宫的错觉。 而走道两旁的房间,小小的数它一下,竟然就有五间!当然不包括看不到和楼下的房间在内。 房里更是不得了!打开门,就见到正中摆着雅致的双人床,家具、沙发、浴室一应俱全,宛如一间豪华的总统套房。 进到房间里,钟筱的嘴巴一直是大张的,她实在是惊讶得合不拢嘴。从小到大,没看过这样的排场,当然吓傻了她。 走到床边,用手试试床的柔软程度,一按下去,柔柔的触感传到掌心,一放开,床铺又马上恢复原状。 钟筱漾开了笑脸,七手八脚的丢开脚上碍事的鞋子,目标床铺,一个弹跳,成大字形落在双人床上。 钟筱抱着软绵绵的枕头蜷曲在床上。柔软舒适的感觉,令她不想跟瞌睡虫做无谓的挣扎,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已陷入昏昏沉沉的境界,梦周公去了。 “哈啰?” 钟筱紧闭着睡眼,执意忽略声量愈来愈大的呼唤。 “喂——” 恼人的声音不断穿进钟筱的耳朵,她胡乱的挥着手,想挥去那一声声扰人清梦的叫声。 “嘿,起来呀!”一只手猛烈摇晃钟筱的手臂。 钟筱不耐烦的一掌拍开魔手,幽幽转醒的神智,被不相识的家伙惹恼了。她撑起惺忪的睡眸,极目四望,却什么也看不见。 “终于醒了。”如释重负的声音在她右后方响起。 钟筱一听,火气被彻底挑起。 “有没有人教过你,半夜吵醒人是件很失礼的事?!” 那人像是发现什么好笑的事似的放声大笑。 “有病!”钟筱火大的啐道。混沌的脑袋决定睡觉也好过理一个疯子,头一偏,便往枕头靠去。 来人眼明手快的抽走她的枕头,让她的头狠狠落在床铺上。钟筱气极的坐起身,圆睁大眼想弄清楚那个人在哪里,谁知看了又看,只看到一片黑暗。 徒劳许久,明白自己的无能为力,她恨恨的伸出一只手。“枕头还来!” 话才说完,她马上感觉到手上软绵绵的触感。 看在陌生人把枕头遗她的份上,她开口问道: “阁下有什么天大地大、火烧屁股的事要在‘半夜三更’吵醒我?” “也没什么。”一直不露脸,不不!应该说没办法看到脸孔的人,云淡风轻的说道。 钟筱横眉竖眼的瞪视,即使根本看不到他的人,她还是非常用力的瞪了前后左右一眼。 这个人很欠扁耶,把她摇醒,又说没什么要紧的事,这种行为实在是恶劣到让人想踹两脚的地步。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又说。之所以可以肯定是他,当然是声音听起来很低沉,很有磁性。 钟筱受不了他迂迂回回的讲话方式,大声嚷道: “限你一秒钟内说出来,否则就给我滚出去!本姑娘还要睡觉,没时间、也没空听你废话!”没睡饱被人吵醒的床气,立刻显露无疑。 “好吧,既然你这么坚持。” 钟筱差点被口水噎死!什么叫“她坚持”?明明是他把她从睡梦中吵醒,还好意思将责任往她身上推! “你说是不说?”钟筱眯眼警告,正在考虑等一下是要打昏他,还是选择免费奉送他两脚。 “能麻烦你先下床吗?” “干嘛?”钟筱戒慎恐惧的瞄着四周,他们隔“黑”喊话的情形令她渐渐不安。 “你睡的是我的床。” “啊!”钟筱脸色大变,顿时胀红,不由自主的低叫出声。 “那家伙没告诉你,这是我的房间?”清朗的声音再度传来。 “那家伙,谁啊?” “就是你口中的教授,以及勉强称得上是我老哥的人。”语调中似乎掺杂一丝丝不屑的意味。 “你就是他那个一星期见不到几次面的弟弟?” 空气中传来冷哼一声,没有答话。 “糟糕,我不知道这是你的房间!你等一下,我把床铺整理一下就走!”钟筱慌张的抚平床单上的小皱褶。 “不用了。”短短三个字,打断钟筱的动作。 “你要把床让给我?”钟筱狐疑的猜测。 “不是。” “那是你今晚不打算睡觉?” “也不是。” “拜托你一次说完,不要让我胡乱瞎猜!”钟筱不耐烦的说道。 一阵笑声在空气中扬起。 “今晚我们俩都用不到床。” 钟筱皱眉。 “麻烦说清楚点。” “我们来聊聊。” 聊天?跟他?两个互不认识的人有啥好聊?难不成要聊天气、天灾人祸、国家大事? 而且,把应该睡觉的三更半夜拿来聊天,这家伙的脑袋是什么做的?肯定不是浆糊就是水泥。 “不要。”钟筱答得非常干脆。“如果你不想睡,我可要跟你说再见了。房门在那边,请小心行走,晚安。 “或者你想做一些有意义的运动,我也奉陪。”空气中飘来的话,戏谑的成分十分浓厚。 “去找别人,本姑娘忙着和周公约会,没空!”再度躺平的钟筱,咕哝的声音从枕头传出,睡神正向她招手。 “你会有空的,我们来谈谈你亲爱的教授,如何?” “你别胡说,他才不是我的‘亲爱的’。”钟筱敏感的从床上一跃而起,双手插腰,大有他再多说一句不重听的话,就要狠狠打落他牙齿的态势。 黑暗里传来一阵轻微的讪笑声。 “把灯打开!”钟筱恶狠狠的命令,决心把这个自以为定的家伙看个分明,以便在下次见面时,逮到机会唾弃他! “不行!”急促的声音,打乱原来的平静。 “为什么?”钟筱挑高眉头。 “暗暗的比较有情调。” 钟筱听完他的回答,只差没吐血! “你不开,我来!” “好吧,告诉你实话。”他略带忧郁的起了话头。“我的眼睛受过伤,不能适应强光,光线太强会增加眼睛的负担,严重的话,可能会导致失明。” “真的?” “不信你现在去问你的教授。”口气有被人质疑的不悦。 “我相信,不用问了。”钟筱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他,室内顿时陷入一片沉寂。 “要不要来聊聊?”还是他先打破沉默。 钟筱不忍令他失望,只好捂住猛打呵欠的嘴巴点头应允。 放着大好时光不睡觉的人,终于自食恶果。 一大早,风见彻将钟筱从床上挖起来,并且摆着一张臭脸送钟筱回学校之后,将车子一个急转弯,疯狂飙出校园,看得钟筱莫名所以之外,开始比较风见彻与他弟弟——风见悟的个性。 两兄弟在说话的技巧方面,她比较欣赏风见悟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至少不会在和他聊天时,还被对方气得半死。 风见悟甜得像蜜的嘴,即使说到不切实际的赞美,也是十足的正经八百,教听到的人乐飘飘之外,再也没心思去计较话中的真假。 不过,相当奇怪的是,他对他老哥——风见彻似乎有诸多不满。若依他的说法,早他出生七年,也列在他对风见彻深恶痛绝的原因之一。 昨天晚上,钟筱和他聊了不少风见彻的事迹,其中不乏风见彻从小到大的许多糗事——他又硬又臭的脾气;还有还有,最重要的是他是个单纯的感情白痴——这当然是风见悟帮他取的。从他单恋一个女孩两年,又迟迟不敢有所行动看来,这个封号,嗯……还真有点名副其实。 钟筱边走边开心的笑!下次他敢再对她摆脸色试试!她一定要用揭露他的秘密来威胁他。 虽然谈得挺愉快,而她也记不得风见悟何时离开,自己又何时睡死在床上,但现在她仍有猛打呵欠的欲望。 第一节是民主概论“老先生”的课,本想跷课回去睡大头觉,奈何这位老先生每堂必点名的坏习惯让钟筱只得忍住瞌睡虫的侵袭,一步一步走向系馆。 路上赶着上第一节课的学生们如黄蜂般挤进系馆,处在迷糊状态的钟筱,为免牺牲在人群脚底下,连忙闪到一边去。 哪知她才一闪,几个要进系馆的学生眼尖看到她,如同见到皇亲国戚出巡一般,立刻让出一条小路。 而就在她以为有不得了的大人物莅临,正伸长颈子找寻时,才发现每个人的眼睛都放在她身上——看是不打紧啦,但不时与身旁的同伴喁喁私语就——不对劲了。 钟筱困惑极了。她何时变得这么有名?何其有幸让全系的学生(尤其是女生居多)行注目礼? 虽说是注目礼,但一道道射来的眼光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一样。钟筱的寒毛一一竖起,快步走进系馆大门,留下后头一堆嚼舌根的人。 钟筱坐在一堆昏昏欲睡的学生里头,抬头望去,不知民间疾苦的民主概论“老”先生仍在打完下课钟后,手舞足蹈兼口水乱喷的批评政府的政策,钟筱真希望他抽空瞄瞄教室里阵亡一大半的学生,早早放牛吃草。 “同学们,想当初,国父孙中山先生创立中华民国,不为什么,只为创造一个民主国家,但看看我们台湾现今的政治,哪里称得上民主!”讲到这里,老先生终于肯赏脸的看看台下的学生,叹了长长一口气,开口喊下课。 撑了一节课,钟筱再也忍不住的趴向书桌,补眠去也。 “筱筱,”左丹红伸出纤纤玉指戳戳钟筱的手臂,企图唤醒她。“说,你这个坏小孩,昨晚去哪儿疯了?” 只见钟筱无意义的喃喃,没有醒来的迹象。 “你一个晚上没回来,舍监来盘问了好几次,我好不容易挡了回去,你说,这笔帐我们怎么算啊?”左丹红又扯了扯钟筱的手臂。 钟筱从手臂中伸出一小块头颅,满脸暧昧的逗她: “还能怎么算?姑娘的大恩大德,在下无以为报,只好以身相许喽!” “别闹了,你昨晚到底去哪里了?”左丹红脸红的嗔道。 钟筱长长的哀号一声,感叹目己再度失去的睡眠时间,快速的将事情的缘由说给左丹红听。 左丹红优雅的支着脑袋瓜,柔媚的眼波在钟筱身上不停的转呀转的,直到停在钟筱的脸上。 “昨天我听到一则八卦,关于你和风教授的。” “丹红,饶了我吧,要我听八卦,还不如让我睡觉。”钟筱二话不说的将头重新埋进两手间。 “筱筱,你真是后知后觉耶!难道你不想知道今天一早为什么所有人都盯着你看,更别说讲了你多少坏话?” “我可爱嘛,让人家多看一眼也不会少掉几块肉。至于那些闲话,反正我没听到,一概不予理会。”钟筱不清不楚的喃语。 左丹红正要抗议钟筱的随便,教室外头传来吆喝声。 “谁是钟筱?!” 左丹红看向教室门口,三个女孩子占据原本就狭窄的门口,不怀好意的瞪着每一个经过她们身旁的女孩子。 “筱筱,门口有人找你。”左丹红推了推钟筱的肩膀。 “叫他等我睡饱再来。”钟筱模糊的丢下一句,继续她的美梦。 门口的人显然等得不耐烦了,顺手抓起经过身旁的人盘问,得到答案后大摇大摆的走进教室,也不理会教室内其他学生盯视的眼光。 “钟筱!给我站起来!”其中一个穿着大红大紫的女生站定在钟筱面前,立刻开火。 教室里所有人看好戏般的瞪大眼睛,唯恐一眨眼就会少看一些精采片段。 不过,这里所指的所有人,并不包括睡得如火如荼,浑然忘我的钟筱。她依然趴在书桌上一动也不动。 原本出声的女孩子因为钟筱的不为所动,气得脸孔顿成猪肝色,恼羞成怒的大叫。 “你凭什么勾引我们的风教授?!” “只是书呆子一个,没身材又没脸蛋,你也配跟我们争?!”另一个女孩子在旁附和着。 “就是呀!她真以为自己是天仙绝色?也不回去照照镜子,长成那副德性也敢跟我们抢!”第三个女孩不甘示弱的加把劲。 一时之间,教室内此起彼落的嘲笑声不断,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口水掉满地,狰狞的面孔令其他人退避三舍。 但是,唯一的主角——钟筱,却仍不知死活的睡死在书桌上,完全没有醒来的打算。 直到乱吠的女人想起今日来挑衅的对象仍在呼呼大睡中,丝毫不将她们放在眼里,三个人一怒之下差点没气到脑溢血!正要用手拍醒钟筱,恰巧第一节课铃响,教授从前门走进来,三个人才气愤的撂下狠话离去。 左丹红赶在教授点名前摇醒钟筱,她掩嘴打了个大呵欠,前头的班代小声的丢给她一句。 “厉害喔,被人家骂竟然一句话也不吭,够高杆的,这样也能气得她们活蹦乱跳的。” “是呀,刚刚的场面简直是世界奇观,想不到你的定力那么好,能够不回嘴由她们骂个够,最后又把她们气得半死,”左边的女孩圈着嘴巴佩服说道。 “看来我要拜你为师了,你的吵架风格真是独树一帜,有空教教我。”后头的男生拍拍她的肩膀。 而承受这些赞美的钟筱,则一楞一楞的靠向右边的左丹红,学着其他人,刻意压低音量道: “借问一下、我刚刚做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让他们佩服得五体投地,只差没下跪拜我为师?” 左丹红无语看向天花板,为了钟筱的少根筋。 第三节下课钟一响,教授喊完“下课”的余音还残留在偌大的教室里,钟筱便迫不及待的跑到厕所里躲起来。 她坐在厕所马桶上苦苦思索:究竟自己做了什么事,值得让系上女学生,甚至是别系学生慕名而来,几乎踏破教室门口前来寻衅? 想起不得安宁的早上,她睡眠不足的头隐隐作痛。 自从第一节下课,她被一群不明人士包围之后,第二节下课,教室外面围了许多人向坐在角落的钟筱指指点点。 后来在上课前几分钟,一位穿着时髦、打扮妖娆,看不出是学生还是酒家女的人将钟筱“请”出教室,上下左右的品头论足完,末了还赏了钟筱一声冷哼。女人扭着臀部离开教室后,钟筱的头痛逐渐加剧。 自问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怎么会有人上门来找碴?而且还不止一个。 不可能一夕之间风云变色,她由一名守规勤学的好学生,变成人人群起诛之的坏胚子吧? 唉,头好痛喔…… 偏偏又无端沾染上怪事,把自己搞得一个头两个大。 “筱筱?”左丹红敲着每一间厕所的门,轻轻唤着。 钟筱打开门,看到左丹红作贼似的左瞄右瞄。 “丹红,你何时改行做小偷了?”钟筱忍不住取笑道。 “少给我开玩笑,这次可不是闹着玩的,你和风教授的事传得满城风雨,听说风教授的亲卫队忙着找你算帐呢,我不小心点怎么成,我可不想被打成包子脸。”左丹红小心谨慎的察看每一间厕所,确定没人之后,锁上了厕所的大门。 “喔,是因为他。” 一语点醒梦中人,钟筱终于知道自已为什么会被别人瞪得七荤八素了,八成是因为上次替教授做大腿按摩,两个女学生以为见到了不可告人的秘密,而大肆宣扬引起的。 “看不出来他那副得理不饶人的嘴脸,还满受女学生欢迎的。” “你说得轻松,那些女学生追风教授不是一、两天的事了,她们可是很疯狂的,你成为他的工读生之后,难道没有被人盯梢的感觉吗?现在又有人误以为你在勾引风教授,要是被她们堵在路上,少不了挨一顿打。” “这么严重?!”原先抱持乐观想法的钟筱,被左丹红正经八百的“恐吓”惹得紧皱眉头。 “恐怕比我说的还严重一百倍。”左丹红无力的回答。根据她得到的消息,有两帮人马早已摩拳擦掌,等着教训钟筱的胆大妄为。 看来这下子不出面澄清是不行了,钟筱拧着眉想。但是一方面又担心风见彻不肯配合。 “你看。如果我在布告栏上公开两人清白的关系,有没有人会相信?” 左丹红侧着脑袋想了想。 “能够讲清楚当然好,但只怕会引来更多好奇的人,把谣言传得更夸大,而且就算公布出来,人家可能也会认定你们两个‘作贼心虚’,我想成效可能不大。” 钟筱轻抚额头上不断跳动的筋脉,脑子像装了十吨铅般的重。 “回去睡一觉,下节课我帮你向教授请病假。”左丹红轻柔的揉抚她睡眠不足的脸,体贴地说。 钟筱挤出难看的笑脸,沮丧极了。 “对了,这给你。”左丹红离去前,将折叠成四方形的纸扔给钟筱。“你口中的‘变态’先生又寄e-mail来了。” 钟筱深吸一口气,极力克制想把纸片撕个稀巴烂的冲动。毕竟她要好好看看这位仁兄又想说哪门子的鬼话让她开怀开怀,再决定要怎么处理这张碍事的纸, 她缓缓摊开手中的纸。 寄信人: 标 题 发信站: 日 亲爱的: 望着今晚的明月,我又想起你。 想你,却忍不住害怕思念太浓,自己承受不住。 我不该怕的,想你是唯一能令我开心的事,只是…… (r)回信(d)删除(g)读下一封? 她的麻烦还不够多吗?这位“亲爱的”老兄,还不放过她! 钟筱泄愤似的将纸条捏成一团,抛在地上狠狠踏了两、三脚,再用拇指与食指拎起来,丢进马桶冲掉。 要是让她知道寄信人是谁,她会考虑将那人千刀万剐! 第六章 发泄完后,她觉得心情好多了。而且决定接受左丹红的建议,回宿舍补充睡眠,但如何才能不被人发现,安全的返回宿舍? 左思右想的结果,最好的方法就是等上课铃响再出系馆。所以,上课铃声一响,她并不急着出去,反倒在厕所里磨菇了一会,并在心里计算时间,五分钟后才从洗手间门口探出头,瞧了瞧四周围的状况。 很好,走廊没人,正对厕所的楼梯口也是空空如也。 彻底巡完一遭,钟筱才蹑手蹑脚的走出厕所,飞快跑到楼梯间,以不要命的速度俯冲下楼。 “钟筱?”一个声音自她头顶上方响起。 钟筱猝然停住脚步,回头一望,李承先站在离她三步远的阶梯上。 “学长,有事吗?”她火烧屁股的问道,祈祷突然蹦出来的李承先不要拉住她闲话家常。 “上次跟你们提过,期中考结束后要办一次家聚。我刚才哈巧在楼上碰到大四的学长、学姐,他们告诉我这星期只有今晚有空,大一、大二的学抹、学弟我先前问过了,他们也是今晚才空得出时间。” 钟筱苦着脸听完李承先的话,心急得有如热锅上的蚂蚁!但显然李承先并没有太注意她的脸色,仍旧慢条斯理的道: “你如果能够挪出时间,今晚七点,我们十五号家族就能一家团聚了。” 好不容易等到他说完,钟筱迫不及待的点头应允,无异议接受他的安排,并准备举手跟他道别。 谁知她举起的手还未超过颈部,李承先又开口了: “学妹,这件事……我晓得自己没权利过问你的私生活,毕竟每个人有权决定自己的生活方式,没有人能干涉另一个人的思想、行为,我一直是这么认为的。”李承先话完,欲言又止的停顿半晌。“所以我听说这件事后,虽然情绪很激动,巴不得马上向你问清楚。但一想起我所听到的不过是别人告诉我、根本没经过证实的话,这种谣言怎么能够轻信呢?”李承先面红耳赤、情绪激昂得很。 钟筱很想问,他口中的“这件事”倒底是哪件,她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怎么可能从他的话中猜出来!而且,他难道看不出来她正在逃命吗?非得在她生死攸关的时候和她讨论这么不着边际的话题? 但碍于他是学长,平常又满照顾她的,钟筱只好咬紧牙根继续听下去。 “古人说得好:‘谣言止于智者’,又说‘道听涂说’。这两句话的涵意都在在揭示传闻的可信度有多低。”这会,李承先又变成了国文老师,不断阐述种种关于“谣言”的谚语,听得钟筱心急如焚! 就在她发挥过人的意志力忍住打断他的冲动,她眼尖的看到楼梯口走进两个女孩子,一个神情气愤,另一个则声泪俱下的哽咽着。 其间,钟筱听到她们的讲话内容掺杂着「风教授”,还有“不要脸的女人”,再来就是“一定要找她算帐”之类信誓旦旦的话语。 钟筱心想:她们口中的“不要脸的女人”可能是指她本人,“一定要找她算帐”中的那个“她”,无庸置疑——就是她这个倒楣鬼了。 钟筱的眼皮加速抖动,而李承先还一直处在亢奋的状态,发表他的演说—— “因此,我决定了!”李承先高叫,差点吓得钟筱心脏无力,她紧张的望向那两个转过头,隔着一层阶梯看向这边的女孩。 “学妹!”李承先一把捉住钟筱的双手,逼得钟筱不得不回视他。 “我相信你跟风教授之间是清白的,并且百分之百支持你!” 钟筱慌乱的向李承先说声: “谢谢!” 抽出双手,赶在两个女孩追杀来之前,没命似的逃下楼梯。 回到宿舍,钟筱躺在床上,双眼死瞪着天花板的花纹。虽然她昏沉的大脑不适合想任何太过刺激的问题,但还是勉强自己撑着几斤重的眼皮,思考她目前遇到的特大号“麻烦”——关于她企图勾引风见彻的谣言。 也许,对于谣言,不理会是明智的。但想起她一早应付的诸多人马,就算她不闻不问,总是会有人敲锣打鼓、唯恐全校不知的到处宣传。而就算她暂时当个聋子充耳不闻,可以肯定一定会有人再来找碴、给她好看。 所以,她能不管吗?钟筱自问,然后懊恼的叹口气。 这下可糟了!难不成要她提早实行她的留学计画,飞往加拿大投入老爸的怀抱,或者,她可以请个长假,度个小假之类的,等闲言闲语自动消散再回来?更甚者,干脆效法自闭症患者,对来找她的人三缄其口? 不行不行!这些方法根本不能解决问题,只会让事情更形恶化。 钟筱烦躁的挥掉一堆想法,再度陷入沉思。 她不禁想念起以往的生活——除了书本、考试,恣意捧着书猛看,在假日期间不到必要不出门的单纯日子。那时候真是惬意,虽然没有高潮迭起的变化,但每天过得充实又自在。哪像现在,不是惊心动魄的突发事件,再不然就是比连续剧还夸张的剧情在她身旁上演。 怎么办好呢?她问过自己千百回,依然找不出答案。 也许该知会教授一声,再怎么说,他也是当事人之一,况且两个脑袋总比一个强,也许可以想出较好的办法来。对,就这么办—— 钟筱坐起身,片刻,又颓然倒在床上。 虽然他也是事件的主角之一,但麻烦是她引起的,她不能因为这样就拖他下水,更何况他的腿伤已够让他烦了,她不能再拿这件事去烦他。 唉!不管了,先睡一觉再说。 钟筱抱着枕头,勉强自己暂时丢掉烦忧,一头栽进睡梦中。 梦中,许多千奇百怪的怪兽跑向妯,嘴巴里吐出一堆不堪入耳的字,那些字竟然在她面前幻化成几斤重的立体图像,兜头朝她压下来!她一直挣扎,一直挣扎,谁知堆在身上的字愈来愈多、俞来愈重,终于,她被埋在黑暗之中。 钟筱尖叫出声,从梦中惊醒。她靠在床头,大口大口的喘气,深怕一个不留意,会忘了呼吸一般。 钟筱余悸犹存的靠在床边,安抚惊吓过度的心脏。平复心情之后,她拿着换洗衣服和洗澡用具到浴室梳洗。 隔天一早,第一节上的就是微积分;钟筱虽然百般不情愿接受他人异样的眼光,但向来以课业为重的她,遗是早早来到教室候着。 班上同学见着她仍一如往常的与她打招呼、嬉笑,直到风见彻进到教室,全班霎时爆出一声欢呼,不时的看向眉头微蹙的风见彻与恨不得将头埋入地洞中的钟筱。 此情此景,钟筱只得拼命告诉自己别在意,将注意力放在课本上。 这一节课总算在平静中结束,钟筱整理好背包,正要离开教室,就被风见彻叫住。 “你等一下还有课?” 钟筱浑身不自在的拉紧背带,简洁的道。 “没有。” “那你先去研究室等我,”风见彻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这是钥匙,这一支是靠近电脑旁的橱柜钥匙,你先把柜子里的资料拿出来,分门别类的整理一下。” 钟筱防贼似的瞄一眼留在教室的人。不论男女,皆拉长颈子好奇观望风见彻从口袋里拿出来的东西。如果他们知道风见彻给她的是一串钥匙,铁定又会引起不必要的揣测。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她当然不能接受那一串烫人的钥匙。 “我不要你的钥匙!”钟筱压低声量急急道。 风见彻剑眉斜挑,似乎在思考她话中的含意,末了,他难看的牵动嘴角,残酷的说道: “原谅我对你的了解不够深,我不晓得你有穿墙的本领,可以不靠钥匙,身体就能穿越厚重的门进入我的研究室。”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不能拿你的钥匙,当然是有理由的。” “哦?难不成这串钥匙涂有剧毒,一碰到手就会要掉你的小命,所以你不能拿?”风见彻半开玩笑,眼里却找不到笑意。 “不是这样,”钟筱无力的辩解,随即小声的说道:“你看看后面那些人。” 风见彻依言望向讲台下原本瞪大眼睛看向这边,又在他抬眼的同时低下头假装在忙的学生,他下意识的看回手中的钥匙,揣测道: “拿了我的钥匙,你怕会有人说闲话?” 钟筱在心中哀号!并不是她怕,而是早已传得风风雨雨了。她这么做只是尽量别让谣言扩大。但是,既然不想让他瞠这浑水,还是别多此一举的解释太多。 于是,她点头。 “没错。” 听到她的回答,风见彻不知该高兴还是生气好。 “我不知道何时你变得胆小起来了。”他冷冷的讽刺道。 “我才不是……”钟筱及时住口,险些咬掉自己的舌头!被他一激,险些把事情真相抖出。 “不是什么?”我怎么看都觉得你现在的行为很符合‘懦弱’这个词。”风见彻不放过她,语气里的鄙夷不容错辨。 钟筱气得冒火,正想大声回嘴,后头的耳语制止了她的冲动。要是在一大群人面前与他吵架,不就证明她与教授之间的确有着违背师生伦常的关系? 所以,钟筱努力压下心中的不满,甜甜一笑。 “教授,如果我没记错,前几天因为被人误会我们的关系,对我又吼又叫,气急败坏的嚷着说我害了他的人,不就正好是你吗?不过几天的光景,你就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现在反倒来指责我懦弱怕人家说闲话,这样不是太过分了吗?” 风见彻脸色大变,二话不说的把钥匙塞入钟筱手中,满脸铁青命令道: “去开门,到办公室等我!” 对于他蛮横不讲理的行为,钟筱即使不满,也只能藏在心底。 她狠瞪风见彻一眼,小手包住他硬塞过来的钥匙,不让外人看见,全身夹带一股怒气走出教室,朝三楼办公室而去。 一路上,她拚命在心里数落风见彻的不知好歹。她忙着与他划清界限,向众人澄清他们的关系的同时,他却不知死活的塞给她一串钥匙,不是摆明着告诉别人他们的关系暧昧,让好事多嘴的人以为他给的是他家的钥匙,陷她于万劫不复的深渊中? 总而言之,她的澄清需要风见彻的配合,但糟的是她又不想让他为谣言苦恼。这就是摆不平的地方了。既不能说,又要他无条件配合,以风见彻阴晴不定的性格来看,恐怕很难。 有了这层认知,令钟筱沮丧得想撞墙。不过当然只停留在“想”的阶段,她残存的理智可不许她将之付诸行动。 当风见彻推门而入,钟筱的工作刚好告一段落,正准备向风见彻报告工作成果,却被他古怪的表情骇着。 只见风见彻一脚跨进大门,一脚踏在走廊上,庞大的身体夹在要开不开的门缝间,头颅左右晃动。 过一会,又以惊人的速度及时收回快被门夹到的身体,在门关上的一刹那,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锁上门,一刻也不停的狂“跛”到窗户边,“刷”的一声拉下落地窗帘,同时拉起楞在椅子上的钟筱,并肩蹲在隐密的角落。 全部的动作一气呵成,看傻了钟筱。待她回过神,风见彻正靠在窗户旁,拨开窗帘的一角往外瞧。 “怎么了?”风见彻匪夷所思的举止令钟筱忍不住开口问道。 风见彻横她一眼,食指靠在唇上暗示她噤声,脸重新靠向窗的一角,半晌,他弯着腰,用老太婆惯用的驼背姿势走到钟筱身旁。 堂堂一百八十几公分的大男人,举止却有如老太婆,行动又极其鬼祟,实在比搞笑演员还滑稽,钟筱忍俊不住的笑出声。 风见彻火速赶到她身旁,伸出手捂住她的嘴,脸孔危险的逼近她。 “你还有心情笑?!” 钟筱用力想扳开风见彻的手,谁知他没有放开的意思,任她怎么使力都挣不脱牢牢定在嘴上的巨掌。 “看样子你的心情不错,或许你可以解答我的疑惑,为什么我一离开教室,十几个,不,超过二十个女学生追着我跑,问一堆我一点也听不懂的问题?甚至有几个女孩哭哭啼啼的指称我与‘某’英文系同学发生不伦之恋!”害得他最后狼狈的落荒而逃,躲进办公室避难。风见彻撤回手,凌厉的看着钟筱。 “你还记得上次那两个闯进办公室的女学生吗?”钟筱怯怯的开口,心想他知道实情之后,一定会非常非常的生气。 风见彻闻言,点头表示回答。 “那你应该出记得,她们看到我们的时候,我们的姿势……”钟筱困难的吞咽口水。 “不,我不记得了,由你来告诉我,当时我们正在做什么?”风见彻语气温和的问道,紧绷的面孔却泄露了他的情绪。 骗人!他明明记得清清楚楚,刚刚在教室提起时,他一下子就会意过来了,怎么可能一眨眼就把它给忘了! 钟筱紧闭着嘴,不想重复那一段尴尬的场面。 “我不知道你同时也是个特异功能者,能够不开口就把要说的话传入我脑中。”风见彻隐忍着怒意。 “别开玩笑了。”钟筱拉长了脸,为了他一点都不好笑的话。 “你知道我怎么来到办公室的吗?”风见彻突然转了话题,冷笑一声的陈述,并且满意的看到钟筱摇头才接口:“那你清楚被二十几个人,尤其是二十几个像麻雀般问个不停的女孩子围在正中央的滋味吗?假如你亲身经历,你就会知道,现在的我完全没有说笑的心情,更别说是跟你开玩笑。” “教授,这么大声不怕你的亲卫队跑过来?”钟筱捂住耳朵嘟囔。 “把你知道的统统说出来,如果让我知道你隐瞒了什么,我会让你后悔莫及。”风见彻压低声量威胁。 “据我所知,昨天的谣言停留在我勾引你的情况。而根据我室友的调查,今天早上最新的情报——我已经变成你的入幕之宾。这是好听一点的说法,要是从你的亲卫队嘴里吐出来,我就成了人人口中的‘狐狸精’、‘不要脸的女人’、‘贱货’之类的。”非常无奈的吐完最后一个字,钟筱退到墙角,和他保持安全距离,以免被他的怒气波及。 风见彻看了钟筱一会,随即闷不吭声的坐进沙发里,手下意识的推拿酸疼的右腿。 钟筱本想上前帮他,但转念一想,许许多多的事不都是从“按摩”开始的?她还是乖乖坐在这里,免得待会又被人误会。 钟筱枯坐一旁,等了又等,预料中的风暴并没有出现,风见彻仍一脸平静的揉搓大腿,不言不语。 风见彻过分冷静的表现教钟筱心生不安,她小心翼翼的问。 “你不生气?” 风见彻慢条斯理的揉抚酸痛,不急着回答,反倒侧头睨她。 面对突来的风波,他是该勃然大怒,但他更介意的是钟筱一脸担心受怕、唯恐受他怒火殃及的表隋。她以为他会出手伤她吗? 风见彻阴鸷的凝视钟筱,心底讶异又愤怒的情绪来得快又猛,无法隐藏的难堪显露在脸上,使得密切注意他一举一动的钟筱,身体不知不觉地缩向墙角。 她的畏缩看在风见彻眼里,比怒火更快到来的竟是不忍。 他陡然撤回一身怒气,强忍下摇醒她脑袋瓜的欲望,一并收回自己的目光,并且暗自决定—— 他一定要她明白,她永远不必怕他。 “橱柜里的文件能够赶在周六前整理好吗?”为免挑起不必要的情绪,风见彻选择了无关紧要的话题。 不适应他突然转变的态度与话题,钟筱错愕而大张的嘴足以塞下一颗卤蛋。她欲言又止的嘴开了又合,揣测着他不生气、反而一脸平和的原因。 “可以吗?”风见彻不疾不徐地问。 钟筱像只弓着身子防卫外敌的猫,寒毛一一立起。 她心想:会不会他一时气过头,导致神智变得不太正常, “听说,”钟筱幽幽的叙述:“情绪压抑太久会造成心理与身体的负担……” “所以?”风见彻挑高眉。 “教授,你现在一定很气我吧?因为我,你成了八卦新闻的焦点人物;因为我,你才会被一堆女孩子当猴子般的观赏。所以你骂我吧,我绝对会乖乖任你处置的。千万别把怒气埋在心底,这样对身体不好。”钟筱说了一串,大有壮士断腕的决心。 风见慵懒的扬高眉睫,挑动计谋的眼神亦正亦邪,迷人的嗓音自两片薄唇间传出。 钟筱的心陡然加快!本以为系上女学生对他的推崇言过其实,现下仔细一看,他的确有让女孩子疯狂迷恋的特质。首次,钟筱撇开第一眼的坏印象,从头到尾将风见彻看个彻底。轮廓明显的脸上有对炯炯有神的眼,比一般东方人略高挺的鼻梁,薄唇加上笑起来的风采,足够让小女生一路尖叫到昏倒。 奇怪的是,为什么没人去注意埋藏在他表相下的恶劣性格?钟筱不解的歪着脑袋陷入沉思。 “别在我面前发呆!”风见彻不悦的拉回钟筱的神智。 “不是发呆,这叫思考,又叫沉思,还可以称为……” “够了!”风见微眯直眼。她总是能在最短时间内令他失去耐性。“你刚刚说的话还算数吗?” “当然!”钟筱回答。 “任由我处置?”仿佛嫌她的保证不够似的,风见彻特意强调。 “嗯。”钟筱理所当然的点头。 “这可是你说的。” “先说好,不准打脸,其它部分你看着办。”钟筱紧张兮兮的附注说明。她可不要被打得鼻青脸肿,出去见不得人。 “没人说要打你。”风见彻紧绷的脸透露他的不悦。 “以防万一嘛!”钟筱不在意的耸肩。 风见彻瞪了她半晌。 “既然是随我处置,我要你下午陪我。” “陪你,去哪里?我下午一点十分要上电脑课。” “下午我会去图书馆找资料,到时候我会在图书馆外面等你。至于去哪里,就要看我的心情决定。” 一边说,风见彻一边挑开几片百叶窗看向走廊。外面那群麻雀似乎早已消失踪影,他这才放心的拉开百叶窗帘,让窗外的光线透进来,室内霎时大放光明。 突来的光亮令钟筱的眼睛睁不开来,她转过身背对窗户。混杂了太多迷惑的脑袋重重的靠在屈起的膝盖上。 不得不承认,她的确被风见彻诡异的要求打败了。他应该清楚,要消除那些不堪入耳的谣言只有等时间来证明他们的清白。而这段时间里就应尽量避免两人同时出现在公众场合,但他此刻的邀请却好比急着眺进别人挖好的坑洞自投罗网,等着别人来“证实”谣言的真实性。 这不是太不合常理了吗? “别赖在地上,过来帮忙。”风见彻拿起桌上的文件翻阅。 钟筱回头“赐”给他一个大白眼,不以为然的撇嘴以示抗议。 她站起身,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走向风见彻。愈是接近他,钟筱心里的问号愈大,终于站定在风见彻面前时,她再也忍不住的跳到他身边—— “教授,你知道我们现在的处境吗?” “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如果再不把这堆垃圾整理出来,我的研究就没有办法归结出结论,到时,系主任会亲自来剥我的皮,而我的研究发表会开天窗,那就轮到校长拿解聘书请我走路。”风见彻一边将资料分类,一边随口道。 “谁在跟你说这个!我指的是今天发生的事。” “哦,你是指——我被小女生追得死去活来的事?”存心要让她愧疚得更彻底,风见彻加重语气说道。 如他所愿,钟筱惭愧的垂低脑袋,点头。 “我不想耗费时间谈论这件事。”风见彻有力的了结论,代表事情已无商量的余地。 “不用花多少时间。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在谣言仍未消散的非常时期,我们两个不应该出现在同一个地点;但你说下午你会在图书馆外等我,不就等于告诉别人传言是真的?我看你还是另想一个能够消你的气,又不用一起出现的办法来处罚我吧。 风见彻放下手中的书,双手环胸,将她的话反覆思考一遍。 没错,他是不愿沾惹上不必要的闲言闲语,但太过在意别人嘴里吐出的话未免太虐待自己。所以,他仍旧坚持原案,铿锵有力的说道: “我不认为有这个必要。” 钟筱的脸马上垮了下来,再也无法回复原样。 第七章 下午两点半,钟筱急急忙忙从图书馆里走出来。 “嗨!”一个带着阳光般笑容的男孩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害得钟筱险些收不住脚步而撞到他。 “能耽误你几分钟吗?” 全身散发出青春气息,年纪约莫在二十出头上下的男子不让她有开口的机会便接着说。 钟筱看看他,又瞧瞧他手上一叠类似广告传单的纸。 常听同学提起,最近校园中充斥各式各样的产品推销员,人数已多到人神共愤的程度了。 钟筱衡量目前的情况,想必自己已经成了眼前这位推销员的猎物之一了。 “哈啰,你还在吗?”大男孩调皮的伸出一只食指在她面前晃啊晃的。 “对不起,我有急事。”钟筱绕过他,十万火急的冲下楼梯。 她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推销员身上,更何况,方才下课时为了错开其他同学的下楼时间,她在电脑教室多待了十分钟,这一耽搁就去掉了十五分钟,等在图书馆外的教授恐怕已经很不耐烦了。 “嘿!别急着逃走嘛。”一只手横在钟筱眼前,令她陷入进退两难的情境中。“给我两分钟介绍公司的产品,如何?” 钟筱难看的扯了下嘴角,丝毫不怀疑如果奉献出两分钟,他会拖着她天花乱坠的讲个一小时。 “不如这样好了,我们来打个商量,你给我两分钟,让我消失在你面前,如何?” 男孩像听到天大的笑话般乐不可支的笑了。趁着他不注意,钟筱再度桡过他走下楼。这次男孩没有出手阻止她,狂妄的笑声飘散在空气中。 钟筱背对着他,下意识的停下脚步。这种笑声……好熟悉!她曾经在哪里听过? “你会有兴趣的——关于我的产品!”男孩子充满自信道。 钟筱好奇的回头,恰巧看入男孩似笑非笑的眼里。她蓦然一惊,心头浮上一层模糊的印象,总觉得他的长相似曾相识…… “你……我见过你吗?”钟筱忍不住问。 “或许,”男孩故意停顿了会,才接着说:“我们上辈子见过。” 钟筱不客气的赏了他一个大白眼,转身欲走。 “你不想听听我的产品?”清亮的嗓音再度在钟筱身后响起。 不可否认,好奇心一向旺盛的她,的确很想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宝贝。 “好,给你两分钟的时间介绍,只要超过一秒,我就离开这里。”钟筱妥协的转过头。 “两分钟,够了!”男孩子说道。“不过,你要知道,我的产品并不是人人都买得起的,想要的人也得看我的心情而决定要不要卖。”男孩神秘的压低声量。 “听你这么说,那你的产品一定很贵喽?”钟筱皱眉。“既然如此,你就不该来校园兜售,学生的生活费有限。” “不,这件产品用钱买不到。”男孩正经八百的摇摇头。 “不用钱买,难不成要拿不动产来换?”钟筱开始怀疑他的神经是否正常。 “我的产品不需要任何可以变换成现金的资产来换。” 钟筱抬起右手,看了看表。 “既然买东西不需要花钱,那你何必卖?只要免费送给人就行了。” “那可不行,太过廉价了。”男孩撇撇嘴,不屑的说。 “好吧,是你的东西嘛,你要怎样都随便你。时间到了,我该走了。” “等等!”男孩子拉住她的手。 “说好两分钟的,你别耍赖喔。”钟筱不耐烦的回头。 “我还没告诉你,我卖的是什么。” 钟筱叹口气。 “你快说吧。” “耳朵靠过来一点。”男孩招招手。 为了摆脱他,钟筱只好乖乖的将耳朵奉上。男孩的唇扬起诡异的笑容,并将嘴停在离她耳朵不到三公分的距离,俏声说道:“我卖的是……”停了会,他倾身向前——“爱情。” 话完,不等钟筱回过神,将嘴唇飞快的堵住她的唇,趁她恢复意识之前,一溜烟跑出钟筱的视线范围。 “钟筱!” 隐含醋意的暴怒声惊回钟筱的魂魄,她楞楞的转动脖子。 风见彻站在图书馆的空地前,脸孔扭曲变形,额上的青筋蠢蠢欲动!靠在空地旁的榕树下有一段时间了,从头到尾他都看得很清楚,钟筱和背对着他的男孩子有说有笑的聊着,起先她像是急着要走,那个男孩却挡住她的路不让她走,风见彻本想出面带走她,但见她已经摆脱那个男孩下楼梯而作罢。谁知他们不知道又说了什么,忽然,钟筱将脸凑到男孩子前面,和他当众接吻起来。 该死!她怎么能让他吻她?怎么能?! “教授,等很久了吗?”钟筱三步并作两步的跳下楼。 风见彻阴恻恻的斜睨她,看得钟筱心里直发毛。 “干嘛这样瞪我?”钟筱不自在的说道,他冰冷的眼神真让她寒到骨子里了。 “他是谁?”风见彻盯着她的脸,不放过她脸上细微的变化。 “你看到了?”钟筱低呼。真是倒楣透了!半路被一个疯子亲,还被风见彻当场逮到。 “一清二楚。”她一脸的难为情教风见彻怒火更炽。 “看到了,就把它忘记吧。”她也会赶紧把这件事抛到脑后的。一想起和陌生人嘴对嘴的情形……天呀,真恶心,她好想吐喔。 “别转移话题。他是谁?”火气直往头顶上冒,风见彻咬牙问道。 “我怎么知道!”钟筱瞪了他一眼,活像他问了一个蠢到极点的问题。 “你不知道?你是说你不认识他,却让他在光天化日之下亲吻你?!”怒气爆发在一刹那间,他忍无可忍的咆哮。 她这个被害者都没那么激动了,他在慷慨激昂个什么劲?钟筱斜眼看池。 “要是知道他会突然发神经,我早就离他远远的了!”她悻悻然的答道。 钟筱口气中的不悦适时浇熄风见彻身上的火苗。他恶狠狠的盯着她的红唇,愤恨的情绪又开始燃烧。甩开头冷静思索,风见彻从口袋中抽出手帕递给她。 “嗯?”钟筱疑惑的抬头。 “擦嘴。”话从齿缝中迸出,变得干涩又难听。 不说她都忘了。钟筱拿过手帕,擦拭着嘴唇。直到小嘴变得红肿刺痛。 “好了。”风见彻在她要将嘴唇擦破之前出声阻止。 钟筱放下手,左右瞄了一会。 “在找什么?人早就走了。”风见彻酸溜溜的说。 钟筱没理会他,看了一会,如获至宝的叫道:“有了!” 她跑到图书馆外的洗手台旁,顺手开了水笼头,用水漱完口才奔回风见彻身边。 她的举动稍稍抚平风见彻的不是滋味,但一想起她唇上烙着那男孩的味道,略略沉淀的心情又渐渐沸腾。他一把拽过钟筱,让她半靠入他怀里。 “好痛!”钟筱的脚险些扭伤,望着被钳制的手臂,疑惑的看着风见彻。 “我腿痛,扶着我。”风见彻面无表情的将手搭上钟筱的肩膀,泄愤似的将她纤细的肩膀愈搂愈紧。 钟筱将另一只手绕过风见彻的腰部,让他能够保持平衡。走了几步,她仰起小脸—— “要去那里?” “医院。”风见彻绷着俊脸,眼睛直视前方。 钟筱皱眉。好端端的去医院干嘛? 啊!他该不会想通了,要去做复健了? “去医院做复健吗?你跟医生约好了吗?有没有问过医生,一星期要去医院几次?下次你要去医院的时候记得告诉我,我陪你!”钟筱眉开眼笑的丢出一串问题。 风见彻的脑子停留在钟筱所说的最后一句话上。她说——她要陪他。听起来还真是顺耳得紧。不过,她怎么老是在他面前提起“复健”这两个字,他可从不认为骨折的人需要动用到复健才可以复原。 “没有复健,只是去定期检查,但是我不介意你陪我去。”风见彻定定的看着钟筱,发现话一说完,她的小脸明显的垮了一半。“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一定要我去做复健?”见不得她不开心,风见彻不禁问道。 “唉。”钟筱幽幽叹了口气。听他的口气,似乎还是很排斥复健呢!看来,她还是再挑个黄道吉日来说跟他比较好。 “回答我!” 依旧是一个口令一个动作,杨莘的头一吋吋向上抬起,看向钟筱着急的脸。 钟筱被她缓慢的肢体动作搞得六神无主,急得有如热锅上的蚂蚁,连连在心底抱怨杨莘为何不能正常点,非得问一句,才肯说一句。 方才她和教授来到医院,竟然在急诊室外的椅子上看到杨莘。一问之下,才知道左丹红受伤了,至于被谁所伤或伤势如何?根本问不出所以然。 “别担心。”杨莘不带感情的语调,如同在谈论天气般。“她不会有事。” 钟筱当然担心,尤其在一问三不知的情况下,她的恐慌更是升到最高点。 “我现在要知道她为什么会受伤,现在!听清楚了吗?别再说些她不会有事的废话!我有眼睛,她有没有事,等她手术完我自己会判断!”与杨莘对峙多时的提心吊胆全在一瞬间爆发,钟筱气得口不择言。 “冷静点。”一旁的风见彻轻轻按住钟筱的肩膀,连忙安抚道: “我没有办法冷静!她不告诉我丹红的情况,我实在没有办法……”一想到丹红正躺在手术台上,钟筱的眼里满是雾气,话梗在喉咙里出不来。 风见彻轻柔的扳过她的身体,缓绥将她拥进怀里,任她放心的靠在他胸前淌泪。 “你休息一会,我来问。” 埋在他怀里的钟筱点头,眼带红丝的离开他怀抱。 “你问,我听。” 风见彻略略归纳现下所知道的情况,才开口道: “她——左丹红受伤的时候,你在现场?” “是。”杨莘简洁的回答。 “你应该看见了谁伤了她。”既然杨莘目睹一切经过,事情就好办多了。 “大概。”杨莘模棱两可的答案,令风见彻挑高眉头。 “你不能确定是谁?”风见彻臆测道。 “没错。” “为什么?”风见彻大约可以猜出原因,但猜测的结果需要由杨莘来证实。 “安全帽。”杨莘漫不经心的回答,眼睛仍盯在手术房门上。 “喔……那个人戴了安全帽。”风见彻略略提高了声量,像是自问,又像是发问的低喃,“这么说来,肇事者不会正好骑着摩托车吧?” “正是。” 钟筱听完他们的对谈,隐忍了几刻钟的火气全爆发出来,她口气很冲的抨击:“你一口气说完不就得了!‘丹红被不明人士撞了’,总共只有九个字,你一次吐出来会要你的命吗?” 若不是风见彻拉着钟筱,恐怕她已经恶狠狠的扑向杨笔了。 杨莘似笑非笑地给了钟筱一眼算是回答,充满恶意的一瞥像在嘲笑她受情绪摆布的愚蠢行为。 杨莘的眼眸化作阵阵阴风吹向钟筱,令钟筱心中的怒火为之结冻! 钟筱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垂头丧气的瘫软在风见彻身上。她知道自己没有资格指责杨莘,毕竟杨莘不多话的个性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她不能因为这样而迁怒于杨莘。只是发生在丹红身上的意外令她失去理智,她无法思考太多。 风见彻搂着钟筱的腰,让她软绵绵的身子不致滑向地板。 手术房门突然打开,一个穿着白衣、半张脸被口罩遮住的中年男人走出来。在钟筱同过神来时,杨莘已经站在那男人身旁,低声询问左丹红的情况。钟筱甚至来不及向前询问,杨莘的身影已消失在手术房门外。 钟筱皱起眉头!何时,杨莘的动作变得如此迅速、不拖泥带水? “医生,她还好吧?”拖着白衣男人问话的是风见彻。 “膝盖和脚踝有骨折现象,轻微的脑震荡需要住院观察几天,较大的外伤——额头部位已经缝合,其它部分的伤口对身体没多大影响。”医生公式化的答完,随即走开。 钟筱和风见彻进入手术房里的恢复室时,杨莘正站在左丹红的病床边,刀刻般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反应,直而挺的站立姿势让人联想到僵硬的尸体,修长的手指不使力的握住左丹红的小手。 风见彻两眉困惑的耸起。若他不知道杨莘的性别,他会认为杨莘眼中流露的掺杂了深情与心疼。 风见彻回头看看钟筱,她正趴在左丹红的病床旁,眼中只容得下躺在病床上的左丹红,根本无暇注意杨莘怪异的举止。 左丹红的脸色苍白,额头、手腕上有多处擦伤,左腿裹在石膏中,全身上下有三分之一包在绷带里。或许是麻醉药效未退,或许是受创之后的疲惫,左丹红原本充满活力的双眸只剩下涣散。 “红红。”钟筱轻轻唤着左丹红的小名,难过的鼻酸。 左丹红失焦的双眼移向钟筱,望了一会儿,立即闭上眼呻吟。 钟筱伸出手欲拨开左丹红眼睛上的浏海。 杨莘飞快的接住钟筱的手,制上她的打扰。钟筱愣了愣,反应过来后马上抽开自己的手,戒备的注视她。 “做什么?” 杨莘一言不发的凝视左丹红,根本不将钟筱看在眼里的表态令钟筱火大极了。 剑拔弩张的气氛环绕整个恢复室。 不知何时,躺在病床上的人儿已逐渐苏醒。 “我……口渴。”左丹红气若游丝的喃语。 “等等。”杨莘放下左丹红的手,缓缓踱开。 本来两眼死瞪杨莘的钟筱,兴奋的转移目标。 “丹红,你还好吧?要是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说出来,我会把医生拖过来看你!” 左丹红露出虚弱的微笑,苍白的唇异常干涩。 “你真的不要紧吗?你看起来……好……”憔悴!钟筱硬生生吞下那两个字,免得丹红听了心里难过。丹红向来最注重自己的形象,要是让她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跟鬼有得比,定会伤心流泪。 杨莘拿了杯水走回来,她一手扶着左丹红的脖子,慢慢让杯中的水滑进左丹红半开的嘴。 “医生说,你有轻微的脑震荡,可能要住院观察,而且也帮你把额头上的伤缝起来了,你……”钟筱热心的向左丹红解释她的病况。 左丹红忽然被水呛到,剧烈呛咳起来。杨莘迅速拿开杯子,拍抚左丹红的背脊。 左丹红惊恐的抬起病恹恹的脸,手吃力的摸着额头上的伤口,颤巍巍的开口:“镜子……给我镜子。” 杨莘小心避开左丹红的身体侧坐在床上,两手拉下左丹红胡乱移动的手,唯恐小手触及额头上的伤口。 “别紧张,不是大伤口。” 坚定的语调适时平复左丹红的惊惧,任杨莘帮她躺回床上。 似是无意,又似有意的,杨莘意味深远的瞥向钟筱,严厉的双眸饱含杀气,让钟筱深切明了多话的下场。 钟筱惊惧的退到风见彻身后,避开杨莘的注视。 目睹一切的风见彻,眉头微蹙的挡住杨莘骇人的眼光,护卫着钟筱。 “她不是有意的。” 杨莘兴味的斜睨风见彻,衡量他与钟筱的关系。半晌,重新将注意力放在左丹红身上。 “筱筱,明天帮我请假,好吗?”左丹红说道: 钟筱的声音从风见彻身后传出:“要请几天?” “一个星期。”左丹红用眼神征询杨莘的意见。 “一个月。”杨莘否决道。 “不需要那么久,你不是才说我的伤势不严重吗?”左丹红低呼。 “是不严重,”杨莘转头看向左丹红,补充道:“石膏一个月后才能拆。” “那也不需要请太多天,我可以撑拐杖上学啊。” “上课笔记自然有人会帮你抄。”杨莘的眼光瞟向钟筱。 “是呀,你还是等身体康复再来学校,不用担心上课的进度会落后。”钟筱会意的接口。 “那好吧。筱筱,你就帮我请一个月的假。”左丹红拗不过两人的坚持,只好答应。 “我今晚会留下来照顾你,明天再去填假单。”钟筱开心的说道。 “不需要。”杨莘开口泼冷水。 “为什么?”丹红受伤不方便,当然要有人留下来照顾她。杨莘竟然说不需要!她倒底是什么意思? “我会留下来。”杨莘理所当然的表明,并且随后补充道:“你们可以走了。” 杨莘专制的态度惹恼钟筱,她大声嚷道:“你凭什么……” 风见彻赶紧捂住钟筱的嘴,悄声在她耳边说道:“别让你的朋友难做人。” 钟筱两眼瞪得老大的看向左丹红,她正用无措的眼神来回巡视两人。 “你等一下还得陪我去骨科看诊,不如今晚就先拜托杨莘照顾,明天再换你。”风见彻放开手,对着钟筱和其他二人建议。 “这样很好。”左丹红第一个点头赞成。 “你说呢?”风见彻转而问钟筱。 丹红都同意了,她能说不吗?钟筱闷闷的点头。告别了左丹红,与风见彻走出满是药水味的病房。 “杨,我的包包呢?”看着钟筱和风见彻的背影渐行渐远,左丹红挣扎着坐起来,被杨莘伸手制止。 杨莘长手一伸,捞起放在橱柜里的手提包。 “拿什么?”杨莘顺手拉开手提袋的拉链问道。 “内袋里有一张印表纸,你找找看。” 果然在内袋翻到折成四方形的印表纸,杨莘拿起纸张递给左丹红。 “不,是给你看的。”左丹红将印表纸推到杨莘面前。 杨莘没有多问,打开折了又折的纸。 寄信人: 标 题 发信站: 日 亲爱的筱: 见你的次数愈频繁,心就跳得愈狂。 喜欢你,却怕你知道,这是我矛盾的心情! 忍不住想问:你可有一点点喜欢我? (r)回信(d)删除(g)读下一封? “这封e-mail是寄给筱筱的,以前也收到几封,本来我和筱筱都认为有人恶作剧,没有花心思去理它。这封信上有个‘筱’字,证明之前那些信都是寄给筱筱的……”喉咙干涩得很,左丹红咳起来。 杨莘小心的倒了点水到她嘴里。“明天再说。” 左丹红感激的漾开笑脸,坚决的摇头。 “不,看了这封e-mail,我总觉得很不安,从信里的语气看来,寄信人认识筱筱,但信上却不署名,连发信站也故意涂去,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要我做什么?”杨莘淡淡的接口,不愿她再折腾自己的喉咙。 “可以麻烦你帮我查这些e-mail是谁寄的吗?”左丹红紧张的说,唯恐杨莘会拒绝。 “我有什么好处?”杨莘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左丹红的脸上闪过惊诧,这不像是杨莘会说的话啊—— 杨莘的嘴角似有若无的上扬,不再逗她。 “给我七天,我会找到。” 第八章 回程的路上,钟筱心事重重的望着车窗外面的景色,不论风见彻说什么,一律得不到答案。备受冷落的风见彻只好将车子靠边停妥,大手搁在钟筱的头顶,惩罚似的弄乱她的头发,令她不得不离开靠了一整晚的车窗,坐正身子。 “怎么了?”风见彻问。 钟筱顺了顺、拨了拨头发,若有所思的低下头,小脸爬满忧愁。 看得出来她不想与他分享心情。风见彻撇了撇嘴,随即撂下战书: “我有耐性跟你耗一整晚。”话完,换个舒服的角度靠进皮椅。 钟筱直视前方,内心挣扎在说与不说之间。片刻过后,她转向风见彻,幽幽的问: “你说,我是不是少根筋?” 风见彻瞪大双眼,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她无预警的话的确难倒他了。若说实话,他怕会伤了她的心;说假话嘛,她又不见得肯信。想当然耳,会问这种话的人,多少有些自知之明。如果他回答“不是”,不就表示自己在说谎吗?虽然是善意的谎言,但听在她耳里,也不见得会有安慰的效果。 “有这么难回答吗?”钟筱闷闷不乐的叹气。“我有时候很迟钝,对不对?”她再扔出第二个问题,依旧炸得风见彻人仰马翻。 这种问题要他怎么回答?风见彻苦笑。就在左右为难之际,风见彻终于痛下决心告诉她实话,幸而钟筱早他一步开口—— “你不用回答我,这个问题我自己最清楚。”钟筱看着他颇感为难的脸苦笑。“除了丹红外,平常我很少跟人打交道,同学之间见面顶多寒暄几句。也许是我常埋在书堆里,不擅与他人应对,有时候说出来的话不经修饰,反倒容易刺伤人。在人际关系上,我总是显得漫不经心。我也不想这样的,我常常在心里告诫自己,说话之前要三思,可是不论在事前心底默念几回,临到事情还是会冲动的说出不该说的话。太糟糕了,这种个性……怎么做才能改进自己的缺点呢?”钟筱懊恼的轻喃。 “别把事情想得太糟。事情都有正反两面,在你看来,说话太直、不擅和人交际,是一项急需改进的缺点。但在我看来,说话直表示你不习惯说虚伪的应酬话,与人相处不喜欢玩尔虞我诈的游戏,这些都是你的优点。”风见彻分析道。 “如果我说的话伤了唯一的好朋友,还能算是优点吗?”钟筱眉头紧蹙。 风见彻被问住了。的确不能算是,但她为何会突然对自己失去信心,一再的贬低自己?难不成…… “是因为左丹红?” “我觉得自己好差劲,明知道丹红最在意自己的仪容,还说出那样的话加深她的不安。”更让她介意的是,她捅出来的楼子竟然是杨莘帮她收拾。 “人都会犯错,不需要为了一件小失误耿耿于怀。况且,左丹红也没怪你啊,可见她知道你并不是故意的。” 钟筱长叹一口气。是啊,丹红是没怪她,因为丹红太了解她直来直往的个性,不可能会责怪她的。也就因为如此,她才会更加惭愧。 “叹气可解决不了事情。”风见彻提醒她。 没错,她应该振作起来,改掉自己说话不经大脑的坏习惯,这才是最重要的。钟筱倏地回过头,倾身向前说道。 “教授,你说的非常有道理,叹气只会减短寿命,根本不能解决难题,所以我决定了,你以后要是听到我说了不合宜的话,一定要纠正我。” 钟筱心情恢复的速度令风见彻傻眼!前一秒还坐在那里唉声叹气,仿佛世界末日就要来临,这会儿却双眼晶亮,一张小脸散发出迫人的光采。 “怎么样?教授,你愿意帮我吗?”钟筱寻求保证的小脸愈靠愈近,直到风见彻低头即可闻到她头发的香味。 全世界的声音仿佛停止了,风见彻耳里听到的并不是钟筱口中的话,而是自己的心跳声——鼓噪而杂乱的跳动频率。 他意识到两人靠得太近了,近到理智逐渐离他远去。他应该拉开距离的,他想。但终究没有行动。 他的心杂乱无规律的跳着,他的鼻子能闻到的,只剩钟筱淡淡的发香,他的眼光像生根似的,停在她红滟滟的唇上。 “我想吻你。”一时情不自禁,他低哑的呢喃。 钟筱顿时成了一尊雕像,脑中轰轰作响持续回绕着风见彻所说的话。 他要吻她?他要吻她?他要吻她? “不行——”钟筱直跳起来,脑袋瓜直直撞向车顶,她哀叫出声! 风见彻漾着迷醉人心的微笑,像在教导不懂事的小孩般缓缓摇头。 “你不该这样回答。” 钟筱皱着眉揉抚头顶的包,没好气的说: “不然该怎么说?” 风见彻低沉而性感的笑声从他的唇逸出来,以着她察觉不到的速度,一步步进逼她的领域,直到钟筱的背在不知不觉中抵住车门,才容不得她拒绝的说道: “你应该闭嘴,好好享受我的吻。” 话落,他的唇堵住她抗议的言语,手不留空隙的搂紧钟筱的腰,让她紧挨着他的身子;另一只手从她的脖子蜿蜒而上,滑进她如丝缎般的黑发里,柔顺的触感蛊惑着他的手指关节。 钟筱睁大双眼,如僵尸般一动也不动的任他侵袭她的唇、她的脑子、她的意识。 少了预期中的反抗,风见彻停留在轻啄阶段的吻渐渐无法令他满足。他含住她的下唇,加深了吸吮的力道。吻她的感觉,如清新朝露,让他残存的理智逐渐远离。而钟筱剥离的神智却逐渐回到体内。她开始试尽一切办法令风见彻离开她的唇,使尽吃奶的力气推他。他不动如山。拉开自己的头,他停在她后脑勺的手像生了根似的;慌乱的用手拍打他的肩膀,他如同蜡像般毫无痛觉。 钟筱的脑袋变得昏昏沉沉。不是因为他的吻,而是被风见彻放肆的举止气晕的。不放是吧? 钟筱眯直了眼,两排阴森森的白牙使劲一咬! 风见彻吃痛的退开身体,唇角流出丝丝鲜血。 “你咬我?!”他不敢置信的叫。 “活该!”钟筱气鼓鼓的骂道,右手跟着要打开车门。 “别想!”风见彻眼明手快的按下关闭车门的按键,四面车门的锁应声扣住。她想在这条鲜少有人经过的小巷下车?除非他死。 钟筱使劲拉着车门上的锁扣,依然无法将它扳上来一点。她气极的大喊: “开门,我要下车!” 风见彻好整以暇的抽出一张面纸,拭去嘴唇的血丝,冰冷的眸子指控的看向她。 无声的控诉,令钟筱气得发抖。 “打开,听到了没?我不要坐你的车,我现在就要下车!” 钟筱失控的拍打窗户。她从没被人侮辱得如此彻底!莫名其妙的被吻就算了,攻击者竟还一副全都是她的错的表情责怪她。他凭什么亲她?他一定是疯了才会把谣言当真,真以为他们是对关系暧昧的情人! “就算你叫得再大声,我也不会让你下车的,你死心吧。”风见彻一把扔掉染上血的面纸,冷冷道。 “你!”钟筱火大了。“你为人师表,行为却像只野蛮的禽兽!人面兽心的家伙,你根本不配当人家的老师!” 风见彻冷笑,不置一词的启动汽车引擎,让车子进入夜晚的风中。 无从得知冷冷面具下藏着怎样不堪的居心,钟筱如临大敌的缩到车门边,双手紧紧的环住胸,护卫自己,顺便安抚不安的心。 她的举措落大风见彻眼里,瞬间引燃他另一波怒火。如果她的行为意谓着她害怕并且以为他会强暴她的话,他会不加思索的将她丢进海水里,让她的脑袋瓜清醒清醒! 车内的凝重气氛并没有影响到车速,车子平稳的驶回学校宿舍的停车场,放下钟筱之后,风见彻目送钟筱气呼呼的侧脸消失在停车场。他的头不由自主的靠向驾驶盘。 等待的日子太久,按捺不住的激情叫嚣着要冲出身体,使他变得无法克制内心的渴望。他喜欢吻她的感觉,却无法承担冒失亲吻她的后果。她气冲冲的离去不是他所乐见的。他以为,她对他是有感觉的。但事实正好相反,她对他失控的行为深恶痛绝,这揪痛了他的心。 莫非他还处于一厢情愿的窘境?他之于她,只是老师和学生间的关系,不掺杂任何奇特的感觉?或者,勉为其难再多了份害他受伤的愧疚感。 风见彻苦涩的笑了,并且为了这个可能而烦躁不已。他四处搜寻香烟,久久,才记起自己已经戒烟很久了。 颓然躺进皮椅,他失神地直视前方。 自从发生强吻事件后,钟筱仍遵守约定,在空闲时间到风见彻的研究室当工读生。,但每次见着风见彻,钟筱不是给他白眼看,就是对他不理不睬。除非必要,否则绝不主动开口。 风见彻虽然对她的态度多所不满,但因为自知理亏,也无法说些什么,只能选择做壁上观,等钟筱气消再做打算。 这天,钟筱郁郁寡欢的前来医院探视左丹红。 休息了几天,左丹红的气色好多了,精神奕奕的半躺在病床上。 “筱筱,你来得正好,我正无聊得发慌呢。要再让我傻楞楞的躺在床上,我一定会先发疯。躺了一整天,骨头都变得好僵硬,我好想起来走走喔。”左丹红转动脖子,可怜兮兮的堆着一张苦瓜脸道。 “你是病人,不让你下床也是不得已的,你再忍耐几天吧。”钟筱淡然的口吻显得有些无精打采,往昔神气活现的脸庞显得心事重重,仿佛心里积压了许多烦恼。 左丹红浓密的睫毛上下扇动,骨碌碌的大眼直盯着钟筱脸上显而易见的黑眼圈。 “怎么你的脸色比我这个病人还难看?” “我睡眠不足嘛。”钟筱避重就轻的回答。说来这就得怪风见彻了,要不是他逾矩的行为夜夜侵扰她的小脑袋,向来一沾枕便梦周公的她,怎么可能会睡眠不足。 “筱筱!”左丹红惊讶的低叫。“跟你同寝室两年,睡觉和起床时间比军人还规律的你,怎么可能会睡眠不足?”左丹红摆明着不信。 她的话可问住钟筱了,她支支吾吾道: “可能是睡前喝了咖啡的缘故。” 左丹红眼尖的看出钟筱的不对劲;她知道钟筱从不在睡前喝咖啡的,因为喝了之后,再怎么努力也睡不着,明天一早必定“丑态毕现”。筱筱这么说反而暴露她失眠的理由不寻常。 左丹红装模作样的哀叹,引起钟筱的注意。 “丹红,伤口不舒眼吗?我按铃叫医生过来。” 左丹红压住钟筱欲按铃的手,不让她轻举妄动。 “我叹气,是因为感慨。” 钟筱一楞,随即哈哈大笑。 “感慨什么?难不成感慨一年度过一年,青春不在,年华老去?” “才不是呢!”左丹红娇嗔,明眸大眼瞟向钟筱。“向来有话就说、不吐不快的筱筱有了难以启齿的秘密,我这个做室友的,不该感慨吗?” 钟筱听出了左丹红话中埋怨她不说实话的意味浓厚,令她的罪恶感陡然窜升,她尴尬的低下头。 左丹红回想刚进医院时,钟筱来探望她时并无异样,后来钟筱与风教授离开,隔天再来,她的脸色就不太对…… “喔,我知道了。”左丹红故作神秘的拉长尾音,啧啧有声的盯着钟筱看。 “知道什么?”钟筱不自在的扭动身体。 “你失眠的理由啊。”左丹红笑开了脸,将钟筱的别扭收入眼底。 “谁说我失眠了?我只是睡不着而已。”钟筱欲盖弥彰的掩饰,换来左丹红一连串的笑。 “是,你怎么说都行。以我对你的了解,会让你烦恼到睡不着觉的原因,以前我会猜考试啦,不过,最近考试好像没那么吸引你的注意力了。照你近来的动向,我想……应该是风教授吧?” 听到有关他的一切,即使只是姓,也让钟筱心火滚滚燃烧!她压抑不住火气,瞬间就忘了自己本来想隐瞒事情经过的。 “他莫名其妙!”钟筱恨恨的咬牙。 “怎么回事?听起来好像他做了十恶不赦的事,让你气到现在。” 钟筱望了望左丹红,才要开口,想起那一晚称不上愉快的经历——两人亲密的举止。于是立刻改变主意,把嘴巴闭得紧紧的。 “筱筱……”左丹红半眯着眼,暗示钟筱从实招来,否则后果自负。 钟筱卖力的摇头,嘴巴紧得有如两片蚌壳,死也不肯张开。 “呃……是不是跟风教授做了不可告人的事啦?所以才不好意思说出来?”左丹红恍然大悟,像是已经捉到钟筱的小辫子。 钟筱心惊肉跳的站起身,不敢看向左丹红了然的眼,来回不停的踱着步。走了几步,明了自己焦躁的举动正好说明她的心虚,于是又坐下,但一落坐,困扰她好几晚的问题,重新跃上心头—— 他为什么要吻我? 真是因为谣言的关系吗? 或者,他是个轻佻的人,对他来说亲吻根本不算什么,就像吃饭一样,看到女人就会想要和她接吻? 钟筱跳起来,重新绕着左丹红的病床打转,不愿去想像有这个可能性。在她心底,仍希望风见彻并非只因一时冲动而吻她。 那她到底在期望他以什么心态吻她?她反问自己。 乱糟糟的思绪加上漫天飞舞的问题,恼得钟筱无法冷静下来。她一而再、再而三的踏着脚步,行军似的绕着左丹红的病床,一圈又一圈的绕。 “筱筱,坐下来!”左丹红轻叱,钟筱依言坐在椅子上, “很好。”左丹红点头赞许,诱哄道:“一个人胡思乱想是没用的,来,告诉我事情经过,任何小细节都不能漏掉。” 对钟筱来说,这种事是很难启齿的,即使对象是她的好友兼室友。 “快啊,我等着呢。要是从你这里得不到答案,我就干脆去问男主角喽。”左丹红半哄半威胁的瞅着钟筱。 “红红,我记得你很善良的。”钟筱讨好的涎着脸。 左丹红满脸带笑,闪动灵活的大眼,既无辜又天真的说道: “我是呀。只不过想听你非凡的经历,就得用非常的手段嘛。” 乍听之下的确合情合理,这令钟筱无法辩白。罢了!说给丹红听又何妨?于是,钟筱将事情发生的经过告诉左丹红,而她听完之后,脸上并无惊讶的表情,像是早已料定事情会发生一般。 “你好像不怎么惊讶?”钟筱问道。 “从他看你的眼神,我大概有几分把握你们以后的发展。”对于钟筱的疑问,左丹红加此解释。 钟筱冷哼。 “我们之间唯一可能的发展,是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左丹红笑看钟筱一脸嫌恶的神情,明白风见彻果真是彻底惹恼她了,否则一向生气不过三天的钟筱,怎会将几天前的事记恨到今天! 不过,筱筱之所以会将强吻的事搁在心底,代表她在乎风见彻。若真是她讨厌到想吐而后快的人,怕不早把烦恼丢到垃圾筒去了,哪容得了它在脑中作乱!而且左丹红觉得,风见彻的行为虽有可议之处,但从他对钟筱的态度,对照他和其他女学生相处的情况看来,筱筱在风见彻心中应是特别的,问题是迟钝的筱筱未必能看清这点。 左丹红瞄了钟筱一脸的愤然,不禁同情起风教授坎坷的情路。 也许她该推钟筱一把,偶尔过过当红娘的瘾。 “他喜欢你。”左丹红笑笑的指出。 无视钟筱瞬间瞪凸的双眼,左丹红优雅的拿过茶儿上的开水轻啜一口。 “他是个讨厌鬼!”钟筱抿直唇申明。 看来,筱筱还是没开窍呢。左丹红重又提醒她一次。“他是个喜欢你的讨厌鬼。” 烫人的火气直往钟筱的脸上冒,钟筱挪开视线,轻斥: “别胡说!” “筱筱,你真迟钝。”左丹红摇头大叹红娘难为。 钟筱死命的鼓着腮帮子,坚决否认左丹红的话。 “你没注意到吗?风教授和其他女孩子在一起的情形?”左丹红轻轻戳了下钟筱的手背。 “他的事,我才没时间去注意!”钟筱一脸不屑。 “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唷。风教授对其他女孩子都很规矩的,别说是碰她们了,连女孩子自动送上门、抛媚眼的,他也不会去理会。”左丹红点到为止的说道。 “喔,你是想说,他只会在我面前变身成狼人吗?”钟筱故作恍然的大惊。“莫非我要为了这难得的荣幸而痛哭流涕?” 左丹红噗哧笑道:“哎呀,你会这么说,表示你对男人不够了解。” “我又不是男人肚子里的蛔虫,干嘛去了解他们。”钟筱咕哝道。 左丹红笑嘻嘻的。 “多了解一点总是好的,可以避免自己受骗。深情的男人——就像是风教授那一种,只会碰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其余的都会视而不见。懂吗?所以你在风教授心中是独一无二的。” “他哪有你讲的那么好!他的嘴巴坏得很,常动不动就对我发脾气。”钟筱难以苟同的吐槽。 “你觉得他和其他女生讲话,也是这么得理不饶人吗?”左丹红反问。 钟筱歪着脑袋想,用力回忆她看到的情景。 “他对她们都和颜悦色的,态度还像个绅士般。对我就不一样了,常常摆副臭脸给我看,还对我大吼大叫。一定是因为我前一阵子害他受伤,所以他怀恨在心,存心整我。”说到后来,钟筱白皙的脸蛋冒出火气,简直要为自己悲惨的命运掬一把同情泪! “这不就是了,他喜欢你。”左丹红抚掌而笑。 “喜欢一个人,会疼她、宠她、给她无微不至的呵护,这样的行为才叫做‘喜欢’。他呢,他的行为充其量只能称做‘虐待’,怎能归类为喜欢!”钟筱振振有词的反驳。 “是没错,正常人都是这样示爱的……”左丹红开始头痛了,没想到筱筱那么顽固。 “是啊,所以他不是正常人,他是虐待狂,有虐待人的倾向!”钟筱昂起头,不容反驳的说道。 “筱筱……”左丹红还要加把劲劝她,钟筱立即打断她的话。 “下次再聊吧,我下午还有课,先走了。拜拜。”一溜烟的跑了。 左丹红只能望着钟筱的背影,无奈的叹气。 “唉,两个小孩子。” 第九章 一年一度的耶诞节快到了。 由于受西方文化影响太大,也因为学生费尽心思不放过任何可以狂欢的机会的心态,每逢耶诞节,校园内大大小小的舞会、晚会都会热闹开锣。筹备舞会的同学忙得不可开交,校围里随处可见邀舞的文宣。 其中,又以英文系为最。或许是由于所学倾向西方,对于西方视为重大节日的耶诞节,重视的程度由系办花费巨资张罗舞会可见一斑。 英文系学会也为此次的耶诞舞会投注不少人力、心力。钟筱身为系学会一员,理所当然也派有任务在身。 舞会当天,她必须身着素雅的长裙,在点心区接待客人。美其名为接待,其实工作内容只是补充点心与茶水的不足罢了。 这项任务极为简单,不需要花费太多时间准备,人到场就行了。坏就坏在舞会前几天,风见彻告知她,他的研究发表会定于耶诞节后两天,必需连夜将研究资料核对一遍,有错误的地方要她键入正确资料,再印出来。钟筱听完,忙叫道: “我有事!” 埋头苦写的风见彻心一震,连带握笔的手也脱离控制,眼前的统计图表被他天外飞来的一笔划歪了曲线。他忽地捏毁图表,摔在脚边,也不管统计图仍有修复的可能。 “舞会当天与人有约?”声音闷闷的传入钟筱耳中。 “我要当舞会的招待。”钟筱简洁的回答。何时她也像杨莘一般“惜言如金”啦?她好笑的暗忖。 能少与他说话就少说一些,她可还没忘记他的恶行恶状呢。说她小家子气也行,她就是气不过他随意吻她,事后却仿若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模样,连最基本的“抱歉”两字也不肯给,算什么嘛! 钟筱双眼含怨的瞪向风见彻,适巧他抬头起来,四目交接,钟筱不眼输的个性使她不愿先移开眼光。谁先避开,谁就输了,她可不愿输给一个色狼! 风见彻唇角上扬,满眼带笑,她终于肯正视他了!自从那晚之后,她可是极尽所能的忽视他,不是将他视为隐形人,就是对着墙壁说话也不愿面对他,让他心情一度跌落谷底,好几个晚上因她而辗转难眠。 现下,看得出来她仍不太高兴,但肯当他是存在的,而不是视为无物,就已经让他雀跃得手舞足蹈了。 ——有点不太对劲!钟筱半眯着疲累的眼,一瞬不瞬的回视风见彻温柔似水的眼瞳、脸上满足的微笑;因微笑而显得柔和的俊脸,和自己莫名其妙多跳了几十下的心跳。 真的很不对劲!不只是他,她自己也是。他像个白痴般傻笑,干嘛连她也跟着来段心跳交响曲?!她又不是音乐系的,可不兴为背景配乐那一套。 算了,瞪赢他又没奖品,干嘛意气用事,浪费时间在瞪他上,她还有事情要做呢,光瞪他哪能做事啊。 钟筱快快移开视线,坚决否认自己是因为疯狂跳跃的心脏才认输的。 钟筱半转坐椅,速度之快以致弄翻了两本桌上的书。飞快的瞄风见彻一眼,瞧见他仍在看她,赶忙蹲下身体,捡拾掉在地上的书。 拾起地上一本,另一本掉到桌子底下;她趴在地上,排除万难的伸长手,摸出困在书桌底处的书本,赶忙挺起脖子—— “噢!”钟筱低叫出声,眼冒金星的趴回地上。只怪自己的动作太快了,忘记头顶上还有书桌。 风见彻飞快的丢开笔,奔到她身旁,轻轻将她拉出书桌。“我看看!”手忙不迭的拉关她护住脑袋的小手,受冲撞的头上,隐约现出红肿,可见冲撞的力道有多大。 钟筱痛得眼泪直冒!她抬起模糊的泪眼,无法看清跪在她面前的风见彻的表情。 “是不是肿了个大包?” 她颊边的两行泪让风见彻眉头紧蹙。 “很痛吗?”他轻按她头上的红肿。 钟筱惊叫,泪珠不受控制的流成小河。“痛死人!” 风见彻心惊的抽回手,用大拇指粗率的抹掉她脸上的泪珠,打横将她抱起,安放在沙发上。 一切快速的举动停在钟筱错愕的神情上。她受伤的部位好像不是脚嘛,他干嘛抱她? “忍着点,我去医务室拿些药膏回来!”风见彻一瞬间飙出办公室,让钟筱来不及告诉他,系办公室就有急救的药品,不必跑到千里外的医务室去拿。 钟筱收回停在半空的手,干脆躺在舒服的沙发上休息。不小心碰到头上伤口,她哀哀的叫出声,翻转身子,侧着头半躺进沙发。 过了一会,她重新换了个姿势,这回她把头靠放在沙发的扶手上,正面朝向天花板平躺着。 总觉得有些怪怪的。她坐起来,调整姿势躺回沙发上。睁着眼睛看着寂静的室内,复又坐直身体,像条坐不住的虫,连续换了好几个姿势,直到风见彻汗流浃背的出现在她面前。 他气喘吁吁的大口吸气,手里拿着急救箱,箱外露出了一小载绷带,箱内的药品也胡乱堆叠在一块,很显然是他仓卒间随手一抓的结果。 钟筱坐起身,风见彻渐渐调匀呼呼,将急救箱放在地上,单脚跪在沙发旁。 “你躺下。”风见彻翻找着急救箱中的药,一面说道。 钟筱依言正面朝上的躺着,风见彻挪动位置,半蹲在钟筱头部的沙发旁,拿出消肿的药,不使力的涂抹在钟筱的伤处。 还是觉得怪怪的。钟筱稍稍扭动了下头部,不知该将眼光放在哪里。 “护士说要将红肿内的瘀青揉匀,可能会有点痛。”风见彻低头说道。 钟筱慌乱的点头,努力让自己别太在意两人过于接近的距离。 风见彻按揉钟筱头上的大包,缓慢的将力气传到大拇指上,以免钟筱不适应突来的疼痛。 好痛喔!钟筱拚命忍住不叫出声,眼睛却不自主的紧闭,眉头拧得死紧。 风见彻不忍,俯身在她眉间印下一吻,挺直身体后安慰道,“就快好了。” 钟筱突然睁着双眼,手不由目主的抚上眉梢。什么东西碰到我的眉毛了?有点痒痒的。 摸了片刻,仍然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收回手,正巧风见彻也撤回手,将药罐关紧放回急救箱内。 “好多了吗?”风见彻抬眼问。 钟筱呆呆的坐起身,头顶上的剧痛不再,心情顿时也变得愉快多了。她给了风见彻一个特大号的笑脸,道: “谢谢!” 风见彻呆呆的僵着背,失神的望了钟筱许久,然后傻笑的坐回皮椅,发呆了将近一小时,甚至忘了归还急救箱,任它可怜的搁在沙发旁的角落,暗自饮泣遇人不淑。 英文系馆内。 耶诞舞会如火如荼的进行着,系主任照例露脸讲了几句感言,并顺道拉着太太开舞。 这次的舞会噱头在于人人必需化妆,至于扮相则随个人喜好而定。因此整个场地里,充斥着奇形怪状的人种——扮成非洲黑人的,在脸上涂了黑乌乌的鞋油,还特地去烫了黑人特有的卷曲发型,装成彼得潘的、英国绅士、公主的,甚至有人穿了阴森的骷髅装,躲进暗处恶作剧吓人。 每个人脸上洋溢着喜乐,震天的音乐声使每个人必需扯直喉咙交谈。 守在点心区旁,一脸无聊的钟筱第n次打了个非常不淑女的呵欠。 光站在这里已经让她的双腿发麻了,更何况还得不时防着某些不明人士心怀不轨的恶意批评,让她累上加累,恨不得此刻躺在宿舍床上补足睡眠。 不消说,这些不明人士全来自风见彻亲卫队的成员了。虽然谣言渐渐消散,但某些人还是对钟筱怀有敌意;今晚特地来舞会踢馆的就有五个,幸好系学会的学长学姐替她挡开。 “钟筱,你不是有事吗?这里我帮你看着,你去忙你的吧。”李承先穿着西装慢步走过来。 “不太好吧?学长你还是去玩吧,我的事不急,可以等。”钟筱摇头婉拒。 “没关系,我就是跳累了,才想来这边替你的位子。你尽管去做你的事。”李承先很义气的说道。 钟筱迟疑了会。她是很想离开,但也不好教学长帮忙站到舞会结束。 “你别担心,我不会把点心吃光的,顶多吃它个二分之一。”李承先开玩笑的说。 “这样好了,如果学长站累了,可以到三楼风见彻教授的办公室找我,我再下来接手。”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李承先拍胸脯保证的夸张模样逗笑了钟筱。 她笑笑的移动脚步,转过身看到桌上满满的饼干、水果,忆起了舞会前曾去教授办公室晃晃。那时风见彻焦头烂额的埋在一堆文件、书籍中,没见到他用晚餐,也许现在肚子正饿得咕咕怪叫。 钟筱想了会,将饼干、零食、水果盛了满满的一盘,再拿过杯子舀了些鸡尾酒。 站在一旁的李承先惊诧的看着她盘中堆成小山般的食物。 “学妹,你晚上没吃饭吗?” 钟筱循着李承先的眼光看向自己的手,会意道:“不是我要吃的,是拿给教授的。” “喔。”李承先冷淡的应道,转过头去。 钟筱不以为意,小心的捧起食物,绕过舞会中的人群,往楼梯走去。 停在教授办公室前,钟筱眼睛看向四周,找不到可以暂时放下手中物的空间,只得咬着杯子的一角,再转开门的把手。 进入办公室,一眼即瞥见风见彻正只手托腮专心阅读,丝毫没察觉有人进入办公室。 钟筱顿时起了恶作剧的念头,她蹑手蹑脚的来到风见彻面前。 “碰”的一声将两手的食物放在风见彻眼前,大叫道: “休息时间!” 风见彻几乎要跳了起来,在看清楚来人是谁时,略显不快的瞪向钟筱。 钟筱指着他的拙样,放肆的开怀大笑,直到笑出了眼泪,才止住笑声。 一停下来,才觉得不言不语直盯着她瞧的风见彻有些诡异。 “干嘛?”钟筱看向自己的衣服,以为针织上衣被勾破了洞,才会让他瞪直了眼。 她拉了拉上衣的下摆,没有啊,既没有多出一个洞,也没弄脏,长裙也是……为了更确定,钟筱垂低头撩起长裙一角,露出了半截小腿,滑嫩而诱人……风见彻倒抽一口气,急急收回视线,目光停在钟筱的上半身。 “没脏啊,你干嘛这样看我?”钟筱奇怪的望着风见彻,等着他的回答。 她一抬头,风见彻更是瞧傻了。 平日脂粉不施的钟筱,今晚却破例涂了紫红色的口红;及肩的长发以往都束成马尾,今晚却任它滑落双肩;曲线毕露的针织衫配上长裙,令她更形娇美,也让他的口不自觉的溢出赞美词。 “你这样……很美。” 火辣辣的灼烧感烧红钟筱的双颊,风见彻灼灼的目光像会烫人似的,让她不自在极了。 钟筱避开风见彻的眼光,坐进他面前的椅子,将桌上的食物推到风见彻手边。 “快吃吧。” “这些……是你带上来的?”风见彻后知后觉的问。 “我猜你大概没吃晚餐,所以带了点东西上来。” “喔!”风见彻眉开眼笑的拿起饼干吃着,眼里尽是满足与期待。满足于她关心他的事实,期待她能回应他的感情。 钟筱不安的扭动身体,觉得教授今晚特别诡异,不是双眼发直的瞪着她,就是傻楞楞的朝她笑。 当初认识他时可不是这样的。对她吼、对她叫,还外加两餐的咆哮!怎么事隔一个多月,他的个性就收敛了?气起来自顾自地生闷气,发火时顶多送她几个白眼,再不然就是抿着嘴不说话。 现在还变得有些痴傻,一个劲的对她傻笑,让她觉得浑身不自在,甚至见鬼的坐立不安。 “真是透怪了。”钟筱低声叫道。 “你说什么?”风见彻拿起杯子,就着杯沿灌下鸡尾酒。 钟筱的脸红成一片,目光镇定在他仍残留些许酒液的薄唇,以及风见彻手中的杯子—— 那只她曾经咬过杯缘的纸杯。 “有病!”她干嘛看了他喝酒就脸红啊?真是神经病一个!钟筱低咒几声,忍受不了室内诡异的气氛,起身冲出办公室。 风见彻目瞪口呆的望着钟筱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赶忙放下杯子,追出门外。 钟筱正背对着他站在走廊的护栏,低头看着楼下人山人海的舞池。 由于英文系馆是中庭设计,从二楼以上,趴在走廊外的护栏,就能够看到系馆一楼的景象。由三楼看下去,楼下的热闹与楼上的冷清形成强烈的对比。 “不舒服吗?你看起来很不对劲。”风见彻在她身后站定后问。 钟筱背对着他,急急的摇头。 “把脸转过来。”风见彻柔声央求。 钟筱紧紧攀着栏杆,摇头。真不晓得是不是得了热病,脸上热辣辣的温度足可煎熟整颗蛋了。 风见彻挑眉,看着她的上身渐渐倾向前,深怕她一个不小心从二楼跌到一楼。他一个箭步将她抓离了护栏,与他面对面。 “啊,你的脸好红,是喝酒了吗?还是身体不舒服?” 风见彻伸手触了触她的额头,钟筱敏感的避开,风见彻低斥: “别闹,我要看看你是不是发烧了。” “我没有。”钟筱小声说道,用力挣开风见彻箍在腰间的手臂。 风见彻眼明手快的拉回她,威胁道:“不让我试,可以!我马上押你去医院量体温!” 钟筱气结的瞪着他,醉酒似的红霞仍留在脸上。她略显烦躁的说:“要试就快点!” 风见彻以手背触碰她的额头,半晌后,他放下手,改以自己的额头碰触钟筱的额。 钟筱惊愕的瞪圆眼,火气直往脸上窜,她直觉的伸手推拒,稍稍拉开了彼此的距离。 “还好,温度很正常。”风见彻放心的微笑,并顺势往她的小手看去。钟筱的手正搁在风见彻的胸膛上,而她此刻也在他怀中。 他不觉有些意乱情迷了。 看着她羞赧醉人的小脸,他很想放任自己将她紧紧搂在怀中,但担心事后她会如同上次一般与他呕气好几天,因此迟迟不敢行动。 钟筱意识到两人太过贴近,慌乱的退开身体,适时破除两人之间的迷咒。 然后,她顶着热辣的脸,低着头不愿再瞧他。顺着地上,她看向风见彻的鞋子—— 他的脚有点奇怪,好像少了什么……钟筱皱起眉头,想了又想,终于吃惊的抬头—— “你的腿……石膏不见了?” “医生说复原情况良好,已经把石膏拆掉了。”风见彻笑道。 “还会痛吗?”钟筱迟疑的开口。 “不会,完好如初。”为了证明,风见彻还走了几步。 看他走路的样子,一点都看不出会跛。 “你的伤……会有副作用吗?我是说,以后走路会不会有不方便的地方?” “不方便?你是指哪方面?” “例如,走路的时候会痛,天气不好的时候会酸啊?”最重要的是走路的时候会不会一跛一跛的? 基于最后一个问题太过直接,她直接跳过它,准备用另一种方式问。 “不会。”风见彻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她对他的腿如此关心?以前她会在意,是因为对他的伤存有愧疚感,现在他的腿伤已经痊愈,理应她会放下心,但她却一再追问关于伤愈之后的并发症。他可不记得小小骨折也会生出并发症的。“告诉我,为什么对我的腿这么有兴趣?” “当……”钟筱张口欲言,才说了一个字,急忙咬住舌头,捂住自己的嘴巴。好险! 钟筱欲言又止、游移不定的眼光加深了风见彻的疑惑。 “啊——啊!”钟筱颤抖的指着风见彻空空的右手,像发现新大陆般惊叫: “拐杖!拐杖不见了!” 风见彻双眉吊得老高,满脸问号。 “石膏拆掉了,自然用不着拐杖。” “可是……可是……不可能的……怎么会呢?”钟筱结巴的说道。她记得很清楚,他曾告诉过她,医生判定他即使伤好之后也得依靠拐杖的啊! “什么事情不可能?”风见彻疑惑道。 “你的腿,先前你说过,医生告诉你一生只能靠拐杖才能行走。突然间,你的石膏拆了,拐杖也不用了,怎么可能呢?难道是天降神迹?”钟筱自言自语的说着。 好像有这么一回事!可能是他的话说得不够仔细,让她误会了。 “医生是说过我得靠拐杖才能走,不过那是在石膏未拆之前,暂时得依赖拐杖,并不是指一辈子。” 风见彻的解释犹如晴天霹雳劈在钟筱的小脑袋上,她瞬间石化了!回过神后,忍不住哀悼自己白白流掉的眼泪。 她觉得自己真像个呆子,无时无刻不在担心他的腿,睡觉时恶梦一个接一个,不断梦见自己将他推下十八层地狱,醒来后还得遭受良心的谴责——只因她的失误,害惨了他。 老天…… 钟筱不禁腿软了!没想到这一切都是自己幻想过度,他的腿伤只不过是短暂的,根本不会影响到他的后半辈子。 钟筱的身体像摊水似的一吋吋滑向地上,风见彻眼明手快的接住她下滑的身体。 “好端端的,怎么哭了?”风见彻望着她的泪眼,十二万分的不舍在话里盘旋。 “我哭了?”钟筱慢半拍的抬起小手轻触脸颊。“我怎么会哭呢?我应当笑的。”她不解的皱眉,泪水却不听使唤的愈流愈多,流成一条小河。 是啊,她该笑的,该欣喜若狂的。毕竟他的腿伤已经痊愈,她不用再担负良心的谴责,不用天天从恶梦中惊醒。为了这许多事情,她是该开心的。但一放下心,她的眼泪却像是坏了的水龙头,任她怎么努力也止不了泪水。 “别哭了。”风见彻搂紧她的腰,让钟筱的脸埋在他的胸前。“是我不好,没将话说清楚。” 钟筱忙不迭在心底点头。没错!要是他肯多说几个字,她也不会会错意,呆呆的哭掉一水缸的眼泪,还夜夜让恶梦缠身,惊醒后流失一加仑的冷汗! “我……不爱看你流泪……”风见彻困难的结束未竟的话语,微恼自己不够干脆的说话方式。他顿了顿,随即道:“我常常在想,该怎么对待你?你我相差十岁,对我而言,你像个孩子,说起话来口没遮拦,常让我气得跳脚。我不想对你生气的,但就是忍不住……克制不了自己,我也是有错的。” 她二十岁了,还说她像孩子! 钟筱霍地仰高脸蛋,微怒道: “我有投票权,不再是小孩子了!” 风见彻一楞,挑高的眉像在检视她全身是否有乳臭未干的气息。末了,他压低脸,在她唇角印上一吻,意味深长的笑叹:“是呀,是我的疏忽,你不再是小孩子了。” 钟筱吃力的仰高头,想从他脸部表情揣测他话中的含意,看了许久许久,觉得他的微笑别具含意,像只老奸巨猾的狐狸,摸不清皮面底下的心思。 她垂下眼眸,拒绝再看他带笑的脸庞,只因它有使人丢心丧志的魅力。 “想什么?”风见彻轻问。 “你是只狐狸,还是只特大号、超级老的狐狸。”钟筱据实以告。 “何以见得?”风见彻嘴角含笑。 “不要以为我看不出来,你老是用怪怪的眼神看我,好像我有什么把柄落在你手中似的。” “你看出来了?!”风见彻颇为惊讶,他以为自己掩饰得当,怎料还是让她看出了端倪。 “当然。你不常露出破绽,而且表情很自然……你应该去当演员的,当老师太埋没了。以你的长相、你的演技,足够你在演艺圈混个十年八年还有剩。”钟筱住了嘴,不晓得自己怎会突然扯到这里来。她假意咳了一下。“反正,我就是知道你有事瞒我,还是跟我有关的事。做人要爽快一点,有话直说才不会憋出一肚子病。” “既然你都看得出我有事瞒你,你不妨猜猜看是什么事。”风见彻拨开她颊边的一绺头发,将她困惑的表情收入眼底。“你一定很好奇吧,对于我心中的秘密?” 钟筱毫不迟疑的点头。事实上,她的心早被他故作神秘状的言语吊得老高,就等他做进一步的说明。 “要我亲口告诉你,可能不太容易。”风见彻有一下没一下的撩拨她的头发,打破了钟筱心中的美梦,她的小脸随着他的话落而垮下。 像吹气球似的,钟筱的脸逐渐鼓胀,双眸气呼呼的怒瞪他。 “毕竟它是我藏了多年的秘密,你想要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它,那可说不过去。”风见彻促狭的朝她眨眼。 言下之意,是要她付出对等的心力来换他“多年的秘密”喽? 钟筱凝神沉思,把她的好奇与所需给付的代价放在天秤上称,看看孰轻孰重。 最后,她满脸不甘愿的说道: “算了,我不想知道。” 风见彻笑弯了眉,她不够老实的小脸已告诉他实情。 “你会后海的!” 第十章 刚刚才觉得他性情变好,一眨眼的时间,他的自以为是又冒出来了。 会不会后悔该由她来决定,他干嘛一副非常了解她似的,替她先惋惜起来?钟筱猛地退开身体,不悦的斜眼睨他。 对于她不满的表态,风见彻视若无睹,反倒故作无辜的给她一个迷死人的笑颜。 钟筱气极的怒瞪他! “各位来宾,今晚的最后一首舞曲!”dj低沉的嗓音由麦克风扩散传到三楼。 风见彻缓缓伸出手,停在钟筱的眼前。 “陪我跳支舞,好吗?”他的声音带着渴求。 哪有心情跳舞啊,她可是还在气头上耶!钟筱不由得多瞪了风见彻两眼。 “好吗?”假装看不懂她的表情,风见彻再一次催促。 哎,跟个不知道自己在生气的人相处,真是累死人。 “你说呢?” “要我说,当然是好喽!”风见彻上前,欲拉她的手。 钟筱忙避开他的五爪。 “我不要!” 慢舞耶,她哪会跳啊。 “你不要,我看你是不敢吧?”风见彻兴味的收回手。 “谁说我不敢?!”可恶!竟敢看扁她!“手拿来。”她怒气冲天的命令。 诡计得逞的风见彻得意的笑开脸,奉上自己的右手。钟筱用力盖上自己的手,横眉竖目的看着他。 “跟着我的脚步。”风见彻微微笑道,手腕略一使力,将她带进怀中,温热的手掌轻扶她的腰。 钟筱不自在的往右靠,避开他的碰触。风见彻见状,收紧手臂,将她的腰拥得更紧。 钟筱在心里抱怨着。所以她讨厌跳慢舞,没事两个人贴得这么近干嘛?热都热死人! “你别像只猫一样动来动去的。”风见彻俯身在她耳边轻喃。 钟筱微微一怔,耳根整个红透了。她红着脸低斥: “离我远一点。”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风见彻再次低下头,嘴唇贴近她的耳旁问。 钟筱的脸如同煮熟的虾子一般瞬间红透了,她慌乱的躲开他的脸,风见彻却佯装不知情的逼近她。 情急之下,钟筱奋力的推开他。 “不跳了!我要去厕所!”说完,冲向洗手间方向。 身后的风见彻若有所失的喃喃自语: “又让她逃了。” 钟筱打开水龙头,拚命往脸上泼。泼了老半天,脸上的燥意渐渐冷却,她这才停了手,两手撑着洗手台,看向镜中的自己。 镜中的人儿一脸迷惘,双颊飞红,瞧起来真不像自己。 钟筱轻哼,随即甩了甩头,将脸上的水珠甩落空气中。 瞄了眼镜子,又想起方才风见彻拥着她、靠在她耳边的低语…… 噢……可恶!脸又红了!钟筱再次冲到洗水台,把水量开到最大,哗啦哗啦的将水尽泼在脸上,也不管水是否溅到衣服。 真是见鬼的!她是得了热病了吗?动不动就脸红—— 如果平常就这个样,那还好解释!偏偏她自小脸皮厚得很,除去几次少之又少的例子,她几乎是不脸红的。 怎么一想到风见彻,她就破例了? 没有道理啊! 钟筱沉吟了会,下意识的举步往门口走去。 不行!教授一定等在那里,现在顶着红通通的脸回去不就糗大了?如果他一时兴起逼问她为什么脸红,她要怎么回答? 说不定他还当她患了急症,强拖她去医院,那不是更让她无地自容? 钟筱退到洗手台,背靠在墙边沉思。还是等脸恢复正常再回去比较好! 喀,喀,嘻…… 钟筱困惑的皱眉。那是什么声音?好像是从走廊上传来的…… 钟筱往前踏了一步,迟疑的唤道:“教授,是你吗?” 屏气凝神听了会,鞋跟踏地的声音未再响起。 唉,都是自己在疑神疑鬼,什么人也没有嘛。 钟筱放心的靠回墙壁。 喀,喀…… 钟筱的心脏猛地多跳了两下,并且需要用极大的自制力才能压下到口的惊呼。 她可以确定来人不是风见彻,因为他没那么无聊会躲在黑暗中吓她。 是的,虽然一楼的舞会会场灯光闪烁、色彩缤纷,但为了会场的舞台效果,掌管灯光的学生特意将其它楼层的电源切断了,以致二楼以上,除了办公室与洗手间仍留有电源,走廊上可说是伸手不见五指。 钟筱不禁暗骂自己运气背,怎么老是遇到这等怪事。 现在可好了,如果走廊上候着一个变态,她是留在厕所等着他蹂躏,还是冲出去与他拚命? 跶,跶,跶,跶…… 外面又专来一连串的脚步声。 拚一拚吧,说不定根本不是什么变态,只不过是跳舞跳累了,上来松口气的学生。即使知道那种机率小之又小,但自我安慰总是能够增加一些勇气的。 钟筱闭了闭眼,在心中默数三秒——一、二、三,冲呀…… 钟筱夺门而出,没命的往风见彻的办公室跑去,后面的脚步声杂乱的跟着加快速度。 她不敢回头望,怕一耽搁就被后面的家伙给追上了。 钟筱抬起头,风见彻的办公室在望。原本倚在栏杆上的风见彻看见钟筱没命似的跑向他,长脚一跨,扶住气息纷乱的人儿。 “我……我的……后面……”脚步方歇,钟筱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后面?”风见彻挑眉,挺直腰杆往钟筱身后望去。走廊上没见到人影。 “嗯,有人……在追我……刚刚!”钟筱贪心的将新鲜空气填满肺中,伸手抹掉额上的汗珠。 风见彻沉吟了会,收回目光道:“我去看看。” “不要!”钟筱从后头抱住他的手臂。“我跟你去!” 她孩子气的举动,让风见彻想笑又不敢开怀大笑,最后只好任嘴角上扬的弧度逐渐扩大。 “笑什么?!”钟筱没好气的顶他一句。回想起方才九死一生的情形,差点没吓得她腿发软,他居然敢取笑她! “我在笑楼下两只打得难分难舍的野猫。”风见彻胡乱瞎掰了句,朝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钟筱不屑的嗤了声,压根没将他的玩笑话听入耳。 两人转了个弯,来到厕所旁的走廊。 走廊上空空如也,连个鬼影子也看不见。 “没人啊?奇怪,难道我的耳朵有问题?”钟筱左瞄右瞄,并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种。 “不,你没看错。”风见彻的目光放在走廊的转弯处,大喊道:“不管你是谁,出来吧,别躲在那里装神弄鬼!” 循着风见彻的视线,钟筱看到一个人影慢慢由黑暗中站出来,直到在洗手间灯光所及的地方站定。 “杨莘?!”钟筱不敢置信的指着那个人。 风见彻显然也楞住了,他着实没料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再见到杨莘。 “你怎么会……喔,我知道了,刚刚故意躲在走廊上吓我的人是你!”钟筱忿忿的指控。 杨莘意思意思的抬眼,满不在乎的说道: “不是我。” “不是你会是谁?!” 像是极为容忍似的,杨莘不言不语的冷眼旁观钟筱无礼的举止。她的冷然与无动于衷总算引起钟筱的注意而住了嘴。 杨莘调开视线,往她方才走出来的方向命令道: “出来。” 随着话落,暗处走出一位男子。 “学长?!”钟筱的眼珠子快掉出来了!李承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舞会早就结束了,他早该回去的…… 李承先怯怯的走上前,眼角不时往杨莘身上转,发现杨莘并没有盯着他,心一狠,转身朝楼梯间跑去。才跑了两三步,来不及细看,杨莘已挡在眼前。她不带感情的眸子,震得李承先连退好几步。 “尽管试。”杨莘冷冷且随意的丢下战帖,言语中的冰冷吓坏了李承先。 “跷了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上三楼找钟筱,根本没有吓她的意思!”李承先腿软的跌坐在地上。 风见彻与钟筱两人面面相觑。 “还有?”杨莘挑高眉头,淡淡的接口。 “没有了……”李承先的眼光闪烁不定的飘来飘去,不想将方才向杨莘供出的事告诉钟筱,坏了她对自己的印象。 “是吗?”杨莘冷冷的接口。 李承先全身发抖的瘫坐在地上,确信自己在杨莘的眼中看见杀气。 “不是我的错!是左丹红突然从树丛中跑出来,我当时……喝了点酒,一时疏忽才撞到她,我不是有意的……” 钟筱张口结舌的瞪着李承先,会意之后拔高声量的斥责: “你不小心撞到丹红,这点可以原谅,毕竟是丹红错在先。但为什么撞了她之后却逃跑了?!万一当时没人经过那条路,丹红早就因失血过多而死了!” “我……我是喝了酒骑车的,我怕将来警察问起来,我要负担……刑事责任。”李承先嗫嚅说道。 “自私自利的人!净想着自己,你有没有为丹红想过?!”钟筱气怒攻心的大吼。 “全说出来。”杨莘瞟了李承先一眼,命令道。 李承先胆怯的看向钟筱,顺从的说:“我曾经寄了封匿名的e-mail给你。” “啊?”钟筱以为是错听,待反应过来后,破口大骂:“原来那些信是你寄的!你无聊,别以为人家也跟着你没事做!三番两次的寄些令人恶心的e-mail来,你想干嘛?想害得我吐血身亡吗?” 李承先因钟筱一阵抢白,惭愧的低下头,吞吞吐吐的表白。 “我是因为喜欢你,不知道要怎么表达……而且,我只寄过一封信给你。” “骗人!我明明收到好几封!” “那绝对不是我寄的,我发誓。”李承先怕钟筱不相信,忙举手起誓。 “什么信?”风见彻问道。 “没什么。”钟筱无意识的摆了摆手,答道。 其它的信既然不是学长寄的,那会是谁寄的?钟筱的小脑袋晃来晃去的没一刻闲下来。 “把信拿来,我看看。”风见彻态度强硬的说道。 “拿什么,早就把它们给扔了!”回想起来,几封e-mail中是有一封用红色显现内容的,其它的都是一模一样的语气。这么说来,那唯一的一封是学长寄的,剩下的那些呢?当然也是同一个人寄的。问题是,要找出这个人并不容易。 见钟筱摇头晃脑的,根本已进入失神状态。风见彻满脸风雨欲来的症兆,他忍不住的大吼: “钟筱,你给我回过神来!” 钟筱吓了跳,抚着惊吓过度的心脏,不满的回吼: “你要吓死人啊?!” “信呢?”风见彻拚命忍住即将爆发的怒气,沉声道。 “揉掉了!”钟筱开始不耐烦了。“不是早就说了吗?干嘛一直问我一样的问题!你有健忘症啊?!” 如果不是抗拒不了自己的心,他一定会选择掐住她的小脖子,而不是站在这里任她奚落! “你说你寄的是e-mail?”话是向着李承先问的,风见彻试着不看钟筱,免得克制不了而扑过去掐死她。 李承先紧张的点头。 “你有没有把e-mail删掉?”风见彻面向钟筱。 她略微想了下,摇摇头。 “那好,你过来,我们去研究室把信叫出来看看。”说完,不管钟筱愿不愿意,拖着她便往办公室方向走去。 “等……等!”李承先坐在地上哀号,眼角瞄向杨莘阴阴勾起的唇,不禁在心底呐喊。 救命啊……我不要留在这里! “帐号?”风见彻开了电脑,接上网路,问道。 钟筱念出一串英文与数字,随复道:“不用麻烦了,反正这些信顶多害我胃酸过多,也没什么实质的伤害力。” 风见彻不理会她,键入帐号,直接到信箱看信。 一封封的e-mail瞬间呈现在风见彻眼前。愈是往下看,他的脸色也愈难看! 看完最后一封,额头的青筋跳动之剧烈,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你……没事吧?”钟筱狐疑的问道。 风见彻脸色铁青的在键盘上敲敲打打,片刻后,旋过椅子,捉起电话用力按了几个键,力气之大令钟筱担心电话会不会被他按坏。 “喂?” 显然是电话接通了,钟筱听见风见彻连续“喂”了好几声。 “悟,我知道你在,把答录机关掉!”风见彻的牙齿被咬得吱吱作响。 隔了一会,电话那头传来清朗的声音: “这么晚,有事?” “少给我来这一套!那些e-mail是怎么回事?”风见彻看不惯他的装疯卖傻,怒极的吼道。 低低的吃笑声从话筒中透出来,令风见彻恨不得立刻飞回去宰了这混蛋! “内容不错啊,有让人观赏的价值。”对方凉凉的说道。 风见彻强迫自己冷静,对付他最要紧的是不能自乱阵脚。他冷冷的嘲讽: “你几岁了,还玩这种把戏,不觉得丢脸吗?” 钟筱毫不费力的听到话筒中传来一阵哈哈大笑。笑声方歇,话筒中透出得意至极的声音: “‘大哥’,小弟我年纪不大不小,刚好比你小个七岁。照常理来说,玩这游戏还不算太老。至于丢脸嘛,丢的是你的脸,又不是我的,我担心什么?” 忍无可忍,风见彻霍地站起来,推倒了椅子。 “这几年相安无事,你就以为我不敢动你吗?” “谁动谁还不知道昵。”他轻哼。 “很好,我马上回去。”风见彻冷笑。 “请大哥准备好膏药再回来吧。”他好心的提醒。 风见彻猛地摔下话筒,拿过汽车钥匙,拉了钟筱就往门外走。 “干嘛?去哪里?”钟筱跌跌撞撞的跟在他身旁问道。 “回家!”风见彻脸色难看的锁上办公室的门,拎了她往楼梯走。 一路上,风见彻把车开得飞快,像是赶着去投胎似的,让钟筱坐得胆战心惊,抓着车门的手一刻也不敢放下! “教授,你要飙车我不反对,但,可不可以先让我下车?”钟筱抖颤的问。 风见彻瞄了钟筱一眼,随即缓下车速。 “抱歉,我急着赶回家。” “你看起来很生气,是不是跟你弟弟有关?” 其实,他是气炸了,连平常车速不超过五十的习惯也被淹没在理智之下。 “你怎么知道跟我讲电话的是我弟弟?”他可不记得自己曾说出口。 “你叫他‘悟’嘛,不就是指见晤吗?”见车子不再横冲直冲,钟筱放开了握在车门上的手。 “我不记得曾告诉你,我弟弟的名字。”风见彻挑眉看她。 “你是没有,见悟自己告诉我的。”钟筱悠悠哉哉的躺进坐椅,睡意立刻附身。“那天我借住你家,他半夜进来我房间时告诉我的。”钟筱语意不清的咕哝,眼看就要进入梦乡。 “他什么?!”风见彻不敢相信的瞪大双眼。 一个失神,路边突然蹦出一只野狗。 “该死!”他狠狠低咒,急急踩了煞车。 车轮与柏油略面摩擦,交织成可怕的吱吱声,车子向前冲了一段距离才停下。 “我要宰了他!绝对!”风见彻怒极的咆哮。 钟筱则一脸茫然的瞪着车前朝着车身乱吠的小拘,神智停在半梦半醒之间。 “悟,给我出来!”刚踏进家门,风见彻的吼声即响彻整栋房子。 风见悟懒懒的由楼上踱下来,优雅的抛给钟筱一个飞吻。 “哈啰,钟筱。” “啊,你!”钟筱惊呼。 “我见过你,在图书馆前面,你突然亲我!”原来他是教授的弟弟!可是不对呀,风见悟曾告诉她,他有眼疾无法注视强烈的光线不是吗?现在看来,他的眼睛好得很嘛…… “你竟敢亲她!”风见彻冲上楼梯,陡地扑向前。 风见悟轻盈的翻过楼梯扶手,由十几阶高的阶梯跳到一楼。风见彻见状,跟在他身后纵身一跳! 风见悟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奔到钟筱面前,不知何时右手已多出了一本印刷精美的日记本,他飞快的将本子塞在钟筱手里,含笑的朝她眨眼。 “慢慢欣赏。” 说完,脚底抹油的跑进客厅,避难去了。 风见彻随后追进去,口中不忘大叫: “站住!” 钟筱楞楞的坐在阶梯上,翻开日记本的第一页。 民国八十六年八月十日 老妈太小看我了,以为找来张伯伯助阵,就能劝我回去接管家族企业? 相处多年,看来她还是不了解我说一不二的个性。 也罢,少去那层连系母子的血缘关系,还能奢望她知我多少? 一段看完,钟筱不禁微蹙眉头。 以往整理资料常有机会接触到风见彻龙飞凤舞兼歪七扭八的字,所以她马上就认出本子里的字迹是属于风见彻无误,只是奇怪风见悟干嘛把教授的日记拿给她看? 按捺不住好奇心,钟筱继续往下看。 民国八十六年八月二十日 姨妈来了! 想必是老妈闲话家常时,“不小心”泄露我至今还没有女朋友的消息,千拜托万拜托的请来擅长说媒的姨妈对我洗脑婚姻的伟大、婚姻的神圣,以及身为长男传宗接代的必要性。 若不是敬她是长辈,早就不客气的轰她出门! 真是一群不死心的女人,老爱拿同一件事来烦我,莫非是嫌我时间太多,怕我无所事事,特意找来一堆女人的照片给我解闷? 要我结婚吗,可以! 等哪天她们不再拿婚事烦我,我也许会考虑。 民国八十六年九月十日——(开学日) 抽空到系绾一楼看新生办理报到手续。 跟往年一样闹烘烘的,大部分是父母带着小孩来注册的,少部分是自己过来的。一大群人吱吱喳喳的聚集在一起,只差没把系馆屋顶掀开。 倒是教人惊讶,人群中竟看到个女孩子手捧着书,不在意周遭乱哄哄的景象,专心一致的看着。 她不特别,甚至称不上美丽,但专心的神态令人忍不住多看她几眼。 是不是中了姨妈的毒了,曾几何时将眼光停留在稚气未脱的少女身上? 可笑! 民国八十六年九月十五日 见悟这小子,再让我发现他偷翻我东西,别怪我再让他爬着进医院! 民国八十六年九月二十五日 奇怪,怎么每次见到那个女孩,她总是埋在书堆里? 无时无刻拿本书在手上,就连眼前摆着一盒便当,手也棒着一本书…… 这么吃,不怕会消化不良? 民国八十六年十月九日 又遇到她了。 最近看到她的频率未免太频繁。 手上仍是一本书,坐在图书馆旁的坐椅,泪流满面的看着书;片刻后,破涕为笑的噙着泪,一脸餍足的合土书本。 又哭又笑的,女人哪…… 民国八十六年十月十三日 季老师问我是否有什么烦恼,这阵子老是神情恍惚,发呆的时间比工作的时间多? 真有这回事,我怎么毫无所觉? 民国八十六年十月十五日 喜欢在图书馆前的空地找一棵老壮的榕树躺在上面,看看风景,放松心情。眼睛也会不时搜寻那抹熟悉的人影,期待她出现的心情太过陌生,宁愿告诉自己,只是习惯性的举动。 但,我在骗谁啊? 民国八十六年十月二十日 刻意忽视心情,是否会造成反效果? 明明渴望遇见她,即使是看一眼也好,为什么惴惴难安的心拒绝承认? 民国八十六年十月二十七日 嘴上不愿承认,并不表示心底不再期盼遇见她。 着魔了吗? 我竟像个初识情滋味的少男般,热切渴求她的一瞥。 民国八十六年十一月一日 我的心为你沦陷得快又彻底。 你哪时候会发现我的存在? 你告诉我……钟筱! 钟筱一把丢开手中的日记本,像是它会烫人似的。过一会,她脸红的再次拿起日记本,失神的望着本子上记载的日期,与今日恰好相隔两年。 “我老哥像个呆瓜一样暗恋系上女学生长达两年……” 耳边回响着和风见悟彻夜长谈时他戏谑的言语。 是吗?两年多了…… 为什么她没发觉呢? 钟筱无意识的翻着手上的日记本,眼睛定在本子上无比熟悉的三个字上。她讶异的往下瞧—— 民国八十六年十二月二日 亲爱的筱: 我能够这样唤你吗?不论你同不同意,这是我的世界,我有权这么叫你…… 钟筱一连翻了几页,上头的字句活脱是她收到的e-mail内容,只不过去掉后头的“筱”字,天呀…… 她双手捧着红透的脸孔,巴望眼前能有窟水让她冷却脸上的燥意。 “哎呀!大哥,你的甜言蜜语让未来嫂子害羞了!”风见悟从客厅闪出来,一路上左避右闪的躲开风见彻的攻击。 风见彻因他的话而看向钟筱,一眼瞥见钟筱放在膝上的日记本。他低咒一声,飞掠到钟筱身旁,抽起那本写满情意的本子。看钟筱的脸色,不用问也知道她全都知道了。 “我要宰了你!”风见彻凸瞪着风见晤,恨恨的说道。 风见悟皮皮的耸肩,一派的不以为意,朗声念道: “亲爱的筱,见你的次数愈频繁,心就跳得愈狂。喜欢你,却怕你知道,这是我……” “住口!”风见彻赧红脸斥道。 “明明喜欢得要死,还一直欺负她!”风见悟见机不可失,趁机教训道。 然后,转头对着已成了红脸关公的钟筱说: “筱,甩掉他,选我好了。我的个性比他好上百倍,保证你不会后悔。”风见悟轻声诱哄,换来风见彻一记回旋踢。 风见悟灵活的躲过,两三下闪到大门旁,满脸诡笑的嚷嚷:“不玩了!这里留给你们尽情缠绵,拜拜!”头也不同的打开门离去。 钟筱傻楞楞的看着开了又关的大门,心思飘得老远。 风见彻满肚子的怒气得不到发泄,直恨得牙痒痒的。他深吸口气,以免一个不小心迁怒钟筱。 见钟筱依旧不言不语的直发呆,风见彻走到她身旁,坐下。 两人细微的肢体接触惊醒了钟筱,她没头没脑的说:“我从来没见过你。” “你有,只是你没去注意。”风见彻口气不悦的回答。 是吗?她曾经见过他……?钟筱偏着脑袋想了会—— 似乎真有这么一回事。大二时系上奉教育部之命办了几场英语教学研习,会中邀请英文系以及各大学名嘴演讲。 由于她是系学会成员之一,理所当然参与了一部分的研习。会中好像在演讲名单上看过“风见彻”这个名字,或许她也真的在研习中看过他,但负责幕后的工作人员哪有可能全程参与,匆匆一瞥忘了也在所难免…… 他一副兴师问罪的嘴脸给谁看啊? “一年前的事了,我哪会记得。”钟筱忍不住为自己辩护。 风见彻不置信的挑高眉。即使是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只要事关于她,他总是放在心底不曾淡忘。别说是一年前了,连最初看见钟筱,她身上所穿的衣服,他仍然可以描述出来。 但钟筱的话教他心寒。原来他们俩的关系仍停在原地。他只是她的老师,仅止于此,不再有牵扯。 “你不记得是应该的……今天的事,你就当没发生过!” 风见彻忿恨的将手上的日记本抛入垃圾筒,站起身踏向钟筱背后的阶梯。 钟筱楞了半晌,随即气呼呼的跳起来,仰头高喊:“不公平!” 风见彻站定身子,背对着钟筱,突然觉得筋疲力竭。 “我累了,你自己回去吧。” 看着风见彻的背影离她愈夹愈远,钟筱愈发着急!她实在不知道他在闹什么脾气,不过是不记得以前见过他而已嘛,为什么他给人的感觉像是她捅了他一刀? 他也不想想,一年前她根本不认识他,怎么可能会对他稍加留意?再说那时她把大二的课排得满堂,报告一堆不说,考试也是接二连三的跟着来。她的休息时间都用来啃书,哪有空理会别的!别说是他了,恐怕就连一星期上一次课的教授,钟筱都很难将人名和脸孔组合起来。 眼看风见彻己上了二楼,钟筱发急的追上他。 “我以前根本不认识你,怎么可能记得你是谁!” 风见彻一语不发的走进房间,颓然坐在对着门的大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别再说了,你回去吧。” 他一迳的赶她走,让钟筱的心里开始感到不舒服。 “为什么?就因为我不记得你?” 风见彻无精打采的看她一眼,索性往后一倒,仰躺在床上。 “我真正认识你是一个月前的事,即便我以前看过你,对我也是毫无意义的,那时的你对我而言只是陌生人。没有人会刻意记住陌生人的长相!” 是,没错,没有人记得住擦肩而过的陌生人,但全世界的人都可以忘记曾见过他,唯有她不能。为什么她不懂? “说话呀!别以为装睡就能了事!”钟筱站在门口气愤的大喊。 风见彻以手臂遮住眼睛,丝毫没有回话的打算。 “你喜欢我两年多,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你怎能要求我付出对等的感觉!” 对于他不吭声的举动,钟筱愈来愈生气,她激动的冲进房间,因速度太猛,以致绊到门槛,身体直挺挺的趴在地毯上。 纵使有地毯,但重力加速度的结果,她的膝盖仍重重的吻向地面,发出的碰撞声令风见彻坐起身。 钟筱紧闭眼睛抱住膝盖,眼角不由自主的淌出泪珠。好——痛!她的膝盖骨铁定碎成片片了。 风见彻快步来到她面前,轻轻拨开她护着膝盖的双手察看她的伤势,关节处映着显而易见的红肿,为他已然凝重的心情更添上一抹阴影。 她就不能慢慢走吗?非得让他提心吊胆不可?! 他只手横过她的腰抱起她。钟筱睁开犹自湿润的明眸,小心观察风见彻的脸色。他一脸的晦暗,好像还在生气咧…… 风见彻将她抱到柔软的床上,让钟筱的背靠床头,自己则在她面前坐定。冒火的眼眸盯住她,手却意外温柔的推揉受伤的膝盖。钟筱怪叫一声,缩回了脚。 风见彻拉过她的伤脚,不让她有机会再逃掉,绷紧的俊脸明白暗示她不可轻举妄动。 “不……不是很痛,可不可以不要管它?”钟筱口是心非的说着,希望他能就此打消碰触她膝盖的念头。 风见彻猛地抬起头瞪她,教钟筱刹那间有谎言被拆穿的尴尬。 “一点点痛而已,应该……应该不是大问题。”钟筱低头喃喃自语,不敢再看向他。 风见彻为之气结的加重手劲,为了她的不诚实。 钟筱吃痛的皱紧眉头,觉得自己一直在演独脚戏,风见彻自始至终没说过一句话。 “你还在生气吗?” 生气?这字眼太客气了!他此刻的心境只能用“火大”来形容。 “为什么不说话?”钟筱急急的问。 说什么,他怕话一出口反会扯出一连串污秽的词汇。 “你不想再跟我说话了,因为我忘了你?”钟筱顿时觉得好委屈。“我又不故意的。” 风见彻惊讶的抬头,一串泪珠自钟筱的眼角滚下。 风见彻在心底叹息,伸手揩去她的泪水。 他不书不语的举动却让钟筱的泪掉得更凶。她咬着唇转开头,避开他的触碰。眼泪却扑簌簌滑下脸颊。 风见彻心疼的望若钟筱愈流愈多的泪水,很想过去拥着她安慰她,但他能吗?若是她认定两人的关系仅是师生之情,他怎能放肆自己的感情? 末了,他能做的只是抽过面纸擦干她脸上的泪水。 钟筱抬起泪眼凝望他,一时情动的投入地怀里。她紧紧抱住他的脖子,抽抽噎噎的央求: “我好不容易有一点点喜欢你,你别不理我。” 风见彻又惊又喜的隔开两人的距离。他是不是听错了,她说她喜欢他? “你是说真的,你喜欢我?!”他抖得不成调的声音急切的问。 钟筱点头,抹去脸上的泪。 风见彻手舞足蹈的狠狠搂住她,随即想到她刚刚说的——她有“一点点”喜欢他。 一点点?这三个字还真是不重听,但……算了,未来的日子很长,他会努力的爱她、疼她,让她把全副心力投注在他身上。 一想起未来,风见彻更是激动的将她抱得死紧。 “我快喘不过气了。”钟筱难受的说道。 风见彻放开她,趁她不注意时给她一个轻吻。钟筱赧红双颊,挣扎的脱出他的抱搂跳下床。 “我去把日记本捡起来。” 走到门口,钟筱才想起一件事。 “忘了告诉你……” “什么?”风见彻傻楞楞的对她笑,脑中浮现钟筱穿着白纱朝他娇羞走过来的景象,耳边霎时充满轻快柔美的婚礼配乐。 钟筱张口欲言,半晌又咬住唇瞄他。 “你先答应我,不会生气。” “好。”不要说生气了,他飘飘然的心情简直生不出一丝不愉快。 “我爸爸被公司派到加拿大已经四年多,等我毕业后,就要去那里读研究所。”话完,钟筱急急的加了句:“这是老早就决定好的,而且也是我进大学后就立定的志向。之所以捧着书猛k也是为了能申请到好学校,我是一定要去的。就这样,拜拜。” 钟筱匆匆忙忙闪出门外,身后的风见彻会意过来后,快步走到门口大喊: “钟筱!”呼唤的人儿早已不知去向。 风见彻烦躁的坐回床上,首次开始考虑结婚的可能。为了永远绊住钟筱这妮子,看来他是得提早结束单身生活了。 想着想着,他脑中浮现钟筱身穿白纱的娇羞模样。风见彻笑眯了眼…… 结婚,似乎是一件值得期待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