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次的相遇》 人家的第一次 绿风筝 大家好!我是绿风筝──(挺胸叉腰,仰天大啸。) ……鸦雀无声。 嘿嘿,没关系,第一次见面,总是陌生了点,不过,将来大家一定会对绿风筝越来越熟悉的,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感恩再感恩! 知道创作的故事即将出版,心里欢喜却也发愁。 欢喜是一定的,毕竟那是呕心沥血的浪漫编织有了成果,至于发愁……我想我是太神经质了点,竟然因为烦恼著第一次见面要怎么跟大家说哈啰,以至于夜里睡得有些不安稳,隔天醒来,一颗蠢蠢欲动的青春痘就在我脸上不时的提醒我的失眠,丑爆了!大家说说,我是不是想太多了? 还记得自己是怎么接触起小说这个领域。那时才刚上国中,每天的生活被大大小小的考试折磨得枯燥乏味,下课时候我总是发呆放空,某日,坐在我隔壁的同学突然随手把一本书塞给了我,我用小小的眼睛茫然的望著她── “借你看!内容非常浪漫感人喔~” “这是什么?” “小说,天啊,你不会不知道小说是什么吧?今天借你带回家看,明天再还我。” “喔,谢谢。” 我半信半疑的把书收进了书包,然后从那个晚上开始,我想,我再也脱离不了小说编织的浪漫世界了。 看小说是很幸福的事情,那形形色色的故事让我窥见了一个青涩少女所无法触及的国度,尽管走私小说到保守的教会学校是带点风险的,不过,同学之间依然乐此不疲,我们就像是一个秘密组织,在流通著老师们所不认同的文化。 为了杜绝老师人赃俱获,我们的藏书方式无所不用其极,可是总会有出槌的失败经验,最后,甚至还想出把小说包装成生日礼物,大剌剌的放在书包里。说也奇怪,这招真是万用,虽然老师心生怀疑,却也不好意思撕开那些精美的包装。 说真的,看还不过瘾,能够自己创作一个动人的故事那才真的是爽快! 我阴错阳差的开始了看小说,又因为喜爱而开始了创作,我想,能够获得出版的机会,这些功劳应该归给当年把书塞在我怀里的同学。 虽然是初次见面,不过绿风筝要跟大家说的是:《第十三次的相遇》的美丽故事,希望大家会喜欢。(请鼓掌~) 楔子 湛蓝色的天鹅绒日记本,是典藏心事的秘密区块,在凌晨的沉寂时刻,皓白的手提笔疾书,那是傅雅妍最女性的告白,只写给一个人──毕飞宇。 在我心里,爱情是无道德禁区。 为了爱,我可以下流卑鄙耍诈低俗,因为,爱,是没有道理可言的。 然而,如果我给的爱对你只是责任、是负担,那么我宁可一个人远走他乡,因为,我只是想纯粹的爱你,也只要你单纯的回应我的爱,无关责任。 如果一个男人可以为了我不断的漂洋过海,那么我愿意在第十三次的相遇,奉献出我最澎湃的情感,死心塌地的跟随他的步伐。 为什么是十三?我想,再坏,也坏不过这数字了,不是大好就是大坏。 但是,请不要说我是你的责任,只要说你爱的人是我,这样,不行吗? “这样,不行吗?这样,不行吗……” 傅雅妍伏在桌上喃喃自语,异乡飘雪的冬夜冷冽得她四肢发冷,她缩起双脚蜷在椅子上,思念著远在台湾的人。 他们,到底是不是一对恋人? 问号,就像是投入心湖的一颗小石子,激溅起水花,荡开了涟漪…… 第一章 英国,伦敦,零下雪日。 莎土比亚可说是近代最伟大的剧作家,而他,也是这些日子以来折磨傅雅妍最彻底的一个文学家。 “shit!这是什么该死的东西?去他的比较文学。”雪白的手臂蛮横的扫过桌面,一大落的书籍资料应声坠地,她焦躁的瘫坐在椅子上,胡乱的抓著散乱的头发嘀咕咒骂。 直到这一刻,傅雅妍总算愿意承认,她的浪漫真的会害死自己。 好好的mba念得轻松又惬意,她却异想天开的打算进攻比较文学领域,藉以掩盖自己骨子里的市侩,然后只得在这样寒冷的圣诞节假期里,孤独的面对莎士比亚和电脑。 数据是可以清晰划分的工具,可是文字却充满了扑朔迷离的意象,这两者在她脑中产生了严重的矛盾,叫她彻底尝到了苦头。 不,她要驱走这满屋子的寂寥,她才不想要这样冷冷清清、孤孤单单── 傅雅妍把房里的暖气开到最强,幻想自己现在已经远离了冰冷的伦敦,身处在熟悉的台湾,穿著小可爱、短裤。把头埋进被窝里,她宁可把自己热得满身大汗,也不想要和窗外的白雪有一丝关联。 她幻想著自己徜徉在大海边,徜徉在艳阳下,幻想、幻想…… 叩叩── 突来的敲门声就像是遇到晴空乱流,让飞扬的思绪震荡了一下,但无碍于飞翔。 叩叩──“蜜雪儿,楼下有你的访客,蜜雪儿,你在吗?” 说话声严重干扰,幻想紧急迫降,思绪的机体重落在跑道上,她猛然从被窝里探出头来。 这声音好像是隔壁那个来自中国大陆的同学陈殷。 叩叩──“蜜雪儿,你在吗?楼下有访客喔!”耐心的最后期限。 傅雅妍回过神来,“喔,陈殷,我在,我马上下楼去,谢谢你!” 会是谁?谁找她?最好别是什么白目同学想要来跟她讨论莎士比亚,要不然她真的会抓狂杀人。 傅雅妍离开床铺,尽管屋里暖得要叫人融化,然而窗外的苍茫雪色可没叫她忘了套件大风衣才出门。 才推开门,冷风就迫不及待窜了进来,拉紧衣领,瑟缩在风衣里头,她套上鞋子转身下楼。 圣诞节的假期,让整个宿舍分外宁静,大多数的同学都回家了,要不也都各自找好度假狂欢的去处,而她,哪儿也不想去,只好被孤单吞噬。 踏著意兴阑珊的脚步下楼,傅雅妍好奇的弯著身子,视线穿越木头扶梯,穿著深色风衣的身影静静伫立在门口的玄关处。 随著她的接近,视线可及处从双脚逐渐往上拉大,男人的腰际、宽阔的胸膛、阳刚绷紧的下颚…… 逐渐加深的熟悉感就像是被倏然引爆的烟火,带给傅雅妍灿烂的惊喜。 “毕飞宇──” 呼唤才响起,楼梯上的她已经迫不及待的张开双臂往他怀里跳去。 毕飞宇顾不得手中的手套、围巾,仓皇的接住扑来的人,“你就不能正常一点出现吗?”无奈的瞅了她一眼。 他总是严肃得紧,就像是个严厉的父亲无法给予行径疯狂的女儿赞同,但是,却是极度的包容。 “你怎么会来?是特地来伦敦看我的吗?”她开心的望著这张熟悉的脸孔。 回望著她的热切,毕飞宇有种无处躲藏的赧然,只得避开她的视线胡乱搪塞道:“嗯……我到伦敦参加一场医学研讨会,偏偏回程的机票出了问题,又好巧不巧的遇上了圣诞节假期,你也知道这种假期机场会有多混乱。 “我想,短时间得困在伦敦了,正好那天打电话给哲修的时候,他说你赖在伦敦不回去,也不知道有没有吃好睡好,要我顺道过来看看你。”拉拉杂杂的说著理由,尽管语调平静得听不出异常,他的目光却始终不敢正视她,就怕谎言会被戳破。 嘴一噘,“ㄏㄡ,原来,又只是顺道的……”说得她好像只是个无足轻重的附属品似的。 尽管忍不住有些抱怨,不过,看到毕飞宇的好心情,还是把傅雅妍心里的阴霾驱走了大半。 她孩子气的赖在他的胸膛里,呼吸之间带有打探的心思,想要窥视这温暖的胸膛是不是有其他的女人依偎过。 她嗅著,深深的嗅著,直到确认还是一如往常那股爽冽的古龙水味道,心总算踏实下来。 “没出去狂欢?”毕飞宇一贯淡然的声音自上方落下。 “冷得跟什么似的,有什么好玩的,雪都看腻了。”她窝在他怀里闷闷的说。 她流浪太久,比起台湾,英国几乎可以算是她第二个故乡,早没了当初看雪的兴奋,再者,课业的压力下,灰扑扑的伦敦只让她觉得心烦。 顶多是一年、两年,她不认为漫无目的的狂欢还能够满足她这个异乡客的心。 身处在高头大马的西方世界,眼前的她是那么的娇小纤细,毕飞宇望著傅雅妍的脸庞,望著她眼下的憔悴,尽管怜惜却没有把心疼说出口。 他们之间一直都是这样的,淡得几乎嗅不出滋味,分隔两地偶尔电子邮件往返,常常没说近况只是分享了一则网路笑话。至于电话,除了情绪突然起伏时,曾三更半夜长聊数小时的国际电话,平常一个月也就寥寥可数的三两通…… 然而冥冥之中却有一条线紧紧的捆绑著两个人,让隔著海洋的两人都挂念起对方,让远在千里之外的那个人在心里占有一席之地。 对她,毕飞宇说不出洒狗血的情绪字眼,他可以对每个人放肆的揶揄说笑,却独独无法轻佻的对她,她埋怨过他的冷漠,有时候他也不免觉得,面对傅雅妍的自己好像是另一个陌生的自己。 “好温暖喔!”她圈著他的腰,娇声的低喃。 “怕冷为什么不穿暖一点?”口气总是一板一眼的严肃。 瞟他一眼,“屋里有暖气,还好。” 总的来说,他们之间的情感实在诡异,比朋友好一点,又称不上恋人的浓情蜜意,就像是歌词里的友达以上、恋人未满。 是因为太珍视彼此,所以不敢轻言跨越,还是说他们都只贪图这种暧昧,而不想破坏这样没有负累的美好? “吃饭了没?去吃点东西好不好?”他问。 他想要喂饱她,他是深知她的,高贵优雅的大小姐使起性子来,宁可饿死也不求救,当她厌烦了雪,就决计不会在雪日外出觅食,这就是傅雅妍的倔强跟任性。 怀里的她仰起头,眸光一灿,“好,我快要饿死了,等等我喔,我马上就好。” 她挣脱他的胸膛,像只雀跃的鸟急忙忙就要往房里奔去,跑了两三阶,她又回过头来,不顾他的纳闷一把拉住他的手,“到房里去等,这儿好冷。” 毕飞宇措手不及的放任自己被拉上楼。 推开房门,热暖的风扑面而来,傅雅妍傻笑,“突然想念台湾,所以故意把房里的暖气开到最强,想像自己就身处在会把人热昏的台湾。” 毕飞宇没说什么,眸底流动著不可察的情绪,静静的伸手把温度调回最恰当的数字。 她打开衣橱翻找著外出的衣服,他则坐在单人的沙发上,静默的等待。 经过书桌前,傅雅妍忍不住瞟了桌历一眼,手痒难耐的上前翻了翻,一抹神秘的笑匆匆掠过她嘴角。 日历上的纪录已经填满十二个日期,这是第十三次了,虽然都只是被当作附属性的顺道探视,可是他确实整整来了十三回,有时候即便只是匆匆的一顿饭的时间,但那都足够她追念许久。 她鬼祟又得意的笑著,不著痕迹的将桌历放平。 套上了大衣、手套,挽著毕飞宇的手,傅雅妍的心被温暖占据。 *** 泡在圣诞节的伦敦,纷飞的雪几乎淹没了这个城市,而在温暖的餐厅里── “想跑点什么?”毕飞宇问。 傅雅妍歪头想了想,“最适合庆祝的香槟!”一副喜孜孜的模样。 他感到纳闷,“香槟?你要庆祝什么?” 当然是庆祝他们在圣诞假期的见面,庆祝他们之间的感情依然,庆祝他锲而不舍的十三次,庆祝……瞟了眼他的冷漠表情,算了,说再多庆祝的理由,他也不懂她的心情。 “庆祝圣诞节假期我被莎士比亚痛串。”傅雅妍带点自嘲的口吻。 他低头一哂,“我以为你早该回台湾去了,mba的论文通过了不是吗?” “还想在这儿待上一阵子,不想让自己太市侩,所以决定挑战比较文学。” “为什么?不是说已经厌烦这里了?” “想不出回去的理由。”她鼓著腮帮子,十嗯的孩子气。 “伯父和哲修都盼著你早点回台湾,这就是理由。” 她望向毕飞宇,心里极想问,那你呢?你渴望我回去吗? 然而,这句话傅雅妍终究没有说出口,就怕弄拧氛围。 “爸爸还好,他向来是由著我的,至于老气横秋的哲修,他总以为我一个人照顾不了自己,可也不想想,比起他,我只身到国外的时间比他早,待得也比他久,是他太把我这姊姊瞧扁了。”她不满的抗议。 “要怎样你才肯回台湾?” 当学生是最惬意的,虽然有时候真快被那些课业给折腾死,但是念书确实是挺自由自在的事情,更是一个好借口── 她需要一个遥远的距离当借口,好让自己冷静的想,想她和毕飞宇两个人之间的可能性究竟有多大,直到答案出现前,她必须一直如此。 “先等书念完吧!其他的我什么都没多想。”傅雅妍随口搪塞道。 毕飞宇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会儿,这才低下头静静的切著面前的排餐。 “医院的工作差不多都接手了吧?” 从毕飞宇的爷爷开始,毕家连著三代都是执业医生,可说是典型的医生世家。 当初的小诊所在毕飞宇父亲的经营下,已经是一家颇具水准规模的高级医院,往来的大多是商界名人,在他们都还小的时候,傅雅妍的父亲就聘请毕飞宇的父亲长期担任傅家的家庭医生,所以他们会认识彼此,其实在冥冥中早就埋下伏笔。 “嗯,我父亲现在就是挂名院长,但已经极少看诊。” “飞平还是没有回去?” “嗯。”年轻气盛的毕飞平在高中时候负气离家,自此没有踏回毕家一步。 “有女朋友了吗?医院的护士一定很哈你这个年轻有为的外科医生吧?”她揶揄的问。 握著刀叉的手顿了一下,一会儿,他凝声道:“没有。” “要不要我这个姊姊帮你介绍,我们班上有很多来自不同国家的美女。”傅雅妍故作轻松的问。 毕飞宇抬起头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我不是傅哲修。” 小学二年级开始,他在母亲的陪伴下展开小留学生的移民新生活,直到十多年后的某日,毕飞宇突然意识到,夫妻长年分隔两地对恩爱的爸妈来说,实在是件残忍且充满变数的事情,所以他不顾一切的怂恿母亲带著他和弟弟返台定居,了结一家人分隔两地的折磨。 为了跟台湾的升学制度衔掺降转年级,他阴错阳差成了傅哲修的司学,从第一次在傅家见到傅雅妍开始,姊姊、弟弟这种无谓的称呼就一直无形的梗在他和她之间。 尽管他和傅雅妍的出生日期只有几天的差距,可她却已经抢先一步以姊姊自居。 难道,他就只能是她的弟弟?毕飞宇就不信傅哲修会像他这样待她。 “干么瞪我?”被他瞪得心里发毛,傅雅妍怔问。 “没有。”他愠恼的低下头去,兀自生著闷气。 “蜜雪儿──”突如其来的呼唤把两人的注意力同时拉去。 活似大猩猩的老外朝傅雅妍走来,张臂就把娇小的她抱个满怀。 这举动叫一旁的毕飞宇气得脸色铁青,恨不得用手上的刀叉狠狠切开这家伙逾矩的手。 “蓝斯,你怎么会在这里?!”傅雅妍诧异的问。 “他是谁?”毕飞宇不悦的插话,望著打断他们用餐的人。 “蓝斯,我大学同学,美国人。”她对毕飞宇解释,继而又转向蓝斯,“我以为你早回美国去了,怎么会出现在伦敦?” “趁著假期到伦敦来看看大家,嘿,真巧,我没想到你还留在这里,如何,晚上我们有个聚会,一起过来吧!大家好久不见了。” 傅雅妍本能的将目光落向静默不语的毕飞宇。 “谁?你的男朋友?”蓝斯问。 “……不是。”她脸上忍不住扬起笑意。他是吗?她可以说他是她的男朋友吗? 天知道她得花多少自制力才没让自己说出肯定的字眼来。 “喔,该不会就是你那老摆著扑克牌脸的弟弟吧?”蓝斯压低嗓门说。 扑克牌脸……傅雅妍忍俊不禁,偷偷打量毕飞宇一眼,没有明确回答蓝斯的臆测,只是赏了他一掌。 “嘿,蜜雪儿,说真的,晚上一定要过来喔,我们把海克家搞成了小酒馆,保证会很热闹的,我等你喔!”说完,该死的大猩猩放肆的在她脸颊上落了个吻,才意犹未尽的离开。 毕飞宇得用一百倍的力道紧抓著刀叉,才可以控制自己没让一桩惨案发生,可心里不住咒骂──死大猩猩,最好别让他看到第二次,要不然他一定会拿手术刀肢解他。 蓝斯一走,闷不吭声的毕飞宇突然说:“我想,傅哲修应该不会太乐意听到你在朋友面前用扑克牌脸来称呼他。” 她不以为忤,托著腮帮子笑问:“欸,要去吗?” “我干么去?”他讪讪的说。 “我就要你陪我去。”傅雅妍霸道的凝视著他的双眼。 望著那澄澈的瞳眸,瞬间,毕飞宇毫不怀疑自己只有点头的份。 *** 在巷子口,毕飞宇将口袋里的英镑全掏出来奉献给计程车司机,然后搀著同样贪杯大醉偎在他怀里的傅雅妍,踉踉跄跄的往她的宿舍走,可走没两步她就像只快乐的小鸟往前飞奔。 “别跑,地上的雪湿湿滑滑的,小心点。”毕飞宇在身后唤著,为了捡起她遗落的钥匙,他不得不慢下步伐。 一马当先的傅雅妍翩然转过身,“圣诞快乐,毕飞宇。”开心的胡乱嚷著。 “你也是,圣诞快乐!不过,嘘,小声点,已经很晚了,会吵到别人的。”他快步上前,拥著醺然的她柔声告诫。 她把手指抵在唇上,“嘘,我会安静的,可是我想要礼物,你送我礼物好不好?”她嘟著嘴巴仰望身前高大的毕飞宇。 “好,送你,你想要什么都送你,但是我们得先回宿舍去,好吗?”他迫切需要一杯热茶来消去酒精的作祟,也想要尽快把傅雅妍安然送回温暖的宿舍去。 伦敦,真的是太冷了,雪,白得像是永昼,他想不透傅雅妍怎么有办法在这样的国度里一待就是好多年。 傅雅妍闭著眼睛依偎在他怀里,任他拥著她前进,她几乎是把自己的身体重量都交托给他,因为她是那么的信任著毕飞宇。 “想睡了?” “嗯。”她把身体更往他怀里缩去。 紧闭的眼里躲藏著不愿让人发觉的灼热。 只有在这样的时候,他才会毫无顾忌的紧紧拥著她;只有在这样的时候,她才可以放肆的让自己彻底的依赖他。 原来他们两个人是这么的悲哀,非得要靠酒精才能释放真实的自己。 假期里,学生大都没留在宿舍,所以他们半夜三更一路跌跌撞撞的碰撞声响、嬉笑怒骂并未招来其他人的抗议。 仰赖著最后一丝清醒,毕飞宇打开房门先将她送了进去,这才抽回钥匙关上门,转过身,傅雅妍柔软香甜的身子反常的靠向了他的怀抱,就像是温驯的猫,企图在他怀中找寻一个舒适的休息位置。 双手圈在她腰上,稳住她的身子,他呵宠著对她说:“乖,回床上去睡。” “不要!”她像个任性的孩子一口拒绝。 “怎么了?”他低哑的嗓音温柔的问。 天啊,她的心都要融化了。 只有这一刻,他才会展现出他的温柔,只有在酒精的促引下,他才会抛开他的严肃,让她短暂的感受到他对她的宠溺。 可是,不够!她想要的不只是这些,她渴望从他身上占有更多更多的好── 下一秒,毕飞宇还来不及制止什么,醉眼迷蒙的傅雅妍已经捧著他的脸,主动在他唇上印下吻。 “唔?”他愣住了。 第二章 甜甜软软的唇瓣就像是棉花糖似的,威士忌的香醇化在嘴里分外的甜,他先是一愣,继而情不自禁的吮了一口这滋味,未料,却勾引出更多渴望。 电流似的一股颤栗窜过他全身,蓦然,手中的钥匙松落发出一记脆响,敲响了理智的钟,毕飞宇背脊猛地弹抵在墙上,双手火速将傅雅妍推开至一个手臂长的距离,两人目光纷乱的注视著彼此。 他们不是没有一起喝得酩酊大醉过,可是,每次狂欢后总能谨守分际相安无事,翌日醒来,酒精退去的两人除了可以毫无芥蒂的嘲笑对方酒量差外,生活依旧一如既往的继续前进著。 他们之间横著一条彼此都不敢跨越的界线,也正是因为这条界线的存在,他们才可以这样走过许多年,不是吗? 可,为什么今天却感觉不一样了? 凝视彼此的目光躲藏著很深的渴望,还有极度不安的抗拒。 “雅妍,我……”酒醒了大半,毕飞宇想要说点什么,却吐不出恰当的字眼。 他明明回应了,为什么突然又推开她?傅雅妍感到被拒绝的错愕,努力睁大的眼睛看来泫然欲泣。 不,别这样望著他,他们都醉了,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更要冷静。 虽然她的眸光叫人怜爱不舍,虽然她的唇尝来滋味叫人惊艳,虽然她早已在心里占据著不容撼动的地位,他也不愿意随便的轻薄了她。 他想要抹去她眼中的错愕,可是,却害怕碰触了她又会引起更可怕的浪潮。 “你怕我?”她讷讷的问,语气受伤。 “……”他犹豫著该如何回答。 他知道自己得冷静,要不,这一晚就会万劫不复。 偏偏他的犹豫鼓舞了傅雅妍的主动。 她踮起脚尖攀住他的肩膀,目光坚定的凝望著他── 幽香扑鼻而来,骚乱了毕飞宇的理智,他闭上眼睛,喉咙发出压抑的低吟,“雅妍,告诉我,你是清醒的吗?”他痛苦挣扎的问。 傅雅妍没有回答,她手指抚上他的鬓,目光瞅著他,似怨似恋…… 蓦然,他一把紧紧抓住她的手,失控的力道几乎要拧断她的手,傅雅妍纠起眉,幽怨不解的望著他。 “别再这样挑战我,你该知道,这将会引起什么可怕的事情!” “可怕吗?”她语气低微的问。 “雅妍──”她究竟懂不懂他的心? “吻我,就算再可怕,我也要你真实的吻我一回,就一回!”她卑微的请求。 她的话就像一枚炸弹,炸开了毕飞宇用来掩饰自己真心的城墙,他不可置信的望著她…… 目光对峙拉锯,一会儿,他宣布弃守。 他托住她的脸庞,俯下头,深深的吻入她的唇舌之间,浓烈的交缠捣乱了两人的呼吸,引燃体内澎湃的欲火。 原来真实的情况超乎她可以承受,在傅雅妍心慌的想要躲藏的时候,毕飞宇已经无法克制欲望,只得往前追去。 跌跌撞撞之间,他们双双倒向了柔软的床,她仰望身前的他,又慌又羞的无处躲藏;他看著身下的她,顿了下,忍著身体里的烧灼说:“这是最后的机会,你可以选择逃开……” 傅雅妍力求平静的望著他,时间在这一瞬间仿佛静止了。 好半晌,她像下了重大决定,深情而坚定的开口,“如果我不逃呢?” “天……”他无可自拔的叹息。 他的手抚过诱人的唇,她突然一口咬住他的手指,充满诱惑的气息更加引发他的沉沦。 傅雅妍闭起眼睛,伸手解开第一颗扣子,旋即,毕飞宇用亲吻宣示接手了一叨。 “天杀的你和我,这一晚该不会就是地狱的开始吧?”他沙哑的呢喃。 她叹息的拥抱他,欣然渴望这地狱的开始。 扣子一颗颗迅速迸开,褪去彼此束缚的速度超乎他们的想像,毕飞宇柔抚著她躯体的美好软嫩,绵密的吻落满了雪白的身子。 她的呼吸益发急促,羞怯的以手覆住身子。 他紧紧扣住她的双手,不让她遮掩自己的美丽,如果这是地狱,那么就让两人万劫不复吧…… 当他傲然闯入的那一刹那,她倒抽了一口气,仿佛灵魂都要随之疯狂。 他停止不了,停止不了这一场天翻地覆,逐渐失速的狂癫,让彼此都晕眩、沉迷…… *** 翌日,没了酒精作祟,两个清醒的人迫不及待的找著躲藏的面具。 傅雅妍啃咬著自己的手指,踌躇不安的等待毕飞宇开口。 他则阴郁严肃的望向窗外,好像自己是个十恶不赦的罪徒。 “如果你想抽根烟,请便。”她咬著唇,把脸朝下故作轻松的说。 “你什么时候看过我抽烟?”许久,他回过头瞥了她一眼,“雅妍……” “嗯,什么事?”好紧张,她好怕他会说出什么叫她羞愧难当的话来。 也许,她早该在他醒来的前一刻,先将自己彻底的躲藏起来,好避开这眼下的尴尬。 “我们结婚吧!” 她的眸子有一瞬间燃起了希望的火花,就像是被画开的火柴那样灿烂耀眼,然而,触及他的严肃,火花转瞬即逝。 “为什么?”她不安且尖锐的问。 “昨晚是你的初夜吧?难道你认为我该就这样转身离开?” “所以呢?你要我嫁给你,因为我昨晚失去的童贞?” “让我来对这一切负责,不好吗?” 对于他说出的话是那么不可置信,傅雅妍愣了许久,错愕得不知如何回应。 许久,激动的呜咽再也压抑不住的从她口中传出,她哭吼,“走开,你走开!” “雅妍……”他慌了。 “谁要你负责,我才不要你负责,我不要,我可以一个人的,我不要婚礼,不需要!”她抓起一旁所有的一切东西,发了疯似的砸向毕飞宇,“这充其量就只是一夜情,没有人会愚蠢的对一夜情的对象立下一生的誓约,没有!” “雅妍!”他们才不是一夜情,她怎么会把自己说得这么随便,“这不只是一夜欢愉,而且或许会有个小生命被创造!”昨晚,他们什么都没预防。 “然后呢?为了以防万一,所以我们必须结婚?” 呵,这是什么荒谬的说法,倘若只是为了这样,那么全世界一天会有多少对男女是因为这样而结婚。 她苦笑一记,愤怒的大喊,“毕飞宇,不会有什么小生命,你大可放一百二十个心,如果你对我还有一点慈悲的话,就请你离开,马上离开!”丢掷的动作益发剧烈。 “雅妍,你听我说,冷静的听我说。”怎么会这样?他到底说错了什么?还是,她已经后悔了? “我不要听。”傅雅妍哭泣的推赶他,务求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他驱逐出视线范围,“出去,出去!” “雅妍……” “出去!”她失控大吼。 毕飞宇无奈、包容的望著她,“我给你时间,晚上过来接你出去吃饭,我们到时候再好好的谈谈,好吗?” 傅雅妍没有应允什么,持续强推他离开。 当她成功的赶走了毕飞宇,关门声响起,那双哀伤的眼睛顿时失去了生命力,“为什么要说我是你的责任,只要说你爱的人是我,这样,不行吗?” 难道,这一局,她赌错了吗? 消失吧,她选择逃开这里,用最快的速度让自己消失在伦敦。 短时间内,她没办法和毕飞宇再面对面了。 *** 风凉日暖的春夏交替时节,身为发艺设计师的毕飞平狼狈的曲坐在台阶上,昔日那酷帅有型的头发凌乱未整,满脸胡碴让他看来活像是个街头流浪汉,脚边的烟屁股积得像座小山,然而除了投以好奇打量的眼光,接著加快脚步离开,往来的行人谁也没有勇气上前关切。 毕飞平瞪著手中的单据,怎么也不敢相信这种倒楣事竟然会降临在他身上! 除了满肚子的恼火,阴郁的脸庞还透露著对眼前一切不顺遂的怨怼。 一个多月前他拿出日日省吃俭用辛苦揽的一百万,加上向银行创业贷款的五十万,正准备和友人雄心壮志的要开创自己的路── 谁知,一夕之间百万资金竟然就只剩下这张意味著失败的单据,欢天喜地规划的新店面没有了,可贵的友情遭到残忍的背叛,他甚至还成了穷途末路的负债者,每每思及此,毕飞平眉心便皱得不能再紧。 就在他心痛到想要抡墙泄恨的时候,意外闯入的皓白手腕凌空抽过他手中的单据── 被激怒的毕飞平狠狠的别过头去,嘴里的辱骂还来不及脱口而出,他已经让面前这张久违的脸孔彻底骇住。 “傅、傅雅妍?!”瞠目结舌的瞧著她。 “你挺会躲的嘛,害我差点找不到你。”美眸从手中的单据挪开,淡淡落向毕飞平,“干么,瞧你惊讶的,见鬼了不成?”收回视线,神情自若的估算著损失金额。 “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震愕之余,他踉跄的站起身来。 傅雅妍微眯起眼,口吻怜悯的说:“毕飞平,你该不会是受到打击所以口吃了吧?才区区百来万,这种夸张的委靡不振会不会太小题大做了点?”对于他的落魄十分不以为然。 什么,才区区百来万?那可是他日日忍著酒虫烟瘾作祟、省吃俭用揽下的积蓄欸,傅雅妍这个不知民间疾苦的富家千金竟然有脸在他面前说他小题大做? 毕飞平怒不可遏,抢过单据,气得转身就要离开。 “欸,等等,毕飞平,我话还没说完。” “我没那美国时间陪你这个千金大小姐闲磕牙。” “你不打算还钱了吗?” “不干你的事。”在他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时候,少跟他鬼叫还钱! “你该不会是想要找你大哥毕飞宇帮你吧?” 毕飞宇?听到这名字,毕飞平的心像是狠狠的被捅了一刀般刺痛,顿下脚步,他体内的火气瞬间被推挤到最高点。 他妈的,早八百年前他就和毕飞宇那个资优生撕破脸了,倘若不幸狭路相逢,没杀个你死我活已经很客气了,他怎么可能还自投罗网去请求毕飞宇帮忙,好让那家伙有机会嘲笑他? 这傅雅妍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毕飞平就算是饿死在路边,也绝对不会去请求他那个机车大哥帮忙,更何况,他根本不承认毕飞宇是他大哥。 “放屁,我才不会找他帮忙!”他咬牙切齿的警告傅雅妍,“听著,他,不是我大哥,我不承认,死都不会!” 唷,死都不会,这么决裂呀? 傅雅妍望著面前这张盛怒的脸,百思不得其解。 有必要这样吗?明明是亲兄弟,世界上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比他还像毕飞宇了,干么为了一点小情绪就搞得老死不相往来。 “那你怎么还钱?工作没了吧?房租到期了吧?银行应该急著要债了吧?肚子饿得咕噜咕噜叫……”她滔滔不绝的细数他的窘境。 “闭嘴,你给我闭嘴,你如果是想要说服我去向毕飞宇低头,我宁可去死。”他霍地转身离开。 “谁要你跟他低头了?毕飞平,你绝对不可以找他帮忙!”傅雅妍淡淡的嗓音透著坚决,清晰的自毕飞平身后响起。 愕然回头,他不解的望著她。 眼前的女人是傅雅妍没错吧?她是不是吃错药了?以前她那张嘴巴除了会不定期宣扬兄弟同心,其利断金,死都要他和毕飞宇和平相处的鬼话之外,绝对不会有任何违逆毕飞宇立场的字眼,怎么才几年不见,她竟然也学会跟毕飞宇作对了? “你真的是傅雅妍吧?你不会是卡到阴,所以脑袋不正常吧?”他严重怀疑她被附身。 傅雅妍无奈的翻了记白眼,“爽快一点,这点小钱我帮你还。” 这女人不是什么善良人士,她不把别人的人生搞得天翻地覆就祖宗有灵了,怎么会突然善心大发的要帮他还钱?等等,她该不会是毕飞宇派来的奸细吧? 戒备,“傅雅妍,我知道你家钱多得数不清,但是你干么帮我还钱?”质疑。 “飞平,跟我结婚吧!”她一副轻松自若的模样,活似在说今天天气真好。 毕飞平顿时瞠目结舌,“啥,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跟我结婚。”口吻笃定,是命令,不是请求。 他严重质疑,“妈的,这该不会是你跟毕飞宇想出来要恶整我的诡计吧?我劝你们省省,要结婚你找毕飞宇去,少跟我开玩笑,就算要为你肚子里的孩子找爸爸,我敢说,十之八九是毕飞宇的责任。”毫不犹豫,毕飞平马上转身。 责任,又是责任,这些男人嘴里除了责任,还会有什么话可以吐出来? 不假思索,傅雅妍抓起手中的春季名牌包往毕飞平后脑勺扔去── “喂!死大肚婆,你干么打我?”顿下脚步,他恶狠狠的瞪她。 “我没怀孕!而且,谁说我跟你开玩笑的,听著,我是认真的。” “你若不是开玩笑,百分之九十九也是故意捉弄我。” “我才不捉弄你,要也是捉弄毕飞宇。”捉弄笨蛋有什么好玩的?傅雅妍在心里嘀咕。 “你要捉弄毕飞宇?”嘿嘿,他有点兴趣了。 “没错!钱就当作是你帮忙我的工资,我的目标是毕飞宇。” 他微眯起眼睛,“你玩真的?” “当然。”仰起下颚。她可是舍弃了莎士比亚才回来的。 这下毕飞平毫不犹豫的往回走向傅雅妍,伸出手。 傅雅妍望著他,柔美的唇勾起了弯月般的弧度,坚毅的目光透著惊人的信念,“合作愉快!” *** 铁灰色的流线外型,渴望杀出重围的态势,迫使它不得不以有别于其他车辆的惊人速度,在拥挤的车阵中极为俐落且密集的切换车道。 在引擎的带领下,原厂的铝合金钢圈轮胎把实际效能发挥得淋漓尽致,绝佳的抓地力让疾速中的车身以著稳固的姿态驰骋在繁忙的台北街道,超凡的模样宛若一只奔腾的花豹。 尽管所到之处并没有响起震耳欲聋的引擎噪音,然而看似低调却又华丽的姿态早已紧紧攫住每个人的目光。 负责主导这一切的毕飞宇坐在驾驶座上,双手紧扣著方向盘,锐利的目光中透著几乎要窜出火苗的焦躁。 好不容易摆脱壅塞,毕飞宇将车子飞快的驶上回转车道,不久后一个紧急煞车,神情俊凛的他踏出驾驶座,将手中的钥匙扔给饭店大门口负责泊车的人员,旋即头也不回的快步走进饭店那扇金色镂花大门。 “毕医生您好!”迎面,饭店的服务人员纷纷对他鞠躬问好。 若是以往,即便再仓卒,毕飞宇还是会礼貌的回以微笑,但是,今天的他说什么也扯不出丁点笑容来,只见神色凝重的他快步往饭店的中庭花园走去。 半个小时前,他刚从不见天日的外科手术室里出来,耗尽精神的他还来不及喘气,护士余琬馨便带著诡异的笑容迎上前── “毕医生,你弟弟刚刚打电话来通知,他今天中午要结婚了,请你务必出席。喏,这是婚礼举行的地址,恭喜喽!” “我弟弟?”毕飞宇显然一时无法意会。 “他说他叫毕飞平,如果你不能确定,要不要打电话问问院长?” 结婚的讯息就像是一颗手榴弹,把措手不及的毕飞宇炸得脑袋一片空白,茫然接过余琬馨递来的纸条,他无暇顾及其他护士们的好奇目光,匆匆换下手术衣驾车离开医院,一路上,盘旋霸占他全部思绪的是想要掐死毕飞平的可怕念头。 到底几年了?打从那个大雨的夜晚叛逆离家开始,毕飞平就像是自这世界彻底消失了似的,连通报平安的电话都不曾打回家,他的无情不但伤了爸妈的心,也把整个家搞得乌烟瘴气。 “好,你有骨气就一辈子不要回来!”当时的毕飞宇把弟弟痛扁一顿,并撂下这话。 “太好了,我本来就不打算回去。”倔强的毕飞平果然自此不曾踏回家门。 痛心疾首的他是打定主意当作没那个弟弟了,可没想到数年后的今天,飞平竟然会主动出现,而且还带来婚礼的消息! 爸妈前天才出发前往欧洲旅行,如果他们知道飞平是这样草率完成自己的终身大事,如果他们知道毕家上下连个出席观礼的人都没有,可想而知他们会是如何失落。 实在不忍心爸妈再次受到伤害,即便百般不愿,身为大哥的毕飞宇还是匆匆赶来现场。 看看手腕上的迫切时间,他推开婚礼会场的大门── 一袭正式的铁灰色燕尾服,红毯前方的毕飞平神采奕奕的等候著婚礼开始,几年不见,尽管他不再像个毛头小子了,可做事的方法还是一样瞻前不顾后。 毕飞宇很想要上前训斥弟弟几句,然而结婚进行曲却在这时候激昂响起,满堂宾客聚精会神的看向红毯彼端,毕飞宇只好暂时忍住积压在胸口的话,赶紧为自己觅得一处座位。 毕飞平一眼就看见了大哥毕飞宇,因为那卓尔不凡的气势实在叫人很难忽视,再者,他可是今天婚礼的首要目标!错过他,事情还有什么搞头? 他不管傅雅妍和大哥之间的恩怨,总之,只要能整到毕飞宇,他高兴都来不及呢! 有别于毕飞宇的严肃,身为新郎的毕飞平主动咧开笑容朝多年不见的毕飞宇招手,并做了个手势,热络兴奋的非要毕飞宇坐到特地为他保留的观礼座位不可。 他的热情主动激起了内心异样情绪,毕飞宇惊讶之余,顺从了弟弟的意思,起身前往他所指定的位子落坐。 他看得出身为新郎官的飞平今天心情极好,瞧他眉开眼笑的模样,当初兄弟间火爆的争执仿佛不曾存在似的,只见飞平透过目光,对于他的出席不住的传达出感激之意。 “大哥,谢谢你。”透过唇形,毕飞平无声的道谢。 突然,胸口一软,毕飞宇顿觉五味杂陈。 他以为自己和弟弟再没有和平相处的一天,没想到他的出席竟会换来飞平这么强烈的感激,原来,亲人的支持对飞平不是全然没有影响的,有点感慨、有点感动,挣扎了一会儿── 毕飞宇哑然低笑。唉,再怎么样终究是兄弟一场,尽管刚听到消息时很难接受,尽管他还是不能认同当初弟弟过于决裂的做法,然而不可否认的,他心里还是很高兴见到弟弟有了人生的伴侣,自家人哪有什么隔夜仇? 他望著毕飞平,出于本能的握拳朝自己左胸轻捶了两下,见状,毕飞平马上也回应这个举动,就像小时候的默契那样,兄弟之情溢于言表。 结婚进行曲把现场的气氛炒得热络,典雅高贵的白纱身影捧著娇美的花束款款走向前,毕飞宇满心好奇会是怎样的女孩掳获了弟弟不羁的灵魂,他带著笑容用祝福的目光看向逐渐走来的新娘。 蓦然── 头纱下的娇羞容貌是毕飞宇这辈子想都不曾想过的,刚开始他还怀疑是自己眼花看错,然而随著脸孔逐渐清晰,笑容瞬间自毕飞宇脸上褪去,他的心,仿佛被百来辆的重装坦克车狠狠辗过,支离破碎。 “雅妍……”毕飞宇颤抖的唤出名字。 置若罔闻,披著婚纱的傅雅妍无视于他的错愕,一脸娇羞喜悦的走向了毕飞平。 冰冷从脚底板猛地窜上,毕飞宇全然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是真实的。 怎么会这样?傅雅妍怎么会是飞平的新娘?他愣在位子上久久无法回过神。 第三章 一股强烈的痛楚扯住了他的心,尖锐得叫毕飞宇无法忽视这种感觉。 错愕、震惊、失落、愤怒……复杂的心情在他身体里错综交杂著。 毕飞平挽住新娘的手,回过头朝震慑的毕飞宇瞥去一抹注视,灿烂的笑容此刻看在毕飞宇的眼中是那么的讽刺。 怎么会是傅雅妍?飞平的新娘为什么会是傅雅妍? 毕飞宇不断的在心中反覆问著自己,他不懂他和雅妍之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为什么突然失去联络的她会用这么可怕的婚礼和他重逢?她没有看见他留在门上的纸条吗?她没有打开他寄去的电子邮件吗? 神父在台前宣读著婚礼的誓约,傅雅妍和毕飞平羡煞旁人的不断交换著浓烈的目光,相较于他们的火热,身体血液被彻底冻住的毕飞宇只感觉浑身发冷,但是一把不甘心的火跟著被烧旺了。 纷乱的脑子匆促掠过几个画面,毕飞宇来不及捕捉── “是的,我愿意。”毫不犹豫,傅雅妍清晰的娇嗓宣示著她的承诺。 毕飞宇霎时心痛得无法思考,有一股冲动在他体内作祟,心里的恶魔不只一次的煽动他阻挠婚礼的进行── 阻止他们,阻止这场荒谬的婚礼!傅雅妍绝对不能嫁给飞平!恶魔在毕飞宇的脑海里不断的鼓噪著,逼得他快要崩溃。 他握住自己的手,紧得几乎要陷入肌肉里,他真怕当飞平说出“我愿意”这三个字的下一秒,他会失控的冲上前亲手宰了自己的弟弟。 “冷静……毕飞宇,你要冷静!”他忍住嘴里的苦涩不住的对自己说。 好痛,好痛!他的心好痛! 就当他再也压抑不住情绪,想要冲上前抢过毕飞平手中的新娘时,会场的大门被推了开来── “毕飞平,我不许你娶她!” 突如其来的阻止,把这场婚礼从高潮上扯了下来,众人不约而同的望住大胆阻止的女孩,交头接耳的开始议论纷纷。 娇小而苍白的脸孔坚毅的瞪住前方的新人,她缓缓走上前,无视于众人指责的目光,“毕飞平,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眼神凄楚幽怨。 “我……”站在新娘身边的毕飞平欲言又止,他看看女孩又看看身边的新娘,犹豫不决的模样让在场的宾客更加议论纷纷。 “这是怎么一回事?”面纱下的傅雅妍压低嗓音问。 “我也不知道,我明明告诉她我今天有要事得处理的。”毕飞平感到棘手。 “你最好不要把我的婚礼搞砸!”她声音低得不能再低的警告。 “可是她……”毕飞平为难的望著傅雅妍。 女孩凄楚的眼神始终没有离开毕飞平,“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的肚子里已经有你的孩子了,为什么你还要这样伤我的心?”她声音颤抖,那模样脆弱得就像风中的残叶,仿佛随时就要倒下。 天啊,这女孩怀孕了,新郎竟然在婚前搞大其他女孩的肚子!别说是宾客傻眼,就连毕飞平自己都吓得忘了阖上嘴巴。 炸弹彻底引爆后,骚动、喧哗顿时充斥整个婚礼现场…… 傅雅妍翻开白纱露出脸庞的同时,毕飞平咚的跪了下来── “雅妍,对不起!我……”他纠紧双眉望了望傅雅妍,继而望了望面前脸色苍白的女孩。 没等傅雅妍说什么,下一秒,毕飞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站起身,在众目睽睽下紧握住女孩的手,两人转身疾速离开。 众人一阵哗然── 傅雅妍扫看过每一双错愕的眼睛,有老半天,她自己也吓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许久,她让自己务必回过神来,用力求平静的口吻对所有的宾客说:“各位,诚如你们所看到的,今天的婚礼就到此结束。” “天啊,雅妍,怎么会这样?”几名女孩心疼的赶紧围向新娘,生怕她会深受打击而就此昏厥。 毕飞宇看著这场荒唐的婚礼落幕,他感觉自己松了一口气,可是看见傅雅妍漠然神伤的目光,他的心又再度痛了起来。 不假思索,他迈开步伐追了出去。 *** “飞平,毕飞平,你给我站住!”他在饭店大门口及时揽住了毕飞平。 毕飞宇一把压住计程车车门上的手,阻止毕飞平开门。 “放开!”毕飞平冷漠的望著哥哥,那神情和方才的感激简直是天壤之别。 “飞平,他是谁?”女孩柔弱的依偎在毕飞平怀里。 “乖,没事的,不要担心。”毕飞平安抚著她。 “飞平,回去!马上回去为你的烂摊子善后,你到底在胡闹什么?怎么可以把雅妍一个人孤零零的抛在那里,让她独自去承受那些难堪?” 想到傅雅妍得独自面对那一切,毕飞宇就恨不得痛扁任性的弟弟一顿。 “这是我的事情、我的决定,你少管。” “毕飞平,你为什么总是这么自私?”他气急败坏的指责弟弟。 “我就是自私,你刚刚也看到、听到了不是吗?她已经怀了我的孩子,我不可能娶傅雅妍了。”说完,他挥开哥哥阻挡的手,拉开车门拥著女孩坐入计程车里。 “开车。”看都不看毕飞宇一眼,他对司机抛下了指令,车子旋即往前滑行。 毕飞宇不死心的追去拍打车窗,“飞平,毕飞平──” 速度没有因此缓下,毕飞宇只能瞪著远去的车影,狠狠的咒骂,“毕飞平,你这个混蛋!” 颓然的站在饭店大门口,气极,毕飞宇懊恼的踹了一旁擎天的大柱一脚。 感觉自己两边的太阳穴又被弟弟的任性激得发疼,手指爬乱了头发,视线不经意朝后方扫去,透过落地窗,他看见傅雅妍正孤独的拎著白纱穿越中庭的长廊。 方才的喜气褪得不著痕迹,波澜不兴的脸孔显然是隐忍了极大的难堪和失落才换来的,尽管她没有哭,可是看在毕飞宇眼里,这样的坚强却是比痛哭一场还来得叫他心疼。 暂且按下自己的脾气,毕飞宇迈开步伐穿越旋转玻璃门,快步走向饭店的中庭长廊。 傅雅妍抓著裙摆疾步走著,晃动的白纱勾划美丽的弧度,她的身影是那么美丽动人,只可惜女人梦想中的婚礼已经成了泡影,而她的美丽看在毕飞宇眼中,只剩五味杂陈的滋味。 她皱了眉的停下脚步,毕飞宇一度以为她就要克制不住的痛哭,正要上前拉住她,然而傅雅妍只是脱下了高跟鞋,旋即抓起鞋子赤裸著脚继续往前走去。 “雅妍──”他唤住了她,烬管喉咙紧得像是被骨头鲠住似的难受。 穿著白纱的身影停下步伐,许久,她拎著裙摆神情冷漠的转过身来。 “有事?”傅雅妍目光瞬也不瞬的望著面前的毕飞宇。 天知道为了能这样与毕飞宇面对面,她不知道在背地里练习了多少回,就连呼吸的频率,她都反覆的计算过,只为了这一刻的冷静。 目光不敢游移,怕泄漏了她自己的情绪,只好习惯性的锁定他的喉结── 他的喉结动得频繁,可却没有吭声,傅雅妍知道每每只要他说不出话来,喉结就会泄漏他的紧张,尽管他脸上掩饰得再好也一样。 他的下颚线条看来紧绷,胡子永远刮得干净,这全拜他始终严谨的性子使然。 唇,抿成了一直线,严肃的模样很难想像他曾经在伦敦那个飘著雪的圣诞夜疯狂的吻她。 他从来不曾在她面前说过笑话,尽管认识毕飞宇的人都大赞他是风趣幽默的,可是,不管怎么样,他就是独独把严肃留给了她。 原来,她傅雅妍是个让人轻松不起来的女人,可悲! 他不敢期待回眸一瞥会有怎样的温柔,但是,也不该是这样的漠然疏离。 毕飞宇端详著她的平静,长长的黑睫依著她的视线低垂著,无瑕的妆容把她的美丽烘托得更为出色,珍珠光泽的唇彩让她的双唇更显饱满丰腴,骚动了此刻体内的细胞。 他想要伸出手碰触她,可是却又懦弱的收了回来。 当初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为什么他们会变成了两条平行线?她极力抗拒著不愿意嫁给他,甚至不惜在伦敦大雪的季节里彻底消失,让他几天几夜苦等无人,但她却愿意在几分钟前承诺要嫁给飞平! 他热烈的目光满是困惑的望著她。 像是被他瞅得浑身不自在,又或者是被他的静默激怒了,低垂的美眸猛地扬起,“你到底有什么事?”美丽的容貌浮现薄怒。 毕飞宇回过神来,许久,沉重又理智的低语,“请你原谅飞平的荒唐,我替飞平还有我们毕家向你道歉。” 不说还好,听到从毕飞宇嘴里吐出道歉,傅雅妍的眸子简直要喷出火来。 可恶至极的男人,他以为他是谁?又是代替飞平又是代替毕家上下!而且就只会说道歉,难不成这又是他所谓的责任?问题是,她傅雅妍几时说过她希罕这种道歉了? 早知道他会说出这种不中听的话,她真该先声夺人不给他发言的机会! 忍无可忍,傅雅妍把手中的高跟鞋狠狠的朝他扔去── “谁希罕你的道歉!”胸口因为愤怒而不断起伏。 “雅妍,我知道你不好受,但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请你务必告诉我。”他躲也不躲的全盘接收她的怒火。 “你怎么帮忙我?你想要怎么帮忙我?刚刚飞平的举动已经狠狠的杀死了我一回,难不成你要帮我去把你那可恶的弟弟千刀万刮吗?”她咄咄逼人的问。 “……”毕飞宇顿时哑口无言。 又不吭声了,每次面对她的怒火,他除了安静还是只有安静,可就是因为他的安静,让她感觉好像什么事情都是自己在强势逼迫他似的,而他说穿了只是一个无辜的配合者。 这种感觉让她难受极了! “你说话呀,你说话啊!”她气急败坏的对他叫嚣。 他知道她受伤了,没有一个女人可以忍受新郎竟然在婚礼上挽著别的女人离开,除了让她彻底宣泄一场,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把她拥在怀里?或者发狂的吻她一回,叫她彻底忘了飞平,忘了一切?还是由他还给她一场隆重的婚礼?可是,她拒绝了,不是吗? 傅雅妍望了他一会儿,没想到他非但没有说话,就连拥抱都不肯给她一个,越想越心伤。 “滚,不要再让我看到你,滚──”转身拎起碍手碍脚的累赘裙摆,傅雅妍忍著几乎夺眶的泪水,气呼呼的离开。 “雅妍……”他颓然的凝望她远去的身影。 怎么会变成这样?他和傅雅妍怎么会变成这样? 毕飞宇无言的望著渐渐远去的身影,内心陷入了回忆…… *** 衣著休闲的身影,踩著从容步伐迈向面前的豪宅,毕飞宇的手还来不及碰触到门把,宅子里的佣人已经必恭必敬的打开了大门。 “毕少爷,您好,快请进。” “阿姨,谢谢。”套上室内拖鞋,他对面前身子圆润的妇人道谢,“我爸爸叫我把傅伯母这个月的药送来,服用的方式不变,如果有什么问题,随时都可以打电话到医院给我父亲询问。” “谢谢您了,毕少爷,请屋里坐,我帮您倒杯果汁。” “阿姨,不用麻烦了,你家少爷在吧?我上去找他聊聊,一会就走。” 他热门熟路的迳自走向二楼的旋转楼梯。 几个月前从加拿大返台,因为年级降转阴错阳差成了傅哲修的同班同学,正巧双方家人都是旧识,他和傅哲修也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走上了二楼,毕飞宇及时想起,傅哲修是个标准的富家少爷,自小生活环境的优渥养成了他超人的洁癖性格,若是踏进他房里之前没把手洗干净,别说是书本,连椅子都不让坐。 他笑了笑,转而走向一旁的盥洗室,单手握住金色雕花门把往下一扣,顺势往内推去── 那一幕,狠狠的震撼了毕飞宇年轻的心,深刻得叫他一辈子都无法忘怀。 满室氤氲热气的蒙眬中,叫人震慑屏息的女性胴体乍现,完美的曲线、修长的双腿,浑身上下充满成熟韵味,沐浴过后的肌肤吹弹可破,饱满得几乎要拧出水来似的。 呼吸之间,玫瑰花的香味更叫毕飞宇沉迷。 他怔愣的望著眼前这一幕,久久无法吐出一句话来…… “啊!”里头的女孩吓了一跳,停住手边的动作,赶紧抓住浴袍紧紧掩住自己赤裸的身体。 慌忙之中,不慎扫落的保养品笔直滑向毕飞宇,直到他跟前才停止。 那双写满惊愕的美丽眼睛瞬也不瞬的瞪著他,蓦然刷白的脸色瞬间浮现羞赧的粉红。 他们就这样静静的凝望著彼此…… 许久,女孩惊吓的问:“你、你是谁?” 毕飞宇回过神来,紧张的吞咽著口水,他弯下身去拾起保养品递去,避开了逾矩的视线。 “对不起,我不知道里头有人。”声音极沙哑。 他侧著脸,不敢回头亵渎这样私密的美丽。 体内的燥热凶猛的化作红潮,铺天盖地的席卷了年轻的毕飞宇,包括他的耳根子都无一幸免的被染红。 原本还饱受惊吓的傅雅妍突然被他手足无措的模样惹笑了,瞧,一个大男生羞得连耳根子都红了。 “噗哧──”她掩著嘴,笑声就像清脆的铃声,悦耳动听。 毕飞宇不解的望了她一眼,又怕不合宜,赶紧收回目光,“你笑什么?” 傅雅妍把浴袍上的带子束好,迈开脚步徐徐走来,从他手中夺回了自己的保养品。 温温的,或许是沐浴过后,她的手指带著温暖的气息。不安的毕飞宇把突然碰触的手躲藏在身后。 “你叫什么名字?”她仰看面前的大男孩。 好高,她的目光最多就只能抵达他的咽喉处,看不见他完整的脸,傅雅妍往后退了几步,这才满意的停下脚步。 “毕飞宇。”一紧张,他的喉咙就会紧绷起来,好像被什么东西勒住了似的不顺畅。 他有一张顶好看的脸,若说弟弟哲修是斯文阴柔的美型,眼前的他则是属于阳刚落拓的俊朗。 “毕飞宇?你是毕叔的儿子?” “如果你说的毕叔是指我父亲,那我可以确定我是。”他慌乱的说。 “呵呵,你究竟在胡说些什么?”她被他的颠三倒四惹笑了。 “我听哲修说你刚从加拿大回来?” “嗯。” “我是傅雅妍,哲修的姊姊,感激你愿意到我家来跟我那个性怪异的弟弟成为好友,不过,我们这样的见面方式好像有点怪。” “对不起──”他简直要无地自容。 “这次,姊姊我就姑且原谅你喽!”走过他身边,傅雅妍存心恶作剧的又停下来,“我问你,刚刚看见了什么?” “没、没有。”他的脸又涨红了。 “敢说出去,信不信,我一刀杀了你。”撂下黑色的恐吓,傅雅妍率先离开。 毕飞宇望著她的背影,久久无法回过神。 那是他们第一次碰面,带有措手不及的黑色微甜。 第二次呢?第二次…… 第四章 发生了那件事情,害毕飞宇好一阵子都不敢上傅家去,怕见到了傅雅妍,他脑子就会不自觉回想那叫人血脉偾张的一幕。 在加拿大的时候,他也不是没有和异性相处过,可是,从来没有一个女孩子可以在他心里投下如此震撼的一枚炸弹。 傅雅妍绝对是唯一一个! “喂,毕飞宇──”二楼的阳台上,傅雅妍亲切的对他打招呼。 毕飞宇明显愣了一下。该死,傅哲修不是说他姊姊前几天就滚回英国去了?为什么现在还会出现在傅家的二楼阳台? “你不是回英国去了?”他惊讶的问。 只见傅雅妍眯起了眼睛,“你是巴不得我早点滚回英国吗?要不然你这表情跟那问题是什么意思?”隐藏在笑容下的杀气张牙舞爪,她瞪著他。 “我、我……”他一时语塞。 “不错嘛,很努力的躲我,怎么,你该不会大嘴巴的把那天的事情说出去了,然后怕我会一刀毙了你,所以才想方设法的躲我吧?”眼下的她凶狠得像黑道逞凶斗狠的大姊头。 “那天的事情我才没有说出去──” “那天什么事情?”男人的声音在毕飞宇身后响起。 愕然转身,毕飞宇满脸吃惊的望著父亲。“爸,你怎么会来?” “哲修病了,我来看诊。你呢?你不是来探视哲修的吗?” “我、我……是、是呀!”含混回答。 毕飞宇压根儿不知道傅哲修病了,这家伙昨天约他说要出去走走,还骗说傅雅妍早不在台湾了,他这才大胆的上门来,没想到,他竟然被摆了这么一道。 “愣在这里自言自语些什么?还不快进去。”毕父把手中的东西交给毕飞宇,迳自走在前方。 “喔。”毕飞宇看了看阳台,方才还在那儿捉弄他的傅雅妍竟躲得不见踪影,“奇怪,跑哪里去了?”他嘀咕著。 就在他纳闷之际,傅雅妍漾著灿烂的笑容突然现身。“急著找我啊?” 毕飞宇被她的神出鬼没惹得火大,“没有!”快快不乐的进屋去。 本想迁怒傅哲修的,不过看他病恹恹的躺在床上,毕飞宇忍不住同情起他。 “急性肠胃炎,我先开个药,一会儿我让护士过来打个点滴,这几天饮食要清淡不油腻,先让他少量进餐,如果晚上情况没有好转,马上送到医院来。”毕父作出诊断。 “毕叔,谢谢。”傅哲修虚弱的说。 “飞宇,你待会到诊所帮哲修拿药过来。” “我知道。” 父子俩一前一后的正要离开傅哲修的房间,傅雅妍端著果汁缓步前来。 “毕叔,真是不好意思,突然要你跑这一趟,哲修那家伙说什么都不肯上医院,真是把大家搞疯了。坐下来跑点果汁,我亲手打的喔!”眼前的傅雅妍又变成了举止合宜的大家闺秀,温柔体贴使得恰到好处。 “幸好不是什么大问题。”毕父欣然接过果汁,“回来过暑假?” “嗯,是呀。” “雅妍越来越漂亮了,改天我可要提醒你爸爸多注意一点,要不了多久,你们傅家的大门就要被一堆臭男生给踩平了。” “ㄏㄡ,毕叔在调侃我。”她娇嗔的噘嘴不依,“毕叔,哪天有空到我们家来吃个饭嘛,我好久没看见婶婶了,正好我爸的生日快到了,我们一起聚会吃个便饭好不好?” “那有什么问题,雅妍的邀请,毕叔一定从命。对了,有空也可以到我家来玩啊,婶婶最喜欢你到我们家来了,我们家老是被这两个臭小子搞得乌烟瘴气的,早知道,我也生个像雅妍这样的女儿,多贴心啊!” “哼,这可不行,那毕叔就不会这么继续疼我了。” “你这丫头,难怪你爸爸一说起你,就心软了大半。” 毕飞宇满脸惊吓,一则因为父亲邀她上家里玩,再则,他不懂,为什么一个女孩子可以有那么多种面貌?傅雅妍简直是天生的恶魔嘛! 送走了毕父,他正打算也要开溜── “毕飞宇,你要去哪里?” “回诊所帮哲修拿药过来。”他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 “不用,我已经交代佣人阿姨顺道去拿喽。” “嗯,那我先回家了。”老实说,他有点害怕跟她单独碰面。 “可惜,今天天气这么好,本该好好的在海边享受阳光的,偏偏哲修那家伙因为平常坏事做多了,竟然急性肠胃炎,我看他少爷又得在家发几顿脾气了,你还是跟我去玩吧!” 顿下脚步,毕飞宇一度怀疑自己耳朵有障碍。“我跟你去玩?” “你会冲浪吧?” “当然会,可那又怎样?”心里感到不安。 “那简直是太好了,因为我不会。走吧!”没让毕飞宇有任何拒绝的机会,傅雅妍死拉著他的手,硬是把人拉上车去。 车子离开傅家大宅,便在街上东奔西窜起来。 “傅雅妍,你到底会不会开车?”驾驶座旁的毕飞宇紧抓著门把,生怕随时就要目睹一场血淋淋的车祸。 “你安静一点好不好?我当然会开车,只是,台湾的交通跟英国不大一样,我得花一点时间来适应。”她突然整张脸凑近前方,也不知道是想在仪表板上找什么东西。 “欸,怎么不看路,你到底在找什么东西?”他脑中突然闪过一抹思绪,“等等,你驾照什么时候考的?” 她猛地回过头,傻愣愣的望著他,“驾照?我有考过驾照这种东西吗?” “什么?!你没有驾照却还敢把车子开上马路?” “奇怪了,那些考了驾照的人,开车技术也没好到哪里去,车祸还不是一桩桩的发生,所以,驾照并不确保安全,你鬼叫什么?” “傅雅妍,停车,你给我停车!”毕飞宇声嘶力竭的呐喊。 “你安静一点啦。” “停车!你是无照驾驶ㄟ,你到底知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他简直一整个要崩溃。 “你那么吵,我无法思考了啦!” 两个人就在车上为了驾照的事情开始针锋相对起来,疯狂的想要抢夺方向盘的主控权,车子在马路上惊险的蛇行,所到之处响起惊人的喇叭声。 蓦然,迎面一辆大卡车急驶而来── “啊,毕飞宇,我们要撞车了啦!” 见状,他猛拍她的手,“放手,你给我放手!”他强势的夺过方向盘的主控权,赶紧将两人从大卡车的威胁之下解救出来,然而危机还没解除。 “煞车,你快点给我踩煞车!” “哪一个?我看不到煞车怎么踩?” “你这个天杀的大猪头,怎么会连煞车跟油门都搞不清楚?” “你骂我?你竟然敢骂我大猪头?你好歹也得叫我一声姊姊ㄟ!” “我替傅哲修有你这种姊姊感到悲哀。” “你说什么?毕飞宇,你真是找死。” 傅雅妍气得想要杀人,突然一个阴错阳差让她瞎猫碰上死耗子的踩上了煞车,车子就在距离电线杆不到一公尺的前方停下。 毕飞宇顺势拉上手煞车,打开车门绕过车头朝驾驶座走来,“下车!” “我为什么要下车?”她赖在驾驶座上不动。 “因为你没驾照。” “我没有驾照,难不成你就有?” 毕飞宇掏出皮夹,从中抽出一张中华民国驾照朝傅雅妍扔去。 “不过就是一张小卡片,干么搞得好像有多尊荣似的。” “当然尊荣,因为有了这一张驾照,代表我是可以合法上路的,你快给我下车。”有生之年,他绝对不会让傅雅妍有第二次机会坐上驾驶座。 辩不过毕飞宇,傅雅妍只得幸悻然的下车。 “你跟傅哲修还真的是物以类聚,老古板一枚。” 毕飞宇没好气的把车子依正常方式驶上路,好叫隔壁的大小姐看看,什么叫做驾驶。 “喂,我还没要回家。”她赶紧阻止他往回走。 “不然要去哪里?” “海边啊,我要学冲浪的,你忘啦?” “请问出门的时候有看见谁拿了冲浪板吗?” “啥,你没拿!” 他翻了一个大白眼,“傅雅妍,你有给我时间准备吗?” 她从他脑门赏过一记粉拳,“叫姊姊。” “看清楚我驾照上的生日,我们同年次。” “真的吗?”傅雅妍认真的低下头去看了又看,再抬起头来,美丽的脸庞掠过一抹得意的笑,“哈哈,你是十七日出生的,偏偏我是十一日,所以,我还是姊姊。”她噘著嘴,虚情假意的对他施以同情,“好‘口连’喔,毕飞宇注定得当我傅雅妍的弟弟喽!乖,姊姊会好好照顾你的。” “你──” 那个暑假对毕飞宇来说,简直是一场恶梦,傅雅妍就像梦里的恶鬼,把他折腾得不成人形。 然而直到傅雅妍返回英国念书之后,他才突然意识到,她已经在他心里占有一席之地。 不只是那个暑假,他往后的人生里,除了傅雅妍,再没有任何一个女孩子可以轻易的霸占住他心里的那个位置。 *** pub里音乐震天价响,昏暗的灯光透著鬼魅流离的五彩斑斓,而傅雅妍离开了饭店之后,这空气浑浊的空间成了她暂时藏匿的去处。 她知道毕飞宇始终尾随在后,打从她离开饭店上了计程车开始,他的视线再也没有离开过她,灼热得几乎要将她的背烧出两个窟窿。 这一路上,尽管他是那么的小心翼翼,她还是知道他的跟随,而且就因为他的小心翼翼,更让她觉得愤怒。 他是在怜悯她吗?如果只是因为怜悯,他大可拍拍屁股回家去,因为她讨厌毕飞宇用这样的眼神看她。 如果不是因为爱,他所做的一切对她来说根本都是多余,是多余的! “停车。”她随便让司机停在某个路口,然后身手矫健得像个小偷似的没入巷子里。 见状,毕飞宇匆匆把车子停在路边,跟著下车追入巷子里。 人来人往,他几度要失去她的踪影,曲曲折折,好不容易发现了她的身影,只见她扬手一招,在他面前跳上了另一辆计程车,旋即扬长而去。 “雅妍!”毕飞宇措手不及,顾不了许多,只得也赶紧招来计程车,要司机千万别跟丢了人。 自此开始两个人横跨了大半个台北市区的追逐。 傅雅妍见他穷追不舍,不断的催促司机加快速度,偏偏后方的司机也受了请托不敢松懈,两辆车所到之处莫不引发了一阵侧目,直到无辜的司机讨饶── “小姐,再这样下去,我这个月赚的钱根本不够我缴罚单。” 彷做二不休,傅雅妍让司机停车后,神情凛然的朝毕飞宇走去。 叩叩── 没等毕飞宇开口,生怕车窗玻璃遭到破坏的司机赶紧降下车窗。 “你到底要跟踪我到什么时候?”她弯下身子倚在车窗上,卸去彩妆的脸庞漾著薄怒。 毕飞宇打开车门下来,镇定的望著她,“我只是想要见到你安全回家。” “现在是怎么一回事?就连我有没有回家,都是你的责任不成?” “雅妍,我希望你能平安。” “不过就是这么一点小事,婚礼就只是草草结束而已,我还不至于会傻得去寻死。” “那就回家吧,我打电话让哲修来接你,回去好好睡一觉,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毕飞宇掏出手机正准备拨号。 她一把抢过他的手机阻止,“不必,哲修去义大利了。” 他无奈的望著她,“不要任性,你该知道这样我会担心的。” “谁希罕你的担心?我又不是三岁小娃,一个人在英国也待了那么久,用不著你替我担心。”她把手机塞回他手里,推拒他的靠近,“走开,不要让我看到你!” 不管她怎么推,偏偏人高马大的毕飞宇就是八风不动。好,他不走,那她走总行吧?傅雅妍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走向了前方的pub。 毕飞宇付清车资,忙不迭的追了进去。 他明白她的心情,也知道她需要一点时间消化今天的草率婚礼,但是,他就是无法放心。 落单的女子在夜店总是分外引人注目,尤其像她这样容貌出色的女孩,他敢说,铁定会有一大挂的男人把目光落在她身上,如果是善意也就罢了,万一遇上心机分子,她的安危怎么确保? 他不想激怒她,只好隔著些许的距离默默的守候。 果不期然,傅雅妍才出现不到半个小时,身旁搭讪的人已经来来去去好几轮,看著她和每个人都笑谈几句的模样,却独独不给他好脸色,毕飞宇觉得很不是滋味。 他不喜欢其他男人用那样大胆的目光看她,更不喜欢她把笑容分给那些居心叵测的家伙。毕飞宇不悦的灌了自己满嘴威士忌,好彻底冲刷不断冒起的嫉妒。 傅雅妍不断用眼角余光注意著他,他的脸色打从她和店里的男人聊了几句开始就一直铁青著,他瞪著她,锐利得像探照灯似的。 瞪她做什么?他也只会这样恶狠狠瞪著她,却一点都不明白她心里的感受。满口的责任,把她看得像累赘似的,她只想被全心全意的爱著,说要对她负责,根本是亵渎了他们的爱情! 傅雅妍不想让毕飞宇的存在影响自己太多,她大方的跑著男人请的酒,大方的应允别人的邀舞,酒精,让她暂时忘了毕飞宇的存在,完全沉浸在一种飘忽的快乐之中。 她开心的跳舞,让每个人都把她围在中心,尽情挥洒她的魅力,跳累了,她就像是归巢的鸟儿,毫不恋栈的回到她的位子上,让沁凉的酒精消去身体的燥热。 “一个人?”又一个男人出现,老套的开场白。 瞥了眼这叫人不敢恭维的穿著,明明是夜店,又不是夏威夷海滩,傅雅妍无法理解他的花衬衫为什么会挑在这种时候突兀又“抢眼”的出现。 “第十三个。”傅雅妍瞟了对方一眼,淡淡的低语。 她的眼神有种独特的魅力,即便只是不具任何意思的淡淡一瞟,男人都会为之倾倒,显然,这第十三号搭讪男也不例外。 他近得不能再近的靠在傅雅妍耳边问:“第一次来吗?我没看过你。”轻佻的笑容叫人不舒服。 嗯,这男人有口臭! “有没有看过很重要吗?”傅雅妍啜饮著酒,冷冷问,顺势别过脸把自己和对方的距离拉开,以免被这男人的口臭薰死。 就是这样的冷劲儿,没把男人吓退,反倒更让对方跃跃欲试,想要透过征服来证明自己的魅力。 “没看过好呀,比较新鲜!”男人不死心的趋前攀谈。 她冷笑,“唷,是吗?我也没看过你,真新鲜。”大有嘲讽的意味。 其实傅雅妍心里是在嘀咕,她真的没遇过嘴巴这么臭的男人,这家伙是不知道牙膏和牙刷的作用吗? 她冷漠的闷头喝酒,就是不想再跟对方多说话,好让他知难而退,偏偏有的男人就是对自己的缺点不自知。 “酒量不错喔,我请你喝酒,如何?”他兀自点起了香烟,一副自以为潇洒。 她对抽烟的男人没啥好感,尤其讨厌让人抽二手烟的家伙,一个口臭男的二手烟,光想,就够让人倒尽胃口了。傅雅妍毫不掩饰的皱起了厌恶的眉,鄙夷的不想说话。 有一个人,他不抽烟,身上总是有股干净爽冽的古龙水味道,很好闻…… 想著、想著,她的目光又忍不住瞟了不远处的毕飞宇一眼。 偏偏,有两坨花团锦簇的身影挡住了一切。 花枝招展的女人一高一矮的霸占了毕飞宇的视线,活像是唱双簧似的不断在他面前搔首弄姿,那做作的模样让傅雅妍心里的不满彻底发酵。 回头看看眼前的男人张大嗓门巴拉巴拉的鬼扯个没完的聒噪,傅雅妍心头一烦,难道,他就不能安静一点吗? 当下,她想也不想的抓起酒杯便朝那男人泼去,强势的止住了他的搭讪,也顺便帮忙熄了他的臭烟。 “臭娘们,你在做什么?你找死!你知不知道这件衣服有多贵?”男人气急败坏的跳脚,心疼的拉拉他的花衬衫。 傅雅妍毫不给面子再泼一杯过去,“多贵?要不要五百块?低俗的品味。” 面子挂不住,男人发火的作势就要挥去一巴掌── 蓦然,高大的身影护住了傅雅妍,冷峻的脸孔把对方骇退几步,“我劝你不要想打她,要不然,这代价不是你可以承担的。”毕飞宇冷凛的警告。 男人愤恨的望著他,尽管不满,可一时间也不敢轻举妄动,而酒保不想惹麻烦,出面协调了几句,这才平息了争端。 见这不是久留之地,毕飞宇当机立断一样不漏的扫过傅雅妍的随身物品,接著拉住她的手腕,匆匆结帐硬是把她拖出了pub。 “放开、放开!”她像个任性的孩子,不断的拍打著毕飞宇宛若铁臂的手。她打得手发疼,偏偏他一点感觉也没有,真是气煞人也。 “酒跑了,舞跳了,你该乖乖回家了。”方才他若是没有注意,她这巴掌就挨定了!想到这儿,毕飞宇口气忍不住严厉了起来。 “我为什么要回家?” “那你还想做什么?我陪你……” “谁要你陪!”她狠狠的推开他,咬住下唇赌气的别过脸。不知怎的,心里就是觉得委屈想哭。 毕飞宇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许久,他走上前,“什么时候回台湾的?为什么没有跟我联络?” “无话可说,没什么好联络的。”她两句话推拒他的关怀。 “那毕飞平呢?你们什么时候已经要好得可以互许终身了?”想到她差点嫁给飞平,毕飞宇胸口就胀得发疼。 “我不想跟你说话。”她抢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踉跄的往前走去。 “傅雅妍──” “干么?我都要回家了不行吗?” “我们话还没说完。” “要说什么?” “告诉我为什么突然消失,告诉我为什么你会突然决定嫁给飞平?” 她转过身面对他,“消失是因为不想看见你,结婚是因为飞平说他愿意爱我,包括我所有的一切,我想,这就足够让我点头嫁给他了。” “鬼扯,如果他爱你,怎么会抛下你选择跟别人离开?你不要让你的浪漫冲昏头好不好!”荒谬的理由。 “浪漫有什么不对?人生总是充满了意外,就像我和你不也上了床,没有什么规则可言的。” “我真不懂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把清白给了我,却要嫁给我的弟弟,你就非要把我玩弄于股掌才甘心吗?” 若不是自己的耐性一向超乎常人,毕飞宇真怕自己会失手掐死她。 “为什么你们男人总是比女人还执著于初夜,对我来说,感觉对了就可以,爱情本来就是一个无道德禁区,我就是愿意跟我当下喜欢的每个男人上床,可以是你,也可以是飞平,甚至是其他我所不认识的男……” “啪!” 第五章 毕飞宇的手臂在一瞬间拉起、挥下,迅雷不及掩耳的打向了傅雅妍,阻止了她的口没遮拦。 她愣了一下,怔怔的望著他,脸上麻辣辣的,就连耳朵都嗡嗡的响著。 毕飞宇神色懊恼,可是巴掌已经打了,收不回来了,他望著她,等待著更大的一场风暴。 未料,他错估了形势── 傅雅妍倔强的扯了扯发肿的嘴角,浑然不在意的仰望他懊恼的目光,“你知道吗,我突然发现你和飞平都有一双漂亮的手,你是外科医生,他是发艺设计师,你说,上天是不是很巧妙,都赋予了你们兄弟一双美丽的手。”她拉起方才打了她一巴掌的手,兀自端详赏析起来。 她这是什么意思?看著他的手,难不成心里想的是飞平? 毕飞宇愕然抽回自己的手,“你最好早点忘了他。” “为什么?反正你什么都不知道。” “这是事实,你得忘了飞平。”他吃味了,跟自己的弟弟吃味。 “你没权利限制、剥夺我的回忆。” “对,我没权利,但是你不该把我当作回忆的工具。”她竟然拉住他的手怀念起毕飞平,该死,他也是个男人,她怎么可以这样对他?尤其那个人还是他的弟弟。 “怎么,你怕了?” “你以后还是少喝酒。”他不想回应她的挑衅。 “你该不会以为我要引诱你,好当作飞平的替身吧?” “住口,我不是可以提供慰藉的人。”毕飞宇忍无可忍的咆哮。 她真的激怒他了。这一晚,他们不欢而散,双双拂袖而去。 然而比起毕飞宇的自尊受创,傅雅妍也好不到哪里去,像个游魂似的回到租赁的小窝,除了疲惫还有脸颊上的红肿麻辣刺激著她的知觉。 楼下的工作室是用来制作手工香皂的地方,她的不务正业,不知道被傅哲修骂了多少次,但是傅雅妍总没有放弃。 她的思绪太乱,唯有投入手工香皂的制作,才可以叫自己暂时平静下来。她需要一点空间来处理她和毕飞宇的感情,她需要一点时间来说服自己继续或者放弃,这儿,就是她暂时抽离现实的国度。 开门前,傅雅妍想,身怀六甲的室友应该睡了,所以开门进屋的时候,她刻意放缓手劲,贴心的努力把噪音降到最低── “雅妍,你总算回来了,怎么那么晚?”在客厅亲手缝著小娃娃衣服的徐贤京见到她回来,总算松了一口气。 “你还没睡?”睡眠对孕妇来说可是很重要的。 贤京是她在英国最要好的朋友,傻大姊的率直个性让她一大学毕业就被拐去闪电结婚,阴错阳差,她们同时在身心俱疲的时候悄悄选择回到台湾,听到雅妍想要投入手工香皂的制作,她就这样留下来了。 这个周末,拨云见日的贤京就要和老公一同返回英国,这里的租约也即将到期,在傅雅妍思考何去何从的时候,真正叫她感到棘手的反而是毕飞宇。 “睡不著。怎么样?今天见到他了吗?”贤京兴奋的问。 从头到尾,贤京是唯一知情的人,包括她和毕飞平的协议,还包括这场黑色的婚礼,贤京期待所有的事情就像计划般美好。 计划的目的只有一个,傅雅妍想要迫使毕飞宇清楚的知道对她的感情,如果真的爱她,就阻止这一切,她希望他像个骑士般无畏的阻止这场婚礼,而不是被责任压垮的八股家伙。 不要把她当作责任,只要单纯的爱著她,傅雅妍要的浪漫就是这样纯粹。 “见到了。”跌坐在地板上,她语气茫然的说。 “然后呢?他阻止了吗?他夺回你了吗?” 傅雅妍咬咬唇,望著贤京,蓦然,哀伤的感觉从身体里涌了出来,“贤京,他打了我一巴掌,他一点都不懂我的心,他被我激怒了,所有的计划都被搞砸了……”她伤心且凌乱的说著今天的所有失败。 这场婚礼是她计划好久、好久的重逢,可是全都搞砸了! “飞平呢?你不会还真的嫁给他吧?”贤京忙惊恐的问。 她抹抹眼泪,“还说呢,毕飞平那个被精虫冲脑的笨蛋,他竟然把一个女孩子的肚子搞大了,对方都哭哭啼啼的跑来饭店阻止婚礼了,怎么可能继续下去?这家伙甚至当场撇下我就跟人跑了。” “怎么会这样?毕飞宇呢,他看到你要嫁给他弟弟,难道没有一点感觉?”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我的!”忍了许久,傅雅妍索性嚎啕大哭起来。 如果不爱她,为什么还要给她那么多在乎的错觉?可恶的毕飞宇。 “你这样叫我怎么放得下心?”贤京忧心忡忡的望著好友。 她握著贤京的手,“不,你不要担心我,好好回英国去,这是你等了许久的幸福,不是吗?” “可是我也希望你能获得属于你的幸福。” 抹去泪水,她抽过面纸擤了擤鼻涕,“我不会就这样放弃的,毕飞宇这个笨男人真的是把我惹毛了,我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的。” “你想要怎么做?不会又用另一场婚礼来激怒他吧?” “当然不是。” “你已经有想法了吗?” “没有。”傅雅妍潇洒的站起身,“今天已经很晚了,我的脑细胞需要休息,反正,总有一天会想出一个十全十美的办法,现在,我们就先去睡觉吧!” “可是雅妍……” “别可是了,你要对我有信心,要相信我傅雅妍是无所不能的,好吗?” 把贤京送上了床,傅雅妍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和衣倒在床铺上,双眼炯炯有神的盯著天花板上的灯。 “飞宇,见到我的那一刹那,你吓到了吧?我看见你仓皇的模样了,可是……为什么你没有勇气阻挡那场婚礼?难道,对你来说,我只是个责任,只要有哪个笨蛋愿意承担,你就会放手了吗?” 她的问题并没有获得解答,傅雅妍侧过身去,把自己蜷缩成一团,眼泪顺著眼角静静滑落,浸湿了被褥。 这厢,辗转难眠的还有毕飞宇。 他不敢睡去,因为睡去,他怕会被那场犹如恶梦般婚礼苦苦纠缠,傅雅妍会成为他的弟妹,成为飞平的妻子,而他除了惊醒后的一身冷汗,什么都没有。 “为什么你要拒绝我的求婚,却愿意嫁给飞平?那个夜晚拥有你的男人明明是我,不是吗?” 他真的不懂,不懂女人的心。 *** 探长了手臂拉出健美的肌肉线条,一把抓住床头的手机。 “喂,找谁?”低沉的嗓音在将醒未醒的时候显得分外沙哑,宽阔的胸膛因为说话而微微震动著。 “你是谁?”女孩强势的发问。 毕飞宇皱眉沉吟一会儿,睁开眼前,他习惯性的掐掐两边太阳穴,下一秒,单手撑床坐起身来,“请问你要找谁?”嗓音的沙哑已经恢复了大半。 “我问,你、是、谁?”女孩霸道的说。 看一眼床头的机械手表,时间还不到七点钟,距离他真正的睡眠时间两、三个小时不到。 “如果你搞不清楚我是谁,为什么要打我的手机?”毕飞宇没好气的说。 去他天杀的神经病,在他被恶梦追逐一整晚后,为什么还要来个捣蛋鬼?光一个傅雅妍就够他头疼欲裂了。 “我打的是我的手机,而你很不幸的捡到我的手机。”女孩拔尖嗓门嚷。 毕飞宇纳闷的拿下手机看了看,怪了,手上拿的是他的手机没错呀! “小姐,你会不会是搞错了?” “总之,你现在马上把我的手机送回来给我,地址是台北市幸福里健康路168巷86号1楼,听著,从现在起不准再帮我接听电话,听到没有?还有,赶快送来,我的订单都在电话里。我叫傅雅妍,快点送回来还给我!”她精神抖擞的命令著。 他足足愣了有一分钟,许久才低低的开口,“雅妍,是我。” 电话那端的傅雅妍顿时哑然,“你是……毕飞宇?”尾音飘扬。 幸福里健康路168巷86号1楼,很好!“我马上过去。”挂上电话,毕飞宇迅速的起身下床。 一定是昨天带她离开pub,事后忘了把她的手机交还给她了。他想。 然而一忆起昨天,眸光里的温度慢慢冷却,渐渐的变得黯淡。毕飞宇撑著墙,对著镜子里的自己轻声叹息。 昨天,就像是一场突然的急雨,下得又大又急,今天,他不敢奢求雨过天青,但是,想要见到她的念头,很强烈。 扭开水龙头,倾泄而下的水迅速冲刷他硕健的身体── 洗了个战斗澡,毕飞宇试图让自己的情绪冷静下来,今天早上正好医院没有太过棘手的患者,他情商了其他医生代班后,驾车前往傅雅妍指定的地址。 *** 巷子有点窄小,他勉强找到了168巷,艰困的继续往前驶去。 虽然是台北市,这儿的环境淳朴,有别于外头的繁华喧闹,巷子不大,里头大多是住了三、四十年的老住户,属于房地产流动并不热络的小社区。 前方的路实在太狭隘,万不得已,毕飞宇只好暂时找个地方停妥车子,决定用步行的方式尽快抵达傅雅妍的所在地,要不,他真怕晚了,她会突然消失逃开,就像在伦敦那样。 闭门羹他已经吃怕了,更叫他担忧的是消失后的下一次见面,那可能不只是一场婚礼这么简单了,他怕傅雅妍给的会是叫他一辈子无法承受的结局。 至于是什么,毕飞宇摇摇头,实在不敢多想。 张望著门牌上的号码逐一找寻,见是生面孔,老住户难免防备的观望著他的一举一动。 “少年仔,你要找谁?”刚从市场买菜归来的老妇人严肃的问,打量了他一眼,似乎是想要透过岁月的眼睛确认他的良善与否。 “请问,这里是168巷,我要找86号的住户,可是住址到了70号就看不到了……” 老妇人习以为常的抢白说:“86号要往下走,前面路底拐个弯,往左手边的巷子进去才是,少年仔,你是第一次来ㄏㄡ?” 像这种残缺的道路规划,果然只有邮差跟当地住户才能找得到目标! “谢谢。”赧然一笑,毕飞宇快步的依寻指示走去。 沿途,几株木棉开得灿烂冶艳,不难想像繁华落尽后,棉絮会是怎样地放肆飘荡。 86号是一栋老建筑,灰黑的围墙上爬满了绿色的藤蔓,毕飞宇张望了一下,看不出什么端倪,前头的铁门是开著的,门牌下挂著营业中的木牌,就像是一家不起眼的小店,等著客人神出鬼没的光临,又或者这家小店的存在,才是一种神秘。 毕飞宇走了进去,沿途琳琅满目的小花点缀,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那柔和的芬芳并不是这些草花所散发出来的。 当他推开纱门,弥漫了整个空间的香味朝他扑拂而来,沁入了焦躁的心,视线梭巡,陷入沉思的傅雅妍正咬著手指,靠坐在桌缘,曲起双腿动也不动的发愣著。 桌上堆满了纸箱,似是在进行打包收拾,而她思绪幽远的存在显得如此突兀。 毕飞宇敲了敲纱门上的木框,傅雅妍豁然惊醒,赶紧收拾著一旁的凌乱亲切的说:“早安,欢迎光临,今天的手工香皂买一送一,结束营业大拍卖喔!” “为什么要结束营业?你该不会又想要逃开了吧?”毕飞宇问。 突如其来的声音使她顿下手中的动作,愕然回过头,“……是你,毕飞宇。” “回答我,这里要结束营业了?”他跨前一步,木然的表情显然是对她的预谋离开感到不悦。 “嗯。”她匆匆背过身去。 “为什么?” “不为什么,租约到期了。”说得云淡风清。 “然后呢,接下来你要去哪里?”毕飞宇迫切的问,生怕再度失去她的下落。 “不知道,也不关你的事。”她冷冷的望著他,半晌,朝他伸出手,“拿来。” 他掏出手机递去,“没想到我们的手机会是同款式,所以我误以为是我的。” “谢谢。”她抢了回来往工作服的口袋扔去。 “刚刚过来的路上有几通电话,飞平找过你,哲修问你什么时候回家去……” 傅雅妍霍然转身,拧起眉,“毕飞宇,我不是交代你不要接我的电话吗?” 他就知道她一定会发火,“我不能确定是不是你打来的,所以只好接了每一通电话,哲修叫你尽快回家,他想安排你进入集团工作。” 傅雅妍瞪他一眼,“多事。”恨恨的转过身去继续她的包装工作。 最好她会乖乖回家,除非她自己愿意,要不,谁都不能代她作决定。 虽然已经打算结束营业,还是有几张订单得赶在今天交货,尽管只是少量的购买,可是如期交货的信用还是很重要的,她忙著把切成方块的香皂精致的包装起来,冉用泡棉纸小心的包裹妥当。 “谢谢你帮我送手机回来,你可以走了。”需要专心工作的时候,她一点都不想看到毕飞宇,因为那非但让她无法静下心,还会延误她的工作进度,况且出货后,她还得把这里彻底收拾打包呢! 对于她下的逐客令,毕飞宇置若罔闻,“我不知道你会做手工香皂,我可以挑几个吗?”他捡了一块翠绿色的,凑至鼻尖嗅著……不浓烈,清新的香气,就像一壶回甘的茶,隽永爽冽。 “当然可以,不过,记得请付款买单,本小店不接受信用卡服务,只收现金。”她口吻尖锐的说。 “雅妍……” “到底有什么事?我很忙。”她企图关闭对话管道。 “你昨晚睡得好吗?” “好,好得不得了,一觉到天亮呢!”傅雅妍头也不回的说。 “是吗?我睡得不好,我一直想不透,为什么我们会变成这样。” “没有为什么,就只是说再见的时间到了。” “雅妍,我们都知道,并不是这样的。” “毕飞宇,如果你是来闲聊的,很抱歉,我没空,想要几块香皂随便挑,当我今天跳楼大拍卖好了,然后挑完就马上给我离开。”她态度火爆的瞪著他。 不好,她睡得不好,昨晚她哭了一整夜,不知道自己在固执什么,更不懂为什么毕飞宇和她的距离会这么遥远,爱情为什么要涉入责任?难道她不值得被单纯的去爱吗? 为什么要怜悯她?那只会让她觉得自己有多可悲,感受不到任何欣喜。 场面尴尬,他们各据一方的凝视著彼此,眼神交会下,太多的情绪凌乱的穿透两个人的身体。 气氛是窒闷的,直到一旁的传真机响起了机器的声响。 “都要打包吗?我帮你。”毕飞宇卷起袖子,帮著把这些香皂逐一放入纸箱里。 她没有吭声,转而去抽起传真订单,盯著上头的数字,计算著香皂的存量。 她也不想对他凶,可是一见到他,心就不由自主的急了起来。 难道他们真的不行吗?她真的该放弃吗? “飞平刚刚问起汇款的事情,那是要做什么的?” 放松的神经突然紧绷。该死的笨蛋,毕飞平这个大嘴巴该不会走漏消息吧? 瞪著毕飞宇,傅雅妍激动的追问:“他还说了什么?” “没有,听到我的声音,他就挂断了。” 傅雅妍松了一口气,“应该是婚礼会场的租金、喜宴的订金和礼服、戒指、场布……虽然结不成婚,可这些依然得如数支出。”她尽量表现得自然。 他扫来锐利的一瞥,“飞平呢?难道他就不需要分担这些费用吗?”拳头捏得死紧。 “这本来就是我单方面承诺要支付。” 毕飞宇狠狠的捶了下桌面,“我不懂你为什么要自己承担?为什么要这么委屈?如果婚礼对你来说有那么重要,为什么你却要拒绝我?”他一把扳过她,“单据呢?” “什么?”她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了。 “我说那些支出的单据呢?”他大吼。 “在……在抽屉,你要做什么?” “这些钱我会全数付清,我不许你出面支付任何一毛钱。” “为什么要由你来付清?”思绪一转,傅雅妍脸色难堪的道:“呵,我懂了,因为你是毕飞宇,你要负起责任,你觉得你们毕家上下都亏欠我,所以呢,银货两讫,你打算付钱买走我的清白和我在婚礼上被飞平抛弃的羞辱吗?” “你不要总是擅自解读我的用意!”天杀的,她怎么会这样以为? “要不呢?你干么要替我支付这些费用?说穿了不正是这样吗?” “就当作我买下这里所有的手工香皂不行吗?”他抓起其中一个,强势的说。 “可以,你当然可以,问题是我已经没有足够的香皂存量可以卖你。”她把他手中的香皂抢了回来。 “那你就做,现在马上去做,直到你完全交出我订单的数量,你才可以离开!”他失控咆哮,双眼通红。 够了,真的够了,他这阵子被折腾得还不够吗?为什么要曲解他的每一个决定?难道她不能明白吗? 可笑的是,毕飞宇突然发现这是个不错的工作合约,至少直到交出货量之前,他可以肯定傅雅妍不会随便消失,也不可以消失。 “你──” “怎么样?这个要求不过分吧?”他往前迈了一步逼近她。 她避开他灼热的注视,“工作室租约到期,我要结束营业了,所以……恕难从命。” “那就续约,如果你觉得这里不好,我马上帮你找另一个地点,直到你亲手做足所有的香皂为止。” “毕飞宇,你到底讲不讲理,你凭什么帮我做决定,这是我的工作、我的人生,你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外人,我不要你帮我做主。” 所有的愤怒在这一秒钟被引爆,怒火汇聚在他的双眸,毕飞宇恶狠狠的锁定她,不敢相信她会这样说。 从那一晚开始,他们之间切割得还不够吗?为什么还要这样折磨他? “我是个无足轻重的外人?难道在你心里,我真的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外人?”语调冰冷,他怒不可遏的望著她。 下一秒,他伸出手臂,迅雷不及掩耳的拉过傅雅妍,惩罚的吻旋即封住她的小嘴。 “唔──” 她惊慌的推拒著他。 她不曾见过这样失控的他,他总是那么的拘谨严肃、不苟言笑,他人生引以为傲的就是那过人的道德观和自制力,除了那一夜在酒精的作祟下,她趁机蛊惑了他,要不,这辈子别奢望毕飞宇这个圣人、君子会这样深深的吻她一回。 可是,她骇住了,那晚是有了酒精的帮衬,他才会宛若脱缰的野马,一发不可收拾,可是现在一大清早的,他们怎么会突然陷入这样的疯狂? “毕飞宇!”她抵著他的胸膛,抗拒著他的吻,“别……” 他收紧手臂,把她紧紧的抱在怀中,他霸道的侵入她求饶的口中,企图唤起那一晚美丽的回忆。 不,她快要不能呼吸了!傅雅妍紧张的攀住高大的他,生怕自己就要溺毙。 这不是她印象中的毕飞宇,眼前的他充满了叫人害怕的掠夺性,根本不是她可以抵挡的。 他是那样投入这个吻,疯狂得如同伦敦那一夜! 呼吸变得粗浅急促,抗拒变得微不足道,她只能用如水波荡漾的眸子,虚弱的望著强势的他。 当他松开了拥抱,她几乎站不住脚的瘫跌在地板上,浑身颤抖不歇。 “听著,傅雅妍,从现在开始,你休想要逃,别以为你还可以像在伦敦那样将我玩弄于股掌之间!” 毕飞宇再一次拂袖而去,留下茫然的傅雅妍。 “你不许我逃,为什么?我不懂,你究竟爱不爱我?”她把脸埋入掌心,心里还为著方才的亲吻而回不了神。 离开了她的工作室,毕飞宇坐在驾驶座上久久没有驱车离开。 那个吻,该死的好,好得让他差点就要在那样的地方再次要了她。 天啊,他一定是被傅雅妍逼疯了,要不,怎么会有这么野兽的想法? 他伏在方向盘上不断的大口呼气,蓦然,他抬起头,慌乱的神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再坚定不过的决定。 不,不能再让她溜走!还有毕飞平,就算是亲兄弟,他也不许他们之间再有什么藕断丝连的暧昧。 第六章 客厅里,傅雅妍失神的啃咬著自己的手指甲,只要心里感到焦虑不安,她就会无意识的这么做,甚至咬伤了自己都浑然不觉。 贤京一如往常的开门进来,按亮了灯,不意,被客厅那不发一语的身影吓了一跳。 “泽雅,怎么不开灯?我以为你出去了。” 她没有回应,满脑子想的都是毕飞宇。 她动也不动,让贤京对她的反常感到十分狐疑、纳闷,偏偏电话铃声响了,贤京只好按捺住心里的疑问,赶紧接起电话,“喂,”忽地一怔,“啊,房东太太……” 随著电话那端传来越多的讯息,贤京脸上的表情从一开始的错愕不解逐渐扩展成质疑不相信,双方纠缠了些许时间,贤京只得半信半疑的挂了电话。 “雅妍,房东太太打电话来,她说你决定让工作室续约?”贤京得提高音量,才能唤回傅雅妍恍惚的神智。 “续约?”她纳闷的回过头,怔愣的望著贤京。 贤京笃定的点点头,“对,而且她为了你迳自提高租金而在电话那端狂喜不休,不断的说谢谢,还说你想要如何整顿房子都随便,总之,她十二万分的感谢你的承租。雅妍,这是怎么一回事?你不是说要结束制作手工香皂了吗?” 思绪一转,“天啊,一定是毕飞宇。”懊恼之余,傅雅妍忍不住扯了下自己的头发。 “毕飞宇?这关毕飞宇什么事?他今天来这里找你了?谁告诉他工作室地址的,毕飞平吗?”贤京连番追问。 傅雅妍摇摇头,“不是飞平,是我这个大笨蛋!我早上发现自己丢了手机,因为客户用简讯传了好几笔送货的资料在手机里,我急著要拿回来,就什么也没问的叫对方赶快送回来还给我,谁知道,捡到我手机的人竟然就是毕飞宇。” “然后呢,他对你说了什么?怎么会跟工作室续约扯上关系?” “我们又吵架了,我没办法控制自己,一见到他,我的情绪就会开始失控。”傅雅妍把当时的状况叙述了一遍。“最后他还撂下威胁我的话。” “他说什么?”贤京急著追问。 “他说……听著,傅雅妍,从现在开始,你休想要逃,别以为你还可以像在伦敦那样将我玩弄于股掌之间!” “天啊,他真这么说?” 傅雅妍不安的点头。 “完了,雅妍,我看你真的惹毛他了。”贤京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都要吓死了,你怎么还笑得出来?他从来没有这样霸道的对我命令什么,我今天真的被他吓到了。”那个吻,来势汹汹,要不是他及时停止,她真不敢想像他们两个人会干出什么好事来。 “说真的,雅妍,其实你明明心里是有他的,我不懂你为什么要这样跟他作对、捉弄他。” “我哪有,他那么可恶……” “明明有!告诉我,你们在伦敦到底发生什么事情?”贤京用再认真不过的眼神望著傅雅妍。 傅雅妍趴在桌上呻吟,眼见拗不过贤京的坚持,只得娓娓道来,“去年圣诞节假期我在宿舍跟莎士比亚打仗,他出差到伦敦顺便来看我,那是他第十三次来伦敦看我,连续漂洋过海第十三次,那天晚上跑了酒的我们就……”脸颊微微发烫,她差点就要羞得无地自容,“隔天,他开口要我嫁给他。” “那很好啊,皆大欢喜,有眼睛的人都知道你心里喜欢他,而他也在乎你,竟然愿意为了你飞了十三次伦敦,可你为什么没有答应?”贤京像是在看怪物似的瞪著她。 “先声明,只是顺便,他每次到伦敦都是因为其他事情,而我只是附属品,顺便看一下而已。再说,我怎么可以嫁给他?你不知道他那天醒来的模样有多懊恼、多严肃,他认为他对我有责任,他担心一个生命不小心就来到这世界上,所以曾经拥有我的他必须要负责。” 回忆起那天,傅雅妍忍不住气得胡乱捶打著地板,“贤京,你说,一生的誓约怎么可以建构在责任上?他应该是要真心的爱我,才能向我求婚,而不是把我的清白当作他的责任。对我来说,爱情是个无道德禁区,我可以不计一切代价,可是我不希望我喜欢的男人口口声声说我是他的责任,我只要他说他心里爱的人是我。” “所以你就因为这样拒绝了他?”她几乎昏厥。 “对,我气得当场把他赶出去,什么狗屁责任?谁希罕他的责任?” “天啊!”贤京虚脱的猛把双手当扇子,“傅雅妍,我发现你真是个爱情偏执狂欸!” “贤京,你怎么这样说我?”她委屈的控诉。 “本来就是,你以为现在的男人是什么东西,有几个能像毕飞宇这样愿意负起责任?多得是把逢场做戏挂在嘴上的家伙,他们掠夺女人的身体、真心、金钱后拍拍屁股就走了,谁还跟你谈什么责任!” “我就是不要他把我当成累赘、负担,我不要是他的责任,这样的爱不是很累吗?而且一点都不单纯,我想要纯粹的爱。” “可你想清楚,毕飞宇如果不喜欢你,为什么会想对你负责?现在是二十一世纪,又不是古早时代,多得是弄大人家肚子还死不承认的,你却为了毕飞宇急于负责任而把人甩了?呵呵呵……雅妍,所以我才说你是爱情偏执狂。”贤京哑然失笑。 “不然我要怎么办?我又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爱我,如果只是因为责任就把两个人一辈子绑在一块儿,那多恐怖啊!根本是一种折磨。” “那就问他。”简单扼要。 “问?我怎么问得出口?况且,我也不认为毕飞宇会答得出来,他简直是个超级大圣人了!”在傅雅妍的认知里,毕飞宇的道德正经,根本已经远远超越这世界上的任何一个男人。 贤京似笑非笑的说:“可是那个超级大圣人却在今天早上抱著你在工作室强吻得缠绵悱恻,活像是只野兽。” 轰的一声,傅雅妍的脸简直要著火了,“徐贤京,你怎么会知道,你看到了?” 哎呀,逞口舌之快结果让事情穿帮了,贤京无辜的吐吐舌头,“今天是我出门做产检的日子呀,我也不想撞见,可是我很有道德的默默走开,所以,我是不是也称得上是超级大圣人?”眨眼、讨好、示弱。 “不是,你这小人,明明知道毕飞宇来过了,却还佯装不知情。”傅雅妍作势要掐她。 “欸,手下留情,一尸两命!一尸两命!”她指著自己的肚子。 傅雅妍忿忿的别过头。 “好啦,别生气嘛,你听我说啦!” “有什么废话快说。”她送好友一记白眼。 “其实,你把爱情想得太严肃也太浪漫了啦!” “我本来就是个浪漫过头的人,但是我不承认我严肃,毕飞宇才是。” “好好好,严肃的是那个大圣人,你只是浪漫过头了。我劝你,把爱情看得轻松一点、简单一点,你喜欢他,他也不讨厌你,愿意为你漂洋过海十三次,刚好他在床上的表现你也很满意,这样的话,他想要负责就快让他负责吧!” “我要他是真的爱我,不要把我当累赘。”傅雅妍突然又别过脸,“你在色情什么?我才不是因为他床上的表现才喜欢他,你少胡思乱想。” “是是是,打滚不重要,真心最重要。”贤京吐吐舌头,忍不住敲了她一记爆栗,“真是个笨蛋!这个男人如果不爱你,你即便是用两辆马车三匹马也追不到他来负责。” “真的吗?” “当然!” “可为什么是两辆马车三匹马?” “你──傅雅妍,你干么要跟我在这种小地方著墨?比喻,就是一种比喻而已啦!”她简直忍无可忍的大喊。 “可是怎么办,我已经拒绝他了。” “你傻啦,机会不是送上门了吗?” “什么机会?” 清清喉咙,贤京压低嗓音模彷大圣人的口吻说:“听著,傅雅妍,从现在开始,你休想要逃,别以为你还可以像在伦敦那样将我玩弄于股掌之间!” “这是什么机会,根本是宣判我的死刑。” “是男人就逃不过女人的温柔,相信我,要不然我肚子是怎么变大的呢?” “要我跟他低头示好?这样多没人格。”不干,她是有自尊的傅雅妍。 “好啊,那你等著看吧,看谁以后还敢为你负责。” “贤京──” “温柔、温柔,他给了你机会,你就光明正大的去入侵他的生活、他的世界,包括他的医院。” “你好恐怖喔!”她做出打哆嗦的动作。 “总之,你乖乖去做就是了啦!他要娶你就快嫁,听我的准没错。现在麻烦你马上走开,不要阻挡我吃饭。”推开傅雅妍,饥肠辘辘的贤京打开便当,决定不再跟这个爱情偏执狂多费唇舌。 傅雅妍托著腮帮子望著活似难民的好友,忍不住在心里嘀咕,温柔……那根本是要人命! *** 那是记忆中最深刻的秋天,傅家大宅里的枫叶反常的火红,鲜艳得就像要淌出血来,还等不及入冬,提早转红的枫叶异常萧瑟的落了满园,没捱过那个季节,傅家就永远失去了女主人。 傅雅妍永远都记得那个深蓝色的冬天,伦敦还没来得及下雪,她的心已经因为母亲的离开而沉进了太平洋。 癌症来得太突然,叫他们全家人都措手不及。 时间往回推向前一年,身体长年违和的母亲突然有精神起来,健康的模样大大的振奋了家里每个人,尤其是爱妻心切的父亲。 为了讨妈妈欢心,父亲特地推开集团内部繁忙的工作,开心的规划难得的旅行,准备陪妈妈到国外散散心。 “妍妍,我是爸爸。”某个深夜,傅嘉城突然打了电话给远在英国的傅雅妍。 “爸,怎么还没睡?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突然打电话给我?”在英国求学多年的傅雅妍吓了一跳。 打她出国留学开始,爸爸从来没打过电话给她,因为她一直是那么独立。 “妍妍,下个月初有没有空?” “下个月初?学校正要考试,怎么了?”她的人生都快被课业压榨光了。 “唔,这么不巧!是这样的,下个月初我想带妈妈到国外走走,正好哲修快过生日了,妈妈想说到义大利去看看他,这家伙大学念了一半,突然跟人家搞什么交换学生,飞机一搭就去了义大利,爸爸是想要你从英国过来一起聚聚,我们一家四口好久没一起吃顿饭了。” “啊……义大利喔!怎不来伦敦?”她哀鸣。 “傻瓜,伦敦湿气重,对妈妈的身体负担大。” “我当然会帮妈妈准备暖气呀!都这样,爸都只疼妈妈。”傅雅妍撒娇起来。 “欸,丫头,说什么话,难道老爸不疼你吗?” “疼归疼,但是老爸还是疼老婆胜过女儿。唉,算了,谁叫我充其量只是老爸前世的小情人,比不上老婆重要,好啦、好啦,我安排一下,如果被当了,就让老爸来英国帮我跟假绅士教授讨人情吧!” “好,只要你来,教授那边老爸帮你出面。”傅嘉城欣然允诺。 就这样,傅雅妍撇下了功课跟报告,排开了所有的琐事,不远千里的飞去义大利跟家人会合。 周末的晚上,他们全家人欢天喜地齐聚在义大利威尼斯的餐厅共进晚餐,顺便帮弟弟傅哲修庆祝生日,尽管晚餐料理不是最豪华的,却是他们傅家人心里最温馨的记忆。 席间,妈妈难得开心的说了许多话,细数著小时候谁闹脾气不去上幼稚园,还有谁冬天却还爱漂亮要穿迷你裙,结果冷得直打颤…… 许许多多两姊弟童稚时候的荒谬蠢事,从妈妈的嘴里说出来,是那么的温馨、甜蜜。 “原来哲修的坏脾气是打小就有的。”傅雅妍揶揄弟弟。 “少说我,你自己还不是一样,从小就爱漂亮!”他鄙夷的瞥了姊姊一眼。 “爱漂亮是女人天生的权利,不过,可没说坏脾气是男人的专利。” “傅雅妍,你很吵欸!” “好了、好了,都这么大了,还吵嘴。”妈妈笑著出面调停。 甜蜜还来不及细细回味,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妈妈好不容易转好的身体却突然被检验出癌细胞,短短时间内就急速恶化几度濒死,乍闻这个消息,傅雅妍简直无法相信。 犹记当时她正忧心忡忡的准备从英国赶回台湾探视母亲,偏偏遇上该死的连续假期,她光是在机场等候补机位就整整浪费了一天。 好不容易补上机位,她握著宝贵的机票迫不及待的赶著去登机,然而母亲辞世的噩耗就这么残忍的传来。 接到电话的瞬间,傅雅妍好久、好久都说不出话来,她用颤抖的手捂著嘴巴呜咽,慌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雅妍,你在听吗?雅妍?”负责通知她这个坏消息的人,正是毕飞宇。 “毕飞宇,你不要骗我、不要骗我……”许久,惊骇的她只能反覆吐出这句话。 “雅妍,告诉我你会冷静下来,你一定要勇敢,好吗?告诉我回台湾的班机,我会去接你。”电话那头的他是如此的坚定。 她说不出话来,完全说不出话来,整个人跌坐在英国的机场,当场痛哭失声。 那一趟面临死别的飞行,是她这一生最痛苦的折磨。 飞机落地后,憔悴的她匆忙通关,有一瞬间,她茫然的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站在人来人往的机场大厅,傅雅妍真的好慌乱。 “雅妍!”在她几乎要昏厥的刹那,是毕飞宇结实的臂膀接住了虚弱的她。 她无法言语,只能埋在他怀里哀戚的哭泣。那一刻,她恨死了连续假期的英国机场。 哀伤太过强烈,傅雅妍像是被抽去生命似的,毕飞宇劝著她进食,“吃点东西,乖,吃点。” 她摇摇头,什么都吃不下,“我好想念妈妈,我好想念。” “我知道,我知道。”毕飞宇把她抱进怀里。 他的陪伴让傅雅妍总算能勉强支撑下去,直到丧礼结束。 眼泪已经哭干了,她望著妈妈的相片,始终不敢相信这样的分别。 “要勇敢,你是伯父,伯母最信赖的女儿,你一定要勇敢,代替伯母把这个家撑下去。”宽厚的手掌拥上了她消瘦的肩。 傅雅妍抬起茫然的目光,怔怔的望著说话的人。 “毕飞宇,我可以吗?”她对自己失去了信心。 “可以,你当然可以。”他深信不疑。 那一瞬间,她感激得想大哭。就冲著毕飞宇这句话,傅雅妍咬著牙回到英国,辞别了爸爸跟哲修,勇敢的继续她未完成的学业。 日子好像没有太大的变化,一样的上课、赶报告、考试,空闲的时候,她一如往常的到附近的店家帮自己采买生活用品,一如往常的被沉重的生活用品和脆弱的纸袋气得想杀人。 这日,超市柜台前,她准备掏出口袋里的英镑付帐,偏偏怎么找就是找不到自己的皮夹,她焦急得几乎把背包里的东西整个倒在柜台上找寻她的皮夹。 结帐的工作人员不耐烦的望著她,落难的东方女孩并未获得同情,排在后头的男男女女莫不对她露出轻蔑厌恶的表情。 傅雅妍顿时觉得好难堪,这些日子好不容易建筑起来的勇气,在那些轻视的眼神中被彻底击垮了,手足无措的她慌忙揉去眼睛里的湿润,对妈妈的思念几乎就要溃堤,突然,一个高大的身影穿越排队的人群挤了过来── “蜜雪儿,你没跟我拿钱包怎么付钱?”流利的英文对著她说。 是记忆中熟悉、宠溺的声音! 傅雅妍不可置信的回过头去,毕飞宇就这么站在她面前。 是他抢在那群排队等结帐的人不耐发狂之前,赶紧掏钱抱走了她采买的东西,还顺手带走怔愣发傻的她。 她的手被毕飞宇紧紧的拉著。 “你怎么会来?”走了好一段路后,她再也掩不住心中的欣喜问。 “我跟老爸来参加医学研讨会,中途溜了过来。”说著俏皮话的时候,脸部表情却依然正经八百,真叫人哭笑不得。 “坏小孩,我要跟毕叔告状。” 那是他第一次到英国来看她,傅雅妍脸上的惊喜,灿烂得就像跨年晚会上的烟火。 “东西还真多。对了,我订了餐厅,晚上请我吃饭吧!” “才不要,我是小气鬼。” “那我请你好了,我从我爸皮夹抽了两张钞票,应该够吧?” “毕飞宇,你学坏了,竟然偷毕叔的钱。”她狂笑不止的捶打著他。 毕飞宇放任她对著自己肆虐,专心一意的把她和东西安全送回了宿舍。 晚餐,他们哪儿都没去,傅雅妍亲自下厨煮了丰盛的晚餐,招待这长久以来唯一的台湾访客。 吃饱跑足,傅雅妍的脆弱被故乡的温暖抚平了,睡意来得极快,她枕著毕飞宇的肩膀沉沉睡去,那是她回到英国后睡得最好的一晚。 “雅妍,从现在开始,不管你在哪里,我都会永远守护著你。”毕飞宇望著熟睡的脸孔,轻声低喃,专注的脸庞写满温柔。 第七章 傅雅妍浑身是汗的从床上弹坐起身,随著她的起身,一道湿热滑落,她轻抚著脸庞,原来泪水是真的。 往事历历在目,深刻的在梦境里上演过一回,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愚蠢,不敢相信她怎么会忽略那么多的曾经存在。 这些年来,毕飞宇用这么多细碎的关怀来宠溺她、呵护她,而她竟然傻得怀疑起他们之间的情感。 雅妍,从现在开始,不管你在哪里,我都会永远守护著你! 那一天枕著他的肩膀睡去之际,耳边依稀听到他这么对她说。 天啊!她怎么会忘了这一切?忘了严肃的面具下其实隐藏了一颗细腻真切的心。 “飞宇,对不起,我对不起你。”她感到空前的歉意。 傅雅妍赶紧起身,迫不及待的想要下楼去打电话给毕飞宇。 然而当她冲到楼梯一半时,整个人顿时傻住了,整个工作室竟然成了水乡泽国,哗啦哗啦的水不断的从墙壁爆出,毁了她大半的手工香皂成品,还有工作室里的器具陈设、传真机、电脑等生财工具,张狂的水花甚至从天花板喷了她满脸,吓得她顿时不知所措。 “贤京、贤京──”她赶紧上二楼求救。 偏偏贤京房里空无一人,傅雅妍这才想起,贤京的老公昨天突然来把人接走,两人准备在周末回英国前拨点时间陪陪台湾家人,意识到眼前的困境得由她自己想办法,她赶紧回房间翻找手机,打算向房东求救── 然而当她从答录机获知房东太太好巧不巧的选在今天一早和全家人起程前往大陆旅游,她真的是欲哭无泪。 “怎么会这样?” 迸裂的水势不断自墙面、天花板涌出,她仓皇的回到一楼拚命抢救那些岌岌可危的香皂,抢了这一堆还有那一堆,还有好多原料都泡水了。 完了、完了,这些全都是她血淋淋的成本,手工香皂的订单铁定要交不出货来了。 “怎么办?”她抓著铁盆不断的抢救东西,一时间情绪翻腾,竟忍不住哭了起来。 她掏出手机,心想,死马当活马医,就算会被狠狠的痛骂一顿也只能先跟哲修求救,好止了这些可怕的水。 按下拨号键,才接通她劈头就说:“怎么办?人家的工作室和我这几天熬夜辛辛苦苦做的手工香皂都泡汤了啦!呜……”忍不住对著手机大哭。 半个小时后,毕飞宇匆匆赶来,只见工作室门口,傅雅妍浑身狼狈的抱著好不容易抢救出来的香皂,可怜兮兮的蹲在地上,记忆中那个漂亮的千金小姐如今跟女游民没两样,眼睛还哭得肿得跟核桃似的。 “……毕飞宇?”天啊,他怎么会来?傅雅妍猛地站起身,因为一时无法反应而整个人呆傻住。 该死的女人,莫名其妙打来一通哭泣不休的电话,害他急急忙忙的赶来,差点还发生把领带当成皮带系在腰上的鸟龙事件。 如果她只是想要戏耍他,他铁定会让她死得很难看,因为他已经警告过她,再也不许把他耍著玩了! “叫我过来什么事?如果是关于我所订购的手工香皂,请你如期送到医院去,销售的货物派送应该是由你卖方负责吧?”他表情淡漠、口吻冷漠的问。 得要多少自制力,毕飞宇才能忍住冲上前去拥抱她的渴望,得用多少的决心,他才可以逼迫自己用这样冷漠疏离的态度面对她,毕飞宇觉得自己好错乱,因为害怕自己的情感又会被她毫不留情推开,只得如此伪装。 “毕飞宇,我没有香皂可以卖给你了。”她夹杂著歉意的声调可怜兮兮。 望著她,毕飞宇心软不舍,然而意识到这极有可能只是她预谋逃走的手段之一,他强硬的把对她的不舍彻底从身体扯离,冷笑一记,“你认为我会接受订单违约的事情吗?你真当我毕飞宇是三岁小孩吗?” 傅雅妍满脸错愕,曾经灼热的目光如今却冷得像冰,她不懂,为什么才短短的一天,他竟会突然变得冷漠疏离? “可是香皂都已经遭到毁损了……” 别想走,她最好别想藉机逃走,因为他不会应允的,绝对不会!毕飞宇满脑子都被这个阻止的念头占据。 他迳自打断她的解释,“那是我的问题吗?这种损失应该是由你自己承担吧?”他决然的说,“你别想逃,这个禁令会持续到你完成所有手工香皂为止。” 面对毕飞宇的强势,傅雅妍一时间无法消化。 “哲、哲修呢?是他打电话让你过来的吗?他没空过来吗?怎么会是你来?”眼前的毕飞宇让她感到陌生、害怕。 “哲修?你打电话给他了?” “对,我打电话了,可是,你为什么会来?”她一点都不想要在这么狼狈的时候看到他,因为这会让她觉得丢脸。 “你刚刚打了电话给我。”毕飞宇平静道。 原来又是一场乌龙,她根本不是想向他求救,亏他还一路挂心赶来。毕飞宇绷紧脸部线条,不让自己失望的情绪走漏。 “我……我打了电话给你?”不会吧,她明明是要打给哲修啊? 低头在心里轻叹,毕飞宇无暇理睬她的质疑,推开纱门往里头查看,屋外还没刮起夏季台风,里头就已经活似台风过境,灾情惨重得叫人不忍卒睹。 大略看了情况,他没理睬她,迳自拨了电话,口吻无奈的和对方交代事情。 好不容易挂上电话,毕飞宇看都不看她一眼,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后,说都不说一声便朝她扔去。 出于本能反应,傅雅妍赶紧七手八脚的接住。 毕飞宇背对著她,“如果你不想回家,可以暂时住在我那里,反正我大多时间都在医院,不会常回去,你可以在那里把我购买的手工香皂赶制出来,一会儿会有人来处理水管破裂的维修工程,我医院还有病人,恕不奉陪。”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离开,冷漠得像是要斩断所有牵系。 像是什么东西被人抽去似的,毕飞宇感觉心好空,身体也好空,他不愿逗留,因为再多停留一秒,对他都是一种痛苦的折磨,他只好离开,脚步不敢有所迟疑的坚决离开,仿佛唯有这样,他才能保有自己最后的尊严。 他又落空了,他的感情又再次从她身上落个空,如果不是错误,她根本没想过要再第一时间向他求救!偏偏愚蠢的他竟是这样死心塌地。 可恶的傅雅妍,她就非得要这样永无止境的折磨他吗? 傅雅妍不懂毕飞宇的心情,怔怔的望著这个背影,茫然的无法思考所有的来龙去脉,只能傻傻的目送他冷情的远去。 恕不奉陪、恕不奉陪、恕不奉陪…… 这四个字不断在脑海回荡,心头的凉意凶猛的掠过全身,她双手一软,怀里抢救出来的香皂顿时掉了一地,就像她好不容易意识到的深刻情感,突然被通通扔下了。 他决定要舍弃她了吗? 当他背对著她的时候,傅雅妍感觉自己整个心几乎都要被拧碎了。 什么样的人会让人连看都不想看一眼?那必定是厌恶透了的人! 毫无疑问,她是那个被彻底厌恶的人,曾经承诺要永远守护她的毕飞宇,已经不愿意再面对她了。 泪水快速的攻占了她的视线,彻底染湿了她的脸庞。 傅雅妍倏地蹲跪在地上,捧著自己的脸庞,伤心的低泣。 她想要叫他不要走,可是,却再也没有勇气。 *** 医院顶楼。 天空蓝得彻底,好像近在眼前,只要把手伸直,就可以碰触到上头飘浮如棉花糖般的云朵。 毕飞宇穿著手术服,套著胶鞋神情落寞的往顶楼去。 从工作室回到医院的路上,他一直在质疑自己的行为究竟是对、是错?他没办法放下傅雅妍,可是一见到她,天平两端的自己就在抗争拉锯,搞得他都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方式来面对傅雅妍。 他想要她持续的对他依赖,可是,他真的可以只要这些吗?不只吧? “也给我一根香烟好吗?”毕飞宇说。 靠著栏杆的身影突然转过来,一身白色护士服的余琬馨挑起了狐疑的眉。 “毕医生不是不抽烟的乖宝宝吗?什么时候也跟我一样误入歧途了?” “不都说人在烦闷的时候,烟酒是最好的调剂品吗?待会有场手术,我不认为病人会很高兴看到执刀医生醉醺醺的踏入手术房。” “呵,可你会抽吗?”余琬馨挑衅问。 “不抽并不代表不会。”他嘴边淡淡的掠过一抹笑。 “距离上一次抽烟是多久的事情了?” “关于这个问题,我可能要打电话给我的高中教官问问。” 只有毕飞宇自己心里清楚,不抽烟,并不是因为高中教官的规劝,而是因为某个人曾不经意的说过──她讨厌男人抽烟。 为了这么一句话,毕飞宇就像个盲目且虔诚的信徒,自此遵守禁烟戒条,这一切都只是为了她──傅雅妍。 “哈哈哈……”余琬馨仰天大笑。 这就是他,在外人面前,毕飞宇是幽默的创作者,可是遇到了傅雅妍,他就不是这个样子了。 有一阵子,毕飞宇甚至怀疑起自己是典型的人格分裂,在外人和傅雅妍之间不自觉的切割出不同的自己。 “白痴!你根本是太在意你在我姊面前的形象!”当他告诉哲修这件事的时候,哲修当场嗤之以鼻,好像他所有的怀疑都是多余。 是吗?他真的是过分在意傅雅妍是怎么看待他的? 是的,他确实是,他一直在意傅雅妍的每个看法、每个心情……应该说只要和傅雅妍有关的,他都深深在意。 也正是这样的在意,他感觉到他们之间开始要毁了。 她愣住了吧?他从来不曾那样对她,可是打从亲眼目睹她和飞平的婚礼之后,毕飞宇发现自己整个人就开始不受控制的处于疯狂状态。 他想过一百种方法让她只属于他,可是,见到那双认真的眸子,他却只想要像个孩子似的靠在她身边,臣服于她。 他们,到底算不算是一对恋人?他想破了头,问题却只能在天平上摆荡,没有结果。或许归咎起来,这就是他过分在意傅雅妍的原因。 因为未知,所以渴望结果。 “请。”余琬馨把打火机塞在香烟包装里,一并递给了毕飞宇。 状似熟练的抽出香烟,打火机的火苗燃起了白色的烟雾,毕飞宇像个吸毒的人,迫不及待的吸了一大口久违的烟草滋味。 “手术很棘手?” “人心更棘手。” “尤其是女人心。”余琬馨笑。 这是一个秘密,毕飞宇和余琬馨之间共有的秘密,眼前的余琬馨曾经是毕飞宇父亲的情妇,当初她的出现确实弥补了毕父因为妻儿远在加拿大的孤寂。毕飞宇是在无意中发现了这个秘密,所以疯狂鼓吹妈妈返台定居,为的就是抢在事情一发不可收拾前,彻底斩断这场不伦恋。 毕飞宇成功了,余琬馨黯然退出。 很难想像他们曾经面对面的对立谈判,现在竟然还能这样和平共处。 “今年圣诞节还去英国吗?” “不用去了,人在台湾,去了也是扑空。”话里带有苦涩。 “近水楼台。” “看著人却触不到心的距离比什么都远。” “呵呵,报应。” “胡说什么?”毕飞宇低斥。 “你爱她吗?” 他鄙夷的扫去一眼。“这是什么鬼话?” “回答我啊!” “无庸置疑。”毕飞宇的目光眺望著远方。 “她呢?” “不知道,或许得在神佛面前掷茭问答案吧。” 余琬馨大感惊讶,“你从来没问过?” “当年,你问过我爸这个问题?” “问过。”她笃定的点头。 “答案呢?” “难堪爆了。”自嘲。 “这样我还敢问吗?”毕飞宇苦笑。 “那你说过你的感觉吗?” “你会相信一个男人说的话还是行动?”他不以为然的反问。 她据实以告,“要见到行动还要听到话。” “啧,女人真是贪心的动物。” “废话,这是女人的权利也是男人的义务,快去履行你的义务吧!”说完她打算离开。 “余琬馨,等一下。”他突然唤住她。 不知怎的,明明没有喝酒,可是毕飞宇却开始不受控制的把心里的许多疑问,还有对傅雅妍复杂的情感全都在一个不相干的人面前掏了出来。 他真的是不知所措,为什么一个女人愿意和他拥有亲密的关系,却鄙夷他的负责? “哈哈哈哈……”余琬馨放肆的狂笑,听完毕飞宇的话后,她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你就非得笑得这么张狂,恨不得人家看见你的喉咙吗?”他怀疑这个女人在挟怨报复,报复他当初拆散她和老爸的婚外情。 “你真的这样跟她说,希望她让你来对这一切负责?” “当然。我没想到事情会突然发生,这跟我心里计划的步调是不同的,可是都发生了,你要我拍拍屁股转身当作没这回事吗?我是在乎她的,是认真的想要一辈子走下去,虽然她老是在别人面前让人误以为我是她弟弟,可我就不信傅哲修会像我这样对待她、守护她!” “你活该。” “余琬馨,我从来不认为我拆散你和我爸是错误的,请你不要对我幸灾乐祸。” “谁认为你做错了!”她别过头去嘀咕,“我还得感激你的拆散呢,要不然当时我二十岁正要开始美丽的人生,岂不就要为了一个不爱我的男人化为乌有了。” “你在碎嘴嘀咕什么?怕我不够烦吗?” “没什么!欸,我问你,我爱你跟我负责这两句话听起来怎么样?” “我爱你听起来太不真实,像摇摇欲坠的高塔,美丽但是危险,可是我负责就很真实,像栋坚固的矮房子。” “但是百分之九十九的女人都喜欢我爱你胜过我负责,这个问题没有那么难,你只要在她面前每天照三餐对她说我爱你,一切问题保证迎刃而解。” 毕飞宇狐疑的皱起眉,“你不要唬弄我。” “唬弄一个爱情智障并不会让我比较高兴。” 希望乍燃又灭,“但是我刚刚跟她翻脸了。”重点是这个,翻脸的两个人还要怎么去说我爱你? “唷,这个有趣,说来听听,顺便给我一根烟。” 看到她得意的模样,毕飞宇真的觉得是报应,可是嘴巴就是不受控制的把之前见面的情况钜细靡遗说了一回。 余琬馨捻熄香烟,“车钥匙拿来。” “什么?”毕飞宇一脸错愕。 “你待会不是有手术吗?我帮你去搞定她。” “你想要做什么?”他感到不安。 “快拿来,少啰唆。”余琬馨上前二话不说就蛮横的往毕飞宇身上搜寻。 “住手,你给我住手!钥匙在办公室!”他推开她。 “暧昧或许很美好,但是继续这样下去不是长久之计,让第三者的出现冲击一下你们两个的关系,是好是坏我相信很快就会明朗。”说完,她把香烟全部送给了毕飞宇,快步离开。 “站住,你不要多事,余琬馨──” 阻挡无效。 完了,毕飞宇的心情并没有因为一根香烟和诉说而得到纡解,相反的,他因为余琬馨的自告奋勇而感到忧心忡忡。 “该死,待会的手术怎么进行得下去?”他像个吸毒者,狠狠的吸了一大口香烟,却止不了烦躁。 第八章 工作室已经一塌糊涂,负责维修的工人推估,要整个修复少说也要四,五个工作天,傅雅妍望著毕飞宇留下的钥匙心里犹豫著。 她当然可以回家,可气急败坏的哲修铁定会一不做二不休的杀了她,再不就是想方设法的威胁她得回集团去工作,那种情况下她还做得出香皂才怪。 不行,手工香皂的订单不能就这样不管! 更何况,心里还是依恋著毕飞宇。 很笨,她知道,可是,她不想弄拧了两人的感情,就算真的不能走下去,也要心平气和的离开,毕竟,仔细回想,他也陪伴她走了好长的时间,不是吗? 她不想放手,真的不想! 把东西大致整理出来,她决定去毕飞宇那儿,反正他说他几乎不会回去,只要不影响他的生活,等工作室修复后,她就会搬回来。 走出了巷子,正想要招计程车,一辆铁灰色的车笔直的往她面前驶来,傅雅妍愣了一下,赶紧往后退去。 紧接著,一名女子笑容可掬的下车朝她走来,“请问一下,168巷86号1楼是从这边进去吧?是一家在贩售手工香皂的小店面。” “小姐,你是要买手工香皂吗?很抱歉,因为工作室的水管爆裂,这几天停止营业。” “你是傅雅妍?”余琬馨目光飞快的将她打量了一回。 “是,我是。” “上车吧,毕医生让我过来的。” “毕飞宇……”她诧异的扬高音调。 “嗯,他今天有重要的手术走不开,所以请我过来帮他跑这一趟,难得开他的车子,我花了一点时间适应车子的性能,抱歉来晚了。” “他请你过来的?”原来,他还是挂念她的。傅雅妍心头微微的暖著。 “是呀,你知道吗?飞宇是全医院最贴心又最风趣的外科医生,全医院上下的人没有不喜欢他的,前几天他突然说要送大家一份礼物,原来是因为偶然的机会,他听到有护理人员容易发生皮肤过敏的现象,飞宇就说他有认识的朋友在做手工香皂,纯天然的成分可以改善皮肤问题,所以他就帮每个人订了一组,当作是小礼物。 “听说你的工作室出了点问题,他担心不能如期把礼物送到大家手上,所以提供临时住处和工作场所好让你赶进度,我姓余,你可以喊我琬馨。” 原来并不是挂心她,是担心她赶不出货来,延误了送礼的时间…… 乍暖的心又褪了温度,傅雅妍惨澹一笑。“不好意思,余小姐,麻烦你了。” “不用客气,以我和飞宇的关系,这点事我若不能帮他处理,那怎么说得过去呢?”余琬馨低头娇笑。 敏锐的傅雅妍捕捉到话里的暧昧,心里硬是被关系那两个字搅得不是滋味。 她是谁?她和飞宇究竟是什么关系? 傅雅妍忍不住多看了对方一眼,余琬馨毫不扭捏的对她的好奇打量回以微笑,她那种理所当然的模样,硬是把傅雅妍弄得一阵心虚。 “快上车吧!等手术结束,我想要跟飞宇去吃顿饭,你知道吗?他的女人缘好得不像话,连我想跟他吃顿饭,都还得排队预约呢,”埋怨之余,却又迳自咯咯的笑开怀。 傅雅妍没有说什么,可是心里难受极了,她脸色苍白,整个人看起来心神不宁,她不敢相信耳朵所听到的,可又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只得郁郁寡欢的苦笑回应。 坐上了车,傅雅妍突然发现,她在伦敦特地为毕飞宇挑的钥匙圈,竟然被换成了粉红色的凯蒂猫,女人的直觉折腾得她心里更是不舒服了,目光久久都无法从那粉红色的玩意儿收回。 察觉到她关切的目光,余琬馨一把抓起钥匙圈上的玩偶,“可爱吧,我在日本买的。” 傅雅妍凄楚的一笑,更大的心伤被血淋淋的触发。 伦敦周末的跳蚤市场里,她偶然发现了一只古董钥匙圈,十分别致且特殊的款式,当时,她第一个想要赠送的人不是爸爸也不是哲修,而是站在她身边的毕飞宇。 “欸,你看,好特别喔,毕飞宇,如果我送你这只钥匙圈,你会愿意用吗?” 当时的毕飞宇什么也没说,从老板手中接过它,二话不说就把原本的钥匙圈换成她看中意的这一只。 当时她心里甜甜的,“我跟你说,永远都不许换下来喔!” “嗯。”他淡淡的应了,就像他一贯的模样。 没想到,当时笃定的应允如今看来只是一时兴起,他还是换了,换了…… 车子往目的地奔驰而去,她将目光调向窗外的街景,为的是想掩饰眸底不知何时早已蓄满的泪水。 为什么会这样?省悟的时候,才发现身边的人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他了。 傅雅妍别开脸,全然沉浸在自己的伤感里,没有注意到一旁那双锐利打量的目光,以及嘴角隐隐浮现的笑。 毕飞宇的住处,她还是第一次来,新买的都会型豪邸,她在英国的时候,毕飞宇秀过室内图给她看,她霸道的要他永远为她保留房间,好让她回台湾的时候随时可以住,当时,他二话不说的答应,还说永远欢迎她。 不过,她早没了勇气确认,因为,她感觉毕飞宇已经开始远离她,她对自己之于他的重要性,不再有信心。 打从一进屋,余琬馨就热门熟路的招呼起她来,那模样就像她是女主人似的,滔滔不绝的跟她介绍著屋里的状况,她的热络对照傅雅妍的沉静,无疑是一种强烈的对比。 “余小姐,剩下的就我自己来吧,你放心,这里的一切我会保持原状,更不会擅自使用这里的东西,等工作室维修完成,我就会离开。” 她需要一点独处的空间,在这种时候,她没办法戴著面具露出虚伪的笑,或是慷慨的说祝福,只要给她一个空间,一个没有其他人的空间,除了她自己,可以吗?傅雅妍在心里祈求著。 “喔,那好吧!我先走了。”余琬馨没多说什么的离开。 大门一关上,傅雅妍再也受不了的靠著门板,虚弱的坐了下来。 她闭上眼睛,久久都说不出话来。 该怪谁?要怪他移情,还是要怪自己傻得错失一切呢? *** 毕飞宇好不容易捱完了整个手术,确认一切完美无误后,迅速脱下身上的衣物和手套,飞也似的离开手术房,直往外头走来。 “余琬馨人呢?她在哪里?有没有人看见她?”他神色紧绷的对著眼前的每一个人问,几乎问遍了所有外科的人,也顾不得人家是不是认得余琬馨。 好不容易总算有个小护士说:“毕医生,你要找琬馨姊吗?我刚刚看见她在护理站那边。” “谢谢。”毕飞宇快步的朝目标走去。 远远的看见余琬馨正推著推车准备到病房去,他不吭一声走过去,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就往角落的楼梯间走去。 “欸,毕医生,你在做什么?放手,我要工作啊,医院里头请不要搞暧昧,别动手动脚的。”余琬馨故意拉大嗓门揶揄。 “闭嘴,再鬼叫我不介意把你的嘴巴缝起来。”拉开了楼梯间的门,把她推了出去,毕飞宇紧接著把门带上。 他炯炯有神的目光透著迫切,“我问你,你真的去见到她了对不对?你没对她乱说什么吧?” 老实说,他很担心,担心到整个手术过程都胃疼。他不知道余琬馨会怎么做,更不知道雅妍会有什么反应。 “我可以对她说什么?说医院里有很多人暗恋你,说你是一个幽默风趣的大好人,或是说我疑似你的女朋友?嘿嘿,你比较希望听到我说哪一个?” “余琬馨,我是认真的,你不要跟我打哈哈。她还好吧?你有好好的把她送到我家安顿吗?” “如果你担心,自己回去看看不就知道啦,不过……”她欲言又止。 他立刻扯住她的胳膊,“不过什么,快说!” “她好像脸色不大好,愁眉苦脸的。” “为什么?你不会什么都没问,就把她一个人丢著就走了吧?” “一我是啊!”余琬馨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拜托,我又不提供托婴服务,不过,我可以透露一下我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快说!”毕飞宇急得想杀人。 “我透露了我们两个的关系非比寻常,我要她赶快乖乖赶做手工香皂,少在那边浪费时间胡思乱想,我还跟她说我急著今天晚上要排队约你这个红牌大医生吃饭。”她忽地转过身来,“对了,我把你的钥匙圈换了凯蒂猫,因为没有看到凯蒂猫,我实在不会握方向盘。” 真是诡异到极点,不就是一个钥匙圈嘛,傅雅妍一上车不知道瞪了这个凯蒂猫多久,让她忍不住好奇的想要看看毕飞宇听到后的反应又会是怎样。 果然── 毕飞宇当场愀然变色,火冒三丈。“余、琬、馨,谁叫你该死的竟然动我的钥匙圈,你不会握方向盘就不要开我的车,你信不信,我真的会把你推下楼去!” 该死,她动了雅妍送他的钥匙圈,竟然把它给换了,那可是雅妍在伦敦买给他,他说过永远都不换的,结果这个可恶的余琬馨竟然做了! “唔,我该不会瞎猫碰上死耗子,踩到地雷了吧?”浑然看不出愧疚。 “你完蛋了,我警告你,最好雅妍没事,要不然,我真会宰了你。” “无所谓,反正我不怕。”高傲的瞟了毕飞宇一眼,余琬馨志得意满的离开,独留下他在原地跳叫愤怒。 *** 他实在按捺不住,想到傅雅妍就待在他的房子、他的私人国度里,毕飞宇整颗心就不住的骚动。 她还在难过吗?因为他为了捍卫自己的尊严故意对她冷漠疏离。 她觉得失望吗?因为余琬馨擅自把她送的钥匙圈换成了可恶的凯蒂猫。 唉,他在医院的办公室里坐立难安,忍无可忍,干脆抓起车钥匙决定回去瞧瞧她的状况。 而另一头,傅雅妍维持手中规律的打皂频率,只有她自己知道,心思早已经飞到远方去了。 突然,她听见门锁传来声响,她愣了一下,担心会不会是小偷,然而下一秒,她忍不住嘲笑自己的愚蠢,有哪个小偷闯空门还乖乖的用钥匙? 才这样想,她马上意识到开门的不是别人,而是毕飞宇。 他不是说他不常回来,大多时间都待在医院吗? 想到要跟他碰面,傅雅妍整个人紧绷得像座人形冰块,赶紧收回视线专注的看苦面前的皂。 果不期然,脚步声沉笃的从玄关走了进来,来到她权充为工作台的地方,脚步就此停住。 她不敢回头,但是可以感受到他灼热的目光注视,她的后背几乎要燃烧起来。 “我回来了。”犹豫许久,毕飞宇终于开口。 闻言,她转过头,送上勉强的笑容,“皂打得差不多了,如果你要休息了,我马上停止。” “雅妍──” “什么事?” “你吃饭了没?如果没有,我们──” “吃了,我不知道你会回来,因为你说你大多数时间都会留在医院,我先把这里收拾一下。”她不知道在慌乱什么,突然害怕起和他这样的独处。 他想要解释钥匙圈的事情,想要跟她说清楚余琬馨的出现,可是,傅雅妍回避的态度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切入,犹豫好一会儿,他终于还是开了口,“雅妍,关于钥……” 她突然抢白,“你不用在意的,真的,那只是一份小礼物而已,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那时候的话你毋需当真,只要你曾经喜欢过就好了,反正不是值钱的东西,我不会在意的,真的!” 她说得飞快,可是却连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她头一次发现,原来自己竟然窝囊到这种地步。 什么值不值钱,他怎么会用这种想法去看待她送给他的东西?她到底把他当做什么了? 匆匆收拾了东西,她急急忙忙的想要离开,“这几天里面的客房就暂时借给我使用,我累了,先去休息。” “傅雅妍,你给我站住!”他火大了。 她吓了一跳,僵在原地。 “我在跟你说话,你知不知道?” “我、我听见了。” “没有,你根本没有仔细的在听我说话,你只是忙著要从我眼前消失。”毕飞宇埋怨的瞪著她。 “我只是累了。” “不,你不是累了,你根本是存心躲开我。” 傅雅妍哑口无言。 “被我说中了吧。”毕飞字失望的苦笑。 他怕她多心,急著想要回来跟她解释,可是她却只忙著要躲开他……可悲。 他还要她怎么样?她认输了不行吗?为什么还要残忍的逼她面对自己的错过? 她扭著双手回过身来,难掩激动的大吼,“你还要说什么,一次说个明白吧!”她望著他,“那个余小姐非常完美,看起来也很适合你,你不需要担心对我的什么责任,那只是一夜的错误,我会祝福你。 “至于这些手工香皂,我会尽量在期限加紧赶工,绝不叫你延误了送礼的时间,更不会破坏你毕医生的完美形象,当然,你也不用担心这里会有什么破坏,我向余小姐保证过了,绝对会维持这里的完好如初,另外,那真的只是廉价的钥匙圈,你大可丢了它,真的!”她还加重了语气。 说完,她再也受不了的转身离开。 毕飞宇觉得自己的一片真诚受到了践踏,他浑身紧绷的望著离去的傅雅妍,他得要使尽全力,才能叫自己不失控的冲上前去;他得咬紧牙根忍耐,才能让自己不至于做出叫自己后悔的事情,但是,他真的受够了! 他疯狂的扫掉了屋里的摆设,那是他为了某个人的精心点缀,然后像是受伤的野兽仓皇的离开。 砰!门被狠狠的甩上,傅雅妍的心震动了一下,缩躲在床角,这一夜她突然觉得好漫长。 *** 接下来的日子,毕飞宇没再回过那个家。 傅雅妍暂时压下了其他的订单,日夜赶工的抢制毕飞宇的手工香皂,天天忙到清晨,直到完成手边最后一个包装,她已经浑身酸疼得挺不起身来。 安排了货运,她也开始著手整理东西,准备在今天搬回工作室。 当医院里的每位护士收到了包装巧致的手工香皂,各个欢天喜地的闻著芬芳的气味,这时候毕飞宇累得像条狗似的从手术房里走出来。 余琬馨拿著手工香皂守在门口。 毕飞宇一走出自动门,她就把纱袋里的手工香皂甩出去再拉回来,空气中顿时飘散一股香味。 而毕飞宇整个人掉进了这叫人思念的香味里,低迷的心顿时激昂澎湃起来。 “嗯,品质真是不错。”余琬馨赞叹。 毕飞宇从她手中抢过手工香皂,神经质的问:“你哪里买的?” “不是我买的,是某个善心大发的男人买的,全医院上下的人都有,听说那个人叫毕飞宇。”她充满笑意的望著他。 “已经完成了……她什么时候送来的?”他急切的问。 “刚刚喽,喏,外头大家乐得跟什么似的……” 没让余琬馨发表完,毕飞宇撇下她,飞也似的往外奔去,希望能及时拦下傅雅妍。 “欸,毕医生,不用追了啦,不是她亲自送来的,是货运送来的。” 远去的步伐突然顿住了,他僵在原地。 “男人真奇怪,叫你说一句我爱你,搞得好像是要你的命一样,就一句话,有那么难吗?”余琬馨忍不住摇摇头。 下班后,毕飞宇破天荒的一个人跑去独酌,仗著酒精,他鼓起勇气来到了傅雅妍的工作室外。 他没有醉,再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清醒了,他想要和她好好的谈谈。 “雅妍,雅妍!”他捶著工作室的门,不在乎这样的夜里会惊扰了谁。 房间里的傅雅妍听到了声响,赶紧下楼来,拉开门,毕飞宇整个人就杵在门外,高大的身子几乎要把门挤爆。 “这么晚了,你怎么会来?”她吓了一跳。 他用几夜没睡好红通通的眼睛望著她,望得她一阵心慌,“很晚了,你回去吧!你订购的手工香皂,我已经赶工如期交货了。” 没等她说完话,毕飞宇突然抓住她的胳膊,一把将她搂进怀里,“雅妍,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不要……”他不断的反覆说著。 脑门轰的乍响,她被这突来的状况吓到了。 “毕飞宇,停下来,你快停下来!” “琬馨要我勇敢的面对,我不想要你离开,不要走……” 顿时,像是一盆冷水狠狠的朝傅雅妍身上浇去,乍喜,乍冷,毕飞宇总是给她这样的极端震撼。 “余小姐知道你来这里吗?” “她知不知道跟我有什么关系?” “怎么会没有关系,你们不是男女朋友吗?你怎么可以背著她来对我说这种话?”傅雅妍觉得难过。 “谁说我跟琬馨是男女朋友?才不是,我们只──” “不是的话,你的车钥匙圈会换成她在日本买的凯蒂猫?你会随便让人开你的车?你会让她随意进出你的屋子?你会……”她滔滔不绝的细数著罪状,每说一件,她的情绪就更激动一些。 她哭了,忍不住的在毕飞宇面前哭了,傅雅妍懊恼的别开脸去,以为这样就可以掩饰自己的狼狈。 偏偏这个男人不让她躲,他霸道的捧起她哭泣的脸,让她无处可躲藏,他将她的丑脸模样一览无遗的瞧尽了,可恨的是,毕飞宇的脸竟然反常的出现了一抹得意── 他吻去了她的泪水。 第九章 “雅妍,你喜欢我吗?” “你醉了是不是?”她在他的呼吸里嗅到了酒味,“胡说八道些什么?” “回答我,你喜欢我吗?是不是就像我这样的喜欢你?” 他喜欢她,他说他喜欢她?傅雅妍怔怔的望著他…… “看到你差点要嫁给飞平,我嫉妒得想要杀死自己的弟弟,听到你说我们只是一夜欢愉,我愤怒的想要把你捆在身边生生世世,被你拒绝了求婚,我差点绑架你冲到教堂去让你成为我的妻子,我不想和哲修一样,被你当成弟弟,我想要成为你唯一的男人、你最爱的那个人。” “你骗人!既然这样,那么余琬馨又是哪里跑来的?”她很难不对那个女人的存在耿耿于怀。 “从来就没有她,我心里一直只有你!”毕飞宇宣示。 他紧紧的抱住她,生怕怀里的这个人随时又要消失,就像去年伦敦的冬天,被冻坏的不是他的身体,而是苦等不到她的心。 他捧著她的脸,强势的吻了她。 傅雅妍挣扎著躲开,“你喝醉了是不是?” “再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清醒了,告诉我,你喜欢我吗?就算只是一点点也好。”他霸道的想要听到她的回答。 挣扎许久,却只吐出四个字,“……我不知道。”她当然是喜欢他的,可是被这样追著问,她说不出口。 “告诉我,雅妍,你别这样折磨我好不好?你喜欢我吗?”他摇动著她的双臂,非要听到她亲口说出不可。 “是,我是,这样可以了吧?”她别扭的避开眼。 “那你爱我吗?”毕飞宇热切的问。 “你不要得寸进尺。”没有人这样的,他从来都没说过一句爱,怎么可以反过来从她这儿索讨? 尽管那场回忆的梦唤醒了她,可是,自尊却让她无法轻易说出口。 “我爱你,超乎我想像的疯狂爱你。” 他说他爱她?!他真的这样说了,傅雅妍简直不敢相信这男人真的说出口了! “你不要骗我,我会哭喔!”退了一步,她错愕的警告。 张开手臂,毕飞宇将她搂得不能再紧了,似是要把两人融成一块。 “我不知道你在退却什么?为什么不愿意让我对你负责任?我是真的很爱你。” “我就是害怕成为你的责任、你的负担,那会让爱情变质,我只要你单纯的爱我,单纯的爱我就好。”这就是她一直以来的隐忧,害怕自己成为情感的累赘。 “傻瓜,爱情到最后本来就会变成一份责任,但这并不是累赘,就算是负担,也会是一份甜蜜的负担,难道你不相信我吗?” “是吗?会是甜蜜的负担吗?” “当然,我相信普天之下有了挚爱之人都会欣然接受这份责任跟负担,我当然也是!况且,你怎么不冷静想想,也许是我想要你对我负责呢!” 傅雅妍望著他,不敢相信她所听到的美丽宣言,直到他眸子里坚定的目光不断的鼓舞她的士气…… 许久,她仰著头吻了他下颚一记,感动的低唤,“毕飞宇……” 就是这轻轻的一吻一唤,毕飞宇的欲望整个被勾起。 捧住她的脸,他开始著了魔的疯狂亲吻著她柔软的唇瓣,深深的吸吮她的丁香小舌,仿佛想将她吞进自己的身体里…… 好半晌后,他微抬起头,与她的唇短暂的分离,他目光炽烈的望著她,毫不掩饰眼里的渴切。 “不要赶我走,今天别赶我走!” “……嗯。”她敛下了娇羞的目光,温柔的回应。 他再度发狂的激吻著她,恨不得把这些日子的思念都叫她一次明白。 双手忙不迭的探索彼此,交缠的身子跌跌撞撞的来到长桌前,顾不得撞倒了架上的手工香皂,他吻著她,宛若饥渴的野兽,不住的想在她身上找寻可以喂饱自己的东西。 他的手掌自衣领探入,抚触著她诱人的双峰,揉捻挺立的蓓蕾,另一只手从裙子下摆钻进,探索她的私密花园,伴随著挑逗的吻,激起了她难耐的轻喘。 “别在这、别在这里……”颦起了眉,她低低的讨饶著。 这对她来说太疯狂了,她可不想每天打皂的时候,脑海里都要叫这眼下疯狂的画面霸占,那她还要不要活呀! “在哪里?你的房间在哪里?”他吮吻著她优美的颈线,粗重的喘息问。 柔得几乎要出水的眸子往里头的楼梯瞟去,毫不迟疑,毕飞宇马上抱起她,脚步快速走了过去。 来到二楼房间把她放在床上,他立刻欺身贴上她的身子── “天啊,别这样望著我,雅妍,我求你……”他沙哑的说。 她转开视线,学著他的方式解开他的衬衫抚摸著他的身体,以手指轻轻的在他的胸膛上画圈圈,几乎要把人折磨致死。 她时而大胆的回迎挑逗,时而娇羞的推拒想逃,淘气且磨人,蓦然,如火般的手掌分开了她的脚── “不!毕飞宇──”她惊嚷出声。 在他挺身而进的一刹那,她攀扣在他肩膀的指尖几乎要陷入他的身子。 “会疼?”他担心自己的占有害她不舒服。 螓首轻摇,“没有。”她只是吓到了,被他的急躁吓到了。 得知她没事,他放心的进入她的身体── 那一夜,傅雅妍在巅峰的瞬间仿佛看见一个模糊的画面…… 圣洁的教堂里,有个男人把戒指套进了她的手指,在神的面前许下承诺。 翌日,毕飞宇侧撑著头,专注且深情的望著身边熟睡的脸孔。 她的呼吸浅匀,长长的睫毛贴著白皙的脸庞,夜里几度激吻的唇依然嫣红且微翘著,毕飞宇无法挪开视线,因为眼前的睡容是如此的甜美可人。 不经意的翻身,身上的被子扯落了一些,露出昨晚他蓄意留下的痕迹,毕飞宇心中的喜悦突然涨得满满的。 他低下头嗅了嗅她如缎的发,淡雅的发香骚乱了他的心神。 情不自禁的伸出手碰触著她嫣红的唇,意犹未尽的抚触从她的下颚一路探下,来到线条优美的颈肩,钻入被子爬上蜿蜒的腰臀曲线,经过匀称的大腿、膝、腿肚……爱不释手。 忽地,恶念一闪,他像是个十恶不赦的坏蛋,邪恶的手掌闯入她交叠的腿,别过头颐势咬了她的下颚一口。 “吓!”傅雅妍惊吓著醒来。 听见了他的闷笑声,她佯怒的推打著他的肩膀,极力闪躲他的靠近,谁知眼前这蛮横霸道的男人却单手就轻而易举的扣住她的手腕,不愿收回他的邪恶,非要她再体会过一回欲生欲死才罢休。 “嗯……”她忍不住嘤咛出声 毕飞宇爱上了她的娇吟,手上的挑弄更是无法停止,享受著她的沉醉…… 好不容易他心甘情愿的撒了手,傅雅妍慌羞的推开他,拉出两人的距离,抢过被子遮掩住自己,好躲藏一切。 “你这可恶的男人!”她低斥,不敢相信认知中的毕飞宇怎么会对她做出这么邪恶的事情? 毕飞宇凝望著她的娇羞姿态,按下了身体里的恶魔,伸手欲抱过她── “放手,你别又来了!我……”她羞得说不下去。 他轻哄,“嘘,不了,不折磨你了,我保证,只要让我抱著你就好。” 傅雅妍停止了抗拒,安静让他搂著,挨著他的胸膛,她觉得心里温暖极了。 “你爱我吗?”毕飞宇问。 迟迟没有等到回答,他不死心的又问:“雅妍,告诉我,你爱我吗?” 她被他急急追问的模样惹得哑然失笑,“你又不是女人,为什么要反反覆覆的问这问题?” 印象中,这不是女人叫男人精神崩溃的经典问题吗?现在毕飞宇竟然性别错乱的罹患这病症,让她不知如何是好。 “别回避,告诉我,你爱我吗?”他不死心的再问。 “笨蛋,我爱你,我当然爱你。” “那就好。”他放开紧绷,弯下头把自己埋在她颈窝,磨磨蹭蹭了一会儿,才抬起眸,用低哑的嗓音说:“怎么办,我好像又要……” 没等他说完,傅雅妍一把推开他,跳下床,惊慌失措的尖叫著跑进了浴室赶紧落锁。 看了她反应过度的可爱模样,毕飞宇咧开嘴笑著,整个人仰躺在床上,满足的深呼吸一口气。 下一秒,才刚关上的浴室突然又打开来,傅雅妍探出头来叫唤,“飞宇!” 他看向她,“怎么,想邀我共浴?” “鬼咧,少异想天开,我是有话跟你说。” “什么事?” “不把飞平找回去吗?都这么多年了。” 毕飞宇从床上坐起身,认真的低喃,“当然希望他回去,我爸和我妈这些年没有一天不盼著他回家去。” “那还等什么?” 毕飞宇和傅雅妍目光交会,顿了下,他扯开一抹邪肆的笑说:“当然是等我陪你洗完澡。” 话落,他宛若猎豹迅捷下床,几个箭步便从来不及掩上的门闯了进去,顿时惹来傅雅妍的一阵尖叫…… *** 发艺设计中心的玻璃门上,极富视觉感的时尚绘图点出流行,毕飞宇望了望面前的前卫图腾,脑海里回想起半个小时出发前傅雅妍的叮咛── “你要多点耐心,不要跟他说教,飞平脸皮薄、自尊心又强,最讨厌人家说教,要动之以情,用毕叔跟婶婶的等待盼望的心情去游说他回来。” “好,要有耐心,不说教,要动之以情!”他用人格再三对傅雅妍保证后,她才愿意放人。 直到站在店门口,毕飞宇才发现傅雅妍的担心不是无中生有,要想劝说离家多年的毕飞平重新回归家庭,看来他得拿出空前的耐心才行。 深呼吸一口,提醒自己平心静气,毕飞宇旋即握住门把推门踏入。 “欢迎光临。先生,请问要洗头还是修剪?”小助理迎上前来礼貌的询问。 “不,我只是来找人。”说明来意后,毕飞宇张望了店内四周环境,一看见弟弟的身影,略显雀跃的他便迫不及待走了过去。 “先生,请稍候,目前座位区这里还有其他客人,可不可以请您暂时到等候区等候?”小助理赶紧阻止他的脚步,诚恳的说道。 回过神,意识到自己的唐突,毕飞宇十分配合的退回了等候区。“很抱歉,麻烦你转告一声,我找毕飞平。” “您这边稍坐一下,我马上帮您转达。”小助理指引著毕飞宇,旋即走向工作区的毕飞平。 甫完成女客人新造型的最后一趟修剪,毕飞平握著剪刀起身审视,小助理到他身边传了话,吃惊的毕飞平猛地抬头,果然从面前明亮的落地镜看见后方等候区里,大哥毕飞宇正面带笑容的望著他。 毕飞平怔愣得久久都说不出话来,好像刻意隐藏的情绪被突然爆破开来,他花了一点时间去收拾,许久,只得用似笑非笑的神态掩饰自己的诧异。 他弯身安抚子女客人几句,这才起身唤来伙伴,“小霏,帮我把工具整理收好,地上的头发记得清扫一下,剩下的细节请麦克接手。” 脱下工作服交给小助理,他走向毕飞宇,“找我有事?”力求平静的口吻。 “方便的话,我们外头谈。” 他耸耸肩,“到隔壁的咖啡座去吧,我顺便吃个东西,饿死了。”饥肠辘辘的揉揉自己的肚子。 接著,毕飞平神情一转,孩子气的趴向柜台,撒娇的说:“安蒂,我出去一下好不好?人家快饿死了。” 柜台前的女孩停下手边动作,“又来了,”神态娇怨的瞅了他一眼,“老板今天会过来视察,你最好别在外头逗留太久,这样我会很为难的。” “当然,我怎么可能会让安蒂难做人?我一定尽快回来。”说完,毕飞平拉起女孩的手献上感激的一吻,离开时,还不忘频频回头抛去飞吻。 等到他充满戏剧性的方式走出这家位于黄金地段的高级发艺设计中心,时间已经多浪费了五分钟。 发艺设计中心隔壁的露天咖啡座里,毕飞宇等候半晌,毕飞平终于端著满满的食物坐下来。餐盘里头,除了既有的餐点,还有柜台打工妹给的超级优惠,当场让毕飞平开心的忍不住食指大动。 “天啊!超分量的香纯浓郁鲜奶茶,这是我的最爱。喏,你的。”把黑咖啡推给了毕飞宇,专心的朝他面前的丰盛进攻。 “飞平──” 他扬手制止,“吃饭皇帝大,就算是天大的事情也请先让我好好把这顿美味的食物吃完,隆重的祭完我的五脏庙再说。” 抓起三明治大口咬下,他眯起眼睛满脸陶醉,“唔,好吃、好吃,你要不要也来一块?”毕飞平把碟子推给了大哥,好顺便止了他说话的念头。 毕飞宇顿觉莞尔。 他怎么会不懂?从小到大,每当遇到了棘手或不想面对的事情,弟弟就会用这种方式先把焦点转移,等到最后抵挡不住非面对不可了,他的心情也调适得差不多了,他才会心甘情愿的硬著头皮去面对接下来的大爆炸。 瞧,他现在故作轻松的姿态想转移焦点,跟小时候的习性简直是一模一样。 也好,他突然找来,飞平也确实是需要一点时间消化一下震撼的心情,况且他答应过雅妍要拿出耐心的。 耸耸肩,没刻意戳破什么,毕飞宇索性扯开一抹笑,抓过三明治,“谢啦!”学著毕飞平张嘴咬了一大口,把自己的嘴巴也塞满了食物。 分享的场景,融洽得就像回到了两人小时候。 有一瞬间,毕飞平感觉自己的胸口被狠狠的打了一记,他愣住了,彻底被大哥这样的举动给愣住了,这些年心里强硬筑起的城墙似乎出现了一道裂痕。 “毕飞宇,你吃错药啦,今天怪怪的。” “怪怪的?有吗?我很好呀!乖,快吃,有话吃完了再说!”毕飞宇咧开笑容。 再度被震慑了,毕飞平躲开毕飞宇毫无芥蒂的坦率笑容,不发一语的死命啃咬著手中的三明治。 为了不让自己的情绪泄漏太多,他刻意忽视毕飞宇的存在,兀自大吃大跑起来,直到他们兄弟俩共同把桌上的食物横扫一空,心满意足的毕飞平笑著拍拍肚子,“终于吃饱了!” “你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吃东西就会特别容易满足。” 闻言,毕飞平猛地敛起笑容,努努嘴,“怎么会突然来找我?”吃也吃饱了,知道躲不过问题,他索性开门见山的问,不忘抓过奶茶低啜,藉以掩饰心中的慌乱。 毕飞宇望著弟弟,心里暗自感叹这些年的时光流逝,“飞平,找个时间回来一趟,爸跟妈这几天就会从欧洲旅行回来,我们全家一起吃顿饭吧!” “啥──”端著奶茶的毕飞平显然被大哥说的话给骇住了,下一秒,整张脸涨红的狂咳起来,“咳咳……” 毕飞宇赶紧递过纸巾,摇头一叹,“小心点,都几岁的人了。” 好不容易顺了气,他忍不住埋怨,“谁叫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害我呛到。” “我没有胡说八道,我是认真的,回来吧飞平,爸、妈这些年无时无刻不在想念著你,就等著你回来团圆。”毕飞宇诚挚的望著离家多年的弟弟。 突如其来的亲情冲击著毕飞平的心,他狼狈的避开目光,不让眼里的激动被看见。 “你在说什么笑话,都、都出来这么多年了,怎么可能还回去。”毕飞平压抑住内心的波涛汹涌,佯装轻佻的笑著。 “为什么不可能?” “你要我回去,难道不怕我又跟爸吵架,然后又惹得老妈大哭?”他挑衅的问。 “反正你不管在哪里都注定要惹老爸生气,惹老妈痛哭,既然这样,还不如回家去让他们两个老人家看得到人,也好直接的把情绪回应给你。” 什么话?讲得好像他天生就是个顽劣分子似的。 “我才不要。”他赌气的别过头去。 “还跟我呕气,因为我当初打了你?” “谁跟你呕气?不要老把我当小孩子。” “在爸妈眼中,我们两个不管到了几岁,永远都是他们的小孩子。”不管毕飞平怎么反驳,毕飞宇就是能够四两拨千斤的化解。 “你有空在这里跟我打亲情牌,怎么不多花点时间去处理你跟傅雅妍的问题?多事的家伙。”他轻斥了一句。 “飞平,别又想转移话题,我现在跟雅妍很好,也许过不了多久,你就会有个大嫂了。” “你、你说什么?!”他瞠目结舌。 “我说,我要跟雅妍结婚了,在不久的将来。” 毕飞平的表情一阵怪异,许久,爆出一句,“你疯了你?!” “你胡说什么?我没疯!”毕飞宇没好气的睨他一眼。 毕飞平静静的瞅著他,好一会之后,突然失控的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前俯后仰不计形象。 “飞平,你在笑什么?”这家伙真的不正常。 “对不起,我实在忍不住,请问你刚刚说什么?哈哈……”依然狂笑不休。 “听著,用你衰老退化的听力给我仔细听著,我跟雅妍要结婚了。” 毕飞平一脸同情的拍拍大哥的肩膀,“乖,我祝福你,这就是给我们一个教训,以后不要随便抛弃女人,要不然会得到报应的。” “毕飞平,你话给我说清楚,我几时抛弃女人了?为什么我会有报应?” 当初被抛弃在英国的是他欸,为什么会是他有报应? “关于这个问题,我不予置评,总之,祝福你们喽!”毕飞平起身就要离开,走了几步,他又停下来,“对了,麻烦你跟我的准大嫂,也就是你未来的老婆傅雅妍那个女魔头说一声,那个一百五十万我拿得心安理得,就当作是我亲手把我大哥你无条件拍卖给她的所得。” “等等,什么一百五十万,什么是卖我的所得?” “关于这个问题,我一样建议你回去好好问问傅雅妍,总之,我为你感到无限的同情悲悯,好好期待她婚礼之前又会出什么难题给你,别说我没提醒你。”眨眨眼,他头也不回的往隔壁的发艺设计中心走去。 毕飞宇追上前去,“你到底在说什么?” 毕飞平抱抱他,“如果我是你,我会聪明的不去招惹傅雅妍,大哥呀大哥,我真怀疑你这脑袋是怎么当上外科医生的。”兀自的往前走去。 “别走啊飞平,你还没告诉我你什么时候回家?” “会的、会的,世纪好戏我怎么会错过。” “这个周五好不好?爸跟妈会从欧洲回来,见到你他们一定很开心。” “好,就这个周五晚上。”他推开门,把毕飞宇甩在发艺设计中心外。 毕飞平消失后,毕飞宇愣站在门口,陷入一阵苦思。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飞平把雅妍比做女魔头,还有,那个一百五十万又是怎么一回事? 至于婚礼前的难题……不可能,雅妍没理由要刁难他啊! 第十章 “唷,咱们毕大医生难得要进手术房前还眉开眼笑的,有什么好事发生了?”余琬馨好奇的对著雀跃的背影问。 忙著手术前的清洁动作,毕飞宇站在洗手台前拚命的搓洗著自己的双手,“太多事情让人开心了!第一,待会的手术很有信心;第二,刚刚跟雅妍通了电话;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今天飞平要回家了。” “飞平?他不是离家多年了?” “嗯,我爸妈预计今天早上的班机抵达台湾,晚上我安排了飞平回家吃饭,顺便跟爸妈提我和雅妍的婚事。” “唔,不错嘛,总算一家团圆。” 烘干了手,毕飞宇很慎重的站在余琬馨面前,“琬馨,当初真的谢谢你的成全,我知道我很自私,可是为了我的家人,请你原谅我对你的残忍。” 余琬馨当下一愣,旋即尴尬的笑,“干么突然这样说,弄得我很不好意思。” “我是认真的。” “我知道,不过,当初的决定不完全是因为你,你不需要觉得对我歉疚,是从院长口中听不到爱,我才真的死心的。” “但我还是要说,对不起。”他知道那段婚外情谁都不好受,尤其她当时只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孩。 “欸,够了,我余琬馨的行情又不是多差,讲得好像我从此之后就会没人爱似的。” “是,我听说了,有个痴心的男人每天送大把的花到护理站,咱们余大小姐的行情高得跟101一样。” “少贫嘴,去工作吧你!” 毕飞宇笑了笑,“琬馨,改天休假我请你吃饭,顺便介绍雅妍跟你正式认识。” “好,餐厅记得挑好一点的。” “没问题!”毕飞宇套上手套,神清气爽的走入手术房。 望著远去的身影,余琬馨嘴边的笑容淡去。 这样就好,只要这样就好,虽然她的爱情没有著落,可是看著那一家子顺利融洽,她就满足了。 当天晚上,原本毕飞平还想要逃避佯装没吃饭这回事,偏偏神通广大的女魔头来抄家了,硬是把他从床上拎起来。 “傅雅妍,你怎么会知道我住哪里?!”他惊恐的大喊。 “干么,你伟人啊,住哪里很难查吗?动作快点,飞宇在外面等你了。” “什么?我、我……” 她踹他一脚,“别光在那边我我我,快点换衣服,你别跟我说你忘记今天晚上要回家吃饭的事情。” “嘿嘿,有这回事吗?”滑头的想要躲避。 二话不说又是一记爆栗,傅雅妍粗鲁的扯著他的上衣,活像是个恶女。 “喂,我是男人欸,你有点矜持好不好?怎么可以这样大剌剌的脱男人衣服?” “裤子我都照脱,还怕你不成,快点!”说话的同时,双手很不客气的往他腰上的皮带扯去。 毕飞平本想要耍赖,可见这女魔头当真扑上来要脱他的裤子,吓得他赶紧双手护在身前,极力捍卫他的清白。 “住手、住手!我真不知道大哥到底是哪只眼睛脱窗了,竟然会看上你这个女人。” “这个问题不劳你费心,我还有帐没跟你算呢!” “什么帐?我又没抛弃你也没亏欠你,少赖我了你。”他躲到门后。 傅雅妍踹他屁股一脚,催促他加快更衣动作,“你没事干么跟你哥扯什么一百五十万?拿我的钱还敢给我放马后炮,想死了你。” “为什么不能说?我总要捍卫自己的尊严,我又不像他,眼光奇差,如果没有一百五十万,我怎么会神经病的跟你搞一场什么婚礼?”不忘逞口舌之能。 “好,你眼光好,你眼光真是好!”她二话不说就是一记拐子,疼得毕飞平当场歪倒在地上。 “傅、雅、妍──”他龇牙咧嘴的低喊。 偏偏,毕飞宇什么时候不进来,就挑在这个时间点,“准备好了没?” “飞宇你看,飞平一直骂我!”傅雅妍马上换了张脸,小鸟依人的躲进毕飞宇的胸膛。 “你这个女魔头,少造谣生事了!” “飞平,不要孩子气了,快点准备好,爸跟妈在家等你了。” “不能不去吗?我今天头昏胃疼人很不舒服……”他不断捏造著病症。 “不行!”毕飞宇和傅雅妍异口同声的驳回他的说辞。 毕飞平见情势无法扭转转身想要逃跑,却被毕飞宇跟傅雅妍联手一前一后的架住,硬是把他塞进车子后座,像个待宰的犯人,准备被送上刑场。 车子立刻开上路。 “微笑,待会看见毕叔跟婶婶要微笑。”傅雅妍不忘趁机凌虐他的俊俏脸蛋。 “住手!女魔头,我杀了你喔!” 闻言,傅雅妍没有赏他拐子也没有踹他,竟然委屈的红了眼眶,“飞宇……” 毕飞平心里大叫不妙,果然,大哥那个大白痴毫无判断能力完全上当,硬是拿出长兄如父的风范把他教训了一顿,立刻换回傅雅妍的笑脸。 傅雅妍得意的朝他扮著鬼脸,回头又对毕飞宇扮乖,气得毕飞平差点吐血。 妈的,他真的彻底后悔自己当初干么要答应回家吃饭! 不久后车子回到久违的家,毕飞平被半推半拉的“送”下车后,站在门外迟迟没敢跨步,倒是傅雅妍那只聒噪鸟一马当先的飞进了屋子,沿途不断的叫喊,“飞平回来了,飞平回来了……” 他窘得当场转身要走,可毕飞宇像尊门神杵在他身后,断了他的后路。 “方向错误,请调整。”毕飞宇笑著指指方向。 “妈的,你们还真是夫唱妇随啊!”语气极讥讽。 “谢谢你的赞美。”蓦然,他脸上一变,拿出大哥的威严朝他吼,“快点给我进屋去。” 受到惊吓的毕飞平气呼呼的转过身去,门口,泪眼婆娑的妇人叫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怔住了,喉咙好像被人死命的掐住似的,难受得紧,眼眶也不受控制的发热。 “愣著做什么?还不快过去,妈都亲自来迎接你了。”毕飞宇推推他的肩膀催促著。 他为难的看著大哥,就是提不起勇气。 一会后,母亲的身后出现了父亲的身影,如出一辙的期盼神情,叫毕飞平当场低下头去,藉以掩饰眸里几乎要承受不住的泪水。 他在大哥的催促下艰难的迈开步伐,看他这模样,母亲再也等不了的整个人扑了过来。 “妈──”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毕飞平紧紧的抱住母亲圆润的身子,把脸深深埋进他熟悉的颈窝。 直到这一刻,他才不得不承认,对母亲的想念这么多年都不曾少过。 “妈──”他激动的喊著这么多年只敢在心里低唤的称呼,男儿的眼泪再也忍不了的夺眶而出。 在母亲的拥抱中,还有一只厚实的手拍上了他的肩膀,“长大了,你长大了。”那是父亲低沉的嗓音。 “爸……” 回家了,他真的回家了,原以为这一切都只会在梦里出现,毕飞平万万没有想过真实的世界里也会有这一天。 “婶婶,毕叔,大家都先进屋吧,菜都要凉了。”一旁的傅雅妍轻声说。 “快,快进来,今天雅妍陪妈准备了好多东西,全都是你爱吃的菜,快进来。” 簇拥著久违的孩子,一家人开开心心的进屋去。 蓦然,有双手圈住了傅雅妍。 “干什么?”她娇笑问。 “雅妍,谢谢你,谢谢你。”毕飞宇感性的说。 “对啊,像我这么好的女孩,你要好好把握,不管我跑到哪里,一定要把我追回来,听到没有?” “是,我听到了!” *** 这个礼拜,毕飞宇飞抵新加坡参加为期三天两夜的医学研讨会议,除了和各地的外科医生交换宝贵的临床经验,他还把握了出发到机场前的一小段空档时间,来到饭店附近的精品店。 “您好,请问需要什么帮忙?”服务人员笑容可掬的迎上前来。 “我想要挑一枚戒指向我心爱的女人求婚。” “有没有心目中梦幻的款式?还是由我来为您推荐?” “单、大方,但是不要雷同性太高,我希望款式能特别点。” “没问题。预算呢?有没有什么样的设限?” “没有预算限制。” 专业的服务小姐强忍住眼底迸射的羡慕,“好,请稍等。”赶紧为眼前的贵客挑选几款最特别的戒指,恭敬的送到他面前来。 花了些时间,毕飞宇总算在琳琅满目的珠宝当中选了一枚款式典雅的戒指,“就这一枚,麻烦帮我包装。”从皮夹里掏出信用卡递去。 “是,没问题。请稍后。” 几分钟后,带著包装精美的戒指走出精品店,毕飞宇拍拍西装外套的口袋,心情雀跃的直想要马上飞奔回台湾,他仰看天际,湛蓝的晴空让他联想起希腊的蓝白国度,当下决定,蜜月旅行他就要带著傅雅妍飞抵希腊,去享受那美丽的景致。 历经三个多小时的飞行时间,毕飞宇一回到台湾马上开著车子从机场直奔傅雅妍的家,他知道她已经从工作室搬回去了。 “毕少爷,您好,快请进。”傅家的佣人开门邀请他人内。 “阿姨,你好,请问你家小姐在吗?” 佣人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倒是傅哲修适时从二楼走下来。 “飞宇,你总算来了。”傅哲修拎著公事包,西装笔挺的。 “哲修,你姊姊呢?” “好问题,我就是为了回答你这个问题,才被困到这个时间还无法出门。” “怎么了?”毕飞宇一脸不解。 傅哲修从胸前的口袋掏出一只信封,“喏,你的,赶快拿走,我这邮差也才可以卸下任务赶紧到公司去上班抢钱。” 望著毕飞宇一脸呆样,傅哲修忍不住说:“迟疑什么,我姊写给你的信,我劝你最好快打开看看,要不,到时老婆跑了,可别怪我没帮你。” 心中掠过不安,毕飞宇诧异的看了傅哲修一眼,下一秒赶紧打开信封── 遥远的国度、凉冷的城市,街道上藏有你十三次的足迹,我在天涯等你。 雅妍 什么遥远的国度、凉冷的城市?她为什么会突然在天涯等他?她应该要乖乖留在台湾等他才对! “这是怎么回事?她去哪里了?”毕飞宇脸色大变,赶紧抓著傅哲修追问。 冷冷的扳开他的手,傅哲修揶揄反问:“你说我姊还能去哪里?” 毕飞宇脑中顿时闪过一个念头,“她回英国了?为什么?她怎么会什么都没有说就突然回英国去?我们明天还跟婚纱公司约好要挑礼服拍照的。” “还不是某人粗心。” 毕飞宇丈二金刚摸不著头绪,“……是我吗?” “就是你,嘴巴成天嚷著要结婚,喜宴订了、婚纱看了、日子也敲了,偏偏有人连求婚都没有!”傅哲修直截了当的点出他的疏忽。 像是当头棒跑,把沉浸在喜悦里的毕飞宇狠狠的敲醒,他无辜的从西服口袋里拿出包装精美的小盒子,“我今天就是带著戒指要来跟她求婚的。” 傅哲修满脸同情的望著扑了空的毕飞宇,爱莫能助的耸耸肩,“好吧,那得劳烦你再跑一趟英国把我那任性的姊姊抓回来了。” 他叹了一口气,二话不说当下转头,马上就要赶往机场去。 “欸,等等!”傅哲修突然唤住他。 “有什么事快说,我得赶著去英国。” “喏,我老爸叫我把这个东西交给你。”他将一串钥匙塞到毕飞宇的手心。 他呆愣的问:“这是什么钥匙?” “为了怕你被我老姊刁难,也担心我还得继续养我那不成材的姊姊,我老爸决定把我姊出卖了,免得你人在异乡有吃不完的排头,还不得其门而入。另外,我早已经请秘书先帮你预订了一张机票,喏,快去快回吧!” 毕飞宇如获至宝,“谢谢,哲修,真是谢谢你了!” “动作快点,记得赶在婚礼前回来,万一我姊拿乔不配合,你就打昏她把她架上飞机就可以了,绝对不要让她太嚣张,知道吗?”傅哲修叮咛。 才匆匆忙忙从机场赶来的毕飞宇马上又十万火急的直奔机场,他打了一通电话给弟弟── “飞平,婚礼的事情你帮我张罗,我飞一趟英国,会赶在婚礼前回来的。” “啥,你在哪里?毕飞宇你他妈的给我搞什么鬼,我哪有空啊?” 不管电话那端毕飞平如何大叫,他挂上电话搭机去。 *** 抵达伦敦的时候,夜已经深了,白日喧闹的街道静得跟什么似的。 毕飞宇搭著计程车,疲惫的神情映在车窗玻璃上,可是心里却是雀跃振奋的。 尽管可以想得到他一定会被老弟臭骂个三天三夜,可是毕飞宇知道,如果他不亲自跑这一趟,他这老婆就别娶了。 “要不要听点音乐?”老司机问。 “嗯,谢谢。” 收音机里,抒情老歌填补了寂静,却撩拨起他的想念,这趟英国行来得突然,可是要为怀里的那枚戒指找回主人的念头可是很坚定。 握著钥匙,他张望著外头的街道,迫切见到她的心情再没有一刻比现在更强烈。 “来出差还是探望朋友?” 毕飞宇透过后照镜望入老司机的眸子,“来接我的妻子回家。” “喔,那我祝福你,愿你一切顺利。” “谢谢。” 半个小时后,车子在记忆中熟悉的地方停下,他付了车资,计程车旋即缓缓离去,毕飞宇站在伦敦深夜街头,仰望眼前的建筑。 他什么也没来得及准备,一样拎著飞往新加坡出差的那只包包,当手中的钥匙为他开启紧闭的门,当下,他开心的兀自傻笑起来,好像自己正酝酿什么惊天动地的人惊喜似的。 推开门,缓缓的拾阶而上,来到二楼的房门前,他脑海里盘算著一些想法。 贴靠在门上,企图探听房里的蛛丝马迹,然而除了宁静,就再也没有其他声响。毕飞宇反覆的深呼吸,直到第十三次,他把手中的钥匙插入钥匙孔,小心翼翼的旋转门把。 他蹑手蹑脚的推开门,在偌大的空间里,熟悉的气息温暖了疲惫不堪的他。 脱下风尘仆仆的鞋子,他迫不及待的走了进去,白天活泼充满朝气的室内陈设因为深夜而显得寂静许多。 雅妍一直是个浪漫的人,只要有她在,空气里总会不定时的飘浮著动人的馨香,有时候是茉莉,有时候是薰衣草或玫瑰,端视她当时的心情选择,因为她,毕飞宇也渐渐的喜欢上这样的香气。 透著稀微的灯光,他找到床铺的方向,无声无息的靠近,被窝里,蜷曲的身子是那么的孤单叫人心疼。 他欣喜若狂的蹲下身子,小心翼翼的挨靠在床边,灯光下,熟悉的睡颜竟是如此的纯真无邪,毕飞宇开心的凝望著,渴望碰触她的念头强得自己再也克制不住…… 突如其来的触摸让熟睡的傅雅妍蓦然醒来,她受了惊吓的瞪著床前的身影,尖叫声在看清楚面前的脸孔后,硬生生的顿住。 “飞、飞宇?!”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傅雅妍不可置信的望著他。 她以为等他千里迢迢的追到英国,那至少是一个礼拜后的事情,而且赶到的他说不定还会气急败坏的斥责她一顿呢,怎么会这样开心的对她笑著? “晚安,老婆!”毕飞宇把头埋进她怀里,让疲惫暂时获得纡解。 等等,他来了,好,或许他的行动力超乎她想像,可是她没有开门,他是怎么进屋里来的? “你、你怎么进来的?” “当然是开门进来的。” “你怎么会有这屋子的钥匙?” 他从她怀里抬起头,“多亏了我平常的好人缘,自然会有人心甘情愿的协助我。” 傅雅妍狠狠捶了他肩膀一记,“说,是谁出卖了我?” “嘘,我有权利保护我的赞助团。”他揉揉眼睛,“天啊,我好困喔,老婆,我终于找到你了,以后不可以突然跑开,这样我会紧张的。你看,我从新加坡飞回台湾,连家门都来不及踏进去,就又跳上飞机赶来英国了。天啊,我真想你。”他将她紧紧的抱住。 被他拥得喘不过气,傅雅妍尽管心疼他的千里劳顿,可还是要抱怨一下他的粗心。 “活该,谁叫你忘了最重要的事情!” “我没忘,我怎么可能忘了。” 她推开他,赌气的别开脸去。 毕飞宇赶紧从上衣的口袋里掏出小盒子,“喏,你看看这是什么。” “我不要,一定是哲修跟你说,你才临时挑的。” “胡说,才不是,这是我从新加坡要回台湾前,好不容易抓到空档时间特地去为你挑的。快打开看看喜不喜欢,快点!”他催促著。 半推半就,她只好听话的打开包装精致的小盒子。 一枚戒指静静的立在丝绒锦盒中,那么的独一无二,那么的美丽动人。 “喜欢吗?” 她点点头,忍不住泪眼婆娑。 “雅妍,愿意接受我的求婚吗?” 她望著他,一个劲儿的点头,喜悦的泪水始终没有停止过。 闪耀的戒指从盒里取下,缓缓的套入纤细的手指,这一段爱情终于尘埃落定。 “告诉我,为什么这里留有我十三次的足迹?” 傅雅妍把套著戒指的手高高的举著,开心的说:“这次是第十四次喽!” 好闪耀的誓言,傅雅妍爱不释手的欣赏著手指上的戒指,眸子里充满了喜悦,蓦然,她大叫── “完了,我们这几天要拍婚纱的!还有结婚的事情……” “不用担心,我都交代给飞平了,我们两个只要赶在结婚前回去就可以了。” “呵呵,真的吗?那太好了,结婚的事情还真是繁琐,弄得我一个头两个大,好累喔!” “那我们就在英国好好的休息吧!现在先睡一觉再说。” “真的吗?那太棒了!” 行动力十足的毕飞宇马上扑倒── “不是要睡觉吗?”傅雅妍察觉某人意图不轨。 “是要睡觉啊,但是,有些事情得抢在睡觉前完成。”他贼笑。 “不!我不要、我不要!” 下一秒,她的娇嚷被淹没在他的温柔之中…… 正在“紧要关头”之际,毕飞宇突然停下动作,“对了,你还没跟我说一百五十万是怎么回事?”他熊熊想起。 傅雅妍佯装失忆,“什么?哪有什么一百五十万,都是飞平乱说,没这回事……”她捧住毕飞宇的脸,狠狠的献上自己的吻。 她怎么可能对毕飞宇说,当初自己亲手策划的那场荒谬的婚礼,其实是为了算计他,而那一百五十万,是给飞平共谋的酬佣! 不说,她打死都不说! 为了让他再也无法发问,傅雅妍使出浑身解数,打定主意要让毕飞宇彻底沦陷在她的温柔乡……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