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个王爷好过年》 第一章 经过了多年混战,玄钹大陆普遍民生凋敝,人们终于意识到和平的重要性。大陆纪年一零二一年,交战的各国终于坐下来和谈。 次年,各国签署了停战协定,结束了长达一百五十七年的大混战。从此玄铁大陆形成东隐、南韶、月海和北荒四国鼎立,诸小国散立的局面。 东隐国地处群山环抱之中,若没有人引路,外人根本无法找到它的位置,是四国中最为神秘的一国。连绵陡峭的山脉不但提供了天然的屏障,而且山中还盛产各种珍稀的药材。 东隐人爱好和平又多懂医术,各国人都曾受过他们的恩惠,因此即使在混战时期,东隐国仍保持与其他国家友好的关系。 南韶国占据了大陆最好的一块地方,拥有万顷沃野,气候宜人、物产丰富,是四国之中最为富庶的国家。 月海国土地虽不及南韶肥沃,却拥有大陆最长的海岸线。正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海上丰富的渔业资源以及玳瑁、珍珠、沉香等珍稀宝贝,使得月海国成为仅次于南韶国的强国。 北荒国顾名思义是四国中最为荒凉的。能用于耕作的土地还不到国土的六分之一。上地贫瘠加上气候恶劣,往往一场天灾就能使一年的丰苦劳作化为乌有。 恶劣的环境最为锻炼人,北荒男人个个骁勇善战且性情坚忍。他们从牙牙学语时就被灌输“想要什么抢来就是了”的观念,因此打劫成了北荒人在耕作放牧之余的“副业”。 南韶国和月海国之间隔着北荒国,照理说走经过北荒的商路是最省事的,可是商人们因为害怕被抢劫,宁可选择翻越以奇峭出名的横山山脉。 横山山脉是大陆最高也是最长的山脉,素有猿猴难度之说。经由横山山脉的商路危险且耗时长,十成货物中能有五成运到目的地就是老天爷保佑了。 也是因此,月海国的海珍在南韶国变得奇货可居,而南韶国的丝绸在月海国也成了奢侈品。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南韶国,京城。 自从嘉悦帝登基以来,吏治清明、百姓安乐,隐隐呈现出太平盛世的迹象。而不久前各国签署的停战协定,更是稳定人心。 这日恰逢一月一次的赶集,就连平时不太出门的大姑娘小媳妇们也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上街赶集了,宽阔的街道被熙熙攘攘的人潮挤得满满。 青石板街道两边是林立的店铺,各色揽客的旗子在风中招展,绫罗绸缎、细巧的绣件、胭脂香粉、各地小吃……乃至月海的珍珠贝母、东隐的珍稀药材应有尽有,每一种都让人爱不释手。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夹杂着两个穿着北荒服装的男人。高大的身材以及迥异于南韶人的深刻轮廓,使他们显得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 虽然各国之间已经停战,可是惨烈的战争仍给人们留下深刻的印象。 这两个北荒男人出现在南韶京城里,无异于是在温顺的羊群中忽然出现两头凶残的狼。他们每走到一处,人群就会像被劈开似的往两边散开。 这两个高大的北荒男人却像被这南韶京城的繁华迷住了,竟对此浑然未觉…… “王呃——那个爷,您看这只荷包绣工多精致啊!” “爷,您看那颗大珍珠!” “……” 丹穆完全被这些精巧的玩意儿迷住了,瞧瞧这瞅瞅那的,恨不能老天爷让他多长出几只眼睛。 “嗯。” 整齐的街道、琳琅满目的货品、衣着鲜亮的妇女、胖呼呼的孩童……眼前的一切与在北荒所看到的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燕赤烈的心里一阵抽痛。 “咦?这是什么呀?”一下留神,丹穆被一个亮晃晃的东西照花了眼,好奇的拿起来看,才发现竟是一面制作精美的镜子。 唔~~他从没见过这么精美、这么明亮的镜子呢! 丹穆正爱不释手的把玩着,却忽然发现——乖乖,不得了,镜子里竟有个毛茸茸的东西正恶狠狠的瞪着他! “哇呀!”他吓得差点失手砸了手里的镜子。 “哎哟!您千万小心哪,这可是无价之宝呢!”买镜子的夺回镜子,还作势擦了擦额角的“汗珠子”,以示这镜子真的很珍贵。 “无价之宝?这不就是一面镜子吗?”丹穆不解的问道。 “哟~~瞧您说的,这怎么会是一面普通的镜子呢?昨儿个城东的王大户出一百两银子,我都舍不得卖咧!” 呵呵~~这北荒蛮子一脸懵懵懂懂的,一看就知道不懂行情,不宰他又要宰谁呢?卖镜子的暗自得意的想。 “真的吗?”燕赤烈也插进来道。 “当然是真的了,两位大爷在这大街上随便打听,谁不知道我李大做生意一向本分,童叟无欺哪!我看两位来我们这儿一趟也不容易,卖您面子我也不多说了,一百五十两一口价,少一文也不卖。” 这半途插进来的北荒蛮子虽然衣着不起眼,那腰带上可嵌着宝贝哩!那块玉牌值不少钱哪!卖镜子的眼睛一亮,把胸脯拍得砰砰作响。 “什么,一百五十两?!”这价钱都够他们买一群羊了!燕赤烈和丹穆不约而同的吓了一跳。 “我的爷,您瞅瞅这镜子,做工多精致,镜面多亮呀!卖一百五十两不会亏您的。您要是错过了,打哪儿去找这么便宜的好货呀……”买镜子的一边口沫横飞的游说,一边把镜子往燕赤烈身上照。 “爷您小心啊!这镜子里有古怪!”镜子还没照到人,丹穆便急着把人给扯开。 “你、你这家伙在胡说什么呀!”买镜子的一听这话可真急了。 银子能不能赚到是小事,如果镜子不干净这件事传出去,以后谁还敢来买他的镜子啊!这简直就是断了他的生路嘛! “我才没有胡说!”丹穆最恨别人诬赖他说谎了。 “胡说、胡说,就是胡说,我李大卖的镜子怎么可能会有古怪!”买镜子的也顾不得对方人高马大,跳出去一把揪住丹穆的领子,气势汹汹的嚷嚷起来。 “你——”丹穆平生第二恨的就是人家诬陷他,当下举起醋钵大的拳头就要开打,可他的拳头还没打出去,就被燕赤烈一把抓住了。 “你别胡来,我们这回可不是来找人打架的!”燕赤烈喝止道。 “是,王呃——那个爷。”自家王爷发话,他哪敢不听?丹穆虽然忿忿不平,却不得不悻悻然的放下手。 “切,我就说这蛮子是胡说的嘛!”买镜子的李大前一刻还被拳头吓得浑身哆嗦,看见这情景又威风起来了。 “这镜子就是有古怪!”打又打不得,说又说不赢,丹穆心里闷极了,气得用半生不熟的南韶语怒吼一声。 他的嗓门本来就大,气恼之下更是震耳欲聋了,当下几乎半条街的人都听到了他的怒吼声。 “喂,你们听到了吗?那边有古怪耶!” “是啊是啊!听说有面镜子成精了!” “……” 人类的天性最是好奇,这镜子成精的稀奇事一下子吸引许多人的注意,纷纷围过来看热闹。 “说啊!这镜子到底有什么古怪的?你这蛮子要是说不出来,大爷我今天就揪你见官去!”看见有这么多人围过来,卖镜子的觉得有了撑腰的,更是揪着人大声嚷嚷。 “你、你、你……”丹穆的南韶话并不纯熟,心里越急嘴上越说不出。 “丹穆,我们走!”燕赤烈扯开卖镜子的手,用北荒话大吼一句。 “蛮子打人了!蛮于当街打人了!这是怎么回事啊?天底下还有没有王法……”买镜子的一个没站稳,一头撞上自家的摊子,立刻撒起泼来。 “该死,你到底想怎样?”燕赤烈从没遇到这么无赖的人,打又打不得、走又走不了,空有一身武艺,却只能愣在那里。 “要走也行,只要你们把这镜子买了。一百五十两,少一个子儿也不成!”买镜子的一向爱钱如命,哪里肯放过这两个冤大头。 原来这李大又在想法子讹诈那些外乡的傻子啦! 看到这里,那些熟悉李大习性的人已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事不关己,谁也没想要站出来帮帮这两个北荒人。 “王呃——那个爷,我们可没有那么多银子。”丹穆哭丧着脸道。 燕赤烈的脸色亦难看得要命。 “不够的就拿这玉牌来抵吧……”李大财迷心窍,嘴里说着,手已自动往燕赤烈的腰带上摸去。 “大胆……”燕赤烈的脸上就像罩了一层严霜似的。 “哟~~这京城跟一般的小地方就是不一样,连这位卖镜子的大哥都这么威风、这么有男儿气概咧!”人群里忽然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 “那当然,谁不知道我李大是这街上的风云人物呀!这两个蛮子居然欺负到我李大头上,还真是不长眼。”李大一边吹嘘,一边把瘦巴巴的胸膛往前挺了挺,“怎么样,我这样子够威风吧?哈哈哈哈……” “威风,简直是太‘威风’了!哈哈哈哈……”清脆的大笑声里,一个瘦小男子捂着肚子从人群中“跌”了出来。 “哈哈哈……”看热闹的也跟着笑起来。 “笑什么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李大涨红了脸,气哼哼的道。 “敢问这位大哥,你们在说的可就是这面镜子?”那个有着一双灵动大眼的瘦小男子也不理会他,迳自拿过了那面铜镜来到丹穆面前。 “对,就是它。”丹穆忙不迭的点头。 “那——能否请这位大哥告知,这面镜子究竟有什么古怪呢?”瘦小男子笑嘻嘻的。 “这镜子里面有东西!”所谓伸手不打笑面人,丹穆虽然心里憋着口气,却仍捺着性子回答道。 “敢问这位大哥,你真的看见了这镜子里的怪东西吗?”瘦小男子故意提高嗓门道。 “当然看见了,是一个毛茸茸的东西!”丹穆粗声粗气的回答。 “喂,你这蛮子不要乱说话!我的镜子怎么可能……”等李大想阻止他已经太晚了,在场的每个人都听见了丹穆的话。 “毛茸茸的?那、那不是……” “莫、莫不是……” “……” 看热闹的人们交头接耳的。 “真的还是假的啊?我也来看看!”瘦小男子一面自言自语,一面作势要往镜子里看。 “对啊!先看看是真的还是假的?” “……我也要看。” “我也……” 围观者一个个伸长了脖子要往镜子里看个仔细。只是那瘦小男子拿镜子的角度很巧妙,折腾了半天谁也没真的看见镜面,也因此,众人的好奇心升到最高点。 大伙正在疑惑,瘦小男子忽然一声惨叫,身子一个不稳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妈、妈呀!镜、镜子真、真的有鬼呀!”瘦小男子全身发抖,牙齿更是咯咯作响。 “啊……”尖叫声里,原本还在拚命往前挤的围观者,立刻以瘦小男子为中心呈放射状逃开。 “你、你这小子不要装、装神弄鬼,我、我李大才不吃这、这一套……”李大仍试图力挽狂澜。 “既然你不相信我说的,不如我们就请这位老兄帮忙看看吧!”瘦小男子黑白分明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作势要将闹鬼的镜子拿给路人甲看,“这位老兄,麻烦你……” “鬼呀!别过来,别来害我啊……”被点到名的路人甲还没看清这镜子里有什么,就已经吓得连滚带爬的逃了开去。 “这位大婶,不如你再帮忙看一看……还是这位大爷……”瘦小男子不罢休,又作势要将镜子递给其他人。 “走、走开!” “妈呀!太可怕了,别缠着我!” 哗啦一下,围观的人群立刻逃走大半。那些个好奇心旺盛的,也只敢站得远远的看热闹。 “呃,莫非是真的……”所谓“三人成虎”的道理就是这样,说的人多了就连卖镜子的李大都忍不住怀疑这镜子真的有问题了。 “我说‘英雄’老板哪!恐怕这面闹鬼的镜子也只有你才处理得了了。”瘦小男子走回来,作势要将镜子塞回到主人的手里。 “不、不要给我,我也怕鬼呀!”李大吓得逃开好几步,生怕镜子里忽然探出 一只毛茸茸的大手抓住自己。 “看来真的有鬼呢!” “这卖镜子的都亲口承认镜子有鬼了!” “……” 这下就连那些远远站着看热闹的,也吓得四散逃走了。 “不给你怎么行,这可是物归原主呢!”瘦小男子的眼眸闪过一丝狡黠,硬把那面镜子塞进李大的怀里。 “呜……”怀里揣着这面闹了鬼的镜子,丢也不敢丢、留也不敢留,李大吓得抖成了一团。 “两位大哥你们也走吧!”瘦小男子眨眨眼,示意燕赤烈他们趁着一团混乱快走人。 “多谢这位小哥。”燕赤烈道谢。 “是啊!多亏了你。”丹穆擦了擦额角的汗。 “举手之劳罢了,不过这位卖镜子的可就倒大楣啰!”说是寒暄,瘦小男子却故意抬高了声音。 “怎么说?”燕赤烈皱起浓眉,不解的问道。 “你想啊!这摊上的镜子都闹鬼了,以后谁还敢上他这儿买镜子呀?”瘦小男子勾勾手指头示意他低下头,在他耳边“耳语”道。 随着他的靠近,一股好闻的香气掠过了鼻端,燕赤烈忍不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完了,全完了,这日子还要怎么过呀!呜呜呜呜……”李大越想越觉得前途无亮,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哀号起来。 呜呜~~他也没招神惹鬼呀!不过就贪心了那么一点点,怎么竟遇上这档子倒楣事?呜呜呜…… “喂,你该不会是傻了吧?能看出这镜子闹鬼的人,自然就有法子制住这里面的鬼了。”他的愚钝让瘦小男子直翻白眼,“好心的”出言指点。 “对啊!就是这个道理!”李大一下子跳起身,脸上重现笑容。 “既然知道对了,还不把镜子——”拿过来?瘦小男子正要伸出手去接那面镜子,不料—— “这位大爷您大人有大量,我求求您把这面闹鬼的镜子带走吧!小人实在是怕了……”李大来到丹穆面前又是打躬又是作揖的。 “可是我没有这么多银子买镜子哩!”丹穆搔搔头,挺不好意思的。 “不碍事,这镜子的钱我一文也不要您的,只要您把它带走就成了。”李大硬要把那面镜子塞进丹穆的怀里,像在丢烫手山芋一样。 “少来,我们才不要。这驱鬼的活儿危险又费事,没人想当傻子……”瘦小男子从丹穆那儿抢过那面镜子,作势要把它丢还给李大。 “别呀!那我给钱总成了吧!”李大固然舍不得白花花的银子,却更怕住在镜子里面的那只鬼,只得愁眉苦脸的掏出钱来。 “切!才十两怎么够,少说也得二、三十两吧!”瘦小男子讨价还价的道。 “好好好,二十两就二十两。”李大心痛得不得了,掏钱的时候连手都抖了。 “嗯,这还差不多。”瘦小男子掂了掂分量,满意的道。 “这、这银子不是要给我们的吗?”一旁的丹穆愣愣的看着他把那两锭白花花的银子放进荷包里,终于忍不住插嘴道。 “给你?莫非你也会驱鬼吗?”瘦小男子斜睨他一眼。 “这倒不会。”丹穆老实的摇摇头。 “这不就对了,这二十两银子可是我辛苦帮人驱鬼的酬劳呢!”想到自己一下子就赚到二十两,瘦小男子的脸上都笑开了花。 呵呵!还真是个有趣的小子!瞧着他那眉飞色舞的灵动模样,燕赤烈的心情也跟着转好。 “喏,看在你们帮我做成一笔大生意的份上,今天就由我请客喝茶啦!”瘦小男子笑嘻嘻的去拉丹穆。 丹穆身为王爷的侍卫,在没得到王爷的允许之前,是不能随便跟人离开的。可瞧这小于细瘦胳膊细瘦腿儿的样子,恐怕稍一用力就会折断了。 想到这,丹穆也不敢太用力挣扎,只在暗地里使个千斤坠。 “喂~~我可提醒你,铁公鸡拔毛的机会是很少的,错过这个村下回就没这店啦……”一拉没拉动,再拉还是没能拉动,瘦小男子气得放开了丹穆,双手擦腰道。 “哈哈哈哈……”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一阵大笑声,是燕赤烈在一旁听得有趣,忍不住大笑起来。 “你……”见他居然笑话自己,瘦小男子又是撇嘴又是瞪眼的。 “既然铁公鸡拔毛的机会这么难得,我们怎么可能不去呢?”哈哈!燕赤烈觉得自己的心情更好了。 瘦小男子一怔,随即意识到他是顺着话头在调侃自己。 原来这北荒蛮子也并非真的木讷愚笨。瘦小男子若有所悟的望着眼前这高大的男人,意外的发现这轮廓深刻的北荒蛮子还堪称英俊哩! 天哪!我到底在想些什么呀?!瘦小男子猛然警醒,脸色微红的低下头。 微风拂过带来他的气息,那是一种甜丝丝的香味,让人好像置身于春天的草原。燕赤烈忍不住凑过去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仿佛会灼伤人的炽烈气息吹拂在头顶上,瘦小男于吓得“啊”的一声跳起来,“咚”的一头正好撞上燕赤烈的下巴。 “你凑这么近做什么呀!”什么时候这家伙居然站得这么近了?瘦小男子一边质问,一边警觉的扶住头顶上被撞歪的发髻。 “你身上好香,搽什么东西?”既然他已经发现了,燕赤烈索性大大方方的问。 “你、你身上才搽什么东西呢!”瘦小男子没好气的推开他的大头,巴掌大的小脸“轰”的一下红了。 就像一不小心打翻了困脂粉盒,娇艳的红色从颧骨向耳后蔓延,越来越淡、越来越淡,终至无色。而白皙的肤色与脸上的红晕相互衬托,更显得白的越白、红的越红。 红得真好看哪!凝神再看,竟发现他的皮肤细腻得几乎看不到毛孔!燕赤烈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 “看、看什么看,没见过男人脸红啊!”瘦小男子极力按捺住想捂住脸的冲动,凶巴巴的吼他一句。 “见是见过,却没见过红得像你这么好看的。” 是啊!我也没见过像你这么厚脸皮的!瘦小男子大翻白眼。 “喂,你的眼睛怎么了?”一只粗糙的大手固定住他的下巴。 “没事,只是在思考去哪里喝茶的问题。”瘦小男子想挣脱他的大手,但这北荒蛮子的手却像铁钳似的,怎么也挣不开。 “去哪里?”摸了细滑的下巴,又摸了细腻的面颊、光洁的额头、俏皮的鼻子,燕赤烈才放开他道。 “跟我走吧!”瘦小男子摸着被掐红一块的下巴,悻悻然道。 唉~~谁不知道这些北荒蛮子都是没开化的,真要跟这家伙计较,恐怕自己会先被气晕。算了算了,就当是他多管闲事的教训吧! 第二章 众所周知,南韶人喜欢喝茶,跟人谈生意、聚会也大多会选在茶楼里。 他们往往一大早就空着肚子去茶楼,先叫几碟茶点垫垫肚子,随后泡上一壶茶,弄点儿干果,一边吃喝一边说话,等吃过午饭再回去。 因此南韶国的茶楼往往兼具茶楼与食肆两者的功能。茶楼里除了供应传统的茶水、小点、瓜果之外,也会供应饭菜面食。 长乐街是京城有名的茶楼一条街,从街头到街尾林立着大大小小一百多家茶楼,各有各的特色。 拖着两个大男人在长乐街上转了好半天,瘦小男子终于确定了目标——一家叫作“回味”的小茶馆。 茶楼开在位置不算好的拐角处,显示价位比较经济实惠;里头超过半满的茶客,说明这家的东西应该还不错;明净的店堂、衣裳整洁的店小二,说明这家的卫生不错,不至于发生闹肚子的惨事…… 走进小茶馆,要了一壶铁观音,又要了点心、瓜果各四色。 茶水跟点心很快的就送上来,虽然味道都挺不错的,可看看身边那两个高大异常的北荒男人,再看看桌上那些碟子跟里面盛的东西,瘦小男子第一次发现它们是多么的袖珍。 狠下心,把点心增加到八色,又另外叫了些面食,这才觉得差不多了。 燕赤烈他们本打算进了城就找地方吃饭,没料到却被卖镜子的扯住折腾了半天,如今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 “好吃……太好吃了!”丹穆端着一碗面吃得唏哩呼噜,一边吃一边还含含糊糊的称赞。 虽然燕赤烈也觉得饿,可他手上仿佛还留着肌肤的滑腻感,而他的鼻子也似乎仍能闻到那股…… 食不知味的吃了几口,燕赤烈忍不住抬头去看坐在对面的瘦小男子。 瘦小男子正专心吃着点心。只见他细细的手指拈着一块做成梅花型的点心,先小心咬掉外层的酥皮,随后才开始进攻里面的馅。 甜甜的豆沙馅拌着香喷喷的芝麻,再配上上等的猪板油,色泽白皙、滑而不腻。难怪这家店虽然地点偏僻,生意仍不错。 “唔~~味道还真不错呢!”瘦小男子享受的眯起了大眼。 阳光照进敞开的窗棂,笼罩在他身上。黑发上就像是镀了一层黄金似的,而略显苍白的脸色也因此显得红润不少。 大眼细眯、嘴角上扬,从燕赤烈的角度,甚至还能看到那口洁白整齐的牙齿。 不同于五官深邃、身材壮硕的北荒人,南韶人的五官大多比较平,乍看就像是开了眉眼的面团似的,而他们的身材也大多比较瘦弱。 在燕赤烈看来,这些细眉细眼的“面团”大多面目相似,往往让人分不清谁是谁,可是这瘦小男子却是与众不同的。 他的五官很柔和,眉眼也是淡淡的,可大眼顾盼之间能放出璀璨夺目的光华,薄薄的嘴唇能说出足以击退人的锋利言语…… 燕赤烈目光炯炯,锁定了对面的瘦小男子。 “呃,怎么了?”探究的目光让瘦小男子坐立不安的,脸又一次红了起来。一口香甜的豆沙馅停在喉咙,上不得又下不得的。 呵呵!他还没见过这么喜欢脸红的男人咧!燕赤烈有趣的想。 该不是哪里露馅了吧?瘦小男子忍不住又扶了扶头顶的发髻。 发髻无恙,该不会是脸上……他拿出镜子不假思索的往脸上照去,镜子还没照到人,一只大手就“砰”的一声盖住了镜面。 “不能照!”一个大得像打雷似的声音吼道。 “什、什么?”瘦小男子被他吼得一愣。 “丹穆,你先坐下再说!”发现他们已经成为茶馆里的焦点,燕赤烈赶紧低喝一声。 “是。”丹穆坐下,压低嗓门道:“这镜子是不能照人的,那东西还在里面啊!” “对喔!得先驱鬼才行,呵呵……”瘦小男子一边说着,一边从茶壶里倒了点茶水到镜面上,又摸出一块帕子随便擦了擦。 “呃,这样就好了?”丹穆一脸诧异。 “是啊!” “不需要斋戒、不需要跳神、也不需要祭祀吗?”越想越觉得奇怪,丹穆一迭声的追问。 在他们北荒国,驱鬼降魔是一桩大事,当事人必须沐浴斋戎半个月,并请巫师来跳大神,同时还得举办隆重的祭祖仪式。 “对啊!想要驱镜子里的这只‘鬼’,这样就可以了。”瘦小男子将一双大眼笑成了两弯新月。 “可是我怎么……”仍觉得下太踏实呢?丹穆困惑的直搔头。 “喂~~看这里!”蓦地,一声大喊。 “啊?!”丹穆下意识的抬头,正好对上亮晃晃的镜子,又被里头的“鬼”吓得栽在地上。 “对不住啊!我只是想跟你开个玩笑而已,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呃——”瘦小男子总算咽下那个“傻”字。“我没想到你居然没认出自己来。”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拉丹穆起身,可丹穆的身子又沉又重,使尽了力气就是拉不起来。 “你、你说我就是那个毛茸茸的鬼?”丹穆的眼睛越瞪越大。 “是啊是啊!我还没见过像你这么‘纯’的人哪!真的好傻,哈哈……”瘦小男子越想越觉得整个事件好笑,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 他的笑声就像银铃儿似的,清脆悦耳。五官虽然不算漂亮,却也生动得很,而此刻更是一下子亮了起来。 柔和五官配上这豪爽的笑,竟也很好看!燕赤烈看得有些发怔。 这笑声可真好听哩!丹穆的表情更傻了。 “喏,你自个儿拿去看个清楚吧!”拉了几次都没能把人拉起来,瘦小男子索性也不费那个劲儿了,直接将镜子塞进他的大手里。 “还、还真的像我呢!”丹穆摸摸镜子里的那个大胡子,喃喃的道。 “什么像你,明明就是你本人好下好。”真正是孺子不可教也!瘦小男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可我还是觉得……”丹穆期期艾艾的。 北荒人好战,一年里有大半日子是在打仗。平常十天半个月不照镜子也是正常的,大多都是在洗脸的时候往盆里瞅一眼就算数了。 再说,他们去哪里找这么清楚的镜子呀!就算抢来的时候是清楚的,不久后也因为没有人懂得磨镜而变得模糊不清。 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清楚的看见自己的脸。当然,前提是镜子里的这只真的是他本人。 唉~~真是败给这蛮子了!瘦小男子再一次翻了个大白眼。“你这家伙给我看好了,这是你的眉毛、你的眼睛、你的大鼻子,还有这些乱蓬蓬的胡子。” 随着说话的声音,镜子里也忠实的显现出细长的手指滑过浓眉、眼睛、大鼻,最后落在大胡子上。 “大胡子,这回你总该相信了吧?”揪住那一把乱蓬蓬的大胡子,瘦小男子“恶狠狠”与他对视道。 “相信了。”丹穆不好意思道。 “哼!”白生生的手指揪着漆黑的大胡子,意外的碍了燕赤烈的眼!他的浓眉皱得都能夹死蚊子了。 咦?这小男人的身上似乎有一股好闻的香气?丹穆不自觉的凑到瘦小男子身上嗅啊嗅的。 “丹穆,你还不起来?躺在地上不觉得丢人吗?”他正嗅得开心,耳边忽然传来燕赤烈的断喝。 “是!”当下那没被大胡子掩盖的大脸,全涨成了酱红色。 瘦小男子也被这一声吼吓得跳起来。 “这面镜子还给你。”丹穆将镜子给他。 “不、不用了,这镜子就送给你啦!记得回去把这些吓人的大胡子好好刮一刮。”瘦小男子双手乱摇,下意识的往后退啊退。 才退几步,背后就“砰”的撞到了什么。他回头一看,才发现撞上的竟是那个没事总喜欢拿直勾勾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大蛮子。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瘦小男子一边道歉,一边就想脚下抹油溜走。 然而一只有力的大手压在他的肩膀上,阻止了他的逃离。 “我不介意。” “呃,你能下能放开我?”男性的浓烈气息包裹着他,瘦小男子整个人都有点僵住了。 “我都说过我不介意了。”燕赤烈满不在乎的道。 “可是……”我很介意啊! 隔着衣物仍能感觉到身后的体温,还有那就在自己头顶的炽热呼吸。天哪!现在是什么情况?!瘦小男子,不,男扮女装的林雅竹暗自叫苦。 “这镜子这么贵重,我不能……” “别客气,也就半两银子而已,就当作你们帮我赚这二十两银子的谢礼吧!”幸好这时丹穆插了进来,她才得以与燕赤烈拉开一点距离。 “才半两银子?” “才半两?!” 两个北荒男人异口同声的惊道。 “是啊!半两银子还是京城的价格呢!”要是换作其他地方,这面镜子恐怕连一半的钱也不需要吧!林雅竹好心地告知。 “该死!”这卖镜子的家伙也实在太可恶了,只值半两银子的镜子居然要讹诈他们一百五十两,真是欺人太甚了!燕赤烈的脸色难看极了。 看见他那吓人的脸色,趁着他没注意到自己,雅竹赶紧走人以策安全。 “咦?那家伙人呢?”等燕赤烈回过神,眼前只剩下喝了一半的茶水和吃得底朝天的大小碗碟。 “是啊!人去哪里了?”丹穆亦困惑得直搔头。 “两位客倌谢谢惠顾,铁观音一壶、茶点茶果各八色、韭菜饺子一斤、三鲜面一碗,一共两百三十文哪!”店小二见他们在东张西望,还以为是招呼要结帐,一溜小跑的过来道。 敢情那瘦小男子请客归请客,这茶钱还得他们自个儿掏腰包呀?燕赤烈和丹穆面面相觑,随后不约而同爆发出一阵大笑。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掏钱付清茶钱后,两人在一连串“客倌慢走”、“欢迎下次光临”的欢送声中,走出了茶馆的大门。 此刻正值夕阳西下,五色晚霞遍染天际,美不胜收。从回味茶馆门外往西边望去,咸蛋黄似的太阳就挂在西门角楼的一角。 又是被讹诈,又是被白吃,这一天过得还真是精采万分哪!呵呵……燕赤烈不禁微笑起来。 “王呃——那个爷,您有没有觉得我们已经找到了?”趁着自家主子心情好,丹穆期期艾艾的道。 “找到什么?说清楚。”每次不是“这个爷”就是“那个爷”,让这家伙好好的喊声“爷”真有这么难吗?燕赤烈的浓眉微皱。 “明明是从卖镜子的那儿讹了二十两银子,却还能让人家感激涕零;明明是说了要请客,结果付帐的却变成我们。您想啊!如果我们每个北荒人都能学到这本事,以后不就吃喝不愁了吗?”丹穆越说越兴奋。 “脑子里尽想些不入流的事,没出息!”燕赤烈当头给他一个爆栗。 “爷……”丹穆摸着脑袋怪委屈的。 “唉~~事关国事,哪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燕赤烈叹口气。 北荒国上地最为贫瘠,粮食根本就无法自给自足。北荒男人从懂事开始,他们的父母就会指着南韶国跟月海国的方向告诉他们,那是他们的大粮仓。 翻开北荒国的历史,就是一部赤裸裸的劫掠史。根据北荒国的法律,劫掠他国的财物并不算是犯罪。北荒的军队也同时身兼军人与强盗双重身分。 当人们意识到劫掠远比耕种更轻松、收获也更大时,就没有人愿意去辛苦的种地了,于是仅有的那些耕地也被荒废了。 当皇兄还是太子的时候就意识到,一个国家太过于依赖劫掠并非好事,可是父皇和他的臣民们却很热衷于打劫邻国,反而斥责大哥懦弱。 靠劫掠养活一个国家是建立在大陆诸国混战的基础上,可所谓久战必合、久合必战,皇兄继承皇位的第二年,厌倦了连年战争的人们开始呼唤和平。 对于劫掠的过于依赖,造成劫掠到的东西越多,物产就越不足的荒谬事实;而大陆停战协定的签署,使得北荒人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的劫掠了。 洞察先机的皇兄早就料到了这一天,从他继位开始就颁布一系列鼓励农耕的法令,甚至还亲自带人下田去耕作,却因为积习已久而成效不彰。 虽然不少北荒人仍幻想着继续靠劫掠过好日子,可是清醒者已经看出,过去的好日子一去不复返了,北荒国想要生存发展就必须改变。 这次皇兄派他出使南韶国,表面上是两国通好,实际是希望能够借此机会考察南韶国的风土民情,更希望找到能人来改善北荒国的经济状况。 可这些日子他也游历了不少地方,就是没找到想要找的人。 想到这,燕赤烈心中黯淡。 “王呃——那个爷,您是怎么了?”见自家王爷一直在发呆,丹穆忍不住拉拉他的袖子,担心的道。 “没什么,我们走吧!”燕赤烈回过神来,一马当先的往前走。 丹穆赶紧拔腿跟上。 他们一前一后走出长乐街,经过了平安里,再走过青云街……眼看就要走过朱雀街了。 “王呃——爷,我们走过头了。”丹穆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没过。”燕赤烈头也不回的。 “真的走过了!您现在走的方向错啦!这是往市集去的,我们住的宫驿在这边。”见他执意不回头,丹穆急得快跳脚了。 他们的官方身分是前来递交通好国书的北荒使臣,所以就住在专门用来招待来往官员的官驿里。 “我要去的就是市集。” “莫非您还打算去找那个卖镜子的算帐?”丹穆先是一怔,随即就明白过来了。 “你这家伙还不是最笨嘛!”劈头又是一个爆栗。 他这北荒国的王爷可说是强盗的祖宗,那个不长眼的家伙竟然敢在他的头上动上,还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燕赤烈的脸上掠过一丝杀气。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拐进青石街。 “……您在这大街上随便打听,大家都知道我李大做生意童叟无欺,我看您来一趟也不容易,我也不多说了,这镜子五十两一口价,少一文也……”随风传来了熟悉的大嗓门。 燕赤烈跟丹穆对视一眼。 不久之后,丹穆怀里揣着两面铜镜、双手各拿一面铜镜,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出了青石街;而疟在后面的燕赤烈,虽然没有揣着铜镜,却带走更珍贵的东西——磨镜的秘方。 “天杀的,还我的铜镜!还我的秘方!我不要活啦!呜……”他们身后,杀猪般的哀号成为这场劫掠最好的终曲。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转眼间,燕赤烈在南韶国的京城已经待了半个月。 这期间他拜见了南韶皇帝,呈上两国通好的文书。他也参加过不少饮宴,皇家的、官家的、私人的都有,一有机会他就会向人打听哪里有能人。 能人确实介绍给他不少,却都不是他想要的,他每每抱着希望而去,带着失望而归。 每次失望的时候,燕赤烈都会想起那个萍水相逢的瘦小男子,想起他智斗卖镜子的情景,后悔当时自己怎么没留下这个小能人。 日子一天天过去,眼见归期一天天逼近,可别说是大能人了,就连小能人也没见到,而唯一的收获就是他的南韶话进步了不少。 这天,燕赤烈从一个据说是大能人的白胡子老头那儿出来,听了太多“之乎者也”,他整个脑袋都晕了。 摸啊摸的,他好不容易才从怀里摸出一张写满名字的纸片。画去白胡子老头的名字时,燕赤烈发现这已经是名单上的最后一个名字了。 “唉……”莫非北荒国就注定与能人无缘吗?燕赤烈垂头丧气的。 就连骏马也像感觉到主人低落的心情似的,用它的大脑袋轻轻的顶一顶他的腰。 “烈日,别为我担心,没事的。”燕赤烈翻身跃上马背,正要打马离开,一旁的茶庄里忽然传出一个清亮的声音。 咦?这声音有些熟悉。燕赤烈本能的勒住了缰绳。 “一百两银子买一个秘密,是关于刘大人为什么不再光顾你们茶庄的秘密喔!” “胡说,我这雨龙茶庄可是百年老字号,刘大人最喜欢我们这儿的茉莉茶了。 总让底下的人十斤十斤的往府里买哪!”一个苍老的声音反驳道,却不知为什么声音有些颤抖。 “切,要真是十斤十斤的买回去,那个刘大人还不成茶桶了?”噗哧的一声笑。 “胡说八道,怎能随便诋毁朝廷命官……” “这么说,刚才那穿着刘府下人衣衫的家伙一定是走错门了。也太离谱了吧!谁不知道京城赫赫有名的雨龙茶庄是开在元宝街上的,那家伙去隔了两条街的皇姑子街做什么?”清亮的声音促狭的道。 “这位小爷,你、你真的看到了?”知道皇姑子街新开了一家外地来的大茶庄,一听这话,苍老的声音顿时大为紧张。 “唉~~那下人做事怎能这么毛毛躁躁的呢?”又是摇头又是顿足的,做足了姿态。 “这位小爷,我们有事好商量。”苍老的声音截着他的话头,怕他真去拉人了,岂不是让雨龙茶庄闹笑话了。 “不行不行,我一定要过去把那家伙给拉回……”清亮的声音故意装作没听到,转身就要出门。 “这位小爷,你说的消息我们买了!” “……” 这调侃的语气与他记忆中的丝毫不差!真的是那个小能人!燕赤烈忽然醒悟到,他们之间只隔着一片薄薄的门板。 他正要跳下马进去找人,却看见小能人一脸喜孜孜的被同样满脸笑容的老掌柜送出来了。 “五十两的订金我先带回了,三天后再来取剩下的五十——”话还没说完,雅竹就感觉到有些不太对劲。 因为逆光的关系,她只看见一个巨大的阴影矗立在面前,庞大的身躯结结实实的挡住身后的光线。 “我终于找到你了!”激动之下,燕赤烈也顾不得下马了,虎腰一弯、大手一揽,就将让自己念念不忘的小能人提到了半空。 “混蛋,放下我!”雅竹又是气又是怕,一张小脸涨得通红,悬在半空中的腿胡乱的踢打。 “别踢了,我是燕赤烈呀!” “啊……”雅竹挣扎得更疯狂了。 “我是燕赤烈啊!小能人你忘记我了吗?对了,我有镜子作证……”燕赤烈被她弄得手忙脚乱的,还挨了几个狠踢,才想起可以拿出那面镜子来作证明。 他只想着要拿镜子,忘记自己手上还拉着缰绳。他的爱马无辜的被踢了好几脚,正极度不爽,发现勒住脖子的缰绳松开了,立刻撒开四蹄狂奔起来。 “啊……”雅竹的身子被挂在半空。 “该死!”燕赤烈诅咒一声,本能的想收紧缰绳,可缰绳却从他的手指缝滑了下去。 大黑马完全失去了控制,在大街上疯狂的奔跑起来。 “马疯了,快逃命啊!”沿路的行人摊贩尖叫着四散躲避。 “救命啊!放开我、放开我……”她不想跟这个疯子在一匹马上!雅竹吓得一边哇哇乱叫,一边胡乱的扳他的手。 “该死,你冷静点,别再动了!”发现她这个危险的举动后,燕赤烈马上收紧了扣住她的五指,大声的喝止。 可被吓坏了的人,哪那么容易冷静呢? 疯狂的挣扎中,头巾滑了下来,漆黑的长发在风中疯狂的摇摆,不时的鞭打在燕赤烈脸上。而被他抓在手里的衣领,也发出了布料被撕裂的细碎声! 第三章 “敢动,我就把你丢下马去!”终于,燕赤烈爆出炸雷般的怒吼。 “呜……”雅竹被他的气势吓住了,僵着身子不敢再乱动。 努力许久,才终于将人安全的挪到马背上,燕赤烈这才松了口气。 幸好,幸好他没事!想到刚才的惊险,他仍觉得可怕,近乎虚脱的感觉涌了上来。 “你这疯子,你差点害死我知不知道!呜呜呜……”刚才那种身子腾空的感觉太可怕了!雅竹一把抱住他,嚎啕大哭起来。 “该死!”他差一点就失去小能人了! “呜呜呜……”雅竹一边抽抽噎噎的,一边用小拳头敲打他宽阔的背,眼泪鼻涕糊了他一身。 “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你已经安全了……”紧紧抱着怀里的瘦小身子,燕赤烈有一种失而复得的庆幸。 “呜呜……”终于,抽泣声越来越小了。 “别怕,我会保护你……”他呢喃着。 而大黑马在人口稠密的京城窝了这些天早就不耐烦了,好不容易逮到这机会,自然是由着性子撒野,往城外奔去。 马背上的两人沉溺在各自的情绪中,压根没注意到自己正离京城越来越远。 终于找到一处水草肥美的地方,大黑马扬起两只前蹄长嘶。 “扑通”一声,马背上的两个人被马儿给“卸”了下来。 “呃,这是哪里?”雅竹这才发现自己被甩在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陌生地方。 “应该是京城外的某个地方。”蓦的,她的身下发出了一个声音。 “啊!”她吓得跳起来。 “别怕,是我。”被她坐在身上的男人回答。 “你——你不是那个北荒蛮呃——男人吗?”脚踏实地了,一颗心也终于定下来,雅竹这才认出这个有些面熟的高大男人。 毕竟她这辈子就只见过两个北荒人,其中一个还是大胡子,很好辨认。 “小能人,你果然对我念念不忘。”燕赤烈有些沾沾自喜。 “切,你才对我念念不忘咧!”她忍不住望天翻了个白眼。 “原来你也知道我对你念念不忘,我们这样算下算是心有灵犀?”听了她的话,燕赤烈更高兴了。 他的嘴巴咧得开开的,露出整齐的大白牙。 不知怎么的,看到这有些蠢蠢的笑,到了她嘴边的讽刺消失了。 恐怕这北荒男人压根就没弄明白这心有灵犀的意思,算了算了,还是别跟他计较吧!雅竹告诉自己。 “喂,你还没回答我。”她这里想得开,燕赤烈却不屈不挠的问。 “算、算是吧!”雅竹噎了一下,才勉强道。 就在他们说话的当儿,夕阳已经西下,暮色笼罩四周。 看这天色是无法在关城门前赶回去了。哎~~看样子逃不了在野地露宿一晚的命运了。雅竹暗暗叹口气。 幸好她仍穿着男装,而那家伙也够鲁钝,否则这孤男寡女的在野外独处一夜,被人知道可就麻烦大了。 “别怕,我会保护你的。”看见他皱着眉的样子,燕赤烈还以为他在害怕,赶紧安抚他。 “嗯。”雅竹也不点破,只点点头道。 “你一定饿了吧!我去找点东西。” “好。” “这个你留着防身。”燕赤烈拔出插在靴筒里的匕首,交到雅竹的手里,关照道:“烈日也会留在这里陪你的。” 肇事的大黑马早就找了水草肥美的地方吃着草,听见主人说起自己的名字,敷衍的嘶鸣几声了事。 “嗯。”她依然点点头。 “那——我走了。”走了几步,燕赤烈忍不住回过头——小能人看起来那么瘦弱,仿佛会被四周的昏暗吞噬了似的。 天哪!他又开始用那种直勾勾的眼神望着她了!雅竹打了个寒噤。 “走吧走吧!别像个娘们似的。”怕被他看出什么不妥来,她假装不耐烦的道。 “夜里凉,小心着凉了。”蓦的,一件仍带着体温的袍子罩上了她。 “你……”雅竹想将袍子还给他,可燕赤烈已经走远了。望着高大的背影消失在树林那边,一种叫作感动的东西浮上她的心头。 虽然北荒人在玄铀大陆可说是名声狼藉,可这一刻,她相信这个叫作燕赤烈的北荒人是不一样的。 野外的夜晚确实很冷,雅竹哆嗦的裹紧那件厚实的袍子。他的气息笼罩住她,就像被他抱住似的……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避风的坡下燃起了一堆篝火,篝火上用松枝串烤着一只肥嫩的山鸡。 油脂顺着烤得金黄的鸡皮流下来,混合着松脂滴落在火焰上,发出滋滋的声音。空气中混合着松脂和食物的清香,轻易撩动起人的食欲。 天上没有月亮,却有无数繁星,将丝缎似的夜空点缀得分外华丽。 篝火紧挨着一条小河,金红色的火焰在夜色中跳舞的身姿倒映在水面,微风过处闪烁出无数金色波光。 先前的那番“浩劫”让她的头发乱得像疯婆子似的,正好趁着那个叫燕赤烈的家伙不在眼前的时候先打理一番。 雅竹在小河边寻一块平坦的石头坐下,先用手指梳开打结的长发,随后又从怀里摸出一把小木梳,慢慢的梳起来。 她的发质很柔顺,不一会儿工夫,乱蓬蓬的头发就变成了乖顺一束。她一手固定住发根,一手握着发东迅速绕了几圈,很快就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 没有乱糟糟的长发在眼前乱舞,雅竹整个人都清爽了起来。她微眯起一双星眸,扬起小巧的头颅,用心去感受。 夜很静谧,草丛里不时传出不知名的虫鸣;油脂不时滴落在篝火里,爆起一阵阵噼哩啪啦声;夜风摇曳着树梢,发出沙沙沙的声音…… 她喜欢这静谧的夜,喜欢这种宁静的感觉。她的嘴角不禁微微扬起,秀气的眉眼也变得更恬静了。 忽然有什么凌空飞来,“啪答”一声正好掉在她的脚旁。雅竹还没反应过来,那东西就噼哩啪啦一阵乱跳。 “啊!”她吓得跳起来。 雅竹定了定神望去,才发现那吓坏自己的居然是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鱼! 奇怪,大鱼怎么会莫名其妙从河里跳出来呢? 雅竹正在疑惑,“哗啦”一声,明镜也似的河面裂开了,一个湿漉漉的男人从河里冒出头来。 “喏,今晚的加菜!”从水里钻出来的男人——燕赤烈,大剌剌地道。 “你、你怎么会在水里?”雅竹结结巴巴的。 “你发呆的时候下去的。” 她大张着嘴,半天合不拢。 “你这小家伙是怎么了,该不会被一条鱼给吓傻了吧?”看见她傻愣愣的模样,燕赤烈一边皱眉,一边大踏步往岸边走来。 宽阔的肩膀、强壮的手臂、结实的胸膛、整齐的六块腹肌…… 他裸裎的身体呈现在她面前。 “你没有穿衣服!”雅竹惊呼。 “这是显而易见的,不是吗?”燕赤烈精赤着身子走上岸来,顺便还拐到她的身边捡起那条鱼。 他弯腰的时候,她甚至还看见他肌肉紧实的臀…… “天哪天哪!我一定会长针眼的!”雅竹双手掩面,呻吟着蹲下身去。 “我的匕首呢?”一只手推推她,他的声音就在她头顶。 “在火堆边。”她头也不敢抬的指指火堆的方向。 “哦……” “吧嗒吧嗒”的脚步声往篝火那里去了,雅竹这才松了一口气。才抬起脑袋,竟又看见他赤裸着身子走回来,她只得继续维持低头的姿势。 “你、你不觉得冷吗?”她结结巴巴的暗示道。 “不觉得。”燕赤烈蹲在河边开始劫鱼。 “拜托,你能不能把衣服穿起来啊?”雅竹被他的回答噎了一下,决定不再跟他玩这种暗示来暗示去的游戏了。 “我有的你不也有吗?又不是娘们还害什么臊呀!”燕赤烈哈哈大笑。 “你——”还真是个口没遮拦的大蛮子!她大皱眉头,小脑袋更是低得让人只能看见头顶了。 “好好好,我去穿上行了吧?”看见他这样子,怜惜之情油然而生。 燕赤烈在河里洗了洗手,站起身走到自己放衣服的地方,拿起一件干衣擦干身子,然后才开始穿戴。 “穿好了。” 雅竹这才敢张开眼睛,但下一刻,她的大眼又一次瞪圆了!原来这家伙所谓的穿好,就是随便套了条裤子啊! 完了,她一定会长针眼的! 就在她发愣的当儿,燕赤烈已经用匕首干净俐落的去鳞、剖鱼、洗净,顺手又折了一段粗细适中的树枝。不久后在烤成黄金色的山鸡旁边,又多了一条香喷喷的肥鱼。 虽然经过一番严正的抗议,他最后还是穿戴整齐了,可是雅竹却觉得自己累得像打了场仗似的。 她早已是饥肠辕辕,此时被香味勾动食欲,当下肚子传出叽哩咕噜的饥鸣。 真丢人!她的双颊又一次变得红通通。 “快吃吧!”一只香喷喷的鸡腿递到她的鼻下。 “谢谢。”一把“抢”过他手里的鸡腿,也顾不得优雅了,她张开嘴狠狠狠狠的咬了一大口。 好吃,太好吃了!雅竹差点没把舌头也给吞下去,鸡腿很快就被啃得只剩下一根骨头了。 “别吃那么急,小心噎着。” “人、人家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雅竹一边大口咀嚼食物,一边含含糊糊的回答道。 为了雨龙茶庄的那笔“生意”,她这些天都废寝忘食的。之前为了跟踪刘家的;仆人,更是连饭也没顾得吃。 香嫩的鸡翅膀、小心挑出鱼刺的鱼肚、切成小块的鸡胸……接连被送到她的面前,让她能够大快朵颐。 大概是饿得荒了吧!她狼吞虎咽的,完全不像上一次那么优雅,他却不觉得难看,甚至连她舔手指头的动作都觉得很可爱。 “……你不吃吗?”雅竹无意间抬起头,正对上他直勾勾的眼神。 “吃啊!”燕赤烈拿起鸡脖子就啃了起来。 “你干嘛不吃鸡腿……”话还没说完,她就发现别说是鸡腿了,就连鸡翅膀都被自己吃光了。 串在树枝上的山鸡和肥鱼,只剩下一些骨多肉少的部位,不用说,这消失了的精华部分都已经进了她的肚子。 “其实你不需要把好东西让给我的。”雅竹不好意思地道。 “我愿意啊!” “……” 沉默,还是沉默。 现场只有燕赤烈啃骨头的声音,夹杂着火焰爆裂发出的声音。 “我、我也是男人,我能照顾自己的,我呃——”说自己是男人时,雅竹差点咬到了舌头。 “你,过来。”燕赤烈丢开手里的鸡骨头,朝她勾勾手指头。 “什么?”她一怔。 “帮我梳梳头,就当成对我的回报吧!” 先前,他无意中窥见了她梳头的情景:白皙纤瘦的五指在漆黑的发丝间穿梭,就像游鱼在暗黑的水面下嬉戏;而那恬美的笑容,让人忍不住想亲近…… 那时燕赤烈就在想,如果这银鱼般的手指在自己的发缝中穿梭,会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现在就开始吗?”雅竹先掬起河水洗净双手,随后站到他身后。 “燕赤烈。”北荒男人从不允许陌生人站在自己的身后,以避免危险,可他发现自己并不介意这小能人站在自己身后。 “什么?”她没回过神来。 “燕赤烈,我的名字。” “呃,那、那个燕、燕赤烈,我们可以开始了吗?”雅竹有些别扭的喊道。她总觉得喊别人的名字就意味着与人有了更多的交集。 她从怀里摸出小木梳,仔细的梳理他的头发。燕赤烈的头发又浓密又粗硬,摸上去感觉有些扎手。 “你怎么跟丹穆像两兄弟似的。”听见“那个燕赤烈”的这种称呼,燕赤烈不禁莞尔。 “丹穆?那个大胡子?”像两兄弟?难道她就长得这么抱歉吗?雅竹被他的话打击到了,连梳头发的动作都停止了。 “是啊!不就是喊个名字,哪那么多‘这个那个’的,哈哈哈……”他忍不住哈哈大笑。 “原来如此。”雅竹松了一口气。 “你该不会以为我说的是你跟丹穆长得很相像吧?”熟悉的幽香沁入他的鼻子,燕赤烈故意出言逗弄道。 “我又不是傻子。”就算他猜中了,她也不会承认的!雅竹在他后面偷偷的做个鬼脸。 “喂,你叫什么名字呀?”燕赤烈半眯着眼睛,享受着小手在发间穿梭所带来的舒适感。 “林、林雅竹。”雅竹犹豫了一下才道。 “你怎么老是忸忸怩伲的,像个娘们似的。”燕赤烈打趣道。 “你才像个娘们呢!”再说,她是不是娘们关他什么事呀!雅竹故意狠狠的梳掉两簇打结的头发,疼得他哀哀叫。 “轻点,轻点!” “才掉几根头发就哀叫,你还是不是男人呀?”雅竹牙尖嘴利的回敬。 “你要不要亲自检查一下呀?”知道她的脸皮薄,燕赤烈故意逗她。 “你、你这蛮子真不要脸!”她的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这有什么不要脸的,我们在北荒的时候……” “不听下听,你这蛮子总是胡说八道,我不要理你了!”雅竹丢下木梳,捂住耳朵就要跑开。 “喂,你别走啊!”燕赤烈跳起来去追。 他急着把人拉回来,不料力气过大,而他们又置身斜坡上,一个没站稳就摔成了一团。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两人你挨着我、我挤着你“砰”的一声摔在地上,差一点就要滚进火堆里了。 “喂,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很有缘分?”篝火烤得人暖洋洋的,燕赤烈也不想起来了,索性把脑袋往雅竹那儿一搁。 呃,小能人的胸口怎么会有软绵绵的两…… “不会吧!一定是弄错了,小能人瘦得像根竹竿似的,怎么可能是女人呢?”嘴巴里喃喃自语,两只手已经摸了过去。 为了证明是自己的错觉,他还特意用手揉了揉…… “呃,真、真的……”下一刻,燕赤烈僵住。 “放开我啊!”雅竹终于回过神,尖叫着打开他的手。可她只顾着要逃开他,却忘记身后就是熊熊燃烧的火堆! “小心!”燕赤烈一把抓住她,让她免于掉进火堆里的噩运。 “救命啊!色狼……”雅竹以为他图谋不轨,全然忘记掩饰自己的女声。 “你真的是女人?!”天哪!他居然连男女都分不清楚!燕赤烈的自信心受到空前的打击。 趁此良机,雅竹挣脱他的掌握,跳上一旁的大黑马飞也似的逃走了。 “该死!”燕赤烈回过神,诅咒了一声。他正要唤回爱马,忽然闻到一股烧焦的臭味。 奇怪,火上也没烤什么呀!怎么会……瞥见身后的火光,他这才发现着火的竟然是他的头发! 原来雅竹不小心踢散了火堆,而燃烧的火星飞溅到他身上,正好引燃了那仍然披散着的乱发。 “还真是见鬼了!”燕赤烈转身跳进一旁的小河。 “嗤”一声,火灭了,而他身上的衣衫也彻底泡汤了。当他顶着一头焦黑的乱发走上岸时,早已不见雅竹的影子了。 可是他却一点也不觉得气恼,甚至还有想大笑的冲动。 这小女人还真是一个异数。虽然她的外表是南韶人,可是她的大胆倒像是他们北荒人。 市集上装神弄鬼的瘦小鬼、茶庄里的游说客,在马背上被吓坏了的小可怜,还有刚才那只凶悍的小老虎……他很好奇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呢? 随后,当燕赤烈开始步行回城时,望着前方的漫漫长路,他有种想抓住这调皮的小妮子狠狠摇晃的冲动! 他也才想起,除了她的名字之外,自己对她一无所知! “该死,我就不信找不到人!”诅咒声中,燕赤烈拔出匕首切下散发着焦臭味的发尾。 被火烧焦的发尾飘落在地上,很快就被夜风吹走了。 第四章 “人要衣装,佛要金装”这句话还真没说错,才只换了套好衣裳,从穷乡僻壤出来的小县令竟然也和那些京城里的贵胄公子没什么两样了。 “我就说嘛!这件袍子很适合大哥的。”雅竹围着林志扬前看后看左看右看,越看越觉得满意。 “这位公子穿这件衣衫确实很好看,这位小姐的眼光真好。”成衣铺的陈掌柜称赞道。 “小妹,我觉得有些贵,还是别买了吧!反正家里的那些衣服将就着还能穿。”林志扬悄悄拉拉她的衣袖,低声说道。 “也不算贵啦!同样的衣服就这里最实惠了,陈掌柜还答应要给我们打折呢!”以她精明的性格,早就将货比三家的原则贯彻得淋漓尽致了。 “可我还是觉得……” “这位公子你尽管放心,恐怕全京城都找不出比我这更实惠的地方了。”掌柜捻须笑道。 “陈掌柜,如果我连那双靴子也一起买的话,能不能再送我一双袜子啊?”瞥见放在柜台里的那双绣着云纹的靴子,雅竹的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 “这位公子你瞧见了吧!你家小姐可精明着呢!老头子还真不是她的对手,呵呵呵……”陈掌柜亲自走进柜台,将靴子跟袜子一起拿出来。 “陈掌柜,如果我再买那件斗篷,你能不能把那条腰带也送给我?”那条腰带的做工精美,如果能不花钱的弄到手还真是赚到了。 “不行不行,真送了那条腰带我可就亏本啰!不过如果你把刚才的那套白绸衫也一起买去的话,我倒是可以考虑一下。”陈掌柜也是老狐狸,给了第二种选择。 “那还得再加一双冬天用的毛袜子才行。”雅竹的大眼滴溜溜的。 一大一小两只狐狸在那里讨价还价,谁也不肯吃亏,到最后居然也谈成了多笔买卖。 不久之后,兄妹俩抱着一大包衣物走出成衣铺。 这下那些只认衣衫不认人的势利同僚们,总没有闲话可说了吧!虽然荷包又变得瘪瘪的了,可是雅竹的心情却变得很好很好。 “果然是人要衣装、佛要金装,大哥你现在可比以前帅多了。”绕着换上一身新装的林志扬转啊转的,她越看越觉得自己的眼光独到。 “在京城里生活到处都要花钱,真不该买这些……”林志扬仍在心痛花掉的那些银子。 他是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担的文弱书生,做的只是一个芝麻绿豆小官,俸禄更只有少少的一点。既没有祖产可以贴补,又想守着清廉的好名声,用度自然就显得捉襟见肘了。 幸好他有一个精明能干的小妹,在她的多方张罗之下,兄妹俩的日子虽然过得不算很富裕,却也算得上舒适的了。 “大哥你就别操心这些了,钱的事有小妹我呢!你只要做好老百姓心中的清官就行。”雅竹亲昵的抓着自家大哥的手臂,撒娇道。 “小妹,这些年真是苦了你了。”林志扬摸摸她的头顶,内疚的道。 之前他三年知县的任期满了,依循惯例来到京城述职。照理说,像他这种情况很快就会再次外放,不料这一等就等了半年。新的任命还没下来,他们手头的钱倒花得差不多了。 如果说他之前还有些懵懵懂懂的话,那么在京城居住的这三个月,让他知道了什么叫作生活。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样样要钱、样样都贵,要在这京城里住实在是大不易啊! “大哥你该不是偷偷看上哪位姑娘,想把我这妹子给丢出门吧?”她故意做出生气的样子。 “没有,哪会有什么姑娘看上我呢?”林志扬双手一阵乱摇。 “谁说的,我就很喜欢大哥啊!”把小脑袋枕在林志扬的肩膀上,雅竹故意做出一副很甜蜜的样子。 “小妹,你总是能逗我开心。”林志扬感动的揽住了她。 “看见大哥快乐,我就很开心了。”雅竹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在他们自己看来固然是兄妹情深,却不知看在旁人的眼里,他们的样子像极了一对正在忘情相拥的爱侣。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要说寻人,雁归楼无疑是京城里最好的地方了。 它坐落在最热闹的街上,京城最繁华的三条大街就在它的门前交叉。从三楼的制高点俯瞰,一切都尽收眼底。 楼里每天聚集大量的三教九流,上至朝堂下至江湖的各种小道消息满天飞。 雁归楼的大门正对着官府的告示栏,嘉悦帝每颁布一条法令,都会将法令贴在告示栏里半个月,以此征求民意。 根据南韶国的法令,百姓们为国进言说好了有奖、说歹了不罚。因此在告示栏的前面,几乎每天都是人头钻动。 东边是米市,西边是瓦肆,但凡吃喝玩乐都得往这两边走。因此民间有言,只要住在京城里,早晚都会打这雁归楼下经过。 燕赤烈在雁归楼上守望了七天,就是没看见小妮子那滑溜的身影。而根据之前的行程安排,他早该在三天前就踏上了归途。 锐利的鹰眸从三楼扫视热闹的大街,想从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找出让自己牵挂的那一抹倩影。 可——不是、不是……都不是! 该死,那小妮子究竟藏到哪里去了?莫非她已经离开京城了?一想到这,燕赤烈的脸色更加阴霾。 “王呃——那个爷,您……”丹穆正要说什么,看见他的脸色又赶紧收了回去。 “什么事?”燕赤烈沉声道。 “没什么,我只是想问您想不想喝酒?”看见他的脸色不善,丹穆吓得举起了拎在手里的牛皮酒袋,随口编了个理由。 虽然这雁归楼里也有卖酒,可是这些淡得像水的酒哪比得上北荒的烈酒呢?他们北荒的好酒可是喝一口暖在心头,喝两口一直暖到脚趾头,喝上三口啊!真正的连严冬都不怕哩! 不过王爷恐怕没什么心思享受了,正好便宜了他……才想着,丹穆就觉得手上一轻,酒袋子被燕赤烈劈手夺了去。 “王爷……”王爷该不是在藉酒浇愁吧?丹穆呆呆的看着燕赤烈仰头喝了一大口烈酒。 “你——闭嘴!”燕赤烈丢出一句,继续用他的鹰眸梭巡着。 丹穆摸摸鼻子不敢再作声。酒袋子被自家王爷打劫了,他只得喝起那些淡得不像酒的东西。 这个不是。 那个也不是。 下一个仍然不…… “咦?这是……”一对年轻的背影吸引了燕赤烈的目光。 虽然隔着老远的距离,以他的鹰眸仍能清楚的看见那两人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最后还干脆搂抱在一起。 那些南韶国的老古板们还嘲笑北荒人不懂礼仪,莫非这就是他们南韶所谓的礼仪?燕赤烈从鼻子里不屑的哼一声。 人潮熙熙攘攘的,相拥的两人被挤得踉跄了一下,本来背对燕赤烈的女子也因此改变了位置。她似乎感觉到什么,不由抬头往雁归楼的方向望去。 是她! 燕赤烈浑身一震。 她肩膀上背着那个可笑的大包袱做什么?莫非她要跟那个一看就知道是只软脚虾的男人私奔吗?! “可恶!”燕赤烈面目扭曲。他五指一紧,木制的栏杆竟被他硬生生的抓下一块! “王呃——那个爷……”丹穆还没弄明白出了什么事,燕赤烈已经从三楼一跃而下。 “有人跳楼了!” “啊……” 几在同时,雁归楼下响起了惊呼声。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奇怪,大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瘦了?突出的肩骨咯得雅竹挺不舒服的。 不行不行,她得赶紧想办法让大哥重新胖起来。可是,要如何才能让人很快胖起来呢?雅竹一脸苦恼。 “对了!”她脑中灵光一闪。 住在对门的田大哥最近发福不少,据说是因为娶了媳妇。嗯~~看样子有必要尽快帮大哥张罗一桩亲事了! “小妹。” “……”雅竹充耳不闻。 这些日子她也算进帐颇丰,应该足够办一场婚事了。听说住在巷尾的那个刘媒婆还不错,不如等会儿就去找她谈谈吧! “小妹、小妹!” “……”雅竹一向是说做就做的性子,立刻就盘算起自家嫂子应该是什么样子了。 首先家世一定要清白,品行也一定要端正,最最重要的是一定不能找一个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家里有一个书呆子大哥就够糟糕的了,如果再娶进一个不会持家的大嫂,结果一定是惨上加惨。 “小妹!”喊了几声都没得到回应,林志扬终于忍不住大声起来。 “什么事?”嘴巴回应,心里却仍在盘算。 样貌嘛!只要过得去就行,绝对不能太漂亮。长得漂亮的女人最最靠不住了,就像那个骗了大哥钱又骗了大哥心的欧淑贞。 什么贤淑贞节,明明就是不贤、不淑、不贞、不节!雅竹一脸不屑的撇撇嘴。 “小妹,你是不是认识那位公子呀?他一直在盯着我们……”发现自家小妹仍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林志扬用力推了推她的肩膀。 “哪位公子呀?”雅竹总算是真正回神了。 “就在你背后。” 雅竹松开抱住大哥的手,转过身望去—— 熙来攘往的人潮不知何时竟隔成了两边,一名魁伟的男人有如中流砥柱一般站在中间。 真是她! 终于找到她了! 呜~~哪里有地洞能够让她钻进去呀? 双眸远远的相对,他的炽烈如火,她的则闪闪躲躲。 她是他的,他绝不允许她投入其他男人的怀抱!燕赤烈鹰眸赤红,浓眉更是凶恶的拧在一起。 ……他该不会要找她要那匹大黑马吧?呜~~早知道她就把那匹马拴紧一点!就不会让它逃了!雅竹被他那副“杀气腾腾”的模样吓得整个人一缩。 “没看见、没看见、没看见……”把小脑袋藏进自家大哥的怀里,她索性当起鸵鸟来了。 “该死,不许躲开我!”燕赤烈大吼一声,大踏步向她走去。 “小妹,你认识这个人吗?”林志扬被来者气势汹汹的样子吓到双脚发软,颤声问道。 “不、不认识,我、我怎么可能认识北荒人呢?呵呵呵……”雅竹嘴里打着哈哈,心里更是打定主意抵死不承认。 “可、可是他正朝我们走……”过来。林志扬的话还没说完,怒喝声便在他们的耳边爆起。 “该死,你竟敢说不认识我?!”怒吼声里,一只大手像揪小鸡似的,把她从林志扬怀里揪了出去。 “别、别打我,我一定会赔的!”感觉到来者不善,雅竹本能的蜷起手臂抱住自己的脑袋。 “你以为我会打你?”他的声音涩得让人心酸。 “难、难道不是吗……”雅竹放下护住脑袋的手臂,怔怔的望向这个近在咫尺的北荒蛮子。 双眸对视,她这才发现,那对冒火的鹰眸里除了愤怒、嫉妒,还有一种叫作温柔的东西。 “傻瓜,我为什么要打你?”燕赤烈苦笑一声。 “当然是因为我把你的大黑马弄丢了。”雅竹傻傻的望着他,大眼眨巴眨巴的。 “唉!还真是傻瓜。”他的声音温柔得近乎叹息,大手一收,将她结结实实的抱进怀里。 “我才不傻!”在樊川的时候,谁不知道知县大人的小妹可是一等一的聪明人呢!她抗议道。 “好好好,不是傻瓜,是小能人。”燕赤烈更紧的抱住她。 “这还差不多。”她悻悻然的喃道。 他的胸膛温暖而宽阔,手臂结实有力,他的肩膀靠上去真的很舒服啊!原来不是大哥最近变瘦了,而是她把大哥的肩膀错当成他的了。 雅竹忍不住在他肩上蹭了蹭。 “这些天你都没有好好吃饭吗?”蓦的,一只粗糙的大手抬起她的小下巴,强迫她对上他的鹰眸。“怎么才几天工夫,这下巴就尖得都能戳人了?”燕赤烈的鹰眸锐利,炽热的鼻息都快喷到她脸上了。 “不要你管!”雅竹涨红了脸想要推开他,可无论她使出多大的力气,他就是文风不动。 “这位公子,能否麻烦你放开我家小妹?”林志扬终于鼓起勇气站了出来。 “就凭你这身板也配命令我?”燕赤烈斜睨他一样,从鼻子里冷哼一声。 “俗话说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这位公子,你不觉得君子不该强人所难吗……” 大哥你还真是迂腐啊!跟这种家伙有什么道理可说呢?听到自家大哥滔滔不绝的劝说,雅竹忍不住望空翻了个白眼。 “不觉得!”果然,燕赤烈伸出大掌轻轻一挥,就把碍事的家伙给“抹”到一边去了。 “哎呀!”林志扬本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被这一推身体不由自主的转了一圈,左脚还不小心绊到了右脚,差点摔个四脚朝天。 幸好丹穆及时赶到,一把揪住他的领子,这才解救了他的危难。 “大哥你没事吧?”看见这情景,雅竹可真是急坏了。 “没事,只是……”他快被这领子勒死了!孪志扬揪着自个儿的领子,大口喘气。 “大胡子你快放开我大哥!”她冲着丹穆大叫一声。 “王呃——那个爷,您的意思呢?”丹穆询问的目光望向燕赤烈。 “如果我说下放呢?”虽然知道他们只是兄妹,可她对那小白脸大哥的关心仍让他不爽至极。 “你……”雅竹被他的话噎了一下,愣了愣才吼道:“你、你这蛮子凭什么扣着人不放呀?耍威风回你们北荒去耍,在我们南韶耍什么蛮横——” 话还没说完,她忽然发现自己的视野整个颠倒了。 这是怎么回事?雅竹定了定神,才发现自己竟然被这蛮子扛上肩头! 就像一袋谷子似的被扛着,毫无尊严…… 霎时,全身血液涌上,那张水嫩嫩的小脸蛋变成了红通通的红苹果。 “放开我、放开我……”双腿被粗壮的胳膊锁住,她只能气急败坏的握紧拳头,在他背后胡乱捶打。 她已经使出吃奶的力气,他却不为所动,仿佛她那几下不过是小猫在搔痒。 没一会儿,雅竹手也酸了、头发也乱了,呼吸喘促。 “你闹够了没有?再胡闹,我就打你屁股。” “你才胡闹!还不放开——”他气定神闲的声音激怒了雅竹,也重新激起了她的斗志,可下一刻,一只大手威胁性的放在她的臀部! 气急败坏的吼声消失,雅竹的俏脸加倍的红了起来,尤其是在眼角余光瞥见她大哥那一脸被雷劈到的表情时。 “丹穆,放开他。”感觉她安静下来了,燕赤烈吩咐道。 “是。”丹穆听令松开了揪住林志扬衣领的大手。 眼前发生的事情太有冲击力了,林志扬仍维持伸长脖子的姿势,一时半刻还回不过神来。 燕赤烈撮唇作啸。 熟悉的马嘶声呼应着他的长啸,一匹神骏的大黑马出现他们面前。 “原来小黑你不是失踪,而是回去找主人了呀!”雅竹认出了这就是那匹她以为已经不见的大黑马。 “不是小黑,是烈日。”燕赤烈更正。 似乎听懂了主人的话,烈日发出了附和的嘶鸣声。 “烈日就烈日……”雅竹身子一晃,被燕赤烈扛着上了马背。 “小妹……”林志扬终于回神了,看见烈日扬起前蹄长嘶起来。 南韶国多水,南韶人好弄舟而不擅骑射。南韶国虽然也有马,却多是用来拉车的,马性驯良,个头也都不高。 这烈日下光长得高大神骏,还有异兽的血统,它的铁蹄足以踢毙一匹狼!在还没被燕赤烈驯服之前,烈日曾是一群野马的王。 大街上正好有两匹南韶马拉车经过,听到这一声若金石的长嘶声,竟然吓得软倒在地,不管车夫怎么鞭打就是不肯走。 慑于这震撼的情景,人来人往的热闹大街上竟然让开了一条路,而烈日则毫不客气的踏上专属于它的“马道”。 “大舅子,欢迎你去我们北荒国作客!”丹穆用马鞭轻轻的拍一下林志扬那张清俊的脸,丢下一句后也跃上马背如飞而去了。 “你们要把我小妹带去哪里……”林志扬拔腿就追,可才追出几步,马儿就没了踪影。 林志扬颓然转过身,只看见一个大包袱孤伶伶的掉落在地上。他走过去捡了起来,紧紧的抱在怀里。 “小妹,呜呜呜……”想起先前兄妹俩欢欢喜喜采购衣物的情景,林志扬不觉悲从中来。 第五章 雅竹以头下脚上的姿势挂在燕赤烈的肩头,她的脑袋正对着马屁股。马蹄声激越,带起烟尘滚滚,她必须拚命的抬起脑袋才能避免吃到一嘴的尘土。 “你这蛮子要带我去、去哪里呀?”她既沮丧又生气,也顾不得一张开嘴巴就会吃到一嘴灰了。 燕赤烈却充耳不闻,反而催马跑得更快了。 “我在跟你说话,你听见没有?!” “你还不放我下去……” “喂……” 雅竹气得再次抡起两个小拳头敲打他的背。 可这家伙的背硬得像块铁板似的,她的花拳绣腿不但没能起丝毫作用,反而使得自己的双臂更酸了。 “哈哈哈……”她充沛的活力惹得燕赤烈开怀大笑。 “哼!”他的笑声彻底激怒了她。 雅竹磨了磨雪白的牙齿,正想着不如干脆咬他一口吧!这时烈日忽然停住了飞奔的脚步,燕赤烈扛着她轻轻松松的跳下马来。 “这是哪儿呀?”雅竹只来得及抬头看清“官驿”二字。 “我住的地方。”他简单的回答。 这不是又进了豺狼窝吗?听到这话,她的心顿时凉了一半,也不管会不会丢人现眼了,扯开嗓门就大喊起来。 “救命呀!北荒蛮子强抢民女啦!救……唔……”才喊了一句,身体已经被转过来,燕赤烈一手抱着她的身子,另一手掩住了她的嘴巴。 虽然有路人听见她的呼喊,可一来他们站的那地方是官驿的地界,寻常老百姓躲是非都来不及了,谁还会挺身而出;二来听到抢人的是北荒蛮子,再看看燕赤烈强壮的体格,哪还敢管闲事呢?可怜的雅竹就这么被扛进了官驿。 “使者大人,这是怎么回事?”官驿的主事者虽然害怕,却碍于职责不得不上前询问道。 终于有人来过问了,雅竹激动得差点流出眼泪。 “不好意思,让大人见笑了,我家娘子在跟我闹别扭。”燕赤烈面不改色的说道。 胡说八道!谁是你的娘子啦?听到这家伙居然睁着眼睛说瞎话,她简直都快疯了。 雅竹奋力扭动身子,无奈他的大手就像顽固的锁链,无论她怎么用力挣扎,就是被锁得死死的。 “原来如此,下官多有得罪,还望使者大人见谅。”虽然眼前的情景看起来很诡异,可是官驿的王事者根本就不敢深究。 毕竟南韶国与北荒国的通好是一件大事,之前负责接待的礼部侍郎将使者一行送过来时,还千叮咛万嘱咐不能因为些许小事影响了两国之间本就脆弱的邦交。 “两位先请回房休息,等筵席安排好后我再去请使者大人。” “不用准备筵席了,今天我们在房里吃饭。另外,还请大人多准备些沐浴的热水。”燕赤烈交代道。 如果真的被扛进房间不就完了吗?!雅竹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挣开了燕赤烈的大手。 “我是被抢来的,救、救我啊!”她冲着官驿的王事者大喊。 “那下官就去准备了。”官驿主事者不但不站出来主持正义,还夹着尾巴逃走了。 “喂,你给我回来啊!”雅竹气急败坏的喊道。 “我的亲亲小妮子,你再敢胡闹我可就要打你的屁股了。”相比之下,燕赤烈可是愉快极了。 “你——”她怒视着他,张嘴欲言。 结实的大手立刻威胁的搁在她的臀部,掌心炽热的温度透过布料熨烫着她娇嫩的皮肤。 雅竹整个僵住,一张俏脸更是憋得通红。 “这样才乖嘛!呵呵……”燕赤烈心情愉悦。 在她愣住的当儿,燕赤烈已经抱起她来到专属北荒使者的小院。 对了,她做什么这么听他的话呀?!如果现在还不反抗的话,等到被扛进房间后,不是比打屁股更危险吗?雅竹猛然醒悟过来。 “救……”才喊了一个字,她就发现自己已经被放在一张价值不菲的雕花大床上,眼前就是燕赤烈那张放大的脸,当下不由得傻眼。 “喊啊!怎么不喊了?”燕赤烈觉得她的样子有趣极了。 “你不要过来,我不会乖乖让你蹂躏的!我、我、我……”雅竹一边喊,一边拚命往床内退去。 很快的,她的背就抵到了坚硬的墙壁。 “怎么不躲了,我的亲亲小妮子?”燕赤烈故意逗弄她道。 “走、走开!不许过来……”枕头、被褥……一古脑的往他头上丢去。趁着他躲开这些“凶器”的时候,雅竹跳下大床就往外跑。 才跑没几步,两条铁臂就从后面圈住了她,只轻轻一举,她的双脚就离开了地面。 “啊……”雅竹吓得尖叫起来。 燕赤烈差点被她的尖叫声刺破耳膜。 唉~~这小妮子什么都好,就是尖叫声太惊人了点。这时有东西拍打在他的大腿上,他低下头才发现是自己随手挂在腰带上的牛皮酒袋子。 蓦的,一个主意闪进了他的大脑。 忽然,她的双脚又重新着地了。雅竹顾不得多想,拔腿就跑,脚才跨出去,一只大手就抓住了她的一边肩膀。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自己被推着滴溜溜的一转,就身不由己的倒进一具结实的胸膛里,男性气息占据了她的口鼻。 “你要做什么?”才刚开口,男性的大手就攫住了她的下巴,随即丰厚的唇就压了下来。 和那一身硬得像石头的肌肉比起来,他的嘴唇倒软得不像是同一个人的。雅竹有些恍惚的望着近在咫尺的俊脸。 有什么液体随着吻哺喂过来,她全然不能抗拒的“咕嘟”一声咽了下去。 “唔……”好辣呀!雅竹眼泪汪汪的。 她想要吐出来,嘴巴却被他的唇给堵住。好不容易才觉得好过点,第二口就又来了…… 火辣辣的液体火焰渡进她的嘴里,顺着喉咙一路灼烧着她的食道、她的胃……很快的,她全身都因为这火焰而变得热呼呼的。 “你……你喂我喝什么啦?”雅竹的头晕晕的,一张俏脸更是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居然还能够条理清楚的质问他,看样子这酒喝得还不够多。燕赤烈的眼神坏坏的,嘴里又含了一大口烈酒,俯下头去。 当紧黏在一起的双唇再次分开时,雅竹轻轻的打了个酒嗝。 “……你、你给我站……呃,站稳了。”眼前的景物都在摇晃,尤其是这个北荒蛮子摇晃得最厉害。 雅竹试图抓住这个晃得她头痛眼昏的家伙,一伸出手才发现,自己的手不知什么时候竟变成了两只、三只…… 这是怎么回事?她傻傻的看着自己的手掌,翻过来又翻过去。 “呵呵呵……”她可爱的样子让燕赤烈喜欢得都快爆炸了。 下一刻,雅竹软软的倒进他的怀里,而燕赤烈顺势抱起她,将她安置在那张雕花大床上。 “你是我的,我绝不会把你还给那个小白脸!”执着柔若无骨的小手,燕赤烈俯身在那娇俏的小脸上印下一吻。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一声敲门声,是丹穆赶回来了。 他的马没有烈日那么快,所以并没有看见之前的情景,可是从自家王爷深情款款的模样,再加上满室弥漫的酒香,他也猜得到是怎么回事。 “王呃——那个爷……”老实说,他还挺不习惯这样子的王爷哩! “别这个那个的,直接喊王爷吧!”本来让丹穆改口喊他“爷”,是为了掩饰身分,可是这家伙从一开始就没喊对过。 “是,王呃——那个王爷,这位姑娘就是您在找的人吧?” 按照预定行程,他们早该回北荒去了,可是王爷却迟迟不愿启程,还每天一大早就去雁归楼报到,那时他就猜测王爷是在找什么人了。 “嗯,我要把她带回北荒去。”燕赤烈点点头。 “她是不是不太愿意啊?”所以您才要灌醉她?丹穆小心翼翼的猜测。 “哪怕得一路绑着她,我也要把她带回北荒去!”话虽如此,将她的小手放进被中的动作却十分轻柔。 “王呃——王爷,南韶跟我们是不一样的,您不能抢了人就走。”丹穆抓抓脑袋,有些为难的提醒道。 雁归楼里每天都有说书的,故事包罗万象。在燕赤烈忙着寻人的那些日子,没事可干的丹穆只得听说书解闷。这天天听日日听的,倒也从中了解了不少南韶国的风俗。 “怎么不一样,抢到手的当然就是我的。”燕赤烈的浓眉皱起,怒视着他。 “不一样啦!他们南韶人讲求三媒六聘,如果哪家闺女随便跟个男人走了叫私奔,被抓回来是要浸猪笼沉塘的。” “猪笼?沉塘?”虽然不知道沉塘是什么,可是直觉告诉自己他不会喜欢这玩意儿。燕赤烈的浓眉皱得更紧了。 “就是先被装进一个很小的竹笼子,再被丢进水塘里淹死。” “哼!我倒要看看谁敢碰我的人!”燕赤烈面沉如铁,狠狠的一掌拍向雕花的床板,就在即将碰触到床板的那一刻,大掌停住了。 “就算这位姑娘在您保护下能够平安无事,她的家人也一定会因为她跟人私奔而被人看不起的。”丹穆继续说明其中的利害关系。 “那——依你说该怎么办?” 虽然他瞧那个小白脸挺不爽的,不过看得出他们兄妹俩的感情很好,如果那小白脸被人欺负了,小妮子一定会不开心吧! “按南韶国的规矩,成亲必须有父母之命、媒妁之书,所以我们得先请媒人去他们家说合,然后再……” “这不行,我不会让她去见那个小白脸的。”丹穆话还没说完,燕赤烈就已经打翻醋坛子。 “不行啊……让我再想想。对了,我们可以请南韶皇帝赐婚!”丹穆把脑袋搔了又搔,终于又想出一个绝妙的主意来。 “如果有了南韶皇帝的赐婚,父母和媒妁还要不要了呢?” “当然不需要了……吧?”其实丹穆也不是很确定。 “不需要就好,我马上进宫去辞行,顺便要南韶皇帝赐婚。” 在北荒国常常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将一年的辛劳化为乌有,所以他的行事准则一向是“事不宜迟,越快办越好”。 “你在这里守着人,顺便把行李收拾好,等我回来就启程。”燕赤烈嘴里交代着,人已经往外走了。 “是。” 第六章 她的床铺到底出什么问题了,为什么总是摇晃个不停?还有,床板什么时候变得凹凸不平了?弄得她的身子好难受! “讨厌!” 雅竹迷迷糊糊的握紧小拳头,用力捶两下身下那硬邦邦的床垫子。她的睡意仍然很浓重,眼皮也仍是黏着的。 她这似睡未睡、似醒非醒的模样,在燕赤烈看来好可爱,就连她发怒的声音听在他耳里都像是天籁。 意识到这硬邦邦的床垫在经过一番捶打之后,竟然没有丝毫软化的迹象,小嘴又逸出一串含糊不清的嘟喽声。 哈!乍听还真像小猫发出的呼噜呼噜声。燕赤烈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重了。 “唔……” 那红通通的双颊、红菱菱的樱唇、两排扇子似的黑睫毛,都像在诱惑他似的——吻我,吻我呀! 他无法拒绝这样的邀约,俯身吻上水红色的樱唇。 她的樱唇小小软软的,感觉像乳酪,只不过他从没吃过如此甜蜜、如此美味的乳酪,甚至连她的气息都是那么的甜美。 高挺的鼻子厮磨小巧的琼鼻、丰厚的唇吞噬着柔弱的……他们肢体相触、气息相通,这让他情不自禁的想要得到更多。 情难自控之中,燕赤烈压根就忘了他们仍在烈日的背上,更忘了自己手上仍操控着缰绳。 烈日生就是追风逐日的宝马,野马的剽悍血液总在它的血管里萌动。它早就受不了这一路的龟步缓行,只是受制于主人的高超骑术,不得不按捺着性子。此时感觉到一直紧勒着的缰绳忽然松开了,烈日欣喜得长嘶一声,奋力狂奔起来。 “见鬼!”燕赤烈骑术了得才没被马抛下。 丹穆的坐骑不如烈日神骏,见此情景赶紧打马追在后面,一边追一边喊,可是他们之间的距离仍是越来越远。 一颠一颠的感觉越来越厉害了,雅竹有些痛苦的睁开仍然酸涩的大眼。 为什么树木在飞快的向后退?!难道是她的床长腿跑起来了?还有,为什么她的闺房竟跑到大街上来了? 雅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一切。 莫非她是在作梦吗? “小妮子,你终于醒过来了。”一个浑厚的声音在她的头顶上方响起。 她的闺房里怎么会有男人的声音?雅竹的大眼眨巴眨巴的,还没清醒过来。 “你还真是可爱,哈哈哈哈……”看着她丰富多彩的表情,燕赤烈终于忍不住爆笑出声。 隆隆大笑声使得他的胸膛急剧起伏着,而她的下巴也随之一顿一顿。雅竹这才意识到自己竟坐在一匹狂奔的马上,而她以为的床是男人的胸膛! 雅竹摇摇仍然有些迷糊的脑袋,视线顺着结实得像石头的胸膛一直往上、往上,而后看见那张英俊又可恨的大脸。 “噩梦,一定是噩梦。”她喃喃自语。 “你的头很痛吗?”燕赤烈关切的俯下头察看她的情景,不料雅竹正好在这时想起了一切。 “该死的混蛋,你竟然灌我——啊……”她愤怒的抬起头,脑门正好撞到他坚硬的下巴,不由痛呼一声。 “小妮子,你没事吧?”燕赤烈吓了一跳,直觉就要察看她的伤口。 “走开!”她伸出手狠狠的推他一把。 身强力壮的燕赤烈自然是下为所动,反而她自己被弄得身子一滑,差点一头栽下马背。 雅竹吓得四手四脚乱抓。 她一连抓空好几次,好不容易才抓到一个什么,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抱牢了再说。等她回过神来,竟发现自己又一次落入燕赤烈的怀里。 不但没能够逃出生天,两个人还贴合得更紧了! “这该不会是你们南韶人所说的‘投怀送抱’吧?”燕赤烈故意在她耳边调笑,热热的呼吸拂动她的鬓发。 “你——”雅竹气得用大眼瞪他。 “小妮子,你对那个小白脸也总这么投怀送抱的吗?”燕赤烈闷闷的说道。 “哪个小白脸?” “就是那个跟你一起上街的小白脸、娘娘腔。”想起当时的情景,燕赤烈心中还是一阵阵泛酸。 雅竹这才明白他口中的小白脸和娘娘腔说的都是她大哥。 “什么小白脸、娘娘腔,我大哥明明就是玉树临风、温文尔雅、风度翩翮……”她最讨厌别人说大哥的不是了,当即大声反驳。 “你竟还夸奖那个小白脸!”虽然心里知道那个小白脸是她大哥,可乍听到她如此夸奖别的男人,燕赤烈的心里仍是既羡又妒。 “我夸他又怎么了?如果可以,我还想嫁给像我大哥那样的男人呢!”气恼之下,雅竹也有些口不择言了。 “该死,你是我的!”燕赤烈气得大吼起来。 “我才不是你的!” “你就是我的。” “……” 一个比一个大声,一句比一句没营养。 丹穆追上来时,看见的就是两人吵成一团的情景。可他俩即使吵成这样,搂着对方的手却没有丝毫要松开的迹象。 烈日早就停下疾驰的脚步,在官道旁懒懒的啃着青草,还不时打个响鼻、摇晃一下脑袋。 相拥对坐在马背上的两个人,却对这一切浑然末觉。 “你是我的妻子,我不许你想那个小白脸,也不许你喊他大哥!”妒火在燕赤烈的心头熊熊燃烧。 “我喜欢喊他大哥,大哥大哥大哥大哥……”根本就是莫名其妙嘛!亲生的大哥不喊“大哥”又要喊什么? ……不对啊!她什么时候竟变成他的妻子了?! “燕赤烈,我什么时候……”疑问的话还没说完,丰厚的嘴唇就已经堵住她的小嘴,也连带堵住她的疑问。 为什么他的口水是辣的? 要命,她的脑袋怎么又变得昏昏的? 雅竹的眼前天旋地转起来,她迷茫的合上眼,下意识往温暖的地方依偎过去。 见她又一次主动投怀送抱,燕赤烈的心情顿时太好。 “来日方长,王爷,您总不能永远灌醉她吧?”唉~~监于他们总是处在这种火花乱射的状态,丹穆开始为他们的未来担心了。 “等回到北荒好了。”燕赤烈的如意算盘是到了北荒国之后,她发现自己人生地不熟的,自然也该死心塌地跟他了。 再说,他好歹也算得上一等一的好儿郎,对她又是一心一意的,那弱不禁风的京城小白脸凭什么跟他争?! 燕赤烈只顾着跟人争风吃醋,却不曾想过这京城小白脸是他未来的大舅子,他俩压根就不必争。 陷入爱河的人都是愚蠢的,就连勇猛果敢的王爷也不能免俗啊!看着王爷的样子,丹穆忍不住叹气了。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雅竹之后的旅程就在一次次的酒醉中度过,而每一次清醒,她都会发现自己距离南韶国的京城又远了许多。她想要逃回京城去,但还没付诸行动,就又立刻被灌醉了。 日复一日,沿途的景色、风俗、口音……也变得越来越陌生。终于有一天,当她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不是客栈里那种千篇一律的摆设。 这是哪里?雅竹游目四顾,望见在一旁守护的高大男人。 “你终于醒了!”见她睁开眼,燕赤烈惊喜的站起身。 “这是哪里?”半坐起身,她的眼神仍然迷茫,身子也酸软得厉害。 “我们北荒的毡帐里。”燕赤烈体贴的在她的身后塞了一个枕头,高大的身子也顺势坐在床边。 “北荒的毡帐?”雅竹的脑子仍然一片混沌。 “是啊!欢迎你来到北荒国。”他执起她的一只小手,凑到嘴边轻吻,“一会儿我的族人会用最隆重的方式来欢迎你。” “北、北荒国……”原来她已经来到北荒国了,雅竹有些怔忡。 这一路上都过得浑浑噩噩的,这是她第一次清醒的意识到,自己已经站在异国他乡的土地上,孤立无援、无依无靠的感觉涌上心头…… 她忽然觉得很冷,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别担心,你还有我,我会一直守护你的。”看出她的脆弱,燕赤烈用力将她搂进怀里。 男性的气息包围着她,他的怀抱宽大且温暖、他的心跳强烈而稳定、他的……不自觉的,她的双手抓住他的袍角,而她的心慌亦被安抚了。 不知不觉中,天色暗下来了,食物的香味钻进了厚毡布做的帐门。 “来吧!我带你去尝尝我们北荒的美味。”燕赤烈一把抱起她,大踏步走出毡帐。 “你放下我……”雅竹挣扎着想下来,可才出了毡帐,她就愣住了。 黑丝绒的天空缀满了星子,又大又亮,仿佛伸手就能摘到似的。璀璨的星空下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 营地中央的空地上已经生起一个大大的火堆,火堆上烤着几只滋滋冒着油的肥羊。一群穿着北荒服饰的青年男女正围着熊熊燃烧的火堆,踏着奔放的舞步,放声吟唱着什么。 “咕咕咕……”那越来越浓郁的烤肉香气,随着夜风飘到她鼻间,勾起了早就辘的饥肠。 “饿啦?”燕赤烈笑嘻嘻的凑在她的耳畔问。 又高又挺的鼻子磨蹭着她小巧的耳垂,让她挺不自在的。更让她发窘的是,那些围着火堆跳舞的北荒人已经注意到他们的出现。 “你还不放开我?”雅竹拚命掰他的手。 本以为他不会放手,他却放开了,随后大踏步走向他的子民,所有人簇拥着他。 燕赤烈举起手,喧闹声立刻停止。当他用北荒话大声说了些什么,现场又爆出比先前更热烈的欢呼声。 这样的燕赤烈让她觉得有些陌生。北荒的夜忽然变得很冷很冷,失去体温的慰藉,雅竹忍不住打起哆嗦来。 “冷吗?让我来温暖你。”一条手臂将她揽了过去,温暖的胸膛包围住她。 “你怎么……”她才开口,一股烤肉的浓香钻进了她的鼻子,她的肚子立刻咕咕叫了起来。 “呵呵呵……”燕赤烈的嘴角不由高高扬起。 “没见过肚子饿的人啊!”雅竹没好气的瞪他一眼。 “见是见过,却没见过这么可爱的。”也许是回到了自己的地盘吧!燕赤烈整个人都放松了。 “你——”还真是失策,她以前怎么会觉得他是个木讷的人呢?雅竹忍不住再次瞪他,一接触到他炽热的目光时,不由得绯红一张俏脸。 “你瞧我带回什么了?”燕赤烈献宝似的将藏在身后的盘子拿出来,那上面正放着一块香喷喷的烤肉。 “你以为我很希罕呀?”她故作不屑,可是那双像被烤肉黏住了的大眼和叽哩咕噜乱叫的肚子却泄漏了她的渴望。 “跟我来。”燕赤烈揽着她的肩,将她带到一个背风的地方。 两人坐下之后,他抽出随身匕首,把盘子里的烤肉切成了薄片,并将肉质较好的那部分放在她面前。 “快吃吧!” “嗯。”注意到这个细节,雅竹的心情忽然变好了。 她毫不在意的与他在一个盘子里取食,却不知道按照北荒的风俗,只有夫妻才会共用一个餐盘。 不远处,那些北荒人的歌声越发婉转,舞步也越发热烈了。边城的夜其实很荒凉,此刻被欢歌笑语炒得热呼呼的。 “他们在唱什么?很好听呢!”雅竹好奇的问道。 “北荒人求爱的情歌。”燕赤烈微笑的望着她,唱起北荒的情歌来。 艳丽的红霞铺满整张俏脸,她简直不敢对上他炽烈的鹰眸了。 “……雄鹰的儿子哟!他是天空的骄子,美丽的姑娘你是他牵挂的人哟……”燕赤烈改用南韶话在她耳畔轻轻的哼唱。 “你、你这家伙不要对着我唱!”雅竹推开他五官深邃的大脸,抗议道。 “你是我的亲亲小娘子,我不对着你唱,还能对着谁唱呢?呵呵呵……”他顺势握住她的小手,凑得更近了。 “我、我才不是你的小娘子……”灼热的气息撩动着敏感的耳珠,她的耳根也开始发热了。 “嘘,这次我们别吵架好吗?”燕赤烈在她的耳边软语相求。 她缓缓的点点头,和他一起静静的聆听这来自北荒的情歌。 夜渐渐的深了,欢歌漫舞的人们散去了,三三两两的钻进他们的毡帐。夜一下子变得寂寥,安静得能够听见虫鸣的啾啾声以及火苗炸开的哔啵声。 燕赤烈又一次将她搂在怀里。 他的怀抱是如此温暖,有一种天塌下来都不用担心的安全感觉,或许是太累了吧!这次雅竹并没有挣扎。 “……雄鹰的儿子哟!他是天空的骄子,美丽的姑娘你是他牵挂的人哟!远方的姑娘你可愿为他留下来……”燕赤烈又一次在她耳边低声吟唱。 醇厚的男声,驱走夜晚的寂静,也搅乱了她的一颗心。 她真的能留下来吗?雅竹第一次这么问自己。 虽然她一直都对他不假辞色,可她心里明白,这一路来他的执着、他的体贴、他的种种……就像一张大网将她紧紧的包围住。甚至连他的霸道、他的粗鲁也不再是可恶,而是可爱了。 或许,她真的能留下……这时,她的目光瞥见在月光下摇曳的鸢尾草。她告诉自己,也许这就是老天爷给她的答案吧! “小妮子,你别哭啊!”蓦的,一只粗糙的大手抚上她的脸颊。 “我才没……”雅竹这才意识到,不知何时脸上竟已爬满泪水! “别哭,别再哭了,你哭得我的心都拧了!”燕赤烈索性俯下头吮去她脸上纵横的泪痕,却没注意到她的目光望的正是南韶的方向!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夜深了,雅竹睁开眼,仔细倾听他的声息。没有翻来覆去的声音,只有沉沉的鼻息,而他的一只大手就像平常一样环在她的腰间。 这已经是进入北荒国的第二个夜晚了,也是她逃回南韶国的最后机会了。白天趁着燕赤烈忙碌,她借口采花,实则悄悄的收集起鸢尾草。 那些被她偷偷放进马儿草料里的鸢尾草,现在应该已经起作用了吧! “喂。”她在黑暗里试探的轻唤道。 没有听见回应,只有酣眠的声音。 因为担心她会逃离,这一路上他一直睡得很不安稳。而昨夜的表白过后,他误以为她答应他不再离开了,因此比平常睡得更沉些。 轻轻的拿开那只环在腰间的大手,这动作还是没有惊动他。雅竹悄悄的溜下床,摸索着找到自己的靴子。 “唔……”蓦的,身后传来翻身的声音。 糟糕!眼见他的大手又习惯的往旁边搂住,雅竹吓得赶紧把一个枕头放在自己原来睡的位置。几在同时,原本要抱住一团空气的大手抱住了枕头。 他不会因为发现手感不对而忽然醒过来吧?雅竹吓得屏住了呼吸,站着一动也不敢动。 所幸,他的鼾声又一次响起。 雅竹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她抱着靴子,踮起脚尖,蹑手蹑脚的潜到毡帐的入口。自由就在这毡门外面了,可投奔自由之前,她又忍不住回头凝望。 毡帐里黑压压的,又隔着一段距离,她根本就看不清他的面容,但那深邃的鹰眸、挺直的鼻梁、丰厚的嘴唇、英俊而又深邃的五官……却像深深的刻在了心里似的。 对不起,燕赤烈。娘亲过世的时候,我答应过她要照顾大哥的,所以没法子与你一起留在北荒。她在心里默默的道。 出了毡帐已是后半夜了,营地里的篝火变得很暗,让她的行动方便不少。藉着黑暗的掩护,雅竹躲开了营地的巡夜人,顺利的找到拴马的地方。她欣喜的发现,那些掺在马料里的鸢尾草已经起作用了。 听见声响,烈日没力的轻嘶起来。 “嘘~~好马儿,乖马儿,你千万别出声啊!”雅竹一边示意它噤声,一边用手轻搔它的耳后根——之前她曾看见燕赤烈这么做,而烈日则表现出很舒服的模样。 果然,烈日很快就被安抚下来了。 雅竹迅速找到自己之前选定的那匹花马,也是唯一没吃过鸢尾草的马。 这匹马虽然不像烈日那么神骏,却也算得上好马,更重要的是它很温驯,她相信自己有足够的能力可以驾驭它。 雅竹手忙脚乱的把马鞍架上马背,就慌慌张张的把马往外牵。才走了几步,就意识到马蹄声太响了,不得不停下来用碎布包裹住马蹄子。 终于包好了!雅竹刚站起来,还没来得及上马,一个高大的北荒男人忽然从高高的草丛后面冒了出来,正好挡住她的去路。 “呃……” “……” 事出突然,两个人面面相觑,双双愣在那里。 那个北荒人一脸睡眼惺忪,一只手上还提拎着裤子,分明就是半夜出来小解的。 “驾!”雅竹先反应过来,翻身上了马背,双腿用力一夹,胯下的花马就直冲着那个北荒人狂奔过去。 “哇呀……”那个北荒人连滚带爬的。 她如愿冲开了一条路,可是她的潜逃计画也因此宣告失败。 那个北荒人咿哩哇啦的叫起来,随后整个营地都被惊动了,喊叫声、奔跑声此起彼落,寂静的夜顿时沸腾起来。 风中似乎传来燕赤烈的如雷咆哮。 “好马儿,快跑呀!”雅竹狂乱的驱策着花马。 风刺透了她的衣衫,寒冷刺骨。而她唯一的愿望就是:跑得快些,跑得快些,跑得再快些……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该死,你给我回来!”燕赤烈一脸狂怒的冲出毡帐。风吹在他赤裸的胸膛上,却吹不去满腔郁结的怒火。 该死,那小妮子分明已经听到他的呼唤,却不见她闻声勒马,只见她策马跑得更快了。 “林雅竹,你别想逃!”凝视着那逃离的窈窕背影,狂怒的鹰眸里满是红丝! 燕赤烈冲向拴马的地方,想骑上烈日去追她,却发现一大群人杵在那里闹烘烘的。 “你们在做什么?”他的脾气更差了。 “王爷,这些马都拉肚子了……”手下人战战兢兢的道。 “怎么会拉肚子?”燕赤烈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不知道谁在马料里面放了鸢尾草,这些马吃了以后拉得都快虚脱了。”丹穆拿着从草料里找到的鸢尾草报告道。 该死,他太大意了!早在她一脸甜蜜说想要去摘花时,他就该注意到其中有诈才对!燕赤烈狠狠的一拳打在拴马的木桩上。 烈日伸长脖子,舔了舔主人的手,表示安慰。 “乖,让你受苦了。”燕赤烈轻抚着爱马,安慰道。 这次他就输在太低估林雅竹想回南韶的决心了,连带也高估了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地位,不过下一次他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小妮子,就算你真有本事逃回去,我也有办法再把你劫回来!燕赤烈的鹰眸细眯,满眼都是势在必得的光芒。 “王爷,那不是去南韶的方向啊!”丹穆忽然惊叫一声。 “什么?”顺着丹穆手指的方向望去,他竟发现——该死,那可是让人闻之色变的魔鬼沼泽啊! “小妮子,你给我回来!”燕赤烈提气大喝。 “回来,快回来啊!” “……” 丹穆等人也跟着一起大喊。 只见她的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该死!”诅咒声里,燕赤烈劈手夺过一具弓箭。 他打算在她进入魔鬼沼泽之前射死她的马,可搭上了箭、拉满了弓,他又迟疑起来。 就这么射过去的话,难保她不会摔断脖子…… 犹豫的当儿,雅竹已经骑出了他的射程。 “啊——”燕赤烈仰天狂吼,吼出他的愤怒与不甘。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虽然他们之间隔着很远的距离,可是雅竹仍觉得他的怒气像一支离弦的利箭,直直的刺入她的背。 身后传来北荒人的鼓噪声,她却充耳不闻。 “好马儿,快跑、快跑呀……”此刻她心里唯一的念头是让马儿跑得快些、快些、再快些! 花马发出了惊恐的悲嘶,速度一下慢了下来。 “小妮子,你给我回来……” “好马儿,快跑啊!”他的怒吼声好像又近了一些!雅竹不假思索的夹紧马腹,不停催促花马快跑。 花马不得不往前冲。 明月躲进了云层里,丝绒般的夜空里只有几颗昏黄的星。雅竹完全看不清脚下的路,只能凭着直觉催促马儿往前。 可为什么马儿跑得越来越慢了?为什么四周寂静得如此可怕,就连虫鸣都消失了。 死一般的寂静里,只有她和马儿的喘息声特别清晰。 究竟出什么事了? 惊惶中,雅竹本能的想逃离这恐怖的寂静,可花马只哀鸣了一声,竟一步也不肯挪动了。 “乖马儿、好马儿,你快跑呀!”她急得出了一身汗。 花马哀鸣着,四蹄奋力挣扎,但就像恐怖的噩梦一样,无论怎样努力就是一动也不动。 不,不是一动也不动,而是一直在往下陷! 一层湿冷的东西包裹住她踩在马蹬的脚,紧接着又爬上她的足踝,然后顺着她的小腿慢慢的往上、往上…… 她的身子越来越沉、越来越冷。 到底是怎么回事?雅竹低下头想看清楚,可四周没有光亮,放眼望去尽是一片漆黑。 她是在噩梦中吗? 这时浮云忽然散去,圆盘似的明月像一面魔镜,照得天地间一片清朗。雅竹忽然发现地上也有一面妖异的魔镜,此刻它正照出自己惊惶失措的脸! 这草原怎么会忽然变成镜子了?! 呆怔中,魔鬼沼泽继续吞噬着它的猎物,慢条斯理的扼杀猎物的生机,不时发出饱噎的声音。 花马惊惶的挣扎只加速沉没的命运。黑泥很快就淹过了马腹,也淹没了雅竹的膝盖…… 她恐怕是无路可逃了! “看在老天的份上,别再挣扎了!”就在她绝望的时候,身后传来熟悉的吼声。 “燕赤烈!”雅竹一脸狂喜的回头,看见一脸惊惶的燕赤烈。虽然她的处境仍很危险,可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她的心安定了。 “抓住绳子!”燕赤烈大吼着丢出一个绳套。 他想利用绳子将她拉出沼泽地,可是相隔的距离太远,绳套最远只能到离她有四个多马身的地方。 就这么一点点工夫,沼泽就又吞没了她的大腿。 “该死!”燕赤烈毫不迟疑的用膝盖夹紧马腹,催促烈日跑进沼泽里去。 烈日闻出了危险的气息,可战马服从命令的天性,让它毫不犹豫的听从主人的命令。 这一次绳套终于套上了她的腰肢。 “跑啊!”燕赤烈大吼。 烈日已经口吐白沫了,却仍然奋蹄狂奔。 绳子绷得紧紧的,借着烈日的冲力,雅竹终于被“拔”了出来。马背承载不了两个人的重量,只好一路用拖的。 由于身在沼泽之中,脚步一慢就有再次陷入的危机。燕赤烈根本不敢回头,只能驱策烈日顺势跑出一个大圆弧。 眼见沼泽的边缘越来越近,而手里的绳子也收得差不多了,燕赤烈那颗拎在半空中的心才终于定了些。 就在这时,烈日忽然脱力了,速度稍一凝滞,两只前蹄就陷入了沼泽之中。 燕赤烈见情况不妙,抓住一端系着雅竹的绳子猛力一甩。 雅竹又是泥又是水的被甩出了沼泽,狼狈的摔在安全的地上。而燕赤烈和烈日却因为这一番用力而陷得更深了。 “嘶……”烈日拚尽了最后的力气,将燕赤烈甩出去。可即使这样,也只能让他距离沼泽的边缘稍近一点而已。 就在他们身后的不远处,花马只留下一颗头颅露在外面。 “燕赤烈,抓紧绳子,我、我会拉你上来的!”雅竹想拉他上来,可凭她的力量又怎么可能对抗魔鬼沼泽的强大吸力呢? “小妮子,没用的。”燕赤烈一脸平静的说。 “一定可以,我一定可以拉你出来的!”粗糙的绳子磨破了她柔嫩的掌心,却仍无法阻止他的继续陷落。 “放弃吧!你救不了我的。”从他驱马冲进沼泽地救她,就知道自己可能会死在里面,可为了她,他无悔! “不!你不会死的,我不让你死,呜呜……”雅竹泣不成声的,泪水在满是泥水的小黑脸上冲出了一条条泪痕。 “听话,回去吧!”他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窝窝囊囊死在沼泽地的情景。“回去告诉丹穆,就说我吩咐的,让他护送你回南韶去。” “不要!” “……” 就在她感觉到绝望的时候,大胡子丹穆骑着他那匹七倒八歪的棕马赶到了。马儿一跑到就瘫倒在地,可是燕赤烈却因此得救了。 “燕赤烈,对不起!呜呜呜……”燕赤烈一被拉上来,雅竹就冲过去抱住他“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你差点吓死我了!”燕赤烈亦将她搂得紧紧的。 “呜呜呜……”他的力道之猛,抱得她都快透不过气来了,可她心里却甜滋滋的。 “别怕,我会保护你。”想起刚才那一幕,他仍觉得心惊胆战的! 他的怀抱又冷又湿,身上还带着沼泽地特有的腐臭味,然而这一刻,雅竹却觉得天底下最温暖最安全的怀抱莫过于此了。 这时一声悲凉的马嘶声惊醒了他们。 花马早就消失在魔鬼沼泽里了,烈日也只剩下头颅露在外面。月光下,一颗大大的泪珠从它的眼眶里滚落下来。 “烈日,我的伙伴……”燕赤烈的鹰眸里亦有泪光闪动。 烈日对主人发出一串眷恋的嘶鸣,终于消失在妖异的魔鬼沼泽中。 “对不起,如果不是因为我,烈日它还好好的活着……”看见这情景,雅竹又一次泣不成声。 “不怪你,是我……”太一相情愿了!后面的话化作了一声长叹,“回去休息吧!我有些累了。” “好,我扶你……”雅竹伸手欲扶他,可他已经先一步往营地的方向走去了。 这一路上都是他追逐她、讨好她、照顾她……即使被讨厌、被拒绝、被斥责也不放弃。这是她第一次体会到被拒绝的滋味是如此的难受。 身后,餍足了的魔鬼沼泽又一次恢复了平静。就像一面无害的大圆镜,在月下泛出奇异的光芒,完全看不出才刚吞噬了两条生命。 第七章 营地里的马因为吃了鸢尾草而导致拉肚子,一匹匹都萎靡不振的,他们一行只好在原地又休整了一天。 虽然没有人指责雅竹的不是,可是一想到被自己害死的烈日与花马,以及营地里那些仍然病恹恹的马儿,雅竹就觉得既惭愧又自责。 她很想亲自对它们的主人说声对不起,可自从被抓回来之后,她就被燕赤烈禁足了。每次当她试图走出毡帐,被派来守门的那两个粗壮北荒人就会挡住她的去路,任凭她好说歹说就是不让她出去。 好吧好吧!不出去就不出去。 而平常那家伙有事没事总喜欢在她身边转,可她望眼欲穿的等了一整天,就是没看见他高大的身影。 那天晚上,雅竹一个人孤独的躺在毡帐里,第一次发现少了他的呼吸声,毡帐里竟是这么的空阔、寂寥。 睡吧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她告诉自己。但是翻来覆去大半夜,睡意却像消失了似的,始终无法入睡。 雅竹支起窗子,竖起了耳朵,想从掠过毡帐的风声虫鸣之中辨认出他的足音,可是一直到她迷迷糊糊的合上眼,都没有听见属于他的足音。 清早,空气里氤氲着清新气息,灿烂的阳光穿过支开的小窗,在毡帐里面投下一道道金黄色的透明光柱。 一道光柱正好照在床头,顽皮的舔弄雅竹的眼皮。 “唔……”雅竹一睁开酸涩的大眼,就往身边望去——旁边的床铺仍然是空荡荡的,整齐的被褥也全然没有被打开过的痕迹。 “燕赤烈一夜没回来吗?”她嘴里喃着,心里充满强烈的失落感。 不多时,负责看守她的北荒人送来了她的早餐,又往脸盆里注满温热的水,一切都像燕赤烈平常在做的那样。 简单的梳洗了一下,雅竹坐下来开始吃早餐,可她却有些食不下咽。原来缺少了那个喜欢缠着她的男人之后,一切都不同了啊! 这时毡帐外忽然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雅竹兴奋的冲过去。 “燕赤烈你……”她火速冲过去撩开毡门。 事出突然,看守她的那两个北荒人一时没反应过来,竟被她冲出了毡帐。 雅竹跑出毡帐才发现,原来来的不是燕赤烈,而是那个大胡子丹穆。 “怎么是你呀?”失落又一次笼罩在她的心头。 “林姑娘,我……我是来护送你回去。”丹穆有些难以启齿。 毕竟莫名其妙的抢了人就跑的是自家王爷,现在赶着要将人退货的也是自家王爷。 “燕赤烈呢?”雅竹伸长脖子在营地里找啊找的,就是没见到那个高大英武的身影。 “他、他、他有事先走一步了。”丹穆的谎话说得七零八落的,而雅竹也是心事重重的,压根就没注意到他的异常。 就算仍在生她的气,也不该连一声交代都没有嘛!哼!小气的家伙,还真是空长了这么大的个子。雅竹拉长了一张俏脸。 “你要是有急事找他,我马上就去通知王爷……”看来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想到这,丹穆顿时精神大振。 “谁要找他了?”雅竹撇撇嘴。 “呃……”丹穆立刻又像泄了气的皮球。 “别说那家伙了,我们这就走吧!”早一点上路,也好早一点追上他。 “我看你的脸色不太好,不如休息一会儿再上路……”丹穆还想找理由再拖延点时间。 以王爷对她的深情,忽然改变主意说不放她回南韶也并非不可能的事。 “不用不用,我的身体好得很,我们这就上路吧!”他的话还没说完,雅竹就把两只手摇得像搏浪鼓似的。 “你听清楚了吗?我说的是护送你回去。”丹穆仍想为自家王爷做最后的努力。 “安啦!我的耳朵又没聋,大胡子你就不必特别强调了,还是赶路要紧。”她早知道他们这一行是回北荒国的京城,他又何必一次次的强调呢?雅竹忍不住望天翻了一个大白眼。 “好吧!我们这就上路吧!” 唉~~王爷您也听见了,小的我真的已经尽力了,是你们两个有缘无分呀!瞥一眼不远处那处毡帐,丹穆叹了一口长气。 等到专门为她准备的小牝马一到,雅竹迫不及待的催促马儿快走。职责所在,丹穆也不得不策马追了上去。 她不知道的是,就在不远处的一处毡帐后面,那个据说已经先走一步的燕赤烈正用炽热的鹰眸目送着她。 马鞭扬扬,马蹄哒哒。 想到自己距离那家伙越来越近了,雅竹心里挺高兴的,可很快的,她就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 奇怪,她怎么觉得这沿途的景色越走越熟悉呢? “大胡子,你到底要送我回去哪里?”当发现自己又一次来到偷采鸢尾草的地方时,雅竹再也忍不住内心的疑惑。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目送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终于消失在天地的交界处,炽热的鹰眸变得黯淡。不久,心情低落的燕赤烈又一次策马来到魔鬼沼泽。 白天的沼泽就像餍足了的巨兽,慵懒的晒着午后的阳光,不时能看见从静止的淤泥下冒出一连串黏稠的泡泡。 来自草原的风掠过了魔鬼沼泽,那些生长在沼泽地里的低矮植物在风中摇曳生姿,半透明的花絮在空中飘来荡去,看起来既静谧又美丽。 那一夜,就是眼前这看似平静的沼泽,吞噬了他心爱的战马烈日,还差点吞噬了他心爱的女人…… 虽然理智告诉他,此刻她正安然无恙的在返回南韶国的路上,可是只要一想起那一夜的情景,燕赤烈那双曾经杀敌无数的大手,仍会忍不住颤抖。 这样的痛、这样的恐惧,他发誓再也不要尝第二次了! 坐在野地里想了一夜,燕赤烈终于说服了自己放手。如今她才刚离开不久,他的心就叫嚣着想她、念她、要她了! 一种想把她抢回来的冲动,又一次奔腾在他的血管里。 该死,他不能这么做,一定不能!双手握拳,“砰”一声敲在地上。燕赤烈竭力控制着自己的妄念。 不知坐了多久,哒哒的马蹄声由远而近传来。 燕赤烈辨认出那是丹穆的马蹄声。 奇怪,不是派他去送小妮子回南韶了吗?怎么他又折回来了?莫非是在路上出了什么事…… 一想到这,燕赤烈再也坐不住了。下一刻,他竟发现骑在马背上的不是丹穆,而是让他牵肠挂肚的小妮子。 “不可能,我明明看见她走了。这一定是我的幻觉……”燕赤烈不敢相信眼睛所看到的。 眨眼间,一人一骑已经来到他眼前。 “这一定是幻觉!”眼不见心不痛,他索性背转过身。 “燕赤烈,你这自以为是的大混蛋!”她明明已经到了他面前,这家伙居然敢给她视而不见!雅竹可真是气坏了。 “似乎真是小妮子的声音!”燕赤烈想转过身去,却又怕这是自己的幻听。 “大混蛋,你以为我是那种想要就要、不想要就可以随便扔掉的女人吗?”见他仍是一副动也不动的死样子,雅竹气得从马背上直接跳到他的背上。 感觉到身后的重量,燕赤烈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下一刻,雅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等回过神来已经被燕赤烈抱在怀里了。 娇俏的容颜有些憔悴,眼下也有一些阴影,嘴唇还有干裂,可是这的的确确是他的小妮子! “你真的没走?”燕赤烈贪婪的望着她,心里一阵狂喜。 “不然你以为抱着的是什么?沼泽地的魔鬼吗?”雅竹存心呕他,丢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小妮子,你终于愿意为我留下来了!”燕赤烈大笑着收紧胳膊,将她丰丰的禁锢在自己怀里。 他第一次发现,原来幸福离自己这么近! “喂~~抱得这么紧,你想勒死我呀!”再这么抱下去,她非得给他抱昏过去不可! “哦……”他赶紧松开了一点。 “你还不如放开手啦!”他真的松开,雅竹又觉得不满意了。 “我舍不得。”燕赤烈埋首在她的颈间,贪婪的汲取属于她的甜香。 “既然这么舍不得,之前又装什么大方要送我回去呀?”想起来她仍觉得牙痒痒的,正好他的耳朵就在嘴边,当即一口咬住不放。 虽说她是用咬的,却一点都不痛。她的呼吸热热的吹拂在他耳边,撩动了他的心弦。 “别以为不说话就能过关了,还不给我从实招来?”雅竹先是要他放下自己,再使出自家大哥审案子的架势。 “我以为你宁愿寻死,也不愿留在我身边,所以我才决定送你走。” “大笨蛋,我才不想寻死,前天夜里发生的事只是一场意外!”雅竹气得扑过去捶打这不开窍的笨蛋。 “我以为……”他讷讷的。 “你以为的不一定就是我以为的,拜托你下次弄清楚了再行动好不好?”幸好她够聪明,否则这会儿还不知道跟着那个大胡子走到哪里了。 “好。”燕赤烈从善如流的答应。 “还有,下次不许你再自作主张。”说着,她微笑的靠上他极富安全感的怀抱。 “好。” “看在你这么乖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的跟你回去好了。”她嘴里说着为难的话,心花儿却朵朵开。 “嗯,我再也不放开你了。”燕赤烈握住了她的小手。 她的小手柔滑细腻,有如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以至于当他握住她的时候,总有一种她随时会从自己手中滑脱的错觉。 不自觉的,他的手用力了些。 “痛!”他握得太用力了,她的额角痛得沁出一层薄汗,秀眉也因为痛楚而紧蹙。 “怎么了?快让我看看!”他小心翼翼的翻过她的手掌,这才发现羊脂白玉般的掌中竟是一片血红!他又惊又怒的,“该死,哪个混蛋伤了你?” “没什么,只是被缰绳磨破一点皮而已,你这家伙不要大惊小怪的。”雅竹试图轻描淡写,可—— “这还叫只是磨破一点皮?”瞪着她伤痕累累的掌心,燕赤烈的表情狞恶,“丹穆那小子呢?他是怎么保护你的!” “本来就只是磨破了点……”炽热的唇印上了她的掌心,一种奇异的酥麻感让她惊跳了一下,声音亦戛然而止。 “乖乖的别动。”燕赤烈眼神热烈而专注,舌尖仔细的舔舐着那遍布掌心的细密伤口。 “你别这样,我的手上很脏。”当他这么做的时候,雅竹觉得自己膝盖开始发软,整个人有一种站不住的感觉。 “伤口还很痛吗?”燕赤烈附在她的耳边低声问道。 “好、好多了。”她的身子不知为何,忽然变得臊热。雅竹咽了一口唾沫,干巴巴的道。 “那就好。”呵呵!看来她对自己并非无动于衷,燕赤烈暗自高兴,还故意往她的耳朵里哈气。 “你这家伙在做什么……”害得她的身体都软绵绵的了。她气恼的瞪着他,但她“愤怒”的眼神就像她的身体一样软绵绵,毫无威慑力。 燕赤烈铁臂一伸,正好将她抱了个满怀。 “小妮子,你的嘴唇太苍白了,我要让它重新变得红润起来。”他微笑的宣告道。 “红、红润起来……唔……”在那两道灼热得像要着火般的目光里,雅竹全然失去平时的机灵。 她的话还没说完,男性丰厚的唇就压上了她的。一度失色的唇瓣,此时像饱绽的花瓣一般张开。 她的唇好甜、好热,而他则肆意吮吸着,连那些甜美的呻吟也毫不留情的吞噬掉。 古铜色的大手不安分的四处游走,在寻得衣褶间的空隙后顺势探入。她的肌肤柔滑如水,让他好想把她整个占有。 他想要她!欲望的野兽在他的血管里叫嚣,他的鹰眸也因此变得深沉。 “给我好吗?”燕赤烈将她困在身下,嘶哑着嗓子要求道。 “给什么……”他的身体好沉重,她都快被他压得喘不过气来了。 雅竹本能想要寻找更舒适的位置,不料身体与身体的摩擦,让本就炽热的热情燃烧得更旺了。 燕赤烈全然失去了自制,迫不及待化身为情欲的兽。 下一刻,炽热的吻如疾风暴雨似的落在她红肿的樱唇、修长的颈项、细致的锁骨、乳白色的酥胸…… 就在这时,远处的草原上忽然传来哒哒马蹄声,伴随着一声声“王爷王爷”的叫唤声。 “哦~~该死!”燕赤烈挫败的停下手。 不多久,大胡子丹穆就已经闪亮登场了。 明明长得人高马大的,却偏偏骑在一匹矮矮的小牝马上。两条长腿实在没地方放,只好垂在地上。远远望去,倒像马肚子下面多长出了两条腿。 燕赤烈被这古怪的一幕震慑住了。 “王爷!”丹穆朝这边挥一挥手,两条长腿在草地上点啊点的就骑过来了。 “该死,停下,不许再过来!”燕赤烈这才反应过来,一边怒吼着,一边抓起一旁的衣物就要往雅竹身上盖。 啧啧!王爷还真是艳福不浅哪!丹穆笑得贼溜溜的。 “该死,还不闭上你的贼眼!”又是一声愤怒咆哮。 “冤枉啊!我什么也没……”看见哩!丹穆正想狡辩,有什么东西“扑通”一声砸在他的脑门上。他的脑瓜子一昏,“咕咚”一声就掉下马来。 “你白痴啊!那是我的靴子啊!”衣服堆里传出一声雅竹的惊呼声。 “白痴?!”她居然骂王爷是白痴?丹穆吃了一惊,随即发现那砸中自己脑门的竟是一只女靴! 根据北荒国的习俗,被女人的靴子砸中至少会倒楣三年哪!他、他这是招谁惹谁了? 丹穆哭丧着脸,只差没有大声哀号了。 看在欲火和妒火全都燃烧旺盛的燕赤烈眼里,他这番举动分明就是贼眼溜溜、欲行偷窥了。于是他毫不犹豫的丢出自己那只份量十足的厚底大靴子。 “扑通”一声大响,终于如愿将丹穆砸晕在地上。 “他被你砸晕了!”雅竹从衣服堆里钻出半个小脑袋,看得目瞪口呆的。 “哼!谁让这家伙偷看你来着!”燕赤烈仍是一脸愤怒。 “偷看我什么……”她本能的低头,才发现自己的衣物不知什么时候竟被扒光了! “燕赤烈,你这只大色狼!”雅竹立即钻进衣服堆里,只留下怒吼声回荡在魔鬼沼泽的上空。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当一行三人踏上回营地的路时,已经是夕阳西下,彩霞满天。 骑在队伍最前头的是雅竹,她身后距离大约三个马身的是燕赤烈,最后面就是倒楣的丹穆。 雅竹骑啊骑的,却始终不见燕赤烈赶上来,甚至在自己刻意慢下速度后,他仍保持着三个马身的距离。 “我家就住京城青云街的西头,隔壁就是邵记绸缎庄,很好找的。”发现他不肯上前,她索性扭过头去找他说话。 莫非她又想回南韶了?一听这话,燕赤烈立刻紧张起来,却又不敢过分靠近她。毕竟在不久前,他才被告诫要离她远一点,否则她就立刻回南韶去。 “你倒是听见我说话没有啊?”等了好一会儿都没听见他的回答,雅竹忍不住追问。 “你答应过要跟我在一起的,我不许你回去找那个小白脸!”燕赤烈执拗的说。 “才不是小白脸,他是我大哥。”又杠上了!她忍不住望空翻了个白眼。 “我不管!” “你这蛮子还讲不讲理啊?”也不想想,没有大哥给他们主婚,他们要怎么成亲呀? “这件事没理可讲!”燕赤烈大手一挥,决绝的道。 “你……”雅竹气结。 唉!明明说的是一件好事,这两个人居然越说越拧了!骑在后头的丹穆实在看不下去了。 “林姑娘这是在对您说,她愿意嫁给您,要您派人去她家里提亲。”他骑上前告知。 “小妮子,你真的是这个意思吗?”燕赤烈一阵狂喜。 “什么这个意思、那个意思的,你自己看着办不就得了。”她脸红心跳的。 “那我一回去就立刻派人提亲。” “去不去是你家的事!你以为我很希罕嫁给你呀?”雅竹的小鼻子朝天。 虽然她心里确实是挺想嫁给他的,不过姿态还是要摆得高高的,否则不就显得她不够矜持了吗? “去去去,一定去!”燕赤烈乐得手舞足蹈,全仗着骑术好才没有从马背上摔下来。 “呶,这个还给你,以后别再胡乱送人了。”雅竹从怀里掏出一块薄薄的黄绸子,丢进他的怀里。 燕赤烈打开才发现,这是南韶皇帝赐婚的圣旨。之前他明明已经让丹穆将圣旨还给她了,怎么她又给还回来了?莫非…… “王爷您就别傻站着啦!林姑娘她已经跑了,您还不快追呀?” 燕赤烈这才回过神来策马狂奔。不一会儿他就追上了她,轻轻松松就将她从马背上抱过来。 “呃,小妮子你不生气吗?”燕赤烈仍记得她之前的警告。 “我为什么要生气呀?”雅竹很快就在他的怀里找到了好位置,舒舒服服的靠着不想再动了。 “对了,你是怎么弄到丹穆这匹马的?”燕赤烈好奇的问道。据他所知,丹穆这家伙对自个儿的马也是挺宝贝的。 “当然是学你啦!” “学我?” “就是……就是靠抢的啦!”雅竹有些忸怩。 “你——抢他?哈哈哈……”看看怀里娇小的身子骨,再看看人高马大的丹穆,燕赤烈爆出一阵大笑。 回想起大胡子被推下马时的怪异表情,雅竹也忍不住想大笑。 她伸出一根指头,戳戳他肌肉结实的手臂。 “什么?” “丹穆已经告诉我你是王爷的事了,不过我可不是因为你的身分才愿意留下来的。”话得说在前头,她可不想被他误会贪慕虚荣。 “我也想告诉你,其实我这王爷挺穷的,根本供不了你锦衣玉食的生活。”燕赤烈亦苦笑着道。 四国之中北荒的土地最为贫瘠、气候最为恶劣,田地的产物根本就无法满足百姓日常的需求,他们才不得不依靠劫掠为生。 停战协定签署后,北荒国正面临空前的大挑战,压在他肩上的是更多的责任。跟着他,绝对是一件吃苦多、享受少的苦差事。 “安啦!我又不在意这些。”雅竹安抚的拍拍他的手臂,“丹穆也说了一些北荒的情况,虽然我不知道能为你们做什么,不过我会努力让自己配得上你的。” 虽然她留在北荒有些对不起大哥,不过家里的银子供应大哥几个月的生活应该不成问题。等到那些银子用得差不多了,这边派去接大哥的也差不多该到了…… 她早已打好算盘。 “小妮子……”燕赤烈最喜欢看她这大眼溜溜的精明模样了。他俯下身去想吻她,雅竹亦柔顺的抬起小脸…… “王爷,看在我立了功的份上,能不能让我骑回原来的马呀?”丹穆正好在这时骑上前来要求道。 “不行。” “当然不行!” 被打扰到的两人,异口同声的回答。 看这情景,他还是骑远一点以策安全好了。发现自己打断了人家的好事,丹穆第一个反应就是溜之大吉。 第八章 回到营地和其他人会合后,又在原地休整了一天,随后一行人继续往北荒国的京城出发。 起先的时候一切都很顺利,与其说像赶路还下如说游山玩水。从燕赤烈的口中,雅竹也知道了不少事。 比如,北荒京城在罗布林卡,译作南韶话意思就是“宝贝树林”;比如北荒人大多居住在毡帐里,只有有钱人才可能拥有固定房屋…… 可是到了第六天,大风雪突然来袭,鹅毛般的大雪遮蔽了视线,透骨的严寒直往人的骨头里钻。 雅竹自小生活在气候宜人的南韶国,从没经历如此的严寒,多亏燕赤烈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才不至于冻坏身子骨。 四面一片白茫茫,根本辨不清哪里是路,大家只能摸索着往前走。原本只须再花七天时间就能到达的路程,他们在泥泞中足足跋涉了十七天。 当看见在罗布林卡城头高高竖立的金狼大旗时,即便是最坚强的勇士都有想流泪的冲动了。雅竹更是在昏睡中,被燕赤烈抱进了北荒京城。 本以为回到京城就能好好休息了,不料就在回到罗布林卡的当天,就有消息说暴风雪侵袭了北荒国北部,皇帝宣召燕赤烈进宫商讨对策。 几乎所有能用于耕作的土地都在北部,那里的草原也是北荒最肥沃的,可以说是全部希望所在,也是北荒国未来之所系。 那些被压在积雪下面的农作物,必须马上翻出来进行收割,绝不能让这一年的辛劳都烂在地里。那些被暴风雪围困的牛羊群,也必须立刻抢救出来,绝不能让它们冻死;那些…… 燕赤烈深知其中的严重性,连水也没喝上一口就进了宫。随后,又连夜带着军队踏上救灾的征程。 而雅竹直到第二天从王府温暖的大床上醒来,才知晓这一切。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北荒人生活条件的严酷,以及压在燕赤烈肩头的重担。 她很想为他分忧,却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看见她镇日愁眉苦脸的样子,大胡子丹穆建议她不妨从了解罗布林卡城开始。 于是在往后的日子里,雅竹的足迹几乎遍布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罗布林卡的城市规模只有南韶京城的三分之二,而繁华程度连南韶的一半也不到。京城里最大的建筑群是皇宫,而她见得最多的是大大小小的毡帐。 雅竹本以为只有穷人才会住在毡帐里,丹穆却告诉她,北荒人以前一直过着迁徒的生活,住毡帐是为了方便搬迁。虽然这十几年大多定居下来了,但是许多人仍保有住在毡帐里的习惯。 为了证明他的话,他还带她去拜访好几户人家,有与燕赤烈同朝为官的,更多的是一般百姓,男女老小都有。 在南韶的时候,雅竹曾听说过不少关于北荒蛮子的恐怖传说,传说他们全都是茹毛饮血、杀人如麻的屠夫。 可在罗布林卡的这些日子,雅竹却发现这些“北荒屠夫”们大多性格纯朴、为人义气,虽然气候严酷、生活清苦,却从不怨天尤人。 就某些方面而言,这些北荒人比起生活在山温水暖里的南韶人,拥有更多的勇气与更坚韧的性格。 雅竹很想为他们做些什么,却发现自己能做的实在太少了。毕竟她只是个有点小聪明的小女子,而并非能够翻天覆地的神仙。 也是从他们的嘴里,雅竹发现了燕赤烈的另外一面,这个发现让她对他的爱意更深了,对他的思念也就越发泛滥。 时间一天天过去,恶劣的天气开始好转。 终于有一天,丹穆兴匆匆的跑过来告诉她说,王爷五天后就会回到京城。 一天、两天……从那天开始雅竹就扳着手指头数日子,盼啊盼,终于盼到燕赤烈回到罗布林卡的日子。 她急着想见到他,都等不及他回王府了。 仿佛老天爷也在欢迎凯旋而归的大军,连日的阴霾一扫而空,罗布林卡的天空一片湛蓝,飘着棉絮般洁白的云朵。 雅竹起了个太早,本以为能占到一个好位置的,可等赶到大军进城的地方才发现城里内外早就站满看热闹的人,所有的制高点也都被占领了。 她只得卷起袖子,一头钻进密密麻麻的人群里。 钻啊钻,好不容易才钻出一点缝隙,才挤进半个身子就卡住了。 不行,说什么都不能被挤出来!雅竹憋着一口气,拚命往缝隙里挤,却无法再前进分毫,反而快被挤扁了。 “林姑娘,你没事吧?”丹穆硬生生把她从夹缝里拉出来,这才使她免于遭受被挤扁的命运。 “没事……”只是好不甘心啊! 欢迎的礼炮声响起,人群爆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他就要来了!雅竹兴奋得双颊发红、双眼发亮。 可周围的人都比她高出一大截,她踮起脚尖、伸长脖子也不过看见那面代表燕赤烈的银狼旗。 怎么办?! 被挡在人群后面,雅竹急得团团乱转。 “林姑娘,我看我们还是先回王府吧……”一旁的丹穆实在看不下去了,走上前建议道。 “快,快让我爬到你的肩膀上去。”看到体型高大的丹穆,雅竹灵机一动。 “不不不,这可不行!”一听这话,丹穆猛摇脑袋。 “求求你,就站一会儿嘛!”她双手合十的哀求道。 “不行不行,你真要这么做,王爷他一定会扒了我的皮!”光是想到那情景,丹穆就觉得不寒而傈。 “拜托啦!我们都已经这么熟了,你怎么好意思拒绝我呢?” “……” 一个热切哀求,一个执意不肯,两人谁也没有发现,高头骏马上有一双含笑的鹰眸看到了这一切。 “大胡子,你怎这么没义气呢?” “这、这根本就不是义气的问题嘛!”要是真依了她,他还不知要倒楣到哪一年咧! “……” 丹穆在前头健步如飞的,生怕稍一迟疑就会被她攀着肩膀一路爬上去,而雅竹则不放弃的追着他。 密密麻麻的人群,因为男人的一个手势而空出了一条路。 “喂,大胡子你别跑呀!我们好歹也算是共患……”雅竹一头撞进一个坚实的怀抱,抬起头才发现居然是—— 燕赤烈!她想喊他的名字,却发现自己忽然失去说话的能力。 记忆里被冻得青白的小脸,此刻因为跑步而变得红扑扑的,看样子罗布林卡的严寒并没有让她失去活力。燕赤烈很满意自己所看见的。 “怎么,不欢迎我回家吗?”他微笑着问道。 “燕赤烈,你回来啦!”雅竹终于回过神,热情的扑了上去。 “嗯,我回来了!”他张开双臂将她抱了个满怀,大脸往柔嫩的双颊蹭了蹭。 柔嫩的面颊被粗硬的胡碴弄痛了,雅竹推开他的大脸,一脸严肃的审视这张胡子拉杂的大脸。 “燕赤烈,你有多久没刮胡子啦?”其实她更想说的是“燕赤烈,这些天不见你瘦多了”。 “记不得了,不过一定没有我想你那么久。”燕赤烈摇摇头,专注的凝视她,“小妮子,你也想我吗?” “嗯。”雅竹点点头,耳根子都红了。 “赤烈哥哥,这女人是谁啊?”蓦的,一个尖锐声音插入。 “是啊!赤烈,不给大哥介绍一下吗?”一个高大男人随之而来。 呃,他说自己是燕赤烈的大哥,那他不就是北荒国的皇帝陛下?雅竹大眼圆瞠。 真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红衣女子的脸上闪过一抹不屑的讽笑,上前向皇上行了礼,“珠牡参见皇帝陛下。” “快看,是皇上呢!” “皇上亲自来接忠勇王了。” “……” 起先只有几个人听见红衣女子的话,但不多久,“皇帝陛下就在这里”的消息已传入在场每个人耳里。 “叩见陛下。” “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城门内外黑压压的跪下了一大片,刚才还热闹得像菜市场的地方,此刻静得连根针落地都能听得见。 君臣有别,虽然私底下他们可以像兄弟一样相处,可是到了外面该有的规矩还是得有。燕赤烈自然也跪下了。 只有雅竹弄不清自己应不应该跪,还站在那里发愣。 “都平身吧!”北荒皇帝燕赤怀威严的道。 “谢陛下。”下跪的人虽然起身了,却仍然簇拥在他们的四周。和皇上近距离接触的机会可不是常有的呢! 这时专司保护皇帝的宫廷侍卫也已经赶到,他们筑起人墙将一般百姓与皇上隔离开。 “你辛苦了,快点回王府休息吧!其他事等明儿个进宫再说。”燕赤怀转向燕赤烈,体恤的道。 “是,臣弟谨遵圣谕。”燕赤烈恭谨的回道。 皇上这次着便服而来就是想免了这些俗礼,和自家兄弟如一般百姓似的说说话,没想到…… 唉~~还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燕赤怀自嘲的摇摇头。 “摆驾回宫。”既然他的身分都已经暴露了,索性就满足一下老百姓的好奇心,也算是与民同乐吧! “是。”侍卫们应道。虽然皇家的仪仗没有带出来,不过这一百多名侍卫前呼后拥的阵仗也够威风的了。 “赤烈哥……” “你过来。”珠牡缠着燕赤烈还想说什么,燕赤怀转过身对她招了招手,要她跟自己一起走。 “是,陛下。”珠牡欢欢喜喜的跟过去了。 “珠牡小姐,你说服了你阿爸为这次救灾出了大力,功劳可真是不小啊!”燕赤怀一边走,一边道。 “能为皇上分忧是珠牡的荣幸。” “你这张小嘴可真会说话,不过恐怕不是想为我这皇帝分忧,而是想为——哈哈哈……”后面的话变成了爽朗的大笑声。 虽然这位皇帝陛下的话没有说完,不过不难让人猜出这后面的半句是什么。 雅竹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这一番对话是皇帝陛下故意说给她听的。 不过他说这番话是什么意思?想让她知难而退,还是…… 阴谋,绝对有阴谋!望向北荒皇帝高大的背影,雅竹仿佛看见了“阴谋”二字在他背后闪闪发光。 “你怎么了?”温暖的大手握住了她的,燕赤烈见她怔怔出神,有些担心的问。 “没什么,我们回去吧!”雅竹回过神来,反手握住他的。 “看你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该不会有什么事……” “没事,我只是太高兴了,觉得自己好像在作梦一样。”雅竹将小脑袋埋在他的胸膛里。 “傻瓜!”燕赤烈感动的将她抱在怀里。 “我们回家吧!”她打定了主意,不管这北荒皇帝要出什么招,她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好,我们回家。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哩!”正好丹穆也牵来了他的新坐骑,于是燕赤烈抱着她跃上了马背。 马蹄儿哒哒,踏上了归家的路。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虽然他们彼此都有许多话想与对方说,但最后还是没能说成话。 因为才一跨进王府大门,燕赤烈就睡过去了,连带被他搂在怀里的雅竹也遭受池鱼之灾,结结实实的被他压在身下。 推又推不开、叫又叫不醒,最后不得不劳烦丹穆他们把他搬回房间去。 本来雅竹还想人都已经回来了,要在一起说说话还不容易吗?可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却推翻了她原本的认知。 不是商量国家大事,就是去检阅军队,要不就是参加国宴……每次理由都不相同,结果只有一个:燕赤烈都已经回来好几天了,他俩还是没能说上什么贴己话,更不要说有什么温存了。 哼!她就不信了,这么大的北荒国,除了燕赤烈就没人了。那个北荒皇帝绝对是故意的,目的就是要拆散她和燕赤烈! “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让你得逞的!”雅竹咬牙切齿的。 “呃,时间不早了,我们……”快走了。好端端的一根马鞭被拗得不成样子,看得一旁的丹穆心惊胆战的。 丹穆的话还没说完,衣着华贵的珠牡就出现了。 “怎么我们的小能人还没出去帮人排忧解难呀!该不会是被人识破你的无能了吧?”珠牡阴阳怪气的道。 几天前,北荒皇帝燕赤怀以“住在一起能便于讨论救灾的后续事务”作为理由,将珠牡硬塞进忠勇王府。 “珠牡小姐,我的事情不劳您费神。”可怜的小马鞭都快被拗成两段了。 皇帝的理由虽然冠冕堂皇,可是私下谁不知道这位珠牡小姐早就对燕赤烈虎视眈眈了,这次更是顶着出钱救灾的名义,从炎城一直追到了京城。 “你的事情我可没有兴趣,我只是想告诉你不用再白费心机了,你根本就斗不过我的。”珠牡趾高气昂的说。 “这点不劳您关心。”雅竹硬邦邦的顶回去。 越看越觉得闹心,她根本不想跟这个珠牡共处一室。 “我们走吧!喀隆大叔一定等急了。”她走向一旁的丹穆。 喀隆大叔是她之前认识的老人,没儿没女的很是孤单可怜,所以这些天她一有空就会去探望他。 “南韶狗!”擦身而过时,珠牡朝着雅竹的方向唾了一口。 “珠牡小姐或许有对人乱吠的癖好,不过我这个人一向不喜欢降格跟狗说话,拜托下次不要再来打搅我了。”雅竹讽刺的道。 “你、你竟然敢骂我是狗?!”珠牡气得扬起手要打她。 “林姑娘你没事吧?”丹穆赶紧挺身拦下。 虽然直接杠上这刁蛮小姐的下场通常会很惨,不过如果林姑娘在他的手里出了什么差错,他一定会被王爷给生吞活剥。 两害相权取其轻,他只好豁出去了!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呀!居然敢冒犯我。哼!贱人生的儿子就是贱人……”珠牡将矛头转向了丹穆。 “贱不贱不是凭嘴巴说的,在我看来丹穆可比你高贵多了。”雅竹听不下去了,冷冷回敬珠牡。 “林姑娘,我们还是走吧!”丹穆怕她吃亏,拉拉她道。 虽然珠牡小姐骄横跋扈,但因为她拥有号称“北荒第一富”的城主老爹,即使北荒皇帝也不得不卖几分面子给她。 “走吧!”正好她也不想跟这恶形恶状的女人共处一室。 “林雅竹,你给我站住!”珠牡怒吼,“你以为燕赤烈会满足于你这瘦巴巴的身体吗?要不了几天他就会腻了。” 不理她!雅竹继续往外走。 “死丫头,你给我站住!”发现她竟把自己视若无物,珠牡更是怒火狂烧,冲过去伸手就要拽她。 也不待她拽,雅竹干脆停下脚步,转过身直接面对她。 “珠牡小姐,有何指教?”她的小下巴微微上扬,一脸倨傲的道。 “你、你别妄想成为忠勇王妃了,陛下他答应我,只要我阿爸用一座金矿做嫁妆,就把我许配给赤烈哥哥。”看见她这样子,珠牡反而没了刚才的气势。 “不可能!”雅竹告诉自己要镇定,不能被她的话所影响。 “你就等着看赐婚的诏书吧!”珠牡得意洋洋的道。 “我不信!” “不信也没办法,事实就是事实。”珠牡得意洋洋的,“当然了,如果你有钱又够本事的话,也能把赤烈哥哥买回去。可惜啊!你没钱又没……” “啪”的一声,珠牡得意的声音戛然而止。 “你竟敢打我?!”珠牡捂着一边脸颊,又惊又怒。 “燕赤烈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是随便让人买来卖去的东西!”虽然打了她一个耳光,雅竹仍气得直发抖。 打得好!丹穆在心里暗暗的喝采。 “发生什么事了?”身后传来询问声,是燕赤烈回来了。 “赤烈哥哥,林雅竹她打我!呜呜呜呜……”珠牡见状,故作柔弱的扑进燕赤烈怀里,还不忘挤出几滴泪水。 “珠牡小姐是我们王府的客人,小妮子你就包涵一点……” 虽然燕赤烈相信雅竹不会无缘无故动手,可是目前国库空虚,他根本没办法跟珠牡翻脸。 “赤烈哥哥,你要为我做主啊!呜呜呜……”珠牡往燕赤烈怀里乱钻。 燕赤烈的怀抱是她的!尖利的指甲嵌进了掌心,雅竹好想冲过去拉开这个不要脸的女人! “小妮子,过来向珠牡小姐道歉。”燕赤烈用眼神传递着对她的歉意。 “绝不!燕赤烈你这个笨蛋!”雅竹气得踢了他一脚跑了。 “小妮子……”燕赤烈想追上去,可—— “赤烈哥哥,我的脸好痛,头也好昏,我会不会不行了?”珠牡死赖在他怀里不走。 “别胡思乱想,你不会有事的。”至少他从没见过谁被轻轻的打了个耳光就死掉的。“丹穆,你去帮我看着小妮子,别让她出什么事。” “是。”丹穆嘴里应着,高大的身体却没动。 “怎么了?”燕赤烈不解他为何抗命。 “我只想说林姑娘这记耳光打得真好。”丢下一句,丹穆也跑得不见人影。 “赤烈哥哥你都听见了,他们联合起来欺负我,你要为我做主啊!呜呜呜……”一听这话,珠牡又哭嚎起来。 “好好好,我一定做主。”燕赤烈很想丢下她去追雅竹,可是一想起皇兄那近乎哀求的眼神,又不得不强迫自己捺下性子哄她。 唉~~真希望皇兄派出去的人能尽快找回罪证,否则他原本的好日子就要被这珠牡破坏殆尽啦!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原以为燕赤烈会在第一时间追上自己,可都这么久了,这气死人的蛮子还是不见踪影。 “笨蛋燕赤烈、蠢蛋燕赤烈、傻瓜蛋燕赤烈……”真是气死她了啦!雅竹气得又是诅咒又是跺脚的。 丹穆倒是在第一时间就追了上来,只是听见她在骂自家王爷觉得挺尴尬的,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燕赤烈呢?他怎么没追出来啊?”脚都跺得有点痛了,嗓子也念得快冒烟了,可是燕赤烈那家伙还是不见人影。 “王爷还在里面安慰珠牡小姐。”丹穆老实的道。 “早知道就不问。”听到这话,雅竹沮丧极了。 “其实王爷跟珠牡小姐没什么的,王爷不喜欢她,否则他们早就在一起了。”丹穆口拙,搔了半天脑袋终于挤出一句算是安慰她的话。 “我知道啦!”只是知道归知道,生气归生气。 哼!说来说去都是那个北荒皇帝不好!雅竹继续往前走。 “林姑娘,你要去哪里?不如我们先回王府……”丹穆气喘吁吁的追在她的马屁股后面。 “我才不要回去见那个珠牡。”一撇嘴。 “那——不如我们去喀隆大叔那里……” “不要!” 那个珠牡至少说对了一点,如果想要独占燕赤烈,她就必须证明自己比其他竞争者更强才行。雅竹快马加鞭的前进。 “那、那、那你到底要去哪里?”丹穆追不上她,只能在后面吼道。 “我要找你们的皇帝——宣战!”远远的,随风传来了她的声音。 “找皇帝宣战?!”听见这话,大胡子的眼珠子都凸出来了。 “王、王爷,不得了了,林、林姑娘她、她、她去找皇帝宣战了!王爷……”不久,丹穆几乎连滚带爬的冲进了王府的大门。 拜他的大嗓门所赐,王府里的人都知道这件事了。可是最应该知道这件事的燕赤烈,却被珠牡用“赔罪”的理由拉出去游玩了。 等丹穆好不容易找到自家王爷,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了。 第九章 雅竹冲进御书房的时候,燕赤怀正在看一本书。而她的话都说完好半天了,这位皇帝陛下仍在看书,还慢条斯理的往后翻了几页。 “皇帝陛下,您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呀?”终于,雅竹再也忍不下去了,一掌拍在了燕赤怀的御案上。 “你拍了朕的桌子。”燕赤怀冷冷的指出。 “是。”这显然是无可抵赖的,因为她的手还放在他的御案上。 “你不是第一个敢对朕拍桌子的人,想知道之前的人都去哪里了吗?”这回燕赤怀倒是放下手里的书了,眼神狠戾的望着她。 “不、不想知道。”雅竹紧张的咽了一口唾沫,有点结巴道。 反正结局不外乎是砍手砍脚,甚至是砍脑袋,不管结局是哪一个,都不是她所喜欢的。放在御案上的那只小手悄悄的挪啊挪,恨不得一下子就能变不见。 “怎么,觉得害怕了?” “害怕了。”她点点头。 雅竹冲进皇宫的时候,凭的是一股血气。皇宫的侍卫用刀子抵着她的脖子时,她也不觉得有什么可怕的,直到此刻,一度接近沸腾的血液慢慢的冷却下来,她这才感觉到害怕。 “后悔进宫了?”燕赤怀看着她的眼神与刀锋一样锐利。 “不后悔。”雅竹摇摇头。 “你想说的话都说完了?” “都说完了。” “很好,来人啊!”燕赤烈敲了敲桌上唤人的铃铛。 “参见陛下。”虎背熊腰的侍卫应声而入。 他该不是要人把她丢出去吧?或者比丢出去更糟……雅竹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 幸好燕赤怀只是跟那侍卫低声耳语了几句,就把他打发走了。 “那么现在我想知道,你打算出多少价钱来买朕的皇弟呢?”燕赤怀靠在龙椅上,好整以暇的道。 “刚才我已经把我的意思表达得很清楚了,燕赤烈不是您可以任意买卖的货品,您这么做是对他的侮辱!”雅竹气愤的吼道。 “这么说你是不打算出价了?那么我只好把皇弟卖给那个珠牡了。”燕赤怀摸摸下巴,一脸惋惜的道:“一座金矿好像有点少,不如朕就多要点,你觉得两座怎么样?” “皇帝市陛下……” “两座好像也不够多呢!不如就在京城搞个拍卖活动吧!拍卖忠勇王燕赤烈,价言同者得……” “国库!”这回雅竹把两只手掌都拍在北荒皇帝的御案上了。 “咦?你说什么?”燕赤怀作势掏掏耳朵。 “我说我用整个北荒国的国库来交换燕赤烈!”她以两只手掌作为支点,直视燕赤怀那双贪婪的狼眼,一字一顿的道。 “哦~~什么时候朕的国库竟变成你的啦?”燕赤怀故作诧异的问。 “皇帝陛下您拥有的是一座空空的国库,而我要拿来交换的则是一座满的国库。” “空的变满的,这事朕还真的挺感兴趣的,不过空口白话的我怎么信你呀?总得给我一个相信的理由吧!”燕赤怀坐直了身子。 他的国库空虚一向不是什么秘密,他也不介意别人知道这点,他唯一关心的是如何去填满它。 “皇帝陛下您很羡慕南韶国的富足吧!所以您才会对这本介绍南韶风土人情的书这么感兴趣。”雅竹注意到这本《南韶风物志》的书页都已经卷起,明显看过许多次了。 一本已经看过多次的书仍能读得津津有味,无疑是里面的内容很吸引人。如果它吸引的又恰巧是一位帝王的话,大抵上脱离不了国富民强之类的东西。 “是又怎样?” “皇帝陛下您听说过南韶国最贫穷的地方是在哪里吗?” “我只听说过最富有的地方。”燕赤怀摇摇头。 “南韶国最穷的地方叫樊川,以前朝廷每年都要派人去赈灾,可即使如此,仍是饿死许多老百姓。不过这一切在三年前有了转变,不但没有再饿死人,甚至也不需要朝廷发放赈灾款了。” “这是为什么,说来听听。”燕赤怀不由自主的往前倾。 “三年前樊川换了县令。” “有趣,你该不会想说自己就是那个县令乔装改扮的吧?”燕赤怀微哂。 “那个县令是嘉悦五年的进士林志扬,我是他的妹妹林雅竹。如果你派人去樊川打听一下,就会知道我是他的幕后军师。”雅竹直言道。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又怎样,樊川不过是个小地方,北荒可是一个大国。”燕赤怀冷哼一声。 “地方有大小,理还是一个理。皇帝陛下,您想过为什么两国的商人宁可冒着生命危险翻越横山山脉,也不愿意选择穿过北荒吗?” “怕被抢呗。”燕赤怀悻悻然丢出一句。 “如果我有办法让他们自愿被您抢呢?”雅竹丢出一颗炸弹。 “不可能!”燕赤怀猛的站起来,随即又颓然坐下。 “如果我能够做到呢?” “如果你真能做到,朕和皇后就亲自为你和皇弟主婚!” “只这点还不够,陛下还必须承诺,以后不得干涉燕赤烈的婚事,不得在任何时候以任何理由威胁他再娶。” “我可以承诺,不过得在你证明了能够办妥这件事之后。” “陛下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本想让燕赤烈派人去接大哥来北荒国的,现在看来她得自己回南韶国一趟了。 “君子一言!”燕赤怀伸出一只大掌。 “驷马难追。” 他们击掌为誓。 “时间不早了,民女就不打搅陛下休息。”见好就收是明哲保身的不二法门,雅竹藉机告退。 “听说你刚才在外面大喊朕的名字,差点把整个皇宫都惊动了?”燕赤怀又叫住她。 “如有冒犯之处,还请陛下责罚。”雅竹怔了怔才明白过来,原来北荒皇帝是要秋后算帐哪! “你是皇弟最心爱的女人,刑罚就免了,但是小惩不可少。”燕赤怀道貌岸然的道。 “陛下请说。” 狐狸,绝对是一只狐狸!听了燕赤怀开出的苛刻条件,雅竹满心不愿。无奈自己理亏,被抓到了把柄。 “未来的弟媳,你还不领旨谢恩吗?”燕赤怀得意洋洋。 “是,雅竹谨遵圣谕。”雅竹只得领旨谢恩。 “明天我会派侍卫去王府接你,你好好的享受最后一晚吧!”她迈出门槛的那一刻,燕赤怀忽然促狭的道。 “陛下还真是迫不及待啊!”她差点被门槛绊倒。 “哪里,我只是比较讲求效率而已。”看见她强烈的反应,燕赤怀不禁暗爽在心,“如果事情办不好,你也不必舟车劳顿的赶回来了,朕会直接让珠牡小姐去接收你的燕赤烈。” “多谢陛下关心了,我一定努力不让您达成心愿。”燕赤烈是她的,谁也别想把他夺走!雅竹咬牙切齿的丢出一句,随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怀哥,你何苦去闹他们呢?”一直隐身于屏风后面的皇后东方醉雪,忍不住现身责备他道。 “我这也是在帮他们呀!不经历磨难,哪知道真情的可贵呢?”燕赤怀把他的亲亲妻子抱在怀里,诡辩道,“这回又要仰仗你的巧手了。” “就你的鬼主意多!”听了他的话,东方醉雪又好气又好笑的,忍不住伸出一根指头戳戳他的额头,“说吧!这回又想要什么稀奇古怪的药了?” “也下用很古怪,只要能让人一口气昏睡十七、八天就行了。”燕赤怀狐狸眼眯起。 “哪有这么久的,最多就是七、八天了。” “七、八天就七、八天,总比没有的好。哈哈哈哈……”上风总不能都给那个小丫头片子给占去吧?燕赤怀爆出一阵得意的大笑。 “你呀!总有那么多鬼主意,呵呵呵……”东方醉雪也忍不住笑了。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离开皇宫,天色已经黑了,负责点灯的宫娥点亮了沿路的宫灯。柔和的黄光剖开了黑暗,稀薄的夜色像一层透明黑纱笼罩着黄光,很是漂亮。 “吱呀”一声,朱红色宫门被打开了,雅竹迈步走出北荒皇宫。 从灯火辉煌的皇宫来到灯火寂寥的宫外,她一时不能适应这突如其来的黑暗。就在这时,一双铁臂将她拥入男性的温暖怀抱里。 “小妮子你没事吧?皇兄他有没有为难你?”一个焦灼的声音在她耳边一迭声问道。 “燕赤烈?”她认出了他的怀抱。 “天哪!你可真把我给吓死了!”燕赤烈的双手仍止不住颤抖。 听到她居然去找他的皇兄宣战时,把他吓得差点魂飞魄散。 他立刻丢下珠牡就往宫里赶,没想到皇兄不但让宫中的侍卫拦住他,还事先撂下狠话,如果他胆敢闯宫,就要让雅竹人头落地。 燕赤烈深知自己这位皇兄的狠戾,就算在外面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也不敢轻易闯宫,幸好…… “我真怕皇兄会把你杀……”只是想像,他就无法接受了!燕赤烈把她娇小的身子搂得紧紧的,“幸好你出来了!幸好……” “我没事。真的,你别担心。”雅竹亦紧紧的回抱他。 “小妮子,以后别再做这么危险的事了。”燕赤烈仍心有余悸。 “嗯。”她把小脸埋在他的怀里,柔顺的点点头。 “我们回家吧!”燕赤烈将她打横抱在怀里。 “好。”“回家”这两个字让雅竹的心里暖暖的。 “燕赤烈,你的马呢?”走了一段路都不见他上马,雅竹忍不住开口问道。 “我一心急着赶来救你,压根忘记自己可以骑马来。”恐怕半个京城的人都看见他像个疯子似的在大街上狂奔吧!想到这,他忍不住失笑了。 蓦的,柔润的唇贴上了他的。 “小妮子……”燕赤烈低下头,鹰眸正好望进那双笑盈盈的明眸。 “燕赤烈,我爱你。”她的俏脸红通通的,煞是好看。 下一刻,灼热的吻如狂风暴雨般的印上了她的唇,等到他终于餍足了,雅竹的唇瓣也红肿了。 “该、该回去了啦!”他灼热的眼神让她的小脸红得更厉害了,而抱着她的那双大手也灼热得几乎要烫伤她。 雅竹住进王府的时间虽然不久,可是她心地善良、待人和气,很得王府里一干人的喜欢。尤其在那个跋扈刁蛮的珠牡住进来之后,两相比较,雅竹的人气就更旺了。 听到她进宫找皇帝宣战的消息后,大伙都很为她担心,虽然夜深了,可丹穆等人仍在王府的大厅焦急等待着。 燕赤烈抱着雅竹一出现,所有人一下子全围了上去。 “林姑娘,你的腿怎么了?” “林姑娘,皇上打你板子吗?” “……” 众人七嘴八舌的。 “我没事,也没被打板子。”看这么多人都在关心着自己,雅竹觉得暖洋洋的。她在心里对自己说,即使是为了这些可爱的人,跑一趟南韶也是值得的。 “没事了,都回去休息吧!”虽然知道他们也是关心她,可看见她对他们笑语晏晏的样子,燕赤烈就觉得属于自己的东西被抢走了。 王爷都开口了,自然是不能再留了,丹穆等人很快就散去了。 “小妮子,早点休息。”燕赤烈将她送到房门口,就放下了她。 “燕、燕赤烈,你不进来坐坐吗?”雅竹颤声邀请道。 “在你准备好之前,不要诱惑我。”燕赤烈转过身,沙哑着嗓子道。想要她的欲望是如此的强烈,天知道他用了多大的自制力才暂时控制住自己体内的野兽。 “燕赤烈,我……我已经准备好了。” 两条柔软的手臂从身后抱住了他,颤抖的身子贴上了他的背。他能感觉到她的心跳激烈得像在打鼓。 “小妮子你在发抖。”他叹了口气。 “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我太想要你了。”她的声音低若无声。 “小妮子……”燕赤烈霍的转过身去,发现她的俏脸满是红晕,连洁白的颈子也染上一层艳色。 “我没有珠牡那么丰腴,可是……”雅竹抓过他温暖的大手,一脸羞涩的将它放在自己心脏的位置。 “不,你是最美的。”不需要更多的暗示了,他火热的唇舌封住了她的,也封住了那些妄自菲薄的话。 “唔……”他的吻如此的热烈,让她全然迷失自己,只能随他起舞。一吻结束后,他抱起她走向里间的雕花大床。 “燕赤烈,你别走。”当他俯身将她放在床上时,雅竹还以为他要离开,抬起手环住了他的脖子,梦呓似的道。 “傻瓜,我怎么舍得……”后面的话消失在两人贴合的唇瓣里。 早在她一脸精灵古怪的跳出来说镜子里有鬼时,就吸引了他的目光。以后越是相处他就越爱她,恨不能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火热的舌放肆的搅弄她的香舌,粗糙的大手肆意的游走着,感受那一身柔滑的肌肤…… 灼热的人体烫着了她的。 天哪!他们什么时候竟然已经裸裎相对了?她羞怯的缩起身子,涨红小脸不敢看他。 “别怕,让我爱你……”燕赤烈在她白玉般的背上印下一串串湿吻,炽热的鼻息吹拂在娇嫩的肌肤上…… 异样的热流冲击着她的感官,她的身体似乎漂浮在半空,可她心里却有一种奇特的安定感。 燕赤烈在她耳畔轻声诱哄,丰厚的唇含住了那软嫩的耳垂,轻轻吮吸…… 又是那种夹杂着火热与酥麻的奇异感觉! 雅竹的眼神迷离。 终于——她转过身,抬起头羞涩而又热情的回吻他,在他身下化作了一摊春水……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燕赤烈睡眼惺忪的伸长手臂,想搂过他的亲亲小妮子亲个够,却意外的扑了个空——旁边床上早就空荡荡的了。 呵~~还真是个害羞的傻妮子! 想起昨晚的情景,他心里不由笑开了花。他迫不及待的想把心爱的女人搂进怀里,再次用火辣辣的热吻来昭示对她的爱了。 可随后他疯狂的找遍整个王府,就是没找到雅竹。 该死,他们昨夜还在一起火热缠绵,怎么才一夜工夫,她就离奇失踪了? 不对,她在皇宫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否则她没有理由不告而别啊! 燕赤烈握紧拳头,决心去找某人算帐。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这天,燕赤怀正在跟几个亲信手下商讨国事,忽然“砰”的一声,御书房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皇兄,是不是你把人逼走了?”燕赤烈气势汹汹的冲进来,劈头就道。 “哦~~我把谁逼走了?” “别装蒜了,一定是你那天对雅竹说了什么,否则她怎么会不见踪影?”事后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他的小妮子明明是很害羞的,如果不是有什么事情刺激了她,她怎么会对他投怀送抱,还主动的诱惑…… “告诉我,小妮子现在在哪里?!”燕赤烈开始抓狂了。 “嗯~~让我仔细想想,好像七、八天前她就回南韶了吧!”燕赤怀装出不确定的样子。 “不可能,我们昨天夜里还在一起!” “不好意思啊!皇弟你都已经睡了八天了。”燕赤怀耸一耸肩。 “八天?!”燕赤烈怪叫一声。 “是啊!我听说你这小子挺会灌醉人的,所以也弄了点药来试试。”燕赤怀摸摸下巴,若有所指的道:“另外呢!林姑娘也需要多点时间来证明她很爱你。” “证明?”燕赤烈皱紧了浓眉。 “是啊!她那天可是喊着朕的名字冲进皇宫,还说要拿一个满的北荒国库来买你这个人。”燕赤怀呵呵笑道。 “你……”燕赤烈铁青着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咦?皇弟,你不去追她吗?我听说南韶国的京城地灵人杰的,就连男人也都长得水灵灵的……”燕赤怀故意坏心眼的道。 “京城小白脸!天哪!我竟然忘记京城有小白脸!”他的话正好戳中了燕赤烈的死穴,燕赤烈大叫一声,跳起身冲出了御书房。 “皇上,忠勇王抢了您的御马!”不多时,管理御马监的侍卫急匆匆的来报告。 “都按照我说的安排好了?”燕赤怀问道。 “是,属下已遵照皇上的指示,将真正的御马迁到空殿去了,剩下的都是些劣马。”御马监的侍卫道。 “做得很好,你先下去吧!”燕赤怀挥手遣退他。 “皇上,你为什么这么做呢?”东方醉雪正好进来,听见他们的对话忍不住质问他,“御马都换成了劣马,赤烈他不就追不上林姑娘了吗?” “我就是要他追不上人,否则花那么多工夫让他昏睡做什么?”燕赤怀不怀好意的笑一笑。 “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我这也是在帮他们呀!赤烈这小子也算是帮过我们,不好好报答他怎么行?”燕赤怀一脸真挚又恶意的说。 那一次燕赤怀还真是越帮越忙,闹得他和亲亲妻子差点就要天人永隔了。以他有仇必报的性子,不给他一点回报怎么行呢?哈哈哈…… 天!敢情陛下他这是在挟怨报复呀!听到这话,御书房里看热闹的倒了一片。 终曲 自从嘉悦帝即位之后,南韶国虽然不能说是夜不闭户,却也政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 照理说这天子脚下该是最安全的地方了,可是在这天进城的一路上却是鸡飞狗跳的,到处都有路人惊叫着四散逃命。这一切只因为一个风尘仆仆的北荒男人打马狂奔,想要追回他逃跑的爱人。 “见鬼!”胯下的马儿有越跑越慢的迹象,燕赤烈心里焦急万分。 而更让他心急的是,那个出尔反尔的南韶皇帝居然要将雅竹嫁给别人了。 眼见吉时将近,若不能及时赶到的话,他心爱的小妮子就要是别人的了。 “该死,快跑啊!”燕赤烈打马狂奔。 他胯下的胭脂马早已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竟口吐白沫一头栽倒在地。 燕赤烈身手敏捷,这才没被压在下面。 “该死!” 燕赤烈环顾四周,正打算再去抢一匹马,却忽然发现写着「青云街”三字的界碑。 “我家就住京城青云街的西头,隔壁就是邵记绸缎庄,很好找的。” 到了,他终于到了! 燕赤烈正在狂喜,却忽然听到一阵吹吹打打的声音。再一听,那吹奏的不正是成亲时用的喜乐吗? 可恶,小妮子是他的,就算必须抢亲,他也绝不手软!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青云街一座新建的府邸门前,红灯笼一溜的排开,喜气的红光照得“林府”这两个字更是金光灿灿。 门上、窗子上、柱子上……府邸里到处都贴着大红喜宇,礼堂里更是挤满了前来道贺的宾客。 俗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身着喜袍的新郎倌更显得面如冠玉、清雅至极;而站在他身边的新娘子虽然红巾蒙头看不到面目,却也是身材窈窕、别有风情。 “真是一对璧人啊!” “郎才女貌,相得益彰啊!” “……” 满堂宾客欢笑盈盈。 “吉时到,新人交拜呀!”礼炮一响,司仪立即宣布。 “拜堂了拜堂了!” “……” 人群一阵骚动之后,娇俏可人的丫鬟扶着新娘子站到了红毡的一边,和一身喜气洋洋的新郎倌并肩而立。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随着司仪的高声唱礼,一对新人分别拜过天地以及高堂,正要行交拜之礼。 “不许交拜!”人群里忽然传出一声暴喝。 “什么人?居然敢捣乱?” “让开,挡我者死!”燕赤烈迅速打倒那些妄想阻拦他的家伙,大踏步冲进了满是宾客的礼堂,随即“砰”的一拳打倒那个有点面熟的新郎倌。 “这是怎么回事?” “出什么事了?” 这突如其来的插曲,让所有人都怔住了。 “小妮子,快跟我走!”燕赤烈的那双鹰眸里只有那蒙着红盖头的新娘子,其他人都是空气。 “这位兄台,你拉的是拙荆……”新郎倌挣扎的爬起身,被鼻血染红的脸上带着诚恳的笑容。 “小妮子是我的!”燕赤烈不听他啰嗦,也不想跟他啰嗦,一把扛起新娘就走人。 “有人抢新娘啦!” “北荒蛮子打进来了!” “……” 礼堂里大乱,喊什么的都有,就是没人敢上前帮新郎倌抢人。 可怜哪!文弱的新郎倌哪会是北荒蛮子的对手呢?眼见不单是新娘子,就连不肯放手的新郎倌都要一并被带走了。 “喂,你这蛮子还不放下人!”人群里忽然响起银铃般的清脆怒喝。 这声音怎这么像小妮子的?燕赤烈很吃惊。 不对啊!小妮子明明就扛在他的肩上,根本不可能……他摇摇头又要往外走。 这时—— “混蛋!”一个娇小的人影冲过来,用脚上的小蛮靴在他的小腿肚上狠狠踹了两脚。 “这声音……”燕赤烈猛然转过身,这才发现—— 吹弹可破的水嫩肌肤、总是骨碌碌转的大眼、尖尖的小下巴,还有那晕染了双颊的迷人绯红,这分明就是他的小妮子嘛! “怎么会有两个小妮子?”他一时反应不过来。 “笨蛋,还不把我大嫂放下来!”雅竹跺足叫道。 这世上只有小妮子才敢凶巴巴的喊他“笨蛋”,这么说成亲的确实不是他的小妮子啰? “小妮子,我终于找到你了!”燕赤烈顿时开心不已。 “还不快把我大嫂轻轻的放下来。”雅竹忍不住翻个白眼。 “好好好。”既然亲亲小妮子开口,他哪有不从的道理?燕赤烈赶紧照办,“小妮子,我的小妮子……” 他一把抱住心爱的女子,再也舍不得放开。 “你在搞什么呀?我辛辛苦苦的赶回南韶国帮你们谈生意,你倒好,居然跑到我家来打我大哥,还想抢走我大嫂,太过分了!”雅竹一脸忿忿的控诉道。 “我是心里急嘛!谁敦你一声不吭就逃走了。”燕赤烈觉得自己挺委屈的。 她这哪是一声下吭的逃走呀!明明就是被那个无良的北荒皇帝给威胁的。雅竹忍不住给了他一个大白眼。 不过看他不远万里赶来抢亲,她还是觉得挺感动的。冲着这一点,她就原谅他的莽撞吧! “小妮子你是我的,我不许你走!”燕赤烈将她抱得更紧了,胡子脸在她柔嫩的面颊上蹭啊蹭的。 “放开我,这么多人,你这大蛮子怎么……”雅竹被他弄得双颊红得都快着火了。 “我不管!”继续蹭,他就是要宣示他的所有权,省得哪个不长眼的家伙又打起他家小妮子的主意。 在大庭广众之下亲热,未免也太有伤风化了吧?满座宾客看见这情景,眼睛都有点凸出来了。 “小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新郎倌林志扬走过来,关切的问道。 “咦?他不是你的大哥吗?怎么会在这里?”燕赤烈这才发现之前会觉得眼熟是因为这新郎倌就是雅竹那个书呆子大哥。 “原来我跟你说了半天都是白说。” “我就只顾着想你啊!”燕赤烈不好意思的说。 “你呀——”雅竹忍不住戳戳他的额头,“今天本来就是我大哥娶妻的日子。” “不对啊!我打听得很清楚,嫁人的明明是林雅竹。” “不是林雅竹,是凌雅筑,凌寒独自开的凌,文雅大方的雅,建筑的筑。”雅竹又是说又是比画的。 “可是……”燕赤烈开始搔头。 “再说了,这是林府,有在女方家拜堂成亲的道理吗?”她又给了他一个白眼。 “我这也是因为太紧张你了嘛!”他搔头、搔头、再搔头。 唉!这乱吃飞醋的蛮横醋男,竟然连自个儿大舅子的醋都吃,还真是没救了!雅竹忍不住再翻个白眼。 “还不去向我大哥大嫂道歉?”手里“狠狠”的揪着他的耳朵,心里却冒起了甜蜜蜜的泡泡。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来捣乱的。”燕赤烈直到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蠢事。 “没关系,你这也是太紧张小妹了,我跟雅儿不会怪你的。”林志扬还能怎么说呢?只能一边擦鼻血,一边道。 “其实皇兄并没真的要我娶珠牡的意思,他只是希望我帮他拖延时间,好让他继续调查一些事情。”燕赤烈忽然想起了什么,赶紧解释道。 “可是陛下他明明说……” “难道你没发现,皇兄他以捉弄我们两个为乐吗?” 天哪!想起自己冲进皇宫拍御案、抢男人的事情,雅竹简直要呻吟了。 “在我心里,只有你才够格做我妻子,所以不许你不要我!”燕赤烈抬起她的小脸,深情款款的道。 “你是我林雅竹认定的夫婿,我怎么可能不要你呢?”见他一脸风霜,英俊的脸也因为胡子而失色不少,雅竹心里的爱意却越发膨胀了。 “小妮子,你答应嫁给我了?”燕赤烈惊喜的问。 “你该不会是想始乱终弃吧?”雅竹微笑着调侃他道。这些被迫别离的日子让她明白了,所谓幸福就是每天都能与他相伴度过。 “太棒了!”燕赤烈开心的把她抱得高高的,转起圈子来。 堂内的众人生怕被他们误伤到,纷纷四散逃避。不料他们才刚跑出礼堂,就看见院子里站着嘉悦帝和一对异族打扮的年轻夫妇。 “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赶紧跪拜迎接。 “免礼免礼,都平身吧!陛下你说的一点也不错,还真是一场感人的好戏,哈哈哈……”听得出嘉悦帝的心情很好。 与嘉悦帝一起出现的是燕赤怀夫妇。 他们和燕赤烈其实是同一天出发的,只因为骑的是真正的御马,沿途又很顺利,因此几天之前就已经与雅竹会合了。 这几天他们在南韶皇宫商讨南韶商人借道北荒的事情。 雅竹最初的设想是:原先南韶商人经由横山山脉运货到月海国,不但耗时久,而且货物与人员的折损都很大,不如改由官方出面向北荒国借道,而南韶商人则交纳税额作为酬劳。这样北荒国能有收益,商人也能有更大的获利,不失为两全其美的法子。 让她惊喜的是,嘉悦帝不但对借道这件事表现出浓厚的兴趣,还提出由北荒军队沿途提供保护,商人支付一定费用的设想。 而在听说北荒皇帝一行只花了十天的工夫,就从北荒京城来到南韶京城之后,嘉悦帝对北荒国的御马也表现出极大的兴趣。 交谈之中,两位皇帝才发现对方也是爱马之人,当下凑在一起大谈养马经。等想起了雅竹的大哥今天成亲,匆匆的赶来,正好看见了燕赤烈抢亲的那一幕。 呵呵!看着自家皇弟捧着醋坛子,不,是捧着醋缸狂饮的样子还真有趣呵!燕赤怀坏心的想。 “皇兄,你怎么也来了?”看见他们,燕赤烈很惊讶。 “我说皇弟呀!这御马可还合你意?这可都是皇兄我的一番心意呀!”燕赤怀笑眯眯的问燕赤烈。 “皇兄你——你使诈!”他还在想这御马怎么这么不济事,没想到竟然是皇兄从中搞鬼!燕赤烈气得都跳起来了。 滔天的怒火还没爆发,温热的小手就钻进了他的大掌中。 “其实我们应该感谢皇帝陛下的,如果不是他这么做,我们又怎会知道自己这么在乎对方。”雅竹的俏脸红红的。 所谓百炼钢化为绕指柔也不过如此,看着她娇羞的小脸,所有愤怒、报复的念头统统都被抛到九霄云外。燕赤烈心中唯一所想的是抱紧她,用一生的时间好好爱她。 “还喊什么皇帝陛下呀!该跟赤烈一样喊皇兄啦。”北荒皇后东方醉雪插进来笑嘻嘻的道。 “皇兄。”她红着脸小声喊道。 “我听见了,弟妹。”跟她的蚊子声相比,燕赤怀的声音倒是大得要命。 人群中爆发出低低的笑声,让雅竹窘得要命。 碍于南韶皇帝在场,燕赤烈不敢做太过大胆的事,只能捏捏她的小手以示安慰。 “陛下,关于借道所须支付的税率,就按我们之前说定的办吧!由北荒军队提供保护所需要的费用,就麻烦你的人整理出一份清单。”嘉悦帝道。 “好。”燕赤怀点点头。 “啪啪啪”,两位皇帝三击掌。 “皇上,俗话说择日不如撞日,正好双方家长也都在,不如这两兄妹的婚事就在一块儿办了,正好应了好事成双这句话。”有人出主意。 “陛下,不知你意下如何?”从这句问话中可知嘉悦帝的心里已经同意了。 “就按照陛下的意思办吧!等我们回到北荒国后,再举行北荒的仪式。”燕赤怀也同意了这样的做法。 两位皇帝的金口一开,自然是一切从速照办了。当下抓着吉时的尾巴,两对新人喜气洋洋的拜了堂、入了洞房。是夜,幸福的氛围笼罩着林府……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