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魔鬼情人》 第一章 车水马龙的街道上,一场出奇不意的午后雷阵雨正气势磅礴地下着。某条主要道路的慢车道上,有一半的路面正在施工,仅剩下半个路面勉强可让车辆通行,所有的汽车、机车只能一台接着一台在窄窄的路上慢慢前进。赵晓芙骑着一台酷炫鲜红色的重型机车,也在车龙里走走停停。忽然之间,车阵里车子的喇叭声大作,车子也不再往前走。晓芙耐心的等了两分钟,不,应该更短,就决定把机车的脚架放下,上前探个究竟。 在大雨中,她没把全罩式的安全帽脱下,经过了前面的休旅车,她看到了一个男人站在雨中,正奋力的推着车子想让出道路给后方的车子通过。只是男人虽然身型高大,但一个人既要控制方向盘,又要使力推车,功效显然不彰。这时,后头不耐烦的司机已经探出头来破口大骂:“有没有搞错,开什么车子啊!唉呦,bmw也会抛锚啊!你快点儿,我在赶时间!混账东西!” 只见男人一脸歉意,继续努力推着车。晓芙天生的热血马上决定挺身而出,但她要先教育一下刚才骂完人,现在还不断按喇叭的司机。她在大雨中把安全帽脱下,一头瀑布般的波浪长发倾泄而下,她敲了敲那个司机的窗子,示意他降下车窗,同时摆好了最经典的pose──双手放在腰上。司机虽然疑惑,但还是降下了车窗。 “你没有同情心吗?你没看到他只有一个人吗?你以为他希望bmw这时候抛锚吗?保时捷还会没油呢,就不能体谅一下吗?你车上出人命啦?赶赶赶,这么赶你干嘛不去开救护车!”当司机还处于惊吓之际,晓芙转身在雨中大骂:“按喇叭有屁用啊,就不能有个人来帮帮他吗?男人们到底都跑哪儿去了”骂完,也不管现场有多少惊讶的目光往她身上射来,随即气呼呼的跑到前面,朝着那吃惊过度而杵在雨里的抛锚车主走去,说道:“先生,我来帮你推车,你进去控制方向盘。赶快!”仿佛女王下命令般的语气。 “啊?”被晓芙所救的车主像听不懂她的话。 “叫你进车里!你听不懂国语还是听不懂人话?”晓芙向来就不多的耐性已经快到极限,她也在赶时间。 “两种都听得懂,但要对调一下,麻烦你进车里帮我控制方向盘,这点我坚持。”雨势实在太大,车主只好稍微弯下身子,凑近晓芙的耳边大声说话。晓芙蹙紧了眉头。自己这身雨衣如果坐到人家的真皮座椅上,会不会太那个了一点?两人就这样僵持了片刻。 “叭……叭……”被堵在后面的车子这时已排成一条车龙,喇叭声和叫骂声此起彼落。bmw车主这时把驾驶座的车门拉开,做了个邀请的手势,边说:“拜托你了。” 晓芙见状只好坐了进去。车主随即在车尾施力,车子马上缓缓动了起来;晓芙急忙把方向盘往右转,驶进一条小巷子里让出了车道。 车主拍拍车尾,示意晓芙停在这里就好。晓芙立即把手煞车拉起,跨出车门却没看见那位车主,正四处张望之际,看见他正推着自己的重型机车往这里走来,原来他是跑回去帮她牵车。 “真谢谢你。”晓芙接过车子,把它推进附近的骑楼,那位车主也跟着进来避雨。 “我才该谢谢你,要不然我大概会被围殴吧。”车主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而他这一笑,晓芙才发现眼前这个男人虽然全身湿透,但面容俊雅不凡,一对深深的酒窝伴随着他脸上漾起的笑容出现。 她的双颊忽然晕出一片红来,顷刻间便布满了脸,但她还是不减平时的爽朗:“不会啦,大家只是没什么耐性加上道德感差一点而已。我要先走了,保重。”说完,晓芙就要戴上安全帽。 “等等!”着急的车主突然大叫起来。 “还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晓芙戴安全帽的手停在半空中。 “是这样的,我没带手机,想叫拖车,能不能借用一下你的电话?”车主讲话时很腼腆的笑了,而那笑容教任何人都不可能拒绝他的请求。 “你今天还真倒楣,下次真的得看过星座方位命盘才出门。”晓芙边说边掀起雨衣,从包包里拿出手机递给对方。 “是是是,我下次会带着符咒罗盘才出门的。”车主笑出声来。接过手机后,他迅速按下一串号码,嘴角隐隐露出一丝笑意。 晓芙看在眼里,心想这人怕是太高兴有人帮他推车兼借他电话了,不然一般人在这样的情况下早苦着一张脸了。 “还给你,谢谢。” “联络好了吗?没听见你讲话啊。” “很遗憾,我认识的拖车行老板没接电话。” “那怎么办?我要赶去打工,不能陪你等。” “没关系,我自己会想办法的。另外,通常上演英雄救美的戏码,代价都是英雄抱得美人归。我虽称不上英雄,但被美人所救是真的,我该如何表达我的谢意呢?” 晓芙听完爽朗的笑了起来,说:“你不用让我抱回家没关系,我养不起你,更养不起你那台会抛锚的高贵车子。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不必放在心上。我真的要走了,再见。” “至少,容我介绍一下自己?让恩人知道名字是礼貌。我是司徒平,请教恩人大名是?” “赵晓芙。恩人我真的要走了,不然迟到被开除,我就要饿肚子了。”晓芙脸上浓浓的笑意随即被安全帽给罩住,只见她身手俐落的跨上机车,然后一溜烟的冲出了街道。 “赵晓芙……”司徒平全身湿透的目送她离去。这时,他伸手到左边的口袋掏出手机,上面显示着一通未接来电。司徒平嘴角往上扬,露出一个笑容。至少,他有她的电话号码了。 “司徒,一整天你是跑哪儿去了?都找不到人。一推文件等着你签名呐!”司徒平坐在办公桌后,看着他的得力助手韩磊捧着大大小小的文件进来,他朝他拉开了大大的笑容,两个深深的酒窝立即出现。 韩磊见状马上立在原地不动,进而以夸张的语气说:“你不是司徒平,你一定是假冒的!快说!你把真的司徒平怎么了?” “去你的!不是要签名吗?快点拿来啦!”司徒平将一张纸揉成纸团丢向韩磊。 “真的司徒平怎么可能看见我抱着一推文件进来还冲着我笑?这太诡异了!简直令人毛骨悚然!”韩磊边把文件摊开让司徒平签,边怀疑的看着他。 “今天我开公司的公务车出去,结果在半路抛锚了,又下着大雨,我在雨中推车。”司徒平飞快的翻阅文件,然后一一签名,他的语气很平静,太平静了。 “什么对不起,司机太疏忽了,可能没定期做车检。该死的!你……在大雨里推车子?一个人?”韩磊问得小心翼翼,心里异常紧张。 “狼狈极了。”司徒平轻轻的点点头。韩磊却不敢再接话,心里更加忐忑不安。他跟在司徒平身边多年,虽然这位上司常被小报杂志描述成一个花名在外的二世祖,当然,以集团接班人而言,他的长相是俊得有点过分,但自他从老太爷手中接管公司以来,公司版图日渐扩大是有目共睹的事实。韩磊所认识的司徒平处事严谨,对外长袖善舞,公事上则要求严苛,重大决策总是可以冷静分析,正确下判,加上雷厉风行,就任总经理职务不到两年,俨然已经是真正的掌权人。原本担任社长的老太爷对儿子的表现满意得不得了,很少再过问公司业务,处于半退休状态,打算待一两年后,儿子成家,心智更稳重些,便正式交棒。无奈儿子的感情世界扑朔迷离得有如连续剧般精采,让老人家如雾里看花。老太爷还是从数字周刊上才得知儿子的感情近状。问他,他却总说是朋友。 “好了,还有要签的吗?”签完小山似的文件,司徒平神清气爽的抬头问。 “司徒,你没事吧?” “当然没事。虽然淋了场雨,不过,洗了个热水澡后感觉好多了。” “平常出了这种事,你准会翻掉桌子把我很刮一顿,然后再把司机开除。可你……看起来……好像没有这个打算。” “不会吧?我有这么野蛮吗?” “你有!还是说你遇到了什么事让你心情好到可以忽略车子抛锚?”韩磊挑高了一边的眉毛问道。 司徒平听韩磊这一问,有些得意的躺进皮椅里,说道:“可以这么说。我承认,当我在大雨中推不动车子的时候,的确在心里狠狠地诅咒过司机,而且决定回公司后就要把他开除。然而当路上所有的车子都对我按喇叭的时候,有一个骑着重型机车的美女拔刀相助。在她要离开之前,我技巧性的要到了电话号码。” “技巧性?干嘛不直接跟她要就好?” “人家会以为我是个登徒子!”司徒平瞟了韩磊一眼。 “那还等什么?不打电话约人?” “她……很不一样,至少跟我以前认识的女人都不一样。她说要赶去打工,但她骑的车子是‘红魔鬼’系列,法拉利红。” 韩磊顿时吹了声口哨,“有品味!而且,应该有钱。” “没错。但有钱人不会在这样的大雨天穿着雨衣骑‘红魔鬼’,这种车子是天气晴朗的时候才出来秀的。” “有道理。那你打算怎么做?” “不知道。但她让我很感兴趣。”司徒平的语气简直有点兴奋。 司徒平的推断并没有错,赵晓芙不但不是有钱人,还是个超级穷人。她一天得兼好几份差,目前是国立大学电机系四年级学生。今天她在大雨中赶到了兼职地点──一间酒吧。喔,不要误会,赵晓芙不是陪酒女郎,而是这间高级piano “晓芙!怎么湿成这个样子?没穿雨衣吗?”钢琴师兼老板保罗忙把毛巾递上。 “有穿,但出了点意外。”晓芙边用毛巾快速擦拭长发、边从衣架上拿下今晚的表演服装──那是一件极贴身又钉满亮片的细肩带礼服。晓芙皱着眉头道:“我非穿它不可吗?有没有一些有领子、袖子的衣服啊?” “怎么,今天忽然害羞起来?”保罗轻笑。 “我只是觉得很冷。”晓芙白了他一眼。 听见晓芙喊冷,保罗大为紧张,马上伸手探向晓芙的额头,“会不会淋雨着了凉?你刚才说有意外,天啊,你摔车呀?宝贝,你没事吧?哪里受伤了吗?” “我没摔车啦,只是有车子在路上抛锚,我去帮忙人家把车子推到路边。”她刻意忽略了脱下安全帽骂人那一段。 “你就这么鸡婆!今天就是这件亮片装了。我去找件披肩,顺便叫厨房熬些姜汤,你先化妆。”保罗说完便跑了出去。晓芙对他的关心觉得温暖,她开始坐在梳妆台前细细化起妆。 多少次,她看着镜中人的脸由少年变得成熟,深黑的眼线让她的眼睛不只明亮也忧郁,香艳欲滴的红唇似乎有着千言万语却又欲言又止,晓芙就这么呆呆地看着镜中那陌生的自己。 “晓芙,妆化好了吗?”保罗捧着一碗热腾腾的姜汤回来。晓芙马上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却逃不过保罗细腻的观察力,温柔的问:“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没什么,只是在想头发该怎么梳。”晓芙忙拿起了梳子。 “梳髻好不好?”保罗当然知道她在顾左右而言他,但他也不戳破。 “梳髻?不好,像把锁,把我牢牢锁住。” “那梳直发好了。” “也不好,像张网,把我层层网住,怎么样都动不了。”晓芙深深叹了口气。 “宝贝……不要这样伤春悲秋的了,我瞧着心疼。来,先把姜汤喝了,免得感冒,你可是台柱呢!今晚是周五,光是预约就客满了。” “恭喜你客似云来、生意兴隆喽!老板。”晓芙对碗里的姜汤吹了吹气,大口灌下。“好辣!” “老姜才能驱寒的。我找到一件披肩,貂皮的哦!披上它。” “我反对杀生、反对皮草。到底是谁忍心杀死貂这么可爱温驯的小动物?还剥了它们的皮!”晓芙义愤填膺。 “你那满腔的正义感先收起来,至少它现在真的能救你一命。还是你想穿雨衣上台?”保罗硬是把一件雪白的貂皮披肩往晓芙直打哆嗦的肩披去。 “阿弥陀佛!”晓芙顿时感觉上千只雪貂趴在她身上,用自己的生命为她取暖。 “开工!开工了!走吧,赚钱去!”保罗笑着和晓芙一起登台。 第二章 旭英总部大楼。 顶楼一百坪的会议室里,司徒平正神情严肃的和各部门主管开会,空气中有股令人窒息的感觉,令各主管不敢多言,因为大家都发觉到太子爷的心情不是很好。 “今天到此为止,下星期我要看到这个企画案的预算报告。散会。”司徒平一说完,在座的人都迅速地站了起来,想用最快的速度逃离会议室。 “司徒,是我的错觉吗?你的心情……似乎很糟。”韩磊不愧是头号猛将,直接挑明着问上司。 “很糟?那到不至于,但有点闷是真的。”司徒平对多年心腹也不隐瞒。 “闷?数字周刊上的花花大少说闷?我应该把这消息卖给周刊小报。”对于韩磊的大胆调侃,司徒平只是瞪了他一眼。。 “闷的话就约女人出来吃饭喝酒聊天兜风啊!”韩磊继续建议着,“想和你出去的女人排着队呢!” “跟她们出去更闷!去到餐厅,屁股都还没坐下就要上洗手间;餐点来了也就吃那两口,然后又去洗手间。怎么会需要上这么多次洗手间呢?”一脸鄙夷地说道。 “司徒,小姐们上洗手间是去补妆,只吃两口则是因为怕胖,这都是为了讨好你。做女人其实不容易,现在有几个女人敢吃饱的?!那些女人或许别有用心,但和女人约会玩乐不是谈生意。有这么多女人急着讨好你还嫌不够,还要求人家颗颗真心,未免太贪心了。”韩磊血淋淋地分析着。 “我知道……只是我想跟真实一点的女人相处。唉,算了,今晚你陪我去喝一杯怎么样?” “你现在喜欢男人?”看得出来司徒平对韩磊的玩笑并不欣赏,只是默默的赏了他一记白眼。“好吧,我承认我不会讲笑话,陛下开恩,今天小的作东,请您喝一杯。” “这还差不多。” “可你不是有人鱼公主的电话,怎么没联络人家?”韩磊忽然想起这号人物。 “人鱼公主?谁?” “在风雨交加的时候,英勇救王子的那位啊!难不成骑着‘红魔鬼’回海里去了?” “她?打过两次电话,都没开机。”司徒平耸耸肩,但神情闪过一丝失望。 韩磊看在眼里,终于明白顶头上司今天焦虑不安的原因了,同时也惊讶那位和司徒平只有一面之缘的人鱼公主的影响力。他把手搭在司徒平的肩膀上,说:“哥儿们,咱俩喝酒去!没有女人,就我们俩。走!” “韩磊,你真的打算这样搂着我走出办公室?” “又怎样?都几点了,外面的人早走光了。”说是这样说,韩磊最后还是乖乖地把手放了下来。 “晓芙姐,你今天怎么这么晚?迟到了啦!” “对不起对不起,学生家长拉着我讨论他儿子的数学成绩啦。谁在顶我的场?”晓芙几乎是从机车上跳下来,直接冲进员工换衣间。 “保罗啊!他自弹自唱,来宾似乎还满欣赏的。我来帮你拿衣服、弄头发,你赶快化妆。” “阿怡,那你自己的工作呢?”来帮晓芙的是在吧台工作的小妹。 “我帮你弄好之后就马上回去,现在老张在那儿顶我的工作。”叫阿怡的小妹熟练的拿起梳子帮晓芙把一头长发给盘起。晓芙则手忙脚乱地把各种颜色快速地往自己脸上抹去。 “韩磊,这儿还真不赖,你常来吗?”司徒平和韩磊坐在最靠近舞台的位置。 “和客户来过几次。奇怪,今天唱歌的人怎么换成男的了?我记得他本来只负责弹钢琴,那个漂亮的女人呢?”韩磊说这话时左顾右盼的。 “干嘛一定要女人唱?这男的唱得很不错。” “他是唱得不错,但跟本来那个女的比起来就差多了。真可惜,司徒你真没耳福。” 司徒平根本不介意台上唱歌的人是男是女,他惬意的喝着加冰块的威士忌。 保罗看到后台的晓芙已经准备完毕,正跟他打着暗号,他终于放下心来朝她挤眉弄眼了一番。一首曲子终了,台下掌声四起,保罗礼貌性欠身答谢,接着走到麦克风前,愉悦的说:“各位女士、绅士们,非常感谢各位今晚的光临,接下来有请本店的首席驻唱,洛丝小姐!”才说完,台下立即响起了热烈的欢呼声及口哨声,可见她的知名度远在保罗之上。 晓芙穿着一袭白色低胸鱼尾裙礼服,慢慢地从后台走向舞台中央的麦克风前,对着热烈的观众优雅的一鞠躬,嘴角带着职业的笑容并没多说什么,身后的乐队有默契的在这时候奏起音乐,晓芙开始轻轻唱了起来。现场马上变得一片安静,仿佛只要发出任何一丝声响都会干扰了台上那天籁之音。司徒平呆呆地看着台上那位被称为洛丝的女人。那不是救他的人鱼公主吗?虽然台上的她看起来像历经风霜般的世故,和那天在大雨中对着司机破口大骂的形象完全不同,但司徒平还是一眼就认出是她——赵晓芙——那个骑着血红色“红魔鬼”重型机车的恩人。司徒平虽然震撼,但仍然不形于色的欣赏着洛丝小姐的表演,她用性感低沉的嗓音唱着旋律让人揪心的蓝调爵士乐,句句教人心醉;没有太多的肢体动作,光是那空灵的歌声,就足以令在场的人神驰魂销。一曲终了,台下叫好的欢呼声震耳欲聋,包含司徒平在内的每一个人都用力的鼓掌。晓芙往后退了一步,稍稍欠了欠身表示谢意。乐队不等观众的喝采声停止,马上奏起了下一首曲子,晓芙动人的歌声再度响起。不过这次的歌曲却是高亢激昂,洛丝的音域之广教人咋舌,只听她一波一波地往高声飙上去,然后在最动人处赫然停止。全场欢声雷动。 “这就是我刚跟你说的女主唱。实力很好吧?我敢说在场大部分的人都是冲着她来的。”韩磊有些得意地对司徒平说。 “实力的确很好。她什么来历?”司徒平希望像韩磊这样的常客会知道这位女主唱的来历。 “不知道。她不坐台、不喝酒,也不接受礼物,跟一般驻唱歌星很不一样,很难跟她熟络。”司徒平听了韩磊的话,拿出笔在餐巾纸上写了几个字,转身叫来侍者,请他代交给洛丝小姐。 中场休息时,台上的洛丝接到字条,脸上浮现了一个笑容,转身对保罗说了几句话,就走下台朝着司徒平的桌子走去。司徒平很绅士地先站起来恭候,一旁的韩磊对司徒平佩服得五体投地之余,也急忙地站了起来。 “真巧!车子修好了吗?”晓芙爽快地先伸出手要和司徒平相握。 “劳恩人惦记,已经修好了。这位是我的同事,今天多亏他带我来。韩磊,这位是上次在大雨中帮了我大忙的赵小姐。” “啊……人鱼……赵小姐,幸会。”韩磊马上心领神会,知道为什么老板一张纸就能邀请到在舞台上向来冷若冰霜的洛丝小姐。 “赵小姐能赏光喝一杯吗?”韩磊解读完司徒平投射过来的眼神,代他开口邀请。 “不了,我还在上班,现在只是小憩,待会——”晓芙话还没说完,忽地听到音乐奏起,感到有些奇怪。明明还是休息时间啊,保罗怎么拿着无线麦克风往她这里缓缓走来? 那是一首男女对唱的情歌,保罗边唱边走到晓芙身边,把手伸出做邀请状。晓芙明白保罗此举是想保护她远离无聊男子的纠缠,她强忍笑意的把小手轻轻搭上,和保罗回到台上合唱这首歌。 保罗回到钢琴座位上,开始边弹边唱,颇为悦耳。晓芙磁性的声音一加入,整首歌仿佛有了生命般,保罗的歌声轻轻地随着晓芙,她越了亮,他就越轻柔,似有若无却又如影随行,歌曲在两人轻拉尾音时结束。全场的观众包括工作人员都疯狂了,拚命叫好,连他们都没听过晓芙与保罗如此有默契的演出。台上的两人紧紧拥抱了一下,拉着手对台下观众深深一鞠躬。 韩磊拍手时用手肘碰了碰司徒平,说:“看来你的公主背景颇复杂,在酒吧驻唱的女人要不被人养,要不养小白脸。” “你不能以偏概全,我就不觉得她是那种人。”司徒平不认同的耸了耸肩。接下来的时间,司徒平的眼睛没离开过舞台上那名叫洛丝的女主唱,他不断把她和那个雨天里的赵晓芙做比对,却始终找不到共同点。 近凌晨两点,司徒平先打发韩磊回去,独自倚在车门前等下班的赵晓芙。 “赵小姐,或者该称呼你洛丝小姐?”司徒平走向前去。 “前者,谢谢。还没回家?”晓芙微笑,她并不讨厌他的搭讪。 “因为我想也许你肯赏光吃宵夜,抑或你想休息了?” “后者,谢谢。”晓芙礼貌的语气让司徒平觉得气馁。 “看来我不受欢迎。”司徒平双手插进口袋里,边用皮鞋踢着路边的小石子。没料到这无辜的俊俏模样却对晓芙造成了杀伤力。 “不是这样的,因为我得回去赶报告,明天一早还得上课,而且我爷爷一个人在家,我也不放心。反正,谢谢你啦,我真的得走了,再见。”晓芙努力的想解释。 “什么?赶报告?上课?”这回轮到司徒平吃惊了。“等等,你说你要上学?大学?” “难道我看起来像高中生?”晓芙忍俊不住。 “晓芙,怎么还没回去?有麻烦吗?”保罗一看见“闲杂人等”在纠缠晓芙马上朝她走去,对司徒平根本视而不见,连招呼都省了。 “放心,我这就走了。跟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那天我在雨里帮他推车的倒楣车主。这位是保罗,首席钢琴手。”听见自己被称为“倒楣车主”,司徒平哑然失笑,还是伸出手来准备和保罗相握。“你好,敝姓司徒。” “张保罗。”保罗没好气地握了一下就松开,转身对晓芙说:“宝贝,赶快回去。这是老季给你做的宵夜,做报告时可以吃,记得早点休息。还有,你朋友已经够多了,别在路上随便交朋友,这年头坏人多。”后面两句语气冷淡,很明显是讲给司徒平听的。 “好,我走了,晚安。”晓芙给了保罗一个结实的拥抱,然后回头对司徒平说:“晚安,再见。”说完随即跨上那台鲜红色的机车,没多久便消失在夜里。 目送她安全离开后,保罗正眼都不瞧司徒平一眼,转身笔直地走回酒吧里,留下了莫名其妙被人讨厌的司徒平。 第三章 司徒家。 司徒平回到房间洗了澡、看了会儿财经周刊,估量时间应该差不多了,便用手机拨了号码,心里默默祈祷对方会接起电话。 “喂?”宾果!司徒平摆起了胜利的手势。 “你好,我是司徒平。”他竟然有些紧张。 “谁?” “司徒平,就是倒楣车主。你是赵晓芙吧?”偷吞了口口水,心跳加剧。 “咦?你怎么会有我的电话号码?”晓芙惊讶的声音由话筒那端传来,这让司徒平有种小小的胜利感。 “反正不可能是保罗给的。报告写完了吗?” “刚刚完成。请问有什么事吗?”可能是写完报告心情轻松,晓芙轻快的声音说明她有意继续话题,这给了司徒平勇气。“我直说好了,我知道你朋友很多,而且个个才华横溢,我不会弹钢琴、唱歌很难听、不会煮宵夜,却也想在你的朋友名单里插个花,不知道会不会太不要脸?”只听到话筒里传来轻笑声,司徒平顿时觉得悦耳不已。 “司徒平吗?冲着你的幽默感,你可以是我的朋友了。”晓芙这时笑得有点岔气。 “叫我司徒就好。另外,那是我的款款诚意,怎么就成了幽默感了呢?真失败!”司徒平刻意装得丧气。 “不,司徒,幽默感是项很高贵的才艺,天知道我多久没这样笑过了,真的感谢。”晓芙还在笑。 “我的荣幸。你明天一早还要上课吧?不打扰你休息了。但可以告诉我你的学校吗?” “a大学,电机系四年级。” “高材生啊,失敬失敬。”司徒平真诚地赞美。这女孩不简单,一般女生根本不会对理工科系感兴趣。 “过奖,祖先保佑而已。” “那我这个新朋友明天可以请你吃中饭吗?算是那天雨中相助的谢礼。”本来想约晚餐比较有气氛,但他很想早一点见到赵晓芙。 “心领了,但我没有时间。” “上课?” “不是,我的课只到十一点。” “那是拒绝了?”司徒平难掩浓浓的失望。 “不是。因为我要打工,真的没时间,抱歉。”晓芙的语气有点着急,像是怕司徒平误会什么似。 “你不是晚上才在酒吧里驻唱?” “我兼四个家教,时间上很紧凑,一直到晚上酒吧工作完成才算结束。”晓芙说话音量虽轻,但句句都像钉子般重重刺入司徒平的心脏,纵然他有再多的疑惑,此时也不便多问,更不可再随便开人家玩笑。 司徒平态度更加谨慎。“饭总要吃的。三十分钟,不,二十分钟就好。”听不见晓芙的回答,司徒平着急地道:“十五分钟?再少胃会出毛病的。” “好。”晓芙终于轻笑答应。 司徒平重重呼出一门气,高兴的说:“十一点半在你学校大门口见,不见不散。”说完马上放下电话,深怕晓芙反悔。之后,司徒平带着兴奋与无数个好奇入梦。 “韩磊,什么料理既可以快速吃下去,又营养丰富?”司徒平一早就开始上网找午餐。“还要可以外带。” “你肚子饿了?”韩磊问。 “不是。到底有什么符合我的要求的?” “日本料理如何?寿司、生鱼片既不烫又营养丰富。你要干嘛?” “日本料理?好主意。”司徒平不理会韩磊的发问,迅速在电脑上打上几个字。“好,就这家。”紧接着拿起电话,“喂,我想请你们外送……什么,十人份才有外送?那就十人份好了……要什么啊?把你们招牌的都装进去就是了。不能太早做,但要在十一点的时候送到旭英集团总部大楼。你知道在哪里……知道就好。我在线上刷卡,谢谢。”一放下电话,就对上韩磊这人的目光。“司徒,你、恋、爱、了!” “神经!” “骗不了我的!你的眼神、声音、每个细胞都在宣告。小子,是谁?”韩磊的问题咄咄逼人,他十分肯定自己的观察力。司徒平的五官此时笑得无比和煦。 “够了够了,不要对我展现这样的笑容,没几个人可以抵挡得了,连我都快爱上你了。”韩磊夸张的用手背挡住自己的视线。 “我说韩特助,为什么你可以闲得在我办公室里玩耍?” “报告经理,我是来请你签名的,但你忙着叫外卖,根本不想理我。”韩磊无辜的扬起手中的文件夹。 “不早说。拿来!”司徒平一把抢过文件,开始低头翻阅。 “是不是洛丝小姐?她真的是艳光四射,但这样的女人竟会骑机车!她们不都会有一票追求者管接管送的吗?”韩磊索性一屁股坐上司徒平宽大的办公桌,一手还托着下巴喃喃自语着。 “她还是个大学生。” “什么?!” “电机系,四年级。还有,你那个样子像是一个三八,赶快把手放下来好不好?”司徒平说话的时候眼皮抬都没抬一下。 “天啊!”韩磊作势从桌子上掉下。“可是……怎么会……” “我知道你的疑问,但我也不知道,就这样。”司徒平把最后一份文件合上,推向韩磊。 “喔,那希望她早日接受你的追求,真相揭晓的那一天,请你也说给我听,我非常非常好奇。” “好奇心会杀死一只猫,亲爱的韩特助。” “那我死前也要知道谜底,求你。”韩磊夸张的脸部表情让司徒平哭笑不得。 “赶快回你自己的办公室,求你。”司徒平做了一个拜托的拱手。不要说是韩磊,司徒平自己也对赵晓芙好奇得要死。 十一点二十分,司徒平两手各提着精美的食盒从宾士跑车下来。他英挺的外表加上提着食盒的模样有点滑稽,站在校门口很引人侧目,他却不以为意,左顾右盼的寻找着晓芙的身影。五分钟后,一个小小身影笔直朝他奔来,在他面前停下,正是赵晓芙没错。她仍喘着气,司徒平望着她出神。 今天的晓芙既没有那天雨里的豪气干云,也没有昨晚洛丝的高贵冷艳,她脸上脂粉未施,凝脂般的皮肤因为刚刚的奔跑而晕红一片,波浪般的长发随意的扎了个马尾,简单合身的t恤衬托出丰满胸部的轮廓,搭了一条刷白、膝盖处还破了个洞的牛仔裤,整个人清新得像春天的一场雨。司徒平简直有些自惭形秽,自己全身上下都有一股商人味。 “这些都是午餐吗?”晓芙深深吸了一口气,指着司徒平两手提着的大盒子。 “是,都是。”司徒平这才回过神来。 “哇!看来可以大吃一顿了。刚好我下一个家教学生生病了,我平白多了两个小时,一定要全部吃完。”晓芙一双眼睛对着食盒射出了执着的精光。 “全部吃完?不必啦,吃饱就好了。”司徒平努力不让自己内心的高兴表露出来。 “你午餐时间一个小时吧?那我们得快点!”晓芙接过一个食盒,转身就往一棵大树走去。司徒平反而不好意思表示自己是少东,公司没什么事的话,他午餐吃个四、五个小时也无所谓。 “我……下午放假。”这算急中生智吗? “这么好?”晓芙已经不客气地拿起一个寿司放进嘴里。“好好吃哦!司徒,你哪儿买的?” “你喜欢吃就好。”司徒平有种傻气的满足。 “我是认真的,这哪儿买的?我想买点儿给我爷爷吃。”晓芙再夹起一块生鱼片塞进嘴里。 “三多饭店的日本料理餐厅。” “吓!那里不是很贵吗?这里多少钱?”晓芙停住了手。 “大概三万五左右吧。”司徒平皱眉搔耳的想了一下。他请女人吃饭的经验虽多,但从没人问过他那顿饭花了多少钱。 “什么?!司徒,你太破费了。”晓芙有点难过,接着把拿在手上的握寿司放了回去。 “没关系的,你再吃嘛。比起你那天在大雨中帮我推车,这点心意不算什么,请你不要觉得有负担,我的薪水其实还满不错的。”司徒平看她不吃反而着急。 “既然这样,我想带回去给爷爷吃。”晓芙开始收拾。司徒平倒是没想过事情会这样发展,他见“机不可失”,连忙说:“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有机车,怎么好意思麻烦你。” “我知道你有台漂亮的机车,但你看,这食盒这么大,你骑的又是重型机车,要放哪儿呢?”再一次急中生智。 “对喔。那麻烦你待会儿再送我回来拿车,我得打工。” “那有什么问题!”司徒平简直乐翻了。两人走到停车场,晓芙一见司徒平开的车,吃了一惊。“难道你的工作是司机?这车子很贵耶。” 司徒平失笑,难道他看起来像司机?“上车吧,这辆应该不会抛锚了。”晓芙听了大笑。司徒平发现自己好喜欢看她笑,感觉这个女人活生生的在眼前。 一踏进晓芙家里,司徒平才了解到什么叫作书香气息。虽然他的房间就比赵晓芙整个家大上好几倍,但论雅致温馨整洁却远远不及这斗室。墙上挂着两幅墨宝,笔法苍劲有力,连司徒平这门外汉也深深着迷。 “芙儿回来啦,今天怎么这么早?”一位年约七十、身穿一袭浅灰色长衫的老者走了出来,长髯可掬、威仪凛凛,左手持着根拐杖,但走起路来步履轻盈,拐杖倒像是个时尚配件,整个人像是三0年代老上海的绅士。跟在老人身后还有三位长者,衣着打扮虽也整洁,但却没有先头那位来得讲究。 “张爷爷、陈爷爷、吴爷爷,您们都来啦!和我爷爷一块吃日本料理好不好?”晓芙先向长辈们请安,然后才把身旁的司徒平介绍给爷爷。 “爷爷,这是我朋友,司徒。司徒,这是我爷爷,那几位是爷爷的棋友。” 司徒平一听马上立正站好,道:“赵老先生,您好。” 一双精明锐利的眼睛在自己身上巡视了一会儿,老先生这才点头微笑,说:“欢迎,欢迎。” “爷爷,来,坐这儿。我刚才吃过一些了,您们慢慢用,吃不完的我回来再处理。刚好司徒开车来,我请他载我到卖场买些日用品。”说完就匆匆拉着司徒平出门,这让司徒平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到了车上,晓芙才双手合十的向司徒平道歉:“真不好意思,我爷爷超级爱面子,有陌生人在,他绝不会多吃一口东西的。” “没关系,没关系。”司徒平以往和女人约会所累积的经验,没有一个适合套用于这一次。如果这次也算约会的话。“那我们现在是去大卖场吗?”司徒平有些失笑,只要和赵晓芙在一起,去哪儿他都觉得兴趣盎然。 “是的,我真的要去买东西,麻烦你,三十分钟就好了。” “这是我的荣幸。”司徒平愉快的发动车子。 卖场这样的地方,司徒平并不会太陌生,以前在国外留学时,他也会到超市买东西。他趁晓芙在零食区晃的时候,跟到她身边。“怎么不见你父母?上班?” “都过世了。车祸,三年前。”晓芙正在看一包芭乐干的成分说明。 司徒平一听恨不得刮自己两巴掌,忙不迭说道:“对不起。” “不必介意。” “你和你爷爷感情很好吧。”司徒平拚命想转换一下刚才的尴尬气氛。 晓芙把手上的芭乐干放回架上,转身带着苦笑对司徒平说:“是啊,从三年前开始好的,不过从我出生一直到三年前,他都不想看到我。他不喜欢我妈妈,因为她以前是歌女;他不喜欢我,因为我不是男孙。唉,怎么跟你说这些事……”晓芙皱皱眉,像在责怪自己干嘛忽然发牢骚似。她的手轻微的颤抖了一下,但是脸上仍然维持着刚刚的苦笑。为了避免自己继续脱序演出,她走到另一边选饮料,而司徒平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两人暂时打住了话头,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中。 司徒平的脸色苍白而沮丧,为了控制住内心激动的情绪,他咬紧牙关,握成拳头的指关节已经泛白。他一方面痛恨自己刚才为什么要像判官一样乱发问,一方面也心痛这女孩刚刚极力想掩饰的悲伤。这时候,司徒平忽然想起了在舞台上连背影都显得哀伤的洛丝,他第一次真切地觉得洛丝和晓芙是同一个人。 自从两个星期前的那次日本料理后,司徒平就没有机会再近距离接触到晓芙,不是他不够努力,而是赵晓芙忙碌的程度远远超过他的想像。唯一可以见到她超过两个小时以上的场合,就是在酒吧里,但张保罗对她的保护周密到连水都泼不进去,这是司徒平身平第一次想认真追求女孩子却不得其门而入。 “唉……”司徒平望向窗外的蓝天。 “我的天,司徒,不要露出那种少男坠入情网才会有的表情,你已经过了那年龄了。”韩磊皱眉。本来以为司徒平一定会强烈反击,岂料他只是无力地白了他一眼,韩磊这才觉得事态严重。“赵晓芙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女孩子,竟可以把你搞成这德性?” “是个比我还忙的女孩子。”司徒平又叹了口气。 “你晚上打电话去啊?她不接?”韩磊仍然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真有女人可以拒绝条件这么好的黄金单身汉? “她在酒吧工作结束就已经是凌晨了,隔天一早还要上课,我不忍心让她这么累。” “你对她到底了解多少?她为什么这么需要钱?单纯爱慕虚荣吗?一个长得花儿似的美女,一天到晚在打工,太不合常理了!她不是应该忙于应付男同学们的纠缠吗?”韩磊把一直以来的疑团一口气讲了出来。 “她要真爱慕虚荣,难道我算不上是金龟系列吗?再怎么样,也会拿我当凯子吧?有一次我告诉她我在旭英集团工作,她反问我旭英是什么。韩磊,一定是我们不够努力,旭英的名号不够响。”司徒的语气酸溜溜的,说完还趴在桌子上,好像没被当成凯子觉得很遗憾似的。 “那她骑的那台‘红魔鬼’怎么说?市价九十万耶!”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有那台‘红魔鬼’,但她不是爱慕虚荣的女人。”司徒平一味护着赵晓芙。 “好,她电机系的嘛。四年级?什么学校?”韩磊边问边走向司徒平的电脑。 “a大学。你要干嘛?” “我是不知道你们这种留学生在国外念书时是怎么样过日子的,可台湾的大学生大都会在网上挂着。”韩磊迅速的连上晓芙学校的bbs,然后马上po了一篇文章,主旨是“寻找赵晓芙”。 本人是赵晓芙失散多年的邻居,近日回到台湾,没想到地已经搬家了。我只知道她在这里念书,请问我要怎样才可以找到她?我连晓芙长什么样子都快不记得了。求各位大大帮帮忙!感激!orz 司徒平看着韩磊打完文章,满脸狐疑的问:“失散的邻居?大大是什么?orz又是什么英文缩写?” 韩磊转头看着上司,摇了摇头,说:“你该进修一下了。简单来说呢,就是从基本查起。首先,你确定她真的是这里的学生?” “我亲眼看见她背着书包从校园里走出来。” “呿!我背个书包坐在哈佛校园里照张像也可以说我是哈佛毕业生。喔,有人回应了。” “这么快?” “就跟你说大学生都在鬼混。”韩磊展阅回文。 电机系四年级,骑着鲜红色重型机车,长相正到爆的那个赵晓芙吗?她在星期三的十点到十一点的空堂时间都会在图书馆二楼右边靠近第一个窗户的座位睡觉,我跟了她好久才发现她这个习惯的。小粉丝上。 你这个邻居太屌了,连续六学期拿下第一名。据我所知,她拿好几份奖学全,都是金额很高的那种喔!好羡慕,人又长得那么美。 不止屌,她大二就成了本校有史以来年龄最小的学生会长,我们系终于打败了法律系,拿回了一次头彩!而且在她担任会长的年度不只做到收支平衡,学生会还赚钱。反正就是美人兼好人一个,我的考试都靠她的笔记过关。基本上,她算是我们学校里一个会走路的传奇。祝你们早日相认。 你们相认后,能不能把我介绍给赵晓芙?听说她家境不好,告诉她,我家境不错,愿意照顾她。这是我的e-mail,拜托!拜托! 短短几篇回文,司徒平看得很激动,他对晓芙的认识一下子跃进了一大步。她没有父母,还有一个爷爷要奉养,学业成绩维持在第一名,难怪她总是忙忙忙。还在电脑前的韩磊则夸赞的吹了声口哨,“年年第一名、会走路的传奇!至少我们证明了她真的是在籍学生,而且‘听说’家境不好,也许这就是她拚命打工的原因。而且,如无意外,她应该很受欢迎,搞不好已经名花有主了。” “不可能,跟她最亲近的人只有张保罗。”司徒平语气坚决。 “喔,那天台上帅气满点、衣着又超有名味的钢琴师。” “你倒是很注意男人的仪容啊。” “没什么,只是我自己很注重,所以会去注意。”韩磊耸耸肩。 “但他们两人看起来……不像情人。”司徒平侧着头仔细想了一下。 “像兄妹对不对?”韩磊没好气的接话。 “对!就是像兄妹!”司徒平似乎很满意这个结论。 “呿!百分之八十的情侣源自兄妹般的情谊,你可得小心了。”韩磊的表情像个坏心的后母。 “韩磊,你危言耸听!” “你若是再天天这样坐在这里望着窗外蓝天兴叹,看会不会走到这一步。”韩磊收拾文件,转身准备离开司徒平的办公室。 “喂!那我该怎么办?”司徒平知道韩磊不会丢下他不管的。 “下周六公司周年庆酒会。”韩磊头也不回的说。 “韩磊!你是个天才!”司徒平欢呼起来。 司徒平在晓芙家楼下站着,本来以为她晚上会在酒吧里工作,不料却扑了个空。酒吧里的服务生包括厨房的老季,司徒平都混熟了。一来因为他出手大方,二来他总是表现得谦恭有礼、待人真诚,不像一般有钱骄纵、财大气粗的富家子弟,大家都把他当朋友了,当然,除了保罗之外。 老季告诉她晓芙今天休息,司徒平第一个念头就是她会不会累病了?于是他赶快跑来晓芙家楼下,但来了以后,打她的手机没人接,他又不敢贸贸然上去,只好束手无策的在这里干着急。正当他苦无对策,想硬着头皮冲上去按门铃时,一辆计程车在他前面停下,车上走下一个身穿清朝服装的女人。司徒平用力眨眨眼睛再看一次,没错,真的是清朝的衣服,女人手上还捧着一盆菊花。司徒平本以为自己见鬼了,但这女鬼还真眼熟,咦,她正跟他招手耶,自己的八字应该没那么轻,不会吧? “司徒!司徒!你怎么会在这儿?来找我的吗?”女鬼竟然还知道他的名字!司徒平觉得自己心脏快停掉了,过了三秒钟,他才大叫:“赵晓芙!你干嘛穿成这个样子?”边说还边轻拍自己的胸膛。 “不好看吗?”晓芙巧笑倩兮的问。 看到走近的晓芙梳着可爱的春莉发髻,司徒平只觉心脏忽然柔软得快没力量跳动。他心想刚才以为见鬼真是太失礼了,哪儿来这既真实又美丽的鬼。 “好……真好看……但为什么……”司徒平傻笑着回答。 “为什么穿这样?”晓芙完全知道司徒平要问什么,只见司徒平点着头。“朋友介绍我去当临时演员,一天下来收入很高。反正今天保罗那儿也休假,就别浪费时间喽。” “喔。你演什么?”司徒平颇为好奇。 “演一个王府里的——” “王妃!”司徒平不待晓芙说完就抢接她的话。以她的资格,不演王妃演什么? “没有啦,演王府里的丫环。王妃可是第一女主角耶!”晓芙红着脸说。 “那导演真是个瞎子。”司徒平笑笑的说着,“那你这花是……” “是道具啦,道具组的人说要送给我做纪念。这身衣服是跟服装组的人借的,我想穿来让爷爷看一下,他常常说他们家以前在大陆的时候,可是八旗子弟呢!”司徒平听着晓芙结交满天下,心里多少知道这其中超过八成以上的人都是想追求她才出手帮这么多忙,不免暗暗着急,他连她的一点点时间都分不到!“其实我今天是特地来找你的。”一定得有所行动才行。 “找我?什么事?”晓芙脸上浮上一抹淡淡地红晕。 “是这样的,下星期六,我们公司办周年庆酒会,我想邀请你当我的女伴。”司徒平一口气说完。他第一次觉得约一个女伴竟然可以这么困难。 “可是……我要打工……”晓芙一脸歉意。 “求你!你今天不也休假了?”司徒平想尽办法要说服她。 “什么类型的酒会?我恐怕没有合适的衣服。”晓芙皱眉。司徒平再蠢也听得出事情似乎有转机。 “没关系,那些我来准备就好,只要你肯赏脸。”语气急切。 “嗯……那……我有个不情之请,如果你能答应的话,我一定当你的女伴。”晓芙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有点尴尬,似乎是因为接下来要说的话有点难以启齿。 “你请说。我一定答应!”语气十分坚决。 “你……可以……连我爷爷也邀请吗?”晓芙红着脸说出了请求。司徒平听到后反而有点楞住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一旁的晓芙见状,以为这样的请求为难司徒平了,连忙说:“如果不方便也没关系,不好意思!”她拿在手上的道具花因一阵慌乱差点坠落。 司徒平急忙解释:“不!如果你爷爷愿意来,那将是我最大的荣幸了。明天我会送正式的邀请函来给他老人家。”爷爷而已嘛,就算要我邀请张保罗我也会肯!司徒平心里想着。 “真的吗?谢谢!那我明天就和保罗商量。” “哦,好。”为什么要和保罗商量?司徒平并没有把心里的疑问问出口,他只是有礼的跟晓芙道晚安,目送她走进公寓大门,才上车离去。 第二天中午,包着蓝色锦缎、烫上金漆的邀请卡送到了赵家,帖子上写的是赵老太爷的名字,这点让重视面子的老人家很是满意。连同帖子送来的还有一个礼盒,里面是一袭象牙色的雪纺礼服,样式简单俐落,高腰的地方有一条同色系的缎带,完完全全像是为赵晓芙量身打造一般,衣服美得教晓芙舍不得放手。如此这般的礼服都送来了,不管张保罗说什么,司徒平请赵晓芙是请定了! 司徒平还在办公室里忐忑的时候,就接获了快递公司传来的电子邮件,表示物件已经面交指定接收人。司徒平看到后马上打电话给晓芙,“晓芙,是我,司徒。礼服还可以吗?”司徒问得极有自信。 “嗯,谢谢你!那礼服美得……让人快停止呼吸了。”晓芙的语气十分雀跃。呵,全世界的女人都会为了那件衣服停止呼吸。“司徒,你的眼光非常非常好耶,品味也很高,连保罗都这么说!他很少称赞别人的。”可能是肾上腺素的关系,晓芙滔滔不绝地说道。 “保罗?!他在你家里?”司徒平失控大叫。 “是啊,他就在我旁边。还有……嗯……司徒……可能对你有点不好意思,保罗说……他也要去参加你们公司的周年酒会,如果他不能去,那我也不能放假,只好穿着这件美丽的衣服上台唱歌了。”晓芙说这话时,整张脸都胀成了朱红色,显然觉得提出这样的要求很羞人。 司徒平听了简直想骂脏话。这个张保罗到底想干什么啊?但为了晓芙,他马上拿出他纵横商界的绝活——口是心非地说道:“保罗吗?当然欢迎!这是我的荣幸,我还怕请不动他呢!到时候,我会派车子去接你们。” “谢谢你!司徒,感激不尽。啊,保罗想亲自跟你道谢。” 司徒平还来不及拒绝,就听到张保罗那好听却冷淡的声音:“司徒先生,晓芙平时多亏你照顾了,还要谢谢你肯让我参加晚宴,有机会长长见识。” “哪儿的话,你肯赏脸,我是备感光荣。”司徒平干笑着说。 “想必你在你们公司职位一定很高吧?可以这样临时更动宴会名单。而且听说贵公司的周年宴会是政商界的大事,很多人挤破头都拿不到邀请函,是吗?” 来了来了,来刺探敌情了。司徒平开始冷静的分析保罗带有玄机的话。他一直不敢对赵家表明身份及在旭英集团里的职位,因为他不确定这样的身份在晓芙面前是加分还是扣分,并不是每个女孩都想跟有钱男人交往,何况晓芙个性独立固执,还带点女性主义。保罗当然比较了解晓芙,现在他来这招到底有何目的?司徒平的脑子正以极快的速度分析着各种可能性。最后,他决定把谜底保留到宴会那天再揭晓。如果晓芙对他的身份有好感,那当然是最好,他以后就可以放胆的狂追赵晓芙;如果晓芙对他的身份没有好感,那也不至于在她最敬爱的爷爷面前露出什么难看的表情,那自己就还有时间在赵爷爷身上下功夫。这样进可攻,退可守。 “呵呵,保罗,想知道我在公司属哪一级的干部,当天你来不就清楚了。”司徒平朗朗的笑声让保罗不愉快,他觉得司徒平总是不肯坦白,这让他实在不放心晓芙和他来往;但晓芙天生粗得像钢索般的神经,甚至不会去怀疑这个叫司徒的朋友为什么老开着高级跑车在路上跑。保罗虽然急着想探出对方的底,又怕被对方发现意图。好,司徒平,你不愿意说,我也有我的办法,就看宴会那天你还能耍什么把戏。 “保罗,我的头发该怎么弄?”晓芙去换了那件礼服,兴匆匆的跑来问保罗。 “天啊,宝贝,你美得让人窒息。”保罗夸张的围着晓芙打转。 “真的?那头发……” “别担心,你当天的造型化妆我一手包办。别忘了,彩妆方面,你可是我的徒弟呢。我要让你当天艳绝整个会场,成为隔天各大报的头版!”保罗发下豪语。当天晓芙越美,对他探听司徒平的底细就越有利。正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 “哈,先谢谢你了。但我不太喜欢上报,这种锋头我抢不来。”晓芙傻笑。 “傻丫头,我当然知道,要不然一堆星探早把你挖去了,你早就大红大紫了,用得着打工打成这鬼样子吗?” “呵呵……我……想专心把课业念好,唱歌只是兴趣。而且唱歌的时候,会让我想起和妈妈、爸爸在一起的时光,这种回忆太珍贵,不能被商业化,再穷都不能。”晓芙的语气既感慨又坚定。 “好了好了,穿这身漂亮衣服不适合这种伤感的情绪。来,我先帮你弄头发,你看看喜不喜欢。”保罗努力把晓芙从感伤的思绪拉回美丽的礼服上。 “对对对,这很重要。开始吧!”晓芙果然马上端坐好,认真的程度逗笑了保罗。 “啧啧……光一件漂亮衣服就能让你丧失一半的心神。”保罗看似不苟同的表情上,却带着无限的包容。 第四章 宴会会场。 旭英集团二十年周年庆的宴会场面浩大,来到会场的车子基本上分成两种,一种是黑头车,属政商界人士;另一种是时髦跑车,属明星、名模等辈。由于旭英集团旗下业务广泛,在这种场合露露脸,幸运的话,就有机会抢下一纸合约。除了合约之外,女星、女模更垂涎于司徒平,如果可以成功猎住他,那就是飞上枝头当凤凰了。 “司徒先生,宴会办得很成功,恭喜恭喜!” “陈总您过奖了。我爸爸常惦记着您呢,还问什么时候您老闲些了,他要找您一块去马尔地夫钓鱼。”司徒平对于叔父辈的人物总是格外的谦卑有礼。 “唉,我没司徒兄好命,有个能干的儿子。我那个儿子……别提了,还在欧洲念什么艺术,念了十年还没毕业,气死我了!”老人家说得痛心疾首。 “别这么说,年轻人想法常常改变,说不定他不久就会回来跟您学做生意。”司徒平安慰着长者。 只见陈总无奈的摇摇头,感叹的说:“恐怕我死了都看不到。” 正当司徒平苦无借口可以摆脱陈总的时候,他见到韩磊走过来。 “打扰您了,陈总。总经理,请您过来一下,有件事情需要您确认一下。”韩磊神情严肃的把司徒平请走。 “天啊,幸好有你!韩磊,你怎么知道我需要救援?”两人边走边压低音量交谈,旁人看来他们像是在讨论着重要的事情。 “陈总大概又是在抱怨他念艺术的儿子了吧?这话题他可以讲三天三夜也不嫌累,你就光陪着他就好了。而且这是第一次董事长不出席,你是全场的主控人物,还是多到处走走比较好。怎么还不见赵晓芙他们?”韩磊有条不紊的分析着。 “韩磊,我发现你正经的时候其实很能干耶。”司徒平拍拍伙伴的肩膀。 “谢谢总经理的夸奖,我只是尽我的职责而已。而且我不希望赵晓芙到的时候,那戏剧性的一刻,你却被陈总缠住,太杀风景了。”韩磊嘴上挂着一抹奇怪的笑意,仿佛今晚最重要的事就是可以见到传奇的赵晓芙出席这样的场合,他满心期待着。 “你干嘛这么期待赵晓芙?又不是你在追。”司徒平失笑。 “这和理性无关,纯粹是我个人的问题,我的直觉告诉我今晚她会是压轴。”韩磊一副贼贼的样子,难掩兴奋之情。 离宴会正式开始的时间只剩下十五分钟,司徒平暗暗焦急晓芙他们怎么还不见踪影。早知道就直接派车子去接他们,真不应该听张保罗的话!他该不会带着晓芙和赵老爷子站在街上等计程车吧? 忽然,会场门口起了一阵骚动,司徒平暗叫不妙,不会真的搭计程车来吧?这样他在赵老爷子面前大概就是负分了。司徒平不禁开始怀疑这是张保罗设下的陷阱。不管怎么样,他还是以最快的速度走到入口,一台豪华加长型的白色劳斯莱斯礼车正停在入口处,而会场的入口处已经挤满了媒体和观众,大家都想知道这么大的排场到底是何方神圣。 只见司机仿佛见惯了大场面,对一票等着抢新闻的记者和看热闹的人群视若无睹,他步伐稳重优雅的走到后车门边,缓缓将门拉开。在场的人不约而同的把焦点放在那即将从车里出来的人,司徒平也悄悄问韩磊:“是谁?”只见韩磊疑惑的摇摇头,表示没头绪。无论如何,司徒平今晚是主人的身份,他马上站到了最前面,准备在第一时间迎接贵宾。 车上走下来了一个身穿黑色礼服的英挺男子,嘴角挂着一丝淡淡地笑容。 “张保罗?!”司徒平和韩磊同时低声惊呼。只见保罗马上伸出手去迎接第二位从车里出来的人,司徒平的心跳忽然不听使唤地狂飙了起来。 果然,是赵晓芙!她一站直,就朝牵着她的保罗甜甜一笑,光是这画面,会场的镁光灯便闪得仿佛星群坠地。今晚的晓芙无疑是众人眼中的女神,她穿着司徒平送来的礼服,长发松松往后盘起,还绕了两圈与衣服同色的小缎带,上面还有颗颗小钻在闪闪发亮。她整个人恬静柔美,脸上隐隐有着笑意,像似月女神戴安娜披着月晕而来。挤在大门口的每个人不禁都发出了赞叹。最后两人一左一右再从礼车里迎出赵老爷子,他穿着西装,一头灰白头发,目光灼灼,显得异常威严。 司徒平忙迎上去。晓芙可是他今晚的女伴,但刚才万众瞩目的一刻竟被张保罗抢走,他心里万般不是滋味儿。 “赵老先生,欢迎欢迎。”司徒平走向三人,第一个先向老爷子请安。 “司徒先生,谢谢邀请,我好久没出来透透气了。”赵老爷子伸出手与司徒平相握。这时,司徒平那颗纵横商场的七巧玲珑心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这三个人似乎对这样被注视的场面不但不紧张,甚至可以说怡然自得,好像见惯这种场面似的。 “司徒,晓芙今晚交给你了,我会照顾赵爷爷的。”保罗开口说明今晚的责任归属。 “好,我会照顾好晓芙。赵老爷子,您玩得开心点。”司徒平强压下心里的好奇,走向站在一旁明媚动人的晓芙。当他牵着晓芙走进会场时,马上被一群记者包围住,镁光灯拚命捕捉两人牵手进场的画面。 “司徒先生,这位小姐是何方神圣?” “司徒先生,这位小姐是你正式的女朋友吗?”发问声此起彼落。司徒平笑而不答,还担心会把晓芙给吓坏了,转头一看,伊人脸上始终挂着一个好轻的微笑,他放心之余,更强烈的被她如此从容不迫的态度给勾起好奇心。一般人怎么可能如此适应媒体? 当张保罗挽着赵老爷子步入会场时,记者群里面突然有人高声喊道:“咦?那不是趋世科技会长的三公子吗?” “天啊,真的是张保罗!他们家族不是都以欧洲为根据地吗?没听说要来台湾啊?这趟真是赚到了!老总一定会很高兴的!”司徒平还来不及反应,记者群已经把张保罗及赵老爷子团团围住。 “张先生,请您说明一下您出现在这里的理由好吗?” “请问是私人行程吗?还是趋世科技和旭英集团有合作计划?那样会撼动现今的股市吧?” 司徒平吃惊之余,转头问晓芙:“你一直都知道他的背景?” “当然啊!我和保罗认识很久了。”晓芙失笑,觉得司徒平的问题很滑稽。 张保罗面对记者群的追问,彬彬有礼的回答:“不好意思,各位,这是私人行程。而且我本人并没有参与家族的生意,所以不清楚有没有合作计划。今天我是陪朋友来参加旭英集团的周年宴会。就这样好不好?不然对主人会不好意思的。” “那刚刚和你同车到场的小姐是什么人呢?” “喔,那位美丽的小姐是司徒先生的女伴,我是护花使者,负责送她来。” “各位媒体朋友,先让我的贵宾们进场吧。”司徒平表现出一派轻松,其实他觉得被张保罗摆了一道。 “司徒先生,请你们两位一起让我们拍张照吧。”最后司徒平只好和张保罗握手搭肩的让记者拍照。 “赵爷爷,不好意思,让您罚站了。”保罗拍完照后,亲热的挽起老爷子的手,准备进入会场。 “呵呵,哪儿的话,依我看来,你已经很努力在低调了。”说完,这一老一少相视而笑。 “我怎么都没想到你是趋世科技的三公子。” “我也没想到你就是旭英集团的少东啊。”司徒平与张保罗两人一边举起酒杯轻轻相碰,一边强颜欢笑。 “我可没有刻意隐瞒。事实上,我还常上报。”司徒平带点儿苦笑地说。谁都知道他常闹花边新闻。 “正巧我没有看小报的习惯。”保罗明显在挖苦。 “晓芙她一个人没问题吗?我还是过去照顾她好了。” “放心吧,这种场面她应付得了,她神经很粗,不知道什么叫紧张,同时也会保护自己。而且,现在她正被记者包围,你贸贸然把她带走,明天小报大概就会写她是旭英集团的太子妃了,这样反而给她添麻烦。”张保罗比司徒平冷静多了。 “如果她愿意,我马上娶她。”司徒平远远望着晓芙,眼里射出光芒。 “啧啧,司徒,你对晓芙的背景了解多少?知道真相后,你真的还会说这样的话?”显然,张保罗对于司徒平刚刚随口而出的誓言完全不信。 “那请你告诉我。老实说,我心里已经有无数个疑问,你们几个人举止不凡,但晓芙为生活忙碌,你却如此富贵。我真的被你们给搞糊涂了。”司徒平激动起来,双手抓住保罗的衣领。 “把手放开,司徒。你应该自己问晓芙,如果她接受你,自然会告诉你。到那一天,我也会正式拿你当朋友。”保罗冷冷地说完就走向赵老爷子,站在他身边有说有笑,跟刚刚的冷淡简直判若两人。 宴会终于散场,司徒平几乎是向保罗恳求,“我想约晓芙吃宵夜,一定会安全送她回家,我保证!” 保罗默默看了他一会,转身过去跟赵爷爷说:“赵爷爷,我先送您回去,晓芙和司徒先生去玩一会儿,好不好?” “晓芙是该多去玩玩,难得的机会嘛。”赵老爷子像讲给自己听,说完就跟着保罗上车了。 司徒平第一次对张保罗生出一丝好感。随后他温柔地牵起晓芙的手,“有荣幸一起吃宵夜吗?我今晚忙着招呼客人和被采访,其实一口食物都没机会碰。” 晓芙对司徒平突如其来的柔情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但对于吃东西的提议倒是一个劲儿的点头,“其实我肚子也饿得要命。” “刚刚这么多好吃的你都没吃?”司徒平扬起了嘴角问。 “没有。我怕吃下去小腹会凸出来,破坏了衣服的美感。”晓芙说得铿锵有力,仿佛这就是真理,让司徒平笑了出来。 “那现在又能吃了?” “现在只有你在,我打算大吃一顿。” “不怕小腹凸出来?” “把衣服撑破都没关系,只是可惜了这漂亮的衣裳。”晓芙俏皮的说。 就是这样的女人!司徒平心里想着。一个真真实实活着的、对生活对自己充满热情的人!他兴奋地拉起了晓芙的手,高声说:“好!有你这句话,我请客,你别客气!”他没发现晓芙正偷偷在脸红。 在靠近海边的位置上,晓芙拿着螃蟹在啃。桌子上摆满了各式的海鲜料理。 “好吃吗?”司徒平问她。 “嗯!”晓芙嘴里塞满了食物,拚命地点头。好不容易咽了下去,她忙说:“听保罗说原来你是旭英的少东,未来的接班人。保罗还说旭英是间系统很健全的公司,以后会更有作为。”边说右手又拿了只螃蟹脚在啃,好像刚刚说的那些都不如拿在手里的这只螃蟹脚来得实在。 原来保罗对旭英的评价那么高,这反而让司徒平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他一直以为保罗对他很有敌意。“帮我谢谢保罗,我会努力的。” 晓芙用力点头,继续吃着螃蟹。“不过没想到你会来这样的路边摊,我以为会去高级餐厅。” “你比较喜欢去高级餐厅?”司徒平挑高了眉毛问。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似笑非笑的。 “不,我比较喜欢这里。” “为什么?” “吃饱了可以大声的打饱嗝,还可以把螃蟹壳像这样吐在桌面上。”晓芙表演着从嘴里吐出螃蟹壳。 “你是第一个敢在我面前这样吃东西的女生。”司徒平带笑的眼睛说明他根本不介意晓芙有意的粗鲁。 “那是你命好,多少女人想嫁你才会这样。”晓芙喝了两大口啤酒,并没发现自己话里的陷阱。 果然,马上被司徒平逮住。“你呢?你想嫁我吗?” 晓芙这才惊觉自己说错话,赶紧住口不说了。但盘旋在两人之间的气氛却紧张得像战鼓在鸣,这样的沉默让司徒平觉得有些难受。 “晓芙,至少你也该给我一个机会。”他拉起了晓芙的手,发现她的手非常冰冷,忙把西装外套披在她身上。 晓芙看着司徒平,深深吸了一口气,对他说:“司徒,我现在负债五百万,美金。”司徒平一听惊骇得几乎从椅子上跌下,但他也意识到晓芙接下来要说的话,也许能解开埋在他心底的无数个疑惑。他定一定神,倒了杯酒递给晓芙。酒后吐真言,这种时候,酒精是帮得上忙的。 “哦?怎么会欠这么多呢?” 果然,晓芙一口气喝下,坦然迎向司徒平的目光。“你听过禾新纺织吗?” “当然听过!它几年前还算是纺织业界的龙头,不过好像因为转投资失败,很短的时间内就倒了。啊!难道……”电光石火间,他明白了,禾新纺织的老板刚好姓赵。 晓芙反倒笑出来了。“懂了吗?我是赵家遗孤。”语气中坦荡荡,丝毫没有要博取怜悯的意思。 “可是,债务怎么会落到你的头上?”司徒平推理着他所知道的债务法。 “的确不在我头上,是在我爷爷头上。他和我父亲做事风格一样,丝毫没有为意外预做打算。”晓芙自己又倒满了一杯酒,一口气喝尽,继续说道:“我妈妈生下我的时候,还进不了赵家的门,因为爷爷不准。妈妈是个职业驻唱歌手,她唱歌非常好听,但在爷爷看来,歌手等于歌女,歌女等于舞女,娶了这么个媳妇,赵家会抬不起头来。本来我的出生可以有点转机,偏偏我又不是男孙,所以一直到我五岁,都是和妈妈住在现在和爷爷住的家里。爸爸则是每天都会来,但一到晚上就得回去。所以那个时候我很害怕夜晚的到来。” 眼见晓芙的酒杯空了,司徒平不待她动手,马上帮她倒满,晓芙果然又把酒喝光,然后接着说:“爸爸真的很爱妈妈,经过了五年的抗争,妈妈终于带着我住进了赵家。对当时的我而言,那里简直像座宫殿,到底有几个佣人,我到现在都没搞清楚过。但没有人承认妈妈的身份。吃饭的时候,妈妈得和我一块儿到佣人厨房里吃,有些佣人很坏,不给我们留饭菜,而妈妈总有办法变出点面包、点心什么的。现在想起来,那时的日子真是惨极了。但妈妈在爸爸面前一个字都没说,也不准我说。她总是开开心心的,每天都很高兴的样子。她偷偷教我唱歌,说我唱得很好,但又不许我在别人面前唱,否则爷爷要骂人的。她还微笑着偷偷地说:‘这就是属于我们的小秘密。’”可能是酒精开始发挥作用,晓芙越讲越详细,大有打算和盘托出的态势。 “你真得唱得很好!”看过她在酒吧里表演的人,谁会忘得了洛丝那天籁之音。 “呵……那当然,我可是台柱。”晓芙双眼有点迷蒙,但还算清醒。 “那令尊和令堂怎么会……”他记得晓芙说过他们是一起在车祸中丧生的。 “嗯,那天他们出门去郊游,说是庆祝结婚纪念,想重温一下约会行程,所以没带我。在山里的时候车子失控打滑,冲下了山谷。我以为那已经够糟的了,谁知道还在丧礼期间,讨债的就找上门了。”晓芙带着笑,但笑得极悲凉。 司徒平看了心头一紧,手伸过去按住晓芙的手,想叫她不要再说下去了。谁知道晓芙像长久以来终于找到一个发泄的出口,滔滔不绝的往下讲:“原来爸爸生意失败了,欠了很多钱,多到连计算机都不够按的那种。爷爷在爸爸的棺木旁边捶胸顿足,还在灵堂上大哭,我一看不得了,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就和前来讨债的人协商,请他们给我三个月的时间,钱我一定会还的。接下来的三个月,我和爷爷还有律师、会计师算了很久,最后是爸爸和爷爷名下的所有产业都必须拿来抵债,也就是我们爷孙俩快要流落街头了,那时律师才发现我和妈妈以前住的房子是妈妈私人的产业,保得住,我们总算才有瓦可以遮头。除了那些,我还抢下了爸爸最爱的机车。” “就是你现在骑的‘红魔鬼’?” “嗯。我死也不会让银行拍卖那机车。”晓芙眼里透出当年的坚决。 “从那个时候开始,你爷爷才承认你的身份?”司徒平说出自己推论出来的结果。 晓芙耸耸肩,说:“也许吧。他没想到一直以来被他鄙视的孙女竟然会一肩扛下他所有的债务,以公司财务人员的身份替他打理债务、替他跑法院、面对面目狰狞的债权人。而他从来没有承认过的媳妇竟然在死后还蔽荫了他;连他最讨厌的歌女职业,现在竟成为养活他的职业之一。人生真是处处有惊喜啊……”腔调悲伤而平静。 “在那三个月里,你一定很无助吧?”司徒平正以惊人的忍耐力克制着内心的激动,只有那隐隐抽动的太阳穴,说明了他内心正受着巨大的震撼和痛楚。想像着晓芙瘦小的身躯勇敢的和债主们谈判,他体会到什么叫心如刀绞了。 “不,恰恰相反,那是我这辈子最坚强的三个月,以后应该也不会了,所有的坚强,都在那三个月里用完了。但我记住妈妈的话,谁想毁掉我们都不要紧,人贵自爱。”晓芙讲完后,再大大的喝了一口啤酒,满足的呼了口气。接着又用手拿起了一只大明虾,开始兴致勃勃的剥起壳来。司徒平内心激动得失去了声音。眼前这个纤瘦的女生,如何撑得起这沉重的担子? “那你打算花多久还完债务?” “该多久就多久。”晓芙耸肩的动作底下隐含了若干智慧。她嘴里咬着一只明虾,眼睛还调皮地向司徒平眨了眨。 “晓芙,让我帮助你。”司徒平说得真心诚意。 晓芙却忍不住笑道:“谢谢,不用了。我终于知道你很有钱,但不用了。” “该死,你别在这种事上固执。老实说,我爱上你了,而且比我想像得更深,我已经无法自拔了。有一点我先申明,小报上的消息,都不是真的。我这辈子除了十二岁那年认真的爱上过班主任之外,只有你,让我魂都丢了。”他的眼睛一刻也不离开晓芙的脸。而面对司徒平突如其来且单刀直入的告白,晓芙瞬间哑口无言,不知从何说起。 几个深呼吸后,她开口道:“我只能说,谢谢你爱我。但如果我想接受别人帮忙,保罗早就出手了。我要我靠自己。” 保罗!对啊,五百万美金对趋世科技最受宠的三公子而言,只能算是个小数目。司徒平忽然之间像斗败了的公鸡,沮丧的说:“所以你爱保罗?” 晓芙一听哑然失笑。“这误会大了!保罗的确算钻石单身汉,但他有男朋友了。” “他有男朋友为什么还追求你……你刚说保罗有什么?” “男——朋——友。”晓芙一字一字的说出,眼里全是笑意。 “喔!感谢上帝!感谢保罗!感谢他的男朋友!”司徒平高兴得眼眶都红了。“那他为什么……” “对我这么好?” 司徒平点头。 “我十岁的时候认识他,他爸爸带他来我家拜访,在没有人跟我讲话的家里,他一直陪着我,之后我们一直有联络。当他确认自己的性向后,第一个告诉我,我们俩紧紧相拥。四年前,他和他男朋友的事曝了光,被他爸爸赶出来。当他知道我家出了事,马上赶到了这里,开了间酒吧,一边照顾我和爷爷。但他总顾及我们的自尊,不随便把钱亮出来,只在不着眼处做手脚,像家里的柴米油盐、日常用品都会越用越多,像聚宝盆似的……在我的心里,他已经是我的手足。” “你们俩的生活精彩得似连续剧。”司徒平重重的呼出一口气。 “要真是连续剧就好了,也不必烦这么多事。”说到这里,晓芙像是需要找点什么事情来做,无言地剥着虾壳。 “听我说,晓芙,就当我借给你,你再慢慢还我,不算利息,这样你的压力不会这么大。”司徒平急切的说。其实他内心深处希望和晓芙有更深一层的牵绊,不管是感情或是金钱都可以。只要有这层连系存在,他就有希望。 只见晓芙摇摇头。“这是我家里的事,既然事情发生了,总该有人承担。放心吧,司徒,虽然现在日子过得有点辛苦,但大学毕业后情况应该会好一点,我还梦想有一天可以到美国攻读电机硕士甚至博士,虽然听起来有点好笑,但我真的对这科很感兴趣。”说到最后,晓芙眼里射出动人心魄的神采,仿佛梦想就在随手可及之处。 “不,我一点儿都不觉得好笑。我非常佩服你有这样的梦想,我知道你在学校是个女状元,千万不要放弃!”对着这拥有无比生命力的女人,司徒平又心疼、又吃惊、又佩服,这么多复杂的情绪,让他一度哽咽,几乎不能成声。他也明白为何真情真性的保罗肯乖乖听晓芙的话,不再坚持金钱上的帮助了。赵晓芙强韧的程度,远远超过他们的想像。但司徒平也不打算就此罢手,一想到她以前所受过的委屈,司徒平恨不能紧紧拥抱住晓芙,用一辈子来爱她,补偿她所失去的。 “那我们还是可以交往啊!我现在可不只想做你朋友,我想做你正正式式的男朋友。请不要马上拒绝我,因为我没把握我会跟你说没关系。”司徒平重新提出请求,这次十分严肃而谨慎,因为他认为自己未来的人生伴侣就在眼前,就是赵晓芙了。 “可是我……”晓芙的脸顷刻之间像煮熟的虾子,绯红色一直延烧到耳根子,脸上没有笑却隐约感觉得到笑意。 “你不喜欢我?”司徒平柔声问。晓芙说不出话,只好摇头。 “那你喜欢我?”晓芙轻轻一点头。她从来没有忘记第一次见到司徒平的情景,事实上她常在难熬的日子里,偷偷从心里翻出来温习,那是她慰以寂寥的小秘密。只是自己常常得和生活搏斗,实在无法分心去想如何才能引起他的注意。 保罗说的对,晓芙的神经粗过钢索,她的一颦一笑早就深深烙在司徒平眼里。此刻,晓芙的坦白让司徒平兴奋不已。“你愿意接受我?” “但我不需要你帮我还债,债务的事,我自己会想办法。我知道你可以很轻易的还这一大笔钱,但请留给我仅有的自尊。”晓芙倔强的说。 “至少我能请你吃饭、陪你去大卖场、在台下听你唱歌、送你回家、和你吻别?”司徒平屈着指头在数,这才逗得刚刚严肃的晓芙咯咯娇笑。 “可以先练习一下吗?”司徒平温柔地看着眼前可人儿。 “练习什么?” “这个……”司徒平说完俯身横过放满食物的小方桌,深深吻住晓芙的唇。 晓芙没有抗拒,闭上眼睛,恬静的享受着生命里第一场爱情的来临…… 第五章 接下来的日子,司徒平与赵晓芙成了最怪异的情侣组合——替自己爷爷背上庞大债务的晓芙有个身价上亿的男朋友,但她总是为了还债拼尽全力。两人约会的模式一点都不浪漫;晓芙总是匆匆忙忙却神采奕奕,而司徒平因为时间较好安排,只好常常带着便当去接晓芙,两人甜蜜的享受着短暂却充实的约会时光。 “晓芙,你是不是又瘦了?”司徒平观察到晓芙日渐变尖的下巴,觉得心头一紧,鼻子也酸酸的。 “可能吧。上星期期末考,k书k瘦的吧。”晓芙大口吃着男友带来的高级料理。他总是有办法叫高级餐厅把餐点做成便当。她记得上星期的便当里面还有鱼子酱!这让她想笑。主厨在把这些食材装进便当盒时,大概心痛到想杀人吧? “期末考?我怎么不知道?不然帮你准备一点补品也好。”司徒平看起来懊恼极了。 “放心好了,酒吧里的同事们人参鸡都炖了好几只了。”晓芙冲着他甜甜一笑,继续道:“看!我不是把你带来的食物都吃光了吗?” 司徒平一看,果然什么都没剩,顿时觉得很有成就感,但嘴上还是说:“你真的是我所见过最会吃的女生了。” “你就喜欢我这么会吃不是吗?”说完用力在司徒平脸颊亲了一下。 司徒平觉得开心极了。“嗯!尽量吃!你得多长点肉才好。” “啊!我该走了,家教要迟到了。”说完俯身在司徒平唇上一吻,拿起背包就往她心爱的“红魔鬼”跑去。 司徒平觉得幸福得心都要飞出来了。他爱这个女孩总是坦率的表达她的热情,不像其他女人那样总是爱要欲拒还迎的心机。她会用整个生命的热情专注在一件事上,例如:爱他。但晓芙独独对她的自尊,那骄傲无比又脆弱的自尊,总不能放低一点点。司徒平想过很多办法可以偷偷帮她清还债务,但最后都因为怕晓芙翻脸而作罢。她说过要靠自己,才能顶天立地、无愧于心。更何况赵老爷子也反对外姓人来帮他还债,这会让他一辈子抬不起头来。这两爷孙,还真倔到一块儿去了。 司徒平收拾好餐盒,准备回公司上班,心里已经开始在期待晚上可以在保罗的酒吧里看到心爱的晓芙了。他为自己这种像初恋才会有的情怀感到自豪,嘴角偷偷地扬了起来。 司徒平一踏进办公大楼,就发现韩磊在一旁团团转。“在这儿迎接我?怎么这么客气。”一把拍上韩磊的肩膀。 “董事长来了。在你的办公室里。”韩磊神秘兮兮的说着。 “哦?爸爸来了?来了就来了,你干嘛还特地在这儿等我?” “董事长这次来,好像是为了你的终身大事。” “也该是时候介绍晓芙给他认识了。不知道晓芙愿不愿意……”司徒平说这话的时候,还带点傻气的搔了搔头。 “比起晓芙愿不愿意,我想你更应该先搞清楚楼上的老爷子心里在想什么吧。毕竟如果得不到长辈的祝福,晓芙的立场也会很难堪。”韩磊和司徒平边走向电梯边说。这让司徒平想起了晓芙说过她爷爷不准她妈妈进赵家门的事,想必晓芙对这种事一定会很介意。他朝韩磊点点头,表示赞同他刚刚的说法。 “爸爸,您怎么没说您要来?”司徒平一进门就必恭必敬的站在老人家身边。对于父亲,他始终十分尊敬。 “哦?如果我先通知你,你就不会出去送便当而留在公司等我?”司徒罡大约六十左右,但富贵人家总不太容易显出老态。他戴着一副金边眼镜,眼镜后的眸子炯炯有神,说起话来中气十足。 司徒平一听,眼睛瞪向远远站在门边的韩磊,韩磊则无辜的摇摇头。 “你们两个不用在那儿给我打暗语了,好事不出门,我坐在家里,消息都会自己上门来报讯。平儿,我一直都纵容你,看来是把你给惯坏了。你平时和那些女明星们在一块儿,我都不作声,怎知你是越玩越过分了,还开始当起了送便当的小弟!你说说,这万一又被小报周刊拍到了,是要怎么见人啊!”老先生像是真动了气。 “爸,以前登的那些女明星,有些真的是我的朋友,有些则是公司旗下的产品代言人,一起吃顿饭很平常的。”司徒平耐着性子向父亲解释。 “那要你天天去送便当的人呢?是朋友还是代言人?” “那是真正的女朋友。为女朋友送送便当有什么不可以的?拜托您不要过问我这些事。”像所有年轻人一样,司徒平也不喜欢被父母念。 “我就是从不过问你才越玩越没分寸!你堂堂旭英集团的总经理,我司徒罡的独生子,竟然为一个女人送便当!你是想气死我好找墓扫是不是!”司徒罡霍地站起来,气到极点。 “爸!我交女朋友您应该感到高兴不是吗?您以前不也老在叨念我不正正经经的交个女朋友,现在我交了,您又这样子!” “平儿,我以前是担心你玩过了头,没认真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你正经的交女朋友当然是好事,但对方好歹也要是个名门淑女。在我看来,要你这样天天给她送外卖的女人,不是要你去她朋友面前炫耀就是把你当猴子耍,这等不正经的女人,还要你为她做这些低三下四的工作!”老太爷讲完怒气未消,直瞪着儿子。 “什么不正经的女人?爸!不许您这样污辱我的朋友,尤其是晓芙!而且便当是我自愿去送的。事实上,我已经决定了,非她不娶!”司徒平少有的顶撞了老父,但他实在没办法忍受父亲这样子说晓芙。 “你……平儿,你为了一个女人这样跟爸爸讲话!”与其说司徒罡震怒得说不出话来,倒不如说他是惊讶儿子的强硬态度。哼的一声就要离开。 “董事长,我送您下楼。”一直站在门边的韩磊马上开门。 “不用了!你帮我看紧他吧!要真闹了什么笑话,我先拿你来开刀!哼!”司徒罡用力摔上门,愤然离去。 韩磊朝着气得像座关公像似的司徒平摊开了双手,说:“最糟的情况发生了。” 司徒罡气鼓鼓地坐进黑色积架里,司机见他没有吩咐地点,就静静的等着指示。只见他沉思了一会儿,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说道:“我司徒罡,想请你帮我调查一个女人,姓什么不知道,只知道叫作晓芙,最近和我儿子在交往。一个星期内,我要知道这个女人的所有事。记着,是所有的事!” 放下电话,对司机说:“回去吧!”司机这才缓缓开动车子。司徒罡闭目养神了一会儿,毕竟上了年纪,禁不住情绪太激烈的起伏。车子开回家的途中,他希望儿子打电话来道歉,但电话从没响过,这让他更讨厌那个叫晓芙的女人。 晚上司徒平还是去了酒吧,他希望可以安排一个好时机让晓芙和父亲见个面,他深信父亲在进一步认识晓芙之后就会改观了。正当他在思索这问题时,没有发现保罗已在他身边坐下。 “在想什么?” “吓!吓我一跳。保罗,干嘛像只猫似的偷偷坐在我旁边?”司徒平被保罗一句话惊吓得酒都洒了。 “司徒平,你也别太过分了,我一百八十公分的身材,被你说成是猫!何况我是这儿的老板,什么叫‘偷偷’?明明就是你自己恍神。”自从搞清楚了司徒平的底细、了解他的为人,加上晓芙接受了他,保罗对司徒平的态度日渐友善,两人这时也算得上哥俩了。 “怎么样?什么事可以让商场上的不败王子烦恼成这样子?”保罗扬起手叫人再拿两杯酒过来。 “我今天跟我爸吵架了,他觉得我为了一个女人不顾体面。在这之前,我还打算安排晓芙见见他的。唉……” “uncle怎么这么迂腐啊,跟我老爸一个样!大人有时候真讨厌。那就棘手了,你现在打算怎么办?”保罗带点苦笑,多少有点嘲讽自己的味道在里面。 “我还是想安排他们见个面,说不定可以解开误会。只是……我爸的脾气很大,又爱面子,我正愁没有适当的理由和场合。” “怎么误会到这个地步?令尊真是没眼光!” “他只是误听谣言,还没见过晓芙呢。” “……如果由趋世科技的三公子出面邀请双方吃个饭,或参加个派对,你觉得会有帮助吗?”保罗一边看苦舞台上专心唱歌的晓芙,一边说了心里的想法。 “保罗!如果可以的话就太感谢了!”司徒平抓住保罗的肩膀说道。其实这个想法他也有过,但他知道保罗不喜欢顶着三公子的光环做事,再加上他现在算是被放逐期间,不适合过于曝光,免得让他父亲更加恼怒,所以司徒平也不好主动提起。 “你确定你家老爷子吃这套?别忘了我可是被我爸赶出来的。”保罗的笑容有点苦涩。 “三公子,您太谦虚了!谁不知道您是令尊的心头肉,他最疼你,也最器重你了。而且,您哪有被赶出来?令尊不是对外宣称他最引以为傲的么子目前出外游学,沉淀思绪吗?你很快就能回家的,保罗。” “怎么反而要你来安慰我了?”保罗忍不住笑了出来。 “一切都是为了晓芙。”司徒平拿起酒杯回敬保罗。 “为了晓芙。”保罗与他碰杯。 “刚刚我在台上看见你和保罗很高兴的在干杯,有什么特别高兴的事吗?”现在晓芙下了班都由司徒平负责送她回家。 “没什么,只是讲到他想办个派对来热闹热闹,我听了很赞成,举杯表示高兴。你一定得去,赵爷爷也去,还有很多人。”司徒平故意不说自己的父亲也会去,想让晓芙轻松点。 “好耶!保罗最爱热闹了!好久没有这么玩了,好棒!”晓芙拍起手叫好,像个孩子。 “这种无忧无虑的笑容在你脸上好美!”司徒平忽然把车子停下,轻轻把晓芙搂入怀里。一想到今天父亲这样看待晓芙,他就觉得心疼。 “司徒,你今天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在司徒怀中的晓芙察觉男友今晚异样的温柔。 “你怎么还叫我司徒?有人这样叫男朋友的吗?不知道的人会以为我是你的结拜兄弟。可恶!”说完低头深吻住怀里的美人。 “不然叫什么?姓复姓很难叫嘛。”晓芙从缠绵的深吻中挣脱抗议。 “可以叫平、平哥、阿平、平平、darling、honey……”司徒平每讲一种称呼就轻吻晓芙一个部位,从额头、双眼、脸颊、嘴唇、脖子,吻到最后自己惊觉身上传来一股熟悉的热流,他猛然停住,却发现单纯的晓芙早已经不起这样的感官挑逗,双眼已经迷蒙,瞳孔里全是烈火。司徒平为了抑制住快要倾泻而出的欲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极力控制住自己,他怀疑自己的心跳声都已经传出车外了。 明亮的月光映照出晓芙柔美的容颜,她的脸账得通红,更增添了几分妩媚。司徒平竭力的在脑海中想些别的事想冲淡车子里面令人窒息的诱惑气息,岂料晓芙一双玉臂无预警的缠上了他的脖子,主动送上香唇。 “晓芙,赶快停止!这样下去会不得了,你会回不了家的!” “那正好,因为我今天不、想、回、家。”轻柔细语紧贴着司徒平的耳朵,点燃了司徒平股间急速窜升的热情。 “晓芙,真的可以吗?”浓浓的喘息,硬是撑住最后一丝理智。 “嗯……可以……”晓芙细细的呻吟让人听不清楚,但看见她点头,司徒平把握着这瞬间,进入到晓芙的身体里,正式与她合而为一。晓芙痛得半咬朱唇,脸上表情却又意乱情迷,令司徒平神驰魂销…… 一切结束后,司徒平把晓芙紧紧拥在胸前,轻拂过她的长发;晓芙柔顺的倾听着男友强健有力的心跳节奏,两人都想把彼此融入血液里。 “嘻……”晓芙忽然笑了起来。 “笑什么?”司徒平反倒有点不好意思。 “没什么,只是没想到自己的第一次竟然是在车子里,好像是叫车床族吧?”晓芙继续笑。 这句话却让司徒平感到愧疚,他从来没这么对待过女人,他满怀歉意地说:“宝贝,抱歉!下次,我们去……更舒服一点的地方。” “你不用道歉,我笑是因为想到如果遇到警察该怎么办?嘻……真的满刺激的。虽然第一次在车子里有点寒酸,不过它好歹也是……什么车?”晓芙偏着头努力的回想。 “这台叫林宝坚尼,宝贝。”司徒平也开始觉得好笑,晓芙明朗的个性让他更加爱恋。 “不好意思,总是搞不清楚你开的车子,好像都长得满像的。”晓芙顽皮的吐吐舌头。 “光是你这句话,大概会让一票设计师去撞墙。好了,快把衣服穿好,不然真遇到警察就惨了。”司徒平笑着说道。 “肚子饿了。”晓芙不好意思的说。 “又饿了?”司徒平故意瞪大了眼睛。 “剧烈运动过嘛!” “遵命!马上去吃东西。但不要太晚回去,赵爷爷会担心的。”司徒平怜爱的抚摸心爱女友的脸,车子快速向前驶去。 第六章 旭英集团总部大楼。 这天,司徒罡再次来到儿子的办公室。不同的是,他这次和颜悦色,司徒平见状大感欣慰,以为老父亲终于看开让步。父子俩和好如初,谁也不提上次吵架的事,就当没这回事。 “平儿,你还记得你有个表妹叫欣宜的吗?”司徒罡接过儿子递来的茶杯,喝了一口。 “表妹?欣宜?不记得。”司徒平想都不想,直接回道。 “啧!你这孩子记性真差!你小时候还说要娶人家当新娘呢。”司徒罡一脸慈祥的笑着。 “小时候说的话能当真吗?爸。”精明的司徒平心里的警钟马上敲响了。知父莫若子,他清楚向来商人本色的父亲鲜少以这样温馨的话题开头谈事情,一定有什么企图!他开始小心翼翼的应对父亲的话。 “欣宜可本事了,她小学就被送到瑞士,念的可是世界有名的瑞士女校。那儿的女孩儿啊,连站姿都让人觉得赏心悦目。呵呵……”司徒罡仿佛说着自己女儿般地骄傲。 “爸,别兜圈子了,您到底要我干嘛?”明白父亲别有用心后,司徒平就失去了耐性,他放下手中的茶具,直接挑明着问。 司徒罡一听也立即收起了那张呵呵笑脸,板起了脸说道:“欣宜要回来度假,你帮找去接她回来我们家住。” “住我们家?她自己没家?”司徒平立刻怪叫了起来。 “他们一家早移民了,现在在台湾一个亲人都没有,万一她出了什么事,你叫我怎么跟她父亲交代?还是你的女朋友叫你不要管你爹的死活,光给她送便当就好?哼!” “这里没人还来度什么假?”司徒平把这句话硬生生地吞了回去,不甘不愿地说:“这又关晓芙什么事了?我去就是了。对了,爸,下星期张保罗开派对,他邀请您出席,由于是非正式的所以不会送邀请函,您会去吧?” “哪个张保罗?”司徒罡皱着眉头在想。 “就是趋世科技的三公子。”司徒平算准了爱面子的父亲一定会想去和保罗攀上关系。 “啊!你认识他?平儿。”果然,司徒罡马上兴奋了起来。 “算有点儿交情。上次我们公司周年酒会,我有请他。” “平儿,真有你的!张家向来非常低调的,很难结识到啊!不过,传闻说他是被他老爷子赶出来的,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 “没有的事,以讹传讹罢了,他是来游学的。”司徒平讲完,紧抿住嘴上的笑意。 “那当然好!可以和张家攀上关系最好不过了,一定得带欣宜一块儿去。”司徒罡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肯定儿子的手腕。 “带她去干嘛?”轮到司徒平错愕。 “认识认识新朋友啊!她爸爸就是觉得她太内向,才叫她到台湾走走。” “又不是她的保姆……”司徒平嘀咕着。 “你说什么?”司徒罡一道精光朝儿子射来。 “没什么。”如果在这节骨眼上又把父亲给得罪了,那一切就前功尽弃了。司徒平只好耐住性子听从父亲的指示。 “那你得赶快安排一下,欣宜明天就到了。”司徒罡这时才把重点讲出来。 “明天?!”司徒平没想到父亲的计划如此周全。 “是啊!有问题吗?” “没……有……我让韩磊去接行不行?”明天是晓芙难得的全休日,不用上课也不用打工,司徒平本来还满怀期待明天的约会,特别安排自己明天也放假一天,好和晓芙尽情享受二人世界。难道父亲是刻意的?不然怎么这么巧…… 只听见司徒罡严厉的声音传来:“你说呢?要陪女朋友所以没空?”看见父亲眼中射出的严厉目光,司徒平怕父亲迁怒晓芙,只好投降,“我去,我去。” 晓芙本来兴致勃勃地计划着明天的出游,一接到司徒平的电话,整个人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坐在化妆间里嘟嘴。保罗刚好进来,问道:“怎么了?和司徒吵架?” “明天本来约好要出去玩的,但他临时有事,说什么要到机场接表妹。”晓芙边说边把玩着桌面上的梳子。 “晓芙,司徒是一间大企业的继承人,突发事情本来就很多,这是很无奈的事,你也别不开心了。”保罗也曾是这样忙碌的人,所以特别了解司徒的处境。 “我当然知道他很忙,但还是免不了有点失望。”晓芙神情落寞。 “别这样,下星期我开派对,包你玩得开心。”晓芙对保罗的安慰勉强挤出一丝笑意。 机场贵宾室。 “司徒,你接表妹,为什么我也要一起来?”韩磊和司徒平两人坐在贵宾室里休闲地喝着调酒,派司机到大厅举牌子接人。 “我怀疑我爸另有阴谋,多一个人可以商量对策。”司徒平边把玩着调酒杯上的水果装饰,边对韩磊说出心里的疑虑。 “真是令人费解的父子关系,连阴谋论都用上了。”韩磊觉得这对父子荒谬到了极点。 “说是表妹,根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我想这只是他拿来引开我对晓芙注意力的棋子,但我担心的是蒋欣宜来访的背后会不会牵扯到公司的营运。你也应该多少了解我爸做事的风格,大概十年前,旭英的资金周转不灵的时候,就是欣宜的父亲出手帮我爸爸的,当时我爸拿公司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作为抵押,到现在都没有拿回来。”司徒平点起一根香烟,他已经很久不抽烟,看得出来心情很差。 “原来还有这件事,我一直以为那些是散户持股。这么多股份在一个外人手上,而且他的持股率竟然只仅次于你,这太危险了!为什么不拿回来?以公司目前的能力应该绰绰有余才是。”韩磊在旭英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这个机密内幕,不免有些震惊。 “这就是我爸的逻辑,他把那些持股视为和蒋天涛的友谊根基。” “没想到董事长还有如此天真的一面。” “所以我们最好期待这只是长辈们善意的举动。” “那位欣直表妹想必是个大美女,毕竟太普通的棋子没有说服力。” 司徒平听了韩磊的话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递给他。 “沉鱼落雁。”韩磊接过一看,吹了声口哨。这是他表示赞美的习惯。 “比起我的晓芙差远了。”司徒平一脸不屑。 “是是,谁比起你的晓芙都差很远。” “谢谢夸奖。”司徒平一脸的满足。 “真受不了你这种表情。”韩磊皱起眉头。这时,司徒平的手机响了起来。 “少爷,我接到表小姐了。” “好,我们马上就过去。”放下电话后,他转头对韩磊说:“走吧,待会儿你的话多点,我只做官方发言。” “谁叫你是我上司。”韩磊无奈的摇头耸肩。 “蒋欣宜小姐,你好。欢迎欢迎,我叫韩磊。这位是你的表哥,司徒平。我们奉司徒老爷的命令来迎接你。”韩磊开始扮演刚被分配的任务,滔滔不绝的说着话。 “平表哥,好久不见。”这位表小姐脂粉未施,杏眼柳眉、樱桃小嘴、皮肤白皙、一头及肩的黑发,看上去就像是从古代仕女图走出来的东方倩女。凡是经过她身边的洋人都忍不住回头看,有些甚至站在远处拿起相机在偷拍。 “欣宜,好久不见,欢迎你到台湾来玩。累了吧?先回我家吧,我爸爸在等呢。”司徒平说完转头就走,让韩磊接上后续的工作。 “蒋小姐这边请。行李就这些?老王,快来帮表小姐拿行李。”蒋欣宜马上感受到司徒平的冷淡,眼眶悄悄泛红,只能被动的跟着韩磊走。 往司徒宅邸的路上,司徒平始终板着一张脸,一句话也不说。可怜的韩磊沿途介绍着风景,讲到最后连“那杜鹃开得真美”这样的台词都出来了,然后车内陷入了一阵难堪的沉默。这个表小姐一问三不答,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毫无技巧的一直在偷瞄司徒平。到最后,韩磊选择放弃这项不可能的任务,干脆闭上眼睛装睡。他这个举动把司徒平气得牙痒痒,脸一直转向窗外假装看风景,即使脖子已经酸得要死也不愿意换方向,以免对上欣宜的视线。 司徒府。 佣人一把门打开,司徒罡已经笑呵呵的站在门后,敞开双手欢迎蒋欣宜。“哈哈,欣宜,长这么大了!这么标致的可人儿,把你平表哥给吓到了吧?” “伯父,您见笑了。”蒋欣宜羞答答的回答。 “依伯父看,你的追求者大概可以把你们家的牧场给团团围住吧?哈哈,有没有要好的男朋友啊?” “我从来没交过男朋友。”欣宜马上脸红。听到这句话,司徒平和尾随进门的韩磊惊骇得对望了一眼,韩磊还吐出了舌头,表示不可置信。 “哈,蒋兄一定管你管得很严,家教真好,真好!”司徒罡似乎很满意自己所选的媳妇候选人。 “爸,我和韩磊先回公司了,还有些事要办。”其实司徒平想趁早落跑,这样或许还赶得上和晓芙一起吃晚餐。晓芙……他现在心里满满都是晓芙,好想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 “公司今天哪有什么事?我刚才从公司回来,韩磊一个人回去就行了。平儿,你陪欣宜去吃晚餐,到处兜兜。还有,下星期不是张保罗办派对?欣宜这次来得匆忙,一定没准备,你陪着她把东西都给办齐了。”司徒罡就是不让儿子有一点空闲。 “那些女孩子的礼服什么的我怎么会懂?还是请设计师上门订做吧!”其实司徒平的品味超好,只是因为对像不对。 “才剩下几天时间,做出来的手工怎么会好?我叫你去你就去!”司徒罡开始有点恼怒。 一旁的韩磊见状想办法打圆场,“董事长,我认识几个服装设计师,要不要——” “韩磊,你还是赶快回公司工作吧,我想欣宜在礼服方面比较想听听平儿的意见。”司徒罡打断韩磊的话。言下之意是:这里没有你的事了,你这个外人还是赶快滚吧。 韩磊碰了个软钉子,只好说:“好吧,那我先回公司了。”临走时还拍拍司徒平的肩膀,算是哥儿们的精神支持。 韩磊离开后,一脸不悦的司徒平对着欣宜冷冷的说:“走吧。” “平儿!人家欣宜连水都还没喝一口,你也太不体贴了!” “不,没关系的,反正我也不渴……走吧,平表哥。”欣宜像是只受到惊吓的小动物般,紧跟在司徒平的身后走出去。司徒罡则站在那儿叹气摇头。 司徒平带着欣宜来到一家知名品牌的服装店,他转头跟欣宜说:“你自己挑喜欢的吧!派对不算很正式,所以也不必穿得过于拘谨。”说这话的时候,司徒平不期然的想起晓芙当天会穿什么呢?嘴角忽然浮出了个笑意。这个笑容却让欣宜误会了,以为这个温柔的笑容是因为两人独处的关系,所以她也腼腆的笑了。司徒平看见,一时心软,说:“去吧,女孩子买衣服的事,我真的帮不上忙,我就坐在那儿等你。” “可是我……我……”蒋欣宜因为司徒平几句温言而开心得不知所措。“怎么了吗?”司徒平看得出她欲言又止。 “我也不太会挑衣服耶……”欣宜小小声的说出自己的难题。 “怎么会呢?买漂亮衣服不是女孩子们的乐趣?”至少我认识的女孩们都是这样。司徒平在心里想。 “我从来没自己买过衣服。”欣宜把头垂得低低的。 “什么?!那你的衣服都怎么来的?”司徒平简直觉得自己今天遇到了一个外星人。 “都是我妈妈买给我的。” 司徒平现在只看得见欣宜的头顶了。他第一次仔细地打量她一身的装扮,这才发现她身穿一件碎花洋装,领口有着荷叶边,公主袖的车边缝满了蕾丝,裙子的长度尴尬地到小腿肚,一双像是老太太的黑色平底皮鞋,让她硬生生的老了十岁。司徒平简直想捧着肚子大笑起来。欣宜的妈妈想必是把自己年轻时最in的装扮统统用到女儿身上了,但她忘了现在是什么时代。虽然衣服料子可以说是最好的,但不合时宜的造型白白浪费了欣宜那古典标致的长相。 “我来想想办法。”司徒平强忍笑意走到了柜台,和几位小姐低声交谈了几句,又抬起头来看看欣宜,再低头交谈了一会儿,然后各自散开。其中一位衣着时髦、打扮入时而含蓄的小姐朝欣宜走了过来,说道:“蒋小姐,您好,敝姓陈,是这里的店长。请您跟我来,司徒先生会在隔壁的贵宾室等您。”欣宜一听只好忐忑的跟着进去。 司徒平一到贵宾室里立刻打了通电话给保罗,把他爸爸出奇招的始末毫不保留的告诉他。 “令尊真有这么讨厌晓芙?”保罗的声音传来不满。晓芙向来是他最宝贝的妹妹,他不能忍受晓芙受到委屈。 “我想让他赶快见见晓芙,了解一下她。我想我父亲会接受她的。”司徒平心里也有点焦虑不安。 “司徒,我丑话先说在前头,晓芙要是在你那里或是你父亲那儿受到伤害,哪怕只是一丁点,不管是不是你的错,我都不会把她交给你,任何人都一样。我宁愿一辈子把她带在身边好好照顾,也不能忍受晓芙受到伤害。”保罗说得铿锵有力,他有这个能力,当然也有这个财力。 司徒平听了既感动又忧虑。“老实说,有时候我真庆幸你喜欢男人。这句话不是冒犯,纯粹恭维。” “哼!我要是个异性恋者,还轮得到你追求晓芙?你知不知道我爸爸有多欣赏她?本来还要帮他们家还债,但晓芙说什么都不肯,我爸就更加欣赏她了。他常说她一个女孩儿这么能吃苦,能顾及长辈尊严又孝顺,简直是用整个生命努力地在生活,还曾经一度想把我和晓芙凑成一对,怎么你爸就看不见这点?!”保罗说着说着有点动气。 “我会努力让他知道,所以我想拜托你派对一定要成功!”听到保罗说到以前的事,司徒平再一次暗暗庆幸保罗是同性恋者。 “为了晓芙,我会用生命去做到最好!”保罗严肃又夸张的说。 “是是是,无论如何,我一定会让晓芙幸福,用生命保证。” “那请你记住自己今天所说的话。你现在身边又跟着个表妹,听韩磊说她长得羞花闭月,你把持得住吧?” 韩磊,我一定要扣你的职务加给!司徒平一边在心里诅咒着韩磊,一边说:“放心,我心里脑里血液里都是晓芙!而且我一定会娶她为妻,这是我对她的誓言。” “唷,发起誓来了。现阶段我还信得过你,司徒,不过我也是个男人,知道诱惑的危险性,要记住我刚刚说过的话。” “是,我知道。晓芙今天到你家去了吧?” “怎么,你没打电话给她?我今天把她和赵爷爷都接到我家来了,这样热闹点儿。” “那就好。我怕一听到她的声音就会不顾一切飞奔到她身边去,但这样我爸爸就会更不谅解她了,所以明天我去再找她。” “好吧,先这样。你好好陪‘表妹’吧!”说完保罗还哈哈大笑,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司徒平一关上电话,陈小姐便领着换了一身装扮的蒋欣宜走了进来,司徒平忽觉眼前一亮。这跟刚才他带进来的是同一个人吗?只见欣宜原本又直又黑的头发变得微卷,身上换了一件黑色及膝的无袖纱质洋装,脚上穿了一双三吋半镶满水钻的高跟鞋。几个小改变,整个人却有如脱胎换骨般。 “这样很好。麻烦你多选几套日常轻便的衣服、可以搭配的配件,啊,对了,还要一件稍微正式一点的礼服,可以参加宴会。全部送到我家就行了。”司徒平说完顺便掏出了信用卡付帐。 “平表哥,我来付就好。”欣宜说着,一边手忙脚乱的掏皮包。 “不用了,我可没受过让女人付钱的教育;而且如果让我爸知道,会把我念死的。走吧,吃饭去吧。”正当欣宜还沉醉在第一次接受异性礼物的小小喜悦里,这才发现司徒平已经走到了门口,她连忙小跑步跟了上去。 餐厅里,司徒平和蒋欣宜各自低头在研究手上的菜单,欣宜时不时的偷看司徒平,敏锐的司徒平当然知道,所以更加不想抬头,索性把菜单当成书本仔细地看了起来。 “司徒先生,今天想吃什么呢?”餐厅领班不敢怠慢,马上走过来跟司徒平打招呼。 “先看看小姐想吃什么吧。欣宜?”有第三者在场,司徒平这才抬起头来直视欣宜。 “我……不知道。”欣宜显得无措不安。 “不知道?想吃什么就点啊。j “我很少在餐厅吃饭,所以不知道该怎么点……”欣宜又垂下头。 “什么?那你都在哪儿吃饭?” “家里。我妈咪不让我在外面吃,她说不干净。”欣宜的声音像蚊子在叫。 我的天啊!这也保护得太过火了吧?司徒平在心里嘀咕着。“那么我来决定可以吧?”不然得磨蹭到几点才有饭吃? 欣宜一听不用自己做决定,如获大赦般的拚命点头。 一顿晚饭吃下来,欣宜没吃几口就推说饱了,这让司徒平又联想到心爱的晓芙,一想到她总是好胃口,他不自觉又浮现温柔的笑意。而欣宜却以为这是平表哥赞赏小女人的小胃口。她想起临行前妈咪的嘱咐,发现妈咪说的都有道理呢,男人果然比较喜欢小鸟依人的女人。 走出餐厅,司徒平走着走着忽然发现欣宜没跟上来,转身一看,这才发现她脸色痛苦地用手扶着墙壁在喘息,他马上快步过去轻扶住她。 “怎么了?不舒服吗?”司徒平向来很有绅士风度,今天一直对欣宜冷淡完全是父亲的关系,这时看到欣宜这样,不免大感愧疚。 “没什么……只是……我没穿过高跟鞋,脚……好痛……” “来,挽着我的手,我们不逛街了,先回去休息吧。”欣宜虽不好意思,但也不想放弃让司徒平关怀的滋味,于是双手轻挽上司徒平的左手,由于脚实在疼得厉害,身体也就自然靠着司徒平。在别人看来,两人像是一对在晚风中相依相偎散着步的情侣。司徒平没发现对街站了一个八卦周刊的记者,那人一见到这一幕,立刻举起手中的相机,连续按下快门。 第七章 司徒府。 “平儿,这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解释清楚!”一大早司徒罡就气呼呼的将一份小报用力地摔在茶几上,正在吃早餐的司徒平被父亲这个举动给吓了一跳。他拿起报纸一看,发现自己成了今天的头版,不禁愣了一下,接着深锁眉头。头条标题用着夸张的印刷字体写着: 真命天女现身!城中最有价值单身汉情定望族蒋氏? 这时欣宜正好从楼上走下来,看得出来昨晚睡了个好觉,所以步履轻盈,她浅浅微笑道:“司徒伯伯,平表哥,你们——”早晨招呼还没打完,蒋欣宜突然停住,瞪眼张口,很显然的,她也发现了自己的照片出现在报纸上,旁边还有她家世背景的详细介绍。她震惊地望向司徒平,司徒平本想把这件事淡化成一个玩笑,正想开口说几句调侃自己的俏皮话,却忽然听见欣宜传来一声:“哇!”她竟然大哭了起来,把司徒两父子吓得半死。“呜……呜……怎么办……妈咪说女孩子的名节很重要的,我……还怎么嫁人……呜……”欣宜哭得惊天地、泣鬼神。 司徒平内疚不已,他知道一些行事保守的名门望族真的很重视名誉,欣宜的父亲尤其如此,更何况报导的内容写得低俗没品。欣宜越哭越悲恸,仿佛已经被父母逐出家门了。 “你不要再哭了好不好!”口气有些焦躁不耐烦。司徒平此刻已经在担心欣宜父母的逼问、晓芙的反应、保罗的指责、赵家老爷子的不信任……这件事会激起涟漪一般的效应,一圈圈往外扩张,令他一时慌了手脚。毕竟几千万的生意他可以拍拍胸口赔,但一个女孩儿的清白名誉他可担不起,而晓芙如果觉得伤心,更会让他心碎。一时间脑中一片混乱,让他不免情绪有点失控。 “畜生!你还敢对欣宜凶!要不是你老是惹些不必要的桃花,人家欣宜会被人写成来倒贴你似的吗?”司徒罡声色俱厉。 “我没凶她啊!爸,您别再添乱子了!欣宜,你先冷静一下好吗?”声音尽量和缓,但司徒平的眉头还是紧紧蹙着。 当他强而有力的手轻轻搭上欣宜因为哭泣而剧烈颤抖的双肩时,欣宜感到此时的司徒平全心全意都在自己身上,这让她从被小报抹黑的伤害中获得了一些慰藉。她品尝着这一份温柔,暂时忘记了蒙羞与伤心,两眼泪汪汪的看着眼前帅气英挺的平表哥。 “报上写的都不是真的,这个你最清楚了不是吗?我们是从餐厅走出来,不是宾馆。你脚痛,我扶你,就这样而已不是吗?”声音沉稳,安抚人心,欣宜不自觉点头。 “那你何必哭得那么伤心,只为一件根本不存在的事?” 欣宜又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沮丧的说:“不,平表哥,我妈咪她……她会很生气的!我知道……” “那我们一起向她解释清楚。或许她根本没看过这份报纸呢。”司徒平才说完,就知道自己的话太蠢了。这是销售第一的报纸,还有该死的网际网路,更有一票唯恐天下不乱的三姑六婆。 “欣宜,甭担心,司徒伯伯会给你爸妈一个交代。必要的时候,你和平儿结婚,你父亲看在伯伯的面子上,不会不答应的!”司徒罡口气坚决,只差没拍着胸脯做保证。 “爸!” “司徒伯伯!”两个年轻人同时叫出,但情绪大不相同。司徒平惊慌失措;蒋欣宜则喜上眉梢。 旭英总部大楼。 司徒平好不容易藉由要开一个重要会议逃出家里,一进办公室就先跟哥儿们韩磊商量。韩磊听后异常冷静的分析着:“看来董事长真的不喜欢你眼晓芙在一起,你不如先发制人,正式介绍晓芙给董事长认识,以免夜长梦多。” “我也这么想。”司徒平点头。 “还有一件事我也觉得怪怪的,但……应该不可能。”韩磊咕哝着。 “什么地方怪?” “不,没事。”韩磊赶紧说。 “本来想藉由保罗的派对正式介绍晓芙,后天就是派对了……真教人为难。我爸爸还想跟趋世科技攀上关系,在那个场合成功率应该会大一点的。”司徒平又皱眉又咬唇的伤着脑筋。 韩磊见状,重重叹出一口气,道:“我们还是问晓芙吧,最应该尊重她的意思,不是吗?何况晓芙善解人意,一定会想到两全其美的办法。” 司徒平一听,顿时觉得惭愧不已。“你这句话有如当头棒喝,我竟然忘了最重要的事。” “因为你太在乎她了。”韩磊露出了解的微笑。 晚上接了晓芙下班,由于正值暑假,晓芙隔天不用赶上课,他们难得可以优闲的在月光下散步,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司徒平表面不动声色,心其实早已提到了喉咙口,却要故作轻松的说:“宝贝,我想介绍你给我父亲认识,在保罗的派对上。”说完,他感觉握住晓芙的那双大手微微冒着汗,他竖起耳朵想听晓芙的回答,却迟迟没听见任何动静。他好奇的转过头去,霎时,他的心纠结了起来,因为感动。只见晓芙立在原地,娇俏的脸庞慢慢漾出一个甜蜜的微笑。他知道这个女子是准备将终身托付给他了。 “谢谢!”司徒平不敢相信自己的幸运,眼眶都红了。 他的表现不禁让晓芙咯咯娇笑,说:“谢什么啊?”边笑边主动张开双臂想将司徒平拥入怀里,但却反被高她一个头的司徒平亲密的压在胸前,良久良久才分开。此刻司徒平的心情才真正轻松起来。 “听保罗说你表妹从瑞士来?”晓芙天真的一问,立刻又让司徒平如惊弓之鸟股局促不安起来,他还真忘了早上那场风暴了。一瞬间,脑中快速闪过几百个念头。 “宝贝,你有看水果日报的习惯吗?”问得小心翼翼。 “没有。我一天只有十分钟翻阅报纸,所以必须慎选。”晓芙失笑,难道司徒平以为她会有时间可以边吃便当、边和同学们讨论报上的八卦新闻? “的确。老实说,今天上该报头版的是我。”不待女友发问,司徒平就急切地向她钜细靡遗的述说着头版照片的前因后果,晓芙则饶富兴味地听着。“……事情就是这样子,我那表妹大概还在家里嚎啕大哭着。”司徒平一脸的无奈。 “你别这么说,女孩子是应该注重名誉的。我大概能了解她父母的想法,因为我爷爷也是这种人。”晓芙幽幽的说,神情很明显是想起了母视。 “所以,你不生我的气?不然你怎么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我开始有点怀疑你爱我的程度了。”司徒平假装有点不悦地说道。最让他担心的一件事也已经解决了,他感到轻松无比。 “不是的,只是我有时候会想,我这种处境的人,却能够生活得如此幸福,会不会有违天理?这种幸福得快死掉的时刻,是不是天谴的前奏?”司徒平看着皓月下眼睛偷偷泛着泪光的晓芙,心里好似被捅了一刀。 “宝贝,你说那什么话?我不准你再这样怀疑自己的努力!我宁可你选择不要相信我,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抛弃我,但不要像刚刚那样,怀疑自己这些年来所做的事。不过,我还是希望你可以相信我。”司徒平拉着晓芙的双手说着。 “我不是不相信你啦,你都解释得这么清楚了。”说完,晓芙才又有了笑容。 “嗯,你这小妮子看人的眼光还真不是盖的!”司徒平索性拐个弯称赞自己。“那当然!老娘也算见识过大风大浪呢!”晓芙笑着说。 她这个说者无心,但司徒平听着总觉得心酸,他百般怜爱的说:“你到底可以坚强到什么地步啊?我希望你累的时候,可以靠在我身上休息一下。” “我却怕靠在你身上,享受到忘我的时候,有一天如果你突然走开了,我就会倒下去,因为太投入,所以忘了找个支撑点。” “到那一天,我会带着你走。” “我也希望一切顺利。老实说,人生中的意外我已经经历过一次,真是太刺激了,心脏差一点负荷不了,所以实在不想再来一次。” “我明白。”司徒平轻抚晓芙的长发,想像她一路走来的辛酸痛苦。 “那你明天还是陪你表妹吧,至少安慰她一下,我们后天保罗的派对上见。” “全听你的。” “真乖。” “人家说听老婆的话会发达的。” “mr。司徒,这么早就睡啦!”晓芙调皮的摸摸司徒平的头发,像在抚摸一只小狗。 “赵晓芙,你这小子,看招!”司徒平忽地横抱起女友,惹来晓芙惊叫连连。司徒平忽然止住动作,像想起什么事,说:“宝贝,我爸他……他外表看起来很凶,但其实人很好,所以……” “放心吧,我会努力表现的。”晓英明白的点点头,毕竟她以前也接受过爷爷的震撼教育。 “我爱你!”司徒平低下头来深深一吻。此刻,两人都确信,到了后天,爱情便可以圆满。 派对会场。 虽然保罗目前是被放逐的儿子,但张家三公子的身份让他的派对仍是政商巨头齐众,大家都希望藉由此机会和号称“可以移动股市”的趋世科技沾上一点关系。而保罗恰恰又是最受宠的儿子,不少人猜测趋世科技以后的继承人会是他。也因此,偌大的宴会厅里,保罗一直被人团团包围住。 “保罗!保罗!”晓芙向正被围到墙角的保罗用力招手。 “什么事?”保罗好不容易突围而出,来到晓芙身边时已经气喘吁吁。 “你有通知媒体吗?外面来了好多记者。”晓芙皱着眉头说。 “媒体?你以为我就这么爱出风头?我根本没请这么多人来这个派对,他们还不是很不要脸的自己跑来,还说什么因为想念我爸爸,所以来看看我,这么烂的理由真亏他们敢用,害我还得可怜的一一陪笑应付。我怎么可能还会去请媒体来助兴,我活得不耐烦了!”的确,派对上来的人远远超出保罗本来的宴客人数。而媒体就更不用说了,只要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们都会扑过来的。 “喔,我有点紧张耶。我看起来怎么样?”晓芙用力咽下了一口口水,表情有些夸张。 “美极了!放心吧,表现出真实的自己就可以了。待会儿我和司徒会在你身边充当左右护法的,由不得司徒老头不点头!”保罗满脸的宠溺。 “真的?谢谢!司徒还没到,我先去陪爷爷。”得到保罗的肯定,晓芙像被加持过一样有自信。 司徒府。 “欣宜,还没好吗?该出发了!”司徒平与父亲一站一坐的在客厅里等着迟迟还没下楼的欣宜。 “平儿,你怎么这么没有礼貌,等待女士换装是男人应有的风度。像你这般高声催叫,简直是没有教养的表现!啐!”司徒罡非常不齿儿子的行为。 “来了,我……好了。”欣宜焦急的脸孔在二搂出现,接着她急急蹬着不熟练的高跟鞋快步走下楼梯。“对……对不起,平表哥,我……动作太慢。”喘着气来到客厅,欣宜先道歉。果然是人要衣装,设计师替欣宜选的礼服,恰恰能表现出欣宜的古典特质。翠绿色中西合并的改良式旗袍,衬出她雪白的肌肤,脸上的妆细致而时尚,但看得出欣宜不太习惯脸上被涂满脂粉而显得有些扭捏。 “呵呵,欣宜,你长得真像你妈妈,都是美人胚子!”司徒罡的夸奖让欣宜双颊红了起来,无限娇羞。她偷偷转过头去,希望司徒平也能给予赞美,怎知司徒平只是不停的在看手上的腕表,蒋欣宜穿成什么样仿佛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这让欣宜不禁有点黯然神伤。 “那我们走吧!”司徒平无暇多看欣宜,他整颗心早已到了派对现场,追寻着晓芙的身影。 “先等等。阿中,拿上来。”司徒罡转身对身边的仆人说。 “是,老爷。” “拿什么啊?”司徒平显得有些不耐烦。 “燕窝。欣宜都没吃什么东西,你陪着她吃碗燕窝,吃完我们再出发。”司徒罡对儿子的焦虑视若无睹,口气坚决。 “平表哥,我们快吃!”慑于司徒罡威逼的眼光,欣宜怯怯地轻拉了司徒平一把,司徒平莫可奈何,只好由阿中的端盘上接过一碗燕窝,一饮而尽。欣宜也赶紧把燕窝往嘴里灌进去。 “我们走吧!”司徒平不待欣宜把空碗放下就说。但这时司徒罡又说道:“唉,真是年纪大了,我想上个洗手间,你们等我一下。”说完便往洗手间走去。五分钟、十分钟、十五分钟过去了,心急的司徒平不得不坐在沙发上,接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这时,站在一旁始终不发一语的阿中才走向厕所,轻轻敲了敲门,道:“老爷,可以了。” 门缓缓打开,司徒罡露出满意的笑容。“接下来的事就交给你了,我要去参加派对了。年轻人做错事是常有的,重要的是有人可以帮助他们迷途知返,你说是不是?”后面几句,是司徒罡自己在自言自语,仆人阿中则必恭必敬的送他上车。 派对会场。 “保罗,司徒还没到,会不会出什么事了?”晓芙越等越焦虑。 “放心吧,应该只是有事耽搁了而已。”保罗心里其实也很疑惑,照司徒平的行事风格,不能准时到达,一定会事先联络的。 “张先生,司徒罡先生刚抵达。”一位资深招待员看见有新客人到,马上通报主人。 “看吧,说曹操曹操就到。快来!”保罗领着晓芙前去,却没发现司徒平的身影,只看见司徒罡一个人正和其他商业界的朋友寒暄着。 “司徒先生,谢谢大驾光临,真给面子。”保罗仍然面不改色的担任主人的角色;反而是晓芙发现司徒平没来,有点怯场的站在一旁。 “张先生,还以为你们家族都不喜欢亚热带的湿黏气候,老待在欧洲享受呢!现在可好了,正式踏上亚洲啦。希望在你们的带领下,可以为现有的局面开创一个新的视野。”司徒罡也以熟练的商场交际辞令应对着。 “您真客气,我们后生晚辈还需要您的指导呢!对了,怎么不见令郎?”保罗决定单刀直入,免得浪费时间。 “呵呵,他表妹刚从瑞士回来,两人要好得很,成天腻在一起,这会儿两人到底到哪儿玩去了我都不知道。就是为了等他们俩,才搞得我也迟到了,真不好意思。”司徒罡开始展露他的演技。 保罗一听,侧过头与晓芙相视了一会儿,以眼神询问她。晓芙对他轻轻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是这样啊,这小子真是的,把女朋友独自留在这儿,一点风度都没有。”保罗虽然不知道司徒平在搞什么鬼,只好见招拆招,由自己介绍晓芙给司徒罡认识,这才是今晚派对的重点。 “平儿的女朋友?”司徒罡一脸的惊讶,没有人会相信他在演戏。 “是啊。晓芙,过来。就是她,赵晓芙,也是我的好朋友。”保罗握住晓芙的手,仿佛在展示一项稀世珍宝。 “多漂亮的女孩子!比起平儿以前交往过的那些女明星还漂亮。”司徒罡眼光凌厉的扫过晓芙,最后说出这样的结论。 “司徒伯伯好。”晓芙没发现对方眼中的敌意,更没有听出司徒罡话里讽刺的意味,仍然娇羞又礼貌的打着招呼。反而是保罗感觉到司徒罡的语意似乎不太友善,但又没办法正确的说出到底哪里不对劲。 司徒罡继续道:“赵小姐一个人来?” “不,和我爷爷一块来。他正在那儿和朋友聊天呢。” “那可否劳驾张公子请赵老爷过来?我们也好聊聊。” “好,我去接他老人家过来。”保罗不疑有他,马上往赵爷爷所在的方向走去。这一时的大意,给了司徒罡一个绝佳的攻击机会。 “赵小姐,令尊令堂没来?”司徒罡开始攻击。 “啊……他们都过世了。”晓芙没料到他会问起自己的父母。 “真遗憾。”其实他一点都没有这个意思,他早就从晓芙的调查报告里知道她的背景。 “没关系的伯父。” “那赵小姐家里做哪行的?”这一问果然让晓芙为难了,她不知从何说起,唯一可以依靠的保罗偏偏又还没有回来。 “嗯……就我跟爷爷两个人,我早上上学,晚上上班。”晓芙嗫嚅地说着,开始害怕司徒罡接下来的发问。 果然,他问:“晚上上班?什么性质的工作?”司徒罡加重了语气。晓芙从来不以当驻唱歌手为耻,但此刻,她忽然能体会母亲当年所经历的折磨与难堪。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晓芙没发现已有许多记者和客人围拢了过来,当大家听到保罗介绍她是司徒平的女朋友时,消息立刻在现场一传十、十传百的传了开来。此时,她的周围已经围满了人,大家都在屏息聆听。 这时,保罗牵着赵老爷子的手过来,发现晓芙和司徒罡被围在人群的核心,一股不祥的预感顿时涌上心头。他搀扶着老爷子,别人一看是主人家,迅速让出一条通道。 “怎么了,晓芙?”保罗一回到晓芙身旁,发现她的表情有点窘。 “我在保罗开的一间酒吧里驻唱。”晓芙看见保罗,像打了支强心针,一双眸子露出惯有的清澈,但心里却开始埋怨司徒平让自己独自面对这样难堪的时刻。 “驻唱?酒吧里?”司徒罡讲这两句话时,刻意提高了音调,就怕站远一点的来宾听不见。基本上整个派对已经停摆,众人纷纷围拢过去,打听发生了什么事。 “请问这位是司徒平的父亲吗?”站在一旁的赵爷爷突然走到孙女身边,象征爷孙俩站在同一阵线。 “没错,我是司徒罡。您是?” “我是赵晓芙的爷爷。”赵老爷子昂首说道。 “唉呀,赵先生,您好您好。奇怪,我怎么老觉得赵先生您很眼熟,到底在哪儿见过您呢?”司徒罡边说边轻叩自己的额头,表示用力地动着脑筋在回想。保罗正想出口阻止他的思绪,只听见人群里已经有人爆出一句:“咦?他不是赵启丰?以前禾光纺织的创办人!”这句话一出,马上引起了在场群众的哗然议论。现场较年轻一辈的当然不知道赵启丰的来历,但在商场上打滚了几十年的企业家,谁不知道赵启丰当年赤手空拳打下一片江山的传奇。但他与唯一的儿子关系不好;加上儿子爱美人不爱江山,一次转投资失利就败光了家产。记者们一听到这,立刻毫不手软的按快门。赵老爷子的脸色忽地刷白。 “对啊,禾光!据我所知,你们应该还欠不少钱吧?我明白了,张家三公子为你孙女开了间酒吧,再请她去唱歌,这是烟幕弹而已吧?接着,你的孙女又成了我儿子的女朋友,这跟她母亲成为赵家夫人的过程好相似啊。赵老,您手段真高啊!哈哈……”这话从司徒罡嘴里一出,所有的镁光灯纷纷闪向晓芙爷孙俩,赵老爷子此刻气得直发抖,要知道他这个人可是最要面子了。 “司徒先生!请你收回刚刚的话,我们张家和赵家本来就是世交!你这样污辱我的朋友,恐怕得请你离开这里。”保罗的客套正在迅速消失中。 “哼!我才不相信。不过,还好我家平儿对你也只是玩玩,他会跟他表妹结婚。你拿了平儿多少钱?”司徒罡假装义愤填膺,想为被晓芙欺骗的儿子讨回公道。 现场一片紧绷的气氛,只见晓芙胸前激烈的起伏,一股想维持尊严的笑意还僵在脸上,泪珠却已经一颗颗的滴下。 “够了!司徒先生,请你马上离开!各位,今天的派对已经被这位司徒罡先生搞砸了,派对散场,请你们全部离开!”保罗恼羞成怒,也不管这样的举动会得罪多少人,当场大声下逐客令。 “不相信我说的话?我家佣人刚才打电话给我,说平儿和他表妹出去喝酒,一回来就躲进房里去了。反正张保罗先生已经说了解散今天的派对,赵小姐何不到寒舍走一趟,我叫平儿当面跟你说清楚,这样也才不妨碍赵小姐日后的发展,你说是不是?”司徒罡极力想说动晓芙到司徒府一趟。 “别管他!晓芙,赵爷爷,我送你们离开。”保罗发现场面失控的速度太快,已经有记者跑出去发新闻稿了。对媒体来说,这种情况就像是苍蝇见着血,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先离开中心点,别被卷进去了。 “不,保罗,我要去。”晓芙的声音颤抖着,她想去确认一件事情。 “凭什么相信他,别去!”保罗极力阻止,很担心晓芙受到伤害。 “凭他是司徒的父亲。我想当面问他一件事,不论结果是什么,我都可以承担。当 晓芙这句话的音量很轻,但语气很重,保罗听了心中一冷,说道:“那我陪你去。赵爷爷,我先派人送您离开。”此时的赵老爷子精神颓靡,任由保罗的人轻轻搀扶着离开现场。临走前,保罗低声吩咐手下:“甩开媒体,不要回原来的住处,送去饭店,好好照顾老人家。” “是,张先生,我明白了。那我们先走了。” 接下来,保罗用力握住晓芙的手,抬着下巴对司徒罡说:“走吧!”声音里有着骄傲,完全回复他张家三公子的狂妄。 司徒罡露出得意的微笑,转身对群众喊道:“各位,这是本人的家务事,也是犬子惹出来的荒唐事,回头我一定好好教训他。那今天就不请各位到寒舍作客了,让他们年轻人好好谈一谈,看赵小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我们一定会竭尽所能帮忙。改天司徒罡一定设宴招待,为今天得罪各位的地方赔罪。”不愧是只老狐狸,连主人的台词都给抢了,完全主导了场面。 保罗一心保护着已经六神无主的晓芙,不想跟他计较。稍后,三人一起离开了现场。 司徒府。 抵达司徒宅邸后,司徒罡一进门就问心腹阿中,“少爷呢?” “少爷在表小姐房里。”阿中面无表情的报告着。 “真是个混帐儿子!快去通报说赵小姐和张先生来访,叫他赶快滚出来!”司徒罡此时正演着对儿子的放浪行为暴跳如雷的模样。 “是,老爷。”仆人匆匆去后又回来。“老爷,他们好像睡得挺熟,没听见我的敲门声。” 晓芙感觉自己站着的地板像被人抽走了似的,说:“让我来敲门。请带路。”语气让人遍体生寒。阿中看了主人一眼,见司徒罡没有发表意见,即带着晓芙与保罗两人往二楼欣宜的房间走去。 到了门前,晓芙伸手敲门,没回应。再敲,还是没回应。她的手不自觉的握上了门把,心里正在进行一场天人交战。 “赵小姐,这不好吧?这样我们做下人的很为难的。”阿中说是这样说,但却退到门边,好让晓芙能顺利把门打开。晓芙没理会阿中的小动作,她慢慢的旋转门把,将门推开——然后,她的世界顿时变成了黑白的默剧。正当晓芙想把门轻轻合上,那姿态宛如战败士兵从战场上仓皇撤退,却被保罗一只大手挡住,粗鲁而用力的推开,眼前的情景让他睁大眼睛愣了几秒钟。 司徒平全身赤裸和衣不蔽体的蒋欣宜相拥而眠;床上凌乱、衣物四散,怎么看都像一场激烈性爱后的场面。 “王——八——蛋!”保罗咬牙切齿的冲了进去,晓芙拉不住,反被一把拖进了房间里。 “司徒平!”一记左钩拳重重地打在昏睡的司徒平脸上。经过重击,司徒平才悠悠转醒,但意识仍十分浑沌。 保罗的重拳开始如雨点般落在他身体的各处,肉体上的疼痛终于让他的头脑清醒了一点,他努力瞪大了眼睛,发现眼前这个面目狰狞的人竟是保罗,他突然完全清醒了过来。 “保罗吗?你干嘛?”此时的司徒平已被保罗打到地上,正用手抹去一丝从嘴角流下的血丝。 “妈的!我打死你这个花花公子!想玩女人,你这次是找错对象了!”保罗再次扑上前去。 “住手啊!”一阵凄厉尖锐的叫声让保罗的动作硬生生的止住;司徒平则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给震住了;就连原本在床上睡得香甜的欣宜也睁开了眼睛。 无处宣泄的情绪顿时化为一股熊熊怒火,晓芙的尖叫声还在持续,却已经泪流满面。 “啊!”另一个尖叫声加了进来,是欣宜的。因为她发现床下裸体的司徒平和床上近乎全裸的自己。 保罗首先冷静下来,他冲过去紧紧抱住晓芙,深怕她承受不住,然后扶着她朝门外走去。走时还不忘转身对仍在地上痛到讲不出话的司徒平撂下一句:“以后别再让我见到你!见一次我打一次!”司徒平勉强站起,只叫得出:“晓……芙……”然后就被欣宜持续的哭叫声给淹没了。 第八章 旭英集团总部大楼。 司徒平昨晚被父亲呼了两个巴掌,身上到处是保罗拳头留下的红肿与瘀青。今天一早出门,发现门外被一票记者给团团包围住,他奋力突围后,才进公司,连清洁打扫的欧巴桑都对他指指点点。他头痛欲裂,还搞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已经被父亲逼着娶欣宜。 当他意识到自己赤裸着身躯站在欣宜的房间里,简直糗到说不出话来。而保罗离去后,父亲紧接着冲了进来,二话不说就赏了他两个耳光,然后就只听到欣宜的啜泣声和父亲低声安慰她的声音。 半夜,司徒罡召开了所谓的家庭会议,他只丢下了一句话:“既然事情都已经这样了,你们两个得快点结婚。”然后就气呼呼的摔门而去。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电梯门一开,司徒平火速走进办公室,果然看见了韩磊正在里面等着他。 “司徒,你到底怎么搞的,我只是出差两天而已,你就可以把事情搞成这样?” “韩磊,你听我说。” “不用你讲,我都知道了。”韩磊严肃的说。 “你知道我家发生了什么事?”司徒平觉得韩磊神通广大极了。 “我是指昨天在保罗的派对上。你看!”韩磊往桌上一指,今天各大报都放在那儿。 司徒平随便拿起一份,耸动的标题立即映入眼帘—— 赵家遗孤用美色挣钱!趋世科技三公子、旭英集团少东都是入幕之宾…… 前禾光纺织千金当歌女维持家计…… 内容更是不堪入目,不但把晓芙描写成床上功夫极为厉害的女人,上头的照片还用看图说故事的方式写着她是如何被当众揭穿真面目,然后无地自容地羞愤离去。 司徒平看了气得连抓报纸的手也抖了起来。“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要去找晓芙!”扔下报纸,司徒平就要往外冲去,却被韩磊硬栏了下来。“你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你没去派对?”这时轮到韩磊讶异了。 “我醒来的时候,就……没穿衣服的躺在欣宜的床上……”司徒平懊悔极了。 “没穿衣服?你喝了很多,酒后乱性?”韩磊大胆猜测。 “不可能!”回答得斩钉截铁。 “别那么肯定,你也是男人。”韩磊反驳。 “你非得在这个时候来添乱是不是?现在我最不缺的就是迷团和麻烦!我一觉睡醒就发现麻烦铺天盖地而来,你现在还在一旁助兴!”司徒平把无从发泄的怒气一古脑儿的倒给韩磊。 “冷静点,我们来仔细想想事情的前因后果。不过在这之前,先打个电话给晓芙吧。”韩磊当然知道他心烦意乱,所以并没有责怪司徒平刚才的迁怒。 “对!”司徒平如梦初醒,赶紧打给晓芙。 “用户没有开机,请稍后再拨……” “她没开机。” “那打到她家里。”司徒平马上又拨了一组号码。良久,他抬起头,“没人接。” “打给保罗。”向来以冷静着称的司徒平,现在像溺水的人抓到浮木一样,只能遵照着韩磊的指示动作。 “也没开机!怎么办?”司徒平的声音已经出现哭腔,他慌了。 “酒吧里。”韩磊再发出指示。司徒平迅速按下号码,这些电话号码早就烙在他的脑海里,他连想都不用想。 “没人接。我……去她家看看吧。” “保罗的家呢?” “他家没装电话,只用手机。我很担心晓芙。” “你为什么没去派对?你明明知道这是个多么重要的场合。” “我本来要去的……我和我爸爸、欣宜正准备出门,然后我爸说他要上洗手间,他去了很久,我越等越困,想在沙发上眯一下,然后就……”任凭他再怎么努力想,就是想不出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奇怪了,这之前你有喝酒吗?有没有可能你心情太紧张,多喝了几杯?” “没有啊……虽然我是很紧张,但并没有喝酒,我只喝了……燕窝……”讲到最后两个字,一股寒意袭上心头。 “喝燕窝应该没什么不妥啊,到底是怎么了……”韩磊努力想找出整件事情的问题点。 “我爸叫我一定要陪欣宜喝燕窝,所以欣宜也喝了,而我爸爸自己去了保罗的派对……”司徒平迅速又拿起一份报纸,仔细看着上面的图片。晓芙右边站着保罗,赵爷爷则是站在她的左边,他们共同面对着一个人……司徒平睁大了眼睛,虽然报纸上的印刷有点模糊,但自己的父亲他一眼就能认出来。 “我爸!”司徒平指着照片。 韩磊赶紧接过仔细念着内容:“旭英集团董事长劝赵小姐别再和自己的儿子纠缠不清,因为自己的儿子向来风流,怕她会耽误了青春。苦劝之下,赵小姐终于首肯跟随司徒老先生返回司徒府中,打算当面与旭英集团现任总经理司徒平谈分手条件……” “昨天晓芙有到你家去?”韩磊失声叫出。 “我也不清楚,好像有看见她在哭,然后保罗冲上来殴打我……”司徒平努力地回想昨天那乱成一团的闹剧场面。 “晓芙哭、保罗打你?在哪里?”韩磊试图拼凑出事情的真相。 “在……欣宜……的床……上。”司徒平紧抓住自己的头发,用力拉扯着。他比韩磊早一步想到了真相,所以痛苦不已。 “别这样!司徒,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快说给我听!”韩磊用力摇晃他。 “燕窝!是燕窝!被下了药,所以我什么都不记得!我爸设计陷害我,他要我娶欣宜好让司徒家攀上望族!天啊……我爸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他把在商场上用的那种肮脏手段用在我身上!”司徒平歇斯底里的叫喊着。 韩磊一听,惊骇得差一点站不住。 “天啊!晓芙!我爸到底跟她说了什么?她昨天看到了什么场面?我要去找晓芙,告诉她昨天的一切都是谎言,是我爸污秽的陷阱!”司徒平马上冲了出去,韩磊则紧跟在他后面。现在的司徒平无疑是个凶器,这样让他出去太危险了。 韩磊开着车,载司徒平到了晓芙家,当他们都快把门拍烂了,才有不堪其扰的邻居出来说:“他们从昨天出门后就没回来了。看她斯文秀气的,没想到是个狐狸精!幸好我丈夫眼里向来只有我……” “你有种再说一次!”司徒平宛如野兽一般,想扑向那邻居的铁门,最后被韩磊强行拖走。 他们到所有有可能的地方去找,但都没找到。连保罗的酒吧也停止营业,一切全都毫无预警。 韩磊拖着眼神空洞的司徒平颓丧地回到了办公室,才进门,公关部门马上紧急联络说很多记者想采访总经理,韩磊按下对讲机大声吼道:“统统拒绝!这是总经理的私事,无关旭英集团的运作,你们是公关部,想点美丽的词汇呼咙过去,这不是你们的专业领域吗?不要拿这种事来烦总经理!”说完,几乎把对讲机给摔了出去,转头对司徒平说:“司徒,你回一回神好不好?我先送你回家休息一下,你再这样会精神崩溃的。”韩磊用力拍着司徒平的脸颊,但他仍然像是灵魂出窍了似的。 “回家?”司徒平终于回过神来。“对,我要回去找他算帐!”那个“他”指的是司徒罡。 韩磊一听,马上又冲上前去把他强压下来,说:“你先冷静一下!你才刚上头版,今天如果又上演父子对决,报纸不知道会写成什么样子!”说到报纸,韩磊忽然想起前些时候的怀疑。他问司徒平:“司徒,你家有看水果小报的习惯吗?” “没有,我家不会出现那种报纸。”司徒平仍然愤怒难平,不明白为什么韩磊突然提起这个话题。 “那么,上次登出你和欣宜走在路上的照片的那份报纸,为什么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出现在你家里?” “是……我爸……拿给我……的……”讲到这里,司徒平胸口仿佛被人猛烈的捣了一拳,他身子微晃,心痛到闭上眼睛。 韩磊低声惊呼。这个事实证实了一件事——那个“碰巧”在附近的记者其实不是“碰巧”,根本就是司徒罡安排跟踪埋伏在那里的人。 两人避开媒体,像贼似的潜回了司徒府,看见司徒罡对着仍在啜泣的欣宜好言相劝:“欣宜,听伯伯的,和平儿结婚,做我们司徒家的媳妇。现在你爸妈也知道了,如果你和平儿没结成婚,我……我怎么对得起蒋兄!”司徒罡说着,忽然老泪纵横,演技好到教人感动。 “司徒伯伯,您别激动,我没说不愿意和平表哥结婚。” “真的?你愿意嫁进我们家?”司徒罡喜出望外。欣宜娇羞地点点头。其实从瑞士特地到台湾度假,本来就是一场变相的相亲活动。打从欣宜听从父母的安排,看了司徒平的日常生活照片及听说他在商界的种种表现,连父亲都夸赞他道:“司徒兄这个儿子,假以时日,必定会成为全球商场上的巨擎。”听着从不夸奖人的父亲这样说,欣宜自小就封闭的世界里,渐渐出现了各种绮色,她开始编起了自己和司徒平一起生活的美梦。也因为这样,向来内向的她不辞千里从瑞士来到台湾见司徒平。父亲应承过她,见过司徒平后,还是喜欢他的话,那就可以嫁给他。 “我不答应!”司徒平严厉的声音顿时划破了欣宜的绮梦。 “平儿!不许你胡说!”司徒罡怕儿子的冲动坏了自己精心的布局。为了蒋氏这门亲事,他从多年以前就开始频紧接触远在瑞士的蒋天涛,也就是欣宜的父亲。 “爸爸!我已经说过我有女朋友,就是赵晓芙,就是昨晚被您极尽羞辱的赵晓芙!除了她以外,我不会娶别的女人!”在明白父亲的阴谋后,司徒平身体里最后一根理智线显然已经崩断,他眼睛布满血丝、头发凌乱,扯着喉咙冲着司徒罡狂喊。 “啪!”一声清脆的响声伴随着欣宜、韩磊等人的惊呼声,接着就看到司徒平摔倒在地上。司徒罡掌掴儿子的手还停在空中。“你就为了一个女人这样对你父亲讲话?!你知不知道那个女人在外面欠了多少钱?她是想钓上你,让你替她还债!蠢儿子!” “我当然知道,晓芙的爷爷欠了五百万美金。老实说,我不只知道,我还很想替她还,但她一个子儿都不要!人家比您活了几十岁的人都还要有骨气!”司徒平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问:“爸,您怎么知道晓芙家里欠钱的事?您查过她?这么说昨天的一切都是安排好的?”从昨天到今天早上,这不到二十四小时的时间,司徒平不断发现自己父亲不同层次的狰狞面目。他一直都以为父亲只是注重商人本色,虽然有时候会为了利益而做出一些游走于道德边缘的事,但那是可以原谅的。而现在,让他痛心疾首的是,他竟将这些狡局与阴谋用在自己儿子身上!他觉得毛骨悚然,甚至是恶心! “我是查过她又怎样?她没要你的钱是欲擒故纵,这种老招你都看不出来,真是被迷晕头了!”司徒罡仍然觉得理直气壮 “晓芙不是那种女人!你根本不认识她,凭什么批评她!她人格高贵!” “高贵?你叫她来,我开张支票给她,价钱够高、够贵,就可以摆平她!” “你!”司徒平这时已经火遮眼,对父亲也不再用“您”的尊称,他举起拳头想挥向父亲,结果被韩磊从后面及时一把抱住,但韩磊却被司徒平一个拐子撞得差点儿连早餐都吐了出来。他大喝一声:“司徒!那是你父亲,小心被雷劈死!臭小子!”这一喝让司徒平顿时清醒了几分,他立刻放下紧握成拳的手。 司徒罡显然被儿子刚才的举动给撼住了,他颓然地跌坐在地上,喃喃的说:“他刚刚想揍我……天啊,我全心全意的为他的未来打算,他竟然为了一个女人要打我!”腔调悲伤之余还充满着不可置信。 司徒平呆立在原地,重重的喘着气。此时的他已经是头受伤的野兽,身上只剩兽性的本能。 “表小姐呢?”一旁的阿中发出疑问,把司徒罡以外的所有人拉回了现实。 “糟了!刚才的话她都听见了,该不会是受不了你说的话,想不开吧?”韩磊望着司徒平说道。这句话让司徒平一瞬间恢复了人性,整件事最无辜的人就是欣宜了。他心里头一转过这个念头,马上冲出门去。司徒府依山傍海,要寻死还真不用费什么心思。 “老爷,我也出去帮少爷找表小姐好了。” 司徒罡没有理会阿中的提议,仍喃喃自语地出着神。阿中没有得到主人的首肯,也不敢离开。反倒是最冷静的韩磊走过去,一手搭在阿中肩膀上,说:“阿中,可否借一步说话?有些事情想问问你。” 司徒平在一处悬崖边找到了欣宜,这里离司徒府不算近,本来守在司徒府门口的记者在等了一下午后突然一哄而散。这当然得归功韩磊的故弄玄虚;他打了通电话回公司,吩咐公关部门放出风声说司徒平已经回到公司,而且准备召开临时股东大会,记者听到风声,马上弃守这看起来空无一人的司徒府,全都冲回旭英总部大楼。也多亏了韩磊的胆大心细,否则司徒平也不可能一路狂奔到这里。 他看见欣宜的时候,心里紧张万分,因为她再往前几步,就粉身碎骨了。 “欣宜?欣宜?过来这里好不好?那里很危险。”司徒平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很温柔。欣宜背对着他,丝毫没有回应。司徒平放轻了脚步,慢慢走过去。 “平表哥,你讨厌我吗?”欣宜显然已经知道司徒平来到自己身边了。 “不,我不讨厌你,真的。”谁会讨厌一个柔弱的古典美人?而且这个人还心地善良。 “但你更喜欢你的女朋友。”欣宜转过身来,傍晚夕阳的余晖映在她脸上,除了平静淡然外,还带有一份坚决。 “欣宜,我不只喜欢她,说正确一点,我爱她,非常爱她!”司徒平据实以告。 “即使她只想要你的钱?听说她欠了很多钱。” “那是不对的,欣宜。虽然我很有钱,但我不认为每个女人都只会爱上男人的钱,现代的女性自己就强得不得了。”司徒平说着,有点失笑。他其实很悲伤,但他还是笑了。 “那你女朋友也很强?”这时欣宜的语气虽淡却稳定。 “很强!”司徒平用力点头。 “强到什么地步?”无法制止自己对假想敌的好奇心。 “这么说好了,如果有一天,下着大雨,在你前面的车子抛锚了,司机一个人即使用尽全力地推车,车子也推不太动,而被堵在后面的人已经在狂按喇叭、骂起三字经,这时你会怎么做?” “平表哥想说什么就说吧,不必让我猜测。”欣宜苍白如月色的脸,很不想承认自己对赵晓芙的好奇心。 “我女朋友她在雨中对着那拚命按喇叭的人破口大骂,接着还帮车子抛锚的车主推车。这就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形。我常在想,就是那个时候吧?我爱上她了。”在司徒平说出这番话之前,欣宜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但当她亲耳听到后,还是不由自主的全身一震,感觉心如刀割。嫉恨!司徒平竟然毫不犹豫的亲口说出他爱她! “那天的雨很大,她一把安全帽拿下来的时候,头发飞散的那瞬间,简直像个精灵,我觉得心都痛了一下,真的。看到她叉着腰骂人的时候,我又很想笑,也很想立刻过去紧紧的拥抱她。你可有过在一瞬间对某个人有着这么复杂的感觉?”司徒平沉浸在回忆里,完全没发现欣宜眼中激烈起伏的情感。 欣宜看着他的侧脸,以落寞得近乎悲哀的声音说:“听说那叫作爱情。” “也许吧。我只知道每一天我都被思念折磨,这样的折磨竟然带有甜蜜的感觉,很不可思议。欣宜,你应该也要体验一下这样的心情和折磨,不然会后悔的。”司徒平此刻已经完全看不见眼前的蒋欣宜,他的思绪像是飞到了赵晓芙的身边。 “再多说一点关于她的事给我听。”欣宜表情阴郁的瞪着山崖下的一片翠绿,本来哀愁的情绪不知何时悄悄转为愤怒。 司徒平对于欣宜的冷肃语气充耳不闻,还忍不住有些得意地开始娓娓讲出他所知道的晓芙。他从她不被自己的爷爷所接受,到帮他背起债务、拚命工作挣钱,但仍年年都稳坐系上第一名,只因年度奖学金有十五万,是最轻松的赚钱方法。一切都靠自己是为了让自己活得顶天立地,而不只是一时的意气等等。欣宜越听脸色越阴沉,眼中的悲哀也越深。 “我一直以为只有男人才该顶天立地,直到晓芙把新观念带给我。她那股总是用着熊熊热情来生活的狠劲儿,实在带给我太大的震撼。”说到这里,司徒平的声音越来越低喃,最后融入一丝叹气。两个人并排而坐,默然不语,各自沉吟。 过了一会儿,司徒平忽然重重吁出一口气,开口道:“欣宜,你应该更有自信一点,你漂亮、聪明又温柔,却总是听人摆布,试试听一听自己心里的声音。”司徒平语重心长。 “是吗?我真有那么多优点?从来没有人这样跟我讲过。”欣宜眼里浮出一丝冷漠与不甘。 “欣宜,关于你父母那边……我会和你一起回瑞士当面解释清楚……就是我……们……上了床的事,他们要打我骂我都可以。但现在请再给我一点时间,我想先确认晓芙和赵爷爷没事。欣宜?欣宜?你还好吧?”司徒平这才发现欣宜的神情冷郁肃穆。 “嗯……就先这样吧。”默然片刻,她喃喃自语:“你就不能爱我吗?” “你说什么?” “不,没什么。”她转过身以掩饰自己眼中的不自然。 “天色也暗了,我先送你回去。”两人一路无语地走回司徒府。 是夜。欣宜独自坐在梳妆台前,若有所思的凝视着手上一张陈旧的照片,里头的人正神采飞扬的朝她笑着,那就是司徒平。她越是望着照片,越觉得心里有说不出的凄怆,愁绪也越积越深在心底。 已经回不了头了,已经放不下他了……欣宜思忖着。她拿起了电话,迅速按下一串号码。 “喂,我是蒋天涛。” “爹地,我是欣宜。您现在什么都不用说,请您先听我说。”欣宜在这时候打电话给父亲,是想为自己生命中最初的爱情做最后的努力。 “爹地,女儿从来没有求过您任何事,今天,我要要求您一件事,如果爹地答应,女儿将感激不尽。” “欣宜,我的傻女儿,我知道你要求的是什么,其实你不需要这样做。但你已经想到了这一步,我知道你一定经过很痛苦的挣扎。爹地答应你,会帮你实现你所有的心愿。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记得这里永远是你的家,有爱你的父母等着你回来。”蒋天涛的声音有着一丝莫可奈何和更多的心疼与宠爱。 “爹地……谢谢爹地。”欣宜哽咽地说道,然后微微颤抖的手轻轻放下了电话,这才蓦然惊觉手掌心里竟然满是汗水。她抬起头,发现镜中的自己竟连眉宇间的深沟纹路都清楚可见,她不禁想:究竟为了什么,竟然陷入了这样的境地?泪水慢慢溢出眼眶。转念间,又开始想着父亲答应实现承诺的事,她难以压抑对那份不属于自己的爱情的期盼。 整整一个星期,司徒平和韩磊两人无所不用其极的想找出晓芙,但她好像蒸发了一样,销声匿迹。唯一的线索就是张保罗,但他也行踪成谜,甚至连酒吧都歇业了,不少熟客也是上门才知道,还埋怨连连。司徒平则暂时搬到饭店去住,没回过家里,一来和欣宜经过这件事后还同住一个屋檐下,大家都会尴尬;二来,他不想看见司徒罡。 一天晚上,司徒平再度开着车子来到保罗的酒吧门前,忽然看到在厨房工作的老季正从后巷里想开门进入酒吧。司徒平眼睛瞪得大大的,他怀疑是自己因为连日来的睡眠不足和用脑过度而产生的幻觉。不过即使是幻影也好。他这样想着,飞快地下了车往老季的方向跑去。 “老季!老季!真的是你!见到你太好了!”这是真心话。司徒平已经很久没看见和晓芙有关联的人了,心底不禁燃起了希望。岂料老季转头见是他,立即目露凶光,待司徒平跑近,他马上重重一拳挥在司徒平左脸上,他随即倒地。而老季并没有就此作罢的意思,反而是卷起了袖子,想上前再补两拳。此时,刚从地上颤巍巍站起来的司徒平喉咙里咯咯作响,他当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不用说,老季也看了这几天传得沸沸扬扬的报导了。司徒平的孤独感油然而生,以前在酒吧里,老季和他交情最好,两人还联手捉弄过保罗。 “等等!你要打我可以,先告诉我保罗在哪儿。” “哼!你还敢问!保罗说你欺骗了晓芙,玩弄她的感情,他要带着晓芙离开。酒吧也无限期停止营业!保罗还说,如果谁见到你。一定要重重的打!” 老季说完,把才站起来的司徒平用力一推,接着转身要离开。这次司徒平很快的爬了起来,好不容易才找到的线索可不能断!他跑向前去拉住正要离开的老季,“你刚刚说什么?他带晓芙离开?去哪儿?求你告诉我!求你!”手上浮现的青筋说明他正使尽全力抓着老季的手臂,不敢放开。胀红的脸注视着老季的脸,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强忍着的眼泪终于像火山爆发一样哗啦啦的冲出他的眼睛,然后他在老季面前缓缓跪下。老季见状心也软了下来,和司徒平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他还满欣赏这个年轻人。 “起来吧!大男人又哭又跪的,成何体统。”属于厨师特强的臂力一把就拉起了司徒平。 “求你……”司徒平深吸一口气,极力控制眼泪。 “跟我进来。”只见老季掏出了酒吧后门的钥匙,开门进去。 “在报纸登出晓芙的事当天,保罗打了通电话给我,跟我说他要关了酒吧,叫我跟其他人说一声。唉,这小子还在每个人的户头里存进了一大笔钱,说是遣散费。哪有人给这么多的!臭小子根本不懂算帐!”老季说着,拉起了衣角擦了擦眼泪,继续道:“我找到别的工作,今天是回来拿几把我用惯的刀子。我真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把晓芙写得那么不堪?她不偷不抢,何况歌星唱得都没她好!晓芙真的是个好孩子,为什么你们要这样子欺负她?”老好人老季索性大声哭了起来。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一定会找到她,跟她道歉!”司徒平顿时觉得无地自容。一个老季都可以对晓芙这么好,而口口声声说爱她的自己…… 自从那晚遇到老季,司徒平就常开着车子四处晃荡,希望可以再次遇到任何认识保罗的人。征信社查了半天,效率都没他瞎撞来得好。 一日,司徒平再次开车经过晓芙住处附近,忽地见到了一间机车行里头摆着一台鲜红色的重型机车,他急忙回转车子。进去一看,果然是晓芙的车子! 他声音颤抖地问:“请问这台车子……” 虽然司徒平现在的样子有些邋遢,但好眼力的老板还是凭感觉知道,这身穿着打扮的客人是有实力的。不待司徒平将问题问完,他忙不迭的答道:“先生,很有眼光喔!这车子啊,行家们称之为‘红魔鬼’。而且这款还是当年限量的法拉利红,全球只有五百台,已经是绝响了!虽说是二手车,但各方面都保养得极好。” “这是有人寄卖的吗?” “不是寄卖,是个漂亮的女孩儿卖给我的。” 听老板形容完长相,司徒平敢断定是晓芙,但这个事实并没有让他振奋,反而让他心里直打哆嗦。旁人没有办法理解到,此刻司徒平的世界正无声地在崩塌。晓芙连父亲唯一的遗物,当初誓言绝不放弃的“红魔鬼”都脱手了,向来潇洒大方的晓芙这次是无底线的放弃了。透过这种种的行为,司徒平真切的感受到她对他的愤怒与怨恨,每个动作都无声,但却比什么都凶狠。司徒平像个已被判罪的人,无从抵赖、无从辩白。极度的恐惧与一种近乎毁灭性的精神崩溃,让他在炎炎盛夏里遍体生寒。他梦游似的朝周遭看了看,嘴里不停的嘟囔着,根本算不上在说话。本来就疲累不堪的容颜一下子扭曲变了形,但仍难掩惊慌。 车行的老板看着看着,心里害怕起来。“先生,你不要紧吧?要不要替你叫救护车?先生?先生?”老板的声声呼叫,总算让司徒平稍稍回魂。 他生硬地开了口:“我买。” “啊?”老板还搞不懂他要买什么。 “我说我要买这台‘红魔鬼’。我一定要!多少钱都买!一定要买!一定要买!”说着,阴郁的脸孔朝老板逼近。 吓得老板连声说:“卖你!卖你!” 当晚,身心都已经快到极限的司徒平呆坐在饭店房间的床上,他努力地让自己显得若无其事,在心里不断推翻自己在前一秒钟建立起来的每一个推论。 电话声响起,是韩磊。 “司徒,出事了!我刚收到消息,蒋天涛放出风声要出清他手上旭英的持股,现一堆人正围着他转。而且听说他明天就要做出决定了!发生了什么事?”向来以冷静着称的韩磊,声音里充满惊慌与紧张。 “什么?”司徒平还反应不过来。 “你也不知道吗?他到底要干什么?他不知道这样做很可能会让旭英易主吗?你们两家不是交情很好吗?”韩磊失声惨叫。 “……”司徒平想起了那天欣宜在山崖边眼里近乎绝望的悲哀。想着想着,喉头仿佛被什么哽住,心里一阵阵刺痛,让他忍不住闭上双眼。 “司徒,你有在听吗?那是你的心血啊,快化为乌有了!”韩磊急得跳脚。 “我在听。” “这可怎么办?” “韩磊,你可以帮我约欣宜出来吗?你送她到我们以前常去的那间俱乐部。小心别被媒体跟到。”司徒平语气平静。 “你打算请她代为求情?” “不是。纯粹要向她道歉。” “什么?” “韩磊,你怎么还不懂呢?换作是你,女儿被人这样欺负,你难道不为女儿讨回公道?”司徒平轻笑起来。 “啊?天啊!”韩磊这才把整件事串连了起来。 “没想到会伤欣宜伤得这么深。”司徒平深深叹了口气。 “惨了,凭蒋天涛在商界的人脉,他大概会串连董事会的人把你赶出旭英,不,会把你赶出商界,到时候你就一文不名了。” “放心吧,我会请他留下所有员工,这年头工作不好找。” “司徒,你知道的,你到哪儿,我就到哪儿。” “韩磊,以你的才干,大可不必这样。” “是啊,尤其是为你的桃花债丢工作。不过,我还是觉得和你一起工作比较有趣。”韩磊也开始谈笑风生了。 “……谢谢。” “好吧,我去把欣宜接出来,你欠人家的,就还吧!” “嗯。”司徒平淡淡的说。 这里是一间高级的会员俱乐部,装潢华贵却低调,是不少政商名流喜欢来商讨事情的场所。司徒平为了甩掉跟踪的媒体,花了一点时间在市区打转,当他到的时候,已经看见韩磊和蒋欣宜坐在一处僻静的角落。而他一到,韩磊也立即站了起来。 “那我不打扰你们了,先告辞。司徒,你可以过来一下吗?” “什么事?”两人走到一边低声交谈。 “你知道吗?刚才我在你家门口,连门铃都还没按,欣宜就已经穿戴好出来了,她说她早知道我会来。我看事情没这么简单,你自己要小心。”韩磊一脸担忧。 司徒平直直地看着他,说:“难道我看起来就这么纤弱?” “我不是这个意思。”韩磊有点着急。 “我知道,放心吧,我会处理的。”说罢,伸手拍了拍韩磊的手臂。 韩磊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吞了回去。 司徒平踱步回去,心中忖着该怎么开口道这个歉。他看见欣宜静静的坐在位子上,放在面前的饮料一口都没喝过。 “欣宜,我……” “平表哥,跟我结婚吧!” “嗄?”司徒平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欣宜给截断。 “只要你肯跟我结婚,旭英集团就不会有任何变动,你还可以拥有我爹地手上那百分之三十的持股,我爹地还会帮你把旭英集团推上高峰。”欣宜面无表情地说着。 “欣宜,你是认真的吗?”司徒平狐疑地望着她。 “我……”她点点头。 “欣宜,你到底是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才拥有这样的勇气?”司徒平语气辛酸,为欣宜的痛苦自责不已。 “是你先闯进我的生活里的,你该负责。”欣宜仍然紧绷着脸,心里正翻腾着。 “但你知道我爱晓芙,我记得我告诉过你。” “我知道我是一厢情愿,不过,这对我来说就足够了。”欣宜声音开始颤抖。 “欣宜……我到底把你逼到了什么地步!”司徒平眼里尽是痛楚。 “一句话,你要不要跟我结婚?还是让公司被卖掉?我爹地可以让旭英集团其他的持股人把股票卖给他,到时候,旭英的老板就改姓蒋了。” “很抱歉,我不能跟你结婚,因为我爱的是晓芙,我想跟她结婚。” “……好。”欣宜胸口激烈的起伏着,拼了命的忍住在眼眶理打转的眼泪。 “我送你回去休息吧。” “不劳司徒先生费心了。”欣宜抓起皮包,直奔出去。 “欣宜!” 司徒平回到饭店里,一夜无眠。在自责、懊悔、愤怒、恐惧的漩涡中,他感觉快要灭顶了。第二天天一亮,他就接到韩磊的电话,告知他旭英的董事会单方面宣布要召开临时会。蒋天涛个人持股已经在一夜之间超越了司徒两父子,成为旭英最大的股东。 “欣宜刚刚从你家搬出去了,她现在是蒋天涛在旭英的职务代理人。今天开始,她就会到旭英上班。司徒,你还好吧?”韩磊直接到饭店来找司徒平。 “我爸……知道了没?”司徒平一脸胡渣地问道。 “知道了。他向欣宜下跪,求她收手。”韩磊说到这里心里也不好过。 “呸!他活该!”司徒平一脸不屑。 “司徒!” “那你呢?” “我?刚刚递了辞呈。”韩磊耸耸肩,一副无所谓。 “韩磊……你太意气用事了。”说的时候,声音有些无力。 “意气用事的是你。和蒋欣宜结婚不只不会落到这般田地,还会飞黄腾达!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个穷光蛋?还敢住这么高级的饭店!”韩磊试图帮司徒平减少他的罪恶感。 司徒平对韩磊的挖苦报以苦笑,说:“幸好银行还有一点存款。” “你真打算一直住在饭店里?” “还不知道,我只知道现在没有办法面对我爸。而且,我还要找晓芙。”说到这里,司徒平难掩心里的痛苦。 “那……旭英呢?那算是你们司徒家的江山呐。” “我承认我很舍不得,但如果为了旭英集团和欣宜结婚,那对她太残忍,我做不到。” “但她认为你不和她结婚才残忍。”韩磊不改揶揄的语气。 “她以后会懂的。一定。”司徒平笑了,虽然笑声中没有半点笑意。 一个月过去,旭英集团易主的事在商界像个震撼弹,余波还未平息,司徒平却反而像个局外人。他每天做的事就是大街小巷走着,还有就是和征信社不断寻找着有关晓芙和保罗的蛛丝马迹。 这夜,他拖着疲累的身躯回到饭店,又是徒劳无功的一天。他消沉的滑坐在床边的地毯上,双眼布满了血丝,露出十分悲伤的神情,然后叹了口气。这种无能为力的等待,快让他神形俱灭了。忽地,怀里的电话响起,司徒平马上接起,这已经是这些日子以来的反射动作了。 “我是司徒平。” “平表哥。” “欣宜?怎么啦?你发生了什么事吗?”欣宜的声音听起来伤心欲绝。 “你不恨我吗?” “我干嘛要恨你?”司徒平温和的声音说明他对欣宜甚至蒋家真的没有埋怨。 “我……这样对你……”说时,欣宜已经哭了。 “别哭,欣宜,你别哭。公司的事很烦吧?难为你了。”这是司徒平的真心话。 “平表哥,我明天要回家了。”欣宜依然啜泣着。 “这么快?” “是啊。” “多久会回来?” 欣宜好一会儿都说不出话来。“也许不回来了吧。” “为什么?” “你不问问我旭英集团会变成什么样?” “呵呵……旭英早就是你的了,我不该过问。”司徒平的嘴角扬了扬。 “说的也是。你明天来送送我吧。” “可是你父母……”他说没两个字又顿住。欣宜这样子回去,要面对的舆论与压力恐怕是自己没办法想像的。瑞士的华人圈就这么点大,欣宜要怎么见人?会不会被说成倒贴都没有人要? “明天我等你。下午两点。”欣宜说完就挂上了电话,留下司徒平兀自拿着话筒发怔。 机场。 “欣宜,你确定这样做好吗?”司徒平满脸的胡渣,神色憔悴但语气真诚。 “你看这个。”欣宜脸红红的递给司徒平一张纸。司徒平仔细一看,随即陷入了沉默。那是一张医生证明书,内容是证明蒋欣宜小姐还是处女之身。他十分震惊,不敢想像以欣宜那样极度内向害羞的个性,居然有勇气去做这种检查! “欣宜,这个……” “有了这个,我就可以跟我爸妈解释,我们之间根本什么事也没发生,全部都只是误会一场。”欣宜的脸红到了脖子,却勇敢迎向司徒平的目光,双眸散发一种自信的神采。 “但是……你为什么想到……我的意思是……”司徒平难掩不安,但他想解开疑惑。 “平表哥是想问为什么我会知道我们根本没上过床?”司徒平点点头,但眼睛始终望着机场光洁的地板。 “女人的直觉。”欣宜友好的微笑尽力化解尴尬。 “谢谢你,真心的。”因为感动,声音都颤抖了。 “平表哥,你……还好吧?”其实欣宜问得有点多余,任何人都可以看出司徒平的生命力正在急速枯萎,几乎只剩一息尚存。 “呵呵……还好。收拾一下残骸什么的,还能够拼回个人样。”说完自己先努力笑起来。欣宜从未见过司徒平如此悲伤。 她用近乎感慨的语气说:“我不明白,既然如此痛苦,何不放手?这样的话,或许两个人都能够获得新生。” 司徒平听了,淡淡地说道:“听说如果连命都可以不要的话,就可以战胜上帝了。”说这话的时候,他用鞋尖不断的来回踢着地面,显示出对自己刚刚说出的话其实是没有信心的。 “虽然我没听过这样的传说,还是祝你好运。”欣宜已经被司徒平这种卑微的心态深深打动了。 “欣宜,我……对你……很抱歉。” “正好,我对平表哥你也很抱歉。”欣宜说的时候,头低了下来。 “怎么会呢?” “我想我终于明白了一件事。当你亲口说出你爱赵晓芙的时候,我的确觉得很悲伤,因为我本来想狠狠地嫉妒她,却发现无从嫉妒起,因为听着平表哥说着赵小姐的种种事迹,我发现虽然我不认识她,却已经为她心折了。” “欣宜……”司徒平激动得有些哽咽。 “我一直以为只要我走出我的世界,就可以和你相遇,等到和你面对面相望,才发现我们的世界原来很不同。” “欣宜,你想得真多。” “是我以前想得太少了。” “你确定回瑞士没问题?”司徒平还是担心。 “放心吧,无论我父母之前是怎么做的,都只是想让我的未来更好而已,不会故意为难我的。同样的,你的父亲也一样,请你不要再恨他了。”欣宜苦笑着说,但浑身散发出的那种自在与自得,跟之前简直判若两人。 “你变了。”司徒平勉强拉开嘴角笑道。 “是你教得好。我得走了,后会有期了,平表哥。”欣宜爽快地伸出手与司徒平用力一握。 “对了,这里有份公司的文件,我想交给你办比较好。”欣宜从皮包里拿出了一份牛皮纸袋,交到司徒平手里。 “这……不好吧?” “保重了,我的平表哥。”欣宜不理会司徒平的推辞,提着行李一步一步的往前走。快走,别回头,欣宜,你做得到的!一定做得到!就这样,在还记得住他的容颜以前、在勇气消失以前……离开。 司徒平望着她的背影,庆幸欣宜没有回头看他,因为直到这一刻,欣宜眼中的情意还是让他无法承受。他打开欣宜交给他的牛皮纸袋,看完后,即使在人来人往的机场里,司徒平还是忍不住掉下了眼泪。那里面是一张旭英股票的让渡书,内容是蒋天涛愿意无条件的把手上所有旭英集团的股票转让给司徒平,也就是说,即日起他就是旭英集团百分之百的主事者,往后无须再受其他股东的牵制。是一个真正的老板! 这当然是欣宜的意思,但这个举动让司徒平无以为报。欣宜成长了,手段也高竿了,她要司徒平永远欠她。 司徒平突然感觉到另一种凄凉,像被全世界遗弃了,因为连本来在他水准之下的欣宜都展翅高飞,把他抛在后面了。这时,司徒平选择回家看看父亲。 一进家门,司徒平马上被自己的父亲给吓到,眼前这个糟到不行的老头,真的是那个永远坚持西装笔挺的司徒罡吗?只见他独自坐在餐桌旁,两眼空洞无神地望着远方,身体轻轻的来回摆荡,嘴巴不停的开合,却没有在说话。 司徒平轻轻走到父亲身边。“爸,我回来了。” 司徒罡全身一震,随即老泪纵横,发着抖的手拚命扯住儿子的衣服,说:“平儿,我的平儿,我还以为你永远都不回来了……”司徒平轻抚老父的背,所有的怨恨与对他的愤怒都消失了,此刻怀里的老人再没有谋略家的样子,只是一个在等儿子回家的普通父亲。 一阵发泄后,两父子都不太好意思面对彼此。两人都神色憔悴、精神委靡,坐在餐桌前,相对无言。最后是司徒罡先开口:“欣宜说的对,家财万贯,不如万事顺心啊。她跟我说了很多关于赵小姐的事情。事到如今,我不求你原谅,但如果有什么我可以补偿的,我都愿意做。”司徒平听父亲一说,有些讶异欣宜竟然还有辅导别人的能力,他太小看她了。 “不,不用了。我……不恨您。” 司徒罡缓缓垂下头。“赵小姐,找到了吗?” “没有。” “这样啊……”父子俩一夜再无语,各自回房。 第九章 五年后—— “司徒,赶快帮我签一下这些文件,赶着要!”韩磊抱着一堆文件跑进来。 “赶着要干嘛不早拿来?”司徒平白了他一眼,立刻一页一页翻阅,迅速签名。 “我刚刚在马路上跟踪一辆车子,所以回来晚了。” “你什么时候成了跟踪狂?新游戏?”司徒平没好气地道。 “我看到一个长得像张保罗的人。”韩磊一口气说完,就等着看司徒平的反应。只见司徒平愣了一下,正在签文件的笔都丢了,唰地一声站起,厉声问道:“哪里?在哪里?” “跟丢了。也可能不是他,毕竟过了五年,可能看到也认不太出来。”韩磊就是不忍心看到司徒平这样怀抱希望之后却又一次一次的落空。 “像张保罗那种美男子,见过一次就不会忘记的!”司徒平情绪稍微平复了一点,拿起笔来继续在文件上签名。这几年已经有太多类似的经验了。“但还是不能放弃,待会儿你跟小陈讲一下那辆车的特征和遇到的地点。”小陈是征信社的人。 “你还是那么确定找到张保罗就一定找得到晓芙?”韩磊发出持续了五年的疑问。 “你忘了我们曾经联络过赵家的债主,他们都说赵家欠下的钱已经都还清了。谁能够在一个星期内拿出五百万美金?一定是张保罗代为偿还的,而且还完债后,还把晓芙和赵爷爷都送出了国。”司徒平平静的分析着,好像早就在脑海里面演练过很多遍。 “但我们也朝趋世科技的势力范围着手了啊,怎么会一点头绪都没有?真教人沮丧!话又说回来,这场超高级数的躲猫猫你打算坚持到什么时候?” “有生之年。”司徒平头也不抬的回答韩磊的问题。这个的问题他也问过自己很多次,然而每一次的答案都是一样。 “希望我们能够比保罗长命。”韩磊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架。 “张保罗保护晓芙不被找到是事实,而他们到底会在哪里也很难说。世界太大了。签完了,拿去。”司徒平把文件往前一推,随即把椅子转向落地玻璃窗,不愿让韩磊看见自己眼里的伤心。 韩磊出去后,司徒平点起了一根烟,又捺熄。五年了,一千多个日子以来,他不是在工作就是在寻找晓芙。刚开始的时候,他常常一整天不说一句话,英俊的容颜也日渐憔悴,眉头深锁、脸颊深陷,一脸的胡渣也不清理,只有那双仍抱着希望的眼让人知道他是个活人。那一段时间里,旭英集团都是由韩磊出席各种场合及代表司徒平发言,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有一天韩磊胃出血昏倒进了医院,才让司徒平因对兄弟的愧疚而重新振作起来。韩磊常说,早知道这样可以招回司徒平的魂魄,他该更早一点在办公室里吐血的。接下来的日子,他们两人展现合作无间的默契,把旭英集团推向了一个崭新的高峰。 五年的光阴带来的不是拥有庞大财富的快乐,也不是面容上展现的世故风霜。事实上,老天非常善待司徒平,他五官依旧俊挺,只是眼睛里的忧郁与心里头的伤心把他变成了另一个人。刚开始司徒罡以为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儿子对赵晓芙的思念会一天天淡化,但司徒平执着的程度说明了他对这份感情之深厚。看着儿子日夜不停的工作来麻醉自己,公司的业务版图是日渐扩大了,但司徒罡反而觉得心痛。父子俩的感情也冷淡了许多。 “司徒先生,我是小陈。我根据韩先生几天前给我的资料,找到了那辆车子。车子是租的,承租人的名字不一定是真的,我拍了一些照片,现在传过去给你,请你马上用电脑收一下。”小陈俐落的做事方式是五年来司徒平不换征信社的最大原因。 “谢谢你,我马上收。”司徒平熟练的操作着电脑,一收到了小陈的邮件,他的食指在滑鼠上轻轻一按,荧幕里的照片开始慢慢展现。照片的地点是希尔顿饭店。司徒平紧紧盯着荧幕,当照片完全出现在电脑荧幕上时,他看一个身穿白色衬衫的男子正在开怀大笑。司徒平胃部一阵抽搐,感觉空气凝结了,他咬牙迸出几个字:“张——保——罗,终于找到你了。” 他用力吞下喉头里的唾液,深深吸一口气,再吸一口气,让自己过于激动而颤抖的手能平稳下来。他立刻拨了小陈的手机,“小陈,是他!就是他!他现在哪里?”声音里透露出兴奋和深怕保罗又失踪的恐惧。 “司徒先生,他还在希尔顿饭店,我会一直跟着他,请你立刻赶来,有什么变卦的话,我们手机联络,就这样。”小陈也兴奋了起来,五年的搜寻,终于有了成果。 “我马上就来。”司徒平冲出办公室,与刚好要进来的韩磊撞在一起,文件顿时飞散一地。 “司徒,你在急什么?好痛!”体型略逊的韩磊硬生生被撞倒。 “找到张保罗了!找到了!”司徒平并没有要扶起韩磊的意思,只边喊边跑。“什么?!我也去!张秘书,把文件收拾一下!”说完韩磊也跑了出去,只剩下面面相觑的秘书群。 韩磊载着司徒平一路飞车来到希尔顿饭店,也顾不得违规停车,两人迅速冲了进去,正巧就遇到了和朋友正要离开的张保罗。 “张——保——罗!”司徒平从牙缝中迸出的叫声听起来有些尖锐。保罗一行人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叫声吓住,只有张保罗一个人神色自若,好像早知道这事会发生一样。 “张保罗!把晓芙还给我!”司徒平此时已揪起保罗的衣领。 “放尊重一点,司徒先生。大庭广众的,你如此粗鲁,就不怕闹丑闻?”保罗气定神闲的把司徒平的手抓下。“再说,什么叫把晓芙还给你?你是想看她是不是不够惨,再叫你爹来踩她两脚?”保罗语气尖酸刻薄。司徒平忽地一愣,被保罗一席话说得哑口无言。 这时,韩磊走近道:“两位,这样剑拔弩张的,没办法说话。坐下来谈一谈吧?保罗,算给我一个面子?” 张保罗见到司徒平时,原应该把他揍到满地找牙才对,而这画面也在他脑海里演练过无数次了,可是今天见到他,他发现五年前那个属于偶像级的容颜已经变了形,于是便打消了揍人的念头。而且,他也想听听司徒平会怎么辩白,于是他说:“等我一下。”他先走过去跟原先一起来的朋友打声招呼,然后三个人便往咖啡厅走去。 三个男人随便点了咖啡,然后由保罗先开口;“旭英这几年发展得不错,是因为少东不再玩弄女人感情,奋发图强的缘故吗?”保罗语调冷如冰霜。 “保罗,你已经判定司徒有罪,这样不公平。”韩磊急于护主。 “我现在不是在跟你们谈贸易协定,不需要说公平与否。当年我跟晓芙亲眼看见他赤裸裸和一个女人躺在床上,你想跟我说他没错?”保罗想起当年冲进房间时见到的情形,激动得拍了一下桌子,周围的客人纷纷探头。 “就算是古代审案,我也有喊冤的权利,你们怎么可以听都不听就认定我有罪,这样对我……你知道有多残忍吗?”司徒平努力平复激动的心情。 “难道你要说是你爸爸陷害你?”保罗只是随口说说,见到两人竟然尴尬的低下头,心里一惊。“不会是真的吧?” “是真的。派对当天……”司徒平沉吟了一下,开始娓娓说起五年前那一晚出发前的事。说完后,韩磊又把五年来司徒平寻找他们的事一一道出。 莫约过了两个钟头,保罗脸色凝重地开口道:“事到如今,我只能说我很同情你。但是当年那样的场面让晓芙伤得很重;更何况令尊如此厌恶她,就算晓芙肯听你的解释,愿意回到你身边,她也不会有好日子过,就像她妈妈以前一样。所以晓芙还是由我照顾就好,你跟晓芙的缘分,就到五年前了,你放手吧!”保罗所有的想法和出发点都是为了晓芙着想。 “保罗!”l司徒平听了霍地站了起来,韩磊赶忙把他拉回座位,说:“不,保罗,董事长这些年来改变很大,他知道自己做错了,而且一直希望找到晓芙,跟她道歉。” “司徒罡那样的人只知道谋略和利益,他会知道错了?!那为什么当初要做?又为什么会知道错了?我才不相信他!”保罗没忘记那天晚上司徒罡是怎样一步步把晓芙逼到死胡同。 司徒平很想为自己的父亲辩驳一下,“一言难尽。可能是年纪大了吧。” “年纪大了?哈哈,你听过老虎因为年纪大了而改吃草的吗?”看来保罗是讨厌死司徒罡了。 韩磊跳出来打圆场,“保罗,人是会变的,你也变了不少,我相信晓芙经过这件事也会变。为什么不给司徒一个机会呢?” 保罗听了还是有点半信半疑,他叹了口气,道:“好吧,让我来告诉你们那晚以后晓芙和赵爷爷过的日子吧,看看又有谁给他们机会了。”司徒平不理会保罗话里的挖苦,他紧张得连神经都绷紧了。 “那晚派对上,我根本没有邀请媒体,但各大报的记者几乎全到齐了。事后我查了一下,是有人散布消息说张公子那天的派对会有惊奇的事情发生,保证可以让各报销量创高峰。”说到这里,保罗白了司徒平一眼。父债子还,只见司徒平低头认错。保罗继续道:“事情在第二天上了各报的头条,这也引起了赵家债主们的注意,他们觉得赵晓芙既然可以左拥旭英少东、右抱趋世科技三公子,那当然也可以叫这两个男人帮她还债。毕竟五百万美金对这两个男人而言,根本不算什么,而她竟然没有这样做,摆明就是想抵赖不还钱。之后,天天有人上门讨债,有些债主委托地下财务公司,就那些招数,什么泼漆啦、恐吓、大字报等等都来了,把他们住的房子搞得一塌糊涂。幸好派对当天我就叫手下把他们两人送到我们公司旗下的饭店去住,也对外封锁消息,随后我自己也搬去照顾他们。开始那几天,我都快吓死了,因为晓芙不但不哭不闹,还有说有笑,不时安慰着赵爷爷。我知道她是在硬撑,因为伤得太重,反而哭不出来,跟她爸妈死的时候一样。”保罗说到这里,啜了口咖啡。司徒平则是双手紧握着椅子把手到手指关节都发白了,才忍住了鼻头那股酸楚。 “果然,一天晚上,赵爷爷出门了,晓芙就坐在地上哭。那种哭法已经不是在发泄情绪,而是精神崩溃了。我想这样下去晓芙一定会发疯,就跟她说我来帮她把债务都先还清,然后我们一起离开,走得远远的。没想到她二话不说就点头答应。只是,我没想到她竟然连她爸爸的机车都卖掉了,总觉得有点遗憾。” “呜……”司徒平再忍不住哽咽了起来,因为自己的父亲竟然把晓芙逼到了这样的地步。 “你们去了哪儿?”韩磊问道。 “美国。” “美国?!我们想都没想过,因为趋世科技的业务几乎没有登陆美国。”韩磊怪叫起来。 “就是不要让你们轻易猜到啊。” “那晓芙情况如何?”司徒平问。 “到了美国还是糟透了,不吃不喝不睡,瘦到脚都快不能沾地了,一直到她发现……”保罗说到一半赫然止住,不安的望了司徒平一眼。 “发现什么?”心急的司徒平不自觉地抓起了保罗的手。 保罗这才清清嗓子,接着说:“发现她还可以念书。到美国念电机工程本来就是她的梦想,然后她以学分转移的方法,五年内从美国大学毕业、拿到硕士,现在是博士候选人。而且她的硕士论文获得校方肯定,学校还认为她的博士论文极有可能改写一个既存的理论,因而在各方面都全力支持她。”保罗在说的时候把下巴抬得高高的。韩磊则是习惯性的吹起了口哨表示赞美;司徒平眼眶带泪的笑了出来。 “我们家晓芙很强吧?”保罗说的时候骄傲无比。 “可抵一支军队。”韩磊佩服得五体投地。 “要不是赵爷爷想回来看看老朋友,晓芙早拿到博士了。” “你说什么?他们回来了?!”司徒平与韩磊同时喊出声音,保罗这才惊觉漏了口风。但转而想想,或许晓芙也该给司徒平一个机会。 “我这次就是陪他们回来的,等他们安顿好,我就要回欧洲。” “回欧洲?你……难道……”反应敏捷的韩磊已经猜到了。 “没错,我爸原谅我了,叫我回家。”说时还眨眨眼。 “太好了!”司徒平真心的恭贺。对于保罗他无以为回报,只有真心的祝福。 “那请你告诉我,晓芙在哪儿?” “别说我没警告你,见到她你会吓死!美国速食害死人,她现在像头神猪。” “没关系,晓芙就是晓芙。” “你说的喔!她还是住在以前那里。”保罗语音一落,司徒平就已经冲了出去。韩磊正想跟上,却被保罗一把拉住。“接下来的路,该他自己走了。”韩磊马上心领神会的坐回位子上。 司徒平一路飞车至昔日晓芙的住所。他太熟悉这条路了,五年来,有多少个夜晚他就呆呆的站在楼下,心里期盼着那扇窗口会忽然亮起灯火。一到目的地,他飞奔到了晓芙家门口时,却反而有点近乡情怯。万一晓芙根本不原谅他?万一晓芙一见是他就打他再轰他出门?太多个万一闪过脑海,逼得他不得不做几个深到心底的深呼吸,手才缓缓按下电铃。门未被打开时,司徒平心里的那根弦都绷得紧紧的。 “请问你找哪位?”出来应门的是赵爷爷。 “赵爷爷。” “啊?是司徒先生!快请进!”赵老爷子语气热络反倒让司徒平讶异,他以为赵老爷子应该会一见到他就扑上来咬住他的咽喉不放,以泄心头之恨。 “赵爷爷……我……”司徒平才进到玄关,马上噗通跪下。 “唉呀!司徒先生,不行这样,男儿膝下有黄金,不可随便下跪。”说罢便伸手要去扶,司徒平顺势握住了老人家的手,说道:“不,我害您和晓芙受苦了!我该死!”司徒平开始在脸上自掴巴掌。 “不可!不可!司徒先生,你先起来说话。”司徒平依言站起,但头仍垂得低低的。 “坐吧。” “赵爷爷……您过得好吗?”语带哽咽。 “都是一脚踩进棺材里的人了,好不好有什么关系呢?只是想在死前回到属于自己的土地上,这样走也走得有尊严些。”赵老爷子说这话时,语气倒是一派轻松自得。这些年来,他也看破了。 “您别这么说,您身子骨还是这么硬朗。”这话是真的,赵老爷子看上去除了白发比以前多了些,眼神依然炯炯有神。 “老了就是老了,得认啊!我没什么牵挂,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晓芙。这孩子,为了我吃足了苦头。”赵老爷子说到这里不禁语调悲凉。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司徒平头低到快贴在桌面上了。 “不,司徒先生,我从来没有怪过你,更没有埋怨过令尊。从你和芙儿交往到整件事情发生,我宛如看到当年我对芙儿母亲所做的事。要不是我这个老顽固,芙儿一家三口应该会更幸福,我儿子也不至于烦得无心在工作上。唉……报应,报应……”赵老爷子的声音透露出无限的悔恨。 “您别这样,赵爷爷。这五年来,我没有一天忘记过晓芙,现在既然找到了她,我发誓一定会给她幸福。如果她不原谅我……我会跪在她面前乞求,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我绝对不会再放手。”司徒平说得十分坚定。 “好!是男人就该负起责任。但还是得看晓芙的心意,无论她做出怎么样的决定,我都会支持她,这点你要了解。晓芙她也变了很多……变得成熟稳重……还有沧桑。”赵老爷子一席话无疑是在司徒平的心上重重一捶,让他感到害怕。“我……明白……请问晓芙现在在哪里?” “她到对面的超级市场去了,你去找她吧。” “是。我马上去。”司徒平这时也顾不得礼貌,人迅速拉开门就跑了出去。 超级市场。 司徒平一进入偌大的超市,便慌乱地在各个货架间奔走着,这种心慌意乱和五年前寻找失踪的晓芙时一模一样;疾步奔走之余,又深怕错过了她。忽然,司徒平眼睛一亮,在日用品部,他见到了魂牵梦萦的晓芙,错不了,即使只看到侧脸。司徒平紧咬牙关抑制住了怦怦快跳的心脏,镇静下来缓缓往她走过去,也往自己的命运走去。在这短短的路途中,他仔细端详着她的脸。保罗这个混蛋,竟然说晓芙变成了神猪!死小子!眼前的晓芙,面容沉静淡雅,没有了当年豆蔻年华时的俏皮羞涩,取而代之的是转为少妇的成熟风韵。她的身体也不再像以前那么单薄,却更显一种丰腴的美态。保罗真的把她照顾得很好。 “晓芙……”纵使有千言万语,司徒平现在就只说得出这两个字,他的声音混浊且微微发抖。 “晓芙……”又叫一次,眼眶不禁红了起来。赵晓芙本来专心地看着手上的产品解说,这是她的习惯,听见一声声的呼唤,她转头看去,突地惊骇到说不出话来,觉得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 司徒平?!没错,正是他!晓芙此时脸上的表情极复杂;爱恋、警惕、倔强、思念、痛楚,甚至恐惧,司徒平没有办法完全读懂那些。晓芙迟迟没法回过神来。她不是没想过回到这里很可能会再碰上司徒平,只是太快了,尤其这次回来的事那么保密。晓芙当然不会知道司徒平这五年来都紧追着张保罗不放。 “……你不认得我了吗?晓芙?”晓芙仍然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一双眼睛直直的看着司徒平。 “我找你找得好苦!”司徒平双手紧紧抓住晓芙的双臂,他太怕她会逃开。就这样,两人无言的望着对方,时间仿佛停住了,有太多的话不知从何说超。 一个稚嫩的声音打破这凝结住的氛围,“妈咪,我可以买这个吗?”两人的目光顺着声音来源处往下望,晓芙顿时显得有些紧张,甚至自卫性的挣脱了司徒平的手,蹲下去对一个睁着圆圆大眼睛的小男孩儿轻声说道:“宝贝乖,妈咪和朋友说话,你先去儿童游乐区玩,等一下妈咪再过去找你。” 小男孩儿顺从地点点头,正要转身离开,却传来司徒平冷酷的声音:“等一下!”这一叫把晓芙和小男孩儿都给吓住了。司徒平轻轻推开挡在他和小男孩儿之间的晓芙,缓缓走了过去。这一刻,他觉得像被一道大雷给劈中,心里不停的喊着:天啊!天啊!天啊! 看着眼前可爱到极点的小男孩儿,那直挺的鼻子,棱角分明、嘴角微扬的薄唇,那眼睛、眉毛,甚至酒窝的位置,简直就是缩小版的他!他不能排除这个可能性。司徒平尽量挤出笑容,在男孩儿面前俯下身来颤着声音问:“你好,请问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 “叔叔你好,我叫赵平,是平安的平,今年五岁。”小男孩儿极有礼貌的对答如流,好像在回答老师的问话。 “……赵……平……五岁?”司徒平抖着声音重复着男孩的答话,同时转过头去看着晓芙。当他看到晓芙眼眶中的泪水,他就知道自己的猜测没有错。忽然之间,他望着晓芙的双眼迸出了熊熊的怒火,此时巨大的愤怒瞬间压倒了司徒平长久以来的伤心与思念。事情的发展超出了他的预计,他必须要政变策略。 “你跟我来,有些事你必须解释清楚。”他强硬的拉起晓芙的手,另一只手则轻轻地抱起了赵平。 “我不去!”晓芙试图挣脱,但徒然无功,还让司徒平抓得更用力。 “好痛!” “这是你欠我的!跟我走!”说着一路把晓芙拖行离去,引来路人的侧目。 “你不要欺负我妈咪!你是坏人,我们不跟你走!老师说不要随便跟陌生人走!我要报警了!”看来美国的孩童教育是比较成功的。但赵平对司徒平说的话,宛如一把钝刀在司徒平心窝上来回的绞,他急忙放下儿子,柔声说:“赵平乖,我不是坏人,也不是陌生人,我是……”说到这里,司徒平流下男人的眼泪。 “我们坐下来好好谈,别吓着孩子。你安抚他一下。”司徒平转过身快速擦干眼泪。 晓芙点头顺着他刚说的话,“宝贝乖,这位叔叔是妈咪的朋友,现在我们一起去吃冰淇淋好吗?”晓芙轻声安慰受到惊吓的孩子。 “嗯。”听到冰淇淋,赵平的情绪马上就稳定了。 司徒平带着晓芙及儿子来到一间生意冷清的餐厅。看着素未谋面的儿子开心地吃着冰淇淋,司徒平从心里涌出一股强烈的血缘之情,那种感觉真的太奇妙、太美好了!他这才明白在饭店咖啡厅时,保罗为何讲到一半就硬生生的转移了话题。就是这个小生命!在晓芙对人性感到绝望的时候,是他带给了晓芙生存下去的勇气。另一方面,他又恨没能见着儿子五岁以前的可爱模样,自己没能陪伴在他身边有种失落感。两种感觉不断拉扯着他的心。 晓芙见到司徒平痴痴望着儿子的模样,这样一家三口围在一张餐桌上的情境,不是在自己的梦里出现过千百遍了吗?现在真的实现了,怎么感觉这么心酸?她忽然明白自己欠儿子的永远都补偿不了了。 “五年来,我对你的爱意和思念没有间断过,而你什么话都没有说就消失,让我一直活在自责当中。是我没有把事情处理好才会害惨了你,可是现在,我发现我们应该算扯平了。”司徒平的眼睛没离开过儿子身上,但语气却出乎意料的冷淡。在这中间,他灵活的头脑已经转了好几遍,迅速想着出奇制胜的方法。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晓芙不敢相信司徒平的冷淡语气。 “纵然我有千般不是,你销声匿迹了五年也折磨得我够苦了,我万万想不到你竟然可以狠心到拆散我们父子,让我跟自己的骨肉分离!这么恐怖的行为,真让我怀疑你是当年那个善解人意的赵晓芙。” 这是晓芙第一次听到司徒平如此挖苦刻薄的语气。 “你!”气死她了! “你什么都不用说,反正你得跟我结婚,让孩子认祖归宗,越快越好!你已经剥夺太多我和儿子相处的时间了。” “司徒平!你凭什么说这些话?我一个人也可以把儿子抚养长大。” “如果你这么坚持的话,那我就会以你未告知他是我儿子的事实入法院争取扶养权,然后再给他找个新妈咪。” “司徒平!”晓芙忽地拍桌而起,把赵平吓得汤匙都掉到地上了。 “宝贝乖,我想你妈咪是太高兴了。”司徒平拿下新汤匙给他。 “是吗?妈咪。” “……是啊……妈咪太高兴了,对不起,吓到你了。”为了儿子,晓芙压下了满腔的怒火。事情来得太快让她措手不及,而且司徒平的脑筋运转方式向来无人能轻易猜透。她实在搞不清楚他到底想干嘛!刚刚重逢时,明明见他深情款款,这会儿竟然板起脸来要抢儿子?!晓芙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认错人了。 “你知道我实力有多雄厚吧?真要争取扶养权的话,我有绝对的优势。虽然你那边保罗一定会出手帮忙,但他到底不是孩子的血亲。还是你要让保罗再出名一次?这次又闹大的话,他爸爸恐怕又要生他的气了。我再说一次,请你嫁给我。”最后那句话倒是说得很有感情,听得晓芙不禁心跳加速。 “孩子方面,由我们慢慢来告诉他,我会用尽一生的爱去爱他,我……欠他太多。”见晓芙还是紧锁着眉头,司徒平自顾自的说下去:“我会解答你所有的疑惑,但现在请你先耐着性子跟着我走,好吗?我们先回家见我爸爸,我先打个电话给韩磊交代一下公司的事,等我一下,嗯?” 有别于刚才的咄咄逼人,司徒平回复了坚定而深情的脸孔。晓芙看了宝贝儿子一眼,无奈地点点头。她真的害怕儿子被抢走。还会有新妈咪?!这简直让人火冒三丈! 司徒府。 从餐厅到这里的途中,她几度想跳车离开,因为她不断想起五年前司徒罡欺人太甚的嘴脸。今天有勇气来到这里,都是为了小赵平。一进门见到司徒罡,晓芙不禁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有问题,五年的光阴,司徒罡没了之前的霸气,面容还变得比爷爷更苍老、更没有活力。 “爸爸,我找到晓芙了,我带她回来了。”司徒平蹲在父亲面前。 司徒罡听见儿子的声音,大概过了三、四秒钟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缓缓转头。 见到了杵在那里忐忑不安的晓芙,他眼睛忽然射出了一道光采,激动地往晓芙走去,然后噗通地跪倒在地。“找到了!终于找到了!赵小姐,一切都是我的错!不关平儿的事!都是我鬼迷心窍才筹成的大错!你打我吧!打死我也心甘……”这举动把晓芙吓得失了魂,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想把长辈搀扶起来,司徒罡却文风不动,继续痛哭流涕的诉说着自己的罪状。这样一个混乱的场面,倒是把小赵平给吓得哭了起来,仍跪在地上的司徒罡这才发现了躲在晓芙身后的小人儿。 “这是……他是……平儿,是你的孩子吧?对吧?他和你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天啊……我到底做了什么?我对你们做了什么?!”悔恨让司徒罡崩溃了,他没想到自己造的孽远比自己想像的还严重。 “司徒伯伯,您别这样,我们受不起的。”晓芙使出吃奶的力气拚命想拉起眼前的老人家;另一方面她又狠狠地瞪了司徒平一眼。 这时,一直僵在那儿的司徒平才走过来,一把扯起父亲。“爸,别这样,会吓着孩子的。”这句话像颗灵药,马上止住了司徒罡鬼哭神号般的哭喊。晓芙忙着把小赵平搂进怀里安慰着。正当场面还莫名混乱的时候,门铃又在这时候响了起来。一会儿,只见佣人领着好几个人,分别是保罗、韩磊、赵老爷子及征信社的小陈进门来。 “爷爷、保罗?你们怎么会来这里?”她回头看司徒平想寻求一个解释,却见他异常严肃又焦虑的站着,双手紧紧握成拳头状。晓芙知道这是司徒平心里极度紧张时才会有的表现。 “看来已经拉开序幕了呢。司徒伯伯,别太激动啊,对身体不好的。”保罗微笑着轻拍司徒罡的肩膀。对司徒罡,他始终没有好感,所以言谈之间他仅限于客气,谈不上热心。 “芙儿,司徒平先生先找过我了,是我叫他去找你的。无论如何,他是孩子的父亲,我们该听听他怎么说。” “晓芙,受到伤害的人远比你想的多,我们不妨弄清楚整件事情,这样对所有人才公平,不是吗?”韩磊发挥所长,边安顿所有人坐下、边吩咐佣人泡茶,再安排小陈先发言,宛如在主持公司的股东大会。 在晓芙还来不及表达意见的时候,小陈已经开始把五年前怎样接受了这个委托,还有如何长期追踪张保罗的消息而几乎飞遍了全欧洲的事说出来。他钜细靡遗的陈述着,连保罗听了都觉得他辛苦。因为当年他可是在世界各地都布了眼线,为的就是不让司徒平轻易找到他和晓芙的踪迹。 接着韩磊说着五年来司徒平的付出和司徒罡的转变,当然也没放过当年自己为了司徒平的颓废而工作到吐血进院的部分。最后,司徒平才慢慢的说出当年被自己父亲陷害的经过。晓芙在整个过程中都静静抱着儿子,不发一语。结束时,司徒罡又扑到赵老爷子跟前跪下,老泪簌簌流下。 “赵家老爷子啊,是我造的孽才让两个年轻人白白分离了五年,让他们父子不得相见,让晓芙一个女人带大孩子,我……真是……为什么就是放不开那点儿富贵荣华?为什么……”还没说完,他就被保罗和韩磊一左一右的搀扶起来。 “司徒兄,快别这样子了。孰能无过?我也造了不少孽啊。”说完,赵启丰想起自己儿子、媳妇,不禁也感伤了起来。 “两老行行好吧,司徒叫我们来是帮忙劝晓芙的,您们别抢镜头,转移了焦点啊!”保罗失笑道。经保罗一说,在场所有的人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射到晓芙身上,只见她抱着在怀里睡着的儿子,低头不语,没人看得见她的表情。 “晓芙,你肯原谅我吗?”司徒平跪在晓芙面前。 “你根本什么都没做,不是吗?而我,竟然让孩子过了五年没有父亲的生活,我真该死!”这时晓芙才抬起头来,满脸的泪水。“你说的对,我太狠了、我没良心,我一直在乎那该死的自尊!为了维护我的骄傲,我才选择离开,甚至不愿意听你的理由,彻底的怀疑你,一点都没有为儿子想过。我的傲慢让你们父子分离,我……” 司徒平一把抱住了晓芙母子,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激动,哽咽地说:“嘘!你没有错,是我乱讲话。换了是我,我一定会做得更过分!才五年,已经对我很仁慈了,这个惩罚一点都不重。所以,谢谢你带着我们的儿子回来,真的谢谢!” “好了好了,终于了了我最大的一件心事,接下来该准备婚礼了吧?”保罗首先欢呼起来。 “对对!婚礼!搞得越大越好、越快越好!”司徒罡像元神归位了一样,重新展露出风采,苍老的脸上泛起了红晕。 “保罗,我不知道该怎么谢你,你把他们母子照顾得这么好。对了,我先把你帮晓芙还的钱给你,请你务必要收下。”司徒平的手紧紧地和保罗相握。 “不,那是我对晓芙、我最在乎的妹妹的一点心意。我知道你有的是能力照顾她,那些钱算是我包给你们的结婚礼金吧!” “保罗,我哪天结婚的时候,你可不可以也包个五百万美金当礼金?”韩磊在旁边怪叫。 “好啊,那请你尽快喽。司徒,喏,拿去。”保罗递给司徒平一个精美的小盒子。 “谢谢。”司徒平接过,盒子里是枚钻戒。他再度当着所有人面前,单膝跪在晓芙前面。“晓芙,我刚刚在餐厅打电话,除了通知大家到这里来支援我之外,还有就是请保罗帮我买这个戒指。我知道连求婚戒指都拜托别人买很没诚意,但那个时候是分秒必争,我怕一不小心你又会离我而去,你躲猫猫的功力我已经领教过了,心脏实在没办法再承受第二次。而且,你最欣赏保罗的品味,我想拜托他准没错。现在,你愿意嫁给我吗?虽然这句台词我五年前就想讲了。”晓芙在所有人的见证之下,连笑带哭的接受了司徒平的戒指。 第十章 一场轰动商业界的婚礼举行过后,司徒平和赵晓芙连同儿子一起去度蜜月,所到之处都引起了骚动,每个地方都有业界代表热情招待。到了欧洲,司徒平甚至和保罗签订了合作条约,成为亚洲第一个和欧洲张家合作的人,两方人马的势力都得到空前的扩张。 经过了三个月巡回表演似的旅行,三人终于回到了家里。司徒罡趁他们不在的时候,在司徒府内另外建了一个别院,同时把赵爷爷接过来一块住。“这样我们两个老头儿也有个下棋的伴,晓芙也可以天天见到爷爷。”这个贴心的举动,让晓芙无比感动。而司徒平和儿子的感情更是如胶似漆,儿子现在改名为司徒允,总不能爸爸和儿子叫同一个名子吧。小允儿还会在学校里炫耀自己的爸爸有多帅呢! 夜晚,司徒平陪伴儿子入睡后,回到房间,见妻子正在阳台发呆,马上走了过去把她轻拥入怀里。“宝贝,怎么啦?很累?” “累什么?念书而已。”晓芙继续攻读博士课程,每三个月飞去美国一次和指导教授面谈,其余时间则专心写论文和照顾一家大小。 “念书也很累的。而且三个月的蜜月旅行最后搞得像业务巡察似的,我觉得对不起你。”司徒平歉疚地说。 “大男人的总不能老想着玩吧?这么多个家庭在靠旭英集团养着呢。” “呵呵,我老婆的观点果然和其他女人都不一样,跟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一模一样!”说完两人相视莞尔。 “其实,我一直很想问你一件事。” “你说。”司徒平搂着坐在他大腿上的娇妻。 “如果那天我不答应跟你走,你真的会上法院跟我抢儿子的扶养权,然后给他找个新妈咪吗?” “天啊,你还记得!宝贝,对不起,害你这么担心。我怎么可能对你做出这么残忍的事!一想到你孤身一个人有了身孕又人生地不熟的,还坚持把我们的孩子生下来,我就心痛得快死了。” “那为什么那天你会说出如此冷淡的话,都快把我气死了。” “因为我得背水一战!那可是我在千分之一秒的时间内想出来的计划,你不知道我在说那些话的时候,椅子的把手都快被我给抓烂了。幸好,结果是赌赢了,经过那一次,我赌博的胆量都用光了。”司徒平说完深深吻了下晓芙的秀发。 “赌?赌什么?” “赌你对儿子的爱,还有……对我的爱。”司徒平对她眨眨眼。 “你凭什么认为我当时对你……还有爱?”晓美满脸笑意追根究柢。 “宝贝,这么大一个破绽摆在那儿呢!你为儿子取名叫什么?”晓芙感觉自己的脸马上热了起来。 “叫什么?”司徒平把搂住晓芙的手收紧一些。 “平。”晓芙小小声的说。 “是啊,我就赌在这个字上。而且当天那么强硬冷淡是一种战术,为的就是要让你心慌意乱得没办法冷静思考。” “你真是狡猾!” “幸好我对你的个性还算了解,不然真不知该怎么办。对了,我想送你一样礼物,跟我来。” “又送我礼物?你已经送我很多礼物了,不要这么浪费。” “老公送礼物给老婆是应该的。穿件外套,外面风大。” “搞什么啊……”晓芙还是乖乖的跟着丈夫出去。 “到车库来干嘛?”司徒平拉着晓芙来到新建好的车库前。 “闭上眼睛。”晓芙依言闭上眼睛,满心欢喜的期待着。司徒平按下手上的遥控器,车库的门缓缓向上升起。 “好了!”当晓芙张开眼睛,眼泪立即夺眶而出。崭新的车库内只放着一台血红色的机车,车身明显经过细心的照料,在灯光的照射下正闪闪发亮。 是父亲的“红魔鬼”!晓芙双膝忽然无力的差点跪倒在地,司徒平手快的抱住了她。 “我以为你要送我一台酷炫的跑车。”晓芙一边吸着快流下来的鼻涕、一边对丈夫说。 “还有什么会比红魔鬼更酷炫呢?会抛锚的bmw?” 晓芙破涕为笑,随即走进去用手轻抚着机车。这台车子曾经陪着她奔驰在各个打工的地点,想起卖掉它那一刻的绝望,眼泪不禁滑下脸庞,她好像作了一场梦般。 “谢谢你,司徒平。”晓芙流着泪说道。 “不客气,赵晓芙。我不会让这台车子落到别人手里的,它只属于你。或许我也该买一台它的姊妹车,然后我们可以一起去飙车。不过我的技术可能没你好,你得让让我。” “该怎么感谢你呢?我说真的!” “很简单的,再多爱我一点,再帮我生一个孩子,这次我不会再错过孩子五岁以前的时光了。”司徒平捧着晓芙的脸,真挚的说道。 “我答应你!”两人在星空下紧紧拥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