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嫁刺客》 第一章 静夜里,屋瓦上一抹快速窜飞的黑影,在一间大宅子里鬼鬼祟祟的前进。 皎洁的月光下,依稀可见那穿着黑色劲装的身影,有着娇俏曼妙的曲线,蒙着黑布的脸上露出一对灵活清湛的大眼睛。 黑衣女子无声无息的摸进了一间房,然后悄悄的爬上了床,黑白分明的眸子盯着床上熟睡的男子。 “喂,醒醒。”女子压低声量摇着对方。 被打扰的男子缓缓睁开惺忪的俊眸,随后露出惊骇的表情。 “嘘,别大声。”黑衣女子警告。 “你……你是谁?” “你最好别知道我是谁,我怕讲出来会吓死你——” “你是牡丹刺客?” 清澈的眸子瞪圆了眼。“耶?你怎么知道?” 她这么容易就招供,对方才真的感到不可思议哩。 “……我猜的。” 既然被识破,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没错,我是江湖上最杀人不眨眼的牡丹帮刺客,不过你别害怕,我不会杀你,因为我是来告诉你,如果想活命,就趁现在卷铺盖逃命去吧。” 好了,通知完毕,走人! 娇俏的身影就要施展轻功,潇洒的飞出去,哪里会想到身后伸来一只手,突然一把抓住她的脚,害她飞鸟没当成,直接呈大字形的趴个狗吃屎。 那对俏目气呼呼的瞪回来。 “干什么啦!”幸好是摔在床上,不然一定流鼻血。 “你去哪?” “当然是去通知其他人啊。” 想走,却被拉回来。 “你不杀人,而来救人?” “对啦对啦。”很敷衍的回答,往前爬,又被拖回来。 “为什么想活命就得现在逃?” “因为待在这里很危险呀。” 再往前爬,又被拖回来。 “为什么危险?” 这人的话怎么这么多啊?不过最鸡婆的是她,居然还有问必答。 “牡丹帮帮主派出大批刺客,今夜将要血洗白马庄,一个不留,懂了吧。” 别再烦她了,她还得赶快去通知其他无辜的人,不然就来不及了!偏偏她才构到床边,又被身后的人给活活拖回来。 “既然你是刺客,为何要救我?” 她深深吸了一大口气,幸好平日修为不错,才没骂粗话。 为了尽快摆脱这个话多的男人,她干脆一次说清楚。“谁规定当刺客就得杀人?又不是所有的刺客都喜欢杀人。” “你不喜欢杀人?为何要做刺客?” “有什么办法,我从小被师父收养,师父是刺客,我也只好当刺客……哎,本来今晚不会牺牲那么多人,都是那个斐冷羿害的!” 对方顿住,黑暗中那对神秘的眸子闪过一丝诡亮。 “你是指翡翠山庄的庄主斐冷羿?” 提到此人,女子便有一肚子的不满想大声唱出来。 “就是那个斐冷羿,不好好待在翡翠山庄做他的庄主,没事跑到白马庄做什么?明知自己的仇人众多,还大摇大摆到白马庄作客,让他的仇人得知,付了赏金买通咱们牡丹帮的刺客来杀他。哎,我们帮主吩咐了,宁可错杀一百,也不能放过一人,呿!这么蛮干还有人性吗?太过分了对不对?”说着,连自家人也骂进去了。 男子颇为认同的点头。“是。” “为了杀一个人,有必要做得这么绝吗?又不是杀鸡宰羊,很气人对不对?” 男子再点头。“对。” “最可恶就是那个斐冷羿,连累一堆无辜的人,让大家跟着他一起陪葬,实在很可恨对不对?” 男子突然犹豫。“呃……好像是……” “不是好像,本来就是!我是没见过他啦,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不过我想,能够在外头结这么多仇家的人,大概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男子好奇问:“你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怎么刺杀他?” “师父知道啊,看他指哪个,我们就杀哪个喽。” “可是他打算一个都不放过。” “所以我才会这么忙呀,为了不滥杀无辜,又为了对得起自己良心,我只好偷偷潜入庄里,先警告你们这些住在下人房的人们,在师父大开杀戒前,能救多少就救多少,这全都是那姓斐的害的。” 男子好心的提醒她。“你脸上的蒙布掉了。” 惊! “该死!怎么又松掉了!”女子急忙将黑布再蒙回脸上。 刺客誓约第一条,绝不能泄漏自己的容貌,一旦泄漏,必须杀人灭口。 “你有看清楚吗?”她紧张地问,祈祷对方因为光线太暗而没有看清她的容貌。 男子点头。“很清楚。” 她先是倒抽一口气,旋即反过来教训他。“你干么这么老实啊?唉!千万不要告诉别人你见过我的真面目。” “为什么?” “笨!我是刺客,你看见我的真面目,那我不就得杀你了?” 连最基本的蒙面布都没绑好,不知是谁比较笨。 “那……” “你就当作没看见,不管谁问起,都不要承认,知道吗!”两只手紧紧揪住他的衣襟,当她低声警告时,也将柔软的身子压在他的胸膛上。 男子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中衣,透过薄料,他感觉得到压在胸膛上的柔软触感,显然这位女刺客有着一副迷人的好身材。 “好了,我走了,还得赶快通知其他人逃命呢,不要再突然抓着我。” 为了避免再次像只青蛙狼狈的趴在地上,她决定不往窗户飞出去,改用两脚走向门口。 她轻手轻脚的下了床,悄悄摸出门外,正欲往下一间房溜去时,突地一抹身影跃到她面前,将她吓了一跳。 “原来你在这里,害我找了好久。” “玉……玉蝉师姐。”乔双双吃惊的看着对方。 在她面前的女子,同样的一身黑色劲装和蒙面,那对凌厉的凤眼缓缓眯细。“大伙儿都潜进来了,一直没看到你,去哪了?” “我迷路了。” 沉玉蝉冷哼。“依我看,你是害怕,所以故意躲起来对吧?” “我没有。”她忙道。 “瞧你一副作贼心虚的样子,肯定是,走!” 乔双双心下叫苦,这下子别说救人了,玉蝉师姐回去,肯定向师父告上一状,到时候她又得被罚三天不准吃饭了。 正当她开始担心自己的处境时,前方传来的火花和吵杂声,让两人皆是一惊,忙闪身躲入一旁的树丛里。 一名黑衣人朝她们这儿跌跌撞撞的奔来,沉玉蝉很快认出那是她们的同伴。 “伍师兄!”沉玉蝉第一个冲上前扶住黑衣男子,同时摸到一把湿淋淋的液体,那鲜红的液体,在月光下分外慑人。 是血! “老天!伍师兄,你受伤了?” “有埋伏,咱们中计了,快走!” 沉玉蝉大惊之下,立刻扶着伍师兄撤退,但他们才走没几步,便发现四周充满了火光,他们已经被敌人重重包围了。 这是安排好的陷阱,翡翠山庄的人早有准备,打算将他们这批刺客一网打尽。 “师妹,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们!” “不!伍师兄,要走一起走!”要她乔双双抛下自己人先逃,就算被万箭穿心,她也绝不会做出这种没道义的事。 “乔师妹……”伍师兄望着她,眼中溢满柔情。 沉玉蝉眼底闪过妒意,故意插入两人之间道:“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咱们必须突围,否则三人都会死在这里。不如这样,伍师兄你有伤在身,所以你先走,我和乔师妹将追兵引开,然后找机会逃走,咱们在城外十里坡的山神庙碰头。” 不给伍师兄有开口的机会,沉玉蝉拉着乔双双便走。 乔双双也希望伍师兄能顺利脱困,所以当玉蝉师姐这么说时,她立刻义无反顾的赞成,并置生死于度外,跟着玉蝉师姐往前冲,试图杀出一条血路。 她拿着剑,一马当先的走在前头,一下子伏蹲,一下子快走,随时提高警觉,以防被敌人发现。 来到一处分岔口后,她小声问:“师姐,要往左边还是右边?” 她一时犹豫着,不知该往哪一边。 “师姐?”她回过头,然后呆住了。 人呢? “师姐!师姐!”她着急的四处寻找,心下奇怪两人是何时走散的? 四周黑压压的一片,她只顾着找人,没注意脚下,一个不小心踏空了石级,像球儿似的滚下去,跌了个狗吃屎。 “好痛啊~~”乔双双揉着摔疼的屁股,一张小脸痛得五官全皱在一块了。 今儿个真是出师不利啊,一个晚上就跌了两次,这次没有软软的床榻,可摔疼她了。 那张小脸儿才抬起,便因为眼前的画面而僵住。 在她面前,是一整排拿着大刀的汉子,他们个个高头大马、杀气腾腾,那结实的臂膀一副比一副粗壮,凶恶的面孔一张比一张狰狞,盯住她的目光仿佛要把她吃了,就像准备大开杀戒的虎豹。 这下惨了!人没找着,却自投罗网,她的屁股不只痛,还发毛。 “救命啊!”她吓得掉头就跑。 一人难敌千军万马,不逃肯定被剁成肉酱。 她在前头拚死拚活地逃,敌人在后头杀声震天地追,一旦被抓到,必是死无全尸,被人大卸八块去做叉烧! 她好害怕!虽然心中明白,从当刺客的那一天起,迟早有这么一天,也做好了准备,但是死到临头,还是忍不住怕得想哭。 眼看敌人越来越多,不管她往哪儿逃,都听得到对方的杀喊声,这表示她已在敌人的重重包围中,被逮是迟早的事。 难道今日就是她的死期?这里将是她的葬身之所? 正当她已经放弃时,冷不防的,身后猛然伸出一双臂膀,大掌掩住她的口,一个使劲,她的人被拉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乔双双连惊呼都来不及,便被一股强烈的男性气息围裹住。 她的腰,困在强劲有力的臂膀内,张口欲呼的嘴儿也被紧紧捂住,受惊的她死命挣扎,耳畔适时传来安抚的低语。 “嘘,是我。” 娇小的身子停止了挣扎,因为她认出这个声音,正是那房中的男子。 一双瞪得又大又圆的眼儿往上瞄,但光线太暗,她瞧不清对方的长相,其实刚才在房中她也没看清楚他,只依稀感觉到对方是个年轻斯文的男子。 不久耳畔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大量的人马正在他们躲藏的附近搜查,她更加连大气都不敢吸;自己被抓到也认了,就怕连累了这位兄台。 奇怪的是,明明听到那些人就在附近,却无人发现他们,由此可见他们藏身的地点一定非常隐密。 很奇妙的,她不再那么害怕了,窝在这陌生的臂弯里,取而代之的,是一份安心感。 在她成为刺客的生涯中,好几次遇上风险,此刻却是她头一回感到不孤单——一个素昧平生之人,竟对她伸出援手,将她保护在双臂之中。 她想聆听四周的动静,却不自觉的被对方沉稳的心跳所吸引。 她感到这人镇定如山,丝毫没有慌张的迹象,他难道不晓得,救她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搞不好连命都一起送掉? 原本捂在嘴上的手悄悄放开,改而护住她的肩,这般贴近的亲密,让她不自觉的脸颊生热…… 明明是惊险时刻,她很讶异,这时候自己还有余暇升起女孩儿家的羞意?但这也不能怪她呀,因为她从不曾和男子靠得这般近。 仿佛察觉到自己在看他,她感到对方低下脸来,因为对方徐缓的鼻息正轻轻吹拂在自个儿的小脸上,她下意识的转开脸,粉嫩的脸儿更热了。 明明暗得看不清楚,但她就是深深感受到有一双视线盯住她,仿佛可以在黑夜中看透一切。 那视线比外头的风声鹤唳,更令她心跳加快。 不久后,人声逐渐远离,敌人似是改往其他地方搜寻去了。 “为什么要救我?”她小声问。 黑暗中,她依稀瞧见那唇瓣缓缓上扬的弧度。 “你刚才好心救我,我怎能见死不救?” 她心中一阵感激。“谢谢,不过你还是快放开我,万一被他们知道你救了我,会连累你的。” 对方没回应她的话,反倒问了不相关的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咦?我的名字?不行呀,我不能说。” “为什么?” “刺客是不能让人知道名字的。” “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而且万一我们被抓到,死前都不晓得对方姓名,死后又如何在黄泉路上相伴呢,是不是?” 这话有道理,如果她真的今晚命丧于此,似乎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思及此,她突然觉得有他相伴真好!自己是个孤儿,活着的时候寂寞,可不希望死了也孤独,而且,她也很想知道救命恩人的名字。 “我是乔双双,你呢?” “在下非令羽。” 好听的嗓音,带着浓浓的书卷味儿,可以想像对方的模样,大概长得像饱读诗书的书生吧。 “非大哥,你的舍命相救,乔双双就算到了阴曹地府,也绝不会忘记的。” 对方与自己非亲非故,却在她性命交关时刻伸出援手,更可贵的,是愿意与她同生共死,怎不教她喉间哽咽? 她是个孤儿,十岁被师父收留,从此后,每日都要晨起接受严格的刺客训练,可她笨手笨脚,为了练武吃了不少苦,牡丹帮的师兄师姐对她都很严厉,有时候还会被欺负,她一直战战兢兢的过日子。 唯一待她好的,就属伍师兄了,但却比不上眼前这人带给她的感动和冲击。 她忍住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因为现在不是感动的时候,敌人还在搜查中,随时有可能返回。 “我出去将他们引开,你就趁这时候逃走。” “咦?” 对方正要离开,这回换她着急的抱住人家,也不管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死命的抱住他。“不行,我怎能让你一个人去送死,要嘛就两个人一块死!” 黑暗中,因为看不清楚,所以她不晓得自己抱的是人家的下半身,而胡乱抓的小手,正好抓住人家最“重要”的部位。 对方浑身一震,一对精芒在黑暗中闪烁,紧紧盯住她。“你……” “我死都不会放开!”她坚定地说。 “……傻瓜,他们要找的是你,怎会杀我?你跟我一块出去,不摆明了咱们是一伙儿的?” “啊?对喔。”一时慌张,她都忘了自己才是被追缉的那个。 “你只要照我说的方法做,便可顺利逃走。”于是他将计划告诉她,由他先引开那些人,而她则照他说的路线和方向走,便可避开埋伏。 “记住了吗?” “嗯,记住了。” “那么……可以放开我了吗?” “好,你要小心喔,千万别露出马脚。”她放开手,但突然想到一件事,又拉住他,补充道:“你身上只带一把匕首吗?要不要我的剑借你防身,以防万一遇到其他刺客。” “……那不是匕首。” “咦?可是我摸到刀柄,啊,我知道了,是短刀。” “它……不短。” 她想想不对,剑上有牡丹帮的刻印,借给他,岂不是害了他? “好吧,总之,你一定要小心喔。” 男子对她轻声应允,还没走出去,又再度被她拉住。 “怎么了?” 其实,她是突然舍不得他走,突生一股冲动,想知道两人日后可有机会再见面?而且她连对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呀。 可是一想到自己是个刺客,她只好又把话吞回肚子里。 因为,刺客是不能有朋友和亲人的,这两样只会成为负累,甚至沦为敌人的把柄,所以刺客也不能谈感情,必须无血无泪也无情。 “没事。”两只小手松开,不晓得自己无意中流露出的不舍,全被对方瞧得清清楚楚。 待对方离开后,过了一会儿,她也从黑暗中爬出来,同时恍然大悟,原来他们是躲在桥底下的一个暗穴里,这么隐密的地方,难怪敌人找不到。 她左瞧瞧,右看看,趁四下无人,立即依照非大哥告诉她的路线,尽速逃之夭夭。 “先直走,非大哥说要过一个钱形拱门……啊,有了。”她努力回忆非大哥告诉她的方向,当走到拱门后,她停住了。 “惨了,接下来是往右还是往左?”她自言自语着,一时忘记了方向,小脑袋努力的转着,就是想不起来。 这白马庄实在太大了,她绕了许久,好不容易才找到非大哥所说的凉亭。 说也神奇,这一路上半个敌人的影子都没有,她心想,一定都被非大哥引开了,心中禁不住升起暖暖的感激。 一瞥间,她终于想起来该往哪走了!非大哥说要经过一扇木门,瞧,那木门不就在树后吗?于是她走上前,推开木门走出去,然后关上。 待人离开后,原本安静的四周,突然有人从各个角落、屋顶、柱子、树丛里一个一个冒出头来,有人动动筋骨,有人揉揉酸痛的腿,还有人狗急跳脚的拎着裤腰带。 “我的老天爷,她再找不到门,我可要憋死了!”一名壮汉急急忙忙往茅房冲去。 “哎~~可把我给累坏了。” “这样就累坏?太没用了吧!” “呿!你试试看吊在上面,没东西可抓,只能用四肢的指头撑住墙,谅你没老子撑得久。” 这些人,有男有女,个个是武功好手,直到那少女走了,他们才放心的现身,其中有人不解地问—— “二哥,为什么要放她走?” “这是大哥的命令,我也不晓得。” “真不晓得大公子在想什么,居然命令咱们所有人躲起来?还警告若是谁不小心泄漏行迹,便要严厉惩罚。” “我也觉得奇怪,这次并没有一网打尽,还是让一些刺客逃了,也许大公子另有用意吧?” “喂,这是谁掉的?” 有人从地上捡起一块巾帕,其他人也好奇探头过来,盯着那块黑布,怎么看都不像巾帕,反倒像是刺客用来蒙在脸上的…… 门突然再度被打开,娇小的黑影匆匆跑回来。 “该死的,蒙面布又掉到哪儿去了?”乔双双蹲下四处寻找。刺客可不能让人瞧见真面目,一发现脸上的布掉了,她立刻又跑回来找。 当她忙着趴在地上搜寻时,没注意到隐藏在周遭的那些人,有的与树干融为一体,有的暂时停在屋檐上当梁柱,有的成了墙上的壁虎,唯一的共通点是,他们脸上都冒着冷汗,因为谁都没想到这个刺客会去而复返,都躲得很仓促,有人甚至只用一脚站立,只为了融入背景。 “应该是掉在这附近没错啊……”乔双双十分懊恼,没注意到头上无声无息的飘下一块黑布,不偏不倚的就飘在她身后。 她一回头,便惊喜的瞧见了。 “原来在这里,太好了——耶?奇怪,我刚才怎没看见?”她疑惑的抓抓头,然后耸耸肩。“管他的,找到就好,嘻嘻。” 将蒙面布牢牢的绑在脸上后,她便贼头贼脑的溜走,口中还念念有词的庆幸自己运气真好,一个敌人都没有。 待她离开后,不一会儿,有人终于撑不住,咚地一声掉下来。 第二章 “大~~爷~~” 一声嗲到万里长城去的娇柔嗓音,让甫进门的男人,听得直酥进骨头里去了。 没多久,各方莺莺燕燕全飞来,团团围着一位打扮阔气的大爷,诉说她们的相思之苦。 “大爷~~怎么这几日都没见您来呀,可想死我们了~~” “是呀大爷~~总算盼到您来,今日不醉不归呀!” “大爷~~今日您想要谁陪您呢?” 被唤大爷的大爷,笑容满面地回答:“今日就小红吧。” “谢谢大爷~~” 才说着,眼角又瞥见有客上门,女子们仿彿长了第三只眼,立刻转向门口。 “大~~爷~~” 婵娟楼,是杭州城数一数二的名妓院,这儿的姑娘姿色娇艳、肤白唇红,而她们伺候大爷的功夫更是技压全城,让各方有钱有势的大爷们,甘愿捧着白花花的银子来这儿求欢享乐。 别说她们伺候的功夫如何了,光是叫一声大爷的嗲劲,连同为女人的她,听了也不禁双腿发软。 乔双双混在众娇客之中,一手拿着圆扇半遮面容,躲在扇子后的一对眼儿溜溜的转着,那些寻芳客见到女人就流口水的嘴脸,她实在不敢领教。 幸好,她不是最美的,虽然姿色也不差,但跟其他扮相艳丽的师姐相较,她只能算百花中的一朵小花而已,寻芳客都被师姐们给迷住了,不太有人注意到她这朵小花。 好累啊,原来当一个青楼妓女也不简单,要时时这般矫揉造作,要能歌善舞、抛媚送笑,还要穿这种暴露的丝质衣料,勾引男人的目光。 过低的衣领,让她的胸部暗藏的春色几乎露了一半,幸好有把扇子可供遮蔽。可她光是坐着不动还不行,动不动就得陪笑,笑到她的嘴巴都要僵掉,就连蹲马步做操练都没这般累过。 她坐在二楼的雅席上,这个位置可以很低调,不会让人注意到她,却很方便看戏,看看那些寻芳客的嘴脸。 当她忙着将自己的衣领拉高,避免胸部外露时,不经意在楼下众多公子中,注意到一名男子似乎挺受青睐。 她好奇的盯着对方,发现那男子生得十分漂亮俊雅,一袭文士打扮,翩翩的风度有魅惑众生的好本事,他拿着折扇轻轻晃动,一举手、一投足都充满风雅俊朗,讨好他的女子当然也多了。 一看就知道是富贵人家的少爷,含着金汤匙出生,好家世、好面孔、好女人缘,真是好命到令人又妒又羡。 那张俊美的面孔,忽然往她这儿瞧来,一双俊眸如漆夜中最亮的两颗星子,直直的锁住她的人。 乔双双一怔,看看自己的左边,再看看自己的右边,然后目光再回到那人身上。 他……不会是在看她吧? 正当她疑惑时,对方突然逸出一抹浅笑,令她心跳没来由的漏了半拍,忙将脸转开,薄嫩的脸皮一下就红了。 真是的,自己干嘛要脸红啊?只不过是一个微笑而已,她的心跳却不由自主的加快,实在太没用了! 镇定镇定!来这儿的男人,哪个不是对女人笑着的? 忍不住,她又偷偷瞄回去,发现那人已经不见了,八成是跟哪位姑娘进房去了。 她悄悄松了口气,很想偷偷溜开,找个地方透透气,反正师姐们都在忙,应该没空管她吧?而她也的确这么做了,偷偷拎起裙摆,贼头贼脑的溜走,沿着长廊,到处乱晃。 “啊,好可爱的姑娘。” 一只大手拉住她,害她吓了一跳,回头望着对方,那是一个身上带有酒气的男子,一对色迷迷的眼睛对她上下打量。 她心中感到不妙,但脸上还是陪着笑。 “大爷~~有什么需要吩咐的?” “这么可爱的姑娘怎么受冷落了?来,让我好好疼惜你。” “等、等一下!”她忙用手挡住那靠近的猪嘴,不准他越雷池一步;要是被他亲到,她一定会恶心致死。“大爷,您喝醉了。” “你若把公子服侍得舒舒服服,本大爷一定重重有赏。” 开玩笑,她来这边可是另有任务,而不是被这种男人糟蹋的,但又不能泄漏自己的身分,说不定附近会有翡翠山庄的人,在斐冷羿出现前绝不能打草惊蛇。 “大爷,奴家卖艺不卖身的。” 男子哈哈大笑。“如果你只卖艺,怎会跑到这销魂院来?” 经他一提,乔双双心下叫糟,一个不留意,竟然跑到销魂院来了。 婵娟楼的姑娘分成卖艺和卖身两种,怡情院是姑娘和客人弹琴唱诗的地方,至于销魂院,则是客人和姑娘度春宵之所,她居然走错地方,跑到销魂院来了? “来吧~~小心肝~~” “啊——大爷,您别急呀——”她努力躲着对方的嘴巴,心下不知骂了多少回,逼不得已,只好先假意招呼他,打算跟对方进房后,再将他打昏。 才这么想着,她的人却毫无预警的突然被另一股力量给拉走,改而落入另一具宽阔的胸膛里,尚未瞧清楚对方是谁,就见一把扇子挡住那不死心追来的急色脸。 “失礼,她被我包了。”不高不亢的嗓音,儒雅斯文地说道。 乔双双惊讶的瞪着搂住她的男人,而那张俊美无俦的面孔也低下头对她扬起迷人的微笑。“我找你好久了,原来你跑到这儿来了。” 她呆呆的瞪着对方,一脸惊讶,因为此人正是适才在前厅对她微笑的那位公子。 “呿,原来有人包了……把你的老相好看好,别再乱跑了。” “多谢。” 俊美男子向对方微微一揖,对方虽喝了点酒,也知道这里的规矩,不能动别人包下的姑娘,反正姑娘多得是,转个身,立刻又向其他姑娘下手去。 待对方走后,乔双双松了口气,感激道:“谢谢公子帮我解围。” “不客气。” 她想走,但这人还搂着她的腰,她只好娇媚的向他哀求:“公子,奴家是卖艺不卖身的,请放开奴家好吗?” “你不记得我了?”迷人的微笑始终挂在他嘴角。 乔双双心想,这男人大概是把她误认为婵娟楼里哪一位姑娘了。 “公子您认错人了,奴家不曾服侍过公子。” “白马庄那一夜,咱们一起生死与共,你这么快就忘了?” 她一脸震惊,原本笑咪咪的两眼瞪得又大又圆,不敢置信的颤声道:“你……你是……非大哥?” “正是。”俊朗的笑容更加耀眼,就要叫出她的名字。“乔——” 一双手快速捣住他的嘴,急急拉走他,原本娇柔的举止不见了,豪迈的踢开一道门,二话不说就将他带进房里,把门关上。 非令羽好奇的盯着她,瞧她一脸紧张兮兮的把门锁上,接着又将每扇窗都关上。 “乔姑娘何事慌张?” “嘘!”她紧张的用食指放在嘴上,要他不准出声,忙着在房里绕着,直到确定每扇门窗都紧闭,没人会听到他们讲话后,她才又跑到他面前,抓住他的衣襟,一把将他拉近,用着必须两人鼻子碰鼻子才能听见的音量,紧张兮兮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才想问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是为了——”突然想到这是机密,于是她赶忙改口:“不能说,说了就得杀人灭口。” “你是为了刺杀斐冷羿对不对?” 她哑口无言的抽动着唇角,脸儿黑了一半。“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 没事猜这么准做什么! “你不会假装猜错吗?这样我很为难耶!” “为什么?” “我刚不是说了,知道了就要杀人灭口!” 一般人听了铁定害怕,这人却还一副悠闲无事的样子,用着轻松的语气反问:“你会杀我吗?” “我……”这可问倒她了。 望着那张俊美却单纯的面孔,她禁不住心下唉叫——该死的!谁说只有女人会装无辜?男人无辜的时候,也可以很天真无邪,就像他这样,长得俊美就算了,无辜时也很楚楚怜人,真是比女人更祸水。 不过生死跟长相无关,就算他长得奇丑无比,她也下不了手,答案是肯定的。 “不会。” “这不就得了。”俊颜笑得更加乐天。 “你不明白,这件事很重要,你千万别泄漏出去。” “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反正我也很讨厌那个姓斐的。” “咦?你讨厌他?可是那斐冷羿不是你们白马庄的贵客吗?” “我又不是白马庄的人,那日我只是刚好路过白马庄,在那儿借住一宿,结果他们安排我住在下人房里。” 原来如此啊! 乔双双松了口气,同时恍悟,难怪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佣仆的非大哥会住在下人房里。 这么一来,她和非大哥就不算是敌对的人了,思及此,紧拧的眉头总算舒展开来,放心的松开他的衣襟。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会在这里?”才问出口,她便想到,问了也是白问,男人到妓院还会干什么?当然是嫖妓。 天下的男人都是一样的,一双眼儿斜斜的睨过去。 非令羽忙道:“别误会,在下是逼不得已才到这儿来的。” “这可奇了,我只听过女人到妓院是不得已,男人到妓院还有不得已的?”她才不信呢!但这不是重点,而是今日是嫖妓不宜日,这儿很危险,她得叫他快走才行。 “是真的,我来此是因为——” “行行行,我懂,但抱歉得很,此处不宜久留,你快走。”说着,一边推他一边催促。 “走?那可不行,自从那日一别后,在下一直很担心乔姑娘的安危,好不容易见着了,怎能走?” 想不到非大哥如此关心她,乔双双心中又是一阵感动,这么一来,她更要保护他的安危。 “你非走不可,因为婵娟楼全部署了我们的人,咱们得到消息,斐冷羿今夜会来到这里找花魁君君姑娘,只要他一到,这儿随时会大开杀戒。” “真有此事?” “当然是真的,所以我才会在这里扮妓女呀!总之你快走就是了。”本来要推他出门,但才开了门,乔双双却瞧见玉蝉师姐远远走来,忙又将他拉回房里。 “怎么了?”他很好奇她为何如此慌张。 “惨了,师姐又在找我了,我先出去,过一会儿你再自行离开,一定要走,知道吗。” 再三严正警告他之后,乔双双便速速离去,假装不经意的遇到沈玉蝉。 “玉蝉师姐。” “你跑哪去了?” “适才被一个公子缠着,我花了很大的力气才甩开他,这些来寻芳问柳的男人,实在很色耶,师姐,你呢?” 沉玉蝉冷哼道:“这算什么,我一次被五位公子纠缠。” 她立即做出佩服的表情。“这是当然的,玉蝉师姐比较美嘛,男人不像苍蝇一样黏上来才怪。” 果不其然,这番马屁拍得有效,师姐听了颇为得意,不再追问刚才她去了哪里。“机灵点,猎物已经出现,进入那女人的闺房了。” “真的?” “大师姐下了命令,等三更时刻,大伙儿一块动手。” “是,师姐。” 她乖乖跟在师姐身后,一块回到了前厅,心中偷偷庆幸,幸好她通知了非大哥,这时候他应该已经离开了,那么她也可以放心了。 然而,正当她深信非大哥已经乖乖听话,离开了婵娟楼时,却瞥见他活生生的出现在眼前,她的下巴差点没掉到地上。 “你怎么还没走?” 非令羽苦笑道:“我走不了,因为……”话还没说完,就见长廊的另一头来了一群男男女女,男的全是富家公子哥儿打扮,女的则是婵娟楼的莺莺燕燕。 “找到了,在那儿!” 那群男女一见到斐冷羿,便急急往这儿来,将他团团包围。 “非兄,这下你可逃不了了吧。” “对呀对呀,今晚你一定得挑一个才行。” 非令羽猛摇手。“这可使不得!” “瞧,除了花魁君君姑娘咱们请不到,这些姑娘可都是小弟们精挑细选要孝敬非兄的,你一定得赏脸挑一个。” 姑娘们也同声附和:“是呀,公子别怕,奴家一定会好好伺候您。” “公子选燕儿,燕儿一定让您销魂一整夜。” “不,挑我,我的技巧才好呢!” “谁说的,公子该挑我。” “是挑我才对。” 姑娘们恨不得今夜能伺候他,从没见过像他这般如此俊美的男子,白白嫩嫩、斯斯文文的,光是见了就流口水。 “不行!”乔双双突破人群,一把将非令羽拉过来,挡在前头,将这些女人隔开。 这群女子气呼呼的瞪着她。 “为什么不行?” “对呀,新来的,你凭什么命令我们呀。” “因为……因为……”她银牙一咬,正声道:“因为他已经挑我了。” “什么?”众女子惊呼。 “你骗人!” “不可能!” “你是什么货色,哪比得上我们!” “不信的话,你们问他。”她指着非令羽,并转过脸,偷偷对他挤眉弄眼示意。 非令羽会意,立刻点头。“对,我选她。” 此话一出,理所当然引来众女子的一阵挞伐。 “怎么可能!她又没有我美!” 咦? “胸部也没我大!” 耶? “腰更没我细!” 唉? “照次序排,怎么样也不应该轮到她呀!” 哎呀呀!这话也说得太不给人面子了吧? 乔双双被批评得一肚子火,虽然她为了救非大哥才这么说的,但是被人家看扁,也很不服气。 “是啊,我不比你们漂亮,胸部没你们大,腰也没你们细,但他就是喜欢我,怎么样!”她挺起“胸膛”,输人不输气势,还故意投入非令羽的怀抱。 “走,抱我回房,咱们翻云覆雨一整夜。” 非令羽立刻点头。“好。”毫无犹豫的伸手将她抱在怀里,还一改适才被女人追着逃跑的狼狈样,当着大伙儿的面,抱着她往销魂院走去。 他们进了房,关上门,乔双双立刻跳下来,耳朵贴上门板,仔细聆听,果然听到一群脚步声随他们而来。 “他们跟来了,可恶,真是不死心。” “乔姑娘,这该如何是好?哎……” 见到非大哥一脸担忧的神情,她实在不忍心,虽然两人相识不久,但却是生死之交,况且非大哥对她有恩,她不能不管。 “没关系,咱们先待在房里,暂时别出去就是了。” 才说着,她瞧见几个鬼鬼祟祟的影子,在窗纸外晃动,其中一扇窗纸,还被人用手指沾了口水,正悄悄在戳一个窥探的小孔。 “他们在偷看,快,快搂住我!” 为了骗过别人,他们只好假装亲热,还故意上了床。 当她轻靠着他的胸膛时,腰间被一双手臂给圈在怀抱里,她不以为意,认为非大哥也是配合她在作戏。 既然要帮,就帮人帮到底,送佛送上西。她生性率直侠义,没有一般姑娘家的忸怩,为了报答非大哥,让他抱一下也没什么关系。 反正,一切都是作戏嘛! 靠在他怀里,她的脸儿枕在他的胸膛,不知怎么着,她感到飘飘然,身子似乎变得好轻……是她的错觉吗?觉得躺在他的怀里好舒服哪。 她双目半敛,原本抱住他的两只小手,隔着衣衫轻轻的摩搓着,心下叹了一口气,真是舒服得想就此黏着不离开了。 听着他的心跳,她感到春荡的情意凝聚成一股热,在她体内缓缓苏醒。 原来他的肩膀很宽、胸膛很结实,并没有外表看起来那般文弱,被搂在他怀里,才意识到自己的娇小。 耶?她的手在干嘛? 当她回神时,赫然发现自己的手,居然在摩搓他的脸庞。 “啊……对、对不起……” 她微染红霞的脸蛋和眼中不安定的羞意,全瞧在他眼里,沉敛的目光盯着她嫣红带媚的神情,唇角扬起淡淡的笑意。 盯着怀中春意盎然的脸蛋,迷蒙的眼儿媚意十足,他眸子转为幽深,低下脸,亲吻那分外嫣红的芳唇。 咦? 她瞪大眼,他他他——怎么突然对她—— 被封住的小嘴因为惊讶而开启,正好让他乘机而入,热烫的舌滑入芳唇里,恣意品尝。 这个举动来得突然,让她心慌意乱的挣扎,但随即想到,这只是演戏,是为了骗过窗外偷窥的人。 她紧闭着眼,粉脸羞得烫红,发现自己并不怎么排斥,还有轻飘飘的感觉。 生涩的唇,哪禁得起那熟练的吻功?她被吻得头晕目眩,禁不住瘫软在他强而有力的臂膀里。 他很明白,为何她如此易受挑逗,因为销魂院的每一间房都放了香炉。 香炉飘着袅袅白烟,在室内散开,将里头的春药融入空气中,为的,是增加翻云覆雨之效。 在进房时,他就注意到那香炉了,也明白她吸进了不少春药,此刻才会媚态尽现、眼神迷离,稍一挑逗,便情不自禁。 在一番热吻后,他的唇滑到软嫩的耳垂,轻轻吮咬,果然引得她一阵颤栗,急促起伏的胸口,让她浑圆的柔软更贴近他。 他抿唇浅笑,沿着她的颈子,一寸一寸的品尝,印下绵密的点点烙痕。 他的亲吻像是下了蛊,在循循善诱着她,跌进他的温柔乡里,无法自拔。 当他一点一点的品尝她的香肩时,也将她的衣领缓缓推移,温柔的、循序渐进的,将她的丝绸雪衫轻轻拉下,原本抚着雪背的大掌也缓缓来到胸前,罩上那柔软的浑圆。 “啊——”她轻吟出声,想用仅存的意志力逃开。 “嘘……”他用轻柔低哑的嗓音,在她耳畔边温柔的安抚。“他们还在外头,会露出马脚的。” 他的温柔,像是编织缜密的网,网住她的人,让她无处可逃。 她感到脑袋昏沉沉的,无法思考,不自觉的接受他的引诱,也无力抗拒,甚至开始沉迷于他火热的抚触。 被他亲吻过的地方,都像是被火烙过一般,而她不自觉的想要更多,仿彿体内有什么在骚动着。 自己是怎么了?心绪无法思考了,她感到自己骨头都酥了,只想躺在他怀里,好好的闭上眼,享受这份温存。 当意识逐渐远去,除了他的体温和呼吸,她感觉自己飘到好远好远的地方去…… 她,晕过去了。 他的吻停住,望着怀中失去意识的小东西,唇角勾起的弧度,露出一丝邪气。 将她轻轻放在柔软的大床上,他坐在床沿,盯着她沉稳的呼吸,大掌轻轻拨开她的额发,轻抚那脸蛋,指掌滑过她的下巴、颈子,最后来到胸前……他沉吟了会儿,才拉好她的衣衫,盖住粉嫩的胸,帮她拉好被子。 他低下头,在小东西耳旁轻轻低语:“好好睡吧,外头刀剑不长眼,没事别出去。” 第三章 “该死!” 厅堂上,一把十斤重的铁斧,在牡丹帮帮主的大掌下,应声而断成两半,但这么做,也抑制不了他的怒气。 也难怪帮主大发雷霆,两次的行刺任务,不是受了敌人的埋伏,就是损兵折将。 “这回婵娟楼的刺杀行动又失败了!你们到底怎么办事的?不但让斐冷羿逃了,还损失几名弟子!” 所有弟子皆心虚的低着头,无人敢发言。 师父凌厉的目光,射向其中一名弟子。“玉蝉,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这……师父,咱们确实埋伏了,趁着三更时分动手,该做的,咱们都尽力了,只能说,那斐冷羿实在太狡猾,即使在青楼也依然戒备森严。” 凌厉的目光,蓦地往角落瞧来。“双双,你说!” 原本兀自陷在思绪中的乔双双,被师父点名,吓了一跳。 说?说什么啊?她一直在发呆,根本没在听,不禁暗暗着急。 “师妹,斐冷羿是否真那么难缠?”伍师兄故意提点她。 乔双双一听,立刻点头。“是的,师父,咱们本想趁斐冷羿和那青楼艳妓相好时下手,哪知他这只老狐狸,连召个妓都带着保镳,所以咱们半点好处都没捞到,能留着命已经算不错——” “够了!” 乔双双忙噤声,不敢再多说,并感激的看向伍师兄,两人悄悄相视一笑,这一幕,全看在沉玉蝉眼里,禁不住暗暗咬牙。 事实上,那晚发生什么事,乔双双压根儿一点都不知道,因为当她从大床上醒来时,才惊觉自己竟然睡着了,急急忙忙跑出房门,赫然发现外头倒了一堆人,同门师兄姐伤的伤、倒的倒、逃的逃。 仓促中,她扶着受伤的同门师姐逃走,回来后,她一直处在沉思中,每当想起自己和非大哥做的那脸红心跳的事,她便脸红了。 当她醒来时,非大哥已经不在,也幸亏他不在,不然她一定羞愧得不知如何是好! 她不明白,自己当时怎会那么大胆?对于自己又是何时睡着的,她真的一点印象也没有。 不知非大哥现在是否安然无恙?她只希望他平安无事。 牡丹帮帮主愤恨道:“几次任务失败,让咱们牡丹帮的威名大大失信,江湖上还以为咱们对付不了斐冷羿,以后谁还拿着大把银子找咱们杀人?” 几个大弟子互看一眼,其中一名弟子走上前拱手道:“师父,徒儿有一计。” 众人的目光望来,帮主挥手命令:“说!” “徒儿以为,何不来个美人计?” 帮主斥声道:“你以为师父我没想过,不成!那斐冷羿并非好色之徒,即使是婵娟楼的花魁,他也是久久才见她一次。” “师父,徒儿这美人计,和一般的美人计不同,那斐冷羿虽不好色,但没说不娶妻呀。” 帮主顿了下,起了点兴趣。“你有什么良策,仔细道来。” “徒儿打听过,那斐冷羿上有老母,且年事已高,一直希望他娶妻,正在为他物色适当人选,而斐冷羿侍母极孝,据说他为了让卧病在床的母亲高兴,已不再坚持,答应娶妻,至于人选,只要他母亲中意,不管对方是谁,他都会娶入门。” 帮主目光瞬间大亮。“继续说下去。” “是,徒儿认为,不如从那老妇人下手!咱们派个人扮成某位家世清白的富贵千金,徒儿刚好有认识的大户人家可以帮忙,如此一来……” “妙计!妙计!”帮主拍案道:“安排咱们的人嫁过去,谅姓斐的如何防备,也不会想到枕边人就是要杀他的人。” “正是,师父,这么一来,只要我们的人混进去了,如何刺杀,便可慢慢从长计议。” “好!就用此计!不过……要派谁去呢?”说着,一对犀利的锐目,往厅堂上所有女徒弟瞧去。 这一瞧,把所有女徒弟都瞧出一身冷汗,她们心里都在臭骂,出这诡计的师兄,明明知道成为新娘子的人,不管任务是否成功,最后的下场肯定是死,况且那斐庄主生得十分慑人,据说那严厉的面孔曾把三岁娃儿给吓哭,况且对方武功何等高强,哪是那么容易被骗住的人? 师兄这么做,分明是叫她们其中一人去送死,也因此当师父的目光扫来时,每个人都不自觉的低下头,深怕自己被选中。 “要当新娘人选,必须够聪明、够灵巧,依我看……玉蝉。” 沉玉蝉一听见师父点到她,立刻吓出一身冷汗。 她当然不愿意成为牺牲者,况且她心中爱慕着伍师兄,是绝不愿白白送死的!与其自己死,不如让别人去死—— 她心念转得很快,不等师父开口,立刻抢声道:“师父,这的确是个好计策,也是杀斐冷羿的唯一机会,如果可以,徒儿非常愿意担此重任,但徒儿只怕……” “只怕什么?” 沉玉蝉故意显得忧心忡忡。“那斐冷羿并不是笨蛋,咱们几次杀他不成,可见姓斐的十分聪明,防备心也重,必然会先调查新娘是否会武功,只要他伸手一探,便会发现徒儿的武功路数,就怕动手之前已被对方识破了,因此徒儿建议,这新娘人选应该找一个最不让斐冷羿防备的人,而这个人一定不能太厉害,因为太厉害的刺客反而扮不像平常人家的姑娘。” 其他女徒弟一听,立即会意,一起帮腔附和。 “没错,师父,新娘人选一定不能武功太高。” “不能太精明,因为对方会嗅出疑点。” “也不能有杀气,咱们当刺客这么久,杀气太重了,内行人一定感觉得到。” “对对对,最好找个看起来不厉害,又笨手笨脚的。” “最好怎么看都不像是当刺客的人。” 七嘴八舌后,众人的目光一致射向位阶最低、武功最弱,无论上看下看、左看右看,都不是当刺客料的人。 乔双双本来已经听得快要打瞌睡,当所有目光盯住她时,猛然回神,环视那众多虎视眈眈的目光。 现在是怎样?演到哪一出戏了?为何大家要盯着她? 掌门人盯住乔双双,点头宣布。“好,乔双双,就是你了。” 乔双双瞪大眼指着自己。“我?” “对,就是你,由你来假装成新娘子,嫁给斐冷羿。” ***bbs.***bbs.***bbs.*** 论武功,她不是最优秀的。 论相貌,她不是最美艳的。 想不到这两样,却是让她成为最适合混入翡翠山庄,接近斐冷羿的最佳条件。 在师父的命令下,乔双双随着二师兄坐进一辆马车,徐徐来到一栋气派的大宅子,站在一间屋子里。 当她正不停的转着头,好奇打量四周华丽的摆设时,一群女人突然开门入房,将她团团围住。 她瞪大眼,好奇的盯着这些女人,而她们也盯着她,尤其是其中一位穿着特别花枝招展的妇人,仿彿是这群人的带头者,那一双精锐的眼珠子缓缓将她从头瞧到脚,再从脚瞧到头,那目光好似在打量一斤猪肉,估量值多少银两。 乔双双被她看得全身发毛,忍不住问:“看什么?” 孙大娘开口了,但却是对身旁的二师兄说道:“一千两。” 二师兄用看强盗的目光瞪着对方。“太贵了。” “一点也不,瞧瞧她,头发像杂草,肌肤像黄蜡,一点光泽也没有,这种女人,哪个男人会瞧她一眼?” 乔双双呆瞪着孙大娘,对方一开口,字字就像锋利的刀剑,她感到自己头上插了满头刀。 男子面有难色。“那……七百两好了。” “七百两?!”孙大娘的声音更提高了。“你看看她,完全没有大家闺秀的气质,说她是千金小姐,别笑掉人家的大牙就不错了。” 措手不及下,乔双双胸口再中几刀。 “好吧,九百两。” 孙大娘的声音更拔尖了。“这丫头要胸没胸,说腰没腰,手上还有茧,这种货色还没洞房,新郎就会吐满地,连烤乳猪都比她色香味美!” 一刀直插入乔双双的罩门,将她砍杀得体无完肤。 她是招谁惹谁了?好歹她也是个女人,对方是把她当死人喔?居然视若无睹的将她批评得一文不值?! 不行!她必须站出来捍卫身为女子的自尊。 “谁说我没胸!”她不服气的挺起胸膛,不想被人家看扁了。 明明她的胸部就不小,腰也很细,只是平日不喜欢炫耀罢了。 孙大娘冷眼扫来,睥睨的瞧了瞧,突然喊了一个名字。 “春花!” “是,大娘。” 一名女子温软的应了声,娉婷走上前,当着大伙儿的面,突然脱下粉绸罩衫,霎时波光四射,令乔双双不由得倒抽一口气,骇退一大步,瞠目结舌的盯着那赤裸裸的玲珑曲线。 白皙如雪的肌肤,有着嫩若婴儿的光泽,仿彿是上天精雕细琢的肤质,泛着淡淡的粉色,吹弹可破得让人光是盯着就要流口水了。 这还不算什么,聚集所有目光的是那一对粉嫩的“肉包子”,不但比她大,还大得圆润,大得有弹性。 孙大娘双手捧着那对完美无瑕的浑圆,傲然道:“瞧见没?山是山,沟是沟,这山不是高就好,还要让男人‘高山仰止’才行,这沟也不是深就好,要让男人‘阴沟里翻船’,晕得晨昏颠倒,醉死在温柔乡。” 乔双双看傻了眼,她一对胸部早缩回去不敢再丢人现眼,跟人家的肉包子比,她的简直是小巫见大巫,没得比。而她的二师兄,更是眼珠子都要凸出来,死盯着人家的“高山”。 “这可不是养猪养鸡那么容易哪,要养出这样的肤质,这样的丰腴,这样的蛮腰,可得花心花血花劳力,才能秾纤合度,恰到好处。” 岂止是秾纤合度,简直像要滴出水似的柔嫩多汁,把人的魂都给迷走了!别说男人,就连身为女子的她,也瞧得心口怦怦直跳。 “我这价出得公公道道,实实在在,大爷若要杀价,就另请高明吧。”孙大娘不稀罕的挥着手上的香巾,示意他们请回。 在见识到那对丽乳后,男子吞了吞口水,收回神智。“好,就一千两。”这孙大娘培育美人的功力,果真一流。 孙大娘见着了银票,原本冷淡的脸立刻换上生意人的笑脸,果真是见钱眼开,一边把银票收下一边笑道:“放心吧,不管是什么货色,交到我孙大娘手里,黑的我会让它变白的,铜的我让它变金的,即使是不起眼的小丫头,在我的调教下,她将摇身一变,成为男人争先恐后娶进门的大家闺秀。” “好,人交给你,一个月后,她必须成为我们希望她成为的人。” “没问题。”有了银子,孙大娘那势利的眼睛里多了点人性,再烂的朽木也能雕成美丽精致的佛像。 孙大娘喜孜孜的收下银票,命人送客后,接下来,一双勾魂的凤眼往乔双双瞟来,瞧得她浑身不自在,一种不好的预感袭来。 “来人呀,把她衣服脱了。” 乔双双一听,立刻抓紧自己的衣襟,见鬼的瞪大眼。“脱光?” 孙大娘呵呵笑道:“不脱光,如何净身?” “我自己脱就好,你们先出去。” “那可不行,既然人家把你交给了我,从现在开始,你吃的、穿的、住的、用的,全部由我负责,为了帮你改头换面,从头到脚,你的身子,你的肌肤,每根指甲,甚至连每根头发,都在我的管辖范围内,当然,包括沐浴。” 这什么话呀?连洗澡都要归她管?! “不过是洗澡而已,这个我会,不用你教。” “我这儿的沐浴净身,可不同于一般的洗身子,你最好乖乖配合。” “我不习惯别人看我净身,我自己来就行了。”别开玩笑了,被几道目光盯着净身,那多尴尬啊! 孙大娘眯起眼儿。“你脱不脱?” “当然不,你们别强来啊,不然我可不客气了。”她摆出武功架势警告这群弱女子,谁要是敢上前扒她的衣裳,不小心被她打伤,可别怪她喔。 岂料,孙大娘完全不看在眼里,轻轻打了个呵欠。 “上。” 在她一声令下,这群女子突地一拥而上。 “别过来!我要发功了,啊?怎、怎么会……放开我~~” 弱女子?不,她们一点也不弱,个个身手矫健,全是练家子的好手,一下子便制伏她。 “救命啊——不要扯我的衣裙——我的肚兜~~我的——我的……” 不过几眨眼的功夫,乔双双已被脱得一件不剩,她的身材也无一丝遮掩的露在外头,刹那间,她全身凉飕飕,慌乱无措的双手都不晓得该先遮上面还是下面? 孙大娘瞧了她一眼,便好整以暇的啜着侍女奉上的茶,凉凉说道:“把她丢进澡盆里,彻头彻尾的给我洗干净,尤其是两腿之间,用上好的玫瑰香瓣,给我多洗几下。” “是,大娘。” 众女子同声应着,便七手八脚的开始伺候她沐浴,乔双双自始至终,只能尖叫。 ***bbs.***bbs.***bbs.*** 她从没受过这种折腾。 连续三日洗了玫瑰浴,她活脱脱像被扒了一层皮似的,那个死孙大娘叫那些女人帮她洗净身子,害她全身都被摸过,连最私密的地方也没放过。 还有,也不知那孙大娘叫人在她身上涂什么东西,像泥似的面脂,每餐还得喝什么真珠汤,味道难喝得令她不住反胃。 折腾了三天后,乔双双从咬牙切齿,一直到现在不得不佩服起孙大娘。 这女人的确有两把刷子,因为她的皮肤变得光滑了,肤色也亮了些。 趁着今日孙大娘不在,她偷偷溜出来,第一件事就是到客栈填饱肚子,因为孙大娘说什么为了身材窈窕,每日限制她的食量,害她三天来都吃不鲍。 “姑娘,请进、请进。”店小二上前热情的招呼。 乔双双选了个二楼靠窗的桌子坐下。“掌柜的,先来一壶铁观音,外加两盘豆干和毛豆。” “好的客倌,马上来。” 店小二走后,没多久,就送上一壶茶和两盘小点。 乔双双为自己斟满茶,拿起杯子正要饮用时,一个人影不请自来的在她面前落坐,令她当场呆住。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俊美无俦,风度翩翩的非令羽。 “乔姑娘。” “嘘!”她忙阻止他开口,并四处瞧瞧,幸亏周围笑声四起,确定没人在注意他们讲话后,才低声道:“非大哥,我现在不是乔双双,而是西门双双。” 那道俊眉意外的扬起。“西门双双?” “是的,这……说来话长,总之,我现在的身分是西门府里的千金,不能泄漏原来的名字,懂吗?” 非令羽点点头,也跟着压低声量。“怎么回事?” 乔双双神秘兮兮的建议。“这里人多口杂,不方便谈。” “那就换个隐密点的地方谈。” 于是非令羽命令店小二另外帮他们准备上好席次,两人移驾到特等席,那儿没有闲杂人等,两人爱怎么大声就怎么大声,并叫了一桌子丰富的菜色。 “非大哥,怎么这么巧,在这遇到你?” “这表示咱们俩很有缘。” 这番话,不禁让她脸红了,而那日火辣羞人的记忆也浮上脑海,他话中的有缘,仿彿在意指着什么。 “跟我有缘才不好呢,小心有杀身之祸。” “在下倒认为,乔姑娘是在下的福星。” 那灵活的眼儿倏地一亮。“真的吗?你真的这么认为?” “若非遇到乔姑娘,在下早在地府里作客了,又怎会有机会和乔姑娘在此谈笑呢?咱们难得相聚,该好好庆祝才是。” 不一会儿,店小二送来一桌好酒好菜,乔双双盯着一桌子的美味佳肴,肚子早就饿得咕噜咕噜叫了,却又担心自己身上的银两不够…… 非令羽早看出她的担忧。“尽量吃,在下请客。” “这怎么好意思……”她害羞道。 “傻瓜,咱们是生死之交,跟非大哥客气什么!咱们能够再见面,是在下的福气。” 乔双双一听,立刻用力点头。“对,咱们是生死之交,非大哥,小妹敬你。”为两人斟了酒,她豪气的双手捧起酒杯。 “这才对。”非令羽与她碰杯,一口气饮下后,两人相视哈哈大笑。 原来非大哥也是性情中人啊,完全没有富家公子的骄纵之气,为此,她更加安心了,整个人放松下来。 “对了,乔姑娘怎么会变成西门双双?这是怎么回事?” “这件事说来话长,一时很难说清楚。” “我知道,是为了刺杀斐冷羿。” 她张着嘴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放弃了,反正他都知道了,还有什么好否认的。 “就是这么回事啦,既然你猜到了,我也不瞒你。这次我扮演的西门双双,是个知书达礼的富家姑娘,记得以后遇见我,可不能叫我乔双双喔!” 他盯着她,坦言道:“难怪你变漂亮了。” 这毫无预警的赞美,让她不禁害羞起来。“真的吗?我……变漂亮了?” “不但变漂亮,连肌肤也变光滑了。” 她双颊生热,禁不住羞怯的低下头,忆起上回两人的亲热,这件事一直搁在她心里。 “非大哥,那一天在婵娟楼,我们……”她一脸尴尬,有些欲言又止。 “喔,对了,在下还没谢谢那天乔姑娘的仗义相助,那天实在委屈了乔姑娘。” “不客气。”她低着头,又忍不住问:“那我们后来……有没有……” 他会意出她的意思,笑道:“乔姑娘放心,后来你睡着了,什么事都没发生,而在下心想乔姑娘一定是太累了,不敢吵醒你,所以不告而别,你不会怪我吧?” 她松了口气,原来自己真的睡着了。 “怎么会呢?我还担心非大哥的安危呢,担心你没有及时离开。”幸好他们两个并没有做出什么事,但似乎又有点那么遗憾没有发生什么事…… “乔姑娘,世人都晓得,那斐冷羿并不好惹,要杀他,无异是找死,姑娘何不就此罢手?” “我知道,但没办法呀,非大哥你也晓得我是干什么的。” “刺客这一行太危险了,乔姑娘能尽早脱离危险,就尽早脱离,在下非常愿意帮忙。” 她摇头。“不可能,我是个孤儿,当年黄河溃堤,百姓流离失所,当时我才十岁,是师父收留了我,把我带回来,给我吃住,免于饿死街头。若非师父收留,我老早饿死街头了,而且师父对我有恩,我无法背弃他,况且师父要我们所有弟子发过誓,一旦当了刺客,便终身是刺客,若是临阵脱逃,等于是背叛,会被所有牡丹帮的弟子追杀。” 她不愿去想自己的命运,说了又如何,没人帮得了她,当刺客就要有随时牺牲的准备,在她出嫁之前,还能交到非大哥这个朋友,她已心满意足了。 “别谈这个,谈点开心的事呀!咱们不是要庆祝两人很有缘吗,来,喝酒喝酒。”她一口灌入,因为喝得太猛,忍不住呛到,不停地咳着。 “瞧瞧你,不会喝酒,就别喝。”他温柔的轻拍她的背,帮她顺顺气。 “谁说的,我会喝,只是不小心呛到了。” 不过两杯下肚,那张小巧秀丽的脸蛋,便染了一层瑰丽的红晕,尽收入那俊眸的眼底,闪着不为人知的闇火。 “好,好,我知道你会喝。”他状似漫不经心的为她斟满酒,自己却没沾几口,只要她喝完一杯,他便再倒上下一杯。 不知怎么着,她今日特别想喝酒,甚至有喝醉的冲动,一醉解千愁,希望这醇酒下肚,能把她心中的愁全赶跑光。 “嘿,你知道吗?我虽然是刺客,但是我从没杀过一个人喔。” 俊眉微挑。“喔?” 提到这个,乔双双可得意了,也许她不是武功最高的刺客,却还有些混水摸鱼的小聪明,难得遇到知己,当然要好好炫耀一下自己的丰功伟业喽! “每次集体出任务前,我都会先跑到对方家,通知那些老弱妇孺快逃,反正刺客人多,我的地位不重要,师父和其他师兄师姐也不会注意到我不见了。” 非令羽恍悟的点点头。“所以那天你特地跑来通知我先逃走。” “是呀,反正买主的目的是要杀斐冷羿一个人,犯不着拖一堆人下黄泉,能够先通知的就先通知,倘若来不及,我就用第二种方法。”她笑得神秘兮兮,这时候已有三分醉意了,那张清秀的小脸蛋,醉红时生出一丝娇媚,煞是迷人,全看进非令羽的眼里。 他又为她斟了一杯酒,问道:“第二种方法是什么?” “很简单,就是诈死啊!不过不是我诈死,是帮对方诈死,我会要那些不会武功的人躲起来,躲不过就把他们打昏,然后在他们身上洒些鸡血鸭血的,好瞒过其他师兄姐,呵呵呵,这招不错吧?” 做刺客的,在江湖上为了打响名号,都尽量卖弄自己多会杀人,她这个刺客却是拚命夸耀自己多会救人。 非令羽点头道:“这方法不错,不过万一被识破了,你不怕?” “总比昧着良心过日子好吧?反正当刺客的都是在刀口上求生存,迟早要死,不如死得心安理得。”说完,又大口把酒杯里的酒全吞下,还挟了好几口菜。 她这辈子从没口福享用这么丰富的佳肴过,能够吃到,是老天的眷顾,她很珍惜,满足地吃着。 “多吃些。”非令羽热心的为她挟菜,又为她舀汤,在一旁伺候她用膳,关怀的举止就像是她亲人一般,让她心窝暖暖的。 “非大哥,你真是好人,这世上,像你这样好的人已经不多了。” “我们是生死之交呀,人生难得遇到一个好知己,乔姑娘义薄云天,完全不输给男人,能得到像乔姑娘这样的朋友,是非大哥的福气。” 乔双双听了心口一热,非大哥这番话令她感动不已。 “非大哥,就算我嫁人了,也一定不会忘记你的。” 俊容一怔。“你要嫁人?” “嗯。” “嫁给谁?”有那么一瞬间,那双俊眸闪过一道不为人察觉的厉芒。 “斐冷羿。” 这意外的答案让俊颜再度怔住。“什么?” 她耸耸肩。“其实也不一定啦,八字还没一撇呢,不过很有可能就是了。” “你……要嫁给斐冷羿?” “是呀,这就是为什么我要装扮成西门双双的原因。”她的语气充满了无奈,仿彿在说着一件很悲惨的事,而且一提到斐冷羿三个字,连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 “你也知道我的任务是什么对不对?斐冷羿何等厉害,要刺杀他,简直比登天还难,唯一的办法,就是混入翡翠山庄。” 这话匣子一打开,就停不下了,加上她已有三分醉意,而且难得有人可以让她毫无顾忌的谈心。 “刚好我们得到消息,斐老夫人正在为斐庄主物色新娘子,这新娘人选必须是大家闺秀,家世清白。” 他恍悟。“所以你假装西门府的千金。” “是呀,本来这个任务是轮不到我,偏偏姓斐的家伙不近女色,用美人计肯定刺杀不了他,只好用这个办法,可偏偏他疑心重,不能找杀气太重的刺客,因为一定会被他识破,所以最后就选上我这个最不像刺客的刺客。” 非令羽点点头。“原来如此……” “唉~~肯定是平时烧的香不够多,连菩萨都不保佑我,不过往好处想,说不定我可以逃过一劫,因为想嫁入翡翠山庄的女人很多,还不见得会选中我呢,因为我又不够漂亮。” 那双俊眸盯住她,缓缓摇头。“不见得,并不是所有男人都喜欢漂亮的女人。” “我才不信呢!古人不是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吗?真有机会可以娶娇妻美妾,哪个男人不爱?” “我就不爱。” 乔双双转头望他。“你?” “是啊。” 她噗哧一笑,往他肩膀用力一拍。“少来了!” 非令羽差点往前飞出去,幸好她及时抓住他衣领,把他拉回来。 “对不起、对不起,不小心用太大力了,都是你啦,说这么好笑的话,害我一时笑岔。” 她灌了一大口酒,既然要谈心事,一定要酒入愁肠才过瘾。 “非大哥,答应我,你一定要娶自己喜欢的女子,好不好?”她自己无法嫁给自己喜欢的人,起码希望自己的好朋友可以娶到心爱的女子,她也会为他高兴的。 非令羽深深的望了她一眼,缓缓点头。“我答应你。” 当他许下承诺时,那双俊眸里,闪过无人察觉的一抹诡异的芒光,平淡的语气中,含着不为人发觉的坚定。 太久没这么开心了,让她暂时忘却了烦恼。 “来,非大哥,今日咱们不醉不归!”能够交到一个知己,真是人生一大乐事呀! “呃……你不是偷溜出来的吗?” “管他的,明天再回去,反正这训练也是白费功夫。” “为什么?” “因为想当庄主夫人的姑娘很多,不会挑到我的啦,我干嘛那么认真受训,哈哈!” 是吗?这么有把握不会挑中你,这……可不一定喔。 第四章 择日成亲? 当乔双双被二师兄告知,她已被翡翠山庄的老夫人挑中时,心中的惊讶自不在话下,虽然早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仍是受到不小的打击。 自始至终,她都抱着一线希望,认为貌不惊人的自己不会被选上。 也不知是画师的功力太好,将她画得太美,还是那斐老夫人的眼力有问题,居然挑中她当媳妇? “三日后成亲?”她讶异的低呼。 “对,翡翠山庄的人来提亲了,希望三日后迎娶新娘过去。” “这么快?” “据说是那老夫人怕儿子反悔,所以急着要把这门亲事办好,也好,正合咱们的意,这婚宴喜庆的东西早就准备好了,咱们只要出人和嫁妆,你的任务就是穿上嫁衣等着花轿来迎亲就行了。” 一时之间,她很难适应这突来的变化,还以为会有半个月以上的日子可以好好准备呢。 二师兄勾起邪笑。“幸好花钱请人弄了个好八字,对方就是看上这八字,旺夫旺财又旺子,所以指定要你。” 要出嫁了,这代表以后她很难再见到非大哥了…… 瞧她一脸心神不宁的模样,二师兄以为她是在担心刺杀之事。“放心,咱们会派人假装成你的陪嫁丫鬟,跟着你到翡翠山庄。” 她抬头,望着二师兄。“成亲当晚行刺吗?” “不行,这事可不能贸然进行,斐冷羿不是笨蛋,成亲当日他一定会加强防范,何况那次白马庄行刺失败后,他的戒心更重了,为了避免像上回那样中了他的埋伏,所以刺杀行动延后,首要目的就是让我们的人成功混入翡翠山庄,有了内探,便可从长计议了。” 这不等于表示,她得当一段时间斐夫人,必须和那男人在洞房花烛夜时,做那档子事…… 思及此,她薄薄的面皮上,染了慌乱的红晕。 “你是处子之身吧?” “啊?当、当然呀……”干嘛突然问她这个。 二师兄盯着她好一会儿,才点头。“我看也是,瞧你慌乱的样子正是处子的反应,如果是装的,我会看得出来,倘若我看得出来,对方也会看出来,挑你是挑对人了。” 那双锐目再上下打量她,啧啧称奇。“想不到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居然变化这么大。” 盯着她变得白皙粉嫩的肌肤,看上去,就像是千金娇贵养出来的大家闺秀,以往这个不起眼的小师妹,如今变得秀色可人,真是便宜了那个斐冷羿。 乔双双被二师兄盯得全身不自在,忍不住悄悄保持距离,吞着口水。“你在看什么?” 二师兄哼了一声,明白眼前的小师妹是自己碰不得的。 “总之,你就准备当新娘子,静待上头的命令。”说完,便转身离去。 待二师兄走后,她立刻关上门,心下悄悄松了口气;适才二师兄看她的眼神,令她没来由的打了个冷颤,幸亏他走了。 可一想到三日后自己便要出嫁,失望的心情自不在话下。 ***bbs.***bbs.***bbs.*** 隔日,她偷偷溜了出来,在她和非大哥约定见面的地点着急的来回踱步,好不容易瞧见非大哥,她迫不及待的上前将他拉到一旁。 “怎么了?双妹,瞧你神色不安的样子。” 她银牙一咬,道:“我被翡翠山庄挑中去当媳妇。” “你要嫁给斐庄主了?” “嗯,三日后成亲,因为时间紧迫,本来我今日是不许出门的,好不容易才偷溜出来,特来这里告诉非大哥,以后咱们恐怕没什么机会见面了。” “这样啊……”非令羽也一副失落的神情,瞧着她一脸的阴郁,试探地问:“你不想嫁?” “当然呀,嫁他是为了要刺杀他耶,谁愿意呀?万一失败,连命都没有了……但也没办法,这是我的宿命。” 非令羽静静的陪在一旁,没有说话,乔双双以为他在为她担忧,忙打起精神道:“不过你放心,姓斐的绝对想不到他要娶的女人是个刺客,尽管他翡翠山庄庄主的名号威震江湖,不过再厉害的人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哈哈。” 非令羽点点头。“有理,趁着洞房花烛夜下手,胜算很大。” 乔双双忙摇头。“不行,那斐冷羿很贼的,我师父认为对方洞房花烛夜时一定有防范,为了让计划成功,所以决定不打草惊蛇,不过会派人做我的陪嫁丫鬟,跟我一块混进翡翠山庄,然后再另外找机会下手。” 非令羽一听,点头赞道:“这招妙。” “是呀,不过……”话说了一半,她大大的叹了口气。 “怎么了?” “这就表示,我得暂时当他的妻子啊。”一想到自己得天天伺候那个男人,还得跟他同床共枕,乔双双就感到不安。 “这倒是。”非令羽也摆出一脸严肃的表情。 “你想想看嘛,要我跟一个不爱的人每日共睡一床、共处一室,多吃亏呀。” “依我看,娶一个要杀他的妻子,好像是对方比较吃亏喔。” “他可以不娶我啊!那么多姑娘,他为何不自己挑,让他娘偏就挑中我?说到这个就有气,他娶妻只是为了应付他娘的逼婚。” 俊眉微挑。“你们的消息挺灵通的。” “当然呀,咱们可是江湖上名号响叮当的牡丹帮刺客呢。”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孝顺母亲,也是人之常情。” “但他也不能随随便便就娶呀,应该认真找一个自己爱的女子,要知道,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人却只能从一而终。” “但反过来说,你也不爱他,不是吗?” 非大哥这句话可说得一点都没错,让她毫无反驳的余地,一时之间哑口了,却没注意到,那对俊眸中闪过一抹不为人察觉的阴郁。 她想想也对,比较起来,她的目的实在不光彩,人家起码是为孝顺才娶的,而她,是为了取他的命才嫁的。 如果今天她不是刺客,只是一位平凡人家待嫁的姑娘,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予斐冷羿的话,她会安分当他的妻子,会好好伺候相公,不管对方长的是丑是俊、是胖是瘦,她都会一辈子跟着他,不离不弃相守一生。 但能怎么办?她是刺客啊,她有任务在身,师父之命不得违逆。 “哎,不谈这个了,总之,非大哥,以后我们恐怕很难再见面了,你要好好保重自己,好吗?” 她最舍不得的,就是这个知己,一想到两人今后一人在北、一人在南,不知到何年何月才能后会有期,忍不住拉拉杂杂说了一堆叮咛的话。 “人家一看你是有钱的公子哥儿,就会占你便宜,要提防知道吗?” 被占便宜的是她吧?去当刺客还得先献身。 “我得回去了,不能逗留太久。” “你自己也要多多保重。” 两人相望着,最后,她的眼眶热了,为了不让自个儿的眼泪掉下来,她硬挤出潇洒的笑容,向他挥手告别。 ***bbs.***bbs.***bbs.*** 三日后,她将踏上一个全新的旅程。 上了花轿,代表她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一路上,轿外的鞭炮声响震天,人声鼎沸,花轿里的新娘子在敲锣打鼓声中,被迎入翡翠山庄。 在送入洞房前,她是没机会见到新郎倌的,只能在拜堂时,就着红头巾下有限的视线,瞧见新郎的下半身,除此之外,她连新郎是胖是瘦、是人是鬼都不晓得。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终于熬到洞房花烛夜,乔双双静坐在柔软的喜榻上,她深吸一口气,突然嘎的一声,门被打开了。 这一刻,她的心脏漏了一拍,擂鼓般的怦怦跳着。 该来的总会来的,即使先前做了许多心理准备,但在这洞房花烛夜她也不免紧张,还掺杂了不安的羞涩。 她的头巾被取下,一名男子就站定在她眼前,原本垂下的眼儿缓缓往上移,终究要与对方面对面的,可当瞧见那张熟悉的面孔后,她惊讶到久久说不话来—— 那张面孔俊美不改,在这绮丽旖旎的夜晚显得更为挺拔迷人。 “怎、怎么是你?” 她无法不惊愕,因为眼前穿着一身的新郎红袍,戴着新郎帽,手拿着掀红帕杖尺的男人,居然是非令羽! 那抹挂在嘴角的浅笑依旧迷人,但那双湛深的眼眸却多了分锐利和冰冷,是她从未见过的。 他就像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像,冷冷的站在那里盯住她,直到此刻,她才终于恍然大悟,并全身泛起一股寒意。 斐冷羿……把每个字去掉一边,就成了——非令羽! 老天! “你、你是……斐冷羿?” 她的心开始往下沉,头脑开始晕眩,对方虽没开口,但从那薄唇逸出的邪笑,已让她的心沉到黑暗的谷底。 非令羽就是斐冷羿,翡翠山庄的庄主,她要刺杀的人。 这个震惊的事实,早把她的三魂七魄给吓飞到九霄云外,张着嘴巴,除了牙齿打颤,半天吐不出一个字。 知道他的真实身分已经够吓死人了,又想到这几个月来,她把不能说的秘密全一股脑儿说给他听,说自己会如何如何刺杀他,又会如何如何在饭菜里下毒,还会如何如何里应外合,全都半字不漏、钜细靡遗的唱给他听。 她现在的脸色,恐怕比死人更苍白,仔细想想,自己还说了他不少坏话,更是吓得她冷汗直滴…… 今夜,就是她的死期了。 一个箭步,她往门口冲去,尚未构到门边,俊朗的身形比她更快的挡在门前,气息与她相距咫尺,令她不由得倒抽一口气。 “长夜漫漫,娘子打算去哪?” 不疾不徐的语气,反而更令人胆寒,那曾经迷人的微笑,此刻在她看来变成了笑里藏刀,令人屁股发毛。 她迅速转身,改往窗口飞身而去,如鬼魅般的影子又出现在眼前,挡住她的逃生之路。 逼不得已,她倾注全力于双掌,朝他胸口打去,不过才碰上他的衣,便被一股浑厚的内力将她整个人震飞回去,不偏不倚的跌回柔软的床榻上。 她的凤冠掉了,用百花洗净过的乌黑长发披散而下,花容失色的她才刚挣扎起身,没料到还不到眨眼的功夫,这人竟已来到床前,她想跳下床的举止反而变成了向他投怀送抱…… “啊!”她惊呼,急忙要退开,纤腰早已被铁臂给钳制住。 她仰起脸,与那凌厉的逼视目光相对,她的呼吸急促,与他沉稳的气息成了鲜明对比。 这不是她认识的非大哥,非大哥既温柔又体贴,总是挂着儒雅的笑容,弱不禁风的需要人保护,而不像眼前的男人,他的眼神冷冽,唇边的浅笑泛着邪气,武功诡异的深不可测。 她连他一根手指都打不过,人家甚至还未出手,便已轻易制住她。 既然打不过,也只得认了,她银牙一咬,索性豁出去—— “好吧,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这是刺客的宿命,她早知有这么一天,闭上眼,等着他给予致命的一击。 “我有说要杀你吗?” 咦? 她睁开眼,惊疑不定的瞪着他,尚未搞懂这人的意图时,他竟然伸出手,将她前额散乱的发丝轻轻拨到耳后,太过温柔的举止,反而更令人害怕。 抿笑的唇,逸出磁性的低哑嗓音。“咱们还未喝交杯酒呢。” 乔双双被他搂着,一同来到案前,就见斐冷羿端起银制的杯子一饮而尽,在她还来不及搞清楚这人下一步的动作时,唇已罩下,让她猝不及防。 他用嘴巴,喂她喝下交杯酒。 乔双双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惊惶慌乱的同时,感到一股灼热的液体流入喉间,这一切,皆令她措手不及。 霸气的唇舌撬开她的芳唇,逼她就范,滑入的热烫在她口中放肆,成功的让那苍白的双颊浮起两片微醺的醉红。 直到确定她喝下肚,他才放开她的唇。 酒香扑鼻,酒色清澈,是上好的女儿红。 “咳——咳咳咳——”她呛咳着,留在唇齿间的,除了酒香,还有他烙过的烫吻。 她想抗议,但气还喘不上来,突然被他一把抱起。 “啊!你、你干什么?” “你不会忘了,今晚是咱们的洞房花烛夜吧?” 她身形一僵,无法置信的瞪着他。天呀!他是打算…… “等、等等!” 不理会她的挣扎,他直接将她抱上床。 虽然她为了任务,已有牺牲个人的打算,但那是在不晓得新郎是他之前的决心,可现在突然要跟他行房,她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而且,他明知她是刺客呀!该不会他想先奸后杀吧? 不!不可以!她无论如何也要搏上一搏。 当他一将她放到床上,乔双双立刻趁其不备猛然出拳,却被他轻易制住手腕,当她收拳时袖口却被他撕去,露出一大片雪臂。 她另一拳再打出,没占到任何便宜,反而又赔了一条袖子。 乔双双气不过,连脚也用上,但不管她身手多快,偏就连他一根头发也伤不到,最后落得劲势来不及收回,眼看就要往前跌去时,他探手一勾,运力将她送回床上。 她跳起来,想再继续打,却赫然发现他的手上正拿着自己的嫁衣!她低下头,猛然惊觉自己全身上下只剩一件肚兜和亵裤…… 原来当他将自己送回床上时,也顺便把她的嫁衣给扯下了。 “呀!”她又惊又羞的躲进被子里。 还打什么打?再打下去就要被看光光了。 自始至终,他的举止优雅而轻松,仿彿制伏她根本不需要花费他一根手指的力气。 躲在被子里的人儿,将自己包得密不透风,只露出一对惊恐的大眼睛,盯着他一件一件的卸下新郎袍,直到仅剩中衣,然后缓缓走向她。 “你……你别过来,我警告你,你要是敢碰我,我就自尽!” 她说的认真,他却仿彿视若无睹,挺拔的身影来到床边,放下了芙蓉帐。 为了证明给他看,她说到做到,做出要咬舌的样子。 “你敢。”有力的指掌已然扣住她的纤颈,热烫的鼻气吹拂着她薄嫩的脸皮。“你要是咬舌自尽,我会扒光你的衣,将你吊在城门上,让所有经过的人都能欣赏你的胴体。” 她僵住,瞪着那危险严厉的目光,很难想像,那个温和好脾气的非大哥跟眼前这人是同一个男人。 她感觉得到,这男人说得到、做得到,锁扣住她脖子的那只手强烈宣示着权威,没有他的允许,她不准死。 一想到死后,会被脱光光给吊在城门上任人观赏,她一定会羞愧得死不瞑目! 最后,终究胆怯的缩回舌头。 呜呜呜~~她真没种,人家一句威胁,就让她举白旗投降。 斐冷羿满意的看到她的顺从,伸出手,轻轻弹指,灭掉烛火,室内霎时被黑暗笼罩,只除了窗外洒落的柔和月光。 他的气息在黑暗中依然那么强烈,教她无法忽视,并感受到男性身躯的靠近,一只手臂圈上她的纤腰,令她不由得全身紧绷,连呼吸都几乎要停了。 她被带入他的怀抱里,靠着这既陌生又熟悉的强健体魄,紧紧闭上眼,等着承受他所给予的难堪。 她以为,他会连她身上最后一件单薄的肚兜也夺去,可等啊等的,等到的,是覆盖在身上的绣被和一室的静谧。 乔双双满心疑惑,悄悄睁开眼睛,当适应了黑暗时,却发现斐冷羿除了一手搂住她之外,并未再有其他进一步的举动。 她偷偷抬眼,发现他是闭着眼的,怎么看,都觉得他好像在睡觉…… 睡觉? 乔双双一脸怀疑的紧拧眉心。 虽然自己未曾经历过男女情事,但也晓得新婚之夜要做什么事,这些孙大娘都教过她了,所以她一直认为他会对自己做那些事。 她的脑袋瓜可以想到各种他如何侮辱自己的方法,却没有想到,他除了睡觉,什么事也没做。 他为什么不做?而是搂着她睡觉? 对了,他一定在故弄玄虚,存心要她一颗心吊得老高! 既然知道她是刺客,怎么可能放过她?他此刻不做,搞不好待会儿再做,一定是! 今晚的月亮很圆,她的眼睛也很圆,始终瞠得大大的,处在戒备状态。 她耐心的等着,心儿怦怦的跳着,丝毫不敢稍有懈怠,可等啊等的,等到的,是他熟睡后沉稳的呼吸声。 真的睡着了? 她无法置信的瞪着身旁的男人,足足观察他一个时辰之久,最后才终于相信,自己没看花眼。 他睡着了。 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说不定他是打算天一亮再来处置她,不如趁现在逃走,还有活命的希望! 对!她要逃,不然就没机会了。 下定了决心后,胆子也大了。 她很慢、很慢的将腰上的手臂移开,然后停住,没有动静,很好。 她很轻、很轻的坐起身,看看他,依然沉睡着,很好。 她很小心、很小心的要爬过他的身子下床,连呼吸都屏住了,几乎是寸步寸步的缓慢移动,然后,她僵住了。 一双眸子冷冷的盯住她,透着一抹寒光,仿佛能看透黑暗中的一切,直教她血液逆流,打从骨子里透出森冷的寒意,全身动弹不得。 那双眼,在黑暗中依然璀璨明亮,她发誓,就算遇到鬼,也没有比跟他眼对眼可怕。 “我尿急。” 不知道这个理由,够不够正当? 他的回答也很干净俐落,直接扯下她身上仅存的最后两件内衣。 在这春宵一刻值千金的深夜里,被脱光光的新娘子,扯着惊吓的尖叫声,划破了宁静。 第五章 清晨一大早,便有两名丫鬟进房来伺候她梳洗。 “夫人,请净脸。” 桃儿端来一盆温水,放在梳妆台上,将毛巾浸水拧干后,递给乔双双,冬梅则去整理床铺。 乔双双心神不定的看着她们。 一早醒来,万世太平的氛围,让她很意外,有点不太相信。照道理,此刻她应该已经被抓起来,不是关到地牢就是被处决才对呀! 她带来的陪嫁丫鬟哪儿去了?难道被抓了? 这时候所有人应该已经知道她是假冒的才对,派这两名丫鬟来,是要监视她吗? 绷了一整夜的她几乎彻夜未眠,只有在破晓前迷迷糊糊的睡了一会儿,当醒来时,斐冷羿已经不在。 “庄主人呢?” “禀夫人,庄主一早就去练功房呢。” 奇怪?明知她是刺客,他却没派人来处置她? “夫人,庄主晨起到练功房,是多年来的习惯,夫人别介意。” 桃儿也附和道:“是呀夫人,即使是逢年过节,庄主从来没改变过,也从来没有一天例外。” 两名丫鬟口口声声尊称她夫人,态度恭敬有礼,似乎完全将她当成新的女主人,令她更疑惑了。 难道斐冷羿没有揭穿她的身分? 不可能!他才没那么好心呢!如果他还有点良心,昨晚就不会对她如此羞辱。 乔双双禁不住双颊浮现羞赧的怒红,想起昨夜,他是如何扯去她的绣花肚兜和底裤,让她一丝不挂了一整夜,存心让她哪儿都去不得。 当时她又羞又怕,就这么光着身子被困在他怀里,忐忑不安得几乎一夜未眠,因为害怕他真的对她做出什么……也幸好他没对她做什么,后来她实在太困了,在清晨时稍微打了个盹,直到丫鬟们叫醒她。 “夫人,这样满意吗?” 在她心思转了不知几圈时,不知不觉已梳妆打扮完毕,可她根本无心思去管丫鬟将她打扮得有多美,这衫裙将她的曲线衬托得有多迷人,满脑子尽是逃之夭夭的计划。 姓斐的去了练功房,此时不逃,难道等着被宰吗? “夫人?”她始终没回答,丫鬟们正奇怪着。 “啊,那是什么?” 她手指着后头,装出一脸诧异,桃儿和冬梅也好奇的转过头去看。 锵锵两声,她在两人头上各敲了一下,咚咚两声,桃儿和冬梅便一一倒地,昏了过去。 乔双双看看自己的拳头,再看看地上,想不到这么容易就解决她们,显然这两个丫鬟并不会武功,真是天助我也。 事不宜迟,她立即拎起裙摆,脚底抹油准备逃之夭夭! 可才打开门,连门槛都没跨出去,她便僵在原地,一双惊恐的眼睛盯着眼前的人—— 斐冷羿一身银白长袍,双手负在身后,不动如山的立在门口,居高临下的望着她。 那波澜不兴的冷眸,淡淡扫了昏倒在地上的丫鬟一眼,再缓缓移回这个保持落跑姿势的小女人。 毋需言语,那不锐而杀的目光,直接把她企图逃跑的胆子给杀得尸骨无存。 他一步一步的逼近她,她则一步一步的后退,仿彿被猎豹逼到悬崖边的小绵羊,心儿吊得万丈高。 昨夜她企图逃跑,这人就脱光她的衣服,那现在呢? 一思及此,她倒抽了口凉气,在他有动作前,她已率先冲到梳妆檀,拿起发簪,以尖锐的部位对准自己的喉咙。 “别过来!你……你要是敢动我,我就死给你看!” 她的警告,只得到他淡漠的冷哼,随手一挥,没来由的一阵冷风扫过,当她正觉得奇怪时,一堆碎屑自手上簌簌落下,令她差点没吓破胆,瞠目结舌的定在原地。 银制的发簪,居然化成了碎片。 她呆呆瞪着双手,被他可怕的武功吓到都来不及了,哪里还记得要去死? 当她抬起头,赫然发现他的人离自己好近好近,不由得一惊,反射性的退后,但圈住腰间的手又将她搂回来,害她不得不撞在那堵结实的胸膛上,光洁的下巴被他另一只大掌给制住,托高,逼她直视他的眼。 “你最好打消逃走的念头,不要逼我用非常手段,如果你合作,我不会对付你,倘若不听劝,别怪我没事先警告你。” 她吞咽着口水。“你想如何?” 俊逸的嘴角淡出一抹意味深长的邪气。“很简单,继续扮演你的角色。” 她疑惑,不太明白他的意思。“我不懂。” “不可以让别人知道你的身分已经被我识破。” 她一听,便明白他的企图了——斐冷羿要反过来利用她,将计就计,好奸诈啊! “如果我不从呢?” 杀气,自他冷眸中浮现。 “如果我记得没错,你不喜欢伤及无辜,而那两名陪嫁过来的丫鬟嘛,我正在考虑该如何处置她们,或许你可以给我一个意见。” 她深吸一口气。“不!你别杀她们。” “这要由你来决定。” 她能怎么办?不答应,两位同门师姐就会死,她自己可以抱着一死的决心,却无法坐视同门被杀害。 她内心激烈交战着,想破了头,答案没想出,倒是想出一身冷汗。 斐冷羿静待她的回答,并不急着逼迫,而是静静的将她挣扎多变的表情全看进眼里。 生平中,他见过不少刺客,不管是杀人不眨眼的、笑面虎的、艳丽的、楚楚动人的,却没遇过像她这样的刺客。 冷血无情,她构不上边。 杀人不眨眼,她做不到。 她的心思全写在脸上,弱点轻易被人掐住。 武功底子更不用说,要杀她,对他而言,易如反掌。 从头到脚,她都不是当刺客的料,但话说回来,若非事先知道她的身分,他承认自己绝不会想到她会是敌人派来暗杀他的刺客。 在逼她做决定的同时,他腾出一分心思,想的,是圈在手臂内的柔软触感。 她的肤色变得光滑,身材也变得比初次见面时更为玲珑有致,绾起的发髻秀出她细腻的颈子和耳垂,昨夜,虽然为了惩治她逃跑,故意卸下她的衣裳,但在黑暗中,他并未有机会瞧见她的胴体。 粗糙的指腹,似有若无的摩搓着她的下巴,冷漠的眸光,当落在那两片搽了胭脂的唇瓣,逐渐变得深邃幽远。 “除了继续扮演庄主夫人,还要做什么?”肯定还有别的!说不定他要她配合反过来对牡丹帮不利,这就是他的目的。 “没别的。” 她一脸意外。“没了?” “没了。”语气是肯定的。 就这么简单?不是应该利用她,好让其他刺客落网吗?或是对她严刑拷打,好问出牡丹帮的所在,趁此机会铲除对他不利的人? “你……真的只要我继续扮演庄主夫人,不让任何人怀疑,你就不会伤害她们?” “不错。” 如果只是这样,那有什么问题。 “好,我答应。” 想来想去,似乎也只有妥协一途了,反正自己也不想杀人,不如识时务为俊杰,然后见机行事。 对,就这么办! 不过是扮演庄主夫人嘛,哪会有多难?她之前接受的特训,可不是白费的。 因为想得太得意,一时松了提防,当她意识到他的企图时,已被罩下来的烫吻封缄住—— 乔双双浑身一震,被这掠夺给吓呆了。 他挑开她的唇,热烫滑入她口中,肆无忌惮的品尝她的丁香小舌,这举止,与他冷漠的态度完全差了十万八千里。 惊觉他的放肆,她忙挣扎,慌乱的捶打他。 她的拳头虽然不是绣花拳,但在他面前,她只是一只小猫儿,打出的每一拳,都像撞在铜墙铁壁上。 直到被吻得气喘吁吁,等他的唇离开,她才有机会呼吸到足够的空气,而唇瓣早已红肿。 “你……你、你……怎么可以……”她想严厉斥责,吐出的话却虚弱得可笑,反倒泄漏自己的羞涩无措。 “一个吻,就让你如此手足无措,如何让人相信你是我过门的妻子?” 她哑口无言,羞赧的咬着唇瓣。 “看来,你是做不到了。” 她忙接口。“不,我、我做得到,刚才是因为太突然了,所以……所以没有心理准备。” “你确定?” 她一咬牙,决定豁出去了。“我会扮演好庄主夫人的角色,不会让人发现的!” 他盯住她,当脸庞再次欺近时,这次她做好准备,告诉自己不可以躲开,闭上眼,硬生生的迎接他的吻。 这次的吻,不像前一回的霸气,是冗长而渐进的。 软烫的小舌在他恣意逗弄下,像是初尝灼烧的烈酒,醉了三分,她笨拙的不知该如何回应,也不懂得回应,只觉得自己快不行了。 他是第一个吻她的男人——斐冷羿从她的表情和反应,得到这个讯息。 当这个吻结束时,她赶忙捣住自己的小嘴,羞怯难当,脑中清楚的记得,他是如何吮吻她的嘴唇,如何伸入他的舌,如何对她纠缠又纠缠…… 轰!羞愤的臊红胀得她满颊生红艳。 俊朗的唇扬起淡淡的弧度,她的回应生涩,需要好好调教,不过来日方长,他不急,反倒兴味盎然的欣赏她明明羞红难当却又试图掩饰的脸蛋,真是越看越有趣。 接下来,他搂着她一块出去。 “走。” “去哪?”她不安地问,双手还放在嘴上,一副随时防备他偷袭的姿态。 “孙大娘没教你,嫁入夫家的新媳妇,新婚之夜的隔天得向公婆奉茶请安?” 对他话中的调侃,她只能气羞。真后悔自己什么都告诉他,连孙大娘训练她如何假扮一位富家千金,如何装娴静、装端庄、装柔顺,都一五一十的把细微末节唱给人家听。 现在好了,底细都被人家瞧清楚了,还反过来取笑她。 她无法反驳,被人抓住了把柄,除了乖乖就范,她还能怎么办? “如果不懂,我可以教你。” 她气不过的回了一句:“奉茶的礼仪,我知道怎么做。”她不想被他看扁了。 “那就好,咱们一道去拜见我娘吧,我亲爱的娘子。”他故意在她耳畔呵气,圈在腰间的手将她搂得更紧。 乔双双想抗议,但一见到有人,立刻低下头,以手上的丝绢半遮面。 逼不得已,她只好倚偎着他,就像初为人妻的媳妇,对丈夫百依百顺,脸上还要不时装出甜蜜羞怯的表情。 往后的日子会如何?她不敢想像,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他们沿着回廊,经过一个院落又一个院落,到处是张灯结彩和大红喜字,充满新妇娶进门的喜气,而沿路上所有的佣仆,全对她躬身福礼,尊称她一声夫人。 甫一踏入主厅,乔双双就被眼前的阵仗给赫得往后退一步。 好多人,估计起码有三十几人,有的站着,有的坐着,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当她一进门,那些人全部一致的转头朝她望来,一个个睁着好奇新鲜的大眼睛,盯着她这位初来乍到的新媳妇。 突然被这么多人盯着,害她不知该如何是好,临时起了退意,明知该往前走,一双脚却不由自主的退后,但她的腰还被圈在斐冷羿的手臂里,让她连退却的机会都没有。 她望向斐冷羿,他也正盯着她。 “这些人是谁?”她不安地问。 “我的家人和亲戚。” “全部?”她呆愕的瞪着前方。 吓死人,初步估算,大厅里足足有三十几人,全部是他的家人?自幼就是孤儿的她,半个亲人都没有,所以见到这么多人,一时竟张着嘴,不知该说什么。 当她还处在怔愣中时,一个俏丽的女子走上前,迫不及待的拉起她的手,用着清脆好听的嗓音对她说:“大嫂,我是斐珊瑚,叫我珊瑚就行了。” 俏丽的女子生得可爱俏皮,拉着她的手晃呀晃的,十分热络。 乔双双看着眼前的女子——这女子是斐冷羿的妹妹? “走开走开,没大没小,我都还没跟大嫂认识,你插什么队啊?”一名相貌俊朗的少年,粗鲁的将少女推开,然后笑嘻嘻的对她笑道:“大嫂,我是仲威,排行老二。” 这名少年也生得十分英俊,与斐冷羿有几分相似,但多了分顽皮之气。 乔双双还没来得及开口寒暄,两人突地哎哎大叫,因为他们的头颅各被竹杖敲了一下。 “你们这两个死兔崽子,老娘还没轮到,哪有你们出场的分?没大没小!” 乔双双看傻了眼,因为在一男一女身后的,是一名白发老太婆,她手拿持杖,看似体态龙钟,却手脚灵活,上一刻咬牙切齿的教训两名不肖子女,下一刻便换了张脸,对她咧开光辉的慈祥笑容。 “媳妇儿啊,来来来。”老太婆牵住她的手,完全不理会儿子,迳自抓着媳妇就走。 还搞不清怎么回事之前,乔双双已经被一群人给包围,七嘴八舌的向她介绍自己。 “停停停!瞧你们猴急的,要是把我的儿媳给吓跑了,我可不饶你们。” “大表婶,明明是您吓到她。” “对呀,您不是身子不舒服吗?怎么现在看起来好得很?” “看到媳妇,我病就好了。” “大姑是装病,为了要逼大哥娶——哎哟!”又被木杖敲了一记。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 乔双双呆愕的看着眼前这些人,从老夫人,大伯,堂伯,表伯,大叔,小叔,堂兄弟,表姐妹……算来足足有三十多人。 谁说大户人家繁文褥节特别多?他们每个人都急得像猴子似的,也不管什么长幼有序,一个个急着跟她攀关系,让她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在众人簇拥下,闹了一会儿,好不容易开始奉茶仪式,第一位,当然是庄主的母亲,老夫人,她的婆婆。 在这么多期盼的目光下,乔双双羞答答的端起茶,小声的开口。 “娘,请喝茶。” 将茶端到老人家手里后,她等着,发现那茶盘在老夫人手里不停的抖啊抖,抖得咯咯响,令她好奇的抬头,禁不住一呆。 老夫人双目充满泪水,不只她的手在抖,连她的唇瓣也在抖。 “好……好……我的乖媳妇……娘好开心……”原来她是感动得想掉泪。 她呆呆的望着老妇人,没来由的突然一股热流袭来,令她也禁不住眼眶一热。 咦?怪了,怎么连自己都想掉泪啊? 她是个孤儿,从未感受过大家族是什么样子,在奉茶的过程中,她感受到这个大家族的热情,所有人都把她当媳妇看,有的人甚至热情的握住她的手,将见面礼送给她。 当奉完茶,她的茶盘上已塞满红包,两只手臂戴满了名贵的玉镯子、金镯子,颈子上还挂着珍珠项炼、翡翠项炼。 她几乎要被这些贵“重”的金银珠宝给压死了,幸好这只是一个仪式,随伺在旁的丫鬟,自动为她收好这些饰物,唯一还戴在手上的,是老夫人,也就是她的“婆婆”送给她的翡翠镯子。 从来没有人对她这么好过,这也是她头一次感受到亲情的温暖。 一直到傍晚时分,乔双双才终于有机会溜出来。 她来到花园,一个人躲起来偷闲,直到此刻,她才有喘息的空间。 清早起床后,便一直奉茶到中午,午膳后,不是被人拉着参观翡翠山庄,就是被人拉着要讲话,她想回房,又担心遇到斐冷羿,只好一个人躲在花园的假山,摸着吃太饱的肚子,图一些些清闲。 今天的午膳,在众亲戚热情的为她挟菜下,因为不好意思拒绝他人的盛意,所以乔双双全数吞下,直到现在还挺个大肚子,像怀孕妇女一般,坐在这儿吃饱了撑着,加上昨晚几乎没睡多少,很快的,她便打起盹来。 睡在这里,会不会不合礼数? 身为庄主夫人,万一被人看到,会被笑吧? 噢~~管他的,她好累又好困,躲在这里应该没人会发现,她只要眯一下下就好,一下下就好…… 结果,她呼噜噜的睡得好沉好沉,沉到不只一下下。 第六章 斐冷羿不可思议的盯着那蜷缩在假山和树丛缝里、睡得像个小可怜的娇小身子。 她居然睡在这里? 正当全庄里的人疯狂寻找他们失踪的庄主夫人时,任谁想破了头,也绝不会想到庄主夫人会躲在这里呼呼大睡。 “她睡得好熟呢!” “看起来好像累坏了,倘若没人发现,或许她会一直睡到隔天也说不定。” 斐仲威和斐珊瑚在大哥身后,四只瞪大的眼稀奇的看着熟睡的嫂子,两人一副想笑却又不敢笑的样子。 斐冷羿沉吟了会儿,才淡淡吩咐:“仲威,去通知大家,说找到人了。珊瑚,命厨娘将冷掉的晚膳热一热,送到房里来。” “是,大哥。” 斐冷羿弯下身子,抱起睡得不醒人事的妻子,搂在健朗宽阔的臂弯里,表情看似冷漠,但动作却意外的轻柔,丝毫没吵到熟睡的人儿。 见到这情形,两个弟妹禁不住稀奇的睁大眼睛,瞪着他们难得温柔的大哥。 锐厉的目光冷不防扫来。“还不快去。” 两人这才赶忙依命离去,他们可不敢惹大哥生气。 抱着妻子,斐冷羿大步往内院方向走去,显然是受到了些许惊扰,怀中的人儿微微动了下,不一会儿,缓缓睁开一双没有睡饱的惺忪眼眸。 咦?她在作梦吗?否则怎么可能会睡在斐冷羿的怀里? 但是不对呀!这温度、这胸膛是那么真实……她没作梦,她不仅睡在人家怀里,还被他抱着! “呀——”她低呼的挣扎。 明明是睡在假山里的,怎么…… “如果你想睡在冰冷的池子里,我不介意。” 池子? 她吓成了一尊木雕,惊恐的瞪着四周——水,满满的都是水。 这人居然走在莲花池上?! 她抽气连连的将他搂得死紧,两只眼珠子惊吓的往上吊,如果不是因为确定这人的身体是热的,不然她一定会把他当成~~鬼~~ 乍看下,以为他走在水面上,但再仔细一瞧,发现他每一足都踏在叶子上,她只知道他武功很强,却没想到他的武功已到如此高深的地步。 “为为为——为什么不走桥?”他很喜欢吓人吗?明明旁边就有桥。 “我喜欢抄近路。” 这男人不但可怕,还很阴阳怪气,哪有人这样抄近路的。 那对漠冷的眸子不悦的瞟来。“你这是什么表情?” 见鬼的表情。 乔双双忙垂下眼。“没事。” 她哪里敢惹他呀?不但不敢乱动,身子还紧紧依偎着他,两只手圈住他的颈子,以免被丢进池子里,并偷偷在心里笃定地想着,这人的脾气一定不太好,所以没女人敢嫁他,才要靠做娘的来帮他指定媳妇儿。 不过话说回来,既然他早知道她是刺客,为何还要娶她? 明明还有一堆新娘人选,随便挑一个,都比娶一个要杀他的新娘子强,就算是老夫人选定她好了,但他可以反对呀! 为什么要娶她? 这个问题一旦在心里滋生,不由得催动心跳,她忍不住悄悄抬眼瞄他,发现自己很在意这个问题。 她不想自作多情的认为人家好心抱起她,是怕她着凉了,这人才没那么好心呢!只不过,她一直不太确定,斐冷羿娶她的目的到底是为了什么? 悄悄听着他的心跳,有力的臂膀将她抱得牢靠,在他怀里,令她倍感自己的娇小,显得不知所措。 “我可以自己走……”她小声的建议,但在迎上那投来的威严目光时,不由得噤声。 他在生气。 打从她醒来,发现被抱在他怀里时,她就感到他的不悦,一开始她不确定,现在,她清清楚楚的感受到,他在生气。 他在气什么呢?是她做错了什么吗? 不过就是找个地方偷打盹而已嘛,这样也惹到他? 喔对了,他一定是气自己这么做,丢他大庄主的脸!好歹她现在的名义是他的夫人,却在过门的头一天,就像路边乞儿给他不合礼仪的睡在地上。 当他眉头紧皱时,真的很吓人,冷冷的表情是打算把人给冻到冰天雪地去吗?她不敢惹他,只好安分的窝在他怀里,任他带着自己经过一个院落又一个院落,最后回到他们的房里。 静待多时的两名丫鬟,见主人和夫人回来,立刻上前伺候。 “夫人,奴婢伺候您沐浴更衣。” 要沐浴,当然好!能够不用跟他单独相处,她求之不得哩。 于是她立刻应允,快快随丫鬟而去。 ***bbs.***bbs.***bbs.*** 翡翠山庄的每一房、每一院,不管是雕梁画栋,亭台楼阁,都有一定的讲究,连一草一木都精心布置过,主人的沐浴房就更不用说了。 来到沐浴房,乔双双立即被眼前的布置给吸引得睁大眼。 圆形的浴池又大又美,浴池四周布幔飘飘,两旁雕着一龙一凤的白石雕像,口中分别流出冷水和热水。 见到此景,她兴奋的宽衣解带,迫不及待的跳进去。 说真的,虽然经过孙大娘的训练,但是到现在,她还是不习惯光着身子被人伺候。 她是女主人不是吗?所以有权命丫鬟们退下,只留下自己一人,这时侯,庄主夫人的身分就很好用。 泡在洒满玫瑰花瓣的热水里,她舒服的叹了口气,满室的热气,让她的视线也跟着朦胧了,几乎就想这么睡在这里。 浓浓的热气中,隐约出现一个男子的身影,那身影缓缓走向她,让原本快要闭上的惺忪睡眼霍地圆睁。 她张着嘴,直直的瞪着前方,斐冷羿就站在她眼前。 “你……你怎么……怎么……” 怎么一丝不挂? 她想开口,但下一口气却始终喘不上来,被眼前太过震撼的画面给惊吓到舌头打结,瞪着他的“坦荡荡”,从头至脚,一清二楚。 斐冷羿内敛的神态不改,大方自若的走下白玉石阶,进入浴池里,对她惊吓的反应视若无睹,仿彿一切理所当然。 相对于他的轻松自在,她则像个受惊的旱鸭子,恍若见到下水的鳄鱼,啪答啪答的急躲到浴池角落,整个身子全浸入水池里,只剩下一颗头露在水面上,惊吓的瞪着他。 他的出现,让原本宽大的浴池突然间变得拥挤起来,他的存在,也让整个空气弥漫一股沉重的压迫感,直直压迫着她快速的心跳。 她告诉自己不该盯着他看的,但一双眼睛却是不由自主的被那英挺的身子给吸引去。 在此之前,她只见过他规矩绑好的束发,现在则是长发披散在宽阔的肩膀上,像一头沐浴在热池的野兽,带着一分俊逸的慵懒。 危险,却致命的迷人。 她的目光无法不被他这一面吸引,明明是俊美儒雅的斯文人,这时候却给人狂野不羁的感觉,却又存在着矛盾的自制感。 光是瞧着他的肩膀、他的手臂,随着目光游走在那俊逸的线条上,身子便不由自主的发热…… 咦?她在乱想什么? 老天!她居然对他产生非分的想法?!真是太不应该了! 忙收回慌乱的目光,她努力闭上眼,用力摇着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幸好她手上还有一条浴巾,赶忙围住自己光裸的身子,这才松了口气,目光再偷偷往那儿瞟去。 冷静啊冷静!她可不能被他的美色给迷住了。 他在闭目养神?太好了!趁这个机会,赶快偷偷溜走。 原本浮在水面上的那颗头,悄悄沉进水里,游啊游~~游啊游~~ 不一会儿,在对岸的水面无声无息浮出一只水獭……对不起,是半颗人头才对,外露的那对大眼睛很小心翼翼的查探敌情——太好了,敌人依然闭目养神中。 于是她慢慢浮出水面,蹑手蹑脚的踏上玉石台阶,企图逃逸。 “站住。” 一丝淡然的命令传来,令那偷偷摸摸的人儿浑身一僵,正要踏上第三阶的脚,始终没勇气再跨出去。 乔双双僵硬的回过头,那张俊目依然紧闭着,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过来帮我擦背。” 虽没说不要,但她倒抽一口气的声音,实在大了点。 黑眸慵懒的睁开,瞟向她。“或者,由为夫来帮娘子擦背?”不用瞪人,那杀伤力比她两只放大的瞳孔都要威严几百倍。 几番内心交战后,她还是妥协了。 打又打不过人家,还被人家掐住了把柄,她能怎么办?只好认命的走回去。 “怎么?不知如何伺候男人吗?在婵娟楼时,你的手段可不差。” 她又愤怒又羞愧。 这男人要侮辱她,哼,以为她会哭吗?别傻了,她可是在困苦中长大的,要说羞辱,牡丹帮的师兄姐给她的羞辱更多! 没关系,她能屈能伸,拿起毛刷,幻想这是钢刷,最好能把他的皮给刷下好几层。 拿起毛巾,在他背上来回的搓着,不过是搓背而已,她心里这么告诉自己,没什么大不了的。 心里这么想,但要忽略这唯美的线条,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幸好他始终闭着眼,让她可以松口气,起码还不那么难受。 隔着毛巾,擦拭他的胸膛,她可以感受到,他的胸膛并不如想像中的文弱,而是结实有力的,虽不粗犷,却更迷人。 她深吸一口气,催眠自己,就当在帮一只公猪洗澡好了。 好吃的猪公要送上桌时,不是要拔毛洗涤吗?思及此,她唇瓣不自觉的微扬,忍不住偷笑一下下。 蓦地,一只手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害她吓得抬头,无预警的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 “你在偷笑什么?” “没……没有啊!”天呀,这人何时睁开眼的?又看了她多久? 那对眸子眯了眯。“没有?” “你……你不是要我帮你擦身吗?这样抓着我,怎么擦呀?”她想缩回手,却给他钳制得好紧,而两人离这么近,令她又羞又急。 牢牢锁住她手腕的大掌,没有松开的打算,而他紧紧盯住她,那深眸燃着某种令她脸红心跳的闇火,仿彿要将她看透了。 “庄主?”她小声的唤着,觉得在他的盯视下,自己的脸颊都要着火了。 毫无预警的,他突然搂住她。 “啊——”她羞涩慌乱无措,因为身上唯一遮掩的大毛巾被他给扯下,吓得她忙用手去遮住自己的胸部。 “庄、庄主!” “娘子辛苦了,接下来,该换为夫来为娘子擦背。” 她听了花容大惊,企图想逃,可惜她的力气永远敌不过他。 他要帮她擦背?别开玩笑了! “真、真的不用了……” “娘子不用客气,这是为夫该做的。” 他不但不给她机会逃,并将她搂得更紧密,真的为她擦起背来。 “我、我自己来就好——不要——呀——” 她简直羞愧得无地自容,却又挣不开他的力道,光滑的背被迫贴在他的胸膛上,无力阻止他的手在她身上游走。 他为她擦拭的动作,意外的温柔,却也是漫长的折磨。 拿着布的手,从她的香肩,慢慢的揉搓着她的肌肤,动作意外的轻柔,堂堂的翡翠山庄大庄主,竟是如此细心的伺候她。 接着,拿着柔丝布的大掌缓缓往下,来到那浑圆的胸部,来回轻轻的揉着、搓着,令她又羞又怯,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的呼吸紧促,粉脸羞得烫红,被他揉搓的蓓蕾,也跟她粉烫的脸儿一样,变得嫣红玉润。 “庄主……请不要……请……”她的声音越说越小声。 两人赤裸的靠在一块,已经让她羞得不知如何是好,但是当他用无比温柔的动作为她擦拭身子时,这份亲密更是令她没来由的软弱无力,身子还很热很热。 他的行为举止令她无力反抗,却又忍不住着迷,这份亲匿,让她禁不住觉得仿彿就像是丈夫对妻子做的事。 丈夫……这名称令她不由得耳热颊红。 不不不!他才不是她丈夫呢!他们只是在扮演而已。 他的手,逐渐往下移,没进了水面下…… “不——”她浑身一震,再度慌乱的挣扎,他竟然在擦她的……她的…… 噢~~羞死了! “住手,你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低哑的嗓音,含着些许调侃。 “我……我虽然打不过你,但我也是很有骨气的。如果你要取我的命,我认了,你用师姐的命威胁我,我也认了,但你不可以这样对我,因为我们……我们又不是真的夫妻,你也不是……不是我丈夫……”她越说越可怜兮兮。 被他吻着,心会悸动;被他抱着,心会发热,老实说,她还宁愿他将自己关起来,不管怎么折磨她都没关系,就是不要用这种方式折腾她,因为这种方式会让她觉得心很痛……她很明白,他只是想羞辱她罢了。 “谁说我不是你丈夫?别忘了,我们昨日成亲了。” “但那是假的——啊!” 腰间的手臂猛地收得好紧,害她一时喘不上气,中断了说到一半的话。 她说错了什么吗?为什么他生气了? 她没好气的抬头与他对视,想搞清楚他到底在气什么?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有话就明说,不要只会凶巴巴的瞪我。”哼,别以为眼睛太漂亮就可以嚣张好不好,她才不怕,好歹她也是刺客耶,而且是江湖知名度高的牡丹刺客。 那漂亮的眼睛逐渐眯细,既危险又俊美。 “如果我记得没错,昨晚穿着大红嫁纱的是你,和我行夫妻交拜之礼的是你,今早奉茶的媳妇儿也是你,门上的大红喜字还在,你却说是假的?” 他的眼神很危险,里头透着的光芒很深沉。 她不服气的反驳:“但我们没洞房啊!” 他一愣,盯着她。“洞房?” “对呀,就算穿了大红嫁纱又如何?照你这样说,那日我去婵娟楼,打扮成青楼歌妓的模样,难道就是妓女吗?如果随便找个人,给他穿上刺客服,就是刺客吗?总而言之,没洞房就不算!”她理直气壮的跟他辩论,无讳的直视他的眼,明明是强词夺理,却说得振振有词。 辩论,就是不可弱了气势。 那对俊眉微挑,原本锐利的黑眸转成了幽深。 “这话听来似乎颇有理。” “本来就有理,而且为了不让其他人识破,我努力扮演庄主夫人这个角色,还不是为了守信。” 俊眉扬得更高。“守信?” 她没好气地道:“是你说要我配合,才不会伤害两位师姐啊,你忘了?”她很慎重的提醒,因为太认真,不自觉的往前倾,忘了自己此刻是光着身子,还抬头“挺胸”,让胸前的春光更为明显。 “经你提醒,我倒记得了。”他的眼神,添了火热。 她赶忙正色道:“你答应过我的,绝对绝对不可以伤害她们,为了对你守信,我可是没让任何人怀疑自己的身分,也会好好听你的话。总之,我不希望有任何人受到伤害,所以我会好好做你的庄主夫人,也请你不要为难我,懂吗?” “懂了。” “懂了就好。”她松了口气,口中喃喃的嘀咕个没完。“要假装成你妻子,不被别人发觉也是很辛苦的,像中午时娘把我叫去,一直问为何咱俩没行房?害我吓死了!原来是丫鬟将我没落红的事跟她老人家报告了,幸好我反应快,编了理由瞒过去,所以今晚得把床单弄红才行……”她一边想着,一边欲退开,却发现围在腰间的手臂没有松开的迹象。 “既然懂了,还不放开我。” 他的鼻息缓缓欺近,目光变得幽远而深不见底。 “你似乎还没搞清楚一件事。” 尚未察觉到他的意图,她呆呆地问:“什么事?” 俊抿的唇,淡淡的低哑道:“咱们成亲这件事,我可没当它是假。” 啊? 她开启的唇瓣,正好让他得以探入。 这次,他懒得多作解释,直接用行动展现他的企图。 他的吻,不再像前几回那般只是点到为止,这一次,他不打算停住。既然她说没洞房不算,那么他会把最后一道步骤给做完,而他本就打算这么做! 昨夜没碰她,不代表他打算放过这个笨笨的小东西。 “唔……庄……” 她的唇被他揉入的热烫填满,她的身子也陷入他的拥抱里,彼此的肌肤摩擦着,这份亲密吓坏了她。 青涩的她,哪逃得过他熟稔的挑逗?不一会儿,她就全身酥软无力,就像前几次一般,像是被他下了蛊似的无力挣脱。 他一把抱起她,走出池子,往内房而去,将她放在柔软的床榻上。 她惊羞的想起身,但才有动作,便被热烫的身子给压下,将她困住。 他的唇再度罩下,封住这好辩的小嘴儿,双手游移在每一点一寸的肌肤上,索取身为丈夫的权利。 乱了,乱了,她无法思考,当他的大掌抚上她光洁的肌肤时,仿佛有一把火在她身上烧,不仅烧着她的身子,还烧尽她的理智。 不用高深的武功,他放肆的舌尖便让她招架不住了,从她的嘴里纠缠,一路推移,厮磨着她的耳、她的颈。 舌尖所滑过的肌肤,都散发淡淡的玫瑰芳香。 大掌的抚摸深具侵略性,她急促的呼吸也转为喘息,饱满的丰盈在他的揉捏下,升起了连她自个儿也不明白的热情。 她在他的身下失魂,在他的爱抚里沉沦,兵败如山倒,早已晕头转向了,只能瘫软在他的律动下,冲破那最后一道防线,由一个少女蜕变为女人。 旖旎的夜,漫长的展开了…… 斐冷羿在今晚,和他的新娘子圆了房。 第七章 清晨醒来,乔双双不用问,光看大家的表情就晓得,她和斐冷羿圆房的事大伙儿全知道了。 今儿个她睡到快接近中午,才从床上酸软的爬起。丫鬟为她穿衣梳头时,脸上都在偷笑,因为她的肌肤上都是那个男人烙下的吻印,害她都不知道该把脸往哪儿放? 本来她想干脆躲在房里不出去,但显然是有人通知老夫人她起床了,派人来请她,说老夫人要找媳妇儿说说话,她只好硬着头皮走出卧房。 一路上,她发现每位仆人看她的脸色都是笑嘻嘻的,就像弥勒佛的笑脸一般,令她更加不好意思。 那笑脸很明白的告诉她,恭喜她落红了。 有需要这么高兴吗?她也不过就是迟了一天才跟丈夫圆房,而且被折腾了一整夜,她也忘了自己是何时睡着的,只觉得好累好累,若非丫鬟来叫她,恐怕她连午膳都要错过了。 今日的午膳,是在老夫人房里用膳,翡翠山庄的女眷全到齐了。 “乖媳妇呀,做得好,我就知道我眼光没错,选上你,果然是对的!原本我还担心那固执的儿子不肯传宗接代呢。” 老夫人健朗又精神好,一点都不像外头传言的体弱多病,而听见老夫人的话后,乔双双当场脸红了。 老夫人对她极疼爱,午膳时不停的挟菜给她,用完膳还一直舍不得的握着她的手,还叫人泡一壶上好的铁观音,做了些各式糕点,要她尝尝。 老夫人的亲切和善,反而让她感到愧疚。翡翠山庄的人,跟她想像的一点都不同呢,大家既开朗又好客,倘若哪一天他们晓得了她是刺客怎么办?还会用这种亲切的态度对她吗? “错了,娘,是我先看上嫂子的才对,就跟您说这个姑娘好。”珊瑚道。 乔双双禁不住觉得奇怪。“你之前见过我?” “当然呀,上回在白——”才说了一半,立刻有好几只手不约而同的捣住斐珊瑚的嘴儿,就怕她说溜了什么。 乔双双莫名的看着众人,不明白她们干嘛把珊瑚的嘴巴捣住,还这么激动? 表婶立刻笑嘻嘻的接口:“哎呀,不就是……白师父送来的画像嘛。”同时对其他人使眼色,众人领悟,立即附和。 “对对对,就是画像,张媒婆作媒时,请白师父把每家姑娘的长相画下,送来咱们这儿。” “咱们一瞧,就是双双的画像最对眼。” “圆圆的瓜子脸很有福气相。” “一看就知道是相夫教子的好姑娘。” 乔双双恍悟,但又禁不住疑惑。“那……为什么要捣住她的嘴?” 老夫人的反应也很快,立刻回答:“当然要捣住她的嘴!长辈在说话,哪里轮到小辈来多舌了?每次她想抢嘴,咱们就用这招封住她的嘴,不给说,媳妇儿以后就知道了,这是咱们的习惯。” 其他人也连连附和,并开始数落珊瑚,没大没小,连选个媳妇也要邀功,而珊瑚自知差点说溜嘴,也忙着点头赔不是。 原来是这样啊…… 能得到大家的喜爱,她受宠若惊,也很感激,虽然才来到这儿不久,大伙儿已经完全把她当家人看,丝毫没有生疏的地方。 不知怎么着,她觉得在这里,真的有家人的温馨呢! 她一直以为有权有势的大家族,一定很严谨,繁文耨节不可轻忽,本来她还很担心自己不适应,但不过两日的光景,她就和这儿的人打成一片了。 老夫人不但没有当家主母的架子,举手投足间仍充满豪爽之气,可以想像,她年轻时一定是个不拘小节的侠女,而翡翠山庄的每位女眷都沾有巾帼不让须眉的侠义之气,好相处又富幽默感。 她禁不住想起自己在牡丹帮,自幼和那些师兄师姐生活了八年,却比不上和她们这两日的相处。 在牡丹帮,她总是战战兢兢的,因为牡丹帮的辈分严谨,师妹师弟是不可能和师兄师姐平起平坐的,更别说打打闹闹、有说有笑。 如果……她不是刺客有多好?能够成为这家人的一份子,该有多好…… 虽然大家对她很好,不过,在众多女眷中,乔双双注意到一对视线,那是一个好美好美的女人,就像从画里走出的人一样,长得实在太美了,连同样身为女子的她也忍不住惊为天人。 当两人目光接触的刹那,那女子对她淡淡一笑。 她记得那女子,昨日奉茶时,那女子也在场,总是远远的注视她。虽然当时人多,她一时记不住谁是谁,却对这女子印象深刻,因为,她从没见过如此美丽的女人。 乔双双很好奇对方的身分,总觉得那女子似乎不是翡翠山庄的人,不过当时大伙儿七嘴八舌,她没机会问,直到午膳过后,翡珊瑚拉着她要带她继续熟悉整个山庄的环境时,她才乘机问珊瑚—— “那位穿着水蓝色的女子是谁?” “穿水蓝色?谁呀?” “在娘房里时,始终坐在角落,很安静,气质出众,一位长得很美很美的女子。” 珊瑚恍然大悟。“喔,你说傅姐姐啊!她是咱们庄里的贵客,因为身子微恙,暂住在咱们这里休养。” “她长得很美呢。” “是呀,傅姐姐不但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她许人了吗?” “还没有。” 乔双双猜测道:“像她这么美的姑娘,一定很受欢迎吧?” “嘿,岂止受欢迎,想见她一面的人,上自王公贵族,下至富贾豪杰,可以从城东排到城西,从白天等到天黑,若没个真本事,想看傅姐姐一眼,简直比登天还难。” “她这么有名?” “当然啦,婵娟楼的当家花魁,可是名震江南的大美人——”糟!斐珊瑚心下低叫,不小心说溜嘴了。 乔双双一脸诧异。“她……就是婵娟楼的君君姑娘?” 那日在婵娟楼,虽然她巧扮青楼妓女,却无法见到君君姑娘本人,因为婵娟楼的当家花魁有独属自己的院落和佣仆,平日不轻易见人,所以她和师姐们都不曾看过君君姑娘本人。 直到现在,她才晓得君君姑娘姓傅,而翡翠山庄庄主是婵娟楼花魁的唯一入幕之宾,在江湖上已不是新鲜事了。 这位傅姑娘出现在这里,可想而知,是为了什么? 见到珊瑚害怕的表情,乔双双反而安慰她。“放心,我早知道你大哥和她之间的事了。” 斐珊瑚忙摇手。“不不不,那是过去的事了,现在大哥娶了你,当然就不同啦,她顶多当妾——” 噢~~她真想咬掉自己的舌头,居然又讲错话了,急忙更正。 “嫂子,你别误会,我只是比喻,大哥不一定会娶她当妾,因为他才刚娶你嘛,怎么可能那么快又纳妾,对不对?” 这解释,好像有越描越黑之感,为了赶快转移话题,斐珊瑚拉着她。 “走,咱们到后山牧场去,你不是说想看看咱们养的马儿吗?走吧。” 乔双双点头,跟着珊瑚一块去了,表面上看似平静无波,事实上,她整个心思都绕在那位美人身上。 原来斐冷羿有意娶君君姑娘啊…… 这也难怪,他娶她并非自愿,只是当她一想到,在他心头那处位置早给了别的女人,还是那么美的姑娘时,她不禁低下头,一手压在心口上—— 为何她的胸口会痛痛的呢? ***bbs.***bbs.***bbs.*** 奇怪?怎么不见了? 乔双双翻箱倒柜,把房里所有地方都找遍了,就是找不到孙大娘交给她的那帖药方。 明明适才还放在身上的,怎么不过在外头转了一会儿,就不见了? 若是不见可就麻烦了!经过这几晚的巫山云雨,她可能会受孕,为了避免此事,孙大娘在她出嫁前给了她一帖药,告诉她必须在三日内服用,才可避免受孕。 问题是,她怎么找就是找不着,难不成掉在别的地方了? 适才她从老夫人的院落回来,说不定掉在路上,倘若被别人发现就糟了。 于是她赶忙又走出去,沿路再找回去。 她是庄主夫人,站有站相,坐有坐相,有人看着,她举止得宜,一旦四下无人时,她立刻蹲下来,像只狗般趴在地上四下寻找。 会不会掉到草丛里去了? 努力的找呀找,结果没找到她的东西,却找到了一双绣鞋。 顺着绣鞋,缓缓往上瞧,一张美貌对她扬起微笑。 “啊,傅姑娘。” 乔双双忙起身,尴尬的咧开笑容。 傅君绣微微福礼。“夫人。” 不愧是大家闺秀,美人就是美人,即使瞧见她奇怪的举止也不大惊小怪,举手投足间充满动人的婉约气质。 真糗!居然被人看见了。 “今日天气很好,我在欣赏花花草草呢。”她编了个理由,好尴尬的掩饰自己奇怪的举止。 “夫人是否在找遗失的东西?” “你怎么知道?” 傅君绣神秘一笑,从裙子里拿出一包东西。“夫人在找的,可是这药包?” “啊,对对对,就是这个。”乔双双又惊又喜,忙拿过来,这的确是孙大娘给她的药包。“谢谢你。” 傅君绣抿唇回礼浅笑,始终那么的优雅动人,连身为女子的她,都不禁瞧得痴了。 她不得不承认,若将傅君绣和斐冷羿摆在一块,两人简直是天造的一对,地设的一双,若要挑,凡是有着雪亮眼睛的任何男子铁定会挑傅君绣,除非眼睛瞎了。 “夫人,你怎么了?” “你好美喔。” 对这唐突的赞美,傅君绣先是一愣,继而笑开了花一般的丽颜娇容。“夫人过赞了。” “是真的,我还没见过像你这么美的姑娘,如果我是男子,一定为你神魂颠倒。” 她的话,逗笑了傅君绣,低低轻道:“难怪呀,他会这么喜欢你……” “咦?你说什么?” “我是说,会对我如此赞美的女子,夫人是第一个。” “耶?怎么可能?” “一般做妻子的,对青楼女子可是恨得牙痒痒的哪。” 先别说自己的身分是个青楼妓女,一般人光是知道丈夫将妓女带回家,都很难不去想像用意是什么?这位夫人不但没对她生气,还赞美她,真是一个特别的女子哪。 “其实这也不能怪你们呀,若非不得已,谁愿意糟蹋自己投身青楼——啊,我不是说待在妓院不好,而是这也不是你们自己愿意,说来不该全怪你们,应该怪那些风流的男人,是不是?” 傅君绣噗哧一笑,掩嘴娇声道:“夫人真是有趣的人呢。” “说我有趣的,你也是第一个呢。”乔双双吐吐舌。 明知她是婵娟楼的妓女,又是自家相公的红颜知己,不但不提防她,还真心赞美她,直言无讳的爽朗性子,毫不做作,傅君绣大概明白斐冷羿为何要娶这位女子的原因了。 她一对美眸,往乔双双手上那帖药包瞧去。“夫人身子不舒服吗?” “咦?不会呀。” “那么夫人手上这包药是……” 经她提起,乔双双才终于想起自己正事还没做。 “这是用来补补身子的,我还有事……我先走了。”说完,乔双双急急忙返回内院。 傅君绣目送那慌忙离去的背影,随后娉婷转身,往议事房走去。斐冷羿正在那里阅读各牧场送来的马册,察看马匹的数量和交易的情形。 当他在忙时,除非有要事,否则不希望有人来打扰。 “庄主,奴家有一事禀告。” “等会儿再说。”斐冷羿并未抬起头,专注在册子上。 北方的交易出了点状况,他正在写批示,马上就要派人快马送去,任何事都没有这件事急迫。 “奴家要说的事,很急。” “急到出人命吗?”他语气淡然,不当一回事,认定傅君绣要说的,大概是一些女人家的小事。 “严格说来,的确人命关天。” “喔?”坐在案前的人,无动于衷。 “适才奴家瞧见夫人拿了一包药草……” 依然无动于衷。 “奴家以为夫人拿了药草,是为了补补身子……” 还是无动于衷。 “奴家好奇看了一下,发现里头都是一些打胎的药……” 案前的人猛地抬头,双目爆出精光。 “什么?” 傅君绣意态慵懒地道:“此刻,她应该已经回房,将那药草以热水浸泡……” 话未完,风般的身影已抢出门,朝内院奔去。 哟?这么快就不见了? 傅君绣掩嘴轻笑。果然如她所料,只有那女子才能让斐冷羿失了冷静,什么八风吹不动、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她几句话就叫他脸色丕变,急奔出门。 看他变脸真好玩,也不枉费她走这一遭。其实呀,她早就把药草掉包了,就算喝下肚也没事,不过养颜补气罢了。 她打了个呵欠,好无聊哪,离晚膳尚有一个时辰,干脆去睡个午觉好了。 娇柔婉约的倩影,缓缓转个身,朝自个儿住的院落走去。 ***bbs.***bbs.***bbs.*** 乔双双端着瓷碗,将最后一口喝下肚后,伸出舌头,舔舔唇边沾到的药汁,突然一阵冷风扫来,她才正觉得奇怪时,转身一瞧,刚好对上一张阴森的面孔。 “呀!”她吓得放开手中的碗,人也跟着往后倒去。 一只手臂快速的搂住她的腰,另一只手则同时接住落下的碗。 她瞪着他,一脸的惊惶未定。 这人干嘛不打声招呼,突然冒出来似的出现?存心想吓死她吗? 斐冷羿脸色很难看,直直盯着碗,里头只剩些药渣,接着目光再凌厉的扫上她的眼。“你喝了?” “是……是呀……”她的心跳震如擂鼓,背脊发毛的望着斐冷羿冷峻的表情,他好像很生气。 不,不是好像,根本就是,他瞪人的眼神,就像随时准备把人吞吃入腹似的。 他不可能知道吧?可是他似乎快气炸了,难道他晓得了?但没道理啊。 “吐出来。” 她愣住,这人在说什么鬼话?她一定是听错了。 “我说吐出来。”他阴沉的命令。 乔双双听了惊呼:“别开玩笑了。” “我的表情像是在开玩笑吗?” 他果然知道了! “不要。”虽然很不可思议他这么神通广大,但要她吐出来,别逗了。 “你敢说不?” 他的目光很慑人,语气很轻,脸色很威胁,聪明的人就别在这火头上浇油,识时务者为俊杰才是。 不过,有时候她也是很倔的,例如这时候—— “不。” 喝都喝了,这人想怎样?哈,难不成把她的人倒过来吗? 斐冷羿额角抽了下,浮现的青筋在预告着他准备发威的征兆。 猛地,他一把抱起她,在她来不及反应时,将她放在自己的大腿上,整个人平趴着,背和屁股朝上。 “你做什么呀!放开我!”她慌得四肢又踢又动,试图挣脱。 当斐冷羿把盆子放在她脸部的下方时,她更慌了,早知这人是认真的,而且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姓斐的,我警告你喔,要是你敢——唔!” 姓斐的当然敢,平贴在她腹部的大掌,突地往吐穴运力使劲,她立刻感到极度的恶心感,不一会儿,她呕的一声,把胃里的药汁给吐了出来。 在他的逼迫下,她一次又一次的呕出药汁,不但把喝下去的全数吐出,当药汁吐完,便开始呕酸水。 她上气不接下气的喘着,呕吐到最后转成剧烈的咳嗽,咳到她的眼眶都红了,也恨死他了。 好难受啊……这人还要折磨她到何时?到最后,她几乎瘫在他的膝盖上,无力抵抗,只能任由他抱起她。 她瘫在他的怀抱里,不住的喘着气,一杯水端到她唇边。 “喝。”他命令。 她转开脸,赌气的不肯喝,以示抗议。 “我很乐意用嘴巴喂你喝。” 乔双双又气愤又畏怯,明白要是跟这人斗狠,自己铁定输得很惨,衡量之后,她决定还是不要违抗他的好,但是她真的好不舒服啊。 “我还想吐……” 怀中的人儿,柔弱沙哑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可怜,令那冷漠的面孔微微动容,沉吟一会儿后,这次的语气是温和的,而非命令。 “喝一点,你会觉得舒服许多,不再有呕吐的感觉。” 这意外疼惜的温柔,反而令她迷惑了。 当这人用霸气的态度命令她时,她虽然害怕,但仍未打消抵抗的意念,然而,当他难得显现温柔的一面时,仿彿又回复了那个关心她、体贴她的非大哥。 她没再拒绝,而是乖乖张开嘴,让他喂饮,一点一点的喝下。 果然如他所言,舒服了些,呕吐感没那么重了。 接下来,两人没再言语,她就这么靠着他的胸,闭上眼休息,而他也搂着她,大掌似有若无的轻抚她的背,这难得的平静与亲密,两人很有默契的不想打断。 她不敢去深思,为何斐冷羿不让她喝了药汁?难道他希望她受孕吗?这想法连她自己也吓了一跳。 会吗?他是希望她受孕的,才会逼他吐出来,这代表什么呢? 她害怕这只是自己的自作多情,却又无法不去想这件事。 倚偎在这怀里,听着对方的心跳声,这男人心防如长城,她永远不晓得,他到底在想什么呢? 第八章 翡翠山庄的后山马场,饲养不少北方名驹,上回珊瑚带她来看过后,她就一直很想骑骑看。 负责照顾马儿的马夫一见少奶奶来,立刻上前招呼。 “夫人。” “我想骑马,可以吗?” “好的,夫人请稍待。”马夫兴冲冲的到马厩,特别挑选一匹既温驯又适合姑娘家骑乘的马儿,好伺候主人。 乔双双这几日一直扮演着千金出身的大小姐,其实她生性不拘小节,早想骑个过瘾,但碍于有别人在,不好太展现她的骑术,不过既然她是庄主夫人,就有权命令。 “我一个人到这附近绕绕,你去忙吧。” “可是……”马夫很是担心,没有他在一旁伺候,万一有什么闪失,他可担待不起。 “放心,我又不像三小姐那样骑马奔驰,只是慢慢骑乘而已,这很简单,难不倒我。” “可是……” 她故意板起面孔。“你瞧不起我?” “不不不,小的不敢。” “那就退下,还有,你干嘛老用眼睛盯着我?” 马夫吓得赶紧低下头。“小的没有、小的没有,小的这就去忙别的。” 于是她装模作样的慢慢骑乘,等到离得够远了,双腿一蹬,她驾着马儿驰骋出去,肆意奔驰。 真舒服呀~~ 迎着风,她不自觉的亢奋起来,恢复了那个带点顽皮和自由不羁的姑娘,就算吹乱了头发也不在乎。 奔驰了一阵子,她让马儿停下,看着远处的山峦起伏,心也开阔了不少。 她所扮的西门双双,是娇贵的千金大小姐,可不能这般野,所以一离开其他人的视线,她就再也忍不住回复活泼好动的本性。 只不过她才放松没多久,就发现不对,仿彿有人在远处监视她。 一个利物飞来,她快手去接,摊开一看,她的脸色立即变了。 她接住的是一把飞镖,飞镖上刻着一朵牡丹,那是牡丹帮的标记,而飞镖的来向是不远处的林子。 她立即拉起马缰,掉头朝林子奔驰去;不见天日的浓荫树林,提供最好的隐蔽处。 “双双。” “谁?”她惊讶的四处察看。 “是我。” 不一会儿,一个人影从树上跃下来。 “伍师兄?”乔双双立即跳下马,朝师兄奔去,脸上难掩惊异。“你怎么混进来的?没人发现吧?” “放心,我很小心,不过要混进翡翠山庄的确不容易,我还是花了好大的功夫才能进来,师妹……你好吗?” “我?还好,能见到伍师兄,我好开心。”在所有师兄当中,就属伍师兄对她最好,也最关心她。 “我也很高兴可以见到你,自你出嫁后,帮里一直无法连络上你,完全无法得知你的情况,斐冷羿可有怀疑你?” 她心下暗惊,但故作镇定。“没有,如果他怀疑,恐怕我连命都没了,不是吗?更不可能像现在还能骑马到处走。” 她可不敢让人晓得,其实早在未嫁进翡翠山庄,人家庄主早晓得她的底了。 “那就好,师父深怕你露了行迹,因为咱们派去的两位充当陪嫁丫鬟的师妹都被遣回了。” “耶?” “你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斐冷羿疑心太重,连我的陪嫁丫鬟都不能待在庄里。”她心下暗暗吃惊,想不到两位师姐原来已经被遣回了,她还一直以为是被斐冷羿关起来了呢。 幸好,两位师姐没事,她可松了口气。 “师妹。” 伍师兄突然握住她的手,令她不由得一怔。 “伍师兄?” “当初师父选你时,我曾请求师父收回命令,或是改派别的人选,但……师父不同意。” 望见师兄愧疚的神情,她立即恍悟。“原来师兄帮我求过师父,谢谢你,师兄,你对我真好。” “帮里适合的人选何其多,这么危险的任务实在不该找上你,为了这件事,我骂过玉蝉,若非她向师父建议派个不像刺客的人选,师父不会选上你,你也不用嫁给斐冷羿,在这里饱受折磨,还得受那男人的摧残。” “呃……还好啦,我并不觉得苦。”其实她每天吃香喝辣,在庄里人人对她敬重,日子比在帮里舒服不知几百倍。 “我知道,你并不想嫁给那男人,为了任务,你不得不忍受那男人的触碰。” 乔双双收回被他握住的手,忙低头转开身子。“这是任务,也没办法嘛,只有这样才能接近他呀。” 她意识到自个儿的脸颊在发热,为了不让师兄发现,所以才赶忙避开脸。 怪了,她为何脸颊生热? 当师兄提到这点,她才发现自己其实并没有受委屈的感觉呀,反而会想到每日与斐冷羿同床共枕,想到他如何抚触她的身子,又是如何亲吻她敏感的部位。 坦白说,除了威胁不准她泄漏身分外,他并没有为难她。当然啦,除了偶尔埋怨他夜晚需索太多,硬要把她搞得全身瘫软,睡到隔天日上三竿还双腿发软得下不了床之外,其实……他待她挺好的。 一双手臂从身后环住她。 “伍师兄——” 她吓了一跳,没料到伍师兄会抱住她,并将她搂得好紧。 “一想到那男人碰你的身子,日日拥你入怀,我就好气!气我自己无法改变这个事实,没能好好保护你,才让你不得已成了牺牲品……不过你放心,我发誓,只要找到机会,我一定会杀死他,将你救出来。” 她惊讶万分,一直以来,她晓得伍师兄对她很好,但她以为伍师兄是将她当妹妹看待,而她也一直视他如兄长。 突然间,他搂着她不放,让她不知如何是好了。 她对他,并没有那个意思呀,反而是听到他誓死要杀了斐冷羿,令她心头揪紧。“伍师兄,我——” 毫无预警的,伍师兄吻了她,令她全身一僵,这一惊非同小可,恍若晴天霹雳般,她用力推开他,连连退后好几步。 伍师兄竟然吻了她?! 这唇,她从不想让他碰到,在瞧见师兄错愕的神情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反应太过,恐怕会让他起疑心。 “伍师兄,你……你快走,我担心万一被人见到,会误了事。” 伍师兄神色稍缓,原来她是担心他的安危。 “别怕,我会保护你。” “我离开太久,马夫会起疑心的,好不容易混进来,你也不想我失败,对吧?”其实,她是希望他快点走,因为不知该如何拒绝他,只好转移话题。 伍师兄想想也对,倘若坏了事,不仅师父会责骂,也救不了师妹,于是点头。“好,你要小心,过几日,我会再来找你。” 还来? “不,你千万别来,我……希望你不要涉险。” “你这么关心我,我好高兴。你放心,我计划好了,师父也同意,不久后我就会来找你,双双,你一定要耐心等我。” 计划?什么计划?她感到不安,想开口问,但伍师兄已经离开,不一会儿便消失在树林里。 伍师兄刚才说的计划一定是和刺杀斐冷羿有关,这可怎么办?早知道适才不要那么快推开他,先问清楚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她也好救斐冷羿。 乔双双心乱如麻,此刻骑马奔驰的心情早就没了,她在原地懊恼的来回走着。 这样干着急也不是办法,还是先回去再说好了。 她转身正要去牵马儿,忽地浑身一僵,直直盯着眼前的人,惊吓得全身血液逆流—— 斐冷羿正站在她十步之前,双手负在身后,静静的看着她。 老天爷!他何时出现的?待了多久?该不会……他全看见了吧? “庄主……” 挺拔儒雅的身影缓缓走近,来到她面前,那对俊眸仔细打量她略显苍白的容颜。 “你的脸色好白。”大掌抚上她的脸,语气是平淡的。 “是……是吗?” “你好像很紧张。” “没、没有啊。” 很可疑。 抚摸脸颊的手掌,改而勾起她的下巴,想看得更仔细点。 那苍白的容颜上,紧闭的唇瓣有着可疑的红肿,俊眸缓缓眯出一道锐光。 那目光像锋利的刀刃,盯得她心虚不已,背脊泛寒。 他是否瞧出了什么? “你有事瞒我吗?” “没有。”打死她都不会告诉他,自己的唇才刚被另一个男人碰过,直觉告诉她,千万不能说。 粗糙的指腹轻轻画过她的唇,上头并没有涂上胭脂,却嫣红似血,就像…… 刚被人尝过。 在那犀利的注视下,她每条神经都像绷紧的弦。他在生气,虽然他没说,但她就是知道,他浑身透着深沉内敛的怒火。 斐冷羿攫住这说谎的嘴,似惩罚,又似要盖过什么,火热霸气得让她几乎窒息,小东西脸上的心虚,被他轻易一眼看穿。 他的吻总能轻易在她心湖掀起汹涌波涛,令她乱了序,同时也明白,师兄的吻根本撼动不了她的心,只有这个男人……这个外敛内狂的男人……会让她无法自拔,一次比一次更深陷其中。 她终于明白自己已然恋上这个男人了,始终在牡丹帮和翡翠山庄之间摇摆不定的心,总算抛开了犹豫不决,也得到了真正的答案。 不管这人娶她是为了什么,是利用她也好、不爱她也好,只要她确定自己是爱他的就够了。 就算牺牲自己的生命,她也一定要保护他。 ***bbs.***bbs.***bbs.*** 过了几日,乔双双担心的事,终于来了。 这日一早,她和珊瑚陪着老夫人去寺庙上香回来后,管家便来通报。 “夫人,您回来得正好,庄主请夫人到大厅,有几位客人来访,指名要见夫人。” “是谁?” “他们说是您的亲戚。” 她哪来的亲戚啊?才正要说出口,没来由的心下一惊,一个想法闪入脑海,该不会是—— “他们在哪?” “在前厅候着呢。”管家必恭必敬的回答。 老夫人听了,笑道:“既然来了客人,双双,你就去看看吧,不用陪我了。” “是,娘。珊瑚,娘就麻烦你送回房里好吗?” “放心吧,嫂子,娘健朗得很,她这把老骨头比咱们山庄的石柱还硬——哎哟。” “臭丫头,又在胡说八道!” 珊瑚摸摸头,无辜的对嫂子道:“看吧,娘的骨头果然很硬,敲得我脑袋瓜都要坏了。” 斐珊瑚俏皮的一席话,逗得大伙儿全笑出来,连老夫人都忍不住笑骂她。 老夫人和珊瑚走后,乔双双立刻收敛笑脸,拎起裙衫往大厅赶去。 才踏进主厅,见到那一男一女后,她的一颗心落到了谷底。 很不幸的,她的猜测是对的。 斐冷羿回过头,对她露出俊朗迷人的微笑。“夫人,你的表哥和表嫂来探望你了。” 乔双双冷汗暗流的看着表哥——伍师兄,旁边的表嫂——玉蝉师姐,她要努力撑住,才不会让自己惊吓过度的表情,僵得太明显。 “双双!”沉玉蝉热情的走过来抱住她。“好表妹,表嫂可想死你了,你在这里过得好吗?咱们早就要来探望你了,都是你表哥做生意忙得不可开交,才会拖到这时候。” “表妹,好久不见了,对不起,现在才来探望你,你不会怪表哥吧?”伍师兄含笑的目光里,隐隐含着不容驳斥的深情。 “怎么会呢?我见到你们……高兴都来不及了呢。” 其实是想哭都来不及! 乔双双吓都吓死了,脑袋瓜一团混乱,万万没想到,伍师兄和玉蝉师姐两人会佯装她的亲戚上门来。 自己是个孤儿,举目无亲,哪来的表哥表嫂?这件事斐冷羿知道得一清二楚。 师兄和师姐这么做,等于摆明了告诉人家,他们是冒充的,斐冷羿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两人是她的同伙。 她心惊胆颤的望着斐冷羿,他的笑容始终一派优雅。 “难得娘子的表哥表嫂远道而来,定要为二位接风。” “不,不用了,表哥表嫂只是来看看我,他们等会儿就走了。” “不急不急,咱们是特别来探望你的,还没和表妹好好聚聚谈心,怎能那么快就走呢?是不是?”沉玉蝉道,暗地里瞪了乔双双一眼。 乔双双忙又改口道:“那么去玉宝楼好了,那儿是咱们这地方最有名的餐馆了,我带你们去尝尝。” “何必破费呢?山珍海味咱们吃厌了,只要能在这儿用几道家常小菜,就心满意足了。”伍师兄道。 “亲家客气了,若是敝庄只准备几道家常小菜招待贵客,倒显得我这当家小气了,是不是,娘子?” 随着那笑容越加亲切有礼,乔双双背上的冷汗就越多,偏还得强作镇定,因为她晓得,只要自己泄漏了半分,斐冷羿势必杀了他们。 “如果不麻烦的话……” “娘子这么说可见外了,他们是娘子的表哥表嫂,为夫理当好好招待二位。” “那咱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哪儿的话,不如两位今晚就在敝庄住下如何?” 乔双双禁不住暗自抽了口气。 “不好啦,表哥表嫂还有要事,恐怕无法——” “咱们哪有事呢?就算有天大的要事,为了表妹也要空出来,何况咱们是特地来探望你的呀!”沉玉蝉又瞪了她一眼。 “既然如此,请两位务必在庄里多住几日。” 不让师妹有开口机会,沉玉蝉抢先道:“谢谢庄主的盛意,那咱们就不客气了。” 斐冷羿温柔的看向妻子,唇上的笑容始终那么俊雅迷人,举止温文儒雅。“就麻烦夫人,带表哥表嫂到客房去,你们许久没见,一定有很多‘话’想要聊聊,是吧。” 他神情越是温柔,语调越是轻柔,乔双双心中就越叫苦,偏还得配合他强装出笑脸。 “是呀,表妹,表嫂有好多‘话’想跟你说呢,难得相聚,咱们俩一定要好好促膝长谈。” 乔双双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被玉蝉师姐拉着走。 老天爷呀~~这下子大祸可要临头了! ***bbs.***bbs.***bbs.*** 乔双双在房里着急的来回踱步。 伍师兄和玉蝉师姐在庄里住下了,想也知道,他们混进来,当然是为了刺杀斐冷羿。 事实上,他们根本杀不了他,因为他们的身分已经暴露了却还不自知,偏偏她又不能说,也不晓得斐冷羿为何明知那两人是刺客,却让他们住下? 她不希望伍师兄他们死,也不要斐冷羿受伤,这可怎么办才好? 在房里来回定了一个时辰,她想破了头,还是想不出任何解决的办法。 不行,她受不了了,干脆直接找斐冷羿开门见山地问清楚好了。 心意一决,她拎起襦裙跨出花厅,决定去书房找斐冷羿;但尚未跨出门,一个人影突然闪入,来到她面前,令她不由得一怔。 “伍师兄?” “师妹。” “你……你不可以来这里呀。” “我想见你。” “这里是我的闺房,万一被人看到,会被误会的。” “你放心,没人发现我进来,而且这儿隐密,才方便讲话。” 她心下着急,但为了尽快打发他走,只好道:“好吧,有什么话,你快说。” 伍师兄将一个黑色的瓷瓶递给她。 “这是什么?” “唐门毒药。” 她心一惊,抬头望着他。“这……” “这毒药得来不易,它无色无味,即使银针也试不出它的毒性,一滴便足以致命,找机会把它加进晚膳里。” “不行!”她说出口后,便惊觉自己回答得太快,果然瞧见伍师兄错愕的表情,忙接口道:“在晚膳下毒,岂不连你们也中毒了?” 原来师妹是担心他啊,伍师兄心喜道:“放心,我和玉蝉师妹会先服下解药,你也是。”说着,又拿出白色的瓷瓶交到她手里。 “这是解药,记得饭前半个时辰内服下。” 她呆望着双手中的小瓷瓶,一个是毒药,一个是解药,为免师兄疑心,遂将两样东西收好,假装应允。“我尽量找机会下手。” “千万小心,嗯?” “我知道,你快走吧。”她催促着,心中只想赶快打发他走,先假装答应,再想办法拖延。 岂料,门外的脚步声让才走到门边的两人,同时一惊—— 第九章 “糟了,有人来了,快!快躲起来!” 匆促中,逼不得已,她让师兄快快躲进内房的床底下,然后又走回花厅,这时候门已打开,进来的是斐冷羿。 “啊……庄主。”乔双双强自镇定,假装漫不经心的抬头。 斐冷羿走过来,语气始终不疾不徐。“原来你在这里,娘和珊瑚不是约了你到池子边一块喝茶?” “是呀,我正要去呢。”她轻道,想要尽快离开,却在经过他身边时,蓦地被他搂住腰。 “庄主?” 那深不见底的眸子,缓缓打量她的脸,看似漫不经心的眼神,却蕴含着一股令人畏惧的威严。 “你看起来……好像很紧张。” “没有啊,相公多心了。”她故意挤出一丝笑容。 他没放开她,唇角扬起一丝神秘的笑意。平日都称他一声庄主的人,这时候居然肯改口叫他相公?真是令人玩味哪。 鼻息悄悄靠近,企图很明显,他亲吻她,这令她吓了跳。 怎么……现在还是白天呀,他居然这时候对她…… “庄……庄主?” “我喜欢听你叫我相公。” 滑入的热烫纠缠她的丁香小舌,将她的身子搂在占有的怀抱里,这个外表斯文儒雅的男人,动作可一点都不斯文,在她身上游移的大掌充满了侵略性,令她呼吸急促,没多久,就在他放肆的逗弄下,喘息连连。 她又羞又怯,无法阻挡他的占有,并感觉到他不太一样……他的每个吻、每个动作,似乎都充满了某种侵略,变得格外占有。 “别这样……万一被人瞧见……” “咱们两人的闺房,谁会进来?” 他一把抱起她,放在花厅的桌上,这个举动令她又羞又惊,他竟然要在这里对她……对她…… “相公,别这样……” “有什么关系,反正没人看见。”他吮吻的唇,轻轻咬着她的耳垂,用着磁性低哑的嗓音道:“或者……你是不想被床底下的人见到。” 她浑身一震,这句话让她从脚底一路冰冷到头顶。 他知道! 斐冷羿依然柔情似水的亲吻她,抚触的动作更加温柔似水,这样的他,反而让她更寒到骨子里。 “你的身子在发抖,冷吗?不如,我们到床上。” “不!”她吓得忙阻止他,双手将他的肩膀给搂紧,就怕他真的这么做。 “你想……天底下有哪个男人,能够忍受妻子的床下藏了另一个男人?” “不是的,我跟他不是你想的那样。”她在他耳旁低声发誓,声音是颤抖的,同时双手将他搂得更紧,深怕他会杀了伍师兄。 即使他的语调轻柔,没有一丝发怒的痕迹,但这样反而让她更害怕,她知道,他说到做到。 “我猜……他应该就是上回将你唇瓣弄肿的那个人吧。” 此刻,她不只全身发抖,还寒到骨子里。 原来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任何事根本瞒不了他。 她无法否认,因为伍师兄吻了她是事实…… 怎么办?她好怕,怕他要杀伍师兄。 “瞧你,抖得这么厉害,他对你这么重要?” 虽是漫不经心的语调,但她深切明白,他在生气,即使他不爱她,但也绝不能容忍妻子不忠,如果回答稍微不让他满意,伍师兄必然血浓当场。 “我跟他没什么,全是他一厢情愿,我根本不喜欢他,只是把他当哥哥一样,绝不是你想的那样,请相信我。” “真的?” “是真的,我发誓,若有一句假话,叫我死无葬身之地。” 那张脸蛋埋在他的颈窝里,句句对他发重誓,只求他不要大开杀戒,两只秀臂将他搂得好紧好紧,就怕他真的去杀了伍师兄。 她没看到,那原本散发冷凝的眼神,杀气渐渐消失,而放肆在她身上游移的大掌,也悄悄的将她凌乱的衣衫拉好。 原本轻得不能再轻的语调,转为严肃。“我暂时放过他,不过下回,他可没这么命大了。” “不,不会有下回了。”她保证。 小东西的发誓,令那俊容上冷硬的线条一一软化了,眼底的厉气消弭,不过这一切只有他自己晓得,把头埋在怀里的她,连瞧见的一点机会也没有。 只要听到他不杀人,就阿弥陀佛了。 “娘等着你去陪她呢,快去吧。”他放开她,故意提高了声音,让床下的人听到。 “呃……是,相公,那您呢?” “为夫有些疲倦,想休憩一会儿。” 她瞪大眼,就见那俊美的面孔,扬起邪气的笑容。 “告诉其他人,在晚膳前,不要来打扰我。” 她想说些什么,但还能如何?她一点也不敢违逆他,只好乖乖听话。“是,相公。” 这表示,躲在床下的伍师兄,只能一直像只老鼠待在那儿了。 晚膳过后,乔双双来到客房,让丫鬟退下后,她才战战兢兢地问:“师姐,你找我有事?” 沉玉蝉拉下了脸,冷声质问:“为什么没下毒?” 用过晚膳后,翡翠山庄的人皆安然无恙,沉玉蝉立即晓得师妹并没有达成伍师兄交代的任务。 乔双双心虚的回答:“我没机会。” “喔?”她眯起怀疑的目光。“你是真的没机会,还是……你改变心意了?” “什么意思?我不懂。” “哼,少给我装蒜!你该不会爱上斐冷羿了吧?” “怎么可能!师姐,你别乱讲话呀!” “那斐冷羿生得十分俊美,这几日我看你和他挺恩爱的嘛。” 她耳根生热,既羞赧又尴尬,明白师姐在说什么;自从他们住进来后,斐冷羿对她的行为举止更为亲热了,从原本房里的调情,演变到外头来。 有时候是在走廊,有时候是在凉亭,斐冷羿完全不避讳他人的目光,直接在外搂着她的腰,亲吻薄嫩的脸皮,挑逗她芳唇里的芬芳,总把她吻得上气不接下气。 大部分时候,她的唇总是红肿的,连身上的青青紫紫都是他夜晚狂放的杰作,害她白天得想办法用衣服遮掩,遮不住的,只好用胭脂水粉盖住。 众人都以为,她这个嫁来的新妇深受主人疼爱,事实上,她心底明白,斐冷羿只是作戏给别人看罢了。 “你该不会对他日久生情了吧?” “我?才不会呢。” “真的吗?” 玉蝉师姐怀疑她了……不行,倘若让她晓得,就糟了!于是乔双双不管那么多,举手发誓。“当然是真的,如果我爱上他,就让我不得好死!” 她信誓旦旦的发誓,并装出一副坚决的样子,果然见到玉蝉师姐动容了。 “好吧,既然你敢发誓,我也没什么话好说,算我错怪你了。” 乔双双偷偷松了口气,幸好,瞒过去了。 “对了,你有没有见到师兄?午膳过后,就一直没看到他,晚膳也没见他出现,他到底是去了哪?” 乔双双心里咚地一声,不会吧……他还在床底下? “你有没有见到他?” “我……”稍一迟疑,玉蝉师姐凌厉的凤眼又扫来。 “下午师兄去找你后,发生了什么事?” “他把唐山毒药交给我。” “然后呢?” “然后师兄就走了。” “哼,瞧你心虚的样子,肯定有事瞒着我。师兄在哪,快说!” 只要一扯到伍师兄,玉蝉师姐就变得特别敏锐和霸道,她知道,玉蝉师姐一直喜欢着伍师兄,她哪敢告诉师姐,伍师兄就躲在她闺房的床底下?除非活得不耐烦了。 “师姐~~你弄疼我了。” 玉蝉师姐的手就放在她的肩膀上,肩膀立即传来一股烙烫,疼痛如刀割,仿佛有百根针在扎刺一样。 “你要是不老实招来,我就捏碎你的骨头。” 啊……好痛哪……她的武功不及师姐,又不敢违抗她,冷汗如雨下,她的脸色越来越白,几乎整个右半边都像快瘫掉似的。 “放开她!” 伍师兄一进门,就瞧见这副情景,愤怒的命令。 “师兄。”沉玉蝉见到师兄回来,原本凌厉冷沉的神色,立即化为喜悦,放开师妹,忙向伍师兄迎去。“你跑去哪了?一直找不到你,害我好担心。” 伍师兄直接越过沉玉蝉,握住乔双双的手,望着她苍白的面孔,心疼道:“你还好吗?” 乔双双害羞的收回手。“我没事。”嘴上说没事,但她的表情是痛苦的,加上又刻意保持距离,令他内心十分不好受,禁不住愤怒的瞪向沉玉蝉。 “你为什么这样对她?” “我哪有啊。” “你还敢狡辩。” “我——” 乔双双赶忙打圆场。“师姐是因为担心你失踪了,一时激动,不小心用力了点而已,你别怪她。” “是呀,师兄,我以为你遇到危险,才找师妹来问问,都怪我为你的事分了神,抓着师妹时一个不小心就多用了点力,可见我有多担心你呀。” 面对伍师兄,沉玉蝉又化为温柔可人、深情款款的师妹,但她骗不过伍师兄,他晓得,沉玉蝉常在他背后欺负这个小师妹,而小师妹心地善良又心软,总是绝口不提,也因此他才这么喜欢她。 “师妹——” “天色晚了,师兄您忙了一天一定很累吧,请早点休息,我回房去了。”她不敢多耽搁,自从上回师兄吻了她,她就试图与他保持距离,眼看师姐的脸色越变越难看,她还是快快离开的好。 离开客房后,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命丫鬟为她端来一盆冷水,然后就叫她们退下。 她以为房里没有其他人,于是轻轻卸下衣裳,露出上半身的香肩,对着铜镜,察看被师姐弄疼的地方。 在右边的肩膀上,清楚可见紫黑色的五根手指印,只稍轻轻一碰,就像被针给扎了似的,疼得她秀眉都皱在一块。 师姐下手也太重了吧!依她看,这印子起码要半个月以上才会消。 她拿起丝帕,浸在冷水里,拧个八分干后,轻轻敷在肩膀上,因为太过专注,没注意身后无声无息接近的人。 拿着丝帕的手被突然抓住,令她吓了一跳,猝然抬起的眼正好对上斐冷羿专注的眸子。 真糟!怎么他进来时,她一点都没发现?自己现在是光着上半身呀,连贴身肚兜都没穿,害她一时羞怯得想躲,结果不小心扯疼了肩膀,霎时有如刀割。 “啊~~好疼啊~~”她痛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斐冷羿立即将她抱起,放在自己的膝盖上,锐利严肃的目光像火烧似的盯着她的身子,峻凛的神情上瞧不出任何情绪,倒是那眉头皱出的纹路,比她多了好几条。 她实在痛得没力气遮住自己光裸的胸部,也不晓得这人到底在看什么,不过就是肩上多了块印子,需要这样熊熊盯着看吗? 薄抿的唇,冷冷低哼。“鬼爪功。” 她本打算编个理由,说自己和人玩摔跌,才不小心被捏出了印子,想不到他一眼就瞧出自己是受了师姐的鬼爪功。 这下倒好,连说谎都省了。 “你看够了没~~看够了就放开我好吗?我好疼的~~” “那就不要乱动。” 耶?听听这是什么口气?好像在说这是她自找的。 她心情已经很不好了,他还故意来折磨她,让她禁不住恼了。 “我本来没那么痛,要不是你突然抓住我,我也不会扯疼。”噢呜~~她觉得自己右肩的骨头快散了。 “烦请放开我,我还得冷敷呢。” “用冷敷,起码要半个月以上才会消失。” 哎?这语气很瞧不起人喔。 她气呼呼地问:“不然你有什么好办法?”这只是气话,她并没有真的问他,谁知他的回答竟是拿出一把匕首。 乔双双吓得噤声,瞪着那把锋利的匕首逐渐接近她,怯怯的吞了口口水。 “你想干什么?有有有有话好说——” 斐冷羿没有回答,而是毫无预警的用匕首在她肩膀刺下。 天!他要杀她了吗? 正当她惊恐得几乎发软时,他的举止,令她诧异得瞠目结舌—— 他用嘴,含住她的伤口。 “庄……主……” 她的人困在强有力的双臂之中,若非背后的那只大掌撑住她光裸滑嫩的背,她一定会瘫软往后倒下。 乔双双不由自主的脸红,心儿扑通的加快跳着,感受到他热烫的唇贴在肩膀的肌肤上,心中明白他这么做,是在帮她吸出黑血,为她疗伤。 这令人意外的温柔,比任何夜晚的欢爱激情,比每个亲吻抚触,更令她心弦震撼,心慌意乱得不知所措。 她娇弱的靠在他的胸膛上,两只小手下意识的揪住他的衣,感到自己的渺小。 他的唇,几乎贴近她的心房。 丈夫……就是这么回事吗?这两个字,在内心深处回荡久久,甜甜的,煨暖了心灵。 她从头到脚,都给他看光了,每一寸嫩肤,也被他吻遍、摸遍了,现在连她体内流动的热血,都要尝过才甘愿吗? 她的肩膀不再灼烧,但她的心依然热烫,闭上眼,几乎快要融化在这副宽大的怀抱里。 “谁的杰作?” 她睁开眼,抬起头,迎上他质问的眸子。 “是你的表哥?还是表嫂?” 才刚要放松,又不得不紧绷,这人就是不放过质问她的机会吗? “什么啊?”她故意装傻。 “听不懂?那么——这么问好了,是你那伍师兄的杰作?还是沈师姐下的手?” 这人就是可以轻易的让她全身倏然紧绷,想不到他连那两人的身分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任何事都瞒不过他。 “这是我自己的事,跟你无关。” 有那么一瞬间,她感到寒彻骨的杀气,虽然他的表情冷静,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愤怒,但她就是感觉得到,他浑身透着一股怒火,加上嘴角还沾着血,看起来,真是令人打从骨子底发寒呢。 可是他气什么呢?又不是他受伤。 “跟我无关,是吗?” 咦?他笑了,明明生气的人,居然诡异的笑了?! 有诈,一定有诈! 他突然抱起她,大步走向床。 “啊……你、你想干什么?” “既然你这么喜欢在身上弄些青青紫紫的印子,我就成全你。” 她连张口呼救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他以吻封缄,粗鲁的卸下她的衣裳。 想当然耳,他所谓的青紫是什么。她发誓,这男人的脾气真的很不好,又任性,而且还有仇必报。 但……他的怀抱,已成为她此生的依恋,她知道,这辈子,一颗心是离不开他了,虽然他不爱她,但没关系,她爱他就好。 虽说,他表现得好像要教训她、要占有她,但当吻上她伤口时,却又那么轻柔,游移的大掌丝毫不见粗鲁,有的,只是温柔,偶尔会带点自制的狂野,但绝不会弄疼她。 这时候,她会产生一个错觉,当他亲吻她、抚摸她,在她身上发泄他所有的汗水精力时,仿佛……他也是爱她的。 ***bbs.***bbs.***bbs.*** 乔双双这几日一直想办法避开师兄和师姐。要避开伍师兄很简单,但要躲着难缠的玉蝉师姐,可说完全不可能。 三天两头,玉蝉师姐便催她下手,务必想办法将那唐门毒药让斐冷羿服下。 幸好翡翠山庄的吃食管制十分严谨,除了庄主亲自认可的人,就连老夫人或是身为妻子的她都不能够进灶房,而且随时有武功高强的手下看守,为的,就是防止有人潜入下毒。 “进不去,就在门外下毒呀。” “不行,所有吃食送到手中之前,一路都有人护送,看管得很严密。” “你是庄主夫人,一定有机会。” “我尽量。” “尽量?”沉玉蝉气愤道:“这口气听起来,八成又要拖好几天。” “因为……我找不到机会嘛……” “不能再等了,师父吩咐,他已经集结了手下,埋伏在山庄外,就等咱们里应外合,今晚就得动手。” “这么快?” “你为什么这么紧张?”沉玉蝉眯细一对凌厉的凤眼。 “因为……我担心误事呀,而且你现在才告诉我这件事,我……我怕来不及。” “哼,这一点我早就想到了。” “咦?什么意思?” “早就怕你办事不牢靠,为了避免误事,所以我和师兄商量好,为了以防万一,咱们三人一块进行,今夜一定要想办法下毒,就算有人失败,至少会有一人成功。” 乔双双暗惊不已,但表面上仍强装镇定;如果她拒绝,师姐就晓得她是故意拖延的。 事到如今,再也无法逃避了,师父和其他师兄师姐都来了,她一个人根本无法阻止这场杀戮,这可怎么办才好? 握着手中的瓷瓶失神许久,最后,她终于下定决心,跟着师姐走出房门,往厨房而去。 现在正是准备晚膳的时刻,也是唯一下毒的好时机。 乔双双在心中不断祈祷,希望厨房的守卫严密,让他们无可乘之机,偏偏今日守厨房的阿九年纪较轻,江湖历练不足,在伍师兄这等老江湖的设计下,一时分了心,让她和玉蝉师姐有机会偷偷潜入。 只要顺利进入厨房,下药就容易了。 在玉蝉师姐的催促下,她银牙暗咬,拿出黑色瓷瓶,拔开瓶塞,往汤里全数倒下。 白色的药粉溶进热滚滚的汤里,完全瞧不出异状,大功告成。 “走!” 沉玉蝉率先往前,企图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然而,就在她们鬼鬼祟祟溜走时,突然被四面八方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人给团团包围住。 受惊的两人,这时候才恍然大悟,原来门外的守卫只是一个幌子,真正严密守住这里的,是这些隐身在暗处的护卫。 “中计了,杀!”沉玉蝉射出暗器,向那些人冲去,试图救出受到制伏的伍师兄。 乔双双站在原地,一时犹豫不知该不该出手,但在见到师姐身中一刀后,惊呼出口。 “师姐!”她也冲出去加入战局,一边阻挡,一边道:“住手,快住——啊!” 不长眼的刀子,在她臂膀划了一道血口,寡不敌众的她跌至地上,和师兄师姐一块被制伏。 乔双双还想挣扎,但在瞧见那面无表情的斐冷羿时,她的喉咙像卡住了什么东西似的,发不出任何声音。 不需要动手,那眸中的冰寒,像把锋利的刀,直穿透她的心,足以让她全身动弹不得。 她从没见过他这一面,目光如此冷冽决绝,比任何外在的折磨,更能销毁她的心智。 斐冷羿用着绝情的语气,冷冷的开口:“将他们关起来。” 第十章 冰冷的地牢,终年不见阳光。 被关在又黑又湿的地牢中,乔双双倚地而坐,背靠着墙,蜷缩在角落,受伤的手臂还在流着血,她觉得虚脱无力,口干舌燥。 不知师兄和师姐怎么了?可还活着? 她想见斐冷羿,求他放了他们,并告诉他事情不是像他所想的那样,她没有失信,也没有背叛他,从头到尾,她都一直想办法阻止这场杀戮。 当时,她被他的表情慑住了,加上受了伤,无力解释自己为何会在厨房?为何要下药? 她不怕死,却怕再也见不到他了。 一想到那寒冰似的眼神,她的眼泪就像断线珍珠,不停的滑下脸颊,弄湿了衣裳。 事实上,为了瞒骗师姐,她早将两个瓷瓶里的药粉互换了,因为她想,只要大家喝了汤,就等于服下解药,事后不用担心会受到唐门毒药的威胁。 大伙儿以为她在下毒,其实她是在救大家,可惜她没有解释的机会,就被关到这里来。 也好,起码在死前,她没有做出对不起他的事。 她会死吗? 斐冷拜会杀了她吗? 当她在想这个问题时,很快的就有了答案。 牢门被打开,走进两个人,她抬起头,认出了对方。 “仲威,珊瑚。” 他俩站在她面前,什么都没说,只是将一个酒杯放在她面前的地上。 “喝下。” 她看着杯子,里头装满了液体,内心的苦痛和心酸交杂着,望着杯子失神了好一会儿后,她像是平静下来了,淡淡地问:“是他命令的吗?这杯,是让我见阎王前的饯别酒吗?” 她的语气中,含着道不尽的苦涩。 仲威神情肃穆,唇瓣紧闭,什么都没说,而珊瑚则是欲言又止,想开口,但最后还是忍了下来。 悬在眼眶的泪珠,再度簌簌滴下,她端起杯子,淡淡地笑了。 “也好,喝下去,什么世间烦恼都没了。仲威,珊瑚,很高兴能够与你们相识,可惜,我不是个好嫂子,也不是好妻子,今生与你们无缘,来世,但愿我可以当个好人。” 她一口饮下,冰凉的液体,从喉间流入肚子里,不到一会儿功夫,她感到意识逐渐昏沉。 并不会痛苦呢,只是想睡而已,这样的死法,说来,算是他的慈悲了。 杯子从手中落下,她闭上眼,颓然倒在地上,动也不动的躺着。 确定她真的没意识了,斐仲威忙走过来。“此刻不宜耽搁,咱们快点行动。” “这样好吗?二哥,什么都不告诉她。” “大哥交代的,不能说,你敢违逆他?” “当然不敢,可是……大嫂这样好可怜喔。” “有什么办法?咱们不照大哥的话去做,到时候可怜的就是咱们俩了。” 一想到大哥发脾气时,连动一根眉毛都会令人害怕,斐珊瑚立刻打消念头。“也对,还是不说的好。” “那就快来帮忙抬。” 趁着暗夜,斐仲威和斐珊瑚,七手八脚的将人装进麻布袋里,神不知鬼不觉的,悄悄从地牢溜出去,离开了翡翠山庄。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飘雪了。 大地染了一层薄薄的银妆,园子里也点缀几朵梅花。 “无双……” 日子过得好快呀,春去秋来,转眼间,已开始下起今年第一道初雪了。 “无双……” 这表示,她来了一年半了,好快呀,一年半了,自从那次后,她待在上官府邸已经一年半了。 “无双小姐!” 乔双双一怔,原本望着园林发呆的容颜,回过头看向秀儿。 “你叫我?” “是呀,无双小姐,秀儿唤您好多次了。” 对了,她现在的名字是上官无双,只是有时候,望着窗外发呆时,会一时忘了。 “什么事,秀儿。” “城南的金织坊派人来了,夫人请小姐过去,一起看看新布料。” “知道了。” 乔双双从窗前站起身,收回思绪,跨出门槛,缓缓朝上官夫人的院落走去。 来到兰香居,那儿坐着一男一女,男的约莫五十来岁,留着山羊胡,身材略显福态,女的约莫三十出头,是位美妇。 乔双双跨进门,向这对男女轻唤了声。“爹,娘。” 妇人一瞧见她,笑容满面的走向她。 “双儿,快过来,看看这些布,都是上好的料子。”妇人拉着她的手,一块来到案前,上头摆了各式各样的布疋。 “娘要裁制新衣?” “不是我,是给你的。” “我?” 上官老爷笑道:“这些都是难得的好布料,金织坊的老板跟爹交情不错,这疋布料本来明年早春才要上市,先拿来给咱们过目。” “爹,娘,孩儿的冬衣已足够了呢。” “这不是冬衣,刚说了,是春天的布料。” “现在制春衣?会不会太早了?” “不早,不早,现在裁制刚刚好,等过年后发第一棵春芽,就可以穿了,娘还怕来不及呢。” 乔双双心儿一阵暖意。自从一年半前上官老爷和上官夫人收她为义女后,从此她就以全新的身分——上官无双,在这里落地生根了。 那时候,她只记得,自己原本被关在地牢里,喝了那杯茶后,以为自己死定了,谁知醒来后,她的人已躺在干净柔软的床榻上,手臂上的伤已被包扎好,衣服也换过了。 上官家的人说,他们是在门外发现昏倒在地上的她,上官夫人命人将她救起带回房里,将她安置在已逝的女儿闺房,上官老爷命人找来大夫为她把脉治伤。 那时候她才晓得,原来那杯茶没有毒,他放过了她,之后,她便住下养伤了。 上官老爷和夫人待她如亲生女儿一般,在她伤势养好了之后,坚决要收她当义女,她也答应了,因为她没地方可去,而且他们待她实在太好了,就像她的亲生父母一样,而他们过世的女儿上官无双,跟她差不多年纪,所以从那时开始,她便以上官无双的身分,代替死去的女儿孝顺他们。 “爹,娘,你们对我真好。” “傻瓜,你是咱们的宝贝女儿,虽然不是亲生,但爹娘可是真的视你如己出。” “我知道。” “哎呀,怎么眼眶红了,别哭呀。”上官夫人忙用手绢,帮女儿拭泪。 有爹娘疼真好,对乔双双而言,这样的日子正是她所梦寐以求的。 有亲人,有平安,不用再当刺客,不用再战战兢兢,重新以上官无双的身分活下去,这就够了,老天已经很厚爱她了,此生再无所求。 只不过,每当夜深人静时,想起那个曾经是她丈夫的男人,她的心就会痛。 他应该另娶了吧?新娘子当然是傅姑娘……她安慰自己,只要他能过得幸福就好,她会衷心祝福他们两个,天长地久,白头偕老。 擦干眼泪,打起精神,她咧开笑容。“娘,咱们来挑布吧。” 乔双双拉着娘,两人一块挑选绫罗绸缎,讨论哪块布料漂亮,笑语间,仿彿就是亲生的娘亲和女儿,连一旁的上官老爷也频频含笑捻须。 ***bbs.***bbs.***bbs.*** 日子,就在平凡快乐中,平静的度过。 当冬雪融化,到了三月的春暖花开时刻,爹和娘告知她一件事时,乔双双怔了下。 “提亲?” “是呀,你也二十了,该找个好夫婿,爹娘虽然很想多留你在身边,陪咱们两人做伴,但是女大当嫁,爹娘舍不得误了你的亲事。” 嫁人?她从没想过要再嫁,也从未考虑自己的未来,所以当娘兴冲冲向她提起有人上门提亲时,一时之间,她不知该如何回答。 “来提亲的那户人家呀,刘媒婆说他们的公子人品好,又斯文,送的聘金更不少,是难得的好亲事呢。”上官老爷笑道。 “可是我……我想陪在爹娘身边孝敬你们。” “傻瓜,这么好的亲事,可是求之不得呀!” “这门亲事,是咱们万中选一,可千万不能错过。” “是呀,何况咱们也希望能抱孙子呀。” “可是爹,娘,我……我……” “怎么了?有什么话,就说出来。” “其实女儿……并非……并非……” “并非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决定还是老实招认。“女儿……并非完璧之身。” 终于说出口了,她已做好准备,等着瞧见两老失望的表情。 想必他们会感到晴天霹雳吧?毕竟有哪个丈夫会愿意娶一个已经不是处子之身的妻子?倘若已嫁过去,才被人家赶回来,那时候才丢脸呢! 她受委屈没关系,但绝不能让爹娘蒙羞,所以她不得不先老实招认。 岂料,上官老爷和夫人不但不惊讶,还笑嘻嘻的安慰她。 “我还以为是什么严重的事儿呢,没关系,没关系,对方来提亲时,特别声明,只要你肯嫁过去,为他生儿育女,他不在乎妻子的身分地位,就算非完璧之身也无所谓,对方只要求,嫁过去后好好尽相夫教子之责就行了。” 上官老爷也接口道:“这么好的亲事,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双儿毋需担心,只要——” 接下来,爹娘说什么,乔双双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她想拒绝,但见到爹娘如此开心,一直说这门亲事有多好,多期待她有个好归宿,拒绝的话到了喉头,便说不出口。 拒绝又如何呢?拖个一、两年,终究还是得出嫁,既然无法逃避,现在嫁跟以后嫁,又有什么差别? 爹娘对她恩重如山,如果答应这门亲事,能让他们开心,那么,就嫁吧。 至于嫁给谁,她并不在乎,只要是爹娘喜欢的人,她照做就是了。 “既然这是爹娘的期望,女儿没意见,一切全凭爹娘做主。” “好极了,咱们立刻派人找刘媒婆来,好定下这门亲事。” 这样也好,嫁人,生儿育女,相夫教子,然后平凡过一生,唯有如此,她才能忘记他,将他尘封在记忆深处,断了此生的相思。 ***bbs.***bbs.***bbs.*** 三月下旬的黄道吉日,穿上凤冠霞帔的乔双双,泪眼婆娑的拜别爹娘,盖下红头巾,让媒婆扶着上了花轿后,在热闹的吹喜乐声中,迎亲队伍浩浩荡荡的离开了上官家。 今后,她将迎接一个全新陌生的未来。 她不知道新郎倌是谁?生得何模样?是高是矮?是胖是瘦?她不在乎,也无所谓,因为她已下定了决心,好好侍候未来的夫君,做个贤慧的妻子。 即使不爱对方,但只要对方善待她,她也会好好对待他的。 有了这个决定后,她不再三心二意,一切就交给命运去安排吧。 傍晚拜堂过后,乔双双被送入洞房,她静静坐在床榻上,等着新郎。 到了就寝时刻,新郎终于回来了。 大老远就听见了吵杂声,新郎被一群人簇拥着进了新房。 可想而知,这些人是来闹洞房的。 她轻轻叹了口气,心想,今晚可有得应付了。 红头巾被掀开时,她仍低垂着眼,表现出一个新婚妻子该有的娇羞腼觍,只不过她感到奇怪,明明一堆人挤在房里看热闹,为何四周鸦雀无声呢? 低垂的眼,慢慢抬起,看向今后她将侍奉一生的夫婿,她所有的冷静和沉稳,却在瞧见那张俊容时,傻住了—— 不!不可能!怎么会是他?但真的是他! 本以为今生今世再也见不到他了,但他真的出现在眼前,而且还穿着红袍马褂,证明她没有作梦,他是新郎倌,新郎倌是他——斐冷羿! 除此之外,还有娘,仲威,珊瑚,大伯,二伯,表婶,堂弟,表妹,以及其他族繁不及备载的远亲,全聚在房里,笑嘻嘻的看着她。 眼前的事实太过震撼,她完完全全呆住了。 那张俊容依旧触人心弦,挂在嘴角的浅笑也始终那么迷人,对她轻轻唤了声。 “娘子。” 好不容易,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怎么……你……你们……” “大哥,你快告诉嫂子啊。” “再不说,她都吓傻了。” “是呀儿子,这两年辛苦媳妇了,快告诉她真相,好让她开心。” 乔双双茫然的盯着大伙儿。“怎么回事?”什么真相?仿佛有重大内情一直瞒了她许久,而这个内情,一定非常令人吃惊。 斐令羿走近她,在她身边坐下,将受惊的小东西搂在怀里后,才告诉她整个事情的经过和真相。 “这事,要从两年前说起……” 斐冷羿将所有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她。 原来两年前,他是故意将她关到地牢,并对外宣布庄主夫人其实是奸细,已被关进牢里,再过几日,他们弄了个假尸体,穿上她的衣服,对外宣称庄主夫人因为重伤不治而亡,让牡丹帮和江湖上的人都以为她死了。 实际上,他是派仲威和珊瑚暗地将她运走,交给他唯一信任的上官家,将她收为义女,改名为上官无双。 乔双双听得惊讶久久,无法言语,她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他细心计划好的? “为什么让我成为上官家的义女?” “如此你才能以上官无双的身分复活,只有这样,才能让你真正脱离牡丹帮,不再是刺客的身分。” “那……为何当时不告诉我?” “因为你不喜欢杀戮,为了将刺客一网打尽,势必有伤亡,送走你,才可以将你完全排除在外,你也不用担上背叛师门的罪。” 她呆呆的瞪着他,消化着他所说的话。实在太震惊了,让她到现在还无法有实际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他这么做,都是为了保护她,但有件事她不明白。 “为何两年来,对我不闻不问?” “因为要铲除牡丹帮和我的仇人,我跟二弟及三妹,这两年来一直全力剿清牡丹帮的势力,并查出背后主使者。仇人一天不消灭,找你,只是让你置于危险之地。” “是啊嫂子,大哥深怕去找你,万一让仇家得知你没死,这一切计划就功亏一篑了,实在是大哥用心良苦啊。”仲威忍不住插上一嘴。 珊瑚帮腔道:“嫂子,你别怪大哥,其实大哥瞒着你也很辛苦呢,不过,最辛苦的就是我了,一直要保守这个秘密,真是憋死我了。” 乔双双又惊又喜,当知道了真相后,她内心的激动已不是用言语所能表达的了。 “我对不起大家,大家对我这么好,而我却欺骗了你们,瞒着自己是刺客的身分。”她禁不住惭愧的低下头,话才说完,不料众人却不约而同的回答。 “我们早就知道你是刺客了。” “什么?你……你们早就……” 仲威嘻嘻笑道:“在白马庄那一夜,咱们就见过嫂子了,是大哥要咱们不准说,也不准为难嫂子。” 乔双双恍然大悟,难怪几次突袭,只有她没事,原来不是她命大或运气好,而是大家在关照她啊。 “谢谢你们,仲威,珊瑚,我……我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她几乎要喜极而泣了。 “不用谢,不用谢,你是我儿子看上的媳妇儿,你愿意嫁给他,他才要谢天谢地呢。”老夫人笑呵呵道,终于有她说话的分了,其他人也点头连声附和,庄主难得看上的姑娘,他们疼爱都来不及呢。 乔双双诧异的看回斐冷羿。 他看上她?真的吗?难道他打一开始,就决意娶她? 这两年来,她无时无刻没忘记过他,更忘不了两人分离前,他看她的眼神,那冷漠的责备,直到此刻,还会让她的心,痛着! “我没背叛过你。”她道,想向他解释,当时她是在下解药,而非毒药。 “我知道。”毋需赘言,他便明白她指的是什么。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他的眼神更为柔和。“是的,我都明白,委屈你了,娘子。” 他知道,他明白,她的委屈,他全晓得,那双眼神深情似海,温柔地抚摸她的脸,为她早已红了眼眶的脸蛋,拭去泪水。 “庄主……” “我比较喜欢听你叫我相公,或是夫君。” 她抽抽噎噎的哽咽。“相公~~夫君~~你喜欢听,我就每天叫,你听几次都没关系。” “傻瓜,今日是大喜之日,哭什么?” “为什么你要对我这么好?” 为什么?这么明白的事,她居然还问什么? 斐冷羿深深叹了口气,说道:“谁晓得?为了找出花钱刺杀我的幕后主使人,我计划了许久,暗中查访,却中途遇上了一位迷糊刺客,这刺客心地善良,明明武功不高,却努力保护我,我怎能不管她,你说是不是?” 旁边的人也个个点头,如此侠义心肠又善良的女子,为君出生入死,怎不打动男儿心?真是太感动了。 乔双双点点头,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再问:“那你为什么要娶我?” 所有人尽皆绝倒,真不敢相信,到了这地步,她居然还不知道? 斐冷拜一脸汗颜,真被她打败了。 “当然是——”顿住,他转过脸,看着大家,而数十双瞪大的眼也盯着他,拉长耳朵,等着他开口。 斐冷羿双眸缓缓眯细,威严的目光透着高度警告。 大伙儿终于给他瞪回神,在老夫人的指示下,为了让他们的庄主和夫人快快洞房,莫要耽误了春宵,只好退出新房外,还给这对佳偶私密的空间。 可别看庄主平日温文有礼的样子,以为他脾气好得不得了,那是他心情好的时候,一旦他皮笑肉不笑,或是像这样冷着一张脸时,千万千万要识时务,也千万千万别轻捋虎须,就连老夫人也不敢惹毛这个不轻易发脾气的大儿子。 待所有人离开后,斐冷羿站在门口,确定走得一个不剩,也没人躲在附近偷听后,关上门,锁上门栓,走回床边,坐在他的小妻子身旁。 他托起她的下巴,眸中的闇火不再压抑,低下头在她唇上啄了个吻。 “这句话,我只说一次,你可要听清楚,记明白哪。” 她点头,心跳开始加快,泪痕未干的脸蛋上,溢满紧张的期待。 他将她的凤冠拿下,拨下她一头长发,倾身亲吻她的唇、她的颊、她的耳,同时熟练的卸下她的嫁衣,大掌抚上这娇嫩的肌肤,引得她一阵轻颤。 “夫君……你……还没告诉我呢……” 他的唇舌不断在她颈边流连,直到将两人身上的衣裳都卸下后,两具交缠的身子紧密的贴合着,低哑温柔的嗓音才呵着她的耳,说出他承诺过的誓言。 “我曾答应过一位姑娘,一定要娶喜欢的人做我的妻子,我没有一天忘记过答应她的事,而我也实践了我的诺言,这样解释,你明白吗?” 再不明白,他可没办法了。 乔双双再也抑制不住的紧紧抱住他,哇哇大哭起来,将积压在内心许久的感情,一次全发泄出来。 原来,她说过的话,他都记在心里。 原来,她的委屈,他都知道。 原来,他娶她,是出于真心。 原来,他做了这么多,是为了保护她。 原来……那么多的原来…… 她还能说什么?再多的千言万语,也说不完她的感激和开心,但她还是要说。 “夫君?” “嗯?” “我爱你。” 俊抿的唇瓣扬起一抹笑,弹指灭烛,放下芙蓉帐,今夜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虽是第二回,一刻仍值千金哪。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