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金,有道理》 第一章 天上繁星闪耀,地下万家灯火,却没有一盏属于她的灯。 刷着出入卡,插入钥匙,开了门,点了灯,这里不是她的家,但是她喜欢。 站在宽敞方正的客厅,左手边垂吊式的多层窗帘后头是四扇落地窗,外头是座小巧阳台,种满不少绿色植物,而对面则是开放式的厨房,中间只有单座小吧台相隔,视野无障碍。 往右手边探去,地板往上两个阶梯是面凹墙,可以容纳约四五个人聚谈的开放小厅里头,摆了张八角形的矮桌,一旁铺上软垫,供人席地而坐,淡蓝墙上摆着几幅不对称的抽象画。 确实是颇像馆长的品味,带点癫狂却不突兀,麻烦的是,照这样看来,要整理的东西可能不少,而最难处理的,可能是脚下的红橡木地板。 没办法,馆长肯收留她,已经是天大的恩泽了,整理家务兼维护环境当然是她的责任,她没话说。 宣妍嘟起嘴,粉嫩的脸还带着几分稚气未脱,然而澄澈流转的眸,却能够在第一时间让人留下印象。 她不是个一等一的美人,但也是个会让人驻足回头的邻家俏佳人。 看了眼环境,宣妍站在小厅前头,左右两边长廊各自通往一间房。要去哪间好呢? 男左女右,往右走! 推开门,里头是精简的摆设,但处处皆洋溢着艺术家的气息,一种很自在的氛围,用金钱也堆砌不出的美感。 至少,她很爱啦。 最重要的是,房里还有卫浴设备,真的是太棒了! 拖着行李箱,打开翻搜出一套换洗的贴身衣物,快快乐乐地去洗澡。哇~沐浴用品皆俱,还可以泡泡泡澡,幸福捏~ 一个钟头后,她一头蓬软长发被收拢在大浴巾里头,贴身衣物包裹着她呼之欲出的酥胸和俏臀,随意摆动养眼身躯朝客厅而去,从冰箱里取出饮料,大摇大摆地在沙发坐下,洁美长腿往茶几一摆,开了电视,惬意到一个不行。 极乐啊~ “馆长,我爱你~”她忍不住欢呼。 感谢馆长在她走投无路,爸不理妈嫌弃的当头给她一个避风港,她决定这辈子要做牛做马报答他—— “吵死人了。”声音淡淡流泄,浅浅不着温度。 顿了两秒,宣妍拿着饮料的手还愣在半空中,眼角余光瞥见有抹颀长的身影从小厅左手边的长廊慢步而来,然后走到她对面的厨房,打开冰箱,回头。 “谁准你喝我的饮料?” 灯很亮,亮到她可以很清楚看见那男人的脸上有着浓浓的不悦。 那个男人,多层次有型的发及肩,深浅色交互挑染得非常有品味,身上的白衬衫精绣的领口和闪耀的袖扣在在显示价值不菲。他浓扬的眉不悦绞拧,让眉形鼻骨更显立体出色,而嵌在底下的幽黑瞳眸像是藏在洞穴中,即使没有光线也能自行闪烁光芒的宝石。 他非常俊美,尤其是那双可以自动发亮的魅眸,更是深邃到会勾魂的地步,浑身上下散发着华族傲岸气质,一种血统纯正且野蛮的气势,尤其是噙怒时如大步踩在火焰上的狂放,教人移不开眼。 然后,当那张好看到让人忘记呼吸的脸在她眼前放大再放大时,瞬地,手中的饮料被人抽走,遥控器被人抢走,沙发也被人侵占,宣妍才惊慌地跳了起来。 “哇~有小偷!”靠~她没穿衣服! 咻的一声,她拿出身在火灾现场所迸发的潜力,一路冲回房,七手八脚地套上衣物,开始像只急躁的鹅来回走动,犹豫着要不要报警,心里又咒骂着现在的小偷怎么这么嚣张,来人家家里偷东西,竟然还抢她的饮料…… 欸,等等。 停下脚步,突地发现状况很古怪。 不对,他刚才说她喝了他的饮料,这是代表他住在这里? 可是,馆长要度假前,明明就说这个房子已经放了一段时间没人住,所以才借给她,要她顺便管理的,怎么会突然跑出一个大男人? 暗忖了下,她蹑手蹑脚地开了门,听见电视的声音还在,屏住呼吸,背贴着壁缓步走进客厅,果真见到那男人悠闲地学她先前的动作,跷腿喝饮料看电视。 “你是谁?”她问得很轻,随时准备他一有动作,她回头就跑。 奉在威充耳不闻,继续看他的电视,喝他的饮料,完全活在自己的空间里。 “喂,你到底是谁?”宣妍再问一次,接受两次的无声无息答案之后,胸口窜起的一把火促使她大胆地来到他面前,挡住他的视线。 他懒懒抬眼,好看的唇微讽轻扬。“也知道自己丑得要包起来了吧。”不过,品味很差,郁金香长袖洋装配七分裤…… 宣妍愣住,三秒过后,爆发。 “你在说什么鬼?什么丑?我哪里丑了?不是我自夸,我的身材好到很多男人很垂涎,都要靠我努力洁身自爱才不被人胡来的!”瞎了眼了他!她傲人的32d罩杯、诱人的22寸小蛮腰,教人喷鼻血的34寸俏臀,被喻为太古第一性感女神,他竟然敢说她丑? “……关我屁事?”语调依旧轻懒无力,口吻却略显不悦,“你到底要挡到什么时候?可以麻烦你把碍眼的东西移开吗?”手还轻摆,示意她闪边。 碍、眼、的、东、西? 宣妍被他吐出的字眼震愕得说不出话来。她是碍眼的东西?还是她身上有碍眼的东西? “先生!不要以为我想理你,我只是想知道你是谁,又是为什么会在这里!”气死人了,他以为他很帅就可以这么“摇摆”哦?要不是因为她现在身兼管理者身份,她才懒得理他! 奉在威美形浓眉微拧,像是不胜其扰,满脸不悦地起身,走上小厅,按下上头的电话答录机,里头流泄出宣妍的馆长老板王思忱清朗的嗓音。 “在威,临时有点状况,这两日我艺术馆的策划助理会到我那儿借住,她叫宣妍,人很热情大方,但很知分寸,很好相处的,你别在意,别吓人家啊,等我回来再跟你聚聚。” 声音停住,奉在威回眸,不语,但会说话的眼睛像是在告诉她:了了呗? “……你是馆长的朋友?”宣妍听完,呐呐问着。 “算是。”他走下小厅,要拐回房之前又回头。“记得,冰箱里头所有的东西都是我的,要吃可以,但要先告诉我一声。” “哦。”啧,小气鬼,还在记仇她喝了他的饮料。 “还有,不要太吵。” “哦。” “还有,保持环境清洁,不要在我面前穿着内衣裤晃来晃去,很碍眼。” “……”她以为只有自己在家好不好! “还有,三餐各自准备,衣物洗涤问题各自处理,不准骚扰我,客厅为公有空间,但是要记得以上规则。” “……还有没有?”要不要乾脆列表比照办理? “我想到再跟你说。”话落,帅气走人。 哇哩咧~她客气随口问问,他居然回得这么理直气壮? 宣妍闭上眼,告诉自己,不要跟这种龟毛男人太计较,把他当作空气就好! 张眼,宣妍呆愣了三秒,心间错愕的急促感才松缓下来。 对了,她被房东限时三天内搬家,紧急联络上馆长救命,剩下的时间用来打包衣物,比房东要求的最后期限还提早一天搬。 拜托,那种破房子,以为她很喜欢住吗?等到哪天她出人头地,就回去恶整良心被狗吃掉的恶房东。 看了眼时间,又呆了两秒,她闭上眼发呆失神,却蓦地又张开眼。 “该死的九点!”她忘了这里离她上班地点比较远,半个小时是赶不到的。 举步冲进浴室,她三分钟内搞定所有例行程序——刷牙、洗脸,再冲出浴室,三分钟挑完衣服穿上,剩下五分钟她用来上点淡妆。 该死,今天有个赞助厂商要来,头发应该盘一下,可是她没时间了! 以手代梳随便地耙了两下蓬松过肩长发,她抓住外套,夹住包包,冲—— 门开,浓郁红茶香像是初融的雪水流进她急躁心扉,霎时教她顿住脚步。 视线被香气给引诱着,她看见那个男人,坐在厨房的精致四人餐桌上,优雅而从容地吃着早餐,而且那早餐看起来好健康好有朝气好有活力……天啊,台湾人谁有本事一大早吃得这么雍容华贵的? 凯撒沙拉配上芳郁的阿萨姆红茶,一旁银钩围绕的纯白骨瓷盘上放着两份三明治,很贵族式的早餐,很悠闲的吃法。而他,身穿棉衫配石磨白的深蓝牛仔裤,一样帅得有型,吃相也完美得没得挑剔,手边还有素白帕子轻拭着嘴角。 一个人龟不龟毛,光从这个动作就看得出来。 但她现在想探讨的不是他私密的个人习惯,而是那些东西到底是从哪里变出来的,好香啊~她好饿…… 肚子咕噜咕噜的响,宣妍好想吃早餐,可是她皮包里只剩一百块,那是要用来加油,不是吃饭用的。 一般男人都会很主动请女孩子吃饭的……她殷殷切切地期盼着,差点被口水给噎死,然而坐在餐桌边的男人置若罔闻,依旧美丽的自成一幅画,继续他的美丽,题名为—— 华丽的一餐。 她用力咽下口水,宣妍甩头不求人。 饿就饿,她又不是没饿过! 太古艺术馆,傲立于闹区取静的中心点,四面彩色玻璃帷幕是浪漫的一页,挑高深长的内室墙是斑斓的壁画,光是站在入口,便产生一种时光倒置,视觉错乱的空间感。 然而,这些都不是宣妍拚死拚活利用关系,猛拍马屁进入太古的主要原因。 每日上班,她总要先到二楼的梯台边膜拜那幅四开大小的隽永圣母画像。 晕软的大地色调,配上蒙眬的圣母笑,正看是圣母,横看是有人举步爬上圣母峰,每回看见这张画,她就忍不住想要赞美作画者。 咕噜~ 这幅画是她国中参加校际旅游时看见的,当时才刚得奖,当她听说画者还只是一个高中生,她简直不敢相信,那么精湛的画风和无空间距离感的双面透视图,竟是出自于一个高中生之手? 这一幅画改变了她的人生和想法。 咕噜咕噜~ 直到今年,她为了这幅画到太古上班,向馆长追问着画者,他却说那人已到国外发展,但只要她在太古上班,早晚有机会见到他。 为什么? 因为画者是馆长的好友。 “……虽说这幅圣母画像是你的精神食粮,但饱的是你的精神,你的肚子还是饿的,可以麻烦你先去把你肚子里的虫喂饱吗?”有人凉声地说着。 宣妍回头,泪流满面。“乾姊~” “你又去败家了呴!”乾佳瑾眯眼瞪着她。 “我才没有败家,只是上个月跟专柜订的宴会包来了,我不能不去拿啊。”所以白花花的钞票化身为一只银白色的手提晚宴包。 她好爱,却又好心痛。 因为她连吃早餐的钱都没有,而现在距离发薪日还有十天~ “这样还不败家?”乾佳瑾很想掐死她。“你为什么不乾脆把那些钱拿来买些可以陶冶心情、美化环境的艺术品?亏你还在艺术馆上班!” “我以后不会了。”她好可怜地扁着嘴,亮亮水眸骨碌碌地转着,柔润生光。 “你说过很多次了。”最糟的是,一看到她这副表情,自己就忍不住纵容她。唉,宣妍走不上正途,她需要负相关责任。“喏,这个三明治给你,中午我们一道吃。” “乾姊~” “但是!”乾佳瑾有一个非常非常大的但书等着她接。“你以后绝对不准再败家,你给我听到没有?” “可是,这样我会没行头。”花那些钱,她心也很痛的好不好。 说得好像她花钱不眨眼似的。拜托,那些闪灵刷手是贵妇级的人才能乾的,她每回刷卡前都要想很久的。 “不准再给我想着那些不切实际的麻雀变凤凰戏码。”乾佳瑾岂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你少跟人出入一些不适宜的场所,为了去那些派对,你打肿脸充胖子,早晚有天,你会一无所有。” “我要是嫁入豪门,我一定会支持艺术的。”宣妍呐呐说道,还不忘品尝三明治,味道不是挺好,但她对味道向来不要求。 “支持你个鬼,你现在的这份工作就是对艺术最好的支持,少给我想那些有的没的。”共事一段时间了,乾佳瑾自认相当了解她。 不是很刻意去了解,而是宣妍太单纯、太容易看穿,最好笑的是,她还把志愿天天挂在嘴边,呿~嫁入豪门是那么简单的事吗? “人家只是想过得充裕一点。”至少买东西时不用算很久,怕出超。 她很穷,一直一直都很穷,每回外出,同学总是穿着新衣服亮相,她没有;同学有最炫的球鞋、最亮眼的包,她不可能有;就连一般人应该会有的家人,她也没有……嗯,不对,算是有,只是父母早早离异,各自婚嫁,而她变成没人要的拖油瓶,是奶奶带大的。 这种出身,说真的,在现今的世道上,她只能算是渺小的其中之一,往街上随便抓一把,三个可能就出现一个。 但她至少还有奶奶爱,所以她想要有钱让奶奶过好日子,既然靠自己发大财太难,那当然就是找个有钱的靠山啊,这种想法又没有错…… 最后一句的os,在乾佳瑾的瞪视下慢慢消音,终至不见。 乾佳瑾收回视线,看了眼圣母画像,忍不住轻抚着精致的玻璃框架,问:“要是一个少东和这个画者同时追求你,你要跟谁?” “当然是跟他。”嗑完三明治,拿出面纸拭净唇角任何可能残留的油渍后,宣妍贴上了玻璃框。“他现在一定已经名扬国际,肯定很有钱,是我的偶像又有钱,我当然要他~”这还需要问吗? “啐,又是钱!”乾佳瑾再问:“那如果他穷途潦倒咧?” “不会的。” “你又知道?你连他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我有看过他的背影。”不知道名字没关系,落款处有他名字的英文缩写,但最珍贵的是记忆中那美丽的背影。 “真的吗?”乾佳瑾崩溃。“你居然到现在才跟我说!他帅不帅?帅不帅?” “我看到的是背影耶。” “背影帅不帅?”乾佳瑾眼睛发亮,像是疯狂追星族。 “很帅很帅喔~”宣妍的眼睛也变成一对星星。“那时阳光从后门投射进来,晕黄光线洒在他身上,他犹若天神下凡,好帅……” 那是她记忆中最美,永不褪色的一页。 她的心定在那一刻,爱慕在那瞬间激涌。 “真的~” 两个人为那虚幻的一幕感动到要落泪的地步,一旁看了很久的副馆长终于忍不住出声阻止了,“给我够了喔,佳瑾,你的花艺策展结果如何?还有,宣妍,你的厂商接洽呢?” 高分贝的嗓音终于让沉醉的两人顿然清醒,迅地脚底抹油—— “马上办!”两人回到办公室,一人一隅,各自厮杀,却不忘聊上两句,但说的人都是宣妍较多。 她不断地批评馆长的恶友有多机车又多不绅士加多没人性,林林总总十多条罪状,从此以后将他丢入坏人栏。 回到家,安静无声。 “啊哈,他一定不在。”耶,看电视。 快速梳洗过后,宣妍回到客厅,抱着乾佳瑾赏给她的零食充当晚餐狂嗑。这一回,她学聪明了,衣衫整齐,一套超飘逸的米白色波希米亚风格休闲衣裤,省得他突然回来,她走避不及,那没人性的男人又抓她小辫子。 看着电视节目,她一下子哈哈大笑,一下子又站起来做美体运动。 电视的音量远传千里,热闹得像是有人在开轰趴,但实际上,只有她一个人,而且她正趴在地板上做抬腿运动。 突地—— 眼角余光瞥见一个男人从长廊走来,她震愕得说不出话,只能把腿停在半空中,眼睁睁地看见他走到面前,拿起遥控器,先把音量关小,然后切断电源,而后……?啦! 宣妍瞪大眼,心头猛震了一下,难以置信他竟把遥控器给摔烂。 难道说,他有暴力倾向? 还在想时,奉在威已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傲睨着她。“我说过了,保持安静。” 那也没必要砸遥控器吧!好想问,但不敢。 “遥控器坏掉,都不看,公平吧。”脸色深沉,他像头蓄势待发的猛狮,仿佛只要她有异议,他会立即扑向前咬断她的喉咙。 所以,她很乖巧地点着头。 “零食不准给我掉在任何一个我看得见的地方。” 她更用力地点头了。 然后,奉在威又回到房内,安静的不发出半点声响,恍若他根本没发过脾气,恍若遥控器只是他一时失手掉落砸坏的而已。 “拜托,我以为你不在家啊。”他走后,宣妍才敢小声抱怨,一脸委屈地缩进沙发椅里,收拾零食,确定没有半点渣落在桌面或地板。 她抱腿窝着,眼眶红红,瞪着没有画面的电视。 “什么嘛,这里也不是你家啊,跩什么……” 突地—— 人又晃了出来,她赶紧跳起来,战战兢兢地看着他。“你看,我有收拾了。” 奉在威看她一眼,嘴角似弯不弯,转进厨房动手准备他的晚餐。 不一会,阵阵飘香传来,又是那该死的饭菜香,诱得她肚子咕噜咕噜造反,像是跟她抗议,零食只是拿来塞牙缝的,填饱不了巨饿的五脏庙。 算了,回房。 为了避开那要命的香味,宣妍转回房里找事做,想到那时匆忙搬家,有些衣服根本都没洗,赶紧全数掏出来。 抱了一篓衣服,她憋着呼吸走过厨房,来到屋子后侧的洗衣间。 很好,馆长家里有部多功能的滚筒洗衣机,可以洗好一并烘乾。 把所有衣服都丢进去,她看了一下上头的按键,启动洗衣机,加入洗衣精,却瞥见一旁还有一小篓衣服。 如果说,她顺手帮他洗衣服,基于她的热心,他应该会给她一些好脸色才对。 如此想,宣妍随手把他的衣服也给捞进洗衣机去。 嘿嘿,这么一来,他就算再不爽,也不能再对她生气,对吧。 她真聪明,还知道要卖人情。 “你在乾么?” 头上突然响起声音,她吓得跳起来。“你说话就说话,乾么吓人?” “你作贼心虚啊?”奉在威垂眼看着她,瞥见一旁篓子里的衣服已经不翼而飞了。“我的衣服呢?” “在里头啊。”她指着开始滚动的洗衣机。 “谁要你帮我洗衣服?”他劈头就骂,立即关上电源。 “我好心帮你洗衣服,你竟然骂我?”这是什么世界啊? “我老早就跟你说过了,衣物分开洗,你洗你的,我洗我的,你那么鸡婆做什么?而且衣服……”他瞪着结成一团的衣物,侧眼瞪着她。“你到底是累积了几天份的衣服?” 为什么可以塞满内容八公斤衣物的洗衣机? “啊……就几天啊,天气热,换得比较多套。”说到最后,已经心虚得宛若蚊鸣声。 不过就是十天的衣服而已,她每天要上班,况且前阵子找房子找疯了,哪有美国时间洗衣服?管他有多少衣服,反正洗衣机会洗啊。 奉在威已经放弃对她说教,努力地捞出自己的衣服,却不小心也捞出她的内衣裤,不由得呆掉。 “喂,你乾么拿我的!”宣妍准备抢过自己刚买的蕾丝贴身衣物,岂料捞出的衣物弄湿地面,教她脚底一滑,准确无比地朝奉在威撞去。 天,他一定会闪开,而她的下场就是一头撞进滚筒洗衣机里! 惨~ 嗯,怎么没有声音?她对痛很迟钝,受伤一向不太容易感到痛,但像这样一点声响都没有就怪了。宣妍张眼偷觑,发现自己竟一头撞进他的怀里,抬眼的瞬间,对上那双无边海洋般深沉的夜眸,近距离的对视,她的心狠狠地拽了两下。 除去他的怪脾气、恶性子,他长得确实养眼,属于赏心悦目级的,会自动发光发热的那一款。 真的是相当的帅……“你看够了没?” “咦?” “如果你是在诱惑我,那么我现在就可以斩钉截铁地告诉你,你绝对不是我的菜。”唇形优美地微微起伏,吐出的话教人闻之呕血。 “谁在诱惑你啊!”你嘛帮帮忙~ “这样还不叫诱惑?”他被撞得跌坐在地,而她浑身软绵绵香喷喷地杀入他怀里,用世俗眼光中极具魅惑力的双峰压住他极敏感地带……如果这样还不叫诱惑,那么,性骚扰也应该无罪了。 “我……”宣妍气呼呼的想要爬起来,却蓦地发现胸部底下有处异常灼硬的部份。乌亮亮的眸子从他面无表情的脸,缓慢移动到他的胸、他的腹,依此类推,压在她胸部底下的,应该是……“变态!” 啪的一声,非常不客气且没手下留情,几乎是用尽吃奶的力量,狠狠地刮了他的俊脸一记。 打时痛快,打后心情很坏,因为他的脸很臭,铁青青的,目光凌厉得像是要杀人,如果她现在道歉,他会不会留她全尸? 空气凝滞着,谁也没有先开口,宣妍的心怦怦跳,像是快要跳出胸口,而这旋律竟似乎和底下的紧绷脉动和成一派……这个时候,她要不要先爬起来再说? 这种姿势,真的很暧昧,很令她想去死。 是她错了,更错的是,还没搞清楚状况,这只手竟已先行刑。 呜~要这只手何用? 只会把她害得更惨而已。 “这只是一个健康男人的生理反应,如果对你有所冒犯,我道歉。”奉在威声音冷冷的夹杂着戏谑,带着嘲讽,像在耻笑她的自导自演,强硬嫁祸。“如果你愿意立刻滚回你的房间,我的右脸再给你打一巴掌,也是可以的。” 宣妍闻言,狼狈地咬了咬下唇,一鼓作气地爬起,跪坐在他面前。“我跟你道歉,是我不对,但是你说话也没必要那么难听啊。”乾么这么伤人啊?“没错,是你先借住在这里的,可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否则也不会巴着不走啊。” “怎么可能走投无路?”他哼笑着。 刚才匆匆一瞥,瞧见她的衣服,包括内在美,全都是高档精品,这么财大气粗地宠爱自己,怎么可能走投无路? “你又不是我,你怎么会知道我哪里痛?”她咬着牙,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奉在威撇了撇唇,原本想说:谁管你哪里痛。但瞥见她的泪,很没辙很没劲地说:“我说话向来是这个调调,没有恶意。” 看她那个傻样,大概也没有颗精明脑袋可以设计他。只是这一巴掌未免赏得太狠了一点?打得他都耳鸣了。 “是吗?”可她觉得超有恶意。 “只要你按照我的规矩来,我们就可以相安无事。” “真的?” 奉在威懒得再搭腔。“先处理你的衣物。”侧眼看着掉在一旁的内衣裤。 宣妍见状,快快抓回怀里,想要解开,却发现它们已经打结。 奉在威托额。“内衣裤要用手洗。”真是够了!她居然连内衣裤也丢到洗衣机里,而且还不只一套,全都打结在一块了。 “谁说的?” “你去买内衣的时候,专柜小姐都没告诉你吗?”他吼过去。 “你管我?我想怎么洗,你管我?”莫名其妙!帮他洗衣服,还要被他骂,她洗内衣裤,还要再挨一顿骂。 现在是怎样?她天生欠骂啊?不是说好了,可以相安无事的吗? 奉在威眯眼,冷厉光芒透过羽睫直逼着她。 宣妍咽了咽口水,有点怕怕,却强迫自己绝对不能在这当头移开目光,否则他会认为她很孬。 也许她真的很孬,但是,绝对不能在他面前示弱! 正四目交接,电流奔窜,眼看就要一发不可收拾时,他却突地笑了。 笑了?宣妍戒备地眯起眼。不怒反笑,非奸即恶! “以后,记住,衣物要分开,不需要再帮我洗。”把湿透的衣物捞回篓子里,他转身,再说:“还有,那内衣裤的质地相当好,要用手洗,否则蕾丝很快就被勾坏纱,胸线会歪掉。” 哇~难不成他是内衣达人? 瞪着他离去的背影,宣妍不禁嘟起嘴。这个人怎么好像怪怪的?该生气时不生气,不该生气时又生气,实在是……怪人一个。 但是,人家都开口了,她好歹也照着做吧,毕竟这些内在美可也花掉她不少白花花的钞票呢。 抓着几套内衣裤回房内浴室洗,洗到一半却听见电话铃声响。 随便抹抹手,她便接起床头上的分机。“喂,你好,请问哪里找?” 电话那头像是顿了下,随即又小心翼翼地问:“你好,请问奉在威在吗?” “奉在威?呃,我不知道耶,我去看一下,麻烦等一下。”搁下话筒,她咚咚咚地跑到他房门外敲着。“奉在威,你的电话—— ” 一开始是小小声的喊,但喊了几次,没人回应,她不由得试着转动门把,门开的瞬间,她还来不及一探究竟,便教一把力道扣住手腕。 “不准进我的房间。”奉在威警告性极浓厚地说。 “我才不是要进你房间,只是有人打电话找你,我以为你在……喂,没礼貌,都不用打招呼的哦?”居然当着她的脸把门关上,真是哇哩咧恶劣!“以后再也不帮你接电话了!” 她又不是接线生! 若无意外,想跟这人相安无事共处,此生无望! 第二章 宣妍披星戴月,日出而作,日落而归,被万家灯火灿灿的亮光给刺到眼发痛,她狼狈地逃回家中,意外发现门没锁。 轻推开门,踏上玄关,便听见客厅传来细微的声响。 “我不要。” 回应得很冷淡的声音,是她那个很龟毛又很机车的室友。 唷,原来他对人向来冷淡,并非只针对她而已……嗯,这一点认知让她心里好过一点。 “嘿,东西帮你搞定,钱也给了,你能说不要?”轻软嗓音犹若珍珠落地,难以想像说话如此甜柔的人,语气如此霸道。 是谁?这声音跟两天前电话里的声音颇像。 宣妍躲在拐进客厅的墙边偷觑,她看见恶室友一脸烦躁,女子背对着她。 “你明知道我现在不方便出入那些地方。”语气软了,表情变哀怨了,然而举手投足之间依旧保持着他贵族式的雍容。 “你放心,我不可能害你的,不是吗?” “……那可不一定。”哼哼两声。 女子静默,突地起身。“把钱还我。” “我身上半毛钱都没有。”奉在威懒懒地窝在沙发椅,斜倚支手托腮,笑得很迷人。 “我几天前才给你的耶。” 宣妍可以想像她嘟起嘴,一脸不悦。 钱啊……她恍然大悟。原来他是小白脸!再仔细看他两眼。 也对、也对,他是真有那个本钱……他五官立体出色,面白如玉,沉嗓清朗,身形颀长,内蕴华贵气质,外放狂傲气息,举措得宜,像是个出身极好的少爷。 这样的人当小白脸?真怪。 啊啊,不对,应该是训练有素很高格调的牛郎!她以往和朋友去过牛郎店,确实是像这个调调。 看来,他是红牌唷。 “都买了东西,思忱这里每样都缺,况且我不习惯用别人用过的东西。”语调无波,但带着倦。“改天就还你嘛。” 宣妍微挑起眉,心里惊呼。原来,不只是红牌,还是个恶质的骗钱小狼犬?欸欸,没良心的牛郎本来就等同骗钱小狼犬了咩,牛跟犬都是畜生啦~ “不用你还,我只要你答应陪我去派对就好了。”女子走到他身旁,撒娇地挽着他的手。“拜托啦~在威~?” 宣妍看清楚女子的面容,又觉—— 这女子长得这么标致娟秀,乾么要倒贴这种恶质小狼犬? 看那女子身穿名牌服饰,裸妆淡唇蜜是cd这期刚出的限量色泽……肥羊啊,这女子肯定是富家千金,难怪恶质小狼犬要对她下手。 也许,她该帮帮她。 正所谓骗海无边,回头是岸哪。 鼓足气,宣妍正准备跳出来制止,奉在威已经懒懒的戳破她偷窥的事实。 “你看过瘾了?” “嗄?”她意会,粉颜涨红。 对呴,他面对她,很难不发现到她。 “想不被人发现,就躲进去一点,碍眼得教人不想发现都难。”他的黑眸懒散中生隽光,犀利且透彻,仿佛早已一眼看穿她的心思。 “谁要躲?我想回房,是你们在那边说话,我不方便走进去好不好?”乾么一副鄙夷她偷听的冷嘲样?是谁害她必须偷听的?她也很辛苦的好不好。 “进去。”他淡道。 “偏不。”叫她进去就进去哦?他以为他是谁?又以为她是他的谁? 宣妍大摇大摆地走进客厅里,很自然地往沙发一坐,很故意地坐在女子旁边,不看电视也不说话,就只是静静坐着,挑衅地看着他。 奉在威俊眼微眯,乏力地说:“家筝,我们改天再谈。”这种状况,教他怎么跟她和平共处?白目的女人。 “不行,我不能再等了。” “家筝。”眸微凝,奉在威脸色臭到发硬。 “对,他说的没错,小姐,你们还是改天再谈,啊,不不不,应该是都不该再谈,钱被他骗就骗了,那是注定拿不回来的,但现在悬崖勒马还来得及。”她笑得阴恻恻的,有几分恶意,还对他扮着鬼脸。 不能怪她找碴,而是他的行径太令人发指,路过之人皆可唾沫以对。 “骗?”那被唤家筝的女人怔怔地看向她。 奉在威则是把脸埋进掌心,自觉无脸见人。就知道这女人又要胡乱污蔑他。 “对,我知道我这样说,你可能听不进去,但我还是要跟你说,你该清醒了,不可再纵容他。”她像是以正义为名的侠女一枚,说得头头是道,表情感叹再三,瞬地,身边爆出一阵笑花。 宣妍不解地看着她。 “你是爱情骗子?”她看向奉在威,笑得人仰马翻,什么端庄娴淑全都不知道飞去哪了。 “是骗钱的恶质小狼犬。”宣妍开口纠正她。 奉在威恶行恶状诸多,绝不是一句爱情骗子就能带过。 “哈哈哈~”这下笑得更灿烂了,已经到了天崩地裂也不能止的地步了。 怪,这是什么反应? 宣妍皱拧眉头,余光瞥见对面的奉在威黑了大半张俊脸,起身,很不客气地把笑到岔气的女子拎起。 哇,他看起来明明瘦削,怎么这么有力? 完蛋,他待会会不会找她算帐? 不管了,先躲回房再说。 宣妍一溜烟地跑了,而玄关外—— “原来你是骗钱的恶质小狼犬?”还在笑~ 奉在威俊美无俦的脸隐隐抽动,青白交杂得精彩。“奉、家、筝!”最后一个字是咬牙切齿从喉口迸出的。 “有~”奉家筝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揩了揩眼泪还是笑。“哥,你什么时候转行了,都没通知我?” 他眯起锐眸。“回去。” “嗯,不行,你还没答应我要帮我去那场派对。”她耍赖,呵呵笑着。 他头很痛。“要是我被人逮住了呢?” “放心吧,希乃和表妹要回美国了。”她打包票。 革希乃是他们外公吴十全的得力左右手,于是被外公钦点为孙女婿,然而希乃却因为某些因素拒绝,他便临危授命,回台暗中撮合麻吉希乃和表妹,无奈做得过火,希乃大怒,撂下狠话,只要一逮着他,肯定要他落个碎骨无存的地步。 所以,他躲起来。先声明,他绝对不是孬,只是不想跟希乃正面冲突而已,其实他凶起来也是很吓人的,只是修养太好,少有机会表现。 “你确定?”奉在威再问。 “我确定,而且你天天窝在家里,不烦闷吗?刚好有场派对让你松心,你要感到开心。” “我待在家里开心得很。”什么烦心事都不用想,只管过着随心所欲的生活。 “少来。”兄妹几年,她会不知道他的个性?眼波一转,她掩唇笑得很诡异,“难道说,跟刚才那个可爱的美眉有关?” 奉在威翻了一圈白眼。“她不是我的菜。”他很挑食的好不好。 “她是谁?”刚才就很想问,但被她一席话给逗得忘了问。 “她是思忱的员工,艺术馆的策展助理,只是在这里暂住。”说真的,他也不是很长舌的人,只是在这当头不说清楚,肯定被妹妹鲁得没完没了。 “暂住?”圆眸一亮。“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有两间房好不好?”想太多了。 “同一个屋檐下啊。” “那又怎样?”难不成他会吃了她?拜托,他才是害怕的那一个好吗? 奉家筝不说话了,但眼睛转了又转,笑盈盈的,清丽的脸是促狭的笑意。 “回去回去。”就知道女人都是外星人投胎转世的,完全无法沟通。 “你到底要不要代替我去?” “去~”可以了吧?满意了吧! “是七点喔。” “知道了。”门一关,回到客厅,发现那个造谣生事的家伙夹着尾巴躲回她的堡垒了。“算你识相。” 朝通向她房间的长廊看一眼,奉在威才悻悻然转回自己的房间。 还好房里还有一套卫浴设备,要不然她今晚真不知道要怎么洗澡。 抓着毛巾轻拭一头乌亮长发,宣妍穿着细肩带背心和热裤往床上一坐,门外一点对话的声响都没有,但似乎有着细微的锅铲声响,还有一股淡淡菜香在空气之中弥漫着。 她想了下,开了门,蹑手蹑脚朝客厅走去,瞧见他就在厨房里忙着。 动作俐落,切菜下锅一气呵成,脚步沉潜,目光精铄,手中的木铲像画笔,而平底锅里躺上的五颜六色是他最具色韵的颜料,层叠铺陈,堆砌着最美的色泽,他俨然像是罩着蓝带光环的大厨师。 不一会,一道道的菜上桌,他动作从容优雅,行云流水,像极了一幅赏心悦目的画,让站在客厅边上的宣妍看傻了眼。 奇怪的男人。 明明可能是个诈财骗色的恶质小狼犬,怎么一眨眼,他又多了个身份? 奉在威瞥见她,却视若无睹,拉开餐桌椅,独自用餐。 他只是暂住在此避风头,不想跟身边的人有太多不必要的纠缠,尤其是这单细胞的女人。 好香~美肴香气似毒,一阵一阵地催醒了宣妍肚子里的虫,咕噜咕噜声四起,她羞得赶紧捂着肚子,连退数步。 真是太太太丢脸了,居然叫得这么大声。 可是,都什么时候了,她当然会饿啊。早中两餐有乾姊罩着,但晚餐……别指望那个没良心的男人伸出援手,尤其在她还坏他好事之后。 深吸口气,用力缩紧小腹,她快步走向厨房,倒了一大杯500c.c.的白开水,准备回房享用。 喝水好,皮肤会水嫩水嫩,而且代谢好,还可以顺便减肥,嘿,她真聪明。 但是,回程路上,走得万般艰辛。 好香~她用力咽了咽口水,告诉自己别看他,争气一点,有骨气一点,又不是没饿过,多饿几次就习惯了,别求人! “……坐。” 奉在威清朗带沉的嗓音宛若透过遥远天边的一朵云,慢慢回绕到她耳边,感觉很远,但她仔细一看——天啊!她是什么时候巴到人家旁边了? 丢脸!她饿到丧失尊严了吗? “坐。”声音有点不耐。 她看向他,他面无表情,让人读不出情绪。“你叫我坐就坐?”这么没个性? 有点挑衅气味的一句话,想不到奉在威不怒反笑,笑得肩头猛颤,最后忍不住逸出声,笑声像是万里外的瀑布下泻一地温柔。 她再次傻了眼。 因为他的笑、他的笑声。他的笑声不似洪钟,但很有力量的带着余韵将她包围,而他唇角的笑意让那两瓣总是紧抿的唇弯出上勾的美弧,就连那双总是不带温度的眸也在瞬间溢出满地月华,润亮生光,俊美得揪心。 天生牛郎,真的有这种人欸。他的豪气大笑柔和了他令人难以亲近的冷脸,深刻的轮廓、立体的五官,宣妍看得魂跑了,连肚子饿了都忘了。 “不饿?”他止笑,问。 她蓦地回神。“饿。”很老实地点头,不想逞强。 他又笑了,起身帮她舀了汤,盛了菜。“这是南法的家常菜,我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 她傻气地看着盘上色彩鲜艳的佳肴,管他是南法还是北法,能吃就好。 “你要面包还是面条?”他又问,像个顶级餐厅里的最佳服务员。 “都可以。”乾么用的?桌上已经够丰盛了。 奉在威替她切了小块面包,又挟了些面条。“沾酱吧,那是我刚才做的青酱,试试味道。” 她尝了口,水眸亮了起来。“哇~好特别的味道。”好香的九层塔。 “看来你喜欢。”他又笑了,眉梢眸底带了抹迷人的风采。“吃前菜。”见她要吃炖鸡,他又说:“不对,前菜是海瓜子。” “哦。”怎么那么麻烦?但她还是乖乖地品尝他的手艺,当鲜嫩的海瓜子落在她舌间时,一股不可思议的酸甜在口中化为一股清爽香气。“这真的是你做的?” 她开始怀疑他只是假装站在厨房忙,其实这些菜是外烩送进来的。 “嗯哼。”唇角斜勾,他开始有点骄傲了。 “你是厨师吗?”天啊,大厨啊! 他似笑非笑。“我是骗钱的恶质小狼犬。” 宣妍闻言,嘿嘿乾笑。 在心里再三道歉,她不该偷骂他,不该唾弃他,他只是长得太优,让人觉得难搞,但实际上,他不差呢,还请她吃晚餐……她已经好久没遇到好人了,不知道是台湾好人太少,还是她身旁的磁波总是吸引坏人。 “你不是吗?”不能怪她想岔,而是他长得那么帅,不当牛郎很可惜耶。 奉在威眯起的黑眸迸出凶暴的光痕。 “我说错了,我道歉!”她双手举高,投降。 说得也是,他有这么好的手艺,乾么当牛郎? “我接受。”他向来以宽宏大量着称。 宣妍看着他,见他像是没事一样地继续用餐,大大松了口气。 “欸,你不是讨厌我吗?”她忍不住问。 “我说过吗?”他嚼不露齿地反问。 “可是,你说我很碍眼。”很伤人捏。 他的视线一飘,落在她那裹在细肩小可爱底下的酥胸,又摇了摇头。“穿多一点。”害他又想起那软绵绵的触感,下半身很没志气地有所反应,真想叹气。 “可是很热耶。” 奉在威闻言,又笑了。 “你在笑什么?”刚才,好像也是因为她说了什么,他才笑的。 她先前说了什么?为什么他的转变这么大? “我在笑有个人也跟你说过一样的话。”听起来实在倍感思念。 他那可爱的表妹,现在已经是希乃那个坏蛋的妻了,唉。 如今两人结成连理,他也功德圆满,开始放他的大假。 “谁?”她问得很顺口。 他想了下,却没有意思要回答。 宣妍也不追问,但她想,应该是他喜欢的女人吧,因为他刚才笑得很柔,眸中缠着宠溺。 当他笑时,沉柔中带着张力强大的魔性,像是要把人给吸进去。 她想,要爱上他,实在太容易了。 三两下解决一桌的菜食,她满足地吁了口气,感觉好像已经很久没吃得这么饱了。 才想要谢谢他,鼻间已经闻到一阵茶香,张眼,一杯茶已出现在面前。 “……谢谢。” “不客气。”他弯腰整理一桌狼藉。 “我来。”宣妍起身,动作却太大,让口袋里的手机掉了出来。“啊!我的手机~~” 弯腰要捡,奉在威却早她一步捡起,看了眼上头的待机画面,神色很嫌弃地丢还给她。 “喂,这就是你看到珍贵艺术品的嘴脸吗?”看在他招待她一顿晚餐,她本来应该选择沉默的,但他的轻视眼神实在太明显,太过蔑视她最爱的画作,她实在吞不下这口气。 “珍贵艺术品?”他似笑非笑地掀唇。 “你懂不懂艺术?”喔喔,看见没、看见没?那眼神实在是太诱人犯罪了——让人很想从他背后捅两刀。 “你又懂什么?”他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问。 “我当然懂!”拜托,她在太古艺术馆工作,还记不记得?“艺术这种东西,虽然是取决于世人的赞不赞同而成立其价值,但真正的价值性是存在于创作者的心里,而附带的价值是存在于鉴赏者的感动里。一件可以让人感动的画作,就是成功的。” 奉在威饶富兴味地挑高浓眉。“那么,那件画作让你感动了吗?”眸里闪烁着复杂的光痕。 “当然。”要不然怎么会在她的手机待机画面里?她偷拍的咩~她最爱的圣母像。贴着手机,突然发现他还在看她,宣妍咳了两声,有点小害羞地问:“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他撇唇喃着。他向来喜欢一贯作业。 切菜、做菜、收拾桌面,都要经他的手,做得彻底乾净卫生,他才能安心。 宣妍看着他的背影,想帮,他却不允,只好乖乖坐下喝茶,茶香到了齿边化作一缕芳馨,暖入她的心底。 作梦也想不到,才被她骂到体无完肤的大恶人,竟然做饭给她吃,还泡茶给她喝,要说世事变化万千吗? 除去刚才的鄙夷事件,这人真好,能被他爱着、宠着,肯定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事。她忍不住这么想。 瞧见他已洗好盘,回身擦拭餐桌。“我来擦吧。” “不用。”语调淡淡的,像是一顿饭后,两人的关系又回到原点。 宣妍咬着杯沿没说什么,却见他拿着湿抹布仔仔细细地擦过每个角落,再取出一张餐巾纸依样抹过,然后再拿出一瓶不知道是什么的药剂往桌上喷一喷,又拿起乾布轻轻擦拭。 她瞪大眼。擦桌子是这么繁琐又复杂的动作吗? 天啊,难道他有洁癖? 是的,他有洁癖,事实上,她甚至怀疑他有强迫症。 “宣妍!东西用完要物归原位!” 这样听起来,好像她在污蔑他有强迫症,但,真的,她可以发誓,她没说谎。 “宣妍,你到底是怎么把饮料给喝到连地板都有的?”话落瞬间,有抹身影立即扑趴到她的脚边,手拿纸巾用力地擦拭红橡木地板,把点点茶渍全都铲除得不见踪影。 “我……”呜呜,乾么瞪她?只不过是不小心摇出几滴茶渍,没那么严重吧。 “桌面!”擦完地面,感觉还很不过瘾,奉在威抓着纸巾继续进攻桌面。 于是,她缩着手脚软进沙发椅背里,等着他清理完毕,然后脸色铁青地离去。 再然后,他就不跟她说话,等到隔天用餐时间,才会恢复正常,但也仅止于淡漠的交谈,再也没有那一次的热络。 唉,就知道天底下没有绝对完美的男人。 所以—— “好烫、好烫~”宣妍放下刚注入热水的泡面碗,赶紧抓着耳垂袪除指上的热度,然后很含怨地看向左边长廊的那扇门。 都晚上了,他还窝在房里不出门,她只好自力救济吃泡面。 幸好已经领薪水,要不然连泡面也没得吃。 没关系,今天吃泡面,明天晚上就有大餐可以吃。 突地,搁在客厅茶几上的手机发出阵阵震动声,宣妍抓起泡面狂奔,途中不知道踢到什么,她甩了脚尖两下,继续狂奔,将泡面安然无恙地往桌面一放,抓起手机就喊,“喂?咦,怎么会这样?” 听见尖锐拔高声的奉在威,丢下手中的喷漆,抓下护目镜,扒掉手套,俊脸黑臭地走到房门外,正要警告她小声一点,却被地板上触目惊心的斑斑血迹给震住。 黝黑的眸沿着血滴方向探去,瞥见坐在沙发上,神情非常激动的宣妍,然后把视线定在她的脚尖,立即大步走向她。 而宣妍刚好讲完电话,一脸傻愣地瞪着还在冒烟的泡面,感觉一片阴影袭来,慢半拍地抬起眼,对上一双震怒的眼。 怎么又生气了?她又怎么了? “地板上都是血。”许是她的眼睛会说话,透露了她的担忧和烦躁。 她顿了下,垂眼看着地板,乍见一小摊红,没了头绪的眸随即朝循线看去,一排血……是她的吗? “你在发什么呆?还不赶快处理?”奉在威有股冲动想要把她抓起来摇一摇。 宣妍回过了神。“哦,我马上去拿拖把……”她低喃着,突地视线模糊了她的眼。为什么在她这么难过的时候,还要对她这么凶…… “谁要你去拿拖把?”奉在威拍额,走到柜子前,取了医药箱,一把将她推回沙发上。“把脚伸出来。” “嗄?” “快点,你都不会痛的吗?”瞪她一眼,他一把抓起她润白如玉的脚踝,压在自己膝上,快速地替她抹去血迹,上药,包扎,动作如行云流水,俨然有外科医师的权威感。 宣妍傻住,就连盈在眶中的泪水都没能散去,只是傻气地看着这个情绪很难掌握、行事无法捉摸的男人。 他的手真巧,其实他是医师吧。 “不痛吗?”他突问,黑眸直瞅着她。 她要开口,泪水却无法遏抑地滑落。 “很痛?”奉在威紧张起来。“太紧了吗?你等我一下,我先帮你松绑。” “不是。”她阻止他,却还是止不住泪水。 “不然呢?” “我……”酸涩梗在喉口,让她无法言语。 他那么爱乾净的人,一点点茶渍溅到地板,都可以让他翻脸不认人,而她刚才流了一小摊血,他非但没责怪她,还帮她包扎,裤子上沾着血,还关心她…… “发生什么事了?”见她哭个不停,奉在威不禁有些手足无措。 他向来不擅长处理这种问题,不知道该怎么安抚正在哭泣的人,尤其是女人。 虽说他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看她哭成这样,应该是跟她的脚伤没太大的关系吧。垂眼忖着,却闻到一股香味,侧眼探去,他瞧见一碗保丽龙,里头装着面条。 “这是什么?”他问,试着若无其事地转移她的难过。 “……你不知道?”她胡乱抹着不断冒出的泪。 其实这男人真的不是牛郎吧,通常男人见女孩子哭成这样,递个几张面纸算是基本中的基本动作了,而他却只是在看泡面……只能说,他真的很异类、很特别,而且是让人无法讨厌的那种。 “挺香的,闻得我肚子都饿了,现在到底是几点了……”看了眼时间,他瞪大眼。“天啊,已经快八点了?” “你不知道?”原来他不是故意躲在房里不理她,而是忘了时间。 “我哪会知道?我在房里忙着。”奉在威爬了爬凌乱的发。 宣妍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他光是抓抓发的动作也变得好帅气。而他的身上有股奇怪的味道,说是颜料,又像是喷漆…… “还有这个吗?我饿了,懒得下厨了。” 她回神,眨了眨眼。“给你吃好了。”她把碗推向他。 “你呢?”饿是真的饿了,但绅士是不可能让淑女饿肚子的。 “我吃不下。”她垂下眼。 “为什么?” 没料到他会追问,宣妍雾气弥漫的美眸又浮上一层水气。“我阿嬷生病了。” “真的?想回去看她吗?”所以她哭,是因为难过奶奶生病? “我想,可是阿嬷住乡下,现在回去,明天早上会赶不回来,而且,我也没有钱……阿嬷住院要用钱……”她好没用,根本无法照顾阿嬷,要不是表哥坚持联络她,她到现在都不知道阿嬷生病。 奉在威看着她抖着肩,忍着哭声,很压抑地流泪,不由得抓抓眉,揉揉额,伸出去的手停放在半空中又缩回。 来回几次之后,他受不了了。 “走。”他想了下,叹口气地走回房里。 “咦?”她听错了吧?他刚才说什么? 一会,他已经从房里出来,换了套清爽的衣服,头发也整齐地束起,一副标准的雅痞打扮。 “我送你去看你阿嬷。” “可是……” “我还会送你回来。”送佛送上西天,他很讲义气的。 “……我没钱。”很羞愧地低喃着。 想嘛知道,她说过她走投无路的嘛。 “放心、放心,都交给我,只要你别再哭了。”奉在威叹了口气。 女人的眼泪,天下无敌。 至少对他而言是如此。 第三章 南北往返,刚好耗掉一整夜,他们回到家门时,天都快亮了。 “你今天要不要请假?”走入屋里,奉在威很自然地朝厨房移动。 宣妍始终没吭声。 还以为她睡着了,他又踅回。“你还好吧?不会又要哭了吧。”老天,他已经尽他所能地协助她了,再哭,就换他哭给她看。 “你不是很缺钱吗?怎么会有钱借我?”这个话题很尴尬,但宣妍觉得还是得问清楚。说实在的,她跟他真的不熟,不知道他的底细,不清楚他的为人,唯一确定的是,他是一个很好拐的绅士。 凌晨左右,他们一到医院,他就拿出提款卡,二话不说地提了一笔钱给她。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缺钱?”他很落魄吗?还是他很穷酸? “因为你不是欠了那天那个女孩的钱吗?”就是那情境才会让她误以为他是恶质的骗钱小狼犬。 奉在威扬眉想了下。“你是说我妹?” “你妹?” “嗯哼,我老妹,没良心的老妹。”不忘诽谤一下奉家筝,他才又晃进厨房,不一会儿倒出两杯香喷喷的咖啡。“过来坐着吧,再站也不会比较高。” 提到老妹,他才想起先前她拜托他的事,大概就是今天了吧。 宣妍从震愕中回神,小跑步到他身旁坐下,接过他亲手煮的咖啡,整颗心被热气薰得好暖好暖,暖得她泪腺又快要松了。 “反正,我现在是因为一点小事在避风头,所以不方便动用自己的帐户,才跟我妹调头寸的。” “可是,你刚才有领钱欸,你会不会怎样啊?”说到避风头,宣妍很直觉地想到黑道厮杀,很怕他为了要帮她,导致行踪泄漏。 “大不了一顿打。”他哈哈笑着。 放心啦,老妹都说希乃回美国了,他还有什么好怕的? 宣妍不知他在开玩笑,被吓得脸色苍白。“你讲真的还假的?” 他看她一眼。“开玩笑的,你懂不懂幽默?你还真好拐。”原来这波霸小妹妹还挺单纯的嘛。 “你才好拐咧,我哭两泡泪,你就借我钱,要是外头一堆美眉都对你哭,你早晚破产。” “你以为每个人哭都有用吗?”他可不认为他有博爱到那种地步。 原本,看她满身超没品味的乱凑名牌,实在很懒得理她哭穷,可偏她一掉泪,他就完全没辙,这状况,他比谁都意外。 “那为什么我哭,你就帮我?”话就是问得这么顺畅自然,话落瞬间,她才发现此言颇为尴尬,但不能怪她,谁要他说得那么暧昧,好像她在他心中的份量是不大相同的。 奉在威浓扬的眉微挑。“我想,应该是你给我的感觉很像我表妹。”若硬要找个理由,应该是如此吧。 尤其是那一份ㄍ1ㄥ,给他熟悉的亲切感,他向来心疼这样的女孩。 明明很饿,偏要嘴硬,明明很缺,又假装不在意,真的是厚~很勾起他父性的光辉。 “……你有恋妹情结?” “并没有。”好吗!“我只是说,你给我的感觉很像我表妹,我可没说我喜欢你。”想太多了。 “可是,你的眼神很宠人欸。”如果不是喜欢,那就很罪孽了哦。 宠人宠到那种地步,能不爱上他的,没有吧。 连她都要误以为他有点喜欢她了说……厚,不喜欢人,就别这样看人,很造孽耶。 “是吗?”他很疑惑。“倒是第一次听人这么说。” 与其说宠,倒不如说他很会照顾人。 想想,从小父母就经商在外,老妹就是教他一手拉拔长大的,为了她,他洗手做羹汤,为了她,他快成了无照密医,然而,如今跟她调个头寸,她就马上要求回报。 而且还是为了男友,为了要和男友约会而推他去参加派对…… 唉,他好痛心,好像他这一辈子一直都在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每个人都在跟他要恩情,他好悲惨…… 见奉在威脸色突地惨澹,宣妍小心翼翼地问:“你很累吗?对不起,害你这么累。” 他回神,瞅她一眼,突地笑了。“是你比较累吧,你待会还要不要上班?如果要的话,我就帮你准备早餐。” “可以这么麻烦你吗?”还说他不宠人?拜托,她这辈子还没被这么宠过,就是阿嬷也没法子疼她到这种地步。 “有什么麻烦?很快的。”说着,他随即起身,走了两步,回头又问:“你脚还痛吗?” “不痛。”也许她应该跟他说,她从小痛觉迟钝,脚上被刮出一道伤口,她真的没感觉。 奉在威想了下。“乾脆顺便帮你准备午餐好了,省得你太走动,弄痛了脚。” 宣妍张大眼。 “弄个清爽的芦笋猪排便当,你觉得怎样?” “……好。”有什么不好的?怎么可能不好! 她要、她要!这么好的男人,她真想要~ 浑噩上了一天班,宣妍火速赶回家,原本是要告诉奉在威不用准备她的晚餐,岂料他竟难得不在家。 他到底从事什么工作? 像个足不出户的宅男,却又是个一流煮夫,中午为她准备的芦笋猪排便当被乾姊偷袭了两块,她至今还在心痛呢。 他跑去哪了? 空荡荡的家,少了个人,总觉得缺了好多。 叹口气,她发现时间跳跃得太可怕,快快梳洗,准备赴许久前便决定要去的宴会。 听说那是个很有品味的宴会,很多名流云集的地方,不是想进去就能进去的派对现场,亏她有班败家好友,对此等讯息都非常敏感,立即争相走告,想尽办法,弄到入场帖子。 为了配合时尚,她掏出一件桃红色的运动小背心,为了配合名流,她拿出前阵子的败家首选—— 凡赛斯浪漫风格的纯白蓬蓬公主裙,内搭亮银及膝绑脚裤,配上她最后一次败家弄到手的晚宴包,再套上一个月前限时抢购抢来的细跟三寸绑鞋。 在穿衣镜前转了一圈,确定她美丽动人。 她,出发了! 坐上小黄,宣妍来到派对现场,在门口和友人们聚合,鱼贯进入会场。 这是一处私人招待所,从门口开始就摆置着古典又精致的艺术饰品,踏上玄关走进去,偌大的会场晶璨生光,大型的水晶吊灯上头还雕饰着维妙维肖的天使像,壁上是各式巴洛克时期风格的画和雕制品。 看得出来,派对主人相当艺术派,而且不是财大气粗的暴发户,而是真懂得艺术韵味的风雅人士。 现场有小型演奏会,空气中飘扬着清亮乐音,充斥着轻快而令人舒服的音符,所有人声都因此而有所保留,花香让在场所有人都漾开怡人的笑。 宣妍也忍不住笑了。 这还是她头一次参加这么有品味的派对呢。 “宣妍,不要只会发呆,赶紧找猎物。”败家友人一号推她一把。 “我哪有发呆呀?”她小声地说。 只是这里情境太美,闭上眼享受一下而已。 “宣妍,你怎么又穿得这么怪?” “会吗?你不觉得这样很好看吗?”她超爱这蓬蓬裙的,名牌加运动风,超有型,走在路上绝不撞衫。 “不管那些,你看,眼前三点钟方向,型男一枚。”败家友人二号强力推荐。 宣妍不着痕迹地看去,随即收眼。“还好吧……”那个叫型男哦?都有点年纪了说。 “哇~你眼光很高喔。”败家友人三号又推了推她。“你再看看你的十点钟方向,那里有个雅痞。” 目光偷偷地探去,随即唉了声。“拜托,那样叫雅痞哦?”都没人喽? 想不想看真正有品味、有质感又正点的雅痞?她家里就有一个。不管是外貌、身形,举手投足俨然像个英国皇家贵族,绅士又宠人……怪,她乾么一直想着他? “冻ㄟ!a级猎物出场了——” 三枚败家友人有致一同地往后一转。 宣妍兴致缺缺,不愿再相信友人们的眼光,然而后头竟然响起阵阵压过乐音的拔尖声响,仿佛重量级人物出场。 什么状况啊? 那些名门淑媛向来不都是最矜持、最娴雅的吗?怎么会叫成这样? 回头的瞬间,她懒懒的眼对上一双淡漠慵懒的眸,心头狠狠的拽痛了下,下一刻,那双眼在发现她之后变得阴鸷。 他! 宣妍不由分说地躲在友人身后。 天啊,他怎么会在这里? 心在胸口狠狠的跳动,震得像是要把她的魂魄给挤出身外。 “你在乾么?”败家友人一号想把她揪出来。 “等等、等等。”她还没有心理准备。 他刚才变沉的目光教她害怕起来,像是在苛责她似的。 “还等,再等就不见了,这种a级猎物不常见的。” “对呀,听说他已经消失一阵子了,好像一两个月前刚回台湾,听说不太喜欢宴会场合,加上前阵子出了点事,好难得能够在这里遇见他,要多看两眼,记在心里才行。”败家二号连珠炮地报导着。 宣妍顿了下,小声问着,“听起来,你对他似乎很了解?” “还好,不过就我所掌握的资料,我知道他是四方集团总裁的外孙,父母从事跨国观光业,虽说目前无职在身,但再怎么说,他都是个非常令人垂涎的小开。” 宣妍躲在友人身后偷觑着奉在威被人簇拥到另一头,放起心地观察他。 原来他是小开啊……难怪,感觉上就是和常人不大相同,但他也太能乾了吧,当个小开,还是个极称职的煮夫。不过,看他今天的打扮,三件式铁灰色的西装显现他俊挺的身形,头发梳得油亮扎在脑后,露出出色抢眼的五官……确实是a级猎物。 站在这里,她和友人顶多只是衬托会场气氛的小小绿叶,而他不同,从他一出场,就觉得光移位了。 光,随着他在移动。 “听说,他前阵子还是他表妹的丈夫候选人之一呢。” 宣妍闻言。“嗄?” “没有血缘关系的表妹。”又补充。 她瞪大眼,想起他说的表妹。他还敢说不是喜欢?这念头自心头窜起,狠狠的掠起一阵血腥味。 “你怎么了?”友人见她晃了下,不由得扶她一把。 “……我没事,只是有点闷。”她勉强笑着。 “最可怜的是,他最后被抛弃了,表妹嫁给别人了。” 宣妍闻言,精雕细琢的眉重重拧起。 他被抛弃了,所以他才会躲起来疗伤? 因为太爱表妹,无法祝福她,所以躲起来……他对她好,也只是因为她像他表妹,只是因为她像她! “而且,他还是……宣妍,你要去哪?派对还没开始耶。” “我要回去。”她需要冷静,必须冷静。 因为她刚知道一件事,一件非常重要的讯息。 那就是——她过份在意他了。 星光点点,月影朦胧。 宣妍的身形在路灯下,拉得又长又稀薄。 天,她真的用走的走回来了。瞪着住所的门,她真想抱头哀嚎。 这散步也实在是散太远了一点。 钥匙插入一转,意外的门没锁,她赶紧推开门,却发现客厅的灯是亮着的,逸出淡淡的声响,像是某谈话性质节目。 他回来了? 看了眼时间,这应该是续摊的时候,正常应该都还有节目,更何况,没人会错过他,应该有不少人会死命地缠住他才对。 “回来了就关门,门开着等人抢劫啊?”戏谑的嗓音传来,不愠不怒,听不出温度,但她还是乖乖地关门上锁,脱下头一天上战场就挂彩的高跟鞋。 “你怎么那么早回来?”她随口问着,哈哈乾笑两声。 他肯定会骂她一顿的,对不对? 没钱给阿嬷看病,却有钱打扮得光鲜亮丽到那种场所……若他要骂,她实在是没话反驳。 她也很懊恼,开始觉得把钱花在这种地方超没价值。 “过来。”声音懒懒的。 头低低的,她像做错事的小孩晃到他面前。 “坐。” 她乖顺得像只猫。 “把脚给我伸出来。”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她的脚尖上头。 “咦?”她眨着眼。 奉在威不耐地自己动手把她的脚给捉放到膝上,她来不及抗议他的动作太过粗鲁会害她春光外泄,便听他吼着—— “你是少根筋啊?你的脚在流血,后脚跟都磨到流血了,你都不会痛?” 宣妍眨眨眼,看着还拎在手上的高跟鞋,赫然发现两只鞋里都有血……天啊,她的战利品要报销了啦!鞋尖挂彩已经超不舍,里头竟然还沾有血迹! “你的反应居然是这样?”奉在威瞪着她。 “咦?”她不小心哀嚎出口了吗? “真是够了。”他被彻底打败,无奈地从早就备好的医药箱掏出棉花、优碘等等,开始料理她两脚上的伤痕。“你是参加竞走还是百米冲刺啊?居然可以把脚搞成这个样子。” “没啊,我只是从会场走回家而已。”说实在的,也没很远,只是也要花上一个多钟头就是了。 不过,他对她也未免太好了一点? 既不骂她,也不问她怎么会在那里,只是帮她上药……讨厌捏,又不喜欢人家,乾么对人家那么好啦。 他抬眼瞪她。“你真的可以再给我白痴一点!谁会穿着第一次穿的高跟鞋在路上散步?你会不知道这种鞋子就属于穿着好看而已,并不适合用来散步。你都不会痛的?” “……不痛啊。” 奉在威以为她在说谎,很不客气地倒上双氧水,等她反应,却见她神色自若,气概之威武,可比当年关云长剐骨弈棋之神勇。 “……真的不痛?”他已经很故意用洒的,还洒很多捏。 她摇头,慢而清晰地说:“我的痛觉满钝的,感觉到的痛比一般人还要淡,所以这种程度,还好而已。”所以,她实在没有办法像一般女孩子受一点点伤,就哎呀呀地撒娇喊疼。 奉在威看了她很久,又低头替她仔细地上药,叹了声,“这样不是很糟吗?哪里痛了都不知道,等到哪天你有感觉了,已经不是痛,是完蛋了。” “唉,我也是这种想。”后知后觉真是她这辈子最大的败笔。“喂,你是小开啊?” “不知道。”奉在威显然对这个问题不是很有兴趣。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我也不可能因为你是小开就巴上你。”乾么防她?既然要防,就不要对人好。 “你穿成这样,不就是想要去钓金龟婿的?”语调懒懒的,不是责怪也不是讽刺,纯粹就事论事。 这种事少见多怪,没什么特别的,只是没料到会在派对遇见她就是了。 宣妍闻言,有种被说中心事的恼羞成怒。“对,我是要去钓人的,但不是要钓你,你大可安心,反正你有表妹嘛。”后头恨恨的加上那一句,纯粹是呛声用的。 “怎么突然扯到她?”他还是继续抹药,口吻轻松。 “还说你不喜欢你表妹?” “我没说不喜欢。”话题为什么会转到这里?算了,继续包扎。 “你承认了?”厚,这个善变的男人! “承认什么东西?你在激动什么?我表妹很可爱,我不能喜欢她吗?”啧,难不成要他恨她、讨厌她? 宣妍听出了他话语中不同的情愫。“你不是你表妹的丈夫候选人?” “你去派对专门在听八卦的?”奉在威翻动眼皮子。“那是一桩计谋,欸,跟你说,你也不会懂,反正那是烟幕弹,现在都不重要了,反正她已经嫁了,过得幸福快乐,这样就够了。” 烟幕弹?“难道,你不是……” “你问这么多,到底是想问什么?直接一点,行不行?”好像在猜哑谜,很累欸。 “那你乾么对我这么好?” “这样叫好?哪天你看见我为我妹做牛做马,你就知道我有多奉献。”他哼了声,包扎完毕。 “我又不是你妹。”她咕哝着。 “你要是我妹,我就不会允许你穿成这样去宴会丢我的脸。”目光瞬间变得凌厉,上下打量她,然后用力地叹出一口气。“丑到爆,没有人这样乱搭的,超没品味。” 或者应该说她太前卫,拿运动风搭浪漫公主风? “会吗?”一定要这样打击她吗? “不是名牌就代表品味,品味是穿出来的,气质是眼神流转间绽放的。”他扯着她镶着亮片的蓬蓬裙。“穿着要有一统性,混搭也没关系,但要好看,不要为了穿上名牌,把自己搞得像圣诞树一样。” “可是,到那种地方,不穿名牌,就觉得好像没穿衣服。”大家都打扮得那么时髦有型,要是没有名牌加身,她会变成透明人的。 “你未免对自己太没自信了。” “自信要从哪里来?”只有那些什么都拥有的人才有吧。 “自信来自于自己,你如果不懂得挖掘自己的优点,别人又怎么看得到你的优点?”真是太过瘾了,以往这种话都只有别人说他,想不到他今天也可以拿出来训人。 “我有优点吗?” “先谈外在,至少你脸蛋不错、身材不错,这样还不够?” “你觉得我不错?”她惊异绽笑。 “至少世俗眼光是这样吧。” 什么态度?什么叫世俗眼光?难道他是世外高人啊? “至于内在,你有艺术涵养,把你所懂的都搬出来唬人,那也是一种外放的神韵,至少可以唬一些听不懂的人。” “……”说到底,就是要卖弄一些看起来很有修养的艺术常识就对了啦,换句话说,她没有属于自己的外放魅力就对了啦。“你对我说这么多,是想要帮我?” 就是要她别缠他? “帮你?”奉在威表面上波澜不兴,但无端端的心头震了下。 欸?震什么? “不然你说这么多乾么?”说心酸的? 奉在威懒懒扬眉,未忖,心底就冒出一道坚定的声音说no。 no?这天外之音是从哪飞来的? “算了,我会自己想办法的。” “你还想去?” “当然要去,不然你刚才乾么跟我说这么多?”一副巴不得她快快去钓个金龟婿。 那纯粹是他的想法,但并不代表他希望她去落实好不好。“我带你去。”想了下,他如此决定。 综合以上数种心情,他归纳出唯一真理,那就是他天生爱照顾人,把她当成妹妹一般的疼爱,不能让她受伤害……唉,妹妹、妹妹,他对妹字辈的人怎么都这么无怨无悔? “你?” “去替你挑选个像样人选。” “咦?” “但是要等你的脚好,而且由我帮你打扮。”那毫无品味的穿着,实在令人不敢苟同。 第四章 其实,确定希乃已经带着表妹回美国,他人生的最大危机已经解除,可以回家或者自由出入其他地方都无妨,一样继续放他的大假,不用再照顾这没血缘的“妹妹”。 但是咧,他却贤慧到一个不行。 为她准备行头,为她画眉造型,为她照料晚餐,为她养伤治疗,让她容光焕发,美若天仙,然后,再帮她钓一个金龟婿…… 他在干么? 他不是热血青年,更没有那么古道热肠,可是行为却偏与意志力背道而驰,就在摸不着头绪的当头,他已经把她带进宴会现场。 宣妍正在石化之中。 这是很典型的宴会场合,说到底,只能用金碧辉煌来形容,到处都充斥着商业性行为,而非单纯性的休闲派对。 很上流很顶级,宣妍感觉自己像是从小平房踏进皇宫,就连空气中都飘散着一股格格不入的气息。 这跟她以往参加过的宴会大不相同,简直不能相提并论。 “不习惯吗?”他轻声问着。 “还好。”环境对她而言,没什么习不习惯的问题,比较不习惯的是处处飞来的歹毒目光。 她知道他很抢手,别瞪了,她投降,行不行? “怎么了?别驼背,你胸部没那么重。” 宣妍皱眉,侧眼瞪去。 明明就是个修养很好的大少爷,干么说话那么不入流? “虽然我不喜欢,但我想应该很多人都喜欢。”他突道。 嗄?她不解抬眼,却见他以视线导引着她。她发现很多人都在看她,而且目光是友善的,并非是嫌恶的、鄙弃的。 是因为他在她身边的缘故吗?还是他把她装扮得像是个小公主? 他简直全能得敦她难以置信。 不知道他从哪里买来的一套样式极端庄,但图腾又极花哨的白色长礼服,将她秾纤合度的身段圈点得玲珑有致,却又不显太过裸露,配上他不知从哪弄来的花朵楔形鞋,完美包裹她的脚踝,顺便遮住她未愈的伤。 就连脸上的妆也是他一手包办,仿佛在她脸上作画似的,屏气凝神,不过几分钟,还她一张近乎赤裸却又润亮的脸。 向来有些毛躁的长发也在他的魔手之下变得柔顺乌亮,如云瀑般地倾落,轻拢在她的肩上……其实,他是造型师吧。 不,他有万能执照吧,否则,怎么好像什么事都难不倒他? 还是现在的小开都像他这么多才多艺吗? 不过,她很介意他刚才说的那句话,于是她问了,“什么叫做你不喜欢,但很多人都喜欢?” 奉在威看了她一眼,幽深黑眸飘远。“指你的身材,今天的主题叫做天使的脸庞魔鬼的身材,这是很多男人都非常喜欢的类型,建议你往后走此风格。” “既然很多男人都非常喜欢,为什么你不喜欢?” “我个人偏好低调。”不只是喜好低调,连做人处事都低调。 “我不低调?”就算她不低调,也是出自于他的手耶。 “我指的是身材。”那种身材实在很难低调。 真的很魔鬼,为了她,他还特地要人修了礼服线条……虽说他个人厌恶波霸,但也许是她今天的装扮太娃娃,少了几分油腻的艳味,清爽得教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不好吗?” “是太好。” 这是赞美?“既然太好,为什么……” “个人偏爱可以一手掌握的。”麻烦,讲得那么清楚了还要问。 她震住。喂!这是什么话?难不成他就喜欢纸片人? “你的手够大,还是可以一手掌握啊!”天底下没有一个男人用这种理由拒绝一个女人的,好吗? 然而,义愤填膺的话方滚出,她就后悔得想要咬掉自己的舌头。天啊,杀了她、杀了她吧~~她刚才这么说,不就意味着要他尝试?天啊,无脸见人了。 奉在威注视她半晌,突地放声大笑。 宣妍傻愣愣地看着他,完全不懂他在笑什么。是不太像在耻笑啦,但在这种场合笑成这样,未免也太不给面子了? “在威,你在笑什么?”有人走来,话是问着奉在威,视线却落在宣妍身上。 奉在威见状,轻拍着宣妍,要她开始自由活动。 她瞪着他。 还在家里时,他说:“如果有人走来,我拍你,你就走。” “为什么?”她问。 “那就代表走来的那个人不适合你。” 他是这么说的,但是,她看向那个男人,五官端正,虽是比不上奉在威浑然天成的俊美,但给人的感觉也不差,干么要她走? 奉在威与来者闲聊,脸上笑容已不复见,依旧拍着她。 宣妍气恼地蹬脚,远离他在几公尺外。这样够远了吧,没有妨碍他了吧。 偷偷瞪他,她却突地发现,站在这华丽大厅的他是整个会场最耀眼的存在,彷佛他原本就处于这样的世界,适合着这里的气息和脉动。 不笑的他感觉离她很远很远, “嘿,你和在威一道过来,你是他的……” 身后有人问着,宣妍赶紧回头,没料到遇见的是一大票的男人,不过是眨眼之间,她竟已被包围,转眼,她由猎人沦为猎物。 她的改变真有差这么多? “啊哈,既然你没回答,那就不是他的女朋友,跟我们到那边坐吧,我去帮你准备一点吃的。”开口的男人斯文有礼,风度翩翩,先递给她一杯香槟,便转身去帮她弄盘食物。 随即被人团团包围到沙发区坐下,一人一语轻懒询问着。 这就是众星拱月的滋味? 没想像中的甜,她的眼不能控制地落在那道背对着她的高大身影。 她倒宁可偎在他身边。讨厌,他刚才一直笑,也不知道在笑什么,真想问他,对她到底是什么想法?可若真要问,她又问不出口…… 啊!烦捏。 正与人交谈的奉在威,像是听见她的声音,回头梭巡找她,意外发现她竟被人墙给密密包围。 这什么状况? 奉在威眸色深沉地瞪着她笑着接过男人送上的食物,然后她笑着与人交谈,笑着却不露齿,眸色坚定地注视说话者的眼睛……他没事教她那么多干么?! 不对,不是他教得好,而是她居心叵测! 刚刚才对他间接表白,现在就开心得接受众人的宠爱,女人心哪,真不是一句海底针能形容的。 亏他还觉得颇开心……啧,他竟然因为这种小事感到开心。 “在威,魁里在找你。”走上前来攀谈的人,是奉在威的表弟吴久哲。 “叫他去死!”神情寒冽。 “嗄?” “你说什么?”一口气吼出去,闷在胸臆的气似乎纡解多了,回过头,奉在威神情依旧慵懒,口吻依然松软,仿佛刚才的怒咆纯粹是误会一场。 吴久哲眨眨眼,内心思绪翻转,但还是乖乖地传达魁里的旨意,“魁里对四方每个人说,只要能把你带回去,有赏。” 奉在威眼角抽搐。“那么,你想怎么做?”有赏?把他当什么了? “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吴家人最厉害的的本领,就是见风使舵了。 魁里虽然是爷爷的左右手,但终究是个外人,而眼前这人就不同了,即便不姓吴,却是爷爷最疼爱的外孙,是他们这一辈最受人尊重的大表哥。 “是吗?”算他识相。 魁里是外公的机要秘书,和他一样带着外公的圣旨回台湾,撮合希乃和表妹,如今大功告成,魁里再找他做什么? 说好了剩下的时间是他的假期,谁都不准抢劫他的假期! “还有,姑姑说,你要是再不回家,就准备要对你祭出家法。” “我傻了我?回家等她家法?”他哼了声,调回视线。“我要回美国了,你要是敢把这消息泄漏出去,小心我找你算帐。” 他对从商一点兴趣都没有,可家中偏只有他一个男丁,害得他被盯得好紧,好几回都逃到美国跟外公求救,就算他现在已拥有自己的一片天,老妈还是不打算放过他。 “要我不说可以,先跟我说,刚才跟你来的那个女孩是谁。”吴久哲一副虎视眈眈,正准备对上好猎物下手的模样。 “你敢碰她试试看。” “嗄?”吴久哲被他沉冷的目光给吓到。 “在威,是你的女朋友就早说嘛,没必要这样吓我。” 他这个表哥,带着艺术家特有的癫狂气质,总是说风是风,说雨是雨;心情好坏从来没道理,但这么冷鸶的眼神,他倒还是头一次见识到。 “……她不是我女朋友。”他何德何能有她这女人当女友? 把她调教好,妆点好,变成一颗闪亮亮的宝石,吸引众人目光……他头一次发觉自己干下一件蠢事。 “那你干么激动?”欸,不是女友,那就好说啦。 “你敢动她,小心我到你爸面前告死你。” 他这个表弟,花名在外,旨在采蜜,专好露水姻缘,要是敢染指他一手调教的女孩,就让他绝子绝孙。 大不了,事后再去跟舅舅赔罪。 “不就是个女孩,你不要,我就帮你照顾她啊。”吴久哲清俊的脸笑得皮皮的。 “你大可以试试看。”冷绝的口吻已是他的最后通牒。 虽说他不属于四方集团吴家的人,但在吴家,还是有一定的份量,况且,他是所有孙子里头最得外公疼爱的,敢跟他挑衅,就有自理后果的决心。 “……”吴久哲很明白这一点的,乖乖地闭上嘴,温顺得像个小媳妇。 奉在威再看向宣妍,摇摇头,决定先走一步。 “在威,你要回去了?那你的女伴呢?” 管她!反正她现在被伺候得正愉快,他怎么好意思打碎她的梦想? 是他笨,忘了她早就摆明是来钓金龟婿,却还被她若有似无的告白给拧皱一池春水。 走了两步,他突地又顿住。怎么可能?黑眸怒瞪着剔亮的大理石地。这是什么状况?他居然走不了?没人强拉他,他却被一股无形的拉力给擒住。真是够了,他是天生命贱还是怎样?扮演被利用的苦命角色,还在不知不觉中交出一颗心? 天底下有哪个人像他这么悲哀? 要是早知道状况会变成这样,他就不会带她赴宴,更不会替她精雕精琢的打扮了! 现在后悔,是太迟了,但是想要挽回,应该…… “抓到了。” 一把力劲从背后扣在奉在威的肩上,他愣了下,随即抱头低咒两声,回头瞪着来者。 “你怎么来了?”他真是白目,明知道参加过一次宴会,就会把这黄鼠狼给引来,居然还为了宣妍,自投罗网。 该死的吴久哲居然没通知他! “我当然要来,不亲自把你押回去,怎么可以?”拉米亚皮肤黝黑,身上流着热情的拉丁血统,然而五官却是揉合东西方最完美的比例。俐落短发,配着刀凿五官,俊美逼人。 “我有说不回去吗?”可怜,他的假期不见了。 “可是,你已经延迟将近十天了。” “不过是十天,就算是犯人也能假释外出好不好。”明明是搭档身份,为什么他总觉得自己像个被押解不得自由的犯人? “你不回来,公司很难继续运作。”拉米亚一副他也是出于无奈中的无奈。 “公司运作是你负责的,我只负责创作。”不要跟他提营运问题,他受不了商场那一套。 “你该不会忘了这个时候通常都该开始准备秋冬和明年春夏欸?还有,你的作品集结的第二册画本已经准备上市,纽约的书商还在等你排时间宣传。”拉米亚收起笑意,深邃的眸直瞪着他。 “……”好吧,他承认,他全部都忘光光了。 “走。” “等一下,我有事。”被他搞得都忘了正经事。 “什么事?” “不关你的事。”奉在威在会场梭巡着宣妍,却发现,她不见了!是哪个浑球把她给架走了?还是她被哄得心花怒放跟着人跑了? 有够没矜持的!他怎么才动心,就挑中这种货色?赶紧向老天爷祈祷,最好让他早早腻了她,往后就不用再为她担心受怕。 “你在找什么?” “我在找……”奉在威顿了下。 “找我的女人,你满意了没?” 事到如今,他豁出去了。该是他的,谁也抢不走,不该是他的,只要他想要,还是没人抢得走。 “你?”拉米亚一副很震惊的模样。 “干么?”不过是说找他的女人而已,没必要一副他干下滔天大祸的惨痛表情吧。 “我一直以为你是gay。”拉米亚一直很害怕有天自己得要奉献肉体哄他。 “……离我远一点。”他只是洁身自爱而已好不好! “谁要你身边从没女人?” “是谁害我忙得没时间交女朋友的?”是哪个混蛋在糟蹋他的青春?他本来只搞艺术的,却误遇贼人,赔出他的青春。 “……” “快点帮我找。” “我又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 “很漂亮就对了。” “……很笼统。”漂亮的定义实在太广泛了,好比说,角落那里有温婉绰丽的美人三个,可在威也只是走过去,连看也不看一眼。 而且,他的审美观和平常人不太一样…… “反正,就是很顺眼,她一头乌亮长发如瀑倾肩,穿着我设计的维多利亚风格白色长礼服,身材好到一个不行的地步。”走到外头长廊,奉在威选择往右走。“你往那边。” “你不会趁机落跑吧?” “我懒得理你。”找人要紧。 “在威,她叫什么名字?”他喊着,但奉在威已经消失不见。 拉米亚无奈,只好硬着头皮帮他找人。综合在威给的线索,再加上对他审美观的认知……嗯,他知道了,对方肯定是个很朴素且不起眼的倩女幽魂似的女孩。 好,目标相当明确,找到之后,就把她一起拐回家,从此以后,挟她以令奉在威。 也不知道是他运气好,还是老天硬要给他一份功劳,顺着长廊方向,听见古怪的声响传来,拉米亚循声找去,来到洗手间,垂眸聆听对话,像是一男一女,且一强一弱,男的正在强迫女的…… “喂,在干什么?!”确定状况之后,他蓦地推开洗手间的门。 里头背对他的男人震了下,一把将怀里的女人狠狠推开,回头撞向他,迅速逃窜而去。 “搞什么?”拉米亚在要被撞之际,飞快闪过,回头瞪着逃窜的人影,才又朝里头问着:“你没事吧?” 蜷缩在一隅的女子抖颤着,惊惶得说不出话。 款,她身上这礼服的图腾不是在威的作品吗?但再看她五官……很正很媚的女孩,再加上身段性感得要命,应该不是在威在找的人。 在威的涂鸦式图腾已经蔚为一股风潮,在这里见到,也不奇怪。瞧那女孩还在惊恐之中,拉米亚不由得捺着性子再问一次,“你还好吧?” “我没事……”宣妍低喃着,气若游丝,扶着墙站起,脚却无力地软下。有力的臂膀立即将她收拢,她顺势把身上的重量都移到他身上。 “你的脚受伤了?”拉米亚注视着她,黑亮的发衬着她粉白的脸,更显清透,像是尊精美细致的搪瓷娃娃。 “不知道。”她垂着眼,觉得头好晕。 不知道?拉米亚微挑起眉,心想,这是什么状况? 一个女人差点被非礼之后的反应,不应该是这样吧……贴得这么紧,话说得这么嗲,这女人是上门来钓金龟婿的。 她绝对绝对不会是在威的女人! “可以走吗?”他问得客气而生疏。 “我……”她蹙紧眉,很想走,但头晕得厉害,得要揪着这人,她才有办法站住,硬要她走,她没把握。 “我扶你吧。”事到如今,总不能把她丢在这儿,拉米亚只好扶着她的肩,走到外头的长廊,然而才走了几步,便瞧奉在威像风一样地飞来。“在威,找到人了吗?” 奉在威没回答,不由分说地把他怀里的女人抢了过去。“就是她!谁允许你这样搂着她的?” “嗄?”拉米亚呆掉。“她?!” “你有意见啊?”他不理他,轻拍着宣妍的脸。“宣妍?宣妍,你还好吧?你怎么了?” 宣妍缓缓地张开眼,视线涣散得严重,但还是能从重叠的身影认出是他,一见到他,她就更加放松了,一头倒进他的怀里。 “该死,怎么会这样?”奉在威沉着脸,问:“你在哪里发现她的?” 一身酒味,分明被人蓄意灌酒,是哪个没品男人干的下流事手段? “洗手间。”拉米亚还在震愕中。 “她怎么会在那里?” “哪知道?你应该问她吧,反正我遇见她时,好像有个男人正要对她胡来。”这是怎么搞的,没见他动过情,怎么一动情就挑中这一款的? 在威的外在条件好,但却不善于在女人堆里游走,要是被这种工于心计的女人缠上,想要全身而退,怕是难了。 得阻止他才行,不过,眼前并不是好时机。 “你有看见是谁吗?”目光闪烁杀气。 拉米亚微挑起眉。“没。”糟,他玩真的,这下子可就麻烦了。 “算了,我先送她回去。”奉在威收敛恼意,将宣妍打横抱起。 “要我送你?” “不用。” 拉米亚很识相地不在这当头跟他提回美国的事。倒是那个女人,得多加提防才行。 第五章 睡梦中,有人温柔地呵护着她。 一会是热毛巾,一会是冰毛巾,一会敷额,一会擦拭手脚,然后轻轻地帮她盖上被子,影子像是要移动了。 宣妍突地感到惊慌,立即伸出手,在黑暗之中,有人轻轻地回握她的手,她的心安定下来,又舒服地跌进梦里。 在不着灯的房间里,奉在威黝亮的眸如宝石般闪烁着。 最后幽幽地叹了口气,很气恼,很无奈,很认命,最后,却又笑了。 张眼的瞬间,她以为时光倒转,回到初恋的第一面。 就是这个背影,很肃穆沉静的背影,英挺俊拔,浑身浸淫在放肆的光线里头,将他团绕得宛若下凡神只。 她是在作梦吗?还是,光是昨天喝的酒就可以让她一路醉进天堂里?否则,她怎么能让时光倒流? 背影仿佛感受到视线,微回头,笑意浅勾。“醒了?头还痛不痛?” 宣妍瞪大眼。“是……你?” “什么意思?”奉在威垂眸瞪她。这是什么态度?失望居然给他表现得这么明显。 他大人大量的不跟她兴师问罪,还照顾她一晚,结果得不到她一声谢,没她一句感恩,她还敢在他面前表现出失魂落魄的蠢样,是想要看他生气吗? “没啦,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她停了下,像是很认真地在思考。“请问,你为什么会在我房里?”而且坐在她的床上。 “这问题问得非常的好,但是在我回答你之前,你必须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奉在威双手环胸,准备开铡。 “什么问题?”她坐起来,却发现浑身不太对劲,反正就是很不舒服。他将她的动作看在眼里,不由得摇头。 “你不会觉得头痛,浑身没力吗?” “欸,好像有点欸。”听他这么一说,似乎是有那种感觉。 “你不觉得浑身发烫,有点怕冷?” 宣妍抚过自己的额,双眼瞪大。“我发烧了?!” “对。”真是够了,迟钝到他都不知道要怎么骂人了。“你昨晚到底是怎么搞的?被人拱到心花怒放,就跟人拼酒吗?” “拼酒?”她想了下,模糊的记忆片段缓缓回复。“不是,是他们一直要我喝,我想说香槟甜甜的,哪知道喝个两三杯,就觉得头好晕……” “你真的笨到让我不知道该怎么骂你,凭你这样也想要跟人钓金龟婿,就怕金龟婿还没钓上,你就先被人给吃抹净了,还钓什么?” “……我又没钓过。”她每次都败家买行头,蓄势待发,可谁知道每每到了派对,她就会变成壁花,昨晚是她第一次如此受欢迎,可喜的是,她并没有被那些男人给哄上天。 “要去钓那些人,不如来钓我。”他突道。 宣妍缓缓地瞠圆水眸,很用力地思考这句话,里里外外的真正意思。 “你真的是笨得可以了。”够了喔,他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好歹我也算是钻石单身汉,外表没得挑剔,又贤慧得要死,家务没有一样不会的,个性又好,很少发脾气,我几乎可以笃定地告诉你,在小开界里,绝对没人比得上我。” 这话不是他随便说说的,全都归功于他家老妹,感谢她,将他调教得外出像型男,在家为煮夫,在床上……咳咳,想太远了。 她困惑地看着他。“你的意思是要我钓你?” “也可以这么说啦。”随便啦!“只要你能钓上我,这世界上没有男人是你钓不上的。” 但是,钓上他之后,他保证,他以外的男人,她绝对都看不入眼。 算是练习赛?啐,害她刚才激动了一下。“我又不会钓……” 说她笨,她实在没办反驳,脑袋里明明装着许多轰轰烈烈的行动计划,但是真正要落实时,才真的难到读她快要撞墙。 与其说要钓金龟婿,倒不如说,她只是在等待一段浪漫得近乎梦幻的爱情,满足她所有梦想。 好啦,很不切实际,她知道啦,真的知道了,她决定洗心革面,再也不干这种蠢事了。 “我教你。” “你教我?”这么想要她去钓金龟婿?“你可以不用这么麻烦,我已经不想这么做了,我不想再作这种白日梦了。” 真的很残忍捏,不要她就算了,还要帮她钓金龟婿,再没有比这令她更难过的事。 “为什么?” “因为……”抿了抿唇,她忍着盈在眶内的泪水。“我又不喜欢那些人,我干么去做那些事?” “那我呢?”俯近她,轻轻地勾起她尖细的下巴,瞧见她倔强忍住的泪。“哪里不舒服吗?” 宣妍摇头,顿了两秒,又突地瞪着他。“你刚才说什么?” “哪里不舒服?” “上一句。” 他黑眸转一圈,笑漾着柔情。“那我呢?” “什么意思?”她抓着他的手,这才发现,这手掌的厚度和暖度,是昨晚不断照顾安抚她,给她勇气、让她安心的大手。 奉在威寒目威凛,瞪她。“你可以再要笨一点,都已经是字面上的意思了,还一直问?你小心我反悔。”起身,走人。 见他要走,她赶紧跳下床,然而脚尖才刚踏上地面,整个人随即往地面软下,就要撞上凉凉的地面时,又是那温厚的大手将她托住,叹息在她头顶落下。 “不过是去端一杯茶而已,你那么激动做什么?”语气是恼的,但神情是笑开的。“你知不知道你不只是宿醉,还在发烧呢。” “对呵,我为什么发烧?” “因为你的脚受伤,还有一点,八成是你昨晚受到惊吓。”他轻而易举将她抱回床上,轻拢着她凌乱的发。“记得昨晚发生的事吗?” 她偏着头想了下。“啊啊,我昨晚喝到头晕,有人说要带我去休息,结果却把我拉进洗手间,我挣扎了一会,拼命踹他,结果把他踹到墙角……”想了下,浑身打了个寒颤。 奉在威随即将她搂进怀里,语调像往常那般随性地问:“你有看见那个人的脸吗?”他看着窗外,纯黑的瞳眸份外清冷。 “有。” “长什么样子?” “不记得了。”大概是吓到,还是一开始就没看得很仔细吧。“不过,有个人来救我,黑黑的,有点像原住民。” 奉在威闻言,不由得低声笑开。“他是我的朋友兼合伙人,叫拉米亚,是亚裔混波多黎各的,有拉丁血统,不是原住民。” “你自己有做生意?”他不是不爱那一套? “也算是吧。”他见她傻愣愣地张大眼,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她这模样就是很逗趣,也很诱人,忍不住地亲了口她的唇,发现如他想像般的柔软。 宣妍石化。 “不过是个吻而已,你有必要这么激动吗?像我这么有洁癖的人,竟然吻你刚起床还没刷牙,残留酒臭的嘴,你应该要感动。”说着,随即起身。“我去看养生粥炖好了没,你再躺一会吧。” 一连串哗啦啦的爆完,石化中的宣妍一片片的斑驳剥落。 呜~她的初吻啊!怎么会是在这种刚起床,嘴里残留酒臭,说不定眼睛还有眼屎的状态下发生? 时光倒转吧,等她洗好脸,刷完牙~ “不行啦,我一定要上班。” 目光,狠,如冰。 “……可是,今天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我一定要去。” 目光,厉,如刀。 “……我如果被开除,你要养我。”她埋怨地扁起嘴。 目光,笑,如蜜。 “那有什么问题呢?” 宣妍瞪着他笑开的脸,扁嘴扁到快抽筋。“可是,今天这件策展,是头一次交给我的case耶。” 她是从小小助理做起,好不容易副馆主赏识她偶尔冒出来的小点子,愿意给她机会独立处理一件案子,试探她的能力底限。 都休息一天了,其实她觉得自己好多了。 “你不是满脑子想钓金龟婿的吗?想不到你对工作还挺有热忱的。”奉在威很意外,不忘把药递给她。 “拜托,我很喜欢我的工作,好吗?”什么态度?没礼貌。 瞪他一眼,吃药,又继续说:“你知道吗?我们艺术馆里在二楼梯台那边有挂着一幅画,画得很漂亮喔。” “是吗?”收回她的茶杯,他似乎对此话题兴致缺缺。 “那个画者,是我的初恋。” 喔哦?奉在威回头看着她。了不起,真想给她拍拍手,就在两人妾身初定的第二天,她就敢跟他提初恋情人,那么,他是不是也该涌泉以报,把他所有的情史都抖出供她欣赏? “是单恋,很美的单恋。”瞪他一眼,她的眼神开始飘忽,像是掉进某个梦幻时光里。“那是他站在画前,背对着我,窗外的阳光——” “一个背影?”他打断她。 “背影不行哦?他的背影很好看啊!” “脸呢?” 她心虚地飘开眼。“搞艺术的人都嘛长得很有个性,况且我爱的是他的才华,又不是他的人,我可不像某人那么肤浅。” “我肤浅?你以为我喜欢上的是你这张世俗认定美的脸?” “干么老是要讲世俗?你是修士啊,不在世俗之中吗?”啐! “每个人的审美观不同,至少世俗定义中的人,在我眼里,都是普普。”不是他爱标新立异,而是天生如此。 “那你干么喜欢我?”还叫她钓他? “天晓得?”他也很想知道答案好不好,以为只有她疑惑吗? “啊——你根本不喜欢我,你喜欢你表妹啦!”拿枕头,丢!准的咧,命中红心。 扫下击中他脸的小小枕头,他恶狠狠地瞪着她。“鲁~谁喜欢她?她是表妹,我是来负责牵红线的月下老人,我会喜欢她?”啐! “不然,你以前对我笑时,干么说我跟某个人好像?” “那是因为……”奉在威煞有其事地认真想了下。“嘿,还真像一回事。” “你的意思是说,你真的喜欢她?”而且还是在她的提醒之下才意会的?哇哩咧,她干么那么多嘴? 天底下有人比她苦情的吗?恋爱三十六小时就划下句点? 他瞪她。“我已经想不到还有什么话可以骂你了。”没力,“我所谓的真像一回事,是指你跟她那个调调满像的,不过,我想你之所以会吸引我,是因为你跟我妹有点像。” 说到底,还是他爱照顾人的天性在作祟。 尤其当他照顾得够深入,深入的了解她之后,情感就开始不受控制地脱缰。 “你恋妹?!” 奉在威用白眼瞪她。“在我小的时候,父母经商不在身边,我妹是我带大的,她常常坐在门口等我爸妈回家。”那如夜般黑沉的眸,恍如可以吞噬所有般地瞅着她。“那眼神,跟你很像。” 像在期待,像在梭巡,心神无法安定,去处无法安身,像是在风中落叶,随风飘扬,不知何处为家。 孤零零的令他很心疼。 突然想起为何许久未曾动过心,实在是他身边的女人都太过强势独立,一个个都像不需要人照料,随便都能活得很光鲜亮丽,很自信从容。 而她,还在寻找自己的定位,还没找到方向,会一个人低声哭泣……天,一想到她哭,他的心都快碎了。 宣妍被他简单的几个字给震慑住。是她表现得太明显,运是他的眼能透视洞悉人心。 “宣妍。”他柔喃。 “嗯?”她揪着衣领,想平抚心跳,却发现自己在他面前是透明的,不管她怎么武装、怎么掩饰,他都看得透彻。 “我在。”她水亮亮的眸直睇着。“有我在。” “……喔~~”她的视野是朦胧一片,眸底倾落的是水银月华。 “躺回去。” “好。”乖乖躺下,她笑睇着他。 奉在威敛眼瞅着,原本要走,但却选择把茶杯住柜子一搁,俯身停在她眼前,不过一指宽的距离。 宣妍瞪大眼,心脏卜通卜通地跳。 “别哭。”他在她唇边呢喃着。 要她怎能不哭?她天生缺人疼爱,通常只要有人对她嘘寒问暖,她就恨不得掏心掏肺给人的,遑论他如此的宠她? 她会感动、会想哭,是人之常情。 但,再怎么哭,也不该哭成大灾吧…… “好咸!”他开始抱怨了。 听着他很像回事的抱怨,她不禁又笑了。 笑的瞬间,他的舌霸气地探入她口腔里,吻得何其放肆,何其忘我,却又是那般怜惜地浅尝柔吮。 她呼吸着他的呼吸,承受他沉重的纠缠卷成漩涡迷惑着她。 “奉、奉……”她在喘息缝隙里喃着,被他浓重的情欲给吓到。 他的手滑入她衣衫底下,炽热的温度让毛孔全数绽开,她扎实打了个颤,浑身酥麻如电流窜过。 “在威啦,奉奉奉,你是要奉谁的旨?”他戏谵喃着,吻上她赤裸的浑圆,舌圈绕着,感觉花蓓在他嘴中硬立。 “你猜得真准,果然勉强能够一手掌握。” “在威……”讨厌,都什么时候,还跟她开玩笑。 她酥软着身躯,体内腾生一波波难言的热潮,几乎快要将她醺醉。他的唇舌无比滚烫,彻底焚烧她最后一丝羞怯,弓起身子迎向他。 奉在威仿佛受到鼓舞,大手正悄移,却——床头柜上的手机狂鸣着,瞬间击散满室方兴的情潮。 宣妍想起身拿手机。 “别接。”他粗嗄低咆着。 “不行啦~”若她没猜错,肯定是乾姊打来的。奉在威难以置信地瞪着她真的接起手机,气得滚到床的另一头。 “乾姊,对不起,我还在感冒……”她心虚说着,心跳得好快,体内的酥麻感尚未褪去,整个身体都还在渴望。“嗄?啊——对,好像在我这里,那、那我等一下送过去,对不起,好好,我一定马上送过去。” 放下手机,她跳了起来,拉出柜子里的抽屉,抓出一个牛皮纸袋,正准备要冲向浴室时,被人轻易揪住,然后丢回床上。 “在威?”她头昏眼花地跌在床上。 “我送。”顺手把牛皮纸袋抽走。 “你要帮我送?” “你是病人,给我好好的养病。” “可是,你知道地方吗?” “熟到不能再熟了。”他哼着。 宣妍突地想到,“对呵,你是馆长的朋友……对了,你到底是在做什么生意呀?”馆长的朋友都是搞艺术居多,但他看起来,实在不太像。 奉在威唇角斜勾。“你早晚会知道。给我乖乖躺着,等我回来再继续。” 继续?她粉颜羞红,嘤咛着,“哦……” 奉在威笑得邪恶,黑眸眨了两下,送走一记飞吻。“等我,我马上回来。” “嗯……”门关上,她把脸埋进被子里,好想尖声喊叫。 奉在威开车来到太古艺术馆,拿着牛皮纸袋入内。 透过壁上的特殊透析线条,里头充满空间感,柔软的沙发单椅置于其中,两旁动线良好,壁上正挂着办展的国画,线条栩栩如生,恍如那画里的兰花正沁着清香,竹叶正沙沙作响。 他勾唇笑着。这里和他离开时没太大的改变,还是老样子。 他边走边看,却没瞧见宣妍说的乾姊,付了下,想起宣妍提过二楼梯台有幅画……去看看吧,先说好,他不是有意与人较劲,只是想看看她口中的美画究竟有多美,藉此鉴定她的鉴赏能力罢了。 如识途老马的上到二楼梯台,正对面是一大扇意大利式的雾面艺术玻璃窗,而侧面—— “先生,不好意思,那里不可以上去喔。”乾佳瑾从后头转出来,瞥见有人打算上楼,赶忙叫住。 时间,是早上十点,阳光正烈,但穿透雾面玻璃窗后变得柔和而饱满,像从天洒下一大束的光芒落在那男人的背影上,美若天神下凡。 喀啦一声,听见门板被推开的声音,宣妍随即翻被坐起。 款,这么快就回来了?难道他很想继续? “在威?” 听见叫唤声,宣妍跳了起来。“馆长?”馆长回来了?可他不是住在新居那边吗?怎么会跑来这儿? 不管了,先出去见人就对了。跳起来,确定穿着合宜,她快步跑到外头,却见王思忱就站在客厅里。 “馆长?”欸,不是要找在威吗?怎么不进他的房间? “宣妍?你怎么会在这里?”王思忱看了眼时间。 “我感冒,请假两天。” “哦,原来是这样子,好点了吗?” “嗯,好多了,是奉在威照顾我的。” “他照顾你?”王思忱一双大眼睛都快要弹到眼镜外头。 “很奇怪吗?”同住一个屋檐下,互相照顾很正常的吧,更何况他们是男女朋友的关系呢。 “他可不是那么好的人,说实在的,要不是你真的找不到住所,我不会让你过来暂住的,毕竟我已经答应他在先,而他那个人又有不少怪癖,洁癖又贪静,天生淡漠很会扮臭脸,不太喜欢跟人来往,我很怕你会跟他吵起来呢。” “呃……”已经吵过了。 看她傻笑,王思忱明白,一切尽在不言中。“他应该没有太为难你吧。” “不会啦,相处久了,就知道他人满好的,不然他又怎么会照顾我呢?”一开始真的觉得他超机车的,不过现在就觉得他超温柔的,把人捧在手心里,像在照顾雏鸟般地无微不至。 天底下有几个女人能够抗拒这种温柔宠溺? “听起来,倒像是挺喜欢他的。”王思忱微挑起眉。 “其实,我们已经在交往了。”她垂下脸,粉颜通红。 “真的?!”他跳起来。 “呃,有必要这么激动吗?” “你知道他是谁吗?” “什么意思?”她不解。 他笑看着她。“还记得你最喜欢的那幅画吗?” “难道……”呆了三秒之后,心头狠狠鼓动着。 “对,就是他画的。”王思忱之所以激动,是在感叹命运。“那幅圣母像就是他在高中时画的,而你也是在那当头爱慕上画者,可谁知道,几年后,你们居然会兜在一块,甚至交往?” 宣妍的心卜通卜通,像是规律到不行的鼓点子,在她心底敲敲打打,震出一望无际的海洋,她像是投入其中,沉浸潜浮,思绪化入一片蓝洋,再浮出水面。 是他,竟然是他! 第六章 嗯,更爱他了吗?奉在威挑起浓眉,很自在地享受宣妍灼热烧辣的视线。只是,会不会烧太久了一点?况且,中间还夹了个人耶~ “在威,你最近有没有什么计划?”被冷落了很久,还被迫忍受两双视线缠绕穿身的王思忱,终于决定打破沉默。 奉在威收回视线。“问这干么?”语调慵懒,心思转了圈,对于宣妍的大转变,猜出七八分。 “我是在想……” “不行。” 王思忱哀怨的瞪着他。“我都还没说,你怎么——” “不行。”再次截断,毫不客气的。 王思忱很用力地瞪他。“你住我的,难道你不觉得至少应该好好地听我把话说完吗?” 奉在威乖乖闭上嘴,摆了摆手。 王思忱满意颔首,说:“我是在想,如果你近来没计划的话,能不能再帮太古画一幅画?” “说完了?”奉在威很客气地问。 “是的。” “不行。”老话一句。 王思忱哼哼两声,连抛了几记眼神给双眼还在闪闪发光中的员工。 回神的宣妍,眸里的星星还在闪烁。“在威……”喊着,瞬间满脸通红,羞到无法言语。 奉在威见状,不由得低低笑开,起身把王思忱挤到一旁,凑到她的耳边。“你在床上时也没这么羞,现在是在羞怎样?” “我……”她不是羞,是心脏很难过。 天啊,她刚才知道一大秘辛,心脏跳得好用力、好激动,震得她头昏脑胀,却又满心欢喜。 “我帮你送资料过去,看过那幅画了。”他支手托腮,一手拾起她一缯乌亮发丝,笑睇着她娇羞的模样。“听说,你很喜欢那幅画。” 那幅画,和她手机待机画面一模一样,是他画的。 走一趟太古,不用他开口,一些属于她的故事很自然地流进他耳里,里头自然不乏她的身家背景,以及为何进入太古等等旁枝杂末的小事。 “嗯。”若说那幅画改变她的人生际遇也不为过。 微拉长发,他很轻易地把她拉入怀里。 宣妍脸庞烧透,基于馆长在场,很想推开他,但又好想再多窝一会。粉颊偷偷地蹭着他的肩,却瞥见馆长正以眼神下达指令。 对啕,差点忘了正事。 “那个,你真的不再作画了吗?”她软声问着,觉得好惋惜。 当年,支撑着她度过青涩岁月的王子,原来并没有在油画界继续打拚,反而是一头栽进街头涂鸦艺术。 听馆长说,他在纽约拼出一片天,打进欧洲市场,出了画册,也办了不少展。她是没看过,但是馆长说得好神往,她想肯定具有相当水准。 “谁说我不作画?我想到就画,心情好就画,只是把画笔变成喷漆罢了。”他摩挲着她细腻的发丝,状似漫不经心地说。 “我怎么没看到?” “在我房里。” “我要看!” “不行。”拒绝的口吻带着笑,在她失望扁嘴之前,赶紧澄清,“我的画作在未完成之前,是不给人看的。” “哦。”垂眼想起,有一回要进他房间,被他扣住。 那时候的他好凶恶、好冷淡,相较之下,现在的他多了浓浓的温暖,还有好多好多宠溺的笑容。 “不会生我的气吧。” 她甜笑着摇头。“但画好的时候,一定要给我看喔。” “那有什么问题?” 敛眼注视她的笑,他才深深发现,他非常喜欢人的笑容,尤其是她的。其实她要的不多,只是一个家,一个宠爱她的人,那么理所当然存在的人事物,她却一样也没有。 听乾佳瑾说,她之所以走投无路,是因为连离异的父母都不肯收留,他的心被她的悲伤遭遇揪得发疼了。 “可是,你真的不作一般的画了吗?我好喜欢你那幅挂在太古二楼梯台的圣母画像,好美好漂亮。”她一副向往到不行的梦幻嘴脸。“那时候我有看见你的背影喔,阳光洒在你的背后,感觉上就像是……” “天神下凡。”奉在威替她接口,低低笑开。 好吧,他承认,得知自己是她的初恋,包办她所有恋情,他心里就只有一个爽字在发酵。 “欸,你怎么知道?!”那是她藏在心里的秘密捏。 “你乾姊说的。”他还以为自己遇见花痴了呢。 “你遇见她了?她有没有说我坏话?”居然把她的秘密抖开,要她拿什么脸见人?很丢脸捏。 “没有,她要我好好地对待你。”当然啦,一些关于她的小道消息,他不想再提,免得又惹她难过。 “等等。”王思忱终于第二度忍不住地插入两人之中,惹来奉在威不悦的瞪视。“虽说你的涂鸦艺术在欧美一带颇具盛名,但是你的油画更是一绝,我觉得你真的可以再好好考虑一下。” 唉,恋爱中的人,真的是一点用处都没有,要宣妍撒娇劝在威回头作画,岂料三两下就变成小俩口在打情骂俏,把他晾在一旁。 “你明知道那时为了应付我爸才昼的。”厚,这个时候要他话说从头就真的很累了。 想当年,父母都不允许他走艺术,他只好画幅油画参加比赛,选择圣母像是为了哄老妈开心,结果咧,还是一样不允许他走艺术,白白浪费了他两个月的时间。 不过……偷觎着宣妍,他不由得想,如果她知道他是在那种想法下才画出圣母像,怕是会对他唾弃吧。 “那这一次,你可以为了应付我而书嘛。”王思忱装可爱讨好着,只差没扑上去抱大腿。 “你谁啊?”奉在威哼了声。 区区损友一枚,居然敢跟他要画,真是够了。 “宣妍。”王思忱回头看向默不作声的她。“你不也想看他的新作吗?” “当然想。”这是内心话,可是……“我不想勉强他。”画作,是打从心底去勾勒画面,有渴望有冲动才去执行,而不是应该被强迫。 奉在威闻言,好看的唇勾得又弯又邪气。这女人明明希望再见他的画作,但却选择不勉强他……好吧,看在这的份上,也许,他会考虑。 “宣妍——”王思忱抱头,没料到一直站在他身边的战友,竟在这关键时刻被儿女情长给严重干扰。 “好了,你可以走人了,在你房里作画送你,你就该要偷笑了。”就是因为他对画太痴,才导致两人只能当一级损友。 “喂!”这是谁家? “不然,我们走好了。”温柔包覆宣妍细嫩小手,奉在威决定另觅去处。 “别走~”好想抱大腿,但不行,他有身为太古艺术馆馆长的尊严。“我先回去了。”他走,可以了吧。 没关系,今日战败,明日再战!王思忱带着满腔的慷慨就义走了,而宣妍的手还被暖暖地包覆着。 “饿了吗?”他问。 “不饿。” 奉在威伸手轻抚她的额,发现她的温度似乎有上扬的迹象,有些担心,但她的眼直销着自己,那景仰的目光骚得他心猿意马起来。 “你光看就会饱吗?”真是的,目光那么热切,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爱得很惨。 “嗯~”对啊,这种奢侈的梦想,一辈子能够实现一次,她已经死而无憾了。 奉在威逼近她,在嗅闻得到彼此气息的距离下打住,唇角微掀,轻刷过她微启的唇。“你这目光是很令我受宠若惊,不过呢,我比较想看到你恋爱中的眼神。”而不是狂热的崇拜。 她直瞅着他如无边夜幕般的眸。“嗯……我想,大概要给我三天的适应期,我才有办法恢复正常,毕竟,这实在是太震撼了,我到现在还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在作梦,否则我怎么可能这么幸运地跟你相恋?” 真是太不可思议了,这根本此中乐透的机率还小,也难怪她一直怀疑自己其实还沉在梦中。 奉在威听了,放声笑开,笑得魅眸微眯。“那……要不要继续?”他沉声开玩笑着。 “继续?”她傻气地理解着,旋即整张睑爆红,傻笑表示,“可是,我怕我心脏会负荷不了……”抓着他的手搁在她胸口上,倾听她的心跳声。 奉在威倒抽口气,清俊的脸狠颤了下。“放过我吧,我怕我的心脏也会负荷不了。”敏感的指尖没放过底下每一寸柔绵细致的柔嫩。 这什么状况? 真是要命。 要不是看她额头的烧度还在,他会狠狠地把她啃得尸骨无存。 因为宣妍病未痊愈,奉在威放过她,岂料,到了隔天,是她不放过他。不放过什么?就是死命活命地撒娇,要他陪她走一趟太古,重温她往日旧梦。 “对对,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宣妍就站在梯台底下两阶,神情梦幻地看着他,哪怕那嘴已经笑得非常之酸,但,她还是咧嘴笑开,就连泪水都快淌落。 他虽俊美,但说是天神下凡实在有点太过。 可是,在那一年,那个时候,在她的心里,他就像个天神般拯救了心灵干涸、人生乏味的她。 那年父母吵得非常凶,却没有一个人问她要跟谁,因为他们都不要。 就在她被遗弃的当头,她看见了圣母像画作,理该是恨不得撕碎那张画,但她却只是站在画前动也不动地看着。 那幅画,美的不只是线条和色泽,动人的神韵也不在圣母的眉眼流转间,而是她看见了画者投注的心血,和她一样的需求一个母亲。 所以,她想知道画者是谁。 也因此,当她看见他裹着阳光的温暖背影时,她惶乱不安的心被安抚了。那是一种至今也无法理解的因缘,但在那时,她确实被安抚了。 那一年,那一刻,是她人生最大的转捩点。 “……还要站吗?”奉在威很无奈地回头觑她。 底下已经很多人了,他可不可以下来了? 唉,实在是太宠她了。 “宣妍,你最好是还可以在那边玩,我跟你说,你死定了。”乾佳瑾早已从梦幻的背影秀里回过神。 “乾姊~~”她泪眼婆娑,回忆得好远。 “想哭?行,赶快哭一哭,否则待会,你连哭也哭不出来。” “发生什么事了?”奉在威走下楼。 “昨天本来该由宣妍去接洽一位画者的策展,可她不在,延误了送资料的时机,这下,人家不爽办了,该是五位油画大师合展,现在缺了一个。”乾佳瑾现在头痛得很。 “那就四个联合策办不就好了?” “四,这个音就是不好咩~”说到此,乾佳瑾心虚地别开眼。呼,在偶像面前撒谎,还真不是人干的事,非叫馆长给她加薪不可。 “嗄,怎么会这样?”宣妍扁起嘴,欲哭无泪。 “就是这样啊。”不要看他、不要看他,继续让宣妍内疚。乾佳瑾昧着良心继续撒谎。 可奉在威是何许人也,这么一丁点的心眼,他会识不破?只见他双手环胸,沉声说:“是哪位大师,我来跟他谈。” 啥米?这怎么可以!“他出国了。” “这么快?”奉在威眯起眼。 “对啊。”可恶,她不只要加薪,还要双倍红利津贴! “呜~在威,怎么办?”宣妍两泡泪齐飞。 奉在威无言地闭上眼。 很好,下对药了。 她根本不素求,他已经很甘愿地做牛做马了。 来,差使他! 她一双甜柔水眸似谴卷蜜网,层层叠叠地朝他套去,绵密如沁泉,蠢动而不绝,圈圈涟漪如电波摇荡震晃着,痴迷狂醉。 奉在威,害羞了。 如此视他为神只膜拜的,她绝对不是第一个,但、是!可以如此清楚地用视线传递出——你是神、你很神、你好神……诸如此类赞语的,她绝对会是空前绝后的那一个。 那眼神如此直接,那视线如此灼热,烧得他心痒难耐,直想告诉她:乖,他不是神,只是个人,而且非常年轻气盛,情欲非常旺盛的正常男人。 再用那种目光看他,小心他真的把她啃得尸骨无存! “够了喔。”他咳了两声,阻止她过火的注目。 没人看这么久的,打从知道他是她的偶像之后,她这种崇拜敬仰的目光所进射的圣洁光痕,让他不敢越雷池一步。 “真的可以麻烦你吗?”宣妍回神,忍不住再问一次他的意愿。 “可以。”不可以。 “会不会太勉强你?” “不会。”会。 “你有没有生我的气?”眸中玲珑剔透的泪已经在打滚了。 “没有。”真的。“不过,你要帮我想题材就是,而且,请发誓,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我想题材?”泪水滚动得更厉害了,不是因为伤悲,而是激动。“我可以吗?” “可以。”反正档期这么赶,他脑袋一片空白,有人给个题目,他会下笔较快。 而且,这期间还要保佑他不会被拉米亚逮住。 “真的吗?”她深呼吸一口,嘴角缓缓地拉开一面灿烂风情。“我有一个提案,但你不可以笑我。” “不会。”有什么好笑的? “我在想、就是、我在想……”她局促不安。 “说——”他把持例都给她了,她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就是,可不可以画天使?” 奉在威呆掉,而后重重地拧起眉。“天使?”逼年头还流行这玩意儿吗? “不是巴洛克时期的那种,是比较现代化的天使。”怕他听不懂,她赶紧解释,“就是……有点像是那种祈祷少女的感觉。” 奉在威的黑眸转了一圈,有点明白了。“你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个?”懒洋洋地从沙发椅背坐直,唇角极富兴味地抹着笑。 “因为圣母像。”她想了下,才缓声说:“当初,我猜画者一定是渴望母爱,所以才会画圣母像。因此,来一个祈祷少女,刚好可以互相呼应。” 奉在威显然被她挑起讨论的渴望。“你怎么会认为画者渴望母爱?圣母像这种题材是千年不衰的经典,难道你不会认为画者纯粹只是挑了个老题材?” “嗯,感觉不对,没有那么纯粹,我觉得那是一种向往,否则是没办法把线条刻划得那么柔和,又把背景画得那么强硬,那是一种互补手法,希望强势的母亲可以给他一丝温柔。” 奉在威唇角越勾越弯,突地笑开,搔了搔后劲。“看不出来,你还真有鉴赏能力呢。”他把心思藏得那么深,为什么希望懂的人没懂,不该懂的人却懂了? “很多搞艺术的人,都是寂寞的,也许是太过天才,知音难逢,又也许是心思藏得太紧,不与人分享。”她轻轻地扣住他的手。“你知道吗?喜欢照顾人和喜欢被照顾的人,都是寂寞的。” 她也是过来人,很清楚这一点,但是,这一点,是在发现他就是她最喜欢的画者后才发觉的。 奉在威轻轻闭上眼,额抵着她的。“你很聪明嘛,也很贴心,对艺术的敏感度也够,你干么蠢得当拜金女到派对钓凯子?”真是笨到令人鼻头发酸。 “因为我笨嘛。” “那倒是,你这一辈子做最对的一件事,就是缠对人了。”缠上他,两人刚好互补。一个喜欢照顾人,一个喜欢被照顾,同样的寂寞者,却难能可贵有心意相通的交流。 “宝贝,想不想到我房间?” “可以吗?”她眸里进出异彩。 “只有你可以。”因为画还没完成。 奉在威牵起她的手走进他的房内。 宣妍双眸眨也不眨地睇向里头,以为自己来到一处洞穴,震得她停住脚步。 她以为他作画,是在画布上,但现在看来,并不是那么一回事。他的画布,是四面墙,只有黑、褐、灰三色为底,简单构筑出洞穴的深度空间戚,而再看向隔壁那面墙,则是山洞外的风光,有山、有海、有草原、有罗列的城市…… 跨进房内,像是走进另一个时空、另一个世界,她震慑得说不出话。 他用涂鸦的手法画出油画的立体世界。难怪总在他身上闻见类似油漆的味道。 “还没画完。”他拉着她在一处沙发坐下,面对着磅礴画作,心在卜通卜通跳。“其实我本来没打算要画,嗯……应该说,我这一阵子有点倦了,所以故意留在台湾不想回美国,可是,一瞧见四面白墙,我就受不了,非得给它一点颜色看看不可。” “好美……”她醉了,醉在那片广大草原里,仔细一看,里头竟然还有豹攀爬在树上,有老虎在树下休憩,有大象在戏水……他还有些童心未泯呢。 “你觉得很美吗?” “嗯。”她用力地点着头。 奉在威眸色更柔了。“上头画的是我喜欢的理想国,但从今以后,会是我们两个的理想伊甸园。” “也可以有我吗?”她好惊讶。 “废话,不然你想跟我分手吗?”他佯怒瞪她。 “不想。”她死命摇着头。 嘿嘿笑着,奉在威轻轻将她拥在怀里,指着壁画说:“你看见那里没有?那里有一个我,但我决定在旁边再加上你,然后在海滩上再加两把休闲椅,不管哪个角落里都有我们两个。” 他从没想过一时兴起的壁画,却变成见证两人恋情的记号。 宣妍无法言语,只是傻愣愣地陪苦笑,走进他画好的每处风景里。 “哪天,等我的工作告一段落,我就带你出国去走走,我们可以先去南法的农庄,然后游莱茵河,再到澳洲大草原看夕阳,还有很多很多很美丽的地方,我都想带着你去。” “真的?”光是想像就觉得好美。她可以这么幸福吗?好像突然间,手里捧着的是快要溢出的幸福,多得她甘愿被溺死。 奉在威看着她展笑的侧脸,突道:“好,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模特儿。” 笑意还在,她傻傻地看向他,过了好久,才慢半拍地收起笑。“我?” “对,就是你。” 宣妍告假,理由是要当奉在威的模特儿,馆长王思忱二话不说,给薪停职。 而奉在威的动作也快,不到半天已经搞定想要的所有器材和颜料。 坐在画架前,他拿起刮勺,直接上底色——半面柔和的淡铭黄色,才又改拿起大刷,东撇西点,仿佛已先将背景打底完善。 手法之快,让宣妍极度怀疑,他真的已经有近十年没碰油画。 “去那边躺着。”一段落完成,奉在威开始指挥。 “躺?”不是应该坐着吗? “我现在要画脸,躺着你比较舒服。” “哦。”得令,宣妍正襟危坐着,目视前方,大眼像是要瞠到最极限,教他不禁笑了出来。“为什么笑我?” 她不由得扁起嘴,偷觑了挂在一旁的镜子,确定自己脸上干净无瑕。 “你不用把眼睛瞪那么大。”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可是,你不是要画我的脸吗?”既然要画脸,当然是要把眼睛张大一点嘛。 “那个我会斟酌。”他掩嘴笑到快岔气。 “……”所以现在等于是在笑她笨就对了啦。很想跟他抗议,然而撒娇地瞪去,却发现他的目光变得凌厉,像把锐刀要将她丝丝切碎,恍若能攫魂似地揪住她的心。 她无法动弹,甚至无法呼吸,感觉灵魂被狠狠地定住。 这是她头一次见人作画的凝神目光,还是她最崇拜,放在心底最景仰的画者,完全不见他平日的淡漠或开心时的嬉笑,他严肃得像是另一个人,仿佛透过他的眼,看见他藏在灵魂深处对画作的执着。 而她,深深迷醉。 只是这样迷醉并没有沉沦太久。 “怎么了?”发现他好一会没有再动笔,只是坐在画架前像是在沉思,时间久到让她忍不住发问。 “要命。”他低吟着。 “瓶颈吗?” “坦东西能有什么瓶颈啊?”未免太瞧不起他了? “不然呢?没有颜料?还是我应该坐起来?”难道说,最大的问题是出在她这个模特儿身上? “不是。”他捣着脸,幽邃的眸从指缝里看着她。 “不然呢?” 看他一脸为难,害得她跟着紧张。喇才明明运进行得银颢利的,怎么才过一个钟头就冒出问题? 能让他这么为难,想必是个大问题吧。 “都是因为你。”他小声抱怨着。 终于承认了,呜,她就知道一定是她不好~“那还是我们另外找个模特儿好了?” “不是你,我就不画。” “可是,你不是说……” 奉在威对她招招手,她乖巧顺从地蹲到他身边,想看画到哪个阶段,而他遇到什么麻烦,可他的气息竟近在她的唇上,温热的、香醇的,可以使人丢却一切沉沦的。 她闭上眼,环上他的颈项,热切地回应他的索求,由着他加重每一个吻,深沉得像是要潜进她生命里般地强而有力。 “我要你。”他在唇舌缠绕间低喃着,粗嗄得充满诱人性感。 宣妍呼息紊乱,突地发现,他不是在询问,而是在要求。 下一刻,她人已经落在床上,贴身的小可爱被他三两下解开,而唇还在她唇齿间流连。 “你怎么能用这么媚的眼神看我?”看得他心猿意马、情欲勃发。 “我……”有吗? 她看着他的眸光温柔又满足,一副以他为荣,为他而活的眷恋和情意,是那么毫不保留地全数倾倒在他的视线中,要他怎能把持得住? 奉在威黑眸收缩的瞅着她近乎完美的曲线,以指尖膜拜她的每一寸甜美,以唇舌爱抚她每一处敏感,含弄她柔嫩的蓓蕾,宣妍不由得倒抽口气,却无法推拒他醉人的吮嚿,轻吟出口…… 他的饱满填补她的全部,丰富她的世界,引领着她踏进绮丽的那扇门内,她不知所措地轻泣出声,由着他狂乱地封唇痴缠,直到火焰彻底将她焚透。 第七章 由于宣妍严重地拉后画作进度,因此在画作进入小修之前,她被奉在威下达禁入令。 但,她已经拿了薪停了职,总不能要她天天在家跷二郎腿,等画作出土吧? 于是乎,现在她站在洗衣机旁,等它停止运作,优雅掏出里头的衣物,一件件地摊开晾上。 瞧,她这样子看起来是不是很贤慧? 她呵呵笑着,笑意却突地狠狠收住,圆眸瞠到极限。 “完蛋了!”啊啊~为什么衣服会变成彩色衣?她印象中,这件衬衫明明是白的,只有袖口有点缀而已,为什么现在会变成朵朵蓝? “你在干么?”奉在威抱头出现在洗衣间。 宣妍吓得赶紧把给染色的衬衫藏在身后。“你怎么出来了?” “我出来喝水。”说着,目光如炬定在她藏在身后的手。“你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没有。”她伸出右手。 “左手。” 快速藏好衣服,准备伸出左手的瞬间——“你怎么可以要诈?”他根本不是要左手,而是直接扳过她的身子。 奉在威眯眼看着自己最心爱的衣服被染到不复原色,眉头深深拢起。“宣妍——” “我错了!”坦白从宽哪,大人~“我想说你在忙,所以帮你洗衣服,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衣服会染色。” “素色的跟素色的放一起,有颜色的另外洗!”厚,找碴的。 “嗄?是这样子啊!” “你怎么会连这个都不知道?” “又没人教我。”她委屈地扁起嘴。 奶奶都习惯手洗,所以她也跟着手洗,后来搬来台北租的房子,根本就没洗衣机,除了手洗,要不然就是得多花钱送洗。就是少有机会使用洗衣机,她才会把所有的衣物都丢洗衣机的嘛。 奉在威神色一黯,俯身吻上她的唇,原本打算轻点即止,然而,她的唇太软,气息太甜,轻易地骚动那向来难得寸动的心。 “你知道吗?我赶得要死。”他咬牙切齿,像恨不得将她拆吃入腹,从此不再受情欲折磨。 “……那就继续赶。”她傻愣愣地说,气息被他搅乱。 “你有没有良心啊?我是为了谁在吃苦?”再咬一口。 厚实的双臂将她束紧,将她圈向发热的身躯,让她知道他吃的是哪种苦。 “对不起嘛,”不行,再这样下去,她离开他房间一点意义都没有。“你去作画,我来准备晚餐。” “你行吗?” “拜托~”给点面子行不行? “不行就别勉强。”他不想画到一半还要出来灭火。要是不小心烧了房子也烧了画,他会想杀人。 “可以啦。”她硬是将他推开。 “对了,那些衣物,不准再碰,我晚一点再来挽救。”他回头,狠厉目光将她荡漾的春情杀个片甲不留。 “知、道!”不洗就不洗嘛。 嘶嘶嘶……砰! 拿昼笔的手颤了下。 唰—— 画笔抖了两下。 锵锵锵…… 画笔飞出去了。 奉在威犹如一头抓狂的猛狮,甩门而出,开口就吼,“你在打仗啊!”情绪恶劣得超想飙脏话,但遗憾的是,他修养太好,不入流的话,他还真的骂不出口。 正在流理台前与锅炉缠斗的宣妍吓到。“你怎么又跑出来了?” 他掐揉着疼痛的额。“我能不出来吗?我很害怕这房子就快要被你给毁了。”搞得像是在拆房子,他哪里还坐得住? “哪有啊?炒菜本来就会有声音啊。”抽油烟机就有声音了好不好! “你看我做菜的时候有这么吵吗?” “我又不是大师级的。”而且已经很久没下厨了,愿意替他下厨,他就要偷笑了。 “去去去。”他向来受不得人捧,一捧,就得要有做牛做马、鞠躬尽瘁的觉悟。 “可是,你不是……” “你让我休息一下,可以吗?”现在是怎样?他变成笔者,她成了恶编吗?催催催,催生哪, “对不起,我不是要催你,我只是想说别打扰你,想替你做点什么的。”她垂下脸,又扁起嘴。 奉在威落下视线,缠在她粉嫩粉嫩的q软唇瓣,邪念再生。 “你少诱惑我了。”他已经被她迷得神魂颠倒,越来越不像自己了。 从不知道自己竟会被情欲纠缠得如此深,像只发情的狮子,老是对她虎视眈眈……唉,忍不住自我厌恶。 “我没有诱惑你。”她连退两步,确定全身上下都有包得紧紧的。 “……你最好是再闪快一点。”对,跑快一点,激起他的掠夺欲,把她啃个干干净净。 “欸?” “去——”最好是离他五公尺以上。 接手她的工作,奉在威忍不住又叹气。 打他执画笔以来,头一次画得这么艰辛,不只是因为噪音不断,还因为她就在画里。 不是难在难抓其神韵、秀色,而是,他连面对画里的她都很有感觉,真的是……自我唾弃啊~ 而宣妍退守到客厅,不懂他在挣扎什么,只确定,她待会有大餐可以吃了。 享用大餐的当头,门铃声却响起。 “不用开。”奉在威眼也不抬的制止她。 “可是,有可能是馆长来,不开,好吗?” 奉在威摇摇头。“思忱很清楚我的个性,他不会那么白目地在我作画期间来打扰。” “欸,那会是谁?” “……不速之客。”想想,也差不多该出现了。 “谁?” “不要理就对了,吃饭。” 话是这么说,可问题是,外头门铃按到快要破声,就连屋内的电话也开始响起。宣妍看着那扇门,非常确定,门外的人非常难缠。 “真是够了!”奉在威火大起身,大步地走到门边,咱的一声开了门,劈头就骂,“你吵什么吵!吃饱太闲啊?”要不是修养太好,还真想问候他全家。 门外的拉米亚凉凉地看着他。“饿得很,托某人的福。” “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很不爽地瞪他。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讲什么玩意儿?”好像他造了很多孽。 “你到底要不要回去?” “我还在休假。”奉在威挡在门口,根本没打算请他进来。 “好,我也要休假。”很好,他都不管了,那他这个合伙人还有什么好紧张的? “公司呢?” “没道理你在休假,我却忙得像条狗吧。”要休,一起休,至于公司?哈,看着办。 “那公司是你提议开的,不是我逼你的。”见他作势要闯关,奉在威再挡。 “没错,所以会变成怎样,都无所谓。”见他执意不放行,拉米亚瞪他。“喂,我很饿,请我吃一顿,没那么小气吧。” “抱歉,我只煮了两人份。”两个人的小天地,怎么能挤入这么一只勇猛的美洲豹? “没关系,弄个炒饭给我,你知道我向来不挑食。”两人份?嗯哼,看来,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呢。 “那你先去买米。” 拉米亚震住。“买米?你连买米的钱都没有了吗?”已经被那个女人给吸光了?可恶,他终究迟了一步吗? “我去你的,我真穷到那种地步也不需要你救济!” “嘿,看在好歹我救了你女友的份上,你就不该用这种态度对我,更何况,我今天来,是来传递你家的消息,还不快请我进去?” 想起那回的事,奉在威再无情也不能不让步。“我家里有什么消息?”他转身走回屋里。 “四方要办个官宴,你这个长外孙当然要出席。”拉米亚走入,瞥见那日意外救出的女子就在里头,冷冷打量她一番,再次确定,奉在威的喜好确实改变了。 “关我什么事,我姓奉,又不姓吴。”讨厌宴会,尤其是很纯粹的商业派对。“宣妍,他是拉米亚,那回在派对上,就是他救了你,你还记得吗?” 站在沙发边的宣妍闻言,立即欠身道谢,“谢谢你,不好意思,一直没有机会好好地谢谢你。” 拉米亚微挑起眉。“不能怪你,那要怪他,他根本不跟我见面,你怎么跟我道谢?”是错觉吗?总觉得今天的她感觉很居家,而且没了那日很明显的钓凯子意图……也对,她已经钓上最顶级的货色了。 “你别在那边说些有的没的,消息带到,你可以滚了。” “喂,你是这样对待你最好又最知心的好友兼合伙人吗?公司倒了,你真的可以无所谓吗?”可恶,还真的推他。 “我现在手头上有事正在忙,没空理公司的事,你要是无所谓,我也一定无所谓,反正,那又不是我的主业。”他就只是喜欢涂鸦,喜欢画画而已,是拉米亚要把他的艺术品变成商品,还有脸在他面前吠公司的事,真是够了。 “你在忙什么?你该不会忘了我是你的经纪人,你要从事任何公开性质的工作,都应该先通知我一声?”拉米亚跳起来哇哇叫。 若无意外,肯定是因为她! 目光锁定不知所措的宣妍。很好,演得非常好,不当演员真是太可惜了! “我又不知道你在哪里。”一句话撇得一干二净。 “你最好是见鬼的不知道我在哪里!”手机漫游到世界各地,号码根本没换过,再加上几个联络得上的据点,最最重要的是,他人就在台湾,奉在威会不知道他在哪里?把他当笨蛋啊? “反正我又不是办涂鸦展,没必要跟你报告吧。”奉在威哼了声,拉着宣妍坐回餐桌,完全当他不存在。 “不然呢?”拉米亚硬是入侵两人世界,很自然地大快朵颐。 奉在威斜睨着他,拳头握紧了又放松。 要不是他这生财工具、黄金右手,是用来画画的,还真想让拉米亚知道,他的拳头一旦握紧时有多硬。 “拉米亚先生,在威很擅长画油画,画得很棒。”宣妍一脸为卿疯狂。“这次,好不容易在威才答应愿意为太古画一幅油画……” 拉米亚挑高有型的弓眉。“所以,你是因为这种事而滞留台湾?” “什么叫这种事?”奉在威鬼叫着。至少对他而言是件大事,非常非常大的大事! 而且还是把他的女友画进画里,甚至这个女友很有可能变成他的老婆、他未来孩子的娘……天啊,他已经想得这么远了?他是一个会想得这么远的人吗? “只是一个成品展,得不到任何好处的成品小展,这……”拉米亚很想哭。 “你的脑袋里就只装那些铜臭吗?”真是够了!“我怎么会跟你是朋友?” “是啊,如果不是我善用商业资讯拉抬你的魅力,你现在还只是一个窝在废弃墙角喷涂鸭的潦倒留学生!”所以,感恩吧。 “是啊,就不知道是谁剥夺了我这个潦倒留学生窝在废弃墙角喷涂鸭的兴趣!”奉在威把叉子一丢。“你懂不憧艺术?艺术这种东西,虽然是取决于世人的赞不赞同而成立其价值,但真正的价值性是存在于创作者的心里,附带的价值是存在于鉴赏者的感动里。” 是的,他很无耻地把宣妍说过的话复制了。 宣妍羞怯地垂下脸。 拉米亚下巴差点掉了。“你还好吗?”好义愤填膺啊。 “我很好,如果你不在,我会更好。” “在威,话不是这么说的,搞艺术很花钱的,你不觉得先奠定经济基础,再玩艺术比较好?”哇,说得这么激愤,该不是打算要丢下他不管了? 一定是她、一定是她! 不知道给在威灌输了什么鬼观念,居然朝她一面倒!可恶的妖女,钓金龟婿钓成这样,也未免太没品了? “我又不缺钱。”奉在威哼了声。“托了你的福,我光是收公司红利就收到手软了,况且我还有其他画商和书商给的版税收入。”等于是说,他这辈子再无收入,也真的无所谓了。 “你真的舍得丢下公司?”拉米亚跳起来。 “我本来就……” “公司?”宣妍在旁边忍不住地插话。 馆长只提到他从事涂鸭艺术,在欧美一带退颇负盛名,但没提到有成立公司。 “tc听过没有?”拉米亚沉着脸问。 “tc?”她偏着脸想了会。“是不是一家青少年涂鸭服饰的品牌?我记得tc还有副牌,是专门设计男性女性礼服,近来在台湾设下不少专柜,主打青少年市场,价格偏高,但还是引来许多人青睐。” 她之所以会注意,是因为tc的女性禧服很漂亮很……“啊!难道说,我那天穿的那套礼服……” “对,算你败家败得还有点道理。”对市场还挺有眼光的。拉米亚不知道那衣服是奉在威替她张罗来的。 “而你是……”她看向奉在威。 “对。”答话的又是拉米亚。“他就是tc的艺术总监兼总裁。”瞧,这女人眼光多好,钓到的这一只金龟大得不得了。 宣妍呆掉,狠狠地掉进另一个空间。 “随时都可以不是。”他说过,他不在乎的。 “在威!” “在威!” 两人同时喊着,拉米亚看着她,而她则瞪着奉在威。 她说:“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这是很、很重要的事” “比画画还重要?”奉在威不悦问着。 宣妍顿了两秒,被他说变就变的神色给震住。“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艺术可以一人作业,但公司,你不管的话,会有人失业的。” 拉米亚暗自叫好,也暗恼自己怎么没想到用这一点来压他。看来,这女人还不赖,知道孰轻孰重。 “那还不简单?把公司卖了。”奉在威依旧吊儿郎当。 “欸……”嗯,也对,这样一来,可以专心创作。 拉米亚瞬间变色。“喂!”别吓他。这女人一点用处都没有!可恶,非想个法子把她弄走不可。“在威,先别管那些,后天晚上四方办的官宴,你到底要不要去?你要是不去的话,可能令堂会亲自上门。” 快快转移话题,公司的问题不能再议,结果太危险了。 奉在威俊脸垮下。一提到母亲,他就很头痛。 “在威?” “你很烦,每次都带来坏消息。”瞪他,仿佛他的不幸都是他给的。 拉米亚撇了撇唇。“难道你不想要把你的女朋友介绍给你妈认识?”使出必杀技。 奉在威颇有兴味地挑起眉。“对呵,宣妍,你跟我一道去。” “欸,我吗?”哇,突然丑媳妇要见公婆,她的心脏好虚弱。 “对啊。”奉在威的心情大好,抓着她的手起身。“走,我们到太古去。” “去太古干么?” “抓思忱一起去。”啊哈,看在思忱的份上,老妈会对他客气一点,再者,有思忱在,也可以引开一些注意力,到时候,他就可以趁机带着宣妍落跑。 “好啊,没问题。”王思忱一口答应,又问:“至于画作……” “啰唆。”奉在威冷睇。 王思忱乖乖地闭上嘴。 “那,我也可以去吗?”乾佳瑾等待许久,终于鼓起勇气问。 据传闻,四方集团的官宴上总是陈设着不少难得一见的艺术品,她真想去观摩啊~ 奉在威瞧宣妍点头如捣蒜,二话不说的答应,“可以啊。”反正越多人去越好,他要逃跑的机率就更高。 “耶!乾姊太好了。”两个女人抱在一块又叫又跳。 一道前往的拉米亚翻了翻白眼,很认命地退到办公室外,还耳根子一片清静,顺便再一次膜拜宣妍口中超赞的画作。 梯台边,他看着书作,线条极为柔和,色彩朦胧带晕,很寻常的圣母像,但笔触却像是精绣的力道,细腻的以一针一线刻划出画者的渴望与祈求。 以高中生而言,手法确实是在水准之上,是他未曾见过的。 认识在威时,他以为他只是个落魄留学生,蹲在墙角画些近乎愤世嫉俗却又带着个人特质的讽刺性涂鸭,但慢慢地,随着时间,锐角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向阳的温和,却依旧标新立异的表达其存在感。 每个画者都会有每个不同时期的作品,但这一幅圣母像确实让人感到温暖,只是那拜金的女人怎么会对这种画作有感觉? 难道是他对她有所误解?毕竟人是不能单看第一眼印象,也许…… “真是教人不敢相信。” “对啊,她怎么那么狗屎运。” “只能说男人的眼睛都瞎了,才会把她当公主看待。” 楼梯底下一连串的抱怨让拉米亚不悦地眯起眸子,暗忖着这艺术馆的服务人员态度有待加强,竟然在艺术馆尚未休息之前,就在楼下展示间私声抱怨。 他要不要鸡婆地跟王思忱说一声? 正忖着,却又听到—— “大家都嘛知道她败家败得离谱,全都是为了钓金龟婿,老是在跑趴,老是在勾引那些男人,会被钓上的,真的是蠢到可以。” “就是啊。” “最难以置信的,她居然钓到极品,真教人不能容忍。” 拉米亚微挑起眉。她们是没指名道姓,但光是这样的谈论内容,他已经猜到被批斗的人是谁。 “还跟人家装害羞,在那边说,对,就站在那边别动,呕~真令人想吐。” “她懂画?她懂个屁,就只会拍马屁而已,就只有不知情的人才会上当,真没想到奉在威居然会笨到这种地步。” “对啊,有够没眼光。” “唉,没办法,这年头,就是脸皮厚的人才能睁眼说瞎话骗人,这种本事,我们都没有。” “说得也是……” 说完,一群人又是咳声叹气,又是窃窃私语,声响远了淡了,但却在拉米亚的心中刻下一道道的痕迹,让他下了一个决定。 他想,他应该没有错怪她才是。 会被那么多人同时冷嘲热讽,那就代表必有其事。 况且,要是在威听信她的所有建议,真的打算根留台湾,把公司给结束掉的话……从此以后,他就再也无法掌握他了。 在威的油画极具水准,但他真正握有天份的领域是在涂鸦,唯有靠他,才能让他的天份散布到全世界。 不该停在这个当头,在威还没攀上顶峰,怎能在此刻抽身? 垂下眼,拉米亚心里已有答案。 第八章 四方集团举办的商业派对上,冠盖云集、衣香鬓影,嘉宾全都是商界有头有脸的大老和眷属。 会场上,以各式各色百合妆点,扑鼻香气代替了空调中的人工香气。大型水晶吊灯,各式罗马灯柱林立,晕黄灯火映照出金碧辉煌的气势。拱形沙发连座横置在宽敞空间里,而座前则是环绕的美食台。 四方集团底下所有家族成员全员出动。 “你终于来见我了。”吴慈美年过半百,依旧风韵犹存,身段保持得相当好,秀眸微厉地瞪着儿子。 “妈~”低声下气、低声下气。 “还知道我是你妈?”吴慈美呵呵笑着,眸底尽是杀气。“没叫人把你押来,我真怕时间一久,你会忘了我是你妈。” “……”给点面子嘛,妈~“我最近在忙画展。” “画展?” “对啊,由我的女朋友宣妍负责。”奉在威赶紧把宣妍推出去挡驾。 没有半点心理准备的宣妍被推到阵前,一时慌了手脚。 “呃,吴妈妈好。” “喂,我姓奉欸!”什么吴妈妈? “啊啊,奉妈妈好。”这一次很用力地忏侮,深深一鞠躬。 “什么奉妈妈?叫伯母。” “嗄?哦,伯母好。”总算弄对了称谓。 吴慈美笑眯了眼。“宣妍,你好,我这个蠢儿子没给你惹麻烦吧。” “不会、一点都没有,他很好、他很棒,他是我最喜欢的画家,我恨不得能帮他多办几场展。”宣妍一气呵成,非常用力地表示,粉颜还因此泛起红晕。 奉在威闻言,好骄傲地搂紧她的肩。 “你别夸他,他一被夸,尾巴就摇个没完没了。”吴慈美显然很不给儿子面子。 “妈——”奉在威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她亲生的。 “你办涂鸭展?” “不是,是油画,现在正在赶工。” 吴慈美微挑起精离细琢的眉。“喔,这样听来,不就是在怪我,硬是把你抓来派对,害你赶不了工,迟了进度?” “不敢。”但确实是这样。 “真的不回公司?” “妈——”还不放弃哦?“我要是放下画笔,有很多人会哭的。” 赶紧再抓来王思忱当炮灰。 “是啊,奉妈妈,我觉得在威真的是难得一见的天才画家,不让他画,实在是国家痛失英才。”只要能让奉在威继续执画笔,王思忱什么鬼话都说得出口。 “少捧他,省得他以为自己已经是天王级画家。” “真的,伯母,您有看过在威的圣母像吗?”宣妍斗胆进言,水亮眸子直瞅着吴慈美。 不是错觉呢,那张圣母像,果然是以伯母为模特儿。其实伯母面容姣好,眉清目秀,眸底透着慈祥光痕,现在她更加觉得在威的笔触真是万分传神。 吴慈美玩味地看着她。“看过。” “您觉得如何?” “……平平,题材不好。”吴慈美煞有其事地叹了口气,随即又笑盈盈地开口,“这孩子的审美观向来有问题,对事的看法有诸多偏执,不过,你似乎导正了他,我对你很中意,希望你继续矫正他。” “伯母?”宣妍不解,总觉得她话中有话,正在想问,却被奉在威硬是往后扯了一大步。“你干么?” “走人了。”不爽了。 献给母亲的画,竟被她说平平,除了不服气,奉在威还有更多情绪在翻腾。 “等等。” “你不走,我走。”还真的走了。 宣妍眨眨眼,难以置信他真的就这样丢下她。 “没关系,我哥向来这样,你别在意。”突地,有人从吴慈美身后蹦出来。 她瞪大眼。“你不是……” “我是被恶质骗财小狼犬欺骗的千金小姐奉家筝。”奉家筝笑嘻嘻地说。 宣妍羞得垂下脸。“抱歉,那时候我跟你哥不是处得很好,我以为他……” “没关系、没关系,他就是欠人教训,由你来整治他,我很满意。”奉家筝很热情地挽着她。“他很喜欢照顾人,但怪癖很多,希望你慢慢调教他,让他越来越正常,加油。” “加油?”怎么会这样?在威真的很怪吗? 怎么他母亲要她矫正他,他妹妹要她调教他? 宣妍蹙眉忖着,却见有人走近吴慈美,在她耳边说了几句后,她随即一脸抱歉地漾笑。 “宣妍,很抱歉,有事要忙,没办法再跟你聊一会,你可以随意走走,还有先去吃点东西,在c台有鲷鱼烤片佐香槟酱,是蓝带大厨的拿手好菜,你去尝尝。” “好的。” “待会再过来找你玩。”奉家筝笑嘻嘻地跟着母亲一道离开。 宣妍微笑以对,看向会场中心,梭巡奉在威的身影。 他过肩的黑直长发雅痞地束在脑后,身穿大地色的图腾线衫,外搭宝蓝色银丝袖口的休闲西装外套,灰白色的长裤包裹着一双长腿。线衫故意拉开两颗钮扣。与人倚在墙柱闲聊,微微敞开的厚实胸膛,移开视线的吊儿郎当调调,美唇浅挑掀起漫天笑意,像花海一阵阵地扑向她。 这么棒的男人,真的是她的男朋友了? 他在墙柱边与人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发觉她的视线,瞪她一眼,像小孩子拗脾气似的,很蓄意地别开眼。 宣妍好笑地调开视线,瞧见王思沈和乾佳瑾有志一同地站在墙边铜塑品前研究其艺术价值。 在场的所有人,不管男男女女,全都穿着华美的服饰,戴着昂贵又极有品味的精致珠宝,谈吐优雅,举止从容,在整个派对里头自由穿梭,就像是待在家中般的自在怡然。 她茫然看着,对再次突生的格格不入感已不再不解。确实是不同的两个世界。差异性太大了,大到她开始对未来无法乐观。 她从来就不是个乐观的人,顶多是思想积极,但行动总是消极,否则她不会出入许多场派对,却永远只作壁上观。 突然对以往想钓金龟婿的行径感到好笑,实在是太天真。 真的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豪门太大,反而找不到容身之处。 挟带着满腹心思,她缓步走到外头,长廊底部有一扇观景窗,可以眺望景点极佳的夜景,但却祛不散她内心的浮躁。 “美人,好久不见。” 身后传来轻佻的言语,宣妍听而不闻,继续放空,不再让负面情绪继续壮大。 “我肯理你,你就该要偷笑了,还拿什么乔?”话落,粗重的声响伴随一把力道,强硬将她身子扳正。 宣妍不悦地瞪着来者,却突地瞪大眼。“是你!”虽说那日她有些醉,但可没醉得忘了是谁对她非礼。 “对,就是我。”吴久哲笑意轻勾。“走,我们到旁边聊聊。” 宣妍紧紧地贴着身后的观景窗。“走开!这里是属于四方集团的官宴,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是啊,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力道略微加重,他轻易地将她拥入怀里。“嗯~真香,我当然是闻香而来的嘛。” “你不要脸!”宣妍别开眼,用力地挣扎,抬腿踹他。 “我是不要脸,你最好是别给你脸却不要脸!”吴久哲利用身形的优势,轻易地将她困在他双臂之内。 宣妍今天没喝酒,脑袋可是清醒得不能再清醒。“我警告你,你最好别对我乱来,否则绝对要你死得很难看!” 那回在洗手间差点遇险之后,奉在威教她一套防身法,但是要抓准时间点,否则恐怕无法见效,所以又特地教了她一套说词,最好是可以吓得对方一愣一愣再给予痛击。 “哦?怎么让我死得难看?”吴久哲嘿嘿笑着,清俊的脸透出浓重的情欲,顽长身形更贴近她。“说呀,想要让我怎么死?你以往在派对上,都是怎么让人死的,告诉我嘛~” 他语意猥琐地问着,湿热的气息在她颈间围绕,恶心得教她想吐。 “你认不认识奉在威?”她努力地深呼吸沉住气,粉拳握得死紧,背出奉在威敦她的喝止用词。 “在威?”她突然吐出的话教吴久哲一愣,圈紧的双臂明显放松。 “我是奉在威的女朋友,你要是敢对我胡来,我就……”机会一闪即逝,于是宣妍确定距离ok之后,立即做出抬腿动作,不偏不倚地以膝撞上男人最脆弱的腿间。“给你这样死!” 很想死,是吧?去死吧! 吴久哲脸色瞬间铁青,跳也不是,站也不是,无力地跪趴在墙边,像是被罚面壁思过的小孩。 见他跪下,宣妍拉开长裙,拔腿就跑,然而,才跑子两步,却瞧见吴慈美正朝她走来,依距离估算,刚才那一幕,她应该是看见了。 “你没事吧?”吴慈美快步走来,立即将她护到身后。 “我没事,我、他……”宣妍刚逃出狼爪,脸色苍白得很。 “我来处理。”走到外甥身后,她一把拧起他的耳朵。“吴、久、哲!你这个浑小子,是谁教你对女孩子乱来的?!” 语气凌厉,面目狰狞,大家闺秀的气息不见了,贵妇人的温柔婉约更是荡然无存,她神情肃冷,像是要将拧在指间的臭小子给活活绞拧而死。 宣妍被这股杀气给吓得倒退数步。这是什么状况?难道说,伯母跟他很熟? “姑姑……”救狼啊!痛啊——他的椎心之痛还在火烧蔓延,姑姑怎么忍心给他痛上加痛? “谁是你姑姑?你叫得出口,我还不敢认!”吴慈美的润白指尖压根没打算松放。“你这个浑蛋,长得人模人样,端出你的行情,还怕不招来一票女人,为什么偏偏要对女孩子用强的?而且这个女孩子还极有可能是我未来的媳妇,你未来的表嫂,你知道吗?!” 吴慈美话一出口,宣妍更是再退数步。 天啊,这男的是在威的表弟? “姑姑,那个女人只是想钓金龟婿而已,我接近她,只是想要测验她,你……先放开我啦。”痛捏~ “钓金龟婿?” 宣妍心间刺痛了下,不敢迎向吴慈美询问的眼光。 “对啊,你自己问她,她常常出现在各种派对里,每次都打扮得花枝招展,到处勾搭男人,说难听一点,根本是去猎艳的低级交际花。” 吴慈美松手,吴久哲立即跳到一旁,捧着快要被拧掉的耳朵,痛得快掉泪。 “我不是、我没有!”宣妍硬是挤出些许声音反驳。 “还说没有?上一次在派对遇见你,我问你是不是想休息一下,你跟我说对,我带你进洗手间,你都没反抗了。”吴久哲说得铿锵有力,绝不容辩驳。 “才不是那样,我以为你说的休息,是好心要带我到可以休息的地方休息,谁知道你竟然带我进洗手间!”谁会想到那么复杂的环节上? “拜托,跑趴跑得那么熟的人,还假清纯啊?”吴久哲撇了撇唇,唾弃。 “我……”她被气得脸色阵白阵红,瞥见吴慈美沉思的目光,心想她对她的印象肯定变差了。“对不起,伯母,我先走了。” “宣妍?”吴慈美没料到她踩着高跟鞋竟能跑那么快,脸色凝重起来,纤手一掐,再次掐中吴久哲的另一只耳朵。“别想给我跑,跟我去见你爸,我要好好地问他,到底是怎么教你的。” 去见老爸?吴久哲喷出男儿泪。“姑姑,不要啦~” 宣妍不断地奔跑,尽管剧烈的跑步让她脚趾发痛,却还是执意地狂奔,宛若身后有什么毒蛇猛兽在追赶着。 “你要去哪?”一只手突地横出她面前,逼得她不得不停下脚步,气喘吁吁地看着伸出手的男人。 “拉米亚先生?” 拉米亚勾起唇,笑意粗犷帅气。“发生什么事了?” “没。”她垂下脸。 “没事的话,怎么会连头发都乱了?”他轻掬起她的发。 宣妍退后两步,防备地看着他。她向来不是个直觉强烈的人,但此时此刻,她真的觉得拉米亚对她而言,绝对称不上什么好人。 “不是什么事都没发生吗?干么连我都防备。” 她眯起水眸。“你……” “嗯?” “你知道我发生什么事?” 拉米亚唇角笑意冷冷的,不是阴柔美态,而是极富危险性的野蛮姿态。 “你竟然眼睁睁地看我被男人欺负?”真教人不敢相信,他不是在威的好友兼合伙人吗?怎么忍心不对她伸出援手? 况且,她第一次差点被非礼也是他救她的,既然如此……宣妍不由得顿了下。 那么,拉米亚必定知道当初想非礼她的人就是吴久哲,而刚才事件重演,他却选择冷眼旁观……心里聚集一道极为可怕的想法。 “想到什么了?”拉米亚笑嘻嘻地逼近。 宣妍抬眼,眸底满是不可思议。“你喜欢在威?” 拉米亚险些滑倒,翻了翻眼,气恼地微倚在门边,闭上眼,深呼吸两口,才咆哮道:“你脑袋里头是装什么东西?你到底是怎么推敲出这个可能性的?!”啊!真想剖开这女人的脑袋! “耶,不是吗?”她暗松了口气。 他无力地闭上眼。“我只是要你识相一点离开在威。” “就是因为你喜欢他喽?”所以要她离开? 拉米亚双手严重抽搐着,只能抓住一把空气,当成正掐住她的嫩颈泄恨。“我只是要你知道,你配不上他!你这个经常出入各大派对猎男人的女人,要是被人知道奉在威的妻子是这样的女人,你要他怎么在这个社会上立足?” 宣妍缓缓凝开一朵疲惫的笑花。“所以,你要那个人来欺负我,故意让伯母知道我以前做过的事?” 为了阻止她和在威交往,他不惜利用伯母钳制她……该怎么说他呢?用心良苦?其实,关于这一点,他真的大可不必在意,毕竟她出入的派对不太多,也不是挺高级,能认出她是谁的男人绝对没几个。 但是,拉米亚有一点说对了,那就是她真的配不上在威。 可是,他说爱她…… “其实,也不只是这样。”拉米亚见她眸底蓄着泪水,不由得闪避着目光,强迫自己非得心狠手辣不可。“我是想要你明白,在威那个人很喜欢照顾人,但照顾就只是照顾,那不代表什么。” “是吗?”只是喜欢照顾人? 她的心微微抽痛着,头有点晕。 “你是不是常夸他?”他问。 她点头。 他又道:“他向来受不得人夸,一夸就心花怒放,对夸赞的人印象超好,就算要他做牛做马,他也不会拒绝。” 宣妍轻呀了声,淡淡地笑开。 是啊,他确实是这样的人,只要夸他,他的喜悦浅显易见。可是,她的夸奖是肺腑之言,全都是真心真意的。 她喜欢他的画,但在知道他是谁之前,就已经喜欢上他了。 “他那个人本来就带着些许癫狂本质、善变的性格,你可千万别误会他了。”拉米亚哼笑着。 “不,不是那样的。”她抬眼直瞅着他。“你认识在威那么久,难道你会不知道,他根本就不是那样的人?他只是有点怕寂寞,想要人爱,想要爱人,想要自由,想要家人的赞同……”他想要的全都是很平凡的愿望,但对他而言却太奢侈。 泣米亚微愕,随即脸色沉下,“说得像是很懂他似的,既然你这么懂他,你一定知道他有恋妹情结吧!”说得好像她很了解在威似的,但事实上,她不过是工于心计的无耻女人。 宣妍愣住。 “他和他表妹之间的事,你应该知道吧。”拉米亚恼火地搬弄着是非,非常厌恶自己这么做,但却又不得不。 “在威说,他成为表妹的丈夫候选人,只是为了凑合她和他的麻吉。”她的手揪着领口,揪得关节泛白,像是抓住一丝希望。 “只是这样,他有必要玩这么大?让自己成为上流社会的笑柄?你那么懂他,就该知道他多会宠人,可以为别人牺牲到什么地步,说穿了,他不过是拿你当替身。”拉米亚说完,重重地叹了口气。 宣妍张口无言,想笑,却哭了。 拉米亚被她垂落的剔亮泪珠给震慑住。“你、你……” 其实,她都知道,她都知道……他对她太好,好到让人匪夷所思,她几度怀疑他透过她在梭巡某些幻影,爱的是她身后的幻影而不是她。 她知道,她都知道,只是她想,总有一天,他会爱上她的,但身份不对,背景不对,什么都不对。 “你、你还好吧?”拉米亚被她的泪水吓得失措。 “我可以离开他。”她突道。 “真的?” “但他会不会因此不快乐?”她只在乎他,只要他好,她什么都无所谓。 拉米亚眉头微拧。“当然不会,就算没有你,他一样可以过得很快乐。”他不相信好友会因为她而失魂落魄。 宣妍闻言,垂下眼,轻轻点头。 “麻烦帮我跟在威说,我先回去。”揩去泪,她苦笑着,泪水串串掉落,像是断线的珍珠。“我会记得你说过的话,我会好好想的。” 说着,按下电梯门,走了。 而拉米亚则僵在现场,有一瞬间竟以为她的泪水带着魔力,让他很想相信她。 这是怎么搞的? 第九章 推开一屋子的寂静,踏进没有灯火的阗暗房间,宣妍坐在沙发上,点了灯,灿亮如昼。 她眯着眼,过了会才适应突来的亮。 这壁画,真是美。带着深度和宽敞的空间厌,像是要把人引入另一个世界,那里,是他向往的地方,也是她想追随的地方,却不是属于她的地方。 她缓缓地缩起手脚,弯成一个最有安全感的姿势。 该怎么办才好? 忖着,不由得苦笑。还能怎么办?曲终人散喽。 想得很潇洒,神情是不舍得要命,泪水更是已经随时待命。 不、准、哭! 哪来那么多眼泪? 啐,女人当自强! 站起来,来,深呼吸,对,再来一次,很好!呜呜,好想哭~ 宣妍扁着嘴,目瞪前方,突地发现壁画似乎已经全面完工,就在最左方的角落里,有片绵延的海,而沙滩上躺着两个人,一男一女…… 飙泪。 讨厌啦,什么时候偷画的?这样子,她怎么走得开? 用十二万分的力道强迫自己移开视线,视线却相当不听话地转向盖着白布的画架,偷偷掀开一角,她瞥见油画像已经完成七八成。 色彩运用得很巧很饱和,神情临摹得维妙维肖,线条感很内敛细致,每个下笔处都看得见他用心地结合背景和色彩。 很柔和很温暖人心的画作,就像是一曲动人的情歌,透过画面,化成言语,在她耳边诉说爱意。 在威…… 宣妍无力地蹲坐在画架前,泪水彻底决堤,手机却适时响起,她泪眼婆娑地看着来电显示,赶紧接起电话。 “喂,阿嬷~”她软声撒娇着,却带着浓浓鼻音。 “妍妍,你在哭吗?”电话那头的嗓音听得出年纪,但却相当精神抖擞。 “没有,我感冒。”说着,泪水像是关不紧的水龙头不断地松脱。 “要小心身体。” “好,我知道。”她吸了吸鼻子,用结实的嗓音掩饰她泪流满面的悲伤神情,又问:“阿嬷,你有没有好一点?” “有,好多了。”说到这里,奶奶才想起打电话的用意。“对了,帮阿嬷谢谢你的男朋友。” “阿嬷,他不是啦。”今天以前可能是,今天以后应该不会是。 “他不是?可是他对阿嬷很好,我听医师说,他还特地请人从国外调来国内没进口的药,请医师帮我配药捏。”那天,他们一起手拉手来看她,不是男女朋友,手会牵那么紧? 宣妍眨眼。“什么时候的事?” “就那天你来看我之后,过没几天吧。” 泪水不管她再怎么忍、再怎么吸,还是像水库泄洪般泛滥了。 如果他只是喜欢照顾人,他真的没必要做到这种地步,甚至还没让她知道……可是,她不当替身,绝不! “妍妍?” “嗯?” “你感冒很严重喔,要去看医师,知不知道?” “嗯。”她重重地应着,已经哭到无法说话。 “下次休假带他回来看阿嬷。” 宣妍笑得很凄惨,泪水早已湿透苍白小脸,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好胡乱地应着,很含糊地结束对话,顺便关机,把自己丢进沙发里,哭个痛快。 阿嬷,对不起,她没办法带他回去看阿嬷,她连自己还能在这里待多久都不知道。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依稀听见开门声,听见另一道门被打开的声音,最后是她从没听过的连串咒骂声,然后,气急败坏的他挟带着炽燃火焰和痛骂声,窜到她的面前。 “该死的,你到底在搞什么鬼?!”奉在威确定她在家,而且就窝在他房内的沙发椅里之后,胸口紧绷的弦松绑,火焰从胸口完全释放。“我找你找得要死,你没开机,打电话回家没人接,结果你竟然就在家里,你……” 他已经气到不知道能骂什么,只知道,这是他这一辈子有生以来暴生出的焦躁和不安,几乎要将他给压垮。 她透过迷蒙水眸看着他。“你生气了?” “我、我、我该死的气炸了!你能告诉我你在搞什么鬼吗?虽然我故意不理你,但那也只是情人间的一种风情,你可不可以不要那么认真?大不了,你现在转开眼,现在,马上转开,顺便再哼个两声,不屑一点也ok。” 宣妍偏着头,不懂。 “不要说我没给你机会报复,快——”学他,不会?真没慧根。瞪着她,却意外发现她一双清灵眸子肿得厉害,眼睛红得像是要酿血一般,他心头一慌,在她身旁蹲下。“你哭了?” 他轻轻地捧起她的脸,她脸上还有未干的泪水,就这样密布横在他精心为她上妆的脸庞。 “没有。”她垂下眼。 “你当我瞎了?”眼睛都哭肿了,难不成要跟他说是蚊子叮的?“在生我的气?” 高傲如他,何时这般低声下气?但她哭了……唉,他就没辙了。 “没有。”他有做什么令她生气的事吗? 她比较担心的是,伯母不知道有没有跟他说什么,只是看他这表情,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是伯母没机会跟他说吗? “真的没有?” 他问,她还是摇头。 “那你是在哭什么?谁惹你生气?跟我说,没让他死,也要他残废。” 见他耍阴狠,宣妍不禁破涕为笑。“你那么斯文,也会跟人打架?” “看状况。”谁敢惹他的女人不愉快,直接丢到掩埋场当垃圾埋了。 “那怎么可以?要是伤了手,那就划不来了。” “对对对,你就在意我的生财道具,都不管我的心情,害我都忍不住怀疑,你到底是爱上我的人,还是爱上我的才华。”唉,跟自己的才华吃醋,简直愚不可及,可这种蠢事偏是发生在他身上。 “不都是你?”她笑着,突然发现今晚的他好要宝,是故意在逗她笑的吗? “是啊、是啊,都是我,所以你要爱着原本的我和有才华的我。”他轻柔合起双臂将她纳入怀里。“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故意气你不理你,你原谅我好吗?” 宣妍贴在他厚实的胸膛上,听着他沉重有力的心跳,意会他到底在说什么,不由得笑出泪。 不过是像拗脾气一样的别开眼而已,这有什么好气的?她没想到,他这个使坏的人,反而这么介意自己使坏的动作。 既然他误会她是为此而哭,那就将错就错,当是这样吧。 “好吧,我就原谅你吧。”她故作大方地说。 “谢女王陛下。”他吻了吻她的发顶,一把将她抱起。“走,我来帮你卸妆,你的妆都花了。” “卸妆?” “帮我开门。” 她乖乖地开了浴室的门。“卸妆不用到浴室吧。” “卸全身的妆喽!”他呵呵笑着。 “啊啊——”坏人~ 咕噜咕噜…… 奉在威要将她抛入浴缸的邪恶动作,在听见古怪的咕噜咕噜声后打住。“你都没吃东西啊?” “嗯。”她脸红红地点头。 他叹了口气。“那没办法,只好先把你喂饱后,再来喂我了。” 他把她收拢抱紧,目标——厨房。 “你也没吃啊?”难道是为了找她? 他很邪恶地挑高眉。“是啊,今天没吃,待会我要狠狠地大吃一顿。” “既然这样,你就不要下厨了,我们来吃泡面。” “泡面?”喔喔,就是他上回没吃到的那种泡面? “我记得橱柜里还有,我泡两碗,我们一起吃。”她跳下他的怀抱,蹲在橱柜底下的抽屉旁找泡面。 “我又不饿。”他跟着蹲在她身旁。 “你不是说你没吃?” 他倾向前,啄了口她的唇。“想吃你。”真是太太太不解风情了,他可爱的小情人。 宣妍闻言,粉颊烧辣辣的,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那……现在要怎么办?” “就照我刚才说的,把你喂饱,再来喂我,然后再一起卸妆。”情人间的情趣,懂了呗? “哦。”那就赶快泡面吧。 满室旖旎春情浓得化不开,令人耳红心跳的粗重气息杀破夜的宁静,低喃软哝如浪轻倾,如蕊轻颤。 宣妍疲惫喘息地软趴在他的怀里,布满细密碎汗的粉颜就枕在他厚实的胸膛上,绵绵温热气息吹拂着他敏感的胸膛。 “怎么了?”奉在威闭上眼,轻挲着她细嫩的背,低喃的嗓音佣懒性感。 他调匀气息,感觉软玉温香骚动着他越渐勃发的情欲。不能怪他太泛褴,而是今晚的她,热情得教他情不自禁。 “没……”她闭上眼,像猫般地蜷起,在他怀里蹭着。他的肌肤出乎意料的细致,烙铁般的热度还在持续加温。 “真的没事?”她甜美的气息是最引他堕落的催情剂,教他未减的热度更是直线沸腾。 “嗯。”她舒服地轻吟,纤柔小指在他的胸膛上作乱着。 今夜,也许是最后一次的亲密,尽管疲惫,但她却不餍足。 奉在威眉头微蹙,喉口滚出低吟,深邃魅眸微眯。“是我没满足你吗?”视线落在她玫瑰色的美背,依旧深埋在她体内的昂藏蠢蠢欲动着。 他向来不纵欲,但他想,也许是他没遇到对的人。 “不是啦!”她抗议地掐他的胸膛,粉颜烧烫烫的。 “啊——”他严重质疑自己有被虐倾向,只能说她这一指掐得真是好,好到他再也无法以静制动。 束住她的腰,将她压入柔软床间,他近乎粗暴地直挺人她最深处的湿润柔腻。 “啊……”她双手紧环着他汗湿的颈项,轻咬着他反骨的耳朵。 他闷哼了声,像头猛兽,在她体内驰骋横行。 “在威,我爱你。”她附在他的耳边细碎呢喃着,他仿佛得到一剂强心针,舞动得更加放纵,深入得更加忘我,随着他强而有力的律动,像阵随波逐流的浪,被掀得更狂,被推得更高。 爱语像是咒语般,她尽管迷乱,依旧不停,直到浪逐渐地平静下来。 “怎么哭了?”奉在威蹭着她的秀鼻,缓缓地吻去她的泪。 她眨眨眼,疲惫地回吻他。 “嗯?你到底是怎么了?不能告诉我?”不是错觉,她确实是怪怪的。宝贝热情邀约,他求之若渴,但这种状况,实在太吊诡。 “没事。” 亲、亲、亲——亲到他兽性大发。 有一句话说得好,下半身充血无须思考,上半身缺血无法思考,一样都不能思考啦! 天快亮之际,宣妍离开暖暖的床与倦极酣睡的奉在威,蹑手蹑脚地回到自己的房,拿出架上的便条纸,拿起笔,瞪着素白的纸面,发呆。 真的要这样离开?她犹豫不决,下笔维艰,但,前后想个透彻之后,她开始动笔了。不需要太多字,只要意思到了就可以了…… “你在干么?” 身后传来他醇厚的声响,宣妍将便条纸纳入掌心底下,回头甜笑着。“你不是睡着了?” “睡是睡着了,但身边少了个人,怎么可能没醒过来?”忘了告诉她,他除了敏感,还带了点神经质,只要一丁点的声响,哪怕是累极也一样会醒来。“看来,没能让你安稳入睡,是我的错。” 只穿着睡袍的他向前一步,轻易的将她打横抱起,她赶紧将便条纸丢往梳妆台上。 “今天要到公司上班,我不陪你睡了。”她挣扎着从他的怀里跳下。 奉在威垂眼看着她,懒洋洋的黑眸闪过数道光痕。“你应该还在停职给薪阶段吧,干么回去上班?” “可是,我昨天听乾姊说,有些策展的细节总是要了解一下,而且我还要帮你挑放画的最佳地点。”她信手拈来的谎理直气壮得很。 “是吗?”眯起的眸有几分存疑。 “对呀,你放心吧。”她拍了拍他的肩,把他压到床上。“你继续睡吧。” “不了,我帮你准备早餐。” “不用了,乾姊会帮我准备的。”她跨坐在他身上,捧着他的脸,亲了又亲。“睡吧。” 奉在威魅眸满是氤氲欲念。“这种状况是要我怎么睡?”先搞清楚状况好吗?他是男人,精力非常旺盛的年轻男人,用这种姿态、这种动作叫他睡……来个人把他打晕再说吧。 “快点、快点,我哄你睡。”她赶紧溜下来,坐在床畔轻拍他的胸膛。 “你以为我今年几岁?” “几岁不是重点。”反正他缺母爱嘛。 “啐!”他轻笑,任由她玩着他的发,拍他的胸口,下一会便落进沉静的梦乡里。 宣妍几乎是屏住呼吸地看着他的睡脸,回想着这段日子与他的相遇相识,是她人生最美的回忆,够她回味一辈子了。 深吸口气,把快要决堤的泪水逼回眼中,她回到自己房里开始准备。 太古艺术馆。 “欸,你怎么来了?”正忙碌洽谈策展细节的乾佳瑾,看见她,笑得可比天上最璀璨的那颗星。“昨天你怎么突然不见?奉先生说你生他的气,是真的吗?我从不知道你会因此而生气。” “那可难说了,她现在大牌了嘛~” 一旁有人说着风凉话,乾佳瑾不悦地回头瞪去,声响渐没。 “不要理她们,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人大有人在。”乾佳瑾表情铁臭的,但回头的瞬间笑得可乐的。“倒是你,今天怎么来了?奉先生的画已经完成了吗?” 一提到画,她的眼睛又闪亮亮的。 “没,他的画还没好,我只是想到馆里走走。”听见乾姊说奉在威昨晚还以为她在生他的气,宣妍心头不禁一酸。“顺便看还有什么可以帮得上忙的。” “想帮忙?坐。”乾佳瑾抓着她坐下,身旁随即有人放下一叠文宣。“我这里有一堆文宣要处理,你来刚好。” “啊,是这次办展的广告文宣。”她拿起一张看着,奉在威大大的三个字就挂在最右上角。 “我一想到我可以经手办他的展,我就开心得想哭。宣妍,这一切都要感谢你呢!”乾佳瑾忙得一塌糊涂,却堆出一脸眉开眼笑。 宣妍闻言,淡淡垂下脸,拿起整叠的文宣,突地感觉指尖一阵刺痛,葱白的指尖上头立即冒出一滴血珠,慢慢地蔓延整个指面,甚至往下滴落。 “啊,流血了!”乾佳瑾见状,往后吼着,“喂!把面纸拿过来。” “不用了吧,反正她又不会痛。”一群人嘻嘻哈哈,老早就知道宣妍对痛迟钝。 “就算不痛,血还是在流吧,浑蛋!”乾佳瑾气得大骂,跑去抽面纸,回头紧紧地压住宣妍不断溢出血的手指。“哇,伤口挺大的,是纸太利了吗?” “不知道……”宣妍视线迷蒙。 “怎么会这样?”乾佳瑾拿起文宣,却见一只刀片从边缘滑落,她震了下,蓦地回头。“你们——”浑蛋,全都跑光光! 王八蛋,居然玩这么肮脏的手段,简直是气死她了! “好痛……”宣妍低喃着,痛得五官皱紧。 刀刀从指间划向心间,杀出一片血肉模糊,却还是不放过她,像是雷射般,硬是绞入最深处,痛得她泪水盈眶。 “宣妍,很痛吗?”乾佳瑾担心得眉间要拢出小山。 “很痛……”泪滴落在泛血的指尖上,阵阵抽痛痛人心坎。 “还是我送你去医院?”没见她喊痛过,乾佳瑾被她给吓得神情仓皇。 “乾姊——”她噘起嘴。 不是手痛,是心,好痛。 第十章 打从睡醒,奉在威便开始作画,边画边注意着时间,然而,等到时间过了晚上七点,有股不安像是无臭无味的毒开始扩散,达到饱和后,他便再也沉不住气了。 上个班上到七点?思忱这个浑蛋竟敢差遣他的女人,简直是想死!拨了电话过去。 “喂,思忱,你还不放人啊?” “嗄?放什么人?”王思忱一头雾水。 “还装蒜?”脸臭了,很不爽,想杀人了。 “我真的听不懂嘛。”冤枉啊,大人~ “宣妍呢?你不要跟我说,她今天没过去上班。” “有吗?” 奉在威眸色微沉。“没有?你确定?” “你等我一下,我打电话下去确定一下。”王思忱丢下手机,拨了内线询问后,立即又回覆他,“没有耶,她们都说没遇到她。” “怎么可能?她跟我说今天要过去上班。”奉在威忖了下,神情阴鸷。“乾佳瑾呢?她在不在?” “她已经下班了,她最近忙策展的事已经连加几天班,所以我特别允许她这两天可以提早下班。”王思忱说完,又小心翼翼地问:“发生什么事吗?” “还需要问吗?”可以继续装白痴没关系。 狠狠地挂掉电话,他用力地倒进沙发里,改拨她的手机,结果是令人厌恶的罐头音效,他火大地把手机甩到一旁,然后展现他绝佳的耐性,继续等! 等等等,时针跟秒针在竞走竞赛,他则是坐不住,站起来和影子玩起团走游戏,玩腻了,再坐下,坐久了,就像是浑身针扎得难过,他很无奈地站起再重复玩一次,直到门铃声响起——奉在威不愧为全能,就连跑步都能跟飞一样。 冲到门边,一股恼火含在嘴里,等待门开的瞬间一次爆发,却见到—— “给我滚!”x的!别逼他,早晚问候他家十八代祖宗。现在是什么时候,还敢滚出来瞎搅和! 拉米亚很明显的被他的杀气给刺伤。“我有这么顾人怨吗?”很好,该不会又是那个女人在他耳边进了什么谗言? 早就知道那个女人留不得,这一次非得狠下心来斩单除根不可! “你现在才知道!听着,我丑话说在先,我现在心情很不好,说的话会杀死人,如果你不想死,我奉劝你立即给我滚出十里外!”省得当了炮灰又要找他求偿。 “喂,我来看看你都不行?”妖女啊,妲己呀!到底是说了什么话挑拨了在威? “看什么看?我有什么好看的?” “你昨天走得那么匆忙,我过来看看你都不行哦?”拉米亚一只脚硬是横入门内,大有要我滚,先把我脚压断的气魄在。 “你不是说你惹那女人生气,我过来看看你们和好了没有都不行?” 错,事实上,他是来确定那妖女到底考虑得怎么样。 奉在威闻言,愣住。“啊……难道她还在生我的气?”是这样子吗?但她昨晚热情如火,销魂得要命,一点都不像是在生气啊…… “怎么了?”见他浑身都是漏洞,拉米亚很不要脸地挤入屋内。 奉在威凛目瞪去。“不知道。” “不知道?” “我不知道她跑去哪了!”烦死人了。 “欸?”难道说那妖女知难而退了? “可是,我不认为她在生我的气。”不是他替自己找说词,而是真的不像。 “原来她还满识大体的嘛……”拉米亚小声咕哝着。 还以为她会来个死缠烂打,再不然就是要求一笔分手费,想不到她居然只带走两袖清风。 “你在说什么?”奉在威挑起眉狈瞪着他。 拉米亚目光飘移。“我是想说,她也没什么好,走了就算了,反正……喂、喂,你抓着我干么?!”他反对暴力。 “你懂什么?她是我喜欢的女人,很难得可以遇到跟我这么契合的女人,你以为你这种狗屁安慰能够安慰得了我吗?”他目皆尽裂,俊颜寒峻。 “拜托,不过就是个老是跑趴钓金龟婿的拜金女,你还真的把她当宝?”发现他竟是真的陷入,拉米亚决定发挥兄弟情义,来个忠言逆耳也要死谏到底。“你以为她真的喜欢你?她只是喜欢你的名气你的金钱,她只是在钓你而已!” 清醒吧,孩子~~ “你懂个屁?是我要她钓我的!” 拉米亚顿了三秒才回神。“什么意思?” “是我先喜欢她,是我要她与其要钓别的男人,不如来钓我!”谁先喜欢谁已经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是两情相悦! 泣米亚傻掉,软脚。 那惶惶然的表情太明显,让奉在威起了疑窦。“拉米亚,你可千万别告诉我,她会突然消失不见跟你有关。” 狼狈地咽了咽口水,笑得很艰辛,问:“如果有呢?” 他冷冷哼笑着。“那么……你就死定了!”非常非常的肯定。 “那等我先立好遗嘱再让我死。” “真的是你!”拳头狠狠抡开。 “我哪知道是这样啊!”拉米亚赶紧举双手投降,简单扼要把昨晚发生的事说了一遍。“我发誓,我以为你只是恋妹情结发作,我以为她只是为了你的钱,站在你好友的立场,我保护你,省得你被骗财骗色,这也是为了你好。” 奉在威听完,面无表情,幽邃的眸深沉得教人猜不透意图,唇角透着一股阴冷的笑,并不火热,而是一股闷烧,即将大爆炸的前兆。 蓦地,他行动了。 拉米亚赶紧跟在他的身后,进了一间房,瞧他走到梳妆台前,利眼扫过桌面,抓起一张便条纸,上头言简意赅地写着——我们分手吧。 分手?因为拉米亚的随口说说,她就打算分手? 难怪她昨晚热情如火,难怪她像只永不餍足的猫不断向他索求,他还以为她已经爱他爱得死心塌地,原来不过是临行前的最后温存! 她也未免太瞧不起他的爱情,太瞧不起他对爱情的执着了? “在威?”乖,冷静、冷静~ 瞬间,他捏紧便条纸,再像阵风般地刮回自己房里,抓起搁在角落的喷漆,毫不犹豫地喷向壁画。 “天啊!”拉米亚一把冲向前,从后制伏着他。“在威,你冷静一点、冷静一点!” “我很冷静。”他唇角泛着自嘲的笑。 “你不冷静,你要是够冷静,你不会失去理智破坏画作。”这壁画很有意境,他个人还挺喜欢的,若是他不要,就赏给他吧! “这幅画,是和她共享的,爱画的人不在了,还留这做什么?”他掹地发狂似地挣脱拉米亚的钳制,疯狂地喷黑四面墙,最后,还不放过书架上即将完成的油画,属于她的画作。 拉米亚见状,把画护在身后。“你先冷静下来,我可以以我的名字起誓,绝对把她找回来!”他现在知道自己搞错状况,也知道这幅画可能是在威为爱而画,当然不能让这幅画也灭顶。 “不需要。” “你决定分手?” “你不是很乐见?”又是冷冷的笑。 “我……我错了,我知道道歉也没用,所以你给我机会弥补,好吗?”既然是他害人家分手的,他当然有义务让他们重修旧好。 “没必要。” “有有有,绝对有其必要性,请务必给我机会。”见他垂眸像在考虑,拉米亚才微松一口气,然而事情就发生在他放松的一瞬间——画,被抢走,下一刻,被折成两半…… 他见识到奉在威的怒火了,第一次发火,媲美核弹。 “随你高兴。”丢下这句话,奉在威走了。 拉米亚在一大片的空白之后,视线落在被折成两半的画,头痛地无声哀嚎。 有句话是这么说的:自作孽,不可活! 宣妍倚窗,瞪着早已复元到看不出伤口的指尖。 她不懂,怎么会那么痛。 她对痛向来迟钝慢半拍,但是这刀伤,浅浅的,却是痛入心扉。 奉在威曾对她说:“这样不是很糟吗?哪里痛了都不知道,等到哪天你有感觉了,已经不是痛,是完蛋了。” 对啊,她也觉得完蛋了。 乾姊则告诉她,“你没听人说过吗?痛是一种自我保护。你以前不觉得痛,是因为没人保护你,你必须学会保护自己,久而久之以为不痛,但现在的你被人深深地爱过,被护在手心疼着,痛觉自然就回笼了。” 是这样子吗?宣妍没有反驳,只是觉得指上的痛早已消失,但心里的痛还是寸寸缠结不放。 乾姊又对她说:“那叫做思念啦!你知道吗?奉先生的经纪人兼合伙人跑到馆里找你,就连馆长也下达指令,一获得你的消息立即通报。你说,我该不该出卖你?” 当然不该。她在躲人,在等他回美国,让这一段情随着时间消逝。 “奉先生回美国了。”昨天,乾姊这么说,她的心像是被剐开再撒上盐巴,痛得她泪流不止。她以为泪已经流光了,但事实上不然。 “宣妍,发生大事了!” 门开,乾佳瑾冲了进来。 “发生什么事了?”宣妍被打断沉思,胡乱抹泪,看着一脸惊慌的她。 “天啊,你知道吗,馆长在奉先生回美国后去整理房子,才发现房间里头有一大片被喷黑的涂鸭壁画,就连原本要参展的油画也被折成两半……唉唉,你别哭,别哭~” 他一定很恨她,一定的。这是她原本预定的结果,但她没想到他竟会破坏所有画作,像是故意要破坏曾与她分享过的一切,让彼此断个干净,仿佛彼此根本不曾相遇相恋过。 “你要不要过去看看?”乾佳瑾软声哄着。 “我要是去的话,馆长会知道我暂住在你这里。”泪水扑簌簌地落下。 “不会啦,馆长已经回家了。”乾佳瑾抽来面纸替她拭泪。“你不是有钥匙吗?要不要过去看看?而且,你也应该顺便去拿你的换洗衣物吧。” 宣妍想了下,没考虑太多,拿出尚未归还的钥匙和门卡,和乾佳瑾来到曾与奉在威相处个把月的住所。 摆设未变,气息未变,却是人事已非。 她缓缓地走向他的房间,推开门,那面她向往的壁画竟被黑色喷漆给严重覆盖,长长斜撇,一鼓作气地破坏了他精心的杰作,像是在他心里划开界线。她轻触着黑漆,宛若那是他挥落的血,从不说出口的悲。 “奉先生不告而别好几天,馆长想说明天就是展览日,到这里来看看他是否有留下画作,结果……”乾佳瑾忍不住叹气,拿起被折成两半的画框。 “他一定很恨我。”宣妍贴向早已干涸的墙面,泪水滑落。 “不会啦,没那么严重。”说什么恨?哪来那么大的仇恨? “乾姊,你不知道,你不懂……”他们曾经坐在那旁的沙发,看着壁画,说着未来,聊着艺术,生活顺遂得太梦幻,梦醒才会如此椎心泣血。 透过画作,她可以解析他的心。每一笔、每个点,都是他用最温柔的心刻划出的爱,而这片墙,只有死气,只有放弃。因为已经不需要了,所以他放手毁得一点都不心疼,毁得不留一丝原貌。 那是他最低调的舍弃宣言,因为他认为自己被遗弃了。 被毁的画代表着他愤怒的爱……他是爱着她的,并非把她当替代品!她怎么会笨到现在才发现? 只有你可以。 她仿佛还听见他低柔的嗓音,厩觉得到他温厚的大手牵着她的,带领她踏进这不与人分享的圣域。 你看见那里没有?那里有一个我,但我决定在旁边再加上你,然后在海滩上再加两把休闲椅,不管哪个角落里都有我们两个。 不见了、不见了……她手抚上原该有片海滩,有两抹身影的漆黑角落。 那个角落什么都没有,他不要了…… 哪天,等我的工作告一段落,我就带你出国去走走,我们可以先去南法的农庄,然后游莱茵河,再到澳洲大草原看夕阳,还有很多很多很美丽的地方,我都想带着你去。 他佣邪噙笑的俊脸还近在伸手可及的距离,但她手一探,抓在手心的,却是满满的失落和惆怅。 “乾姊,他真的不要我了。”好痛、好痛……没有人疼惜她,她那已愈的伤口还是隐隐作痛,她心头底下乌黑墙面像也发出哀鸣,在昏暗的房间里头低泣,那是他无声的眼泪。 这是她自己决定的结局,但他划清界线的举动这么肃杀而不容回头,涂黑了他们的未来,否决了他们的爱情。 她又痛又怕,喉头酸楚,思绪快要崩塌,像要无法呼吸,灵魂像是要被撕裂。 她从喉头挤出教人鼻酸的无声呜咽,那是想嚎啕大哭却又哭不出口的挤压,被悲伤狠狠梗住,吐不出也咽不下。她快要喘不过气,觉得自己快要死掉。 “我没要他难过的,我是为了让他快乐才离开他的,但是他却没有因此变快乐,怎么办?是我错了吗?我以为他是不爱我的……”为什么她的爱情竟要让两个人一样的痛苦? 她痛苦的喃着,一字一句都是费尽力气地吐出,宛若裹着血泪。 “宣妍,别哭,我不是带你来哭的。”乾佳瑾内疚得要死,紧抱着她。 “乾姊,他能不能找到一个爱他懂他的女人?如果找不到,他是不是会比以前更寂寞?”她的寂寞是自找的,但他的寂寞却是她无心给予的。 她没有想到当她痛苦时,他会比她还伤心。 在今晚,她才知道,他们胁持了彼此的灵魂,分开让彼此变得不完整。 宣妍无言的哭了一场,收拾衣物离开时,早已过了凌晨。 等到门关上的瞬间,有两道人影才从洗衣间里闪出。 “你还不原谅她吗?”拉米亚小心翼翼地说。 奉在威黑沉的眸敛下,长睫掩去眸底高深莫测的思绪。 宣妍几乎一夜未眠,乾佳瑾自然是义气的陪她哭一场,直到天亮,才顶着一双核桃熊猫眼上班,而宣妍则是无神地瞪着窗外,直到手机呜咽了几声才回神。 手机是自从知道奉在威回美国之后才开机的,已经安静了好几天,难得今天竟然有人来电。 她拿起,瞧苦上头无号码显示,心竟栖惶起来,猜想着会不会是他,但又否定了自己的噫测,最后自嘲苦笑地接起手机。“喂?” “妍妍。” 宣妍张大眼。“阿嬷!”啊啊,糟,又好想哭了。 “你今天怎么没有上班?”奶奶问着,有几分苛责。“我到艺术馆来找你,人家说你搞失踪,你到底是怎么了?” “欸,阿嬷,你怎么会跑到艺术馆?”宣妍听奶奶的口气变差,不由得慌了起来。 “你说要带男朋友来见我,都没有,我只好自己来了。” “阿嬷——”没有男朋友啦~ “反正,你先过来,要不然我一个老太婆在这里,也不知道该站哪还是坐哪。” “阿嬷,你在门口等我一下,我马上就过去。”切断电话,没时间伤春悲秋,她快速梳洗之后,搭上小黄,在艺术馆隔街下车再火速前进。 为何这么麻烦? 因为她可以走到路口,确定门口有多少人在,究竟会不会被馆长给逮住等等,但不知道怎么搞的,她老觉得有很多视线缠着她。 宣妍看向对面来者,还有左边、右边……她是眼睛哭得很肿很吓人吗?不然为什么每个人都在看她?还是说,她今天穿得超没品味超丑的? 不会啊,虽说时间很赶,但她有确定自己的状况ok才出门的。 可,每个人的注目又是不争的事实,尤其那眸光是惊诧的、奇异的、不解的、甜笑的……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这份疑问,当她走到路口时,答案揭晓—— 太古艺术馆街位于十字路口,而临街的侧墙彩色玻璃帷幕上头,竟以高倍雷射投射出一幅巨大的涂鸭,那是一个女孩的侧脸,尽管以涂鸭手法,却看得出五官所传达出的乞怜神韵,而那张脸,正是她的…… 宣妍心头狠狠地暴痛了下,发现有更多人靠近她,像是在比照她和涂鸭画像有多相似。 而涂鸭还在进行中,宣妍梭巡着投注点,发现那身影就在她右斜方的街角。正以雷射笔在萤幕上作画的画者,竟是他! 奉在威身旁有各种仪器架设着,正前方摆着电脑萤幕,画同时绘入电脑,而他,正垂眼进行最后修饰。 乾姊不是说他回美国了吗?怎么他会在这里? 十几天没见,他瘦了,真的瘦了,一头过肩长发东趄,可见他的颊微削,但却无损他精锐的眸所传递出的专业与干练,他从容又敏捷地下笔,仿佛思绪是前所未有的顺畅,下笔如神。 黑眸如蘸墨,在长睫底下如溅光黑琉璃,在他人面前冷冽如冰,在她的眼里,温柔多情,是给予是奉献是包容…… 突地,画作完成,他抬眼的瞬间,视线竟一瞬也不瞬地穿越人潮,杀过对街,望进她来不及闪避的灵魂里。 她仓皇失措,转身想走,却瞥见奶奶竟出现在他身后!这是什么状况?为什么刚刚没看到?是因为她的眼始终只看得见他吗? 想走,已经慢了半拍。 “斜面街角,身穿超丑黑色短外套的女孩。”奉在威接过拉米亚早就准备好的大声公喊着。 她顿了下,想要赶紧走,想到他说的话,又连忙脱下外套,免得自己太引人注目。 “那个脱掉超丑黑色短外套,穿着刷白牛仔裤的女孩,给我停住。”奉在威一反斯文,怒咆着。 震得宣妍顿住不敢动,其实,就算她想动也动不了了。她被好奇的人潮给紧紧包围。八成有人以为现在是拍片现场吧,她猜。 “我爱你。”大声公传来他低柔粗嗄的告白。 现场欢声雷动,有人叫好,有人不明所以的跟着哇哇叫,就连红绿灯都失去作用了,所有的车都停在十字路口的斑马线后,让奉在威斜向走来。 宣妍没有勇气回头,泪水已经刷掉她遮盖黑眼圈的遮瑕膏。 “你知不知道你不告而别我有多火大?”他一直以为他的火气可以绵延很久,就算她道歉,他也不见得会原谅,但是他错了,他比自己想像中的还要在乎她,只要她愿意再回到他身旁,别说火气,就连蠢事他都愿意做。 宣妍回过头,看着他竞在交通黑暗时段,从空无车辆的路口中心走来。 “我以为我会很生气,但我却只感到悲伤。”他觉得自己被抛弃了,而且她连个瞎掰的理由都没给。 “对不起,我不想伤你的。”她眸里映着徐步而来的他,是那般的华贵傲岸,一如她以往所见的他。 但是,宣妍不知道,他握着大声公的手冒着汗,心脏很虚,很怕她又逃走。 原本昨晚就可以把她强行掳走,但他想,光只是那么做,根本无法让她知道他对这一份感情有多执着有多渴望。 “你已经伤到我了,你该要怎么赔偿我?”他来到她面前,舍弃了大声公,黑眸灼灼直瞅着她。 “我……”她垂着眼,握紧粉拳。 “我是一个幸福不完整的圆,你是缺幸福的一个角,求你成全我的缺陷,好吗?”还握拳头……想打他啊?行!如果揍一拳就愿意跟他走,再多奉送一拳也无所谓。 她泪眼迷蒙,扁着嘴。“我配不上你。” “我配得上你。”再确定不过。 “我什么都没有。”她很久以前就发现两人一点都不适合,但她想要沉沦在美梦之中,不想醒,然而现实却让她不得不醒。 “我就缺一个你。”他的眸剔亮如琉璃。 宣妍无力地呜咽了声,像是力气被他抽光。“可是、可是,我没钱没势没权……”她开始抽噎,像个哭得快要喘不过气来的孩子。 “你给我够了喔!”他低喝一声,长臂霸道地将她拽进怀里。“去掉四方,去掉我父母的产业,我也不过是个人,不用把我太神化,况且,我已经很有钱了,我不需要一个跟我比钱多,跟我比权势,根本不需要我照顾的老婆!” 说到最后已经气到不行,但把她强压进怀里的力道却又是恁地轻柔。 老婆?宣妍怔住。他说老婆? “可是,你不是把画给毁掉了吗?”不是很气她、很恨她? “那种东西什么时候要再画都很简单好不好!”气死了,都什么时候还在谈画。“你干脆一点告诉我,你到底是爱我的人,还是爱我的才华?” 嫉妒自己的才华实在是太愚蠢,但他偏是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如果是爱你的才华呢?”她假设。 “那也请你爱我的人吧!”他重重地叹了口气。 要不然呢?他还能如何?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做爱到卡惨死? “你……”她从他怀里拾眼。 “我爱你!我已经说了,不要当我在放屁!不要把我搞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没人照顾,我很可怜!”可怜可怜他吧。 “我没有,我也不想离开你。”她用力地抱着他。 她渴望他温热的拥抱,渴望他的细心照顾,渴望他说爱她。 “那就不要离开啊!” “可是,我怕伯母会误会我,我又怕拉米亚会说我不要脸,可是、可是,我真的只是喜欢你,我又不是为了你的钱。”她爱上的是他内敛的温柔,是他面对她哭时,没辙的叹气。 知道,她爱的是他的才华嘛~“放心,从来没有人能够改变我的决定,至于他们……”他轻拍她的肩,要她看向对面。“你看。” 宣妍拾眼望去,发现拉米亚就跪在艺术馆门口,而吴慈美则对她露齿而笑,就连企图非礼她的吴久哲也跪在一边,头上还顶着水桶。 “放心,我知道所有的事,都没事了。”奉在威终于露出连日以来的第一个笑容,暖暖的像道隽永的煦光烘透她的心。 拉米亚告诉他所有的前因后果,当然该罚的家伙,他是不会放过,该解释清楚的对象,他也会说到明白为止,而他的母亲不愧是商场女强人,从不相信单方面的说词,对宣妍的好感始终未变。 “我妈还说,我要是错过你,我这一辈子就完了。”为此,他感谢母亲。 “真的?”她可以相信有这么幸运的事降临在她身上吗? “当然是真的。如果你想多聊聊,我绝对没问题,但是我们能不能先进艺术馆?我实在不太想要继续当小丑供人观赏,而且在馆里还有我为你画的另一幅画,想看吗?”问归问,力道钳在她的腰间,早就将她押着走。 “你不是把画给折了吗?”她不由得问。 “是啊,不过那是某张失败的画,没先确认,是你的一大失策。”他哼笑着,朝艺术馆走去。 顿了下,她从他话中听出端倪。“你怎么会知道我有去看过画?” “因为那时我人就在洗衣间里。” “你不是回美国了?” “谁说的?” 宣妍瞪大眼,嗅出了阴谋的味道。“等等,我突然有好多疑问,难道说……” “对!我早就知道你躲在乾佳瑾的家里,就连你阿嬷,也是我亲自去接她来的。”如何,为她做到这种地步,感动吧。 “所以说,你和馆长他们早就知道我在哪里?”包括那天回去整理行李,也是乾姊的预谋? “没错,反正我已经在台湾置产了,你也差不多该把行李稍微整理一下,而且我还帮你阿嬷留了一间房。” “阿嬷可以跟我们一起住?”泪水又要飙出了。 “她是你阿嬷,当然要一起住。”奉在威敛眼,揩去她的泪水。“她照顾你,你怎么可以不照顾她?” “……你对我真好。”好像在作梦一样。 “知道我对你好,就不准再给我搞什么不告而别。”不想再回想心碎的那一瞬间,那深刻椎心的痛楚,让他意会自己爱她有多深。 “我不会了。”如果这真是属于她的聿福,她当然是死也不放手了。 “那就好。”他总算安心了。 走到艺术馆门前,她忍不住再问:“刚才你怎么会一眼就看见我?”他的眸如箭,穿越重重人海,射入她的眸里。 奉在威勾起春风般的笑。 “我的眼睛只看得见你,只分得清有你无你,哪怕你被人群包围,我能看见的只有你。”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