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市名媛》 第一章 真是忙碌的一天。 才忙完一场接着一场的实验会议,辛锐武马不停蹄地赶去客户公司送新样品,紧接着他将继续赶去参加下一“摊”与金融界大老的餐叙。 辛锐武频频看表,阻塞的车阵像流不动的黏胶,愈是担心迟到愈是动弹不得。 努力捺着性子的他,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他转头望了望后座才刚出炉的新样品,心中那股压抑的烦躁又再度绞滚起来。 唉,真不该选这条路的…… 辛锐武扯了扯领带,紧抿的唇角显露他表情的坚毅,今天这个任务太重要了。要不然他也不会自己亲自开车送到客户手上,那些样品全是他整年埋首实验室的心血结晶,全公司上下除了重要的菁英份子外,绝不可能有人见过这项秘密武器。 所以,就算选错路被迫在车上空等,以辛锐武好强求胜的心,也绝对坚持要“使命必达”,将样品送交给客户。 车中一片静谧,造型新颖的冷光手机突然响起清脆的乐音。 辛锐武随手按下接听键。“喂?我还在路上,客人在催了吗?” 不等助理开口,他先声夺人地问道:“告诉他,我马上就到了,请他再多等我一会儿。” “武哥,不是客人来催,是单先生找你。”回答的人是助理郑名楷,他是辛锐武的学弟,两人在学校时就非常合得来,当他毕业后,便进入“亚冈通讯科技”当辛锐武的助理工程师。 “单先生?不是约好晚餐时间了吗?他有什么急事?”辛锐武深湛的眸子眺望前方,像是翱翔的猎鹰般,默默观察着他想到手的猎物。 “急事他倒没说。单先生只说,今晚的餐聚大小姐也会出席。”郑名楷据实以告。 “君仪?”辛锐武微眯起眼,思忖片刻,低问道:“她怎么了?每次她都有出席啊,单先生为这种小事找我?” “这我怎么会知道?”郑名楷也摸不着头绪。“你跟单老那么熟了,你都搞不清楚的事情,我更不可能明白。” 冷气强力放送的轿车内,辛锐武一再深呼吸,他随手把整个领结扯开,露出的健康麦色肌肤,与纯白休闲衬衫呈现鲜明对比。 “嗯,我再跟他联络好了。”辛锐武快速挂断电话,他只想着赶快脱离胶着的车阵。 他习惯思考实务的问题,牵涉太多感性的部分,他便不觉得需要耗费脑力──就像单老一直想介绍女儿给他,基于单勋当年提携他的恩情,表面上他当然不好拒绝,但他却老是不当它是一回事。 直到这阵子……发现单老似乎愈来愈积极,他才隐隐感觉不太对劲。 即便如此,辛锐武也不会刻意回避单君仪,毕竟她是单老的掌上明珠,不管怎样也不能让她觉得受人羞辱。因此到目前为止,他一直把她当成好朋友般对待,就算她个性娇纵,但他也觉得忍过就算了。 辛锐武个性沉稳练达,靠着自己聪明才智和可遇不可求的好运气,才不过二十六岁便拥有一家高股价的科技公司,领导一群台湾着名学府的尖端人才,他们一起开创一件又一件划时代的电子元件,年纪轻轻的他赚到多数人几十辈子都不可能赚到的财富。 这就是辛锐武,朝气活力的脸庞充满超乎他年纪的自信泰然,身材瘦高的他穿着一身淡米色休闲装,开的是新款欧洲进口休闲车,比起其他企业家第二代的轻佻奢豪,辛锐武表现在外的一举一动更具智慧内涵。 他的世界很辽阔,未来也很宽广,二十六岁的他现在正是展翅高飞的大鹏,没有什么困难能阻止他向无垠天空飞去,当同龄的男孩子都忙着把妹谈恋爱的时候,他义无反顾地把时间都耗在实验室里,从小清贫刻苦长大的他,比一般男人更早熟世故,他从古书里学智慧,更特别相信中国古圣先贤的至理名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辛锐武相信古人的智慧之言有其道理,小人可以防,至于女人嘛,当然是保持距离以策安全了。 二十六岁的他没正式谈过恋爱,跟单君仪的往来始终清淡如水,如果她以为两人是在恋爱,那绝对是她自己想像出来的“假性恋爱”。 不知道过了多久,打死结的车阵终于慢慢松开,辛锐武脚底轻踩油门,车子咻地向前勇驰而去。 可恶!他真的迟到了!甚至打破过去从来不曾跟客户约会迟到的好纪录。 为了不让客户等太久,一向遵守交通规则的他卯起来猛往前冲,车子疾速地穿过大街,再转进窄小巷道,突然间,他竟看见前面一处灯火辉煌的市集,狭窄的道路两旁,沿途布满各类小摊子。 天啊!这里什么时候冒出个夜市来了? 辛锐武搞不清楚,这里明明看起来像单纯住宅区的地方,怎么隐藏着规模不算小的市集? 他已经很急的在赶路了,偏偏过路买东西、逛街的摩托车和人群络绎不绝,左闪右躲、每过一处皆险象环生。 就在他专心致力想闪开一名推着娃娃车的太太时── 砰!一声巨响划破天际…… 没错!他虽然安全地闪过推娃娃车的妇人,却也不幸撞上马路另一侧的一个小摊子,瞬间一片咒骂、惊叫声四起。 “喂!你这个人有没有长眼睛啊?不会开车就不要开嘛!你把我的东西全撞坏了,我要怎么做生意?你给我下来、开门啊!叫你下来!下来!” 辛锐武还在惊骇中尚未回神,一道尖锐高昂的女子呼喊叫嚣声硬是穿透玻璃,震撼力十足地直接打中他的耳膜。 怪怪,哪来的泼妇这么会骂人?该推荐她去演有线台的乡土剧了。 辛锐武镇了镇心神,慢慢转头去寻找声音的来源,然后,他看到一个气呼呼、两手插腰,杏眼圆睁的女子,她的怒火威力可比火山,光是看她杀气腾腾的模样,辛锐武感觉她似乎就要扑上来跟他拼了。 没错! 何黛妃真的气得想杀人! 看到被车轮压得粉碎的心爱珍珠项链,她的心全碎了…… 那些全是她摊子上最受欢迎的商品哪!何黛妃好想哭,她感觉鼻子酸酸的,但眼泪却掉不下来。 怎么这么倒楣?被车撞已经够惨了,没想到被压坏掉的全是刚从日本带回来最新款流行珠珠。她花了二十几万哪!之前她还熬了几个夜自己做加工,上周拿了部分来卖反应不错,所以才会把家里的库存全带出来,本想说今天就主推这组商品,谁知这白目又鲁莽的煞星,竟然在一眨眼的时间内全把它们压散了! 呜……没了,全没了啦!怎么办?! “小姐,你没事吧?”辛锐武表情平和地问道。“不好意思,我刚刚为了闪那位推娃娃车的太太,没注意到你这边──” “什么叫没注意?怎么可以没注意?”何黛妃捺不住火气地大叫:“你知不知道,那些是我要卖的东西,你把它们全压烂了,我怎么办?今天还没开张,货品就全被你撞烂了!不管,你赔我!” “该赔的我当然会赔。你说要多少?”辛锐武狐疑地望着眼前歇斯底里的女孩儿。 老实说,这女孩儿长得很不错,皮肤白皙、五官巧致,身材秾纤合度,穿着今年正流行的灯笼装,上衣是柔媚雪纺料,白色底印着俏皮的粉红点点,下身简单一件紧身裤,把她修长的美腿衬得更出色。 最特别的,是她黑白分明的眸中透露出一般女孩子没有的灵秀气质,直接判断她不像是普通摆地摊的女孩子,倒像是从事艺术人文方面的品味人士。 无法猜测为什么像她独特气质的女孩子会跑来夜市摆摊?辛锐武秉持从小养成对女人天生的防卫与敌意,他小心翼翼地与她应对。 “多少?哼!你有得赔了!”女子插着腰的手突然指向他,气愤地说道:“那些,我刚从日本进的货,珍珠喔,还有一些新质料的水钻,外加我自己熬夜好几天的加工,你说要多少?” “小姐,你说重点好吗?我在赶时间。”辛锐武看了一眼腕表,他微抬起手的瞬间,何黛妃发现那只表价值不菲。 哼!原来是“好野人”,难怪这么目中无人?!她在心中暗忖。 “什么赶时间?你闯了祸,就要留下来解决。”何黛妃用一种鄙夷的神色瞅着他。“你的时间是时间,别人的就不是吗?哼!我跟你说,光是原料钱就二十万跑不掉,还有我的工钱,被你撞坏的货架,还有──精神损失!你撞坏我的货,我的客人一定抱怨找不到她们想要的,我的商誉损失也算,还有……” 何黛妃当真扳起手指一样一样算,辛锐武看了猛摇头。 “你一次讲完行不行?到底要多少?我赶着去见客户。”辛锐武开始不耐烦,他已迟到太久了。 “我看,至少要──五十万!”何黛妃举起手,在他面前摊开。“说不定不止五十啦,既然你赶时间,我就大概地算一下,五十万。” “什么?五十万?”辛锐武的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这女人当他是“盘子”吗?!就凭她那些塑胶珠珠?居然敢狮子大开口向他索赔五十万?哼!女人哪,果然是大脑容量不足的动物。 “怎么?不服吗?”何黛妃扯起嘴角冷冷一笑,仿佛早料到他会有这种反应。“不想给也可以啊!我们叫警察来,出了车祸本来就应该报警处理。” “就说了我赶时间!”辛锐武这下真的急了,他匆忙从口袋找出皮夹,在里面掏了又掏。“再有钱的人大概也不会带五十万的现金在身上,我把现在所有的现金给你,这里,应该有三万。” “三万?”何黛妃触电似的跳起来。“你打发乞丐吗?我买那些原料要二十万耶,你明明就该负责,你怎么可以耍白烂?” “我没有要赖。”辛锐武再掏出一张名片。“你拿着,上面电话地址全可以找到我本人,有空我们可以慢慢谈到底该赔多少,但是现在我必须赶到客户那边,他在等我送很重要的东西……小姐,我真的非走不可。” 说完,辛锐武打开车门准备离去,却被何黛妃一手扯住他的衣角。“你想溜?不准!你把事情解决再走,给我五十万!” “现在我去哪找五十万?何况,我真的不相信那些塑胶珠值那么多钱?” 辛锐武没料到她来这招,女孩儿家扯住男人衣服算什么样,瞧她脸上那副倔强的神情,看来当真跟他没完没了啦。 “不管!你就去想办法弄五十万赔我。”何黛妃不小心抓溜了他的衣角,索性豁出去,一不做二不休地抓住他的裤子。 “喂!你放尊重点行不行?”从没有女人敢如此地冒犯辛锐武,她的举动大大超越他可以忍受的极限。 她太靠近自己了…… 辛锐武无法控制地呼吸变急促,他清楚地感受到她凉凉的小指头,似有若无地碰触他的腰际。她身上散发着一种幽雅清淡的香味,一种很自然东方的味道,像是夏日雨后黄昏的七里香,也像遥远南洋峇里岛上白色鸡蛋花的馨香。 “赔我钱!”何黛妃坚持,红咚咚的脸蛋不知道是因为抓着男人的裤子不好意思,还是损失太大、太激动难过的缘故。 “我会赔!但我现在没空。”辛锐武懒得理她,一屁股往驾驶座上一坐,她的手也顺势松开了。 “不行!谁知道现在让你走掉,以后去哪里找人啊?你当我是傻瓜吗?” 何黛妃哭丧着脸,怕他真的就这么开车走掉,忍不住哭了。 “你赔我,今天就要算清楚,不管!呜……我的钱都拿去进货,好不容易找到一款流行热卖的货,你却把它们全压坏了,呜……教我怎么做生意?” “你──”辛锐武就怕女人掉眼泪。 虽然他也知道有很多时候,“眼泪”仅是女人为达目的而使出的手段,但他就是见不得女人掉泪。 见她哭得很无助,辛锐武破天荒地把自己的手机号码留给她。 “唉,为了表示我赔偿的诚意,上面是我从不对外公布的手机号码,你打这个电话一定就能找得到我。放心,我不会赖帐,你找个时间打过来,我一定好好跟你赔罪。” 辛锐武拍拍她的肩膀,认真地瞅住她泪汪汪的眼眸说道:“真的对不起,造成你的不便和损失。但我真的非走不可,万一真的丢掉这笔生意,我的损失会比你的五十万多不知道几百倍、几千倍。” 辛锐武发动车子,对着万般沮丧的她挥手。“名片要收好,再见。” 无助地目送他的车子快速消失,何黛妃仿佛泄光气的气球,浑身无力地走到摊子旁收拾残局。 混在泥地中的碎裂珠子仍散发着莹莹光芒,它们真的是货真价实漂亮珍珠,本来可以为她带来可观的利润,此刻却因不相关的路人粗心莽撞,让白花花钞票凭空不见。 何黛妃蹲下身,把碎屑从泥泞中一一捞出,挑着、拣着,想起当初放弃当上班族出来摆地摊的心路历程,许多已经不再想起的挫折痛苦,顿时全涌上心头。 不由自主地,她蹲在地上嘤嘤哭了起来,顾不了夜市里愈来愈多的人潮,她控制不了崩溃的情绪,就是止不住地哭。 “哎呀,不要哭了啦。撞坏就撞坏了嘛──”隔壁卖衣服的太太赶忙过来安慰道:“倒楣的事谁也不想遇到嘛,偏偏碰上也没法度咩,我们日子还是要过的,东西坏了,还是要吃饭呀!人愈来愈多了,你也拜托,不要吓坏客人啦,赶快起来做生意,能赚多少是多少,现在哭也没用……” 可是,何黛妃很难马上坚强武装自己,她已经努力装坚强很久了,不知道老天爷还要出多少难题考验她?在夜市里讨生活处处充满挑战,何黛妃吞了数不清的泪水,还以为命运会对她好一些,谁料无端送给她“天外飞来一撞”大礼,好不容易累积的积蓄没了,她的梦又飞得远一点了。 没什么心情招呼客人,这晚在遭受“天外飞来一撞”没多久何黛妃便早早收了摊。 在回到她租赁的小套房之前,巷口某家生鲜超市尚未打烊,何黛妃才想起整个晚上都还没吃过东西,肚子老实不客气地咕噜咕噜叫着,她便顺道转进超市里,想找些东西填肚子。 她拎着菜篮边走边逛,独居在外的日子吃遍各类速食品,对微波食品早就失去胃口,有一阵子她喜欢吃饺子,每家的冷冻水饺轮流吃过一遍后,没多久,她只要一闻到饺子味就想吐。 往生鲜部门走去,她最爱的生鱼片寿司还剩几盒,不过那高贵价格是属于喜庆节日才享用的,平常何黛妃只会对着鲜鱼片看几眼,安慰自己道:“这不新鲜。” 然后,她会快步离开冷冻冰柜,再随便抓几碗泡面丢进篮子里结帐离开。 今天,她却在生鱼片寿司前驻立许久,看了又看,想了又想,不禁喃喃自语: “好久没吃了,好想吃喔,为什么一定特殊节日才能吃呢?平常那么节省为了存钱开创饰品事业,才刚起步,全部心血全在一瞬间被撞坏了!过去那些省吃俭用是为了什么啊?光是那些被撞烂的东西不知道可以换多少盒生鱼片寿司呢?哎,早知道会被撞烂,不如好好吃几天生鱼片寿司,至少自己先享受到了……” 这么一想,何黛妃更无法阻饶自己想吃的欲望,她在柜旁看了又看,不一会儿有人经过挑走几盒,柜子只剩两盒了。 “管他的,今天心情不好就当是安慰自己吧!”何黛妃咬着唇,内心激烈交战着。 “吃吧吃吧!被压碎的那些不知道可以吃几盒了。”何黛妃忿忿地想着。 “哼!都怪那个男人,今晚吃的全算在他的帐上。对,算他的,这叫做精神赔偿。” 好,就这么决定了!吃吧!就狠狠地嗑他个两盒,以消心头之恨。 下了决心,何黛妃勇敢地伸出手去捞大大冰柜里硕果仅存的两盒生鱼片,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她的手正要碰到生鱼片寿司的塑胶盒边缘时,另一只不知从哪来的毛手先捷足先登了。 “欸,先生……”何黛妃顿时傻眼,身旁一名壮硕男子先“抢”了她的生鱼片寿司。 “这是你要的吗?”男子转头对她咧嘴一笑。“不好意思,我动作比较快。” “呃,没关系。”相较于他的坦荡自然,何黛妃倒是显得尴尬,脸庞热热的。 “以后见到喜欢的东西,手脚要快点,慢了可就没了。”男子继续促狭笑说。 “我、我没关系。”何黛妃垂低头,男子意外有张年轻活力的脸庞,令她觉得窘迫。“不一定非吃不可,我吃别的也行。” 她不喜欢别人太注意自己的举止,特别是陌生男人更教她全身不自在,拎起篮子快速走到结帐口,埋着头付完帐走人。 “你也住前面那栋?”何黛妃疾步奔向租住的中古公寓,男子竟跟在身后。 “啊?什么?”何黛妃停住脚步,诧异地转过头问道:“你、你、你干嘛跟着我?” “我才不是跟踪你。”男子又笑了,她发现他笑起来还挺迷人的。 “小姐,我住在前面那栋出租套房,如果我的判断没错,你应该也是吧?” “哦,原来如此。”何黛妃松了口气,微笑道:“你跟我住同一栋楼?真怪,我从来没见过你耶。” “这没什么。”男子看着她,眼中毫不掩藏对她的欣赏。“在台北大都市,大家忙得跟陀螺乱乱转,到处都在上演‘向左转、向右转’的剧情。” “你是正常上班族吧?”何黛妃随口问。 “是啊。怎么这么问?难不成──你是八大行业?”男子淘气地开玩笑问道。 “什么嘛!才不是!”何黛妃嘟起嘴,不以为然。“随便猜女孩子的职业别很不礼貌耶。” “噢,真不好意思,冒犯你了。”男子行了个礼,又问:“那你到底是什么职业?” “自由业啦。”何黛妃含糊地答道。 “让我猜猜。”男子思索了一会儿。“不是槟榔西施吧?” “拜托!去哪找槟榔西施像我这么有气质?” “嗯,这倒是。”男子同意点了点头。 不多久,他们住的中古公寓就在眼前,她先掏钥匙开大门。“我比较穷,租最上面的五楼,你呢?” “比你好一点,我住四楼。”男子客气让她走在前面,俩人在窄狭的楼梯间前进,彼此只听得见对方的呼吸声。 “我猜得没错的话,你也喜欢吃生鱼片寿司对吧?”男子站在他租处门口,喊住她。 “算是……满喜欢啊。”何黛妃大方承认。 “那──要不要进来一起享用?”男子提出大胆邀请,扬了扬手中的生鱼片。 “不、不好吧。”何黛妃忙不迭地摇手。 “不打扰你了,我还是回家煮面就好了。” “也是,第一次见面就邀你来我家,这样好像太不礼貌。”男子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次吧,等我放假亲手做寿司请你吃。” “好啊,先谢谢你了。”何黛妃挥挥手,继续向上爬。“我回家了,掰掰。” “嘿,还没请教你贵姓大名?” “我是何小姐。你呢?” “叫我小楷就行了,我姓郑,郑名楷,以后多指教啰。”他倚在门边,似乎舍不得关上门。 “晚安了,小楷。”何黛妃又挥挥手。“很高兴认识你啊,好邻居。” “我也是,真高兴有你这么漂亮的美女邻居。”郑名楷终于心满意足地把门关上。 何黛妃回到屋子里,先帮自己煮了一壶温暖的热奶茶,方才跟那个小楷一阵乱哈啦,傍晚发生惨痛车祸的低落心情似乎好了很多。 然而,当她坐在电视机前捧着大面碗吃面时,脑海里仍然挥不去她花了重金采买、又花好多心血加工设计的新款饰品一下子全毁在车轮下的惨痛景况…… “可恶!有胆你不要躲!”何黛妃忿忿把大碗掷放桌上,发出好大声响。 这条帐,我非跟你算清楚不可! 她决定了,明天就来打电话联络那个莽汉,既然他能买得起名贵以百万计的机械表,看起来也像是个社会菁英的人模人样,最好他就说到做到,一个子儿也不能少她! 第二章 “黛妃,别闷了,你就当是流年不利遇到疯子就好了嘛。” 正在帮何黛妃摆摊,准备做生意的好友林书琴一直安慰她。“你想想嘛,在外讨生活总是会遇到一些怪人怪事,尤其你卖的饰品知名度愈来愈高了,以后这种事情只会更多,既然要吃这行饭,就要学着想开一点……” “哎,书琴,你说的道理我都懂啦。可是,现实就是我赔钱了啊,那些项链都是我特别去日本挑的上好货色,很贵耶!而且,花掉我好多时间设计,配色才做出来的。唉……气死我了啦!” 何黛妃仔细妆扮的脸蛋仍显出愠色,昨晚被那没长眼的小子一撞,坏掉的货品连同设备又要亏掉不少钱,说不定半个月生意都白做了,一想到这儿,何黛妃心里真够呕的! “我知道每条项链你都花了很多心血,但遇到这种倒楣事也没办法。” 林书琴最会开导人了,她耐心地帮朋友把一盒盒饰品摆上货架,慈祥温柔的声音态度仿如慈济大爱台的师姐。 “你要懂得宽恕、学着放下,要不然日子怎么过下去?反正,他留了名片给你对不对?我们就去找他赔啊!是个男人的话,他就该爽快赔偿我们的损失。” “唉,我的天哪!”何黛妃仰天痛苦地哀号着,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与眼前这位天真“师姐”继续谈下去?! “我宽恕?我放下?哎……谁来‘宽限’我的票期呢?书琴师姐,下星期我得付钱给厂商!钱!钱!没钱做不了事情,你要帮我去劝厂商‘放’我一马吗?” “好啦,你别激动,客人慢慢多了。”林书琴压低嗓子,用手肘轻碰了碰她。 “别再想了啦,改天我陪你一起去找那个没长眼的算帐。乖,来点笑容嘛,你这样会吓跑客人的。” 林书琴摆完了项链,开始摆耳环。她一直是何黛妃最好的精神支柱,当初她打算离开科技公司秘书工作,第一个商量的对象就是林书琴。 打从开始摆摊子到眼前累积了不错知名度和业绩,林书琴的陪伴与鼓励绝对功不可没。这点,何黛妃始终感激在心中。 “我今天早上打过电话了,他的手机没开。”何黛妃脸色更黯淡了,用沮丧的语气说道:“现在的社会啊,哪有什么重诚信的人?一定是被他骗了!” “啊?你打过了?”林书琴瞠大眼睛。 “是,我打了快二十通,他没开机。”何黛妃摇了摇头。“算了,我猜他也只是随便唬弄一下,这年头没有什么‘负责’这回事了,上一当学一次乖。” “说不定他只是刚好在忙。”林书琴思索着,缓缓道:“不管怎样,不能随便放过他,说不定人家真有诚意要解决的呢?晚点你把电话给我,我来帮你拨,打他一天夺命连环扣,就不信他不应。” 林书琴自信满满,她比何黛妃乐观,始终相信人性本善。 “也好。”何黛妃点点头。“反正你现在待业中,有的是时间。你就加减打,能拗他多少是多少!拗到给你抽成啰。” “三八!我们之间还计较这些吗?”林书琴笑着轻拍了好友的肩膀。“不用抽成,请我吃阿婆寿司就成了。” “噢,说到寿司,我好久、好久没吃沙西米了。”垂下嘴角,何黛妃小声呜咽道:“前几天晚上,我睡觉还梦到自己正享受丰盛的日本料理。书琴,找一天我们去大吃一顿好不好?最近心情够糟了,实在该去给自己加油打气一下。” “好好,说到吃,我这个贪吃鬼绝不会缺席啦。” 林书琴对她眨了眨眼,好朋友的默契让近来很沮丧的何黛妃感到心里温暖。 “小姐!为什么找不到上礼拜你们卖的珍珠项链?”一名穿着时髦的上班族女郎嘟起嘴问道:“卖完了吗?我想买来给朋友当礼物。” 何黛妃和林书琴不约而同地对望了一眼,异口同声说道:“看看这礼拜的新款好吗?” “真的卖完了喔?”美丽女郎的脸上满是失望。“我就喜欢那个款式啊!” “不好意思啊,小姐。你说的那款卖得太好了,昨天就卖光了。”何黛妃迎向前解释。她还特别强调“昨天”! “刚好昨天来了个熟客,全部都买走了。这样吧,参考看看我们的新款式,给你特别优待折扣喔。” “什么?真的一条都不剩喔?”美丽小姐沮丧到跺脚。“哎呀!怎么会怎样?我喜欢的偏偏没有了……” 唉!喜欢也没办法,谁教那个天杀的不长眼,被他开的大车子鲁莽一撞,一堆漂亮的项链全成了圾圾堆里的废料了。何黛妃很无奈地在心中os。 也不知道自己走的是什么厄运?好不容易才把夜市生意做稳,才想着多下点老本、好好扩充新的产品线,谁知竟撞上那瞎眼的莽夫,不但坏了货品、赔掉一堆钞票,可能连回锅旧客户都要得罪了。 何黛妃愈想愈懊恼,她暗下决定不轻易放过他,这些有形无形的损失,她要一样样算清楚向他讨回来才行! 傍晚的台北街道,霓虹闪烁、车水马龙。 难得在晚上八点前离开办公室,辛锐武新添的闪亮簇新豪华轿车陷在壅塞纷扰的下班车潮里。 无奈的胶着,为了等一个漫长的红灯,车阵中的辛锐武感觉体内有股火气正恣意扩张。真不该答应君仪这烂差事,不过是几个不值钱的塑胶制品,值得他花费宝贵的时间去更换吗? 哎,辛锐武揉了揉盯了一整天电脑荧幕而十分酸涩的双眼,万分懊恼却无计可施,他太了解单君仪的个性,这女孩从小被惯坏了,想要的东西非要到手不可,倘若谁答应她的事情却没办成,到时绝对不是一句“吃不了兜着走”可以解决的。 所以,辛锐武心中明白,纵使单君仪交给他的任务再怎么不耐烦、不甘愿、不喜欢,也得硬着头皮去做,要不到时倒楣的可不只自己,极有可能会祸及全“亚冈通讯科技”的全体员工。 绿灯亮了。 辛锐武回过神来驾车前进,放在方向盘上的双手有种想将车子驶离原定目的地的冲动,只是一念及为了自己日后能够耳根清静,他也只得无奈地继续向前。 谁教单君仪的父亲单勋,正是当初提供“亚冈”发展专利的创投公司老板,今天的亚冈能在股票上市两年时间内登上股王宝座,单勋的慧眼识英雄及倾力辅导宣传绝对功不可没。 车子在最壅塞的路段停停走走,辛锐武扭开车内高级音响,音乐响起时,仿佛有一道清流灌入车内,轻松舒爽的心灵音乐如同海浪轻拍般,立刻纾解了他绷紧一天的神经。 心烦气躁的时候,他喜欢以心灵音乐来放松、缓和自己的情绪,偏偏单君仪不爱这类型,每回上他的车听到淙淙流水声及海风、海浪配成的乐音,她一定毫不例外地皱起眉,不客气伸手拧掉音响,嘟囔抗议道:“哎呀!年纪轻轻的干嘛听这种老人音乐啊?换个给活人听的好吗?” 真是够了!那个不折不扣的大小姐,说话从没遮拦,居然敢大剌剌地说他听的音乐不是给活人听的?! 即使和君仪来往了好几年,但辛锐武仍旧对于她趾高气扬、不懂尊重别人的蛮横个性不怎么欣赏。 以前他当她是普通的异性朋友还不觉得什么,但经过这些年来,身边朋友、长辈们,似乎理所当然地把她当成他的结婚对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辛锐武便提醒自己:为了彼此美好将来,这事可不能再打混下去了。 再穿越几道停停走走的扰人红绿灯,他的目的地到了──美乐夜市。 一转进这条住宅区的巷子里,辛锐武立即产生一股强烈的熟悉感,单君仪给他的资料上写“美乐夜市”,其实是一个范围很大、住户众多的“美乐社区”。 昨天和单老以及一帮银行经理聚餐时,单君仪也跑来凑热闹,席间她“交代”这项无聊的任务给他,但当着单老的面,他就算想拒绝也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辛锐武按着地址寻来,才诧异地发现,原来,此处就是他不小心撞坏人家摊子的小市集!不过才隔了一晚上,莫名因缘令他再度造访这里,想到这,辛锐武的心中便涌起一股奇特的感觉。 从小到大就是个只管念书、打球的书呆子,辛锐武鲜少涉足夜市之类的地方,而今莫名其妙来了两次,也难怪他心中会有说不上来、类似探险的刺激和好奇。 找到地方停妥车子后,辛锐武按照单君仪写给他的摊贩编号,一摊一摊地找,经过一大堆卖衣服、杂货、小吃的小摊子,陡然他眼中映入一堆成小山状的女性饰品,当下他更讶异了──真有这么巧? 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见,单君仪写给他的编号“一四七”,正好就是被他不小心“a”到的那摊。 “先生,挑礼物送女朋友吗?”他正迟疑着要不要靠过去时,一名笑容甜美的女孩热情招呼着。“进来看看嘛,我们的项链戒指都是自己设计的手工作品哦,绝对不会买到满街都一样的。” “嗯,我想那个……是这样……”他说话结巴,因为他被搞糊涂了,怎么人跟昨天不一样了? 难道,昨天那么一撞就把人家撞倒店了?他揣想着:依照昨天歇斯底里叫喊的恐怖模样,又大声疾呼说她损失惨重,倒是不无可能。 “呵呵,你不知道女朋友喜欢什么喔?”陌生女子对他笑笑。“没关系,我可以帮你推荐。你看,这款腰炼全部是欧洲的土耳其石,很特别吧?还有这个,是我们卖最好的,项链手链组……” “不不,小姐,我不是来买东西的。” “啊?那你是?” “小姐,我是替朋友来换东西的。”辛锐武不想猜了,直接把手上的东西交给她。“我朋友说,她买回去用一次就坏了,看看能不能换新的。” “用一次就坏了?怎么会?”林书琴把塑胶袋里的项链、胸针倒出来,不可置信地摇摇头。“真的是在我们这里买的吗?嗯,应该不会这样哦──” “我朋友抄地址给我,就是你们这摊。”辛锐武很无奈地耸耸肩,东西又不是他买的,他只能依单君仪说的照做。 “你把标签都拆掉了,根本不能证实是我们的货。”林书琴还是摇头,把东西摊在玻璃柜上说道:“你看,珠珠颜色,不一样对不对?” “有吗?我看不出来。”辛锐武照她的指示对着两组链子猛瞧,实在看不出个所以然。 哎,女人真麻烦,不就都是珠子吗?还有什么不一样?根本就是货物既出不想认帐嘛。 辛锐武懒得跟她耗时间,心中思忖:不给换就算了,了不起被单君仪念几句,他可不想把宝贵时间浪费在分辨“两组塑胶珠有什么不一样”这等无聊事上头。 “你朋友搞错了,这不是我们这里卖的。” “可是,她很肯定是啊,而且,在我看来,这两者没什么不同。”辛锐武坦然说实话。“算了,我知道你们小生意不好做,我就告诉她没得换就是了。” “先生,你这样讲不对喔,好像我们存心诓你似的。”林书琴不高兴地说:“如果东西是我们卖出去的,一定会换给你,但它明明就不是!” “算了。”辛锐武挥挥手,他懒得去吵。东西又不是他买的,没必要浪费情绪。“我又不是吃饱撑着,大老远来这里跟你抬杠。不能换就算了,无所谓。反正这玩意儿也值不了几个钱──” “话不是这样说啊,先生。”一向对帅哥没免疫力的林书琴也激动了,她感觉这男人一副就是“你耍赖”的轻蔑不屑。 “那确实不是我们的货。”就在两人争执不下、大眼瞪小眼的当儿,何黛妃出现了。 “黛妃,你回来的正好,这位先生硬说我们坑他,不给他换货。”林书琴把换掉的成品拿给她。“你看,工这么差,一看就是工厂量产出来的,怎么跟我们手工的比?” “原来你还在。”看见何黛妃出现,辛锐武咧嘴一笑。 “这是我的店,我当然在,你别想赖帐。”何黛妃看他脸上的笑容,气得想打下去。“呵,真没想到你还敢来?” “朋友托我来换东西。”辛锐武指了指她手上的损坏品。“你们这位小姐说不换,我懒得跟她吵,正想走。” “你朋友拿别家的次等货来跟我们换,真聪明啊。”何黛妃冷冷地嗤笑,挑了挑眉。“可惜,我不是笨蛋。” “你们怎么认识啊?”林书琴一脸莫名其妙。 “欸,你干嘛不接我电话?想赖帐吗?” 何黛妃没有回答好友的疑问,直接“杠”上他。“哼!我跟你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在那么有头有脸的公司上班,也不想为了点小钱毁掉前途吧?如果你耍赖,我可以去告你。” “你查过我公司?”辛锐武眯起眼,心中警铃大响,以他过去经验,女人总在知道他底细之后便想方设法地骗拐他的钱。 以前不懂事就算了,但现在他可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辛锐武坚定地对自己说。 “也不是查,只是大概了解一下而已。”何黛妃板起脸,严厉道:“我一介弱女子,就是靠卖饰品过活,你把它们全撞烂了,那不是三五千块的损失耶,我赔不起,而且没有那些货,之后我要卖什么?怎么活下去?” “那正好啊,既然你自己又跑来,干脆面对面把帐一次算清楚。”林书琴搞清楚状况,站在好友身边帮她“赞”声。 “我会赔偿你的,但要合情合理。”辛锐武重申立场。“先前是我的不对,但你也不能得理不饶人地漫天喊价。” “先生,我朋友不是那种人,你撞坏的那些饰品刚好都是价值高的货色。”林书琴帮她讲话。“手工作品靠的是脑力和时间,金钱难以计算。” “不说那么多废话,你到底要不要赔?”何黛妃正视他质问。 “你要多少?”辛锐武心中有谱,他绝不做凯子任人宰杀。 “五十万。”何黛妃非常坚定。“我昨天说过了,就是五十万。” 闻言,辛锐武从鼻子里哼出声,摇头不表赞同。“几颗塑胶珠子要几十万?小姐,我觉得你太不厚道了。我是直接的人,如果你老实报个实在价格我马上可以处理,可是,你说的数字让我很不舒服。” 眼前明明是个长相漂亮出色的女孩子,但也因为她亮眼出色的外表让辛锐武不得不巩固心防,过去听过看过太多血淋淋案例,他不得不戒慎恐惧一点。 “先生,你真是外行人说外行话。”林书琴帮好友解释道:“昨天被你撞坏的不是什么普通珠子,那是黛妃特别到日本买的上好珍珠。光是飞到日本去挑货就不知道要花多少心血,你怎么可以……” “别骗我了!谁会在路边摊卖真的珍珠?笑死人!”辛锐武不客气地反驳道。 “真是够了!你们两位,区区五十万,不需要编那么夸张的故事吧?这些小玩意儿能值几个钱?这大家都清楚的嘛。” “我说的是实话,是你打从心里就看不起路边摊!”何黛妃被他言词中流露的轻蔑重重打击到了,她的心不禁刺痛了下。 原来,这男人从头到尾就认为,他卖的东西是些“值不了几个钱的玩意儿”! 明明是他撞坏她的东西,可他心眼里就认定她是藉此事故意要坑他的钱、就像电视上报导的年轻辣妹诈骗老实科技新贵大笔金钱的那些新闻一样! 他少年得志,以为所有人都觊觎他的钱,担心自己被女人骗,就可以口无遮拦地侮辱一个自食其力、不畏劳苦,靠着售卖几百块钱小饰品过日子的独立女人? 何黛妃很有骨气,可以穷、可以苦,就是不能被看扁看轻,如果他再继续用言语侮辱她,她宁可不要他赔钱! 愈想愈委屈,何黛妃眼里打转的泪珠终于滑落下来,想到自己不但凭空消失一大笔钱,还要被污蔑,她真的好难过。 “我看不起你?这又从何而来的指责啊?小姐,你可能搞错对象了,我不是容易被女人牵着鼻子走的男人。” 辛锐武见她眼眶泛红,反射性地武装自己,话锋也变得更加激烈。“你以为哭就能博取男人的同情吗?哭一下就能拐五十万,如果钱这么好骗,大家都不用上班来骗钱好了!” “闭嘴!”何黛妃火大怒吼,激动地提高嗓音。“你滚!别占位子妨碍我做生意!就算我卖的是‘值不了几个钱的小玩意儿’,很惭愧是,我就靠这些玩意儿过日子。你还是快走吧,摆路边摊的比不上你们搞高科技的‘高尚’,别留在这里辱没你。” “黛妃?你不要生气,好好说……大家都是明理人,可以坐下来谈的嘛。”林书琴拍拍她,贴心地安慰道。 “喂,好好讨论事情,你翻什么脸?”见她又哭又骂,辛锐武心情更烦,怎么女人就会这招? “我不想再跟你谈下去了。”何黛妃索性伸手推他,赶他离开。“你走吧,别担误我做生意。” “我们的事情还没解决……”这下换辛锐武傻眼,剧情急转直下。 他没说不赔啊?只是要谈个合理的金额,这女人怎么翻脸像翻书一样,个性太烈了吧。 “不希罕你的臭钱,你留着吃药治疗你的自大病吧!”何黛妃气呼呼地推他。 “你不要再来了,我也不会找你讨钱。因为本人的时间很宝贵,卖一条赚个几十、一百的,我得抓紧机会赚钱,累积够了再去进货,下次我会记得,新买的货要好好保管,万一被哪个不长眼的撞坏了别奢望人家赔──” “阿是发生啥米代志啊?吵啥?”隔壁几摊热心的老板们纷纷上前探问。 “阿那个少年ㄟ是按怎?要不要找大头来解决啊?” “没事!”林书琴赶紧灭火,找“大头”来还得了?那是这区专“管事”的黑道角头。“无代志啦,伊是黛妃的朋友。” 好奇围观的人愈来愈多,眼看再扯下去铁定没完没了,辛锐武决定先离开这团混乱再说。 “好!别推了!我自己会走。” 辛锐武从她失望愤怒的表情得知,她是真的觉得很委屈。“钱我一定会赔,该给的我一定会给你,你放心。” 说完,他快步走向停车场,快速地开了车子离去。 第三章 “可恶!我记得这两个是在那边买的啊,她们怎么可以翻脸不认帐?” 单君仪垮着一张脸,抱怨道:“你也真是的,连这点小事都弄不好。” “她们坚持说不是,我也没办法。”辛锐武低头忙碌公事,随意应答。 “你要吵啊,怎么任她们说不是就不是喔?”单君仪任性地双手插腰。 “辛锐武,你存心敷衍我对不对?说不定你根本就没去!哼,在你眼里到底有没有我的存在啊?” “我有去,也跟她们说了,人家就说不给换,难道要我用抢的吗?”辛锐武还是没抬起头,慢条斯理地说着。 “好过分!”单君仪气得咬牙切齿。“我是看网路上很多买家推荐,才千里迢迢地跑去买,竟然服务态度这么差,货物出门就不认帐了!可恶!我一定要上网把她们恶行po出来,叫大家别再上当了。” “说不定你真的弄错了。”辛锐武双手敲打着电脑键盘,轻描淡写地说道:“你自己仔细想清楚,外面卖的饰品很多雷同的,搞不好是你冤枉了人家。” “奇怪了!为什么是我冤枉她?你现在是站在哪一边啊?”单君仪瞠大眼睛,好像看什么怪物似瞪着他。“东西是我买的,你会比我清楚吗?东西做不好还拿出来卖?消费者再上门求偿就翻脸不认帐,路边摊最会这招了。” “别一竿子打翻一船人,我看八成是你搞错了,回去看清楚再说。”辛锐武被她叫嚣的声音弄得心情烦躁,脸上表情尽是掩不住的不悦。 “我才不会看错。”单君仪挺起胸膛,扬起下巴,一副死不认输的态势。“不然,等会儿你载我过去,看看到底是谁搞错?” “你无不无聊?”辛锐武忍不住讥讽她道:“干嘛计较这几百块钱?你平常浪费掉的金钱不知道可以买几打了。” “我、我哪有?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浪费?”单君仪习惯让人捧在手心上,不论男女,无关亲疏,总之谁要是敢说她一句不是就不行。 “唉。”辛锐武叹了口气,什么话都不想再说。 他的耐性已经到达极限,心里也已打定主意,她若再有什么不合理、无聊低级的要求,一概不答应,就算把她老爸搬出来也一样。 “怎么了?你叹什么气?我有说错吗?哪里说错了?你讲啊!”单君仪在意他的任何反应,他可以骂她、念她、就是不能不跟她讲话。 “我现在不想讲。”辛锐武板起脸孔。“你已经吵两个小时了,可以让我安静一下吗?不是每个人都像你那么闲。” “你很奇怪耶!”单君仪不解地盯着他凛然的酷脸。 以前,他始终是个沉默、听话,没什么意见的好好先生。单君仪喜欢指使的男人类型,特别是像辛锐武这款聪明优秀、又听话的俊帅男人。 所以,当父亲有意无意提到老人家欣赏类似辛锐武这样好个性的女婿时,她心中早认定他这辈子只能做她单君仪的男人。 她不明白为什么乖顺听话的辛锐武会突然变得冷酷,而且,连正眼都不看自己一眼,还总爱唱反调? 他是怎么了?心里在打着什么她不知道的主意吗? 心头蓦地涌上一股强烈的不安全感,仿佛海啸后的巨浪袭来,单君仪天不怕地不怕的心动摇了。 “辛锐武,你对我哪里不满?”见他不答,单君仪耍起大小姐的娇蛮,硬是挡在他视线前,让他看不到电脑荧幕。 “干什么?”他火了,眼中迸射烧煚火光。“一点礼貌都不懂。” “你对我意见很多喔?”单君仪可不是让人吼大的,想到这小子要不是靠她老爸提拔根本没有今天,她心中豢养的“自大之魔”立即壮大。“好啊,你就讲嘛,看我到底让你多不顺眼,到底有多不满?” “你太不懂得尊重别人了。”辛锐武一字字说,毫不客气道:“单先生那么疼你,多少给他老人家留点面子。” “这……不用你管!”单君仪岂会认输,趾高气扬地道:“我从小就是这样,我爸也拿我没办法。” 辛锐武无言,最后只得点头低语道:“随便你。” 如果不是念在单先生的份上,他早把这蛮横不讲理的女人轰出去了。 “噢!跟你吵架好费力,肚子好饿。”单君仪皱起眉,撒娇道:“你不饿吗?人家真的好饿,你办公室里有没有东西可以吃?” “柜子里有饼干。”辛锐武冷冷地回答。 “不过,恐怕不合你单大小姐胃口。” “哼,你知道就好。”单君仪对他努努嘴,继续撒娇说道:“我饿死了,你请我吃饭!” “自己点,有外送。”辛锐武指了指电话簿。 他快忍不下去,开始收东西,宁可带着笔记型电脑回住处加班,也不想再被她疲劳轰炸。 “也好。”单君仪对吃很讲究,拨了电话开口便不同凡响。“喂!松阪屋吗?我要神户牛排,加一个刺身拼盘,有新鲜的黑鲔鱼吗?那也要一份,外送到……” 辛锐武收拾好东西,起身准备离开。“你自己留在这边慢慢吃,我要赶去客户那边开会,今天不回办公室了。” “啊?你不陪我吃?怎么这样啦!人家点很多耶,都是你喜欢吃的好料。”单君仪简直快哭了。 “怎么是我喜欢吃?明明是你喜欢吃。”辛锐武唇角动了动,似笑非笑。“你慢慢享用,算我的帐没关系。” 然后,他背着手提电脑离开,不管单君仪一张哭丧难看的脸。 她挑的华撰珍味得花上不少银子,以他的实力是请得起,就当报答单老的知遇之恩吧。 他对单先生充满感激,也愿意把他的家人当自己家人照顾,但是,辛锐武心里知道,那些都只是感恩,怎么也无法称之为爱情。 方才她金口一开,随随便便就点了寻常家庭几个月菜钱的大餐,她不懂惜福感恩,从来不想想自己的好日子是怎么来的! 有人得靠自己双手打拼,摆小摊子卖手工饰品,一件几十一百的累积才能过日子。万一,不小心碰到开车不长眼的,几个月心血瞬间灰飞烟灭…… 海海人生,同样生而为人,却有如此天壤之别的际遇。 坐进车子,辛锐武又想起那个失望含泪的倔强脸蛋。 自那天被赶出摊子,他常常想起她,想到她伤心的脸,还有很多她说的话。偶尔,辛锐武想想难免觉得愧疚,那天说的话似乎真的太伤人了。 他不懂女人的饰品,又怎么随口就说她卖的都是“值不了几个钱的玩意儿”? 如果有人质疑他发明创造的电子元件是“没啥路用的玩意儿”,他铁定也跟对方翻脸!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专才所在,谁都不能看轻别人的专业才能。再说,极可能她说的是事实,求偿五十万也不是故意要坑他。 “路边摊”虽然给人廉价的印象,但谁又规定平价东西不能用好材料?五十万对他来讲是小钱,可是对她来说,可能是影响深远的保命钱。 辛锐武愈想愈觉愧疚,呆呆坐在车子里,不能停止地想着她气质不凡的美丽脸孔,再想起她一双灵秀水盈、坚毅勇敢的眼神。 她不像会说谎的女人,那样坚忍不拔的神情得经历现实淬练后才有,辛锐武不是没闯荡过江湖,基本判断还是有。 该还的就还人家吧! 深深不安疑虑之下,辛锐武决定依数还钱,他不能让自己的多疑及过度防人之心,而伤害那个自立自强、奋发向上的无辜女孩。 “黛妃,你后悔吗?” 林书琴和何黛妃各据沙发一头,一面看着她们最爱的电视影集,一面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后悔什么?放着好好秘书不做去摆路边摊吗?”何黛妃眼睛盯着电视,漠然回道。“后悔也来不及了啊,做都做了。” “现在回头还来得及。”林书琴心疼好友遭受到的挫折。“走错路,回头也没什么,就像我啊,跳槽到另一间公司,做得不开心还是可以离职再找适合的。人生有很多种可能,只要我们够勇敢。” “你是在劝我放弃?回头再重找工作?”何黛妃瞅了她一眼,笑道:“别担心我,虽然我现在手头紧了些,但也不至于撑不下去。我已经去跟银行贷款了,说不定可以再贷到一笔创业金。” “贷款?你好像借了不少钱了。”林书琴不禁为好友担忧。 “跟银行借的钱也是要还,你这样会不会压力太大?” “放心,我做的东西很受客人肯定,只要小心别让新货损毁,下一批新到货卖完我就好过些了。”提起那些无端消失的金钱,何黛妃还是难过。 “你不再去找那个人谈谈?”林书琴知道,那个长得很好看的男人有足够身家赔偿她的损失。 “不要了。”何黛妃摇摇头。“既然他不认为我被毁损的东西值那么多钱,猜想他也不会心甘情愿拿钱,我又何必让人瞧扁。” “我知道你的自尊心强,但自尊心总不能当饭吃。”林书琴感觉她是在呕气,因为那男人刺到她最在意的自尊,那是她最不容侵犯的死穴。 “话是这么说没错。”何黛妃不为所动,悠哉地吃零食、看电视影集。 “不过,我就是没办法对人家低声下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从念书时代我就讨厌‘放低姿态’向人哀求,连教授要当我暗示我去求他,我死都不肯。人活着,不就是为了争口气而已!” “黛妃,你的脾气要改一改啦!”林书琴嘟起嘴,直言规谏。“个性这么硬,吃亏的永远是自己。唉,如果我是你的话,才不会因为什么自尊不自尊的问题放弃那笔赔偿金,而且人家地址都留了,你每天去吵他闹他,我看他给不给?” “要去你自己去,这种事我可做不来。”何黛妃摇摇手,瞪了好友一眼。“拜托,难得有休闲时间,你不要一直碎碎念啦,简直比我妈还啰唆!” “好啊,既然你不要,我想办法帮你要!”林书琴对那名多金帅哥超感兴趣,脑子里有些想法开始蠢蠢欲动。 何黛妃没什么反应,只是眼睛盯着电视,对于好友慨然承诺要帮自己要钱也听听就算了,她个性跟书琴不同,任何不能靠自己能力达成的事情,她都不想浪费时间。 隔天,没等林书琴杀上门去找辛锐武要钱讨公道,辛锐武已自己客客气气地登门造访。 “噫?你?你不是那个……”一见辛锐武出现在眼前,毫无心理准备的林书琴确实吓了好大一跳,她莫名地涨红脸,呐呐地说不出话。 “我姓辛,之前我们见过。”辛锐武客气颔首,帅气颀长的身材吸引周遭女性目光,大家都好奇地打量着这位帅哥。 “你好。你、你来找黛妃的吗?”林书琴终于问出话。 “是的,请问她在吗?”他从口袋里拿出皮夹,掏出一张支票。“我今天是专程来还她钱,那天不小心撞毁她的货品,实在不好意思。” “你来还钱?”林书琴愣了愣。“可是她刚好不在耶,出去调货了。” “何小姐不在?”辛锐武脸上难掩失望,叹道:“真不巧,我还特别拨空来,想说亲自交给她。” “我可以帮她代收。”林书琴不假思索地马上回道。 “你放心,我是她的好朋友,一定会安全地把钱交到她手上的。” “这样恐怕不太好。”辛锐武摇头,微笑拒绝了。“我还是当面交给她比较妥当,谢谢你的好意。” “也是啦,牵扯到钱的事情还是当面说清楚比较好。” 林书琴依然沉陷在他迷人的微笑里,不知怎地,今天的他看起来比上次看到时更帅! “我想麻烦你,请何小姐跟我联络一下,先约好时间才不会又白跑一趟。”为求慎重起见,辛锐武拿出自己名片,清楚写上专线电话及私人e-mail帐号。 “好的,我一定会转告她。”林书琴恭敬地把他的名片收妥,小心翼翼地放进自己的皮包里。 “那就麻烦你了。”辛锐武还有事待办,不能担误太多时间,只得先离开。 “不会,别这么说,我会转告她的,你放心。” 林书琴满脸微笑地向他挥手,不为人知的心里却逆向浮起她自私的打算。 林书琴站在摊子前目送他高大英俊的背影渐行渐远,迷恋的眼波丝毫不隐藏。 几个正在摊子前挑东西的女孩也看到刚才离开的俊男,低声窃窃私语: “哇!你们有没有看到?那男的好帅耶!” “是啊。不过,真奇怪捏,大男人怎么会来逛卖女人东西的摊子?” “说不定是老板的男朋友,这有什么怪?” 林书琴听到她们的对话,偷偷扬起嘴角笑了,即使是幻觉也甜蜜得不得了,她真希望自己能有这么出色优秀的男朋友啊! 比起好友何黛妃,她的男人运真的差多了,偏偏一心开创事业前程的何黛妃对风花雪月没有太大兴趣,而满心期盼有知心伴侣疼爱的她,却老是等不到自己想爱的男人。 而今,机缘巧合碰上辛锐武这么有钱、有地位又有出色外表的单身男子,她真的很难压抑心中不断绽开的朵朵小花。 辛锐武倒没料到会有一群女生望着他英挺的背影暗自垂涎。 特别走这么一趟却没遇到何黛妃,他心里不禁有些懊恼,在出发前该先打个电话确认一下的,没即时把钱还到她手上,心里的愧疚就无法消去。 若无其他要事,或许他会留在摊子上等何黛妃回来再亲手奉上支票,麻烦就在他约了大姊餐叙,总不能让远从宜兰上来探望弟弟的大姊扑了个空啊! 从小大姊就像母亲一样拉拔他长大,为了养活弟妹们,她甚至牺牲自己升学的机会,所以他过世的母亲临终前还要她把大姊当母亲一般奉养尊敬。 事实上,从他研究所毕业创立公司以来,他一直没忘记要报答几位带大自己的亲姊姊,而位高权重的大姊更是他最重视的亲人。 “大姊!”一进入约好的餐厅,辛锐武马上向等待他的大姊招手。“你等很久了吗?对不起,我刚去办一点事情担搁了!” “没关系,我知道你工作很忙。”辛大姊慈蔼笑着,她一生最大的骄傲就是这个当大老板的弟弟,看到他,整个人心情就好起来。 “你好久没来台北了,今天怎么有空可以过来?”辛锐武知道大姊非常重视家庭,若非有要事,她不会放着家人在宜兰而独自上台北找他。 “你真聪明!”辛大姊露出满意骄傲笑容。“我出发前才跟你二姊说,不必我讲,我们聪明的弟弟一定知道姊姊的心事,呵呵呵……” “哦?听起来好像挺慎重,你跟二姊都讨论过了?” “当然,婚姻大事当然慎重。”辛大姊从皮包里拿出一只信封,喜孜孜地摆在他面前。“你看看,很漂亮的女孩子喔,是我们乡长的女儿,刚从日本回来。” “噢!拜托!”闻此言,辛锐武痛苦闭上眼睛,伸手往额头一拍。“我还不到三十岁,现在哪有男人这么早结婚的?你不要乱了啦!” “什么?我们乡下那边,在你这个年纪都当爸爸了。”辛大姊正气凛然地道:“更何况你是辛家的独子,现在又事业有成,你的人生大事绝对不可以马虎……” “是,你说的都很对!”辛锐武简直想喊救命!到底是谁规定一个男人有了点钱、有自己的事业非要结婚?他目前还不想婚,难道犯了法? 怎么搞的?莫名其妙一瞬间,全世界的“长辈”全跑出来逼婚了?先是单君仪的老爸,现在又轮到自家老姊? “上次,也是你说那个有钱银行大股东的女儿,叫什么仪的,说她个性娇不好沟通,我才特别去为你物色乡下长大、个性温柔的女孩子,再说,你现在身份地位不同,要当我们辛家媳妇,万万不可以随便找‘阿杀普路’的货色,你的另一半得过姊姊们这关才行,老妈过世之前有特别交代……” “大姊,别谈这些好吗?”辛锐武完全丧失食欲,不知从何说起。 “你又这样?”辛大姊板起脸,拿出长辈的威严。“几年前你在读研究所,那时候有个学妹跟你走很近,那时你二姊打听到你学妹家里原来是卖蚵仔面线的,你都不知道,连续一个星期我跟你二姊晚上睡觉都梦到老妈,老妈哭着说不接受卖蚵仔面线的媳妇,他儿子可是将才呢,怎么可以委屈?” “你们实在太夸张了。学妹跟我八字都没一撇,真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我的对象应该由我自己决定,就算我爱的是夜市摆摊的又怎样?重要是两个人相爱,跟对方做什么职业无关!” “什么?你有女朋友了?”辛大姊一听到他的话,就一副快昏倒的样子,激动地问道:“你、你真的交了在夜市摆摊的女人?哎呀!我的天啊!该不是槟榔西施吧?小武,你不可以这样!你不可以让爸妈失望,他们地下若有知……” “大姊,我们先吃饭好不好?再争下去,我也吃不下了。” 辛锐武简直快疯掉,话说出去才觉得不对,怎么会提到夜市摆摊的?而天下那么多职业可以讲,为何脱口说出“夜市”? 辛锐武偏头想了想,或许这阵子刚好处理他不小心撞坏人家摊子的事情,也或许还有一个原因── 何黛妃是他遇过很特别的个性女子,恰好她在夜市里谋生,她给他的印象太强烈,不自觉深烙在潜意识里。 不能否认,那个恰北北的靓女敢说敢争,是真的教人难以忽略她的存在,即使在夜市里出没也无损属于她的独特吸引力。 辛锐武轻轻叹息,硬把自己都没勇气确定的心事压回心海深处,不去触及。 “哎,不说就不说。”辛大姊也怕弟弟翻脸,暂先按下:“照片你先拿回去,有空慢慢看,只是看嘛,加减参考一下有什么关系?!” “不要!你带回去,我不想看!”这次,辛锐武非常坚决,他要把立场表达清楚,敬爱姊姊是一回事,但他不容许别人干涉自己的感情世界。 第四章 那天送支票去没遇到她本人,今天辛锐武再次排开会议和杂务,亲自到何黛妃摆摊的夜市找她。 由于是第二次登门造访,再加上他之前已先叮嘱林书琴转告,辛锐武不认为雨人会再次错身不遇。 除了该归还的票款,辛锐武还带了一份精美的进口巧克力当礼物。 送女孩子花或巧克力都不是他惯有的作风,今天之所以愿意破例,纯粹是为了表达内心深切的歉意。 他撞坏人家的摊子和货品就不对,更不该以小人之心怀疑她有不单纯的动机,为了两个连续的错误,辛锐武认为自己该展现身为男人的君子风度。 停妥车子,他不经意从后照镜里看到,有个女孩提着大包小包辛苦地往前走,他定睛一看,那个人正好是他要找的何黛妃。 “何小姐!”他疾速下车,喊住她。“何小姐!需要帮忙吗?” “你?你怎么又来了?”何黛妃定住脚步,侧过身子,讶异中带点仇怨的眼神盯住他。“我很忙耶,今天进了一批新货,快忙翻了,你有什么事啊?” “我……我带这个来……”辛锐武急忙从口袋里找东西,他记得自己明明摆好了,怎么又找不到。 也不知怎地,他一向是自信又笃定的大男人,但一见到她凛然、深邃的眼神就乱了,好像哪条神经线没接好,莫名的失措。 “你又拿东西来换?唉,真看不出来你是这种奥客耶?!上次就跟你说过不是我们家出产的东西不能换,你这次又想换什么啊?”何黛妃皱起柳眉,不耐烦地念念有词。 “不,我没有要换东西!”终于拿出准备好的支票,辛锐武走到她面前,一字一字清楚地解释道:“我是来还你钱的,你说的五十万。” “还钱?你要赔偿我?” 何黛妃本以为这笔钱铁定飞了,根本不抱任何希望,现在他好声好气地把支票拿到她面前,让她一时间不知所措起来。 怪了!之前他跩得跟什么似的,硬说她那些东西值不了几个钱,又断定她是藉车祸要狮子大开口,什么事让他改变主意乖乖照价赔钱? 何黛妃看了他手上的支票一眼,确实写着新台币五十万,她歪头盯着他问道:“你真的要赔五十万?没有别的条件吧?” 过去的当上多了,何黛妃对很多事情都不敢轻易相信,总觉得世间没那么便宜的好事。 这男人皮笑肉不笑,锐利的眸子探不到底,正是所谓“城府很深”的心机男,谁晓得他脑子里打什么怪主意? 左思右想后,何黛妃摇了摇头,不肯收他的支票。 “前几天,我也是自己送支票过来,刚好你不在。”辛锐武也想不明白,她为什么一副讶异不信的样子。“我有说还会再来一趟,你朋友没转告你吗?” “没有。”何黛妃再度摇头。“可能忙忘了。我急着四处调货,书琴她帮我看摊子,你那天莫名其妙一撞,真的把我们害惨了。” “对不起。”辛锐武诚心道歉,再把支票递到她面前。“那天我确实不是故意的,既然损失已经造成,该赔的钱还是要赔,这个你先收下。还有,这盒巧克力是我的一点心意,不好意思冒犯了你的作品。” “为什么你又能接受这个数目了?你不是说不值吗?”怪哦?何黛妃愈想愈觉得不对劲,怎么他的态度会改变得这么快?莫非有诈? 辛锐武咧嘴微笑道:“是我出言不逊,你别放在心上。其实我也不懂女人的东西,本不该随便妄下断语,怪我那几天情绪不好,eq很差,没问清楚就否定你说的话,我事后想想觉得很不对,所以才亲自登门来送还赔偿金。” “这样啊……”何黛妃腾出手,接下他的巧克力和支票,尴尬地笑道:“那天我也是很激动啦,打击太大、太伤心,毕竟一下子亏了那么多钱,所以,言语上也很不客气,行为也有点……超过啦。你大概以为我很贪心,想讹诈你的钱,但其实都是误会。”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何黛妃不是蛮横无理的人,当对方好声好气来跟自己道歉解释,她也板不起臭脸,反正钱赔来最重要,其他都好商量! “说的好,一切只是误会一场。”辛锐武帮她把沉甸甸的袋子提起来。“为了这场误会,让我请你喝一杯饮料好吗?提这么重的东西走路很渴吧?” “呵,是满渴的。”何黛妃看看他,自然地点头笑了。 灵光乍闪的片刻,她发现他眼中散出一种无比深情的温柔,难以言说的柔情仿佛一把无形的剑,完全不着痕迹地戳进她心里深处。 这个男人还真特别啊,拗起来让人气得想一刀杀死他,温柔时候又教人无法拒绝他的要求,更无法抵挡他凝情的目光。 “女孩子老要搬这么重的东西,会不会太吃力了?” 两人进到社区夜市附近的连锁咖啡店里,辛锐武帮她提了一小段路,心有不忍地关心问道。 “不能请个男工读生帮忙搬吗?” “小本生意,一切自己来。”何黛妃笑了笑,仿佛在笑他不知人间疾苦。“请工读生我赚的全给他了,那还混什么?” “难以想像。”这下换辛锐武摇头了。 “你考不考虑换工作?我可以帮你推荐。你在学校是学什么的?” “谢啦!”何黛妃摇摇手,低头啜饮冰咖啡。“谢谢你,真的不必了。我当过几年上班族,就是受不了枯燥无聊的日子才自行小本创业。” “你喜欢做那些手工?”辛锐武从不曾对哪个女孩子产生过好奇,但眼前这一位不一样,他很想了解她脑子里在想什么? 穿得漂漂亮亮,坐在舒服办公室里吹冷气不好吗?为什么她偏要选一种最伤神又耗体力的工作?他见过太多养尊处优、好逸恶劳的娇滴滴大小姐,哪个不是想尽办法要钓张长期饭牌,但眼前这个女孩子似乎不这么想。 “把一堆看似不相关的东西组合、变化、改造,然后做成美轮美奂的装饰品,你不觉得这种过程很像在变魔术,很过瘾吗?” “听起来是。”辛锐武笑得迷离,仿佛陷落遥远而深沉的思索当中,煚亮眼眸怔怔地望着她。“不过,精神上的充足,可能要以虚空的物质来换取,你能甘之如饴?” “当然!”何黛妃毫不迟疑,肯定地回道。 “无中生有的快乐满足,那是什么都比不上的。” “是,我看得出来。”瞧她那副眉飞色舞开心的样子,辛锐武对她的了解更深一层,被她吸引也更深一层。 他想分享她的快乐,想知道她那一包包沉重的袋子里装的是什么宝物旦苋能让她愿意放弃稳定的生活,以辛苦劳力换取金钱。 “那天你撞坏我的呕心沥血作品,损失的不只是金钱,还有心血,所以我才会抓狂。” 何黛妃瘪了瘪嘴说道:“你知道吗?那天你帮朋友来换的东西,是别人抄袭我的创意,也怪不得我看了生气呀,绞尽脑汁想的东西让人不费吹灰之力偷去,说不定对方赚得还比我多咧!哎,心痛啊!你们做科技的,轻轻松松就赚到大钱,大概很难了解啦。” “怎么可能不了解?”辛锐武以感同身受的眼光看着她。“被人仿冒,这个我也有切身之痛。” “是啊,那你就应该懂我的无奈。”何黛妃凛起表情。“我一定会熬过去的,总有一天我会有自己的店、自己的品牌。” “你的愿景很大。” “怎么?你觉得可笑吗?”她睨他一眼。 “当然不是。”辛锐武马上强调。“我很佩服,每个人都要有自己的梦想,才能活得有希望。” “哎呀!我不能再坐下去了!”何黛妃突然跳起来,叫道。 “这么久还没回去,书琴会杀了我!糟了,会被骂死!” “我帮你把东西提回去吧!”辛锐武起身欲帮她。“看起来很重的样子。” “不用了,我习惯了。”何黛妃不由分说,匆匆拎起袋子便直往外狂奔。 “喂,你等一下!我……”辛锐武急忙叫住她,却只能眼睁睁见她身手俐落一溜烟就不见踪影。 他想喊住她,想跟她说一句话:如果未来有机会,他希望有机会参与她远大的梦想。 以他们见面不超过五次来说,这话是太突兀了。辛锐武庆幸自己没说出来,要不说不定会吓坏她。 但是,那绝对是他真实的想法,绝无半点虚假。 “书琴,今天成绩不错喔。”何黛妃高兴地对好友说着。 “幸好有调到货救急。” 自她紧急补上一批新货,何黛妃的饰品摊生意恢复正常,络绎不绝的逛街人潮让她忙上整个晚上,直到送走最后一个客人,开始打包收摊已是三更半夜。 “哎──腰好酸哟!累死我了啦!”暂时来帮忙的林书琴疲累哀号,不断猛锤着自己几乎不听使唤的双腿。“连续站了快八个小时,腰都快断了。” “你才站几天就受不了了?”何黛妃瞅了她一眼。“那我怎么办?我这样日复一日都半年多了呢。收完摊回家还要算帐,要统计存货,还要想新的款式,东西卖完了得赶快补,偏偏我卖的东西都要自己动手,不是把货批来就算了……” “搞不懂你为什么这么折腾自己?之前你当秘书的薪水也还不错。”林书琴嘟囔,脸上充满疑惑。谁不喜欢“钱多、事少、离家近”?可是她偏要挑个难的来整自己。 若非这些天亲自帮她顾摊子,林书琴还真的不能切身体认,原来小小生意做起来也是这么累人! “我不是折腾自己,只是不想过枯燥没有梦的日子。”何黛妃仰起坚定的神情说道。 “放心,再一阵子就会好过多了,等我生意稳定下来,说不定可以租个固定的店面,不必再摆小摊子啦!” “店面?”林书琴瞠大眼,手中提着打包好的货品,神情讶异地问道:“租店要很多钱耶,你真的要搞那么大哦?不要啦,风险太高了,万一出了什么差错,你一个女孩子家怎么应付?” “未来可不只一家店,说不定我会进驻到各大百货公司,全省都有专柜哩,我想做的可多了……”即使很疲累,何黛妃眼中仍然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黛妃,我实在太佩服你了。”林书琴自叹不如地摇头。“我跟你不一样。可以的话,我只想找份安稳可长久的工作,然后找个妤男人嫁掉,我才不要让自己那么累呢。赚钱这种事应该让男人去做嘛,女人就该享受女人天生被宠爱的权利。你喔,就是想不开!以前到现在,你比很多女孩子多很多好机会。” 说着,林书琴想到之前来还钱的辛锐武,他看起来真的很不错,年纪轻轻就是上市公司负责人了,怎么何黛妃不懂得好好把握呢? 林书琴不知在心里流口水多久了?难得好对像莫名其妙撞上门来,货真价实是天上掉下来的礼物咧,她何大小姐却把他当仇家,简直暴殄天物! 最好她看不上他!呵呵,说不定让好朋友试试会有不一样的结果唷?!林书琴心里暗自打主意:倘若何黛妃真的对他没意思,自己也不必客气啰。 基于某种很微妙的心理,林书琴一直没跟何黛妃提起辛锐武亲自带支票来赔钱的事情,她把辛锐武给的名片资料小心翼翼地留着。 “人各有志,至少,这个梦想让我过得很有目标,也很快乐。”何黛妃淡淡回答,她从父母不顺遂的婚姻和人生已学到:要好命最好靠自己。 “好啦,你高兴就好。” 林书琴帮何黛妃收完所有东西。“都收完了,我现在只想回家躺平,忙得跟狗一样,累瘫了。” “有这么夸张吗?”何黛妃苦笑摇头。“唉,你真是大小姐的命。以我看,你还是快快去找个坐办公室、吹冷气的工作。你可以精神上支持我没关系,不必把自己累坏了,我可赔不起。” 她们各自提了两大只箱子,从摊位走到停小货车的停车处。 暗巷里少有行人经过,林书琴简直难以想像她一个人独自收摊回家的景况。 “是啊,我还是回到以前,继续‘精神上’支持你!”林书琴拍拍她的肩,无能为力地苦笑着。“你的钱那么难赚,以后我绝对不随便拗你请客了。” 何黛妃对知心朋友很大方,林书琴经常让她请客看电影、吃小吃,玩乐的事情她们几乎不分彼此。 “我送你回家吧。”她们放好了货,坐上小货车,何黛妃语气愧疚地说道:“不好意思,这几天都让你忙到这么晚,明天你好好在家睡大觉休息,我一个人可以顾摊。” “呵呵,没关系啦。我只是嘴上爱念,明天醒过来就忘了,反正我现在也没有工作,去陪你聊聊天也好。” 林书琴心里确实是想大睡休息,摆摊子看人脸色她实在做不来,但她又隐隐感觉到辛锐武可能会再度上门,她不想错过再次遇到他的机会。 “不用啦,以前你没来帮忙,我也是这么过日子,没差啦。”何黛妃对朋友的体贴充满感激。“你好日子过惯了,禁不起操劳。万一把你累坏了,我怎么跟林妈妈交代?” “没那么严重。”林书琴坚持道:“我自己会照顾身体,在家没事很无聊耶,还是让我来晃晃好了。” “我没问题啊,你不要一直唉唉叫就好。”何黛妃全然没看出林书琴的心思,她以为好朋友真的只是无聊想杀时间。 送林书琴回家后,何黛妃自己拎着一大包待加工的零件和一堆杂物,独自走在回家的小巷子。 每天的这个时候都是她最疲倦,却也是最充实的时刻,过关斩将任由客户们挑剔或赞美,一旦完成奋斗试验,仿佛又更朝她远大的梦想迈进一步。 她仰头看了看忽隐忽现的月光,嘴角不由牵起微笑,之前被车子压坏新货的坏心情过去了,老天爷没有漠视她的积极努力,让辛锐武良心发现乖乖把钱送回来,原本堵在眼前的困难瞬间消散,财务问题解决了,前方的路开始变得平坦。 “你一个人边走边笑什么?” “啊?是谁?”何黛妃吓了好大一跳,大半夜怎么会有人在耳边说话? “别怕,是我啦。”眼前突现一道高大身影,郑名楷开朗俊颜,咧嘴笑道:“你楼下邻居。” “你、你干嘛三更半夜不回家,躲在路边吓人啊?差点没被你吓死!”拍着胸脯,何黛妃脸色发白,双手不断轻颤。 以前她曾在晚上被坏人抢过皮包,自此神经脆弱敏感,禁不起半点惊吓。 “问我为什么三更半夜不回家?”郑名楷不解地指了指自己,再指指她说道:“这句话应该是由我来问你吧?” “我才刚下班。”何黛妃淡淡地回答,抬起下巴问他:“你怎么搞这么晚?” “哎,没办法啊,碰到无良老板。为了赶专案,经常搞到天亮也不奇怪,今天还回得了家算不错啰。” 郑名楷耸耸肩,狐疑地指了指她手上的大包包,问道:“你提那么大包东西是啥?你……到底做什么营生?” “哈哈,你问得真好玩!”何黛妃忍俊不住笑出来,现在哪有人问做什么营生的?她觉得这个邻居实在很炒。 “不对吗?你从事什么行业啊?为什么三更半夜提这么重的东西?要不要我帮忙提?”郑名楷好心替她拿一包。 “我在夜市摆摊子做小生意。” 何黛妃简单地解释道:“就是卖些女孩子用的饰品。项链、耳环、戒指之类,一种很难营生的营生。” “夜市里做生意很辛苦耶。”郑名楷眼中露出钦佩又有些迟疑表情。“你──你应该本来不是做这行的哦?” “不是,我以前是正常的上班族。”何黛妃不想说太多自己的过去,玩笑道:“也是遇到无良老板啰,后来气到把他开除了,甘愿去摆摊子过生活,呵呵。” “算你狠。”郑名楷对她竖起大拇指。“哪天我也受不了无良老板,你留个位子给我摆东西卖吧?” 谈笑间,他们一起登上公寓四楼,郑名楷的家先到。 “可以啊,没问题。”何黛妃停下脚步,对他眨眨眼,客气地微笑。“谢谢你帮我搬上楼,以后要送女朋友礼物可以找我,绝对给你物超所值的好东西。” “真的吗?太好了。”郑名楷看着她如星芒闪亮的盈眸,深意道:“可惜,我很多年没交女朋友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机会麻烦你……” “呵,不难啦,以你这么出色的条件。”何黛妃回避他凝视的深眸,嫣然一笑说道:“不然,你把照片档案给我,我带去夜市贴在摊子上,一定会有很多人来报名。” “你真爱开玩笑!”郑名楷看到她笑容里的疲倦,叮咛道:“我不闹你了,忙到这么晚你一定很累了,还是赶快回家休息吧!” “嗯,晚安。”何黛妃拎起袋子,转身向他挥手。“你也早点睡,睡饱才有精神继续让无良老板压榨。” “何小姐!”郑名楷喊住她。“不能光让人家压榨,我们也要懂得对自己好一点才公平。找天一起吃大餐犒赏自己,好不好?” “好是好,但时间很难找。”何黛妃无可奈何地耸肩。“每天都要做生意,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空,不过,谢谢你的邀请,我心领了。” 上楼回到自己住所,何黛妃第一件事先把辛锐武给的支票夹进存折里,之后,她抱着放存折的小布包睡觉,那是她安全感的来源,只有实质的金钱才能支持梦想继续壮大。 闭上眼,她脑海浮上辛锐武俊朗的五官,不由自主地微微笑了。 心理因素吧?在他心甘情愿赔她五十万后,突然她开始觉得这男人其实并不讨厌,甚至,不否认跟他聊天说话还挺愉快呢! 第五章 “君仪说,她想到美国去游学一阵子,最近美国分公司刚好要设立,你们一起到美国去,也好互相照料。” 刚结束高阶主管会议,单勋刻意把辛锐武留下来,拐弯抹角地把设立分公司和他女儿要去游学的事扯在一起。 “为什么要‘一起’去?”皱起眉头,辛锐武露出非常不解的迷惘表情。“美国分公司一向由大陆工厂的厂长全权负责,我只负责留守台湾主导研发,您什么时候听说过我曾离开台湾的研发核心?” “呵,我当然知道你的专长在研发。”单勋露出老谋深算的笑容。 “我以为你会为了君仪有所改变,平常你们的互动来往多,难道,她没跟你提过这件事吗?” “这个……好像没印象。”辛锐武认真想了一下,不确定她是否提起过? 她常常讲些没什么营养的琐事,就算说过也不见得能让他有印象,辛锐武尽量不与她单独相处,就是不想再让单君仪有不恰当的联想。 “锐武,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我希望你能说实话。”单勋撇了撇唇,眼中流泄精明锐利。 “单先生,我从来不敢对您隐藏任何事情。”辛锐武镇定地与他对望。“您有什么话尽管说。” “你应该知道我一直希望君仪能跟你有个好结果。”单勋直接了当地说。“但看起来你好像没把我们家君仪当一回事?” “您这么说,倒让我不好意思了。”辛锐武客套但坦诚道:“其实,君仪的条件非常好,公司里很多工程师都喜欢她,她活泼又外向,就是个性太率直了,比较不适合我。” “你喜欢内敛的女孩子?”单勋不愧是商场上的老狐狸,听出他客套话的真正意涵。“莫非你已经有合适对像?我倒没听说你有要好的女朋友啊?” “要好的女朋友目前没有。不过,我知道自己喜欢的是哪一种类型。”辛锐武挑挑眉,深意一笑,脑海突地浮现一道秀丽纤柔的倩影。 没错!就是她!他喜欢的是像何黛妃那样的女孩子。 那天,不小心撞到她的摊子,何黛妃紧张愤怒又忧虑的模样,美丽脸孔尽是怔忡不安。 当初,就是她的忧心忡忡深烙他脑海,即使当时他并不接受她狮子大开口的求偿,却难忘她盈澄眼眸里的坚毅,以及她的理直气壮。 “哈哈哈!真想看看你喜欢哪种型的女孩?能击败我的宝贝女儿,一定是气质过人的美人儿!”单勋大方地笑道。 “不不,人跟人之间不能比较。”辛锐武嗅闻这话里有着些微酸意,他不想让恩人为小儿女的感情事而改变对他的支持。“君仪很好,随便抓都有一大把优秀工程师配得上她。单先生,您一向明白事理,感情不能勉强。” “唉,该说我们家君仪没福分啦。”单勋挥了挥手,他得到真切的答案,也不想再虚伪打高空了,干脆把话说明。“锐武,你看看哪个工程师性子好,顺便给君仪物色一下,我担心这丫头没人受得了她拗脾气──” “不急、不急,您慢慢看。”辛锐武松了口大气,以后不必在金主面前说假话了。“既然君仪想去美国学习,说不定去那边有更多选择机会,您别太着急。” “这么说也对啦。”单勋释怀地笑开,拍拍辛锐武的肩膀,说道:“看在我的分上,这次去美国的事情你就帮她安排一下,这丫头习惯不用大脑,我怕她自己搞不来,到时又吵得我头大。” “单先生真疼爱女儿。” “唉,其实我是怕她吵翻天。”单勋站起身,和辛锐武握手。“时间不早,我该回去了。” “您放心,这点小事没问题的。”辛锐武送单勋离开公司,之后马上交付“重大任务”给郑名楷。 “不要啦!为什么要我陪她去?”才听完武哥的交代,郑名楷在电话里哀叫:“你为什么不自己陪?她中意的人是你耶!” “别不知好歹!我把‘减少三十年奋斗’的大好机会让给你。”辛锐武严词命令道:“给我好好搞定单大小姐,别出什么岔子知道吗?” “不过就是办个游学而已,她不能自己办吗?”郑名楷一肚子不甘愿。 “就是不能。”辛锐武维持严厉口气。“务必帮她办成,不然的话,就换我帮你办离职!听清楚了吧?” “好啦,我尽量就是了。”郑名楷十分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离开公司,辛锐武原本计划是该往桃园去工厂和实验室视察才对。 然而,车子还没上高速公路他就改变主意了,直接调转方向盘驶往美乐夜市的方向。 一阵难以抹去的烦心令他不想去工厂,今天他当面拒绝了单勋要求,破灭了单勋要他到美国设立子公司“顺便”陪伴单君仪在异乡游学的美梦。 辛锐武真的不放心老狐狸是不是当真不跟他计较。表面上,虽然他大方开朗接受了辛锐武不喜欢他女儿的事实,谁能保证日后会不会挟怨报复? 这些年来,辛锐武一直被单勋压迫得很难过! 虽然,是单勋出钱帮他打造了“亚冈”,但他辛锐武怎么说也是高科技研发人才,又不是他们单家豢养的书僮,怎么可以理所当然提出这么荒谬的要求? 人与人之间本该互相尊重,单勋却根深蒂固地以他的“恩人”自居,妄想拿到他脑里的所有创意也就罢了,看来他还想要操控他的人生! 这万万不可能! 辛锐武心中呐喊,煚明的目光直视前方,他当下有股冲动想打电话给单君仪,请她用脑子想一想,不要再自以为足了! 又怕自己一时气盛把与单家过往建立的深厚交情搞砸──不!还是先把情绪缓下来,从长计议才是上策。 辛锐武让自己冷静,一次一次深呼吸,他需要有个“安全”的、且没有利害关系的倾吐对象,他想把一肚子怨气讲出来,毫无忌讳地大鸣大放! 谁是最好的倾吐对像? 他第一个想到的是认识不深的何黛妃,她离他的生活圈子非常遥远,简直是八竿子打也打不着的另一个世界,也因如此,辛锐武很希望能交上这个朋友,至少在郁闷时候能有个发牢骚的地方。 来到最靠近夜市的停车场,辛锐武随手买了盒精致的西点和两杯咖啡,他想或许何黛妃的好友也会在,大家都谈不上很熟悉的朋友,总要顾及礼数才行。 “什么?今天公休?”走到摊子前,辛锐武发现出现在摊子前的主人不一样,一问之下才知道何黛妃刚好排休假。 “她们是每个月固定休吗?”莫名空跑了一趟的辛锐武心里很失落,脸上的表情掩不住怅然若失。 “不一定,听说那个小姐好像太忙太累了,身体有点不舒服,所以才把摊子转租给我一天,她休假养身体去了。” 临时来卖衣服的中年太大拉开嗓门道:“啊你不知道厚,我们长期在夜市摆摊子,生活作息都不正常,长期下来很伤身体呐!若不找时间休息保养,说不定赚得钱不够看医生捏!” “请问你知道那位小姐住哪里吗?”一听到她身体欠安,辛锐武心里很焦急,顾不得什么唐突冒失了,他想去探探她。 “好像不在这附近哦!”卖衣服的中年女人答道。“啊她有一个电话啦,怕万一有客人有急事找她,不然你自己跟她联络好了。” “好啊好啊,真谢谢你!”辛锐武忙不迭点头道谢。 当辛锐武不经考虑就拨电话过去,何黛妃正在租屋处抱病赶工,双手忙禄赶着她即将上市的新作品。 “喂?”何黛妃熟练操作电动缝纫机,手机夹在脸颊边。“书琴?你没过去夜市吧?我今天不舒服不过去了。”何黛妃脱口而出。 从她开始做夜市生意以来,几乎所有的朋友都不来往了,唯一交情最好就剩书琴而已。 “咳!”辛锐武轻咳了一声,平缓、且非常礼貌地说道:“何小姐,你好,我是辛锐武。” “辛锐武?”何黛妃一时间无法反应,想了一会儿才记起这号人物。“喔──你有什么事吗?” “我刚去你的摊子找你,听说,你人不舒服?”从没有对女孩子嘘寒问暖的经验,辛锐武话说得有点结巴。“你、你现在还好吗?” “还可以。”说话声音有些哑,何黛妃清了清喉咙再次开口说道:“只是有点感冒,谢谢你的关心。你有什么事吗?” 既已还清该赔偿的欠款,何黛妃实在想不出来他有什么需要找她的理由。 “感冒可大可小,看过医生了吗?”辛锐武出乎自己想像的耐心温柔。 “你家在哪里?我现在不忙,可以带你去看医生。” “不用了。”何黛妃一边说话,双手也没闲着。 对一心想闯出康庄大道的女孩子来说,捕捉每一个可能成功的机会,是最重要的,小小伤风感冒算不了什么! “你在忙什么?我听到有机器在动的声音。”辛锐武蹙起俊眉,问道。 “我在赶下一批货,车好了明天就可以卖了。”何黛妃轻淡地回答。“现在的女孩子都要最新、最流行的款式,不随时跟上流行脚步可不行。” “可是,你在生病。”辛锐武想像她抱病坐在裁缝机前的模样,心揪了起来。“既然休了假不就是要好好休息吗?干嘛这样虐待自己?” “咳咳!我……我、我也不想,但是,不车好就没有新东西可卖,客人挑不到最炫的东西,下次就不会上门。唉,没重要的事你就别吵我了,咳咳咳。” 何黛妃还在持续咳嗽,每咳一声,辛锐武的心就震一次。 抱病赶做手工赚钱,只为了一份仅足以糊口的薪水,这样的窘状他很熟悉。 小时候,几个姊姊和母亲就是如此辛苦拉拔他长大,直到完成硕士学位,他母亲长年操劳,在他出来创业不久便积劳成疾过世了,那是他心中永远的遗憾。 “告诉我,你家在哪?” 一股超级强烈的动力,促使他非见到带病仍撑着工作的她不可! “你要干嘛啦?”何黛妃有点火,他到底在卢什么! 他是上市企业负责人,钱赚得容易,有空打电话找人闲聊哈拉,可是她不一样耶,她是生了病仍然硬撑着赶工的辛苦凡人,他能体谅人家的压力吗? “告诉我地址,我现在马上过去!”辛锐武言辞强势,不容分毫推却。 “你来我也没空招呼。”何黛妃直接反应。“辛先生,对不起,我真的不能再眼你聊下去,我得工作了。” “等等,你别挂电话,先告诉我住哪?”与生俱来的蛮劲儿,让他厚着脸皮不停追问。 见她迟迟不回答,辛锐武态度坚定而诚恳地解释道:“我不会骚扰你。虽然我们认识的过程不愉快,但总是有缘,才会让我不小心撞到你的摊子,就当是一个普通朋友的关心可以吗?” 何黛妃拗不过他一再追问,随意把地址说了一遍,希望他没听清楚最好。 要交朋友总该挑个有闲有心情的时候,何黛妃眼看桌上一堆东西弄不完,哪来的闲情逸致啊?真是被他打败了。 挂掉电话不到十五分钟,门外电铃响了。 何黛妃从椅子上跳起来。没想到他真找得到?而且还这么快就到了。 “嗨!你好!” 隔着铁门,辛锐武露出白白牙齿微笑,他双手提了两袋东西,看起来挺沉的,不知道装了什么宝物。 “你不用工作的吗?看你挺闲的。”何黛妃犹豫该不该请他进来坐?他们毕竟不是很熟。 “今天例外,小小偷了个懒。”辛锐武拉了拉领带,不自在地笑了。 “平常忙起来也是要人命;人嘛,又不是机器,再忙也该找时间休息一下。” 何黛妃随意扫了他一眼,深蓝色挺直西装、义大利手工皮鞋打造出高阶经理人的权威严谨,让他看起来很有距离,一点也不平易近人。 “我家很小、很乱,你……”何黛妃说得含糊。 其实,她心里觉得他整个人跟她身后简单又堆得杂乱的小窝根本就不搭。 “没关系,我把东西放下就走。”辛锐武扬了扬手中的袋子。 “我买了些食物,你在生病,要多吃点有营养的东西。我还买了感冒药,想说你可能会用得到。” “喔。”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她再不开门就太不够意思,何黛妃只好把门打开说道:“请进。” “谢谢。”辛锐武大步豪迈跨进她屋内,才发现她住的地方很简陋,看得到的地方全堆了饰品和半成品,给人局促的压迫感。 “跟你说过了,地方真的很小很乱。”何黛妃瞥见他不经意皱起的眉头,讪讪道:“不好意思,你自己找个地方坐吧,沙发上的东西可以先搬下来。” “没、没关系,我随便都可以。”辛锐武环视她住的地方,恍然之中似是走进时光的隧道,回到他小时候的情景…… “咳咳!”何黛妃捂起嘴又咳了起来,清秀的脸蛋涨得红红的。“对不起,我这里只有白、白开水。” 然后,她转身忙着找杯子倒水。 “不用忙了。”辛锐武伸出手拦阻,恰好握住她发热的小手,眼里满是疼惜。“你的手,摸起来有点烫,怎么不去看医生?感冒虽然不是大毛病,但也不能太轻忽。” “还好啊。我、我又没什么很不舒服的地方,只是有点咳嗽而已。” 何黛妃甩开他的手,本来没怎么觉得自己在发热,被他一握了之后,才深刻察觉自己的体温陡然窜高。 “你太虐待自己了。”辛锐武盯着她热烘烘的俏脸,深情道:“不信的话去照照镜子,你的脸色真的不太好,眼睛都有血丝了。” 她低下头,坐回自己的圆凳子上,拿着进行到一半的成品加工继续努力,喃喃自语道:“我现在哪有空生病?信不信随便你,反正,我必须撑下去。” “要钱不要命啊你!”辛锐武一副受不了她的猛摇头,迳自打开方才带进来的塑胶袋,好声说道:“我帮你冲杯热饮,趁热喝很有效。你家有热水瓶吧?” “嗯,里面。”何黛妃头也不抬地继续奋斗。 找到热水瓶,辛锐武真的帮她冲好感冒成药,放在她面前。“先喝这个,喝完了再继续做。” 望着那杯冒蒸气的饮料,何黛妃停止手上动作,抬起头,眼神迷惘地问着:“辛锐武!你没别的事做吗?为什么要管我这么多?你无聊可以去跑趴逛夜店啊,至少那些地方辣妹多,乐子也多。” 她无法装作什么事都没有!明明他是热心过了头,不像泛泛之交的朋友该有的行为反应。 按常理,她该把他轰出去!本来就不是多交心的朋友,为什么要让他在自己家里管东管西,还妨碍了工作? 可是,何黛妃没办法赶走他,因为,他实在真诚,一个大男人为她买东西,里面有热食、还有药品,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他确实用心。 人家很用心,她不好意思赶他走,当然也有点舍不得赶他走,哪个单身女人不希望生病时候有个知心朋友来照顾一下? 即使交情普通,加减凑合也无妨啊!她私心这么想着。 “有缘认识就是朋友。”辛锐武一派理直气壮。“朋友,就该互相关心。” “好,我喝。”冲着他的义气相挺,何黛妃把那杯热饮喝了。 “这些小玩意儿看起来不复杂,我可以帮你!”在她喝热饮的时候,辛锐武大概研究了一下她正赶工的东西,自告奋勇地提议道:“你看,这些附件,我先帮你固定好位子,你再用缝纫机缝上,分两个步骤会快很多。” “哇?你好像很有经验?”何黛妃讶异地问。 “你小时候也做过家庭代工吗?” “你猜对了!”辛锐武露出神秘的微笑,答道:“我小时候家里很穷,全靠我妈带着几个姊姊接各种不同的家庭手工,一点一滴累积赚取家用……唉,也是不堪回首的岁月。” “真的假的?你小时候真的做过?”何黛妃有点不相信,眼前这男人是台湾奇迹的代表,靠着超越众人的科技头脑,年纪轻轻就赚到难以想像的庞大财富,他,竟也靠家庭代工一路长大? “我做的很少,几个姊姊年纪比我年长许多,她们比较辛苦。”辛锐武说得淡然,双手开始帮她整理半成品,看得出来是经过训练地井然有序。 “哈哈,算我今天走运了,来了个总裁级的助手。”何黛妃笑中带泪光。 “别多说话,赶快动手,早点做完你就可以早点休息。”他很严肃说道。 “好,就听你的。” 何黛妃真的很感动!瞧他一脸认真,仔细拿起那些女人用的东西固定位子,再交给她车缝,当下心中充满温暖,从他一切为她着想的小细节来看,他真是可以交往的朋友。 第六章 “为什么我爸要辛锐武帮我做点事情,他总是推拖再三?他眼中到底有没有我啊?”单君仪垮着脸,愤怒而沮丧的语气质问道。 “不、不会啦。”郑名楷回答得很不自然,皱着眉头,斟酌该怎么说才不会“出事”。“你也知道啊,武哥是事业心很强的男人,不管什么时候脑子里想的都是公司的事──今天实验室和工厂都有事情等他去处理,他当然以公事优先。” 郑名楷奉命陪同单君仪去办理出国游学的事宜,对这位脾气超大、个性娇蛮又没什么脑子的大小姐他也没什么好印象,但求交差了事。 “唉,算了!”单君仪不以为然摇了摇头。“你是他的手下,当然只会帮他说话,问你也是白间!” “呵呵。”郑名楷笑得很尴尬,转移了话题。“单小姐还想去哪儿?如果没别的事,我想先回公司一趟。” “载我去百货公司好了。”单君仪垮着脸还是不高兴,侧眼斜睇他,再问:“郑名楷,我问你哦。你最好老实回答!” “你、你问啊。”郑名楷头皮有点麻,因为她的目光充满杀气。 “你紧张什么啊?”单君仪伸出小手,重重往他的大腿拍下去。“欸,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你一定要老实说。” “好。”郑名楷吐了口气,点头应允。“单小姐,你到底想问什么?” “你觉得我条件怎样?”单君仪毫不扭捏地对他抛个大媚眼,挺起胸膛,摆出选美舞台上的自信姿势。“你仔细看我,算不算得上美女?” “咳!”郑名楷被她的姿势和问话吓得差点抓不紧方向盘──这女人会不会太猛了?她问得如此强势,谁敢否认啊?又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到底怎么样?干嘛不回答?”单君仪扭着肩膀问道。 “这……这还需要问吗?”郑名楷再次深呼吸,镇定平和道:“全公司上下,谁不知道单小姐是个大美人,以你的条件要打败什么国际名模简直是绰绰有余。” 郑名楷昧着良心吹捧她,谁叫她是金主的女儿呢?哄她高兴,说不定全公司都有福利。 “哎,我明明长得这么美,为什么辛锐武一点都不把我看在眼里?”单君仪激动地猛拍郑名楷大腿。“你说是为什么?为什么啊?” “噢……很痛耶!”郑名楷哀叫一声。“单小姐,你不要激动好不好?那是我的腿,好痛。” “你告诉我为什么?”单君仪逼问着他。“他是不是有别的对象?你说!你说啊!” “我怎么会知道?”郑名楷无辜又无奈。“他的私事,谁管得着!我也只是个小助手而已。” “哦?听你这么说,他‘私底下’真的有其他对像?”单君仪曾托父亲问过辛锐武,他当着父亲的面否认有交往中的女友,但单君仪始终很怀疑…… “武哥是不是有女友我真的不知道。”郑名楷捺着性子解释,今天出这项公差真够倒楣,他一脸不悦。“你常见到他,下次不妨自己去问问。” “可是我问什么他都不好好回答。”单君仪相当沮丧,她一向是男人追求的焦点,只有辛锐武敢给她钉子碰。 有时候,她真被辛锐武气到很想叫爸爸把他教训一顿,最好把他的公司资金统统没收,看他还敢不敢再嚣张!哼!谁敢给她气受,就等着瞧! “不过,我从来没听他提起关于女朋友的事情,这点我肯定。”郑名楷勉强给她一点强心剂,要不说点让她心安的话,恐怕她会吵个没完没了。 “前面放你下车好吗?百货公司已经到了。”他快速地把车子移到人潮汹涌的大门口,只要她愿意下车,大家都解脱了。 “好吧!那我先走了,再见。”单君仪见自己严刑逼供不出个所以然,只得悻悻然下车逛街血拼去。 郑名楷放下她之后松了口大气,他立刻打电话给上司回报任务。“武哥,终于把她送走了,你在工厂吗?需不需要我过去接你?” “不必了,我在朋友这边,你去忙你的吧。”辛锐武淡淡回答。 噫?不对劲喔?该待在工厂的时间,武哥竟然会在“朋友”那边?简直是太不寻常了!郑名楷心里不断冒出问号。是什么样的朋友?难道女人的第六感特别准,真给单君仪给蒙对了刊武哥,他真的有女朋友了吗? 开车前往公司的路途上,郑名楷心里不停猜测他的女友究竟是哪号人物? 呵呵……不管她是何方神圣,光是要应付可怕的单君仪就够她受啰! 既然今天大头不在家,郑名楷计划着早点下班,到时可以去何黛妃摆摊的夜市走走,顺便带她爱吃的生鱼片寿司探班。 忙禄中看见他送来她爱吃的生鱼片握寿司,不知道她会有多高兴呢?她一定会很开心吧?想到这里,郑名楷兀自笑开怀。 他才不稀罕什么天上仙女,或是大把钞票花不完的金主女儿,那些全留给武哥自己享用好了,这辈子自己只求有何黛妃这样善解人意、甜美可人的女孩陪在身边就足够了。 比预定时间提早许多,辛锐武帮忙何黛妃早早完成半成品加工。 心情愉快的何黛妃为了感谢他的热心相助,尽管是身体微恙,但仍决定陪他吃顿美味的清粥小菜,做为犒赏他的酬劳。 快快整理好完成的货品后,何黛妃和辛锐武开开心心地出门,两人并肩在小巷里走着。 只见何黛妃边走边捶着发酸的肩膀,叹气道:“终于弄完了,我还以为今天要赶通宵呢,没想到这么快全部做完,晚上总算可以安心睡觉了。” “要赚钱也要顾身体。”辛锐武摇了摇头,对于她满脑子只想到“拼经济”而忽略生活中其他重要部分相当不赞同。“不然就算你用尽一切把想赚的钱弄进口袋里,只怕到时也没那个命花。” “你都愿意来帮我忙了,就别泄我的气嘛。”何黛妃瞪了他一眼,继续揉捏疲累酸疼的手臂。“人生总要有些奋斗的目标,才能产生不断向前的力量。” “呵呵,不是我爱说泄气的话。”辛锐武瞥了瞥她揉捏的手臂,揶揄道:“为了你‘不断向前’的伟大志向,搞不好你那只可怜的手臂会第一个壮烈成仁。” “呸!乌鸦嘴!”何黛妃甩甩手,啐道:“你就非要诅咒我?你这人到底在想什么?既然要来帮忙,嘴里却尽说些难听的。” “忠言逆耳。”辛锐武笑了笑,很自然伸手握住她酸疼揉捏的臂膀。“忠告一向都不太好听──你的手很酸吗?” “我……”她呐呐地答不出话来。 被他握着的手失去知觉,轻轻地浮在半空中,酸痛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微刺的麻痒,仿佛被千万只小蚁爬过,难以说明白的幽微刺激感。 “以后记得常活动。”辛锐武顺势往下拉,拉住她温热的掌心,慢慢地左右晃动。“像这样,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停下手上工作,放松手部肌肉,轻轻地左右摇晃,这样筋骨才不会拉伤。” 辛锐武握着她的小手,一边温柔解说,一边慢慢摇晃,何黛妃任由他拉扯自己的手臂,听从他的指令放松,原本疲乏的双手、困倦生病的身体在他温柔语调下解除压力,仿佛安上隐形翅膀,莫名轻松而有飘浮的愉悦感。 “你太紧绷了,肌肉很僵硬。”辛锐武不动声色向她靠近,搭上她的肩膀,认真眼眸看着她。“有没有感觉?你的肩膀硬得像石头……” 那僵硬是长期的忙碌紧张导致,辛锐武试图以过来人的经验为她释压解痛。 当他以恰当手力按揉她的肩膀,透过衣服仍能感受她年轻肌理的弹性,辛锐武心底暗潮涌动,沉睡多时的知觉缓缓苏醒,雷达般灵敏捕捉她芬芳柔肤散发的清挹香气。 他不是爱吃女人豆腐的小人,只怪她年轻美好胴体穿透力太强,辛锐武沉着调气,正心诚意为她解除压力带来的酸痛感。 “你、你怎么懂这些?”何黛妃以困惑又崇拜的眼神看他。“我以为在科技界工作的男人,全都是只懂跟电脑沟通的宅男呆子,你好像懂得东西很多?” “没什么。”辛锐武继续轻捶她紧绷的肩膀,淡淡解释。“俗话说,久病成良医。之所以会懂这些让身体放松的方法,是因为我也有这些症头。” “是哦?你也会痛啊?” “人是肉做的,又不是无敌铁金钢,不当使用当然会痛。”顿了顿,他缓缓述说:“几年前,我在研究所念书兼创业,常常莫名全身僵硬、呼吸困难,一开始还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绝症──差点想要立遗嘱!” “啊?有这么严重?”她瞠大眼,眸中透出不舍。“年纪轻轻的,你干嘛把自己绷那么紧?现代人很多过劳死,就是这样莫名其妙累死的。” “呵呵,你还说我?”辛锐武轻捏她挺翘的鼻尖,打趣。“你呢?你自己不也如此?把自己逼得很紧,生病了还不肯休息,你说是为了什么?” “成功!”何黛妃不假思索。“我想成功!所以才拚死拚活要做出最流行的东西,一定要赶在别人摆出来之前先卖。这样才会赢啊!” “是,大家都想赢,不惜代价。”辛锐武和缓语气道:“我跟你一样,直到不能呼吸的那天挂急诊才知道,把命拼掉了,拥有再多也没意义。” “没办法,成功的滋味太美好了。”何黛妃耸了耸肩。“而且如果没有当初的勇往直前,也没有今天传奇的辛锐武了。” “传奇?会吗?”辛锐武苦笑。“其实,我跟大多数人一样,只是个平凡人,一般人的烦恼我也会有。” 他也像同龄的男人一样,祈望有个贴心投契的生命伴侣,只是,他比别人多了虚名,多了很多标签,反而不容易找到真情。 “报纸杂志都把你说得跟神童一样,怎不传奇?”何黛妃嘟起嘴,娇嗔道:“再说,你那么有钱耶,有什么好烦的?有钱人才不会有烦恼,他们最大的烦恼是担心钱花不完……” “我可不认为有钱人没烦恼。”辛锐武黯下神色,若有所思。“钱,也有买不到的东西。比如说,真心、真爱──” 说着,他偷偷觑了她一眼,想知道她是否了解他内心真正想传达的思绪。 “也是。可能现在我还没到那种境界,所以,很难想像有钱买不到的东西。” 何黛妃似懂非懂地点头,没发现黑暗中他的目光有所不同。 “咳!”辛锐武轻咳出声,直到她回过神来,他才问道:“坦白说,你让我很好奇──” “有什么好好奇的?我也没什么特别。”何黛妃慢慢抬起眼,看着他,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芸芸众生中渺小一份子,认真过生活而已。” “好个认真过生活!”辛锐武忘情击掌。“我喜欢你这个态度,坦率真诚!” “哈哈,真谢谢你喔。”何黛妃被他夸张的动作逗笑了,也不知道他是说真心话,或只是逗人开心。 “别怀疑,我不是随便说说。”辛锐武停下脚步,转身面向她,煚亮如炬的眼神诱人神魂。“我真的、真的喜欢像你这样子的女孩,有自己理想、为了目标勇往直前。” “你……”何黛妃接不下话了,他在短短几句话里一连说了两次“喜欢”。 她无法蒙骗自己的理性,不能骗自己这男人只是单纯欣赏自己而已── 他的眼神全是火焰,何黛妃看见了,也接收他眼中火焰的威力,直接在心底点火燎原,她抗拒不了发热的双颊和身体,她的心脏狂跳难抑,以至于连话都说不出来。 看过太多令人心碎的例子,何黛妃对爱情敬而远之,身边这男人试图燃起爱情之星火,她不想接受──男人与女人之间,还是纯友谊最安全、最舒适。 “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辛锐武靠近她,轻轻扶握她娇俏的下巴。“你突然这么安静把我吓一跳,是我说错什么了吗?” “没有。”何黛妃转开脸,伸手想挥去他的抚触,却又让他技巧地握住手,他的掌心好暖热,给人安定的力量。 “你好像很怕人家碰触。”辛锐武用了点力,让她感受他的掌力。“表示你对人很没安全感。” “你、你……不要乱猜,本来女人就该跟异性保持点距离。”何黛妃脸上又红又热,因为他说对了,从来她就是对人没安全感的神经质小女人。 “哈哈哈,你真有趣。”辛锐武发现她脸红了,不禁打趣道:“好难想像你那天撞到摊子,张牙舞爪准备要杀人的可怕德性,跟现在害羞脸红的样子一点儿都连不起来耶!” “唉,摊子是我的命,你把它毁了,我当然跟你拼啰!”何黛妃说着忍不住握起拳来。 “好好好,算我怕你。”辛锐武赶忙伸手“消灭”她的粉拳,换了话题。“等下想吃什么?我带你去吃一家好吃的清粥小菜如何?” “可以啊,我没什么胃口,吃粥刚好。”何黛妃欣然答应。 他们相视而笑,踩着愉快步伐往大马路上走,这时候,窄仄巷子迎面而来一道高大人影── “武哥?你怎么在这儿?”郑名楷手里拿着两大盒生鱼片寿司,亲眼看见辛锐武和何黛妃并肩走在一起,他诧异到下巴简直快掉下来。 “小楷?”辛锐武也没想到会碰上自己的助理,表情十分讶异。 “噫?你们认识啊?”何黛妃伸出食指,比了比两个男人。 “当然认识,武哥是我顶头上司。”郑名楷瞬间似乎领悟了什么,他赶忙把手上的寿司盒藏到背后,那本来是买来与何黛妃分享的美味。 看着两人亲昵的互动,郑名楷不需要明说也了解到:他们之间已萌发情愫。若不是特别重要的人,以武哥的个性,他宁可回去实验室吃泡面,巡视实验成果,也不会浪漫时间跟无谓的人一起压马路。 “你怎么认识小楷?”发现有别的男人跟她熟络,辛锐武心里强烈不舒坦,方才柔情的脸庞变回严肃,急切目光投向她。 “没怎么认识啊,他住我家楼下,是邻居。”何黛妃大方回答。 “武哥,我们是上下楼的邻居。”郑名楷加强说明。“真凑巧,我都不知道武哥神通广大,连我最美丽的芳邻都让你捷足先登了。” “哈!说那什么话!”辛锐武以一贯手法敲他头,笑道:“是我运气好,开车子不小心撞到黛妃的摊位才认识她,什么我神通广大?你以为我那么闲啊!” “哦!”郑名楷了悟点头。“原来是不撞不相识。奇怪了,我怎么就不会在街上撞到美女?哎,同为帅哥,却是命运大不同!” “啧!你敢跟我比?”辛锐武不客气又赏他一记拳头。“你这小子,活得不耐烦了。” “好了,你们别闹了,这里是马路,大家都在看你们表演。” “武哥,我今天完成你交付的艰困任务,差点挂掉。”郑名楷边说边眨眼。“不打扰你们了,我先回去休息。” “辛苦你了,明天记得来跟我领赏。”辛锐武很有默契地朝他一笑,知道他所指为何。 “谢谢武哥。再见,两位。”挥挥手,郑名楷先离开。 “这小子,真可爱。”他幽幽说道。 “有吗?我怎么看不出来?”何黛妃不解他话中深意。 然而,辛锐武聪明过人,他看见亲如兄弟的手下眼中似有失落,又发现他两手满满的食物根本不是一个人的份量,他直觉郑名楷对“美丽的芳邻”也很有意思,基于多年同事又如兄弟情义下,他必须急踩煞车。 毕竟是跟了辛锐武许多年,郑名楷知道他的性格,凡是辛锐武决心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失手的,所以,他懂得闪避,让哥儿俩的情谊得以继续下去。 只是,选择兄弟情义的郑名楷也不是那么释然无憾,当他把刚买到手新鲜的生鱼片握寿司打开摊在小茶几上,芥末的味道呛鼻而入,但他心里却酸了起来。 “这么巧!我的邻居正好是你同公司的同事!” 坐在专卖清粥小菜的小店里,何黛妃眼里充满讶异。“这世界还真小。” “是啊,我也很意外。”辛锐武为她盛好热腾腾的地瓜稀饭,放在她面前,煚黑眸中透出温柔。“说起来,这是奇妙的缘分,我们特别有缘。” “或许吧。”受不住他眼中满溢的柔情,何黛妃敛下眉睫,直盯着冒热烟的那碗地瓜粥,幽幽低叹。“……很惊险的缘分,万一撞得太过猛烈,粉碎的不只是那些饰物而已。” “命中注定。”辛锐武为她添上小菜,劝道:“先吃吧,别想那么多了。你要多吃点营养食物,身体才会赶快复原。” “谢谢。”接受他的细心照顾,何黛妃心里感觉很温暖,启齿轻笑。“你也多吃点,今天辛苦你了,让你堂堂大总裁做了大半天苦工。” “别亏我。总裁只是个好听的头衔,对我而言仅是个无用的虚名罢了。”辛锐武微笑与她对望,平常工作时必须挂在脸庞的威严全部不见了。 “哟,你会不会太谦虚了?”何黛妃没想到他表现出如此淡然,嗤笑。“多少人一辈子想当个‘总经理’都求不得,你居然说它只是虚名?那你倒是说说看,什么东西才叫做真实?” “流过汗的,用自己双手双脚打拼出来的才叫真实。”辛锐武不假思索,他替何黛妃夹了份下饭的菜脯蛋。“这是我小时候最喜欢吃的东西,想当年只要我们姊弟完成困难又繁琐的手工工程,我妈就会煮一锅香喷喷的地瓜稀饭,还有,煎一大盘我们最爱吃的菜脯蛋,她用最简单方式鼓励我们,也让我们小孩子知道,自己挣来的才是真的。” “哇,好感人的故事。”何黛妃不禁动容。 她不仅因为他在她身边体贴地照顾她,更为他辛苦向上打拼过程深深感动……很鸡想像眼前这么爽朗、年轻的大男孩也历经过辛苦的童年,从他的故事里,她更加懂得珍惜手中拥有。 “你也一样让人觉得佩服。”辛锐武一边吃一边说:“生病不舒服还坚持做完自己该做的工作,你用心思亲手设计、车缝那些饰品,顾客一定会被你感动。” “嗯,我也希望如此。”何黛妃同意点头。“能感动更多人,我就更有动力创造自己的创意小店,那是我的梦想。” “很好啊,为了梦想勇往直前,我支持你。” “谢谢你。人生知己难寻哪!”即使带着疲倦的病容,何黛妃笑得很开心。 身边朋友很少人支持她傻傻的梦想,他那么了解她的思想,很多细密的想法几乎不必赘言就能互通心意,所谓“知己”不就是如此? “太好了!”辛锐武举起茶杯,笑眯了眼睛。“敬我的知己。” 在何黛妃面前,他单纯就是个欣赏她、爱恋她的男子,跟什么崇高的身份地位、职业头衔没有关系,辛锐武自然在她面前恢复纯粹的本性,该笑时候就笑,该争辩的也不必客气。 这,才是人跟人相处最舒服的状态。 一顿很简单却“滋味十足”的晚餐吃得轻松又愉快,何黛妃拍拍饱足的小腹,哀叫。“糟了,我吃太多了,会肥死。” “别怕,稀饭水分多,等下我们去散散步,自然就消化完了。”辛锐武自然牵起她的手。“走,散步去。” “噢,可是我辛苦加班又生病,现在超累,超想睡的。”何黛妃没拒绝他牵她的手,咕哝道:“可不可以让我回家睡觉?” “不行,吃饱就睡,你真想当猪啊?”辛锐武紧握她的手不放,坚持说:“我们走一小段路,一小段就好。” “哎。好吧。”无力挣脱他有力的掌握,何黛妃只能乖乖就范。 他们在亮着晕黄路灯的小巷子里散步,辛锐武负责说笑话给她听,不管多冷的笑话,何黛妃都很捧场地大声狂笑,两人俨然是一对情侣,可是,这一路谁也没敢说什么敏感的话题,他们在月光下漫步,也在氤氲月色中装傻── “感觉”是一件很邪门的事情,谁也没把握明天以后这份“感觉乙还会不会继续存在? “我喜欢跟你这样轻松的散步。”终于,辛锐武鼓足了勇气把内心的话讲了出来。“有空的话,我们可以常出来走走,顺便聊天胡扯。” “你有这么闲吗?”何黛妃没有正面回答,把问题丢回给他。 “时间是人找出来的,有没有时间要看是跟什么人!”辛锐武微侧脸,坚定目光告诉她──他很认真。 “看看啰。”何黛妃巧妙回避他的凝眸,潇洒地甩了甩头,轻淡答道:“我也不一定有时间。” 吓!这小妮子真滑溜! 我一定会找到时间的,你等着瞧!辛锐武心中思忖。 当她潇洒扬眉甩头,辛锐武准确捕捉她眼中一闪而逝的促狭,她独特的、搔人心痒的占灵精怪让他更不想放开她的手了。 第七章 “你对何黛妃是认真的吗?” 在撞见何黛妃与顶头上司状似亲昵,出现自家附近的小巷隔天,郑名楷直接在辛锐武面前提出诘问。 “你问这话什么意思?我对待朋友一向真诚。” 辛锐武抬起眼,见郑名楷眼里有些失望落寞,可见他的猜测很正确,因为以前可从没见过他有这样的表情。 “但昨天你们的样子看起来并不只是普通朋友!你不怕爱上人家?”摆明哪壶不开他提哪壶,他直言不讳提醒。“我担心,万一给单君仪知道了……” “关她什么事?”辛锐武放下手边工作,正色道:“前不久,我已经跟单老说的很清楚,我跟他女儿根本不可能,以后他应该不会在我们俩身上做文章了。” “真的吗?”郑名楷像是故意吓唬他。“单先生明白,也不代表单君仪也明白事理啊!你还是多注意一点比较好。” “郑名楷,你是怎样?巴不得有人来闹我才高兴啊?”辛锐武凭着男人的同理心,感觉他可能也对何黛妃有好感,干脆把话挑明。“你该不是暗地希望单君仪来闹我,最好把何黛妃吓跑,这样你就有机会了?” “呃……”郑名楷低下头,秘密被识破地尴尬一笑。“呵呵,我是很惊讶啦,她跟我住同一栋楼不知多久了,前阵子才在超市意外认识她,没想到我还没进一步行动,你们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反而先在一起了。” “你真是糟糕,一个大男人却一点心思也藏不住。”辛锐武以老板的威严训斥他。“不行,你一定要改,不然怎么成大事?以你的冲动浮躁,怕是连追女朋友的气势都嫌不够。” “唉,碰上像你这么强的对手,我只有认输的份啦!”郑名楷两手一摊,失望却无奈。“虽然我跟那位何小姐不很熟,但是,我知道她是很特别的女生,跟一般外面女孩子很不同,想跟她在一起,怕是有得苦头吃呢。” “这你就不懂了。”辛锐武自信笑了。“两个人真心喜欢彼此,哪有什么苦头可言?为了你喜欢的人,无论做什么都不会觉得苦。” “可能吧。”郑名楷似懂非懂地叹道:“目前我还没机会体悟这些。” 心中欣赏的女孩子让自己的上司捷足先登,郑名楷再怎么失落也得维持男人必要的风度,面对强势的辛锐武,他只得将自己对何黛妃的欣赏藏进心里,只盼能够随着时间慢慢冷却遗忘。 “看在我们多年友好交情的份上,往后你可得多帮我注意一下楼下‘芳邻’的动态。”辛锐武在好哥儿们肩膀上拍了一下,深意笑道:“不过,可不要逾越了分际,知道吗?” “知道知道。”郑名楷垂下嘴角,脸部带点苦情。“老兄,这点江湖道义,我了啦!” “哈,你那是什么脸?”辛锐武好气又好笑再捶他一记。“给我振作点!现在马上出发到工厂,把最新样品拿回来!听到没?” “是,遵命!”郑名楷一如往常,乖乖地“领旨”出发。 初上恋爱路就踩到个大香蕉皮的他,落寞的心情无人能解,只能把心力发泄在工作上了。 而坐在办公室里的辛锐武目送一手提携、情同兄弟的好助手落寞离开,心里涌起一股强大的矛盾冲突感,如果可能,他多希望自己遇上的女孩不要是好兄弟也欣赏的何黛妃。 唉……老天爷实在喜欢开玩笑,天底下女人那么多,怎么就让他们同时认识何黛妃?偏偏她又住在郑名楷楼下,比自己更多了点地利之便,这始终让辛锐武感到耿耿于怀…… 心底的不安令他难以安坐在办公室里,辛锐武走到茶水间替自己冲了杯即溶咖啡,啜了几口仍捺不下心中对“伊人”的挂念,他端着咖啡走回自己座位,拿起手机,拨下她的电话号码。 “喂喂喂?哪位?”接起手机的何黛妃正手忙脚乱。 她左右手各挂上好几包塑胶袋,全是刚从工业区里搜寻来的新潮小东西,也是她准备用来设计新饰品的配件。 她今天一大早六点多就出门,上午在铁皮搭盖的工厂里忙禄,可能没吃早餐的关系,她觉得头好晕,不但四肢无力,还口干舌燥,稍微抬高脖子只见眼前灰黑一片。 “我在忙,是谁啊?干嘛不说话?”她心情不甚好的问道。 “黛妃,你怎么了?”辛锐武试探地叫她名字,不明白她为什么火气这么大? 这姑娘也真是的!翻脸像翻书,之前他们一起吃饭、散步还挺愉快的啊! “是你啊。”听到辛锐武的声音,何黛妃稍微缓下脾气,答道:“我在工业区找五金配件,忙了一早上头都昏了,待会回家稍做整理后又得去摆摊子,你有什么事吗?” “我──嗯……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听她报告自己忙碌的现况,辛锐武立刻后悔打这通电话。 猪头!干嘛没事去打扰她? 他实在不该这么情绪化,想到什么做什么,又不是小孩子。 但是换个角度想,他的理性赢不了感性,不也就是感情逐一在陷落的重要征兆吗? “没事?”何黛妃脸上冒出疑惑的问号。“你没事打电话好玩吗?搞什么?我要挂了。” “等等,先别挂!”辛锐武急忙说道。“你工作这么辛苦,应该给你加加油才是。待会我们一起吃中饭好不好?你家附近有家不错的家常料理,吃了会让人产生幸福感,你一定会喜欢的。” “吃中饭?噢,听你一说,害我肚子超饿的。”说到吃的,何黛妃当下还真是听到肚子咕噜咕噜叫的声旨,她皱了皱眉头。“好啦,我先把零件载回家,你到这里的时候再打给我。” 何黛妃爽快地答应他的邀约,毕竟她实在也禁不起再饿一顿了,若再不好好填饱肚子,恐怕她不是被累死,而是被饿死。 “嘻嘻嘻,是男朋友厚?”五金厂的老板娘眯着眼睛,用暧昧的眼光打量她。“我就觉得你最近很不一样,脸色红润、眼睛水汪汪地透亮哩!有眼睛的就看得出来你正在谈恋爱。” “哪有?老板娘你又乱说。”何黛妃把采买半天的战利品拎在手上,十分无奈地道:“我每天忙得跟狗一样,哪有那个美国时间和心情?你不要开我玩笑了。” “你喔,长得一副精明能干的模样,竟连这点小道理都不懂?”老板娘抬起下巴,自信又骄傲表现她的“经验老到”。“这些粗重的活儿,你干嘛不找男人来帮忙?每个男人都希望女人能依赖他们,让他们有当‘大男人’的成就感。” “算了!我自己搞定还比较省事。”何黛妃从小独立惯了,她宁可自己累,也不可能对男人开口。 那次让辛锐武帮忙她完成饰品也是出乎意料之外,照理不该会有下一次了。 “下次把那个打电话给你的男人抓过来嘛,叫他当个捆工也好啊。”老板娘还是对她的“男朋友”很感兴趣。 “唉呀!我没时间跟你胡扯,我走啦!”她快饿昏了,满脑子只想找东西填饱肚子。 想到辛锐武约吃中饭,说实话这男人挺友善,很够朋友的,至于他愿不愿意来当她的临时捆工,嘿,等下见了面再问问看。 “下次要搬这么重的东西,记得来找我一起去。” 见到何黛妃,辛锐武不由分说就答应当她的运输工,只因他舍不得心爱的女人如此劳累。 “可是,工业区又脏又乱,你可以吗?”他的自告奋勇让她好感动,何黛妃故意质疑他的诚意。“平常你都在干净的高科技实验室里,我怕你不习惯。” “哪有什么不习惯的?你一个女孩子都没问题了,我堂堂大男人更没话说。” 辛锐武坚定承诺,一边心疼地为她抹去脸颊上不小心留下的金属层渣。 “好啊,既然你这么有自信,还拍胸脯保证,下次我去采买就找你啰!”何黛妃心头喜孜孜,没想到根本不需要她自己开口,他先自投罗网了。 嘿嘿,以后就不怕没苦力男帮她打包、装箱兼运输了。 “本来粗重事情就该给男人做。”辛锐武不舍地看着她因为背重物而勒出血痕的肩膀。“你就是太逞强了。以为自己无所不能,最后只会害死自己。” “哪有这么严重?”何黛妃把车子里一包包重物挂上他肩膀,嗔笑。“我傻人有傻福,老天爷看见我的努力,所以特别安排让我认识你啊。在我还没害死自己之前,粗重事情自然有人代劳啰!” “啧。”辛锐武一口气替她背起东西,表情复杂。“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歪理?如果没认识我,你打算自己拼到底吗?天!这些东西真不是普通的重!” “好了,拜托你别碎碎念好吗?像个老头子似的。”何黛妃跟他去吃饭时就已经被念一顿了,现在让他帮忙搬东西回家,又被念一次。 “我是──看不过去!”辛锐武气喘吁吁爬楼梯,眼中满是怜惜。“我怎么舍得让你自己做这种苦工。真不敢想像以前你是怎么过的?” “难过也是过了呀!”何黛妃跟在他后面,调皮拍了下他结实的臀部。“以后就交给你啦,我算否极泰来了。” “喂喂!有点礼貌行不行?”辛锐武吃力抬东西,还要陪她玩耍。“我这么费力帮你,你还吃我豆腐?未免太欺负人了。” “呵呵,你有什么豆腐好吃?是你往自己脸上贴金啦。”被他这么一说,何黛妃真有点害臊了,她低下头,深怕被他看见自己红红的脸。 一个结实精壮的男人绝对有难以抵抗的吸引力,何黛妃不是无知觉的木头人,她当然也被他的男人味吸引,之所以敢大方打打闹闹,是想以哥儿们般的相处来掩饰男女间暧昧流动的情愫,没想到竟然被他说穿了…… 害她真的好尴尬!除了继续打哈哈,她不知道怎么让气氛变得自然。 终于,辛锐武把货物全部搬上五楼,浑身是汗的他瘫在地板上喘气不已。 何黛妃到浴室里拧了条冰凉的湿毛巾给他解热,没忘记倒一杯冰水给他解渴。 “你现在知道,我靠那些小玩意儿赚钱,够辛苦了吧?”何黛妃把水和毛巾递给他,有感而发叹道:“哼──你还说我那些东西值不了多少钱?!确实是不值钱啦,但是花费的心血就难计算了。” “嗯。”辛锐武只能点头,他没空说话,忙着猛灌水,努力擦汗。 “很多事情,没有亲身投入去做便不知其中甘苦。” “对不起,当时候我不该讲那些话的。”辛锐武总算顺了气,他轻搂住她的肩膀,语气诚恳地道歉。“我真的无法想像,你一个女孩子可以过这样的生活?” “算了,不跟你计较。”何黛妃挥掉他的手,走向她惯常用来车缝作品的工作台边,眯起眼笑道:“反正你已得到惩罚啰,今天又有一大堆苦工可做。” “黛妃……”辛锐武靠向她,握着她的手,他眼底有着化不开的浓情。“别把自己逼这么紧好吗?你已经很辛苦了,为什么不给自己一点喘息的时间?你知道吗?我看你这样子心里真难过!” “你有什么好难过?”何黛妃的情绪不自禁被他幽深的眸子所牵引,她声音低柔地道:“过这样的生活是我自己的选择,只要是自己欢喜甘愿的选择,再苦也熬得过去。” 辛锐武忘情地将双手收揽,把她紧拥在怀里,他激切地拥抱着她纤弱的身子,磁性嗓音在她耳际响起。“黛妃,别太苦自己,就算你自己不在意,我却很难不心疼你呵!我不准你这样虐待自己……不准。” “我……”被他拥得几乎无法喘气,何黛妃感觉心脏狂跳,悸动得无法控制。 走到这里,她无法再忽略辛锐武对自己付出如海浪奔腾的情感,她感受他对她的用情、用心,在很多的小细节里,若非真感情不可能有那样的表现。 “以后我们慢慢想办法,一定有好方式让你不必这么累。”辛锐武疼惜地亲吻她的额、她的颊。“我记得你说过的梦想,你自己的店,自己的品牌──” “嗯。”何黛妃感动得无法言语,这么多年来,终于有人肯定她的梦想,支持她勇敢追梦,而不是取笑她不切实际,她好高兴! 好像做梦一样,何黛妃闭上眼睛,静静感受他的气息。 蓦地,辛锐武低下头,热切地吻了她。 他的唇好温暖,落在脸上仿如春风轻拂,何黛妃伸手触摸他的唇,试着回应他的吻,不顾一切投向他的怀里。她知道,他将是自己漫长前途的重要支柱,她的苦、她的累都将由他来分担,她再也不孤单了。 爱情来势汹汹,在她还没决定要不要爱上这男人之前,何黛妃已被迎面狂袭而来的爱情潮水给淹没了…… “什么?他已经把钱还给你了?”林书琴坐在何黛妃的小屋子里,睁大眼睛,讶异问。“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都没跟我说?” 她连珠炮似一连串问题,还有她似乎过度激动的情绪把何黛妃吓住了,她张口结舌,一时间不知怎么解释。“这……这有那么重要吗?前阵子,他来还我支票,就刚好在半路上碰到,然后我们聊了一下,他就把钱还给我了。后来,我回到店里一忙就忘了讲,你干嘛这么激动啊?” 何黛妃不解地看着好朋友,印象中,她好像不曾看过她这么激动过──噫?难道她对辛锐武有什么特别的好感吗? 对了!之前林书琴常嚷着要帮她去要钱,感觉她比自己更在乎那笔钱要不要得回来,言词之中感觉到她对辛锐武相当好奇,莫非…… “欸,上次辛锐武到店里来还钱,你也忘了跟我说。”何黛妃笑着敲她的头。“这种小事本来就没什么特别,干嘛紧张?反正他就是还了嘛,那就好了啊。” “我又不是故意的!”说起这件事,林书琴情绪更加激烈,整张脸全涨红了。“我一直提醒自己要说,但是客人太多了,忙着忙着就忘了,我又不是故意的!” “书琴?你怎么了?”何黛妃觉察她情绪不对,追问。“我并没有怪你啊,也没说你是故意的,为什么你这么在意?” “我──”察觉自己太失控,林书琴收敛情绪,轻柔道:“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唉,我一直很在意你损失五十万的事情,心里一直担心怕你少了这笔钱会轧不过去,又不好催你去跟他要钱,谁知道你已经拿到钱了,害我白担心那么久。” 何黛妃为她的贴心感到温暖安慰,不禁拉起她的手,笑道:“呵呵……我就知道你最爱我啦。别担心,辛锐武不是没良心的人,他愿意赔偿,银行那边也不怕轧不过来了。” “那就好。”林书琴表面上宽慰地笑了开来,但心里却像沉了块大石头,轻松不起来。她不敢告诉好友自己暗恋辛锐武的心事,一方面是怕何黛妃会取笑她,另一方面是担心,万一黛妃也喜欢他,那可怎么办? “羽琴,这个世界真的很小耶。”何黛妃没看到她眼底闪过一丝沉黯,说起郑名楷的事情。“你知道吗?我在这栋楼住那么久,从来没认识左右邻居,那天在路口哑上一个男的,他就住在楼下,多巧啊!竟然是辛锐武公司的人!” “哦?真的吗?”林书琴直接反问。“真的很巧耶!该不会你们又在哪撞在一起才发现这个巧合吧?” “对啊!你怎么这么聪明?被你讲中了!哈哈,你就不知道辛锐武的表情有多惊讶……”何黛妃笑弯了腰,一五一十把那天的景况讲出来。 一连串的巧合让何黛妃说的津津有味,连同辛锐武到家里来帮着作手工,他们一起吃饭散步的事情都说了,一旁静听的林书琴脸色却愈来愈难看,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 气何黛妃“惦惦吃三碗公”吗?不但见了面,拿了支票,后续还发展得如此精彩?害她傻傻一心以为何黛妃根本对他没意思,而暗地里想尽方式接近他,结果证明一切白费了,他们早在她痴痴幻想的时候就打得火热了。 林书琴明知不该在意,却无可遏止地妒火中烧,她讨厌老天爷总是让何黛妃轻松不费力就得到好男人的青睐,而她不管怎么努力就没份! 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这种事,她心中的不甘更如狂火燎原,一发不可收拾。 表面上,她还是充分发挥姊妹淘的本分,微笑安静听何黛妃说起她们在月光下散步的情景,内心里不可制止的波涛汹涌彻底冲垮她理智的防堤。 “你们会在一起吧?”最后,林书琴只问她这么一句。 “看他表现啊。”何黛妃眼中尽是甜蜜,噘起唇,嗔道:“如果他捆工当得好,那就继续在一起啰。” 这句带点炫耀的俏皮说法,竟成了点燃林书琴内心火药库的引信,轰地击碎她们几年来辛苦建立的朋友情谊。 她不甘心!为什么同为女人,任何诱人的桃花对何黛妃而言永远唾手可得,不费一兵一卒,而且还随便她高兴要不要?! 自己难道只配做何黛妃的配角吗?自己又哪里比何黛妃差呢? 这次,林书琴不想认命了,一开始她就相中了辛锐武,她准备好一切,才要展开行动,她不想再一次暗受重伤,她要拼拼看,说不定何黛妃这次会输她,只要她敢拚,有拼就有机会。 第八章 踩着高跟鞋,林书琴穿着一身合宜套装,出现在辛锐武的办公室。 一整夜没睡好觉,她几乎要把脑子想破,才想到一个勉强能够消除掉内心怨气的方式──她私下打了辛锐武留的专线电话,坚持与他见面。 很意外地,辛锐武愿意见她。 于是,她大胆赴约。 “你说有事情拜托,是什么事?”开门见山,辛锐武直接问。 “我……我是想……”林书琴吞吞吐吐,演练了几百遍的话竟说不出门,面对辛锐武的坦荡直率,她反而心虚起来了。 “林小姐尽管有话直说。你是黛妃的好朋友,也是我的朋友,别顾忌什么,有话就说吧。”辛锐武堤眸直探她眼底,感觉她在闪躲。 “我失业一阵子了。”林书琴终于鼓足勇气。“不知道您可不可以帮我留意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工作?” “找工作?”辛锐武顿了一下。“你想找工作当然没问题──只是,我不懂你为什么坚持要见我?若是单纯找工作,你让黛妃把履历表转给我就行了。” “我──”他一针戳破她薄弱的动机理由,林书琴惭愧低下头。“你果然聪颖过人,我确实还有其他事想跟你说。” “关于什么?”辛锐武不是很了解女人,但依据过去的经验,他判断这女孩可能对自己有好感,该死的是,她是他心爱女人的手帕交。 “你对黛妃了解多少?”她冲口说了,一切豁出去似的。“你可知道她其实出生在很复杂的家庭,她的父母都各自有婚姻,带着前段婚姻的孩子再组家庭,黛妃她对外从不提家里的事……” “你来揭她的底吗?你是她最好的朋友,却偷偷跑到她男友面前掀她的底?”辛锐武异常地冷静理性,锐利眸光几乎要将林书琴杀死。“呵……我不懂。” “如果真是这样,你还会爱她吗?”林书琴继续把话说下去。“你拥有名利地位,所有男人想要的你都有了,多少名援淑女──” “林小姐。”辛锐武举起手,阻止她再讲下去。“你需要冷静。” “我知道自己跑来这里确实很唐突。”林书琴哀怨地凝望着他。“但是我相当欣赏你、更佩服你的才能,所以我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黛妃让你如此心醉?” “不为什么,她吸引我,感情很简单,就是彼此吸引。我看你是被嫉妒冲昏了头。”辛锐武直接下了定论。“你一时丧失了理智。” “或许吧。”她承认了,痛苦闭起眼。“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竟然要破坏她,只因为她轻轻松松就拿走我要的。” “找工作的事情交给我。”辛锐武下了逐客令。“你回去冷静想想吧。我告诉你,我喜欢黛妃,绝不会因为她来自什么样不称头的家庭就放弃她。” “……我……我很对不起。”他的坚定执着,让她的作为更荒唐可笑。 她失策了,黛妃不会失去辛锐武,但万一被黛妃知道了,一定伤害到两人多年的友谊。 这时,林书琴感到后悔不已,她确实被嫉妒冲昏了,怎么会做出这么愚蠢可笑的傻事。 她失魂落魄地转身欲走,迎面撞上一个女人,林书琴没心思看清来人,对方倒是把她打量得一清二楚。 “她是谁?”单君仪不客气质问。 “你连门都不敲就闯进来,懂不仅礼貌?”辛锐武不悦地瞄了她一眼。 “你不要转移话题。”单君仪走到他桌前,食指戳着桌面。“我是在问你,那个女人是谁?” “一个朋友。”辛锐武连抬头部没有。 “女朋友?”单君仪眯起眼,冷冷语气。“哼!我就跟我爸说过,你一定早就交女朋友了。所以你不肯到美国分公司上班,是因为那个女人的关系?” “我是公司负责人,本来就该守在台湾总部,你不要自己乱编故事。”辛锐武以大哥身份教训她。“既然决定了要去美国学习,你就该好好把心思放在游学的事情上,旁人的闲事不必多管。” “辛锐武,你很机车耶!”单君仪气得跺脚,别的男人都捧着她,怎么这人就只会教训人?真过分! “嫌我机车就不要跟我说话。”辛锐武微扬嘴角,似笑似谑。“我看在单老面子上,能教你的尽量教你,受不受教就看你的造化了。”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单君仪明知道眼前这男人是不可能对自己有爱意了,但她就是讨厌他一副瞧不起自己的鄙夷。“在你眼里,我就那么愚蠢?依我看,你那个女朋友也不怎样样啊?长相普通,身材平板,气质庸俗……我才觉得你眼睛脱窗,分不清好坏呢!” “你有完没完?”辛锐武忍耐到了极限。“不管那位小姐是不是我女朋友,你有什么资格批评人家?” “我说实话,她配不上你。”单君仪就是跟他杠上。“以她那种水平,我看你家里也不会接受,我听说你家掌权的是你大姊,她就像你妈一样,她对你的另一半要求相当的高,所以……” “那是我家的事。”辛锐武打断她的话,不耐挥挥手,打发她走。“大小姐,我忙得很!你要抬杠请找别人。” “哼!” 单君仪跺脚离开,她的火气无处可发,决定到百货公司瞎拼一场来发泄。 好不容易耳根清静的辛锐武则拿起话筒,拨了通电话给心系已久的何黛妃。 “嗨,是我。”听到何黛妃的声音,辛锐武整个人亮了起来。“什么时候还要去采购?你千万别一个去,等我找时间陪你过去,知道吗?” 他想保护心爱的女人,就算要他搬重物做苦工也甘之如饴。 “好,你那么爱当捆工,我一定记得通知你。”何黛妃笑得甜蜜,她也知道这男人是真心对待自己。 “今天晚上我可以早点下班?帮你带吃的东西过去,有没有想吃什么?” “嗯,我想吃生鱼片握寿司。” “又吃!你怎么那么爱吃生鱼片握寿司啊?”辛锐武摇头。 “我喜欢吃,书琴也喜欢吃啊!”何黛妃撒娇道:“唉哟,人家喜欢吃你就买嘛。” “好好好,我买。那就晚上见了。”辛锐武拿她没办法,只能言听计从。 “是,等你的顶级寿司。”何黛妃甜滋滋挂了电话。 此刻,辛锐武心里充满了喜悦,他忍不住吃吃笑了起来,连自己都觉得很受不了──怎么恋爱会让人变得癫癫傻傻的啊? 哎,没办法,谁叫他就是爱上了她? 从客户那边结束会议,辛锐武第一件想到的事情,是先帮何黛妃买好她喜欢的食物,以往他总会惦记着客户在会议上的交代,近来因为谈恋爱的关系全转性了。 “恋爱的力量,不可思议。” 看着他,郑名楷不禁咋舌摇头,他亲眼目睹上司的转变,感受最深刻。 “你在说什么?讲我坏话?”辛锐武提着食物,将开车的重任交给郑名楷。 “我哪敢?”郑名楷看他仔细检查食物是否齐全的认真态度,再度不可思议摇头。“你看你,东家买寿司,西家买珍奶,一下子怕她嫌太多怕肥不吃,又担心买少了吃不够,欸──以前你什么时候这么婆妈?” “这你就不懂,爱情使人改变。”辛锐武冷瞅他一眼。“等你哪天谈了恋爱就知道了。” “呵呵。”郑名楷干笑两声,表示不予置评。 郑名楷嘴上不说,心中的感触倒有一些,以前他也对何黛妃很有好感,但他实在不相信自己若真跟何黛妃在一起会像辛锐武这么细心体贴,如此看来,他们两个才是真正合适的一对。 “等会儿跟我们一起吃完再走吧?”辛锐武邀他一起用晚餐。“反正我买得够多,你晚上回去也是一个人。” “哇!不需要这么直接刺激我吧?”瞪大眼,郑名楷表情受伤。“全天下都知道你幸福,在孤家寡人面前低调点嘛,真没同情心。” “少来了!”辛锐武打他一拳,啐道:“我又没说什么,要吃来吃,不吃就拉倒。” “好好,我吃我吃。”见他有些愠火,郑名楷投降。“脾气这么坏,何黛妃怎么受得了你?” “人家可懂得察言观色,知道什么话该说,谁像你?”辛锐武立刻护卫佳人,不容外人置喙。 于是,郑名楷再度见识爱情力量的伟大,对谈恋爱的人来说,对方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对的,他不敢再铁齿了。 到了何黛妃的小摊子,才刚营业已经围满了来挑新品的新潮女性,两个大男人拎着塑胶袋置身其中,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高大有型的辛锐武,两道眼神煚亮有力,他直直望着招呼客人的何黛妃,对其他人视若无睹,反而引来许多仰慕的目光留驻。 “哈啰!你们来啦!”抬眼望见他们,何黛妃开心招呼。“等一下喔,现在客人很多。” “没关系,我先把东西拿进休息室。”辛锐武摸摸她的秀发,语气极其爱怜。“忙完赶快来吃,生鱼片放久不新鲜。” “好,你们也可以先吃啊。”何黛妃拍拍他的脸,十足幸福小女人的模样。“我习惯晚吃,不用等我。” 辛锐武深情专注,快速捉住她的手,贴在唇边亲吻。“不要,没有你一起怎么会好吃?” “咯咯咯……”何黛妃开怀笑了,拍打他的手。“讨厌啦,竟敢偷亲我?” 两人忘我地打情骂俏,冷不防休息室走出来一个人,是林书琴。 三人六目相对,瞬间气氛变得好奇怪,特别是林书琴,整个脸一阵青一阵白,好像受了什么大惊吓似。 “书琴!你饿了吗?锐武有买晚餐喔,超丰盛的,你要不要先吃?” “我、我还不饿。”林书琴马上低下头,完全不敢直视辛锐武,小声嗫嚅。“你们先吃,我去招呼客人。” “林小姐,你找工作的事,我已经请人事部去注意了,应该很快就有消息。”辛锐武不愠不火、不疾不徐的声调,刚刚好让在场三个人听到。 “噫?你托他找工作喔?”何黛妃没怎么太吃惊,关心问。“有很急吗?我还想说这阵子空档,你可以多来陪我呢。” “我是想多试试。”林书琴连好朋友也不敢正眼相对,心虚气弱。“多试多点机会──你们吃饭吧,我去前面看着。” 她一溜烟往前窜,脸色非常不对劲。 “怪了,书琴今天是怎么了?怪怪的耶……”何黛妃十分不解。 “呵呵呵。”辛锐武意味深长笑了,眨着眼睛,故作神秘道:“可能看到帅哥比较紧张吧?难得你们家今天来了两个帅哥,难免心里要小鹿乱乱撞。” “哦。”何黛妃被唬得一愣一愣,她伸长脖子往前看,看到耍宝的郑名楷不知道说了什么浑话,把一竿子女客人和林书琴逗得笑不可支。 她歪着头想了想,这两个人──某些角度看起来满速配的呢! “看什么?快来吃好料。”辛锐武把她拉进小小的休息室里。 “最近客人好多,地方都不够站了,客人都在抱怨。”何黛妃嘟起嘴,一脸苦恼。“怎么办?旁边的摊位又没有要换租。” “来,吃这个。”辛锐武把沾好芥末酱油的生鱼片放在她嘴前,督促。“一口吃下去刚刚好。” “唔。”张口吃下他的爱心,何黛妃脸上很满足,笑眯了眼睛。“好好吃喔,你在哪里买的?” “好吃就好,其他的不用管。”辛锐武吃下一口寿司饭,淡淡回道。 他很贴心,每次都把生鱼片给何黛妃吃,自己吞下白饭,看在她眼里真是感动得不得了──他愿意把好东西先给她享受,这样的男人真的不多了。 “你别光吃白饭,连生鱼片一起吃啊。”何黛妃不舍他如此牺牲,催促他吃。“我不能吃太多啦,会营养过剩。快快,你也吃。” “好。”辛锐武顺她意思挟起一片“完整”寿司,笑道:“我喜欢寿司的饭,你喜欢吃生鱼片,我俩真是绝配。” “又胡闹?说正经的啦!”何黛妃覆住他的手,正色道:“客人愈来愈多,我是不是该策划下一步了?” “找店面?”辛锐武边嚼食物边问。“你想过要什么样的店面吗?” “就是要问你咩。”何黛妃搔了搔头发,迷惘不已。“想起来好烦喔,一点头绪都没有,我每天顾摊子又要做成品,忙采购,根本没办法专心想。” “别急,找店铺是大事,要谨慎考虑。”辛锐武自信眼眸对上她。“给我几天时间,我先搜集资料,改天等你排公休,我们再一起去看看,这样好吗?” “好好,你比较有经验,听你的。”何黛妃对他完全地心悦诚服。 “对!”辛锐武就喜欢她崇拜自己的神情,满意笑道:“听老人言绝对不吃亏。” “好棒喔。”何黛妃开心快飞起来。“以前,开店对我来说是遥不可及的梦,现在我竟然就快要实践了!哇!好像作梦一样!” “是啊,你的事业更上层楼了,我得请你吃一顿正宗的日本料理,好好庆祝一下才行。” “好好!”何黛妃拍手叫好。“要吃很贵的喔!人家都没吃过呢!” “郡有什么问题。”辛锐武慨然允诺。 眼前的佳人实在单纯可爱,一点小小的奢华就让她开心得像中乐透彩,相较于过去认识的女孩子多数势利,辛锐武益发感受她不同于平常女孩的珍贵价值。 辛锐武一直帮忙到收完摊子,坚持自己开车送何黛妃回她租住的小公寓。 “你觉不觉得书琴跟你公司那个小楷满配的吗?”何黛妃偏着头,古灵精怪笑着。“我看书琴一定对人家有意思,你没发现她晚上怪怪的吗?” “有吗?”辛锐武沉重地道:“你只顾着观察别人,眼里都没有我?” “什么嘛,我是关心朋友。”何黛妃和他依偎坐在小沙发,嗔道:“你们男人就是粗心,女人的心情好坏都看不出来!书琴晚上都闷闷的,我看她有心事。” “呵。”辛锐武不表意见,他心知肚明林书琴的心事重重所为何来,但他什么都不想提,免得平白坏了姊妹淘间的感情。 “喂!你什么意思啊?我在问你,小楷跟书琴配不配?”何黛妃淘气地捏着他的脸,逗弄他。“说嘛,我们要不要找个机会把他们送作堆?” “顺、其、自、然。他们已经认识了,其他的就看彼此的缘分。”辛锐武随她捏脸的角度,故意变化出滑稽的鬼脸,逗得何黛妃哈哈大笑。 “哈哈哈……你好好笑喔!” “哪里好笑?你敢笑我?啊?”辛锐武呵她痒,两手不住地在她的腰际轻搔。“不好好修理你一下,愈来愈调皮了。” “好痒喔,不要闹啦!呵呵……你、你不要再弄了啦!” 何黛妃疯狂大笑,好像身上爬满了小虫子,每只虫都在刺激她的笑神经,她笑得肚子好痛,好用力,整个人快瘫了。 “看你以后敢不敢只关心别人,不注意我?啊?敢不敢?” 辛锐武欣赏她笑得满脸通红的可爱模样,此时,她脸上完全撤不过往的压力,只剩下幸福愉快的轻柔。 “好啦,不敢了!我以后会记得注意你,可以吧?”何黛妃真的要求饶了,她再笑下去恐怕会晕倒。 “注意我什么?”辛锐武温柔的气息在她耳畔轻吐,顿时一道强烈电流窜过她全身,令她不由自主颤抖瑟缩── “啊?我……”她在他专情注视下无法言语,火热的心正在融化。 “比如说,你注意过我的出身背景?注意过我喜欢吃什么?喜欢玩什么吗?”他慢慢地说,食指在她唇瓣勾画着,从唇间直到颈下。 “好,以后我──慢慢去了解。”她侧开脸,逃避他眼眸底更多探索。 “还有,我也很少听你提起家里的事情。”他幽幽道。 “这、这不急,以后我们慢慢再聊啊!” “黛妃。”辛锐武澄澈眼底有一股热切。“我想跟你在一起,找一天我们去见见你家人,我们结婚好不好?” “啊?结婚?”何黛妃吓傻了,现在的男人不是讲到结婚就逃之夭夭?怎么这怪咖竟然自己想不开? “怎么?你不想吗?”辛锐武紧抱她,身体温度不断高升。“结婚就可以开心住在一起,我现在住的家很大、很温馨,你一定会喜欢的。” “不!”何黛妃不知该怎么反应才好?“太突然了啦!以后再说好不好?” “噢……还要等喔?”辛锐武吻了吻她的颊。“你看,你都不说自己的事情,难怪我会怀疑,你不会是哪颗怪星球掉下来的外星人?” “哎!”她推开他的拥抱,把头埋进膝盖里。“你真的好无聊喔,好像在户口调查。” “你生气了?”辛锐武从后头拥住她,深情地叹息。“其实,我才不在乎什么户口的事,我跟你在一起,不是跟你家一整户。再说,当一个人无可救药爱上另一个人,就算对方是外星球来的外星人也得认了,不是吗?” “什么嘛,又说我是外星人。”何黛妃蹙起柳眉,不高兴地嚷嚷。“哼!你怀疑的话就不要勉强啊,又没人绑着你不让你走?你走啊!” “不走!我偏赖着你不走!”他像孩子一样耍赖。“别这样,你不想谈,那我们就别谈这个。不要生气了,嗯?” “哼!”她气呼呼撇过脸,不想理他。 “好啦,别生气了。”辛锐武哄着她转过脸,然后,如鹰俯攫猎物般快速准确攫夺她的粉唇。 他的唇温柔却火烫,绵密不断的的亲吻,令两人紧密依靠的身体燃烧旺炽。 就如同她早知道他不会走,辛锐武深陷在不可自拔的情网,不可能随便离她远去,只能以狂野热烈的亲吻证明,他为她停留的决心非常坚定…… 何黛妃在他的亲吻拥抱巾觉得魂魄轻飘。一生中不曾有过的幸福时刻,满溢的幸福让她恍恍惚惚,觉得眼前一切似梦似幻。 她不确定……现在拥有的幸福快乐能够持续多久? 自古以来美好爱情只存在电影和小说中,何黛妃从小就知道,童话只是童话,她的母亲天真将女儿取名“黛妃”,无非期盼她能够找到属于自己的王子。 但是,母亲何尝想到:梦幻的黛妃终在丑陋现实中以不堪的方式猝逝? 靠着辛锐武勇壮坚实的胸膛,她觉得幸福,太满的幸福又让她激动得想哭……她害怕美好的东西不长久,他们的爱情禁得起残酷现实考验吗? 何黛妃不敢再多想,此时此刻,在缠绵悱恻的烈爱浓情中,她只想沉醉,无止无尽地沉醉下去。 第九章 既然说好要帮她圆梦,辛锐武用心找了仲介帮她寻找合适开店的店面,在她摊子公休不营业的那天,两人手牵手到处去看房子。 两人如同新婚夫妻般甜蜜亲热的模样,羡煞了带他们看房子的仲介人员。 “这附近的住户多数是上班族女性,开的店也倾向女性专门用品,很值得考虑。” “嗯。”辛锐武听了仲介小姐的解说,颇同意地点头。“刚才开车沿途我看了一下,确实有很多店都是卖女生的东西。” “可是,靠近百货商圈和商业办公大楼的店面很贵吧?”何黛妃永远第一个想到自己干瘪的荷包,面露难色。 “先别考虑贵不贵的问题,开店一定要地点好。”辛锐武温柔拥紧她的肩,轻声细语。“便宜但平常都没人经过,那怎么行?” “是啊是啊!辛先生果然是内行人。”仲介小姐笑吟吟看着辛锐武,羡慕又谄媚地道:“何小姐,你男友替你设想真周到,他真的好疼你喔,好幸福!” “这是应该的。”辛锐武当之无愧地看着何黛妃微红脸蛋。“只怕有人还身在福中不知福。” “你在暗示什么?”抬起眼,何黛妃委屈地望着他。 “谁叫你不答应我的求婚!”辛锐武坦率直言。“不答应就算了,又不肯告诉我为什么?那不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吗?” “哎呀!干嘛说这个啦!”没想到他当着外人面提起这事,何黛妃尴尬得想钻地洞。 “小姐!多少人想要有这么好的男朋友求之不得,你为什么不要啊?”仲介小姐心花怒放看着辛锐武,忍不住劝她。“说真的,好机会要用力把他抓住,要不然溜走可就没了。” 何黛妃快气死了,在外人面前为什么要提私事呢? “呃──小姐,我们还有急事,这间店面很不错,我们会回去仔细考虑。谢谢你。” 她拉起辛锐武,不管三七二十一便冲出门去,她不想看见陌生女人对自己男朋友流口水的模样。 “别那么认真好不好?”辛锐武不明白她为什么那么在意?“刚好是个话题,随便聊聊无妨,说不定她能说出你不想嫁人的原因,好让我对症下药。” “你讨厌啦!”何黛妃气得捶他。“你非要让全世界都知道吗?我只是现在不想结婚而已,让我有点时间考虑不行吗?” “可以可以。”辛锐武拍拍她,安抚道:“没人说不可以,你别那么大声。” “锐武!” 在人行道上打打闹闹,一道沧桑低沉的嗓音打断他们,何黛妃循声转过头,看见一名年约六十岁的中年男人,身旁站的一个打扮入时的妙龄少女。 “单先生?君仪?”辛锐武有些讶异,仍举起手打招呼。“真巧,在这里碰到你们。” “我跟君仪刚从高尔夫球场回来。”单勋疼宠地搂着女儿。“这丫头硬吵着跟我去球场,车子刚刚经过,恰好看见你,特别过来打招呼。” “原来是这样。”辛锐武客气有礼向他介绍。“单先生,这位是我的女朋友,何黛妃小姐。” “何小姐,你好。”单勋热切伸出手与她一握,介绍自己女儿。“这位是我女儿,跟锐武混得很熟啦,她叫君仪,以后多指教。” “君仪,你好。”何黛妃微笑,向一脸刁钻、眼神凶恶的女人致意。 “哼!”她不层冷嗤,高高抬起下巴,完全不给她面子。 女人强烈的直觉,让何黛妃清楚这女人的傲慢态度跟莫名的敌意,必然与辛锐武脱不了关系。 “君仪,你是怎样回事?不可以这么没礼貌。”单勋斥责女儿。 “爸,你知道这女人是做什么的吗?”单君仪脸色铁青,咬牙切齿。“笑死人了!我今天才知道辛锐武的眼光这么好?什么人不好挑,偏偏挑个在夜市摆摊的女人?像话吗?堂堂科技公司总裁,你──有没有照照镜子,配吗?” “君仪,你到底在说什么?”单勋根本阻止不了女儿撒泼,养出这么个女儿,他很无奈。 “你太过分了。”辛锐武第一个动作便是紧紧护卫着何黛妃,当单老的面,他不想说重话,只转过头对长辈说:“对不起,我们还有事情,先走一步。” 然后,他看也不看单君仪一眼,直接拉着黛妃离开。 反倒是打击深重的单君仪对老爸呼天喊地。“爸!辛锐武真的是疯了!你知道吗?那个女人就是在我常去逛的夜市里面卖女人玩意的摊贩,上次我买到坏的饰品让他去换──对啦,一定是那时候勾搭上的!我的天啊!你说辛锐武不是疯了是怎样?气死我了!我连一个在夜市混饭吃的低俗女人都不如吗?” “上车。”单勋不住摇头,什么话也没说,拉着女儿往车子走。 “爸!你干嘛一句话也不说?你看那小子是脑子烧坏了吗?!他怎么会看上那种女人?” 单勋还是不说话,以男人观点而言,他必须承认:那位何小姐纵使在夜市里营生,整体气质谈吐、应对进退都比自己女儿好上几倍不止。 日本料理餐厅里,辛锐武正在为何黛妃即将有专卖店,事业将更上层楼而庆祝着。 “那女人怎么那么凶啊?”一坐下来,何黛妃嘟着嘴问。“有钱人就狗眼看人低!喂,她是不是因为爱你爱不到才心生怨恨?” “别理她了。”辛锐武一点也没被单君仪影响,他体贴地为何黛妃斟热茶。“她是我们公司大金主的女儿,马上就要到美国去游学了,别理她就没事。” “看起来,身边爱慕着你的女孩子好像还不少?”何黛妃喝了口茶,醋意满满地道。 “呵呵,你现在知道紧张了?”辛锐武瞧她五官全皱起来的模样煞是可爱,忍不住伸手往她鼻子一捏。“外头优秀的好男人简直比保育类动物稀少了,你可要好好把握。” “什么啊?哪有人把自己比喻成动物?”何黛妃嗔了他一眼。“我才不需要费神去把握谁,太累了。” “好,你有骨气。”辛锐武拉起她的手,轻柔专注凝眸。“谁叫我就是喜欢你的骨气啊。” “喜欢一个人能维持多久?”莫名地,何黛妃幽幽吐出疑问。“你不担心将来会遇到更吸引你的女人?” “怎么了?”辛锐武握紧她的手,关怀问。“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提起这么伤感的话题?” “没事。”何黛妃深情看着他,凄楚一笑。“可能太多不幸福的例子在周遭发生,难免会怀疑自己眼前的幸福究竟能不能长久。” “傻瓜!”辛锐武俯首亲吻她的纤手,温柔道:“任何幸福都要用心经营,真心对待把握,活在美好的当下才是聪明的,干嘛去烦恼未知的事情?” “忍不住想到嘛。”何黛妃不好意思低下头,她内心对自己没信心,很怕步上母亲坎坷命运的后尘。 关于自己的原生家庭,她始终没勇气告诉他,担心他知道了会瞧不起自己。 “我一直很纳闷,你为什么那么喜欢吃生鱼片握寿司?”侍者送上第一道菜,辛锐武随口问了。 “因为那是我妈最爱的食物。”说到母亲、说到家庭,何黛妃的神色变得有点不自在。 “呵呵,你真是孝女,连喜欢的食物也要跟妈妈一样。”辛锐武打趣道。 “也不是啦。哎,我不知怎么说──”何黛妃词穷了,不想谈的话题让她压力很大。 “怎么了?我说错话吗?”见她神色改变,辛锐武随即追问。“你似乎很不喜欢讲到家里的事情。” “呵,因为太复杂,很难讲,但我们都有个歹命的母亲。”何黛妃无耐苦笑。 “是吗?你妈妈也像我妈要自己养孩子?”辛锐武慢慢诱导她说出心中的结。 “她很悲惨。”顿了一会,她叹息接续说:“遇到第一任丈夫,过了几年不错的生活,她也在那时候学会吃高档日本料理,最钟爱的食物正是生鱼片握寿司。” “不错啊,我妈妈可能还吃不到那么高档的东西呢。” “后来,在我小时候印象里,每当她心情好或手头上有点钱,就会带我去吃寿司……” 说着说着,她眼眶突然红了,再也说不下去。 “来!先吃吧!”辛锐武把最鲜、最好的生鱼片放在她碟子里,同时,瞥见她盘中有两丸寿司饭,上面的生鱼片吃掉了。 “噫?你又不吃饭?以前我就发现你都把白饭留下,都没机会问你为什么?” 他体贴入微,自从发现她的习惯,此后他一概把白饭留给自己吃,让她感动无比。 “呵呵,是我妈妈教我的。”何黛妃笑得腼腆。“小时候,我妈就教我,女孩子胃口有限,当然要挑好吃高级的东西吃,干嘛让便宜的白饭在胃里占位子呢?” “嗯,很有道理。”辛锐武严肃点头。“没想到,小小寿司隐藏人生哲理。” “算你有慧根。”何黛妃揶揄地笑道:“我妈很厉害吧?从小就从吃寿司教会我,人生很有限,不要让没价值的人事浪费生命──她自己也认真奉行,要不怎会嫁了三个老公?” “哈哈哈!”辛锐武忍俊不住大笑。“很妙!你的比喻真妙!” “很好笑吗?”何黛妃沉下面孔,原来的笑脸覆上冰霜,气氛又僵了。 “怎……怎么了?我又讲错话了?”他紧张了,以为伤了她的心。 “我妈的丰富‘资历’,让我从小被笑到大。”何黛妃苦闷表情,叹息。“从有记忆以来我就不喜欢跟同学朋友提起母亲,她太另类,连带让我变成异类。” “我了解,那确实很难对外人解释。”辛锐武懂得她心中的禁区,原来是来自母亲。 “我是小朋友们耻笑的对象,家里一窝兄弟姊妹,却不是同爸同妈……你说我能怎么办呢?这也不是我能决定的──” “嗯。”辛锐武抬起锐眸,给她一个了解体贴的微笑。“你很无辜,毕竟生在什么样的家庭从来就不是我们可以选择的。” “所以,我尽量避免提起。不要触碰就不必解释,不解释也就没有难堪。” “好,不说就不说。”辛锐武替她倒了热茶,安慰。“以后我再也不提了,谁敢再问我帮你揍他!” “你好野蛮。”她感激地笑了,笑中带着感动的泪水。 他总是能了解她的难处,时时体谅她,处处包容她,这样才是真的能相互扶持的伴侣。 “继续吃吧,美食当前不该提煞风景的事。”辛锐武为她布菜,盘中的寿司全只剩下美味的生鱼片,白饭他全留着。 “你不必刻意配合我。”何黛妃觉得不舍。“老让你吃白饭,我过意不去。” “女生胃小,应该用来吃好吃的。”辛锐武现学现卖起来。“我是男生,胃口超大,拿来当饭桶刚好。” “噗!你别闹了!”她被他的话惹得差点儿喷饭。 他默默为她所做的一切,都在传达他的潺潺爱意,每一个细节都令她感受到温暖。 “没闹,我是认真的。”辛锐武正色再次强调。“上次我不是才说过,你喜欢吃生鱼片,我喜欢吃下面的寿司饭,我们俩刚好是绝配!” “唉,真受不了你!”何黛妃见他吞白饭吞得超开心,实在窝心又感动。 辛锐武甘心为她做任何事,即使为她把白饭吃掉这件小事,也能让他因为爱她而开心不已── 爱情本来就是盲目的,让人做出许多匪夷所思的怪事却甘之如饴。 “黛妃,我还是想见见你母亲。”辛锐武不放弃。“我们长久在一起,让父母知道是做子女应尽的责任。” “以后总有机会。”她模棱两可地答应。“等我新店开张,我妈一定会打扮得漂漂亮亮来看我,到时你们不就见到了?” “也好。”辛锐武接受她的提议,不想给她太大压力,他可不想吓跑她。 无论什么时候拜见家长,无损辛锐武坚持只爱她的决心,他想呵护眼前这个内心脆弱的小女人,他会保护着她,让她开心做她想做的事,他一定让她幸福,幸福得不再害怕别人用异样眼光看待她! 恋爱谈得甜甜蜜蜜,但辛锐武在公事上一样认真,他心里已有规画,只要何黛妃的饰品店开起来,他们就可以更往幸福路上前进。 这天,他把下午的重要工作完成一段落,正打算前往工厂和实验室巡察,才刚从椅子上起身,办公室大门轰地打开,出现一张气呼呼的中年女子的脸庞。 “大姊?”辛锐武讶异张瞪大眼,不解询问。“你、你怎么突然跑来了?怎么也没先打个电话……” “你现在有空吗?”辛大姊眼神严肃盯着弟弟,咄咄逼人。“大姊有事情想跟你谈谈,一下子就好。” “喔。”辛锐武从大姊的表情知道事情有点不太妙,他镇定从桌面上拿起重要随身物品,对大姊说:“我们到楼下咖啡厅去谈。不过,不能太久,我还得到工厂去一趟。” “不用了,你坐下来,我说几句话就走。”辛大姊很反常地推拒了弟弟的好意,整个情绪很不对劲。 “大姊,到底是什么事情?”辛锐武坐回椅子上,皱起眉头问。“你那样子好像我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误似的。” “没错!你确实做了一件让大姊非常失望的事情。”辛大姊看着一手栽培、意气风发的弟弟,摇头叹气。“大姊一再提醒你,在辛家,你是英雄,也是大家的骄傲,亲戚族人都希望看到你将来前途,更加发光发亮,可是,你为什么 “大姊,你要骂什么就直接骂好了。”辛锐武实在受不了姊姊们老爱给他戴大帽子,什么辛家的希望啦,什么不可限量的前途……他最讨厌听这些八股! “好!我问你,我听人家说你跟一个在夜市卖东西的小姐打得火热,是不是真的?唉,你怎么这么糊涂?听说那女孩子出身不好,爸妈都是劳动阶层,而且,家庭成分很复杂……” “那又如何?”辛锐武打断大姊的话,一字字道:“人与人交往,重要的是能不能合得来,如果两人情投意合,真心相爱,将来可以过着幸福日子,其他那些家庭、职业什么的,都不是问题!” “天啊天啊!”辛大姊痛苦得五官纠结,不停以手拍打额头。“照你这么说,是真的有这么回事了?!哎呀!你这死小子,怎么就喜欢跟我唱反调?气死我了!” “是谁那么无聊去找你爆料?是谁?”辛锐武冷冷地问,脑海里有条有理地在追寻线索。 “你不用管是谁!”辛大姊激动拍桌子。“锐武,我现在郑重告诉你,不管怎样,你不能再跟那个女孩子继续下去,绝对不可以!” “我又不是小孩子,我有自己的想法。”辛锐武直接拒绝。 “不行!只要我还在,就不准你乱来!”辛大姊坚持。“明天,我叫你二姊上来台北,你下班就乖乖回家,哪儿都别去。” “什么?”辛锐武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大姊,质问。“我已经是二十几岁的成年人,你还像对付小孩子一样对付我?大姊,你别太夸张了。” 不想再看大姊激动抓狂,辛锐武拿了车钥匙打算离开,虽然他很感谢姊姊扶持他念书创业,但姊弟俩的观念实在差很多,实在没办法再沟通下去。 “我夸张?是你太离谱了!你现在是大公司的负责人,又有那么好的学历,配得起你的当然得是个名媛闺秀才行啊!”辛大姊抓住跨步离开的弟弟,态度坚决。 “锐武,你听大姊说,我见过单君仪了,她很有礼貌又有规矩,如果你真要跟夜市的那个女人在一起,大姊宁可你选择单小姐,个性娇一点也没关系,姊姊会训练她,让她成为一个合格的辛家媳妇。” “什么跟什么?”辛锐武听不下去,转头想走人。“大姊,你不能干涉我交朋友、选老婆的自由。我该去工厂了,有话以后再说。” “等一下!”辛大姊拽着他的臂膀不放,交代道:“锐武,你还年轻,你们年轻人都喜欢多看看多选选,如果你跟夜市那个小姐只是玩玩,那就别去谈论婚嫁,大家都玩玩不必负责任,大姊也不会管你到底玩了什么女人……” 好不容易在大姊又拖又拉的情况下走到门口,辛锐武停住脚步,用严肃认真又镇定的语气道:“大姊,我不是那种会玩弄女人感情的男人,我对她是认真的。” “你?你──你真是,哎!”辛大姊又快昏倒,指着他的鼻子不知道该骂什么才好。 “大姊,别费那么多心思在我身上,你也有自己的家庭,应该把心思放在姐夫和孩子身上才是。”辛锐武拍拍大姊肩膀。“我希望大姊过得幸福,没事的话,早点回宜兰吧,两个孩子等你给他们准备晚餐喔。我先走了,工厂没我去盯不行。” 说完,辛锐武不再理会大姊气得扭曲的脸孔,笑了笑转身离开办公室。 辛大姊可没那么容易想得开,她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不停踱步,走了一圈又一圈,搅尽脑汁想办法要拆散他俩,她深怕挚爱的弟弟若真娶了个夜市俗妹,将来她哪有脸到地下去见她死去的父母亲? 第十章 “书琴,新工作找得怎么样了?” 开店前的准备工作中,何黛妃不忘关怀好友的生涯规画。“辛锐武帮你推荐的那些工作都没有合适的吗?” “还在等消息,不急啦。反正也空闲一阵子了,不差这一时半刻。” 正在摆放饰品的林书琴幽幽望了何黛妃一眼,眸中复杂的情绪,仿佛有什么事令她欲言又止。 “黛妃,我……” “怎么了?”何黛妃看出她神色不对劲,转过脸正对她的眼睛。“你脸色怪怪的耶,发生什么事啊?” “黛妃,我之前没事先跟你说,自己私底下跑去找辛锐武,你一点儿都不生气吗?”林书琴表情愧然地问道:“你……你为什么都没骂我?要好的姊妹淘这种行为,一般女孩子心里一定都不高兴,对不对?” “别人会怎么反应我不知道,但对我来说ok啊,你是去找他推荐工作,又没别的意思,我有什么好在意的。”何黛妃对好友亲切微笑。“你别乱想啦,我又不是那种会乱生气的女人,何况你是我好朋友,如果连好朋友都不相信,那日子怎么过啊。” “可是,如果……”林书琴垂下眼睫,丽眸微微湿润,哑着嗓子,嗫嚅道:“如果,我一开始去找他,除了找工作之外,还有其他别的意思呢?” “啊?”猛然抬起头,何黛妃闻言讶异不已。“你、你是说……” 不敢想好友口中的其他意思指的是什么?她相信多年的友谊禁得起考验。 “我觉得我好坏喔……”林书琴压抑了许久的情绪终于爆发,忍不住低头啜泣。“黛妃,你那么信任我,把我当姊妹一样看待,可是,我竟然辜负你的信任,暗地偷长坏心眼,实在好过分!不配当你的好朋友!” “傻瓜,你到底在说什么?”何黛妃温柔轻抚她哭泣抖动的背,安慰道:“我没觉得你有背叛我什么啊,哪有什么坏心眼?” “其实,我──偷偷喜欢他,尤其你一开始又对他毫无兴趣的样子,我就……呜……后来,我知道你们在一起,心里好嫉妒,又好生气!我气!生气为什么所有好的事全开在你身上了,明明我也没比你差。” 林书琴愈说愈伤心,在愧疚和嫉妒的情绪里翻腾,她闷得受不了了,干脆一股脑儿全说出来,把心里的垃圾倒干净。 “黛妃,你知道吗?”林书琴抽抽噎噎,边哭边说:“辛锐武真的是个有担当、有气度的好男人,像他才是真的男子汉。” “你慢慢说,别哭嘛。”何黛妃一再安慰她。 “那天,我背着你去办公室找他,从头到尾他就当我是你的朋友,还客气招待我。不管我说什么,说你坏话、揭你疮疤,他都只笑笑的保持风度。呜,我觉得好惭愧!我对你这样,他还是尽心尽力为我找工作,而且他在你面前绝口不提,他是看在你的面子才对我这么有风度。呜,我真的好卑鄙,怎么会发神经到他面前讲那些话破坏你!我好呆哦!命中注定要在一起的恋人,怎么可能随便一、两句话就破坏了?我实在太坏了!黛妃,我对不起你!” “别这么说,感情是没有对错的,喜欢上了也没办法嘛,我不会怪你啊。”何黛妃心疼地把好友搂进怀中,心中百感交集,既是心疼又是哀伤。 她深爱辛锐武,一辈子不可能再爱别人了。 世界上什么都可以买卖交换,唯有爱情不可以随便退让,当自己拥有了幸福的爱情,倒让好友遭受幻灭的痛苦,她夹在两者之间实在也不好过…… “我郡不知道你心里那么难过,你早该跟我说的。”何黛妃眼眶也跟着红了,难以形容的复杂感觉,全化在蓄积的泪水中。 “对不起,黛妃,我不该偷偷喜欢辛锐武,他跟你才是最速配的。”见坚强的黛妃红了眼眶,林书琴立即给她保证。“你放心,我不会再对他有任何非分之想,你们的爱情让我太感动了,他在你身边才会幸福,我可不想笨到失去两个好朋友。黛妃,你一定要好好珍惜命定的缘分哦!” “嗯。”抹掉眼泪,何黛妃给好友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会的,有你的祝福,哪有不幸福的道理。” 两个女人又哭又抱又笑,外面经过的客人都傻眼了,搞不清楚这两个女人是在发什么疯? “别闹了,该做生意了。”何黛妃破涕为笑,拉着书琴一起把摊子上几个大灯点亮,开始一天的生意。 “喂!你们哪个是何黛妃啊?”摊子前突然冒出好几个满脸横肉的彪形大汉,恶声恶气地问道。 “你们有什么事?我就是何黛妃。”何黛妃勇敢走向前承认道。 “呵呵,很好,你是何黛妃?”流氓男人又问了一次,吃槟榔的血盆大口令人害怕,他手上带着一根棒球棍,邪淫眼光盯着她,恐吓道:“跟你说啦,有人叫我们几个兄弟来通知你厚,叫你不要不识好歹,不该交的朋友不要交啦,啊这样你有没有听懂?” “什么?我听不懂。”何黛妃茫茫然看着男人,不了解对方想干什么?“我好好地在这里做生意,妨碍到谁了?” “喂!兄弟啊。”血盆大口男子吐了槟榔汁,转身向几个喽啰吆喝。“小姐说她不懂啦!啊现在要怎么让她懂?” “很简单!”另一个大汉冲向前,手上同样拿着棒球棒,大声吼叫。“砸啊!把它砸烂了,看她敢不敢装傻!兄弟们,给我上!” 两个女孩吓得六神无主,来不及做不任何反应,几个大男人凶狠拿起球棒猛挥猛打,不到五分钟时间,小小摊子全砸烂了! 砸烂摊子之后,穿黑衣的男人们迅雷不及掩耳,立刻如一阵风般全消失不见踪影。 “阿娘喂!夭寿啊!为什么要砸你们的摊子啊?”隔壁卖衣服的妇人跑过来,拍醒吓呆的两个女人,尖叫不停。“是按怎啊?你们得罪了什么人啊?” “我……我不知道啊!真的不知道……”何黛妃两眼呆滞,脑子全空白了。 “要不要先报警?”林书琴抓起手机,她也吓得脸都白了。“我、打电话报警再说。” “对啦对啦!赶快报警。”卖衣服的大呼小叫。“那些人实在太可恶了!怎么可以欺负两个女人?到底有没有天理啊!可恶!” “天啊,到底是谁找我麻烦?我是招谁惹谁了?”何黛妃脚软地瘫坐椅上,沮丧又害怕的她无法抑止颤抖不已。 双手掩面,何黛妃暂停思考的脑子只有一个人影,她好想投进辛锐武怀里,在他坚实的胸膛里才有安全惑。 “黛妃,要不要打电话通知辛锐武?”林书琴靠过来搂住她的肩,细声问道。 “嗯。”她低着头,忍不住啜泣,无助惊吓让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辛锐武驾着车子在高速公路上狂奔。 也不知道是什么鬼日子?在他接到何黛妃的摊子被恶汉砸烂的电话之后,没多久又接到医院打来通知大姊车祸受伤住院的恶耗。 “黛妃,可不可以麻烦你先到xx医院一趟?”辛锐武在高速公路上塞车,心急如焚只得先求救她。“我大姊发生车祸,好像满严重的,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赶得到,你先帮我去看看好吗?” “什么?你大姊发生车祸?”在警察局报案做笔录的何黛妃再次受惊吓。“怎么会?事情全挤在一起了?” “唉!谁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我也想不明白。”辛锐武声音沮丧。“不管那么多了,生命比较重要,我姊受伤不轻,你忙完警察局的事情先过去医院,我会尽快赶过去!” “好。”何黛妃无暇想太多,自己受的灾难先放一旁,忙安慰他。“你别慌,慢慢开,安全第一。等下我到医院看什么情况,我们随时保持联络。” 收了线,心急如焚的辛锐武感受一丝暖意,在紧急慌乱之中,能有个亲密的依靠真的很重要,他喜欢这种相依的安全温暖感觉。 在警察局的何黛妃匆忙要赶到医院去,陪她去的林书琴很纳闷。“好巧耶,我们才报案没多久,他大姊就发生车祸?怪了,他大姊不是住宜兰吗?怎么跑到台北来?” “哎!你没听过一句话?祸不单行。辛锐武和我一定都流年不利。”何黛妃没有将两件事联想,只当纯粹的巧合。 “黛妃,你见过他大姊吗?”林书琴又问。 “没有。你问这个干嘛?” “随便问问啊。”林书琴耸耸肩,心里有些怪异的预感,却不好说出口来。 她们飞车赶到医院,找到送入开刀房的辛大姊,何黛妃一心想着辛锐武交付她的任务,离奇的黑衣人,巧合的车祸她都没去想。 手术进行很久,辛锐武和她坐在硬椅子上等了一个晚上。 辛家其他姊妹陆陆续续都来探望,不知怎地,大家脸色很难看,说话也都支支吾吾的,最基本问她们:大姊为什么跑到台北来? 这么简单的问题,竟没有人能答得出来。 “好了!现在研究这个做什么?”何黛妃阻止辛锐武再逼问他的姊姊们。“大姊还在手术室呢!至少等大姊脱离险境再说。” “是啊,这位小姐说的有道理。”三姊十分同意地猛点头。 他们手牵手静坐等待,即使不说话也能感受给对方温暖陪伴的电流,真正的心灵相通契合是不需要言语的。 辛锐武心中再次下了决定,他就要身边这个难得的好女人,不管谁再敢反对他都不管了。 一个月后 摊子莫名其妙被砸烂,报了警也查不出所以然,何黛妃索性把夜市里的生意结束,全心全意开始她的新店铺计划,以后她不再是蹲夜市的小角色,而是独立品牌店铺展售的高级精品了。 意外得来的空档时光,何黛妃每天早上第一优先做的事情,就是到她住家附近的早市去挑一条新鲜鲈鱼,回家去细火慢炖熬成鲜美鱼汤,再跟辛锐武一同到医院去探望车祸住院的辛大姊。 何黛妃知道辛大姊在锐武心目中份量等同母亲,既然两人相爱,当然她也要把对方的家人当自己家人一样的敬爱尊重。 所以,她心甘情愿每天早起,为了煮一锅鲜鱼汤大费周章,只要辛大姊能早日康复,让辛锐武早日放下担心专心工作,这样她再多点牺牲付出也值得了。 “大姊说你煮的汤真好喝。”辛锐武一如往常来载她去医院,开心转达大姊的感谢。“她说,真不好意思让你这么忙还每天张罗鱼汤。” “呵呵,大姊这么说太客气了。”何黛妃心中有点小得意,原来她笼络长辈的功夫还不错嘛。 “不知为什么,我觉得大姊这次满奇怪。”辛锐武沉吟。 “哪里奇怪了?” “她……这个……”辛锐武突然语塞,不知道该不该说出大姊对她很有意见这件事。 “到底怎么了嘛?”何黛妃催促。“你不要吊我胃口。” “哎,其实我大姊一直希望我回乡下去相亲。”辛锐武不得已说出实情。“她有点固执,常常以我妈的意见代表自居,更常拿我妈的威严来逼我做不想做的事。” “你的意思是说,大姊不同意我跟你在一起?” “嗯。”辛锐武点头。“所以,这次她车祸住院,我一直让你在她身边照顾着,就是希望能改变她的态度。” “是吗?”何黛妃得意扬扬眉。“看起来我应该成功改变了喔?” “目前是这样没错。”辛锐武仍然迷惑。“不过,以我大姊顽强的牛脾气,照理不会这么快改变才对啊,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好像对你一点意见都没有了。” “或许经过生死关头挣扎,改变她某些想法吧。”何黛妃揣测道:“不是很多人说,鬼门关走过一遍很多想法都会改变了。” “嗯,你说的有理。”辛锐武很同意。“大姊是我们家最固执的,这次意外能改变她,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等会儿见到大姊,我想跟她提我们打算结婚的事情。” “啊?你为什么要在医院里说?”何黛妃迟疑着。“等大姊出院再谈不是比较好?” “你还在怕什么?”辛锐武抿起唇,表情凝肃。“你父母亲的婚姻又不关你的事,没必要造成你自卑的源头,大人有大人的决定,你只是晚辈又能说什么?这点我会跟大姊说,她不可以用这理由反对我们的婚事!” “我没有怕,只是想慢一点再说嘛。”何黛妃嘟起嘴。“人家还想再多过一阵子快乐单身女郎的生活啊!” “不准!”辛锐武霸道拒绝她的请求。“我想快快结束一个人吃泡面的可怜单身汉生涯,我要跟你幸福生活在一起,愈快愈好!” “哎。”何黛妃不再多争辩,只暗自计划该找母亲一起谈谈这件事。让母亲知道,她的女儿“黛妃”终于找到属于自己的王子了。 何黛妃和辛锐武端着热腾腾鱼汤来到辛大姊的病房外,才到门口,隐隐约约听列低低啜泣的声音,仿佛还有几个女声在旁窸窸窣窣。 “怎么了?” 站在门口的他们狐疑互望,心中有些忐忑。 “大姊,你怎么了?”推门进去,果然看见大姊拥被哭泣不止,床边二姊、三姊正安慰着她。 “哎,大姊你就别哭了。”二姊一脸为难神色地看着辛锐武。 “到底发生什么事?”辛锐武看看二姊和三姊。“大姊为什么这么伤心?” “阿武,是我对不起你──”大姊抬起泪眼,又羞又愧的脸色。“刚刚警察来过了,我都跟他们说了。” “什么?警察来?”辛锐武愈听愈糊涂。“警察来干什么?” “呜……都是我不好啦!”二姊跟着也哭了,抽抽噎噎说道:“那天,大姊气冲冲跑来找我,说你交了不三不四的女朋友,问我该怎么拆散你们──我跟大姊两个人在家里商量好久,想出一个办法……” “你们到底做了什么?”辛锐武脸色铁青,对着姊姊大吼! “你小声点啦!”三姊出声了,她低头不敢看弟弟。“我们找人去砸何黛妃的摊子啦!想说这样吓吓她,她应该不敢靠近你了,谁晓得报应来这么快,本来躲在附近监看的大姊,一不小心被后面急驶过来的车子撞上……她、她也很后悔啦,大姊这么做也是为你好。” “够了!”辛锐武脸色铁青,失去血色的双唇止不住狂抖,他太震惊了! 千般万般想不到,几个至亲的姊姊竟然会伤害他最爱的女人?!这叫他将来怎么面对她们?如果那天球棒猛打的不只是货品,如果那天黛妃真的受了伤…… “天啊!我怎么会有这样的姊姊?”辛锐武几乎要崩溃。 他愈想愈觉可怕,不愿接受如母如父的姊姊敢做出这般伤天害理主事?! “阿武,要怪就怪我吧。”辛大姊脸色哀凄。“是我太偏执,见到那个叫单君仪的富家女,她加油添醋地说何黛妃的坏话,我、我实在气昏头了!我心想,我们辛家最优秀的男人,怎么可以去娶一个家庭复杂、职业又不高尚的女人。” “……”辛锐武痛苦瘫坐在一旁沙发,他不想听姊姊们任何解释。 “大姊,别自责了。”场中最冷静的何黛妃幽幽发话,她盛好鱼汤端到大姊面前,温柔道:“如果是我,可能我也会这么做。大姊的心情我了解,既然事情都发生了,想它也没用,就让它过去吧。你现在受了伤,最重要的事情是养病,什么都别再说了,来,先把热汤喝完。” “呜呜……”大姊听完这席话哭得更厉害。“黛妃,我该死,我对不起你。” “大姊,别这么说。”何黛妃情绪平和。“以前你不认识我,才会对陌生的我有成见,我相信人跟人是要相处的,以后你一定会更喜欢我。” “是啊!大姊就是被你感动了。”三姊在旁接腔。“她醒来之后,一直是你在旁边细心照顾她,比我们亲姊妹还细心体贴,大姊打从内心感动,也实在后悔做那种事──” “不过,我们大姊也受到报应了啊,当天她就被车撞了,现世报不是吗?既然做错事的人已受到惩罚,看在大家兄弟姊妹一场的份上,锐武你就原谅我们吧?” “锐武,算了。”何黛妃接着说服另一半。“反正我也好好的没事,大姊车祸也受够惊吓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好不好?” “你……”辛锐武狂怒难消,何黛妃是当事人反而不计较──教他好生难受,她明明是个这么好的女孩子,为什么姊姊们要如此欺凌她? “阿武,大姊这次知道错了。”辛大姊吸着鼻子,语重心长。“我以后不会再干涉你私人的事情,你已经长大了,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再是以前的小弟弟,我们不见得比你更有智慧,将来你尽管做你想做的,我们都支持你。” “是吗?”辛锐武冷冷看着几个姊姊,慎重问。“大家今天说了算数,我决定要娶黛妃为妻,希望你们不要有意见。” “不会不会!我们赞成都来不及了。”三姊终于露出笑脸,两三步奔到黛妃身边,拉起她的手。“黛妃,我代表辛家欢迎你加入,以后我们会把你当做亲妹妹一样疼爱,希望你大人大量,这次无论如何要原谅我们的无知愚蠢。好不好?” “我、我怎么敢当?您言重了。” 何黛妃有点尴尬,没想到自己会在这种情境下与辛家建立情感,回想被流氓袭击的那刻,恐惧惊惶仍让她发抖不已── 太诡异的逆转! 何黛妃一时间还转不回来,但是,为了那份浓郁的爱,为了她深爱的辛锐武,她愿意放下芥蒂,敞开心胸接纳这家人。 “好了!事情过去就算了。”辛锐武起身将爱人搂拥怀中,对姊姊们说:“我跟黛妃会把这件事忘得干干净净。大姊,我知道你的出发点是为我好,我不会再怪你了,以后我跟黛妃会把你当母亲一样孝顺,希望你也给我们祝福。” “会,我诚心诚意接纳你们的婚事。”大姊百感交集。“黛妃真的很好,是我心肠坏,她比谁都有资格当我们辛家的媳妇!” “大姊,谢谢你。”辛锐武从大姊的声泪俱不知道她是真的受感动,过往的误解隔阂终于烟消云散了。 紧拥着亲爱的未来老婆,辛锐武与黛妃相视而笑,有了家人支持,他们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一对。 天注定的姻缘,在他的车阴错阳差撞上摊子的那刻就开启了,辛锐武知道这辈子他只会牵她的手,何黛妃将是他今生唯一,也是最后的恋人。 ◎编注:想知道更多精采【坏男人】的故事吗? 1欲知坏男人程祈曜与周薇琦的爱情故事,请看花裙子──548“周休恋人”。 2敬请期待衣沅爱表现套书最新力作。 后记 创造好心情 衣沅近来心情有些闷,写稿闷到发慌,最常一个人望着大雨不断的天空胡思乱想:如果世界上真的“老天爷”这号人物,最近他的心情应该不太稳定。 祂似乎很不爽,就是不知道袍在不爽什么? 一个寻常的梅雨季,下着不寻常的大豪雨,整个台湾像淹在水中,住在台北近郊山区简直潮湿到不行,晚上睡觉时候老觉得棉被床单像从水底捞起来似,怎么换都是湿黏黏的。 活在潮湿的环境,心情也跟着潮湿了,一点点小事就让人莫名伤感── “造化弄人”──衣沅最近常想起这句成语,打开电视看着每天上演的奇人怪事,不免要想:下完这场恐怖梅雨,接下来还会有什么精彩的? 犹记今年三、四月,电视新闻常常报导去年冬天气候特别异常,暖冬现象造成全省各地蔬果盛产,所有想得到的东西都生产过剩,市场上的水果全部又甜又漂亮、而且价钱低廉,各种叶菜也多到不行,我常去的大卖场几乎天天在促销,而最具代表性的是高丽菜。 产量太多造成价格直直落,产地价格一斤不到四块钱,连基本的工钱、油钱都不够。于是,有一阵子新闻又开始报导“菜贱伤农”。 辛苦耕作的农夫们因为菜价太差,花力气采收只是白作工,不得已的情况之下,只好忍着心痛、含着眼泪把满坑满谷的高丽菜悉数耕除了。 耕除是什么意思?就是原地砍掉当肥料,直接“作废”啦! 东西产太多不值钱,毁掉它总行吧?结果,就在农夫们废掉费尽心血种出来的作物没多久,台湾开始可怕的连日大豪雨,没日没夜的大雨狂倒,才不过几天的时间,高丽菜的价格涨了七倍!千金难买早知道啊~~ 我替那些农夫觉得很呕,觉得老天爷跟辛苦的农人开这种玩笑实在不够意思嘛!不知道亲手废掉高丽菜的农夫心里怎么想?如果是我的话,大概会气到发疯抓狂,但是,发疯抓狂又如何?能找谁告状啊? 写小说的我常会写到“老天爷开的玩笑”,但若在真实生活遇到这种让你哭都哭不出来的“玩笑”,凡人如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自处? 就因为料不出“老天爷”会跟我们开什么玩笑,如何能随时保持一颗愉快的“心”遂变成一项艰难的课题── 哭也一天笑也一天,既然都要过一天,当然要选择笑着过。 衣沅有个超级开朗乐观的好朋友,不管她在人生遇到什么困境挫折,任何时候见到她,永远一张笑咪咪的阳光脸,即使在被忠心耿耿、做了十几年的公司毫无预警地资遣的那天,她也笑着整理私人物品,笑着打电话通知各亲友,用她超乐观的开朗语气说:嘿,我今天领到毕业证书了,听说非自愿失业可以领失业金呢?好棒喔,一次可以领半年耶。 欣喜语气完全不像失业的可怜人,现实中她的经济负担可不轻,处在最坏的状况里还能四处说笑,真是被她打败了。 当然啦,她也恨老东家无情无义,但凡事往好处想的她总有正面力量提升自己。 衣沅常这么问她:“你怎么这么想得开啊?好像从来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你难过的?” “我懂得平衡啊,谁叫我是最能平衡的‘天秤座’呢!”她很得意:“你心情不好找我就对了,我最会逗人开心了!” 想创造好心情,交一个乐观的好姊妹应该是方便又有效的好方法。 每当我卡稿痛苦不堪,或因想不出好点子在地板上打滚撞墙的时候,第一个想到就是打电话给这位超级好朋友,不消几分钟的打屁闲聊过后,阴暗心情很快豁然开朗,猜想她血液里必然流着寻常人欠缺的快乐基因,我总幻想可以输一点她的异常基因,以后就算天塌下来也能微笑伸手去顶,多美妙! 写这本“夜市名媛”,衣沅很不幸得了某种怪症,寻常感冒屡医不好,吃过各种药,差点儿连庙里的香灰也喝了,怪病纠缠不去,一路顶着烧烧的大头写完了辛锐武和何黛妃温馨可人的爱情故事。 我喜欢辛锐武。年轻有成的他性格沉稳,面对感情超有定见,这年头男人都流行练劈腿功,难得罕见的专情男人乃全天下女人梦寐以求。 一帮姊妹淘朋友们最喜欢从爱情小说里寻找忠诚、温柔,偶尔耍点迷人小坏的男人──“辛锐武”,是依照她们的理想写出来的人物,他满不在乎的外表下是一颗爱上了就永不后悔、果断坚定的心,多迷人哪! 写着连我都禁不住要爱上他了! 喂喂,这可是“坏男人”系列耶,下次来个坏一点行吗?系列最终,不妨尽情来使坏!请用力期待下一本更精彩的故事吧,大家下回见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