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摩天轮》 楔子 「你跟家人走散了吗?」 身上穿着某小学的制服,小女孩一个人站在往来的人群里显得格外孤单。 听到了对方的问话,她慢慢转过身子,「我是自己一个人来的。」 男孩弯下身子,看着她清澈的眼眸,觉得她实在不像在说谎,但是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怎么会独自来到游乐园? 「你来这里找人吗?」他推推脸上的粗框眼镜,耐心地又问。 「不是,我是来找幸福摩天轮的。」她一字一字说清楚,就怕他听不懂。 「幸福摩天轮?找来做什么?」 小女孩无言地低下头,没有回答。 「找到了之后,就可以回家了吗?」语毕,男孩突然牵起她的手,没说明理由就带着她往前走。 小女孩可以选择挣脱,但是她没有,只是愣愣地跟着他走。 「这个就是幸福摩天轮。」他们停在游乐园里最高、最庞大的游乐设施前,他认真地抬起头观看了一下。 「这个只是普通的摩天轮。」她抿紧了唇纠正他。 男孩漾开了抹微笑,接着拉着她的手坐进观览厢里。 「坐下吧,这个绕完一圈需要很久的时间。」男孩见她嘟起小嘴,双手环胸站在门边,于是开口道。 「你怎么可以随便把我拉进来,我没有很多时间了。」小女孩皱起眉来,语气里透露着浓浓的不满。 「你先坐下,我保证这个一定是幸福摩天轮,等等我可以证明给你看。」男孩泰然自若地从侧背包里拿出一个面包,大大地咬了一口。 小女孩在他的对面坐下,看着他手上的肉松面包,发现自己的肚子也咕噜咕噜叫了起来,从下午四点放学后都还没吃过东西,她也饿了。 「要吃吗?」他将面包递给她。 「不要。」小女孩转开头。他都已经吃过了,怎么还可以给别人吃?真是没有礼貌。 男孩无奈地笑了一下,将面包从中间撕开一半,接着把没吃过的那半放到她的小手里。 「吃吧,你还没吃晚餐吧。」他故意看向窗外,好让她不那么尴尬。 小女孩看着手中的面包,又看了看他,最后还是低下头轻咬了一口。 男孩见她把面包吃得差不多了,才从书包里拿出一瓶水来。 「喝吧,我没喝过的。」他扭开了瓶盖,把水递给她。 小女孩接过水喝了几口,始终不发一言。 面包吃完了,水也喝掉半瓶,摩天轮才运转了四分之一圈,他们两人各自看着窗外的景色,没有交谈。 「再过五分钟就可以搭上幸福摩天轮了。」他看着窗外的夜景,突然说道。 「什么意思?」她以为自己现在已经是坐在幸福摩天轮上了,他刚刚是这样说的。 他只是注视着黑漆漆的天空,没有回话。 小女孩看看他的侧脸,也只好把头转向窗外的天空。今天晚上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夜色看起来格外孤寂,就跟她此刻的心情一样,一片空洞。 「睁大眼睛看,马上就要出现了。」男孩突然出声, 小女孩睁大眼睛看着窗外,不明白他究竟在说些什么,但是她也不禁跟着期待了起来。 就在她等得眼睛酸涩时,一眨眼之间,她仿佛看到有个东西从寂静的夜空中一闪而过。 接着就像是国庆日时的烟火般,细碎的流星不停地划过天空,像是永远也不会停止那般紧凑。 明明只有短短几十秒,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流星转眼即逝,但是她隐约看到好像还有些流星划过的痕迹,浅浅的,却那么鲜明的映在原本漆黑的夜色里。 她坐在窗边,双手搭在门旁,仍旧不能从刚刚那场流星雨里回过神来。 「许愿了吗?」男孩站来到她的身边,看着她专注的侧脸,低声开口。 女孩点点头,然后露出灿烂的笑容看着他,「我终于找到幸福摩天轮了。」 男孩有瞬间愣住,接着也回了一抹微笑。 他们就这样坐在窗边,直到摩天轮回到起点,男孩才又牵起她的手,一起离开观览厢。 他们两个低着头,走到游乐园的门口,谁也没有先开口。 男孩放开了她的手,「早点回家去,我往那边走。」他指了指右手边的方向。 女孩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跑上前去拉住了他的衣袖。 男孩转过身看着她,她只是沉静地低着头,没有说话。 「没有钱可以回家吗?」他猜测她会不会把所有的零用钱都拿来买游乐园的入场票了。 女孩咬着下唇,低声道:「谢谢。」接着头也不回地往另一个方向跑走了。 「喂——二十年后还会有一场流星雨,到时候我们再一起搭幸福摩天轮!」男孩朝着她的背影大喊。 女孩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子,轻微地点了点头,腼腆地笑了。 他就这样站在夜色里看着她的背影,一直到她小小的身子再也看不见为止。 那年他十三岁,对爱情似懂非懂的十三岁。 第一章 「这是今天的会议记录,那么,没事的话我先下班了。」将手上的资料夹放在董事长的办公桌上,韩芙晴欠了欠身,准备离开。 「韩秘书,今晚有空的话一起吃个饭吧。」办公桌前的男人拿起了身边的黑色毛呢大衣套上,叫住了她。 「今天晚上?」韩芙晴停下脚步,再跟他确认一次。 「是,我有些话要跟你说。」贝语锡走到门边打开门,等着她。 韩芙晴走回自己的座位拿起手提包后,便跟在他身后离开公司。 贝语锡带着她来到一间高级的西餐厅,随意点了份双人套餐。 待汤和沙拉送上,他喝了口水后,很快地进入重点,「韩秘书,你已经有论及婚嫁的对象了吗?」 韩芙晴拿着水杯的手顿了一下,她轻托了下黑框眼镜,才抬起头看着他,「目前没有。」 「那么,这顿晚餐就当作是跟我相亲吧。」贝语锡的表情看起来怡然自得,就像在说着今天天气真好、月色真动人之类的话。 「相亲?」她轻轻皱起眉来,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你跟在我身边有多久了?三年,五年,还是更久?你应该很了解我的个性,我不是会开玩笑的人。」他优雅地拿起汤匙喝了口汤。 韩芙晴只是看着他,没有回答,也没有话可以说。 「现在的我事业有成,人生看起来好像一帆风顺,但是我还欠缺一个妻子。」 「言下之意,是担心自己的事业往后没有适当的继承人?」妻子对他来说只不过是个生产工具吧?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主餐送来后,贝语锡切了块牛小排放进嘴里,示意她也快点用餐。 「董事长……」 「一般相亲应该不会是这样喊对方的吧?直接称呼我的名字就可以了。」他微笑着打断她的话, 「贝先生,我可以说句话吗?」韩芙晴叫不出他的名字,他们只是上司与下属的关系,她可不想弄乱了。 「你说。」他停下刀叉,深邃的长眸直盯着她。 「为什么是我?」她既不特别美丽,也没有什么显赫的家世,她想不出自己有什么好的条件可以吸引他。 「因为我们相处的时间够长,习惯了。」贝语锡像是早已想过这个问题,说起答案来一点困难都没有。 「习惯了?」这个答案的确很像他一贯的作风。 「明天是周末,你有没有打算去哪里走走?」他又开始吃起眼前的食物,根本不在意自己的回答是否令人满意。 「明天我要回一趟花莲老家。」每个月韩芙晴都会固定抽出两个周末回家度过,而这个星期六正巧是父亲的生日,她当然非回去不可。 「花莲吗?几点?我过去接你。」他说得坦然,她却听得胡涂。 「为什么要来接我?」他没有任何理由跟着她到花莲去吧?无论是公事上还是私人理由。 「顺便去拜访你的双亲,你在我身边工作那么久了,我去拜访他们很合理。」他的答案永远令人摸不清他的思绪。 合理?她觉得一点都不合理,而且她一点也不想让他跟去。 「你不喜欢吃吗?那么点别的餐吧。」贝语锡随即作势要挥手召来服务生。「不用了。」韩芙晴赶紧拿起叉子用餐。 整顿饭吃下来,她觉得自己如坐针毡,除了他不停投射过来的灼热视线外,还有刚刚他所提的相亲、拜访她家的人,这一切都让她惴惴不安。 「吃饱了吗?吃些甜点吧。」他向来只是说,从来不曾听听他人的意见,比个手势便请服务生送上蛋糕和焦糖烤布丁。 韩芙晴看着眼前的蛋糕。她其实不爱吃甜的,而她也从未看过他吃甜食,他连咖啡都是喝不加糖的黑咖啡,现在这些光看就觉得甜得腻死人的点心,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不喜欢吃甜点吗?」贝语锡以为女人都喜欢这些,至少他家里的两个女人都很爱。 「我对甜点其实没有特别的爱好,更何况已经吃得很饱了。」她的胃口本来就不大,刚刚的沙拉、浓汤和牛排已经很足够了。 「是吗,那好吧,我送你回去。」他说着就准备结帐离开。 「这些让我带走吧。」她指了指桌上的甜点。明天可以把这些带回家给父母吃,他们两老可爱吃得很。 「你不是不爱吃?」是怕浪费? 「我是不爱,可是有人会吃就是了。」她没有多说些什么。 贝语锡挑了挑眉,没有多问,请人将甜点包装好,然后结帐离开餐厅。 韩芙晴不是第一次坐他的车,每次他有交际应酬的时候,总是带着她一起参加,时间晚了,他也会开车送她回家,只不过今晚气氛不对,他总是有意无意地将视线停留在她身上。 终于车子来到她家楼下,她在内心轻吐了一口气,准备打开车门下车。 「芙晴,我可以这样叫你吗?」贝语锡突然喊住了她。 韩芙晴不知道该转头好还是该走出去,最后还是硬着头皮答道:「可以。」然后开门下车。 「明天早上我九点过来,晚安。」贝语锡说完后便开车离去。 韩芙晴手上提着白色的蛋糕纸盒,站在刺骨的寒风中,觉得自己的头隐隐作痛了起来, 开了门,走入自己的小窝,她脱下高跟鞋,接着将蛋糕放进冰箱里,将窗帘拉上,脱下套装,换上家居服后,她无力地瘫在床上。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完全搞不懂今晚贝语锡在想些什么,她只不过是他的秘书,就这么简单,为什么要试图破坏这个界线?她好烦。 走进浴室,她拿下头上的两根黑色u型夹,一头乌黑柔软的长发随即得到解脱,人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 眼镜放在洗手台上,她决定好好洗个澡。她不管了,明天他要来就来,她躲不了,也不想躲,就暂且看看他到底想玩什么把戏。 话是这样说,可是当韩芙晴洗完澡后躺在床上时,她开始觉得或许自己应该现在赶夜车回老家去,可是,人事部有她完整的资料,他只要打通电话什么就都知道了,到时候他如果单独前往,那不是弄得更糟? 抓了抓头发,她不由得叹口气。 希望平淡了二十九年的人生不要因为他而打乱,她告诉自己,绝对不要被他牵着走。 她向来可以冷静面对任何事情的,这次也不会例外。 对,不要再想了,现在只要闭上眼睡觉就好。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当韩芙晴带着两个淡淡的黑眼圈,并拎着昨晚餐厅那个白色纸盒出现在门口的时候,贝语锡的嘴角轻微扯了一下。 「没睡好吗?」 「天气太冷了。」她坐进了车子里,淡然地道。 「我买了馒头和肉包,要吃吗?」他坐进驾驶座,却不急着发动引擎。 老实说,她习惯了一天三餐都十分正常,早餐通常在家里解决,吃饱了才有精神上班,而现在已经九点,她当然觉得饿了, 「谢谢。」韩芙晴接过热腾腾的馒头。向来是她替他买早餐,没想到现在竟然角色对调。 「还有热咖啡,我只买了黑咖啡,你喝吗?」贝语锡并未猜测她喜欢吃什么,也从来询问过,完全只是照着自己的喜好购买。 「谢谢。」她想,他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她比他更爱喝不加糖的黑咖啡。 他们两个静静地坐在车子里吃着早餐,没有多作交谈。 韩芙晴偷偷地瞄了贝语锡一眼。这是她第一次跟他一起吃早餐,感觉有些微妙,就像某人的丈夫跟他的情妇共度一晚之后,隔天没有匆忙离去,还留下来优闲地吃个早餐。 贝语锡开车的时候总是非常专注,注意四面八方的车辆还有任何可能的突发事件,韩芙晴曾想过,如果飞碟突然掉到他的车顶上,他大概也只会冷静地打个电话给修车厂,然后马上联络保险公司申请理赔吧。 他总是处变不惊,无论是安排好的事或是突如其来的状况,他总是能快速地寻求解决之道。 像贝语锡这样永远那么冷静的人,不知道是否也会有失控的时候? 她在他身边工作已经七年了,七年算是不短的时间,但是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说自己完全了解他,他从来不轻易让人靠得太近,他的身体是,他的心也是。 当然,她也总是安分地守在自己的位置,从来没有妄想过什么灰姑娘也会有美梦成真的一天,她知道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既然一早就明白,那么就不会让自己有深陷其中的机会,她向来有自知之明。 所以他们之间永远保持着适当的距离,这是他们的相处之道,毋需言语就有极佳的默契。 可是,他昨晚说的话打乱了她的思绪,甚至让她失眠了。 天知道除了刚离开家北上的那几晚她因想家而睡不好之外,她活了二十九年的人生还不知道什么叫辗转难眠,现在拜他所赐,昨晚她终于能深刻体验到那种滋味,还在脸上留下了痕迹。 「累吗?累了就睡一下,到了再叫你,」贝语锡的车速总是保持在一定的安全范围内,以防御任何突发事故。 韩芙晴将头靠在椅背上,双手放在大腿上,转过头看着车窗。昨晚一夜无眠,她是很想就这样睡了,但是理智还挣扎着。她不该这么放松的,应该保持警觉心,可是,她真的好困…… 最后她还是抵挡不了袭来的睡意,她的头有一下没一下地靠往车窗。 看见她这摸样,贝语锡缓缓将车子停在路肩,接着将她的座椅调整至舒服的角度,拿起后座的大衣覆盖在她身上,之后才又重新起程。 韩芙晴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等她睁开迷蒙的双眼,看到那张不应该出现在此的脸孔时,意识在短短三秒内便冲回了脑海。 她坐起身,看了看窗外,才发现已经抵达她家门口了。 「你怎么不叫醒我?」她注意到时间已经接近黄昏了,她竟然在他的车上睡得这么熟…… 「我看你睡得很熟,所以就等了一下。」贝语锡打开车门,拿起后座的一个咖啡色纸盒还有她的大衣,等着她下车。 等了一下?少说也等了她两个小时吧,唉,她真希望时间可以倒退回到昨天下班前,她一定会坚持说自己已经和人有约,死也不要答应跟他一起吃晚餐。走到家门前,韩芙晴又看了他一眼。现在如果有个哆啦a梦的任意门出现在此,她一定会马上开门把他给推进去,随便去哪都好,就是不要跟她一起站在家门前。她此时才发现手中的纸盒太轻了,好像只是个空纸盒,她打开一看,发现里面的蛋糕还有布丁都已不翼而飞。 「这个……」她不解地看向他。 「我买了新的,第一次拜访你的父母,不应该拿隔夜的点心,那些已经有点硬了,甜点还是刚出炉的最美味。」 他说话的时候,嘴里散发出淡淡的蛋糕香气,让韩芙晴知道是他把那些甜点吃掉了。 不过,他不是不爱吃甜食?她显得有点讶异。 「快开门吧。」贝语锡整了整自己的西装,开口催促。 「董事长,你……」她仍作垂死挣扎。 「叫我语锡就好。」他淡淡地道,然后迳自按下门铃。 「一定是晴晴,我来开门。」 屋内的人说话挺大声,连他们站在外头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晴晴,你回来啦。咦,这个是什么,蛋糕吗?」韩奎生眼前只看到宝贝女儿跟她手上的白色纸盒,完全没注意到一旁多了个人。「爸……」韩芙晴无奈地对他使了一下眼色,让他注意她身边还有个人。「喔……这位是?」韩奎生就算神经再大条,也发现了那个人的存在,于是他礼貌地向对方点了个头。「伯父您好,我姓贝,贝语锡,这是给两位的见面礼。」他点了点头,简单的自我介绍。 「贝先生啊……快请进来,进来再说。」韩奎生接过咖啡色的纸盒,热络的招呼着。 待贝语锡走在前头,韩奎生便轻拉起女儿的手臂低语。 「上次你妈才说希望你带些朋友回来玩,你这次就不负期望地带了个男人回来,等会儿你妈可要高兴死了。」 韩芙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应,难道她要说自己是被逼的吗?她一点也不想带他回来啊,唉,真是有苦难言。 打过招呼之后,四个人便在餐桌前坐下,韩芙晴与贝语锡并肩而坐,韩家两老则坐在他们对面。 「妈,你这样看着他,人家怎么吃饭啊?」韩芙晴有些没好气地道。打从贝语锡一进她家门开始,妈妈就如同饿死鬼一样紧盯着他,只差没扑向前。 「哎哟,你这个孩子怎么这样说,妈是因为从来没看过你带朋友回来,当然好奇啊。」说来也奇怪,他们夫妇俩热情又大方,偏偏生了个话少的女儿,连朋友都少得可怜。 「贝先生,说来真巧,我女儿的上司也是姓贝。」这个姓氏不常见,韩奎生很快联想到其中的关系。 「爸,贝先生就是我的上司。」韩芙晴冷冷地扫了贝语锡一眼。 「真的啊?那真是要好好感谢贝先生了,我家晴晴多亏了你的照顾,平常她如果有什么做得不好,还请你多多包涵。」韩母一听到贝语锡就是女儿的上司时,连忙对他鞠躬哈腰。 「伯母,芙晴是个很好的工作伙伴,做事俐落又有效率,应该说是我得到了一个很好的帮手才是。」贝语锡微微笑着。 「贝先生,今天是陪晴晴来花莲玩吗?」韩奎生热情地问,准备带他好好四处游览一下。 「伯父,伯母,我今天来,是有件重要的事情想对你们说。」贝语锡喝了口水,正经八百地开口。 「是,请说。」韩奎生跟妻子都坐直了身子,等着他开口。 韩芙晴侧头看了他一眼,内心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贝语锡拉起了她的手,郑重地开口:「我希望能以结婚为前提跟芙晴交往,希望能得到你们认同。」 他的话实在太令人吃惊了,韩氏夫妇没想到他要说的是这件事,还以为是女儿在公司的表现出了什么问题。 韩芙晴抿紧了双唇看着他,想甩开他的手,却发现他强势地紧握着她不放。 「晴晴,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在一起的,你怎么都没跟爸妈提过啊?」韩氏夫妇均看向女儿。 「我……」她不禁词穷。难道要说,是昨天晚上莫名其妙被逼着跟他相亲时开始的吗? 「我们真正在一起的时间还很短,但是我知道芙晴必定会是一个很好的终生伴侣。她在我身边工作也好几年了,我们对彼此有一定的了解和默契,希望两位可以答应让我们交往。」贝语锡突然站起身,诚恳地向两老弯腰请求。 韩芙晴的脸不由得因为他的话而轻微抽搐。什么他们真正在一起的时间还很短,他们何时在一起过了,她这个当事人怎么完全不知道? 韩奎生激动地从位子上站起身,用力的握紧了贝语锡的手,「贝先生,那我们家晴晴就请你多多照顾了。」 「是啊、是啊,晴晴如果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还希望你多多包涵。」韩母也跟着站起来这么道。 现场只剩下韩芙晴一个人还坐在原位上,拿着筷子的手僵在半空中,最后,她还是决定先把眼前的排骨酥吃到肚子里再说。 色香味俱全的排骨酥才刚碰到唇边,她却突然被人拉起。 身边的男人搭着她的肩膀,对眼前的长辈们道:「我一定会好好珍惜芙晴,请你们不用担心。」 到手的排骨酥掉到桌上去了,她在内心无言轻叹,不过是想好好吃个饭也不行。 奇怪了,他的手干嘛放在她的肩上? 才刚抬起头,她就对上父母充满期望的灿亮眼眸。 「发生什么事啦?」只有她一个人在状况外吗? 「没事,我们继续吃饭吧。」 三个人很快的便坐回椅子上,继续吃着桌上的饭菜。 「来,吃看看这块排骨酥,又嫩又香又酥脆,包准好吃。」韩奎生殷勤地道。 贝语锡咬了一口表皮酥脆,肉质鲜嫩的排骨酥,频频赞美。「嗯,真的很好吃。」 「那就多吃点啊。来来来,尝尝看这个炒花枝,也是好吃得不得了,这道可是我们韩家独有的招牌菜。」韩母笑得合不拢嘴,连忙又夹了几片花枝放进他的碗里。 韩芙晴看着他们三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好像贝语锡才是两老的儿子,她只不过是被他临时带回来的跟班。 她呆呆地坐了下来,重新拿起筷子,就在快碰到碟中那最后一块洋葱猪排的时候,那块猪肉突然被对面的一双筷子抢先一步夹走了,她的洋葱猪排就这样奉献到贝语锡堆得像座山一样高的碗里。 「妈——」那是她最爱的洋葱猪排耶! 「语锡,吃吃看这个,洋葱猪排,我们家晴晴最爱吃这道菜了,你尝尝看味道如何。」韩母全副精神都放在另一个人身上,根本没时间理会女儿。 韩芙晴看着父母好像把贝语锡当作老祖宗一样奉待,便放下碗筷,独自走到厨房里,什么胃口也没有了。 「晴晴啊,顺便切些水果出来。」韩奎生朝厨房的方向喊道。 她只好从冰箱里拿出一串葡萄还有两颗苹果。将葡萄先用盐水浸泡着,接着拿起一颗苹果,她突然想起坏心的继母让白雪公主吃下毒苹果的故事。 她想,她现在应该可以体会那个继母当时是什么心情了。 「晴晴,动作快一点。」这次换韩母的声音传来。 韩芙晴清洗了一下苹果,接着拿起水果刀开始削皮。才刚削到一半,她又突然停下来。为什么她得做这些事情?现在是她的休假时间,干嘛还得伺候他? 「需要我帮忙吗?」 「啊?」那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她一惊,锋利的水果刀突然地划了一下,她的指尖随即流出浅浅的血痕。 贝语锡是个务实的现代人,当然不可能做些什么帮她吮去血迹之类的蠢事,他反应灵敏地拉过她的手,打开水龙头,以清水冲洗她的伤口,接着抽出口袋里的手帕压住她的伤口。 「很快就会止血了,下次拿刀的时候要注意点。」他的大手握紧她的手指,低声道。 韩芙晴的左手被他握住,右手则僵硬地放在大腿边,她突然觉得眼前的状况好像不太对劲,可是究竟是哪里出了错,她又说不出来,她只是觉得自己并不想跟他有任何肢体上的接触,哪怕只是一根头发她也不想。 「你不打算说声谢谢?」他低头看着她的无言。 韩芙晴抬起头看着他,她知道自己该道谢,可是她就是不想说,她是怎么了?她可是彬彬有礼的女孩子,这一刻怎么突然变成没礼貌的哑巴啦? 贝语锡无声地微笑,拿开手帕,看到她的伤口已经止血后,便将手帕放回口袋,接着拿起流理台上的苹果,开始削起皮来,动作迅速得像是熟手一般。 不用两分钟的时间,他已经将两颗苹果削皮切块,葡萄也都洗干净了,拿了个盘子装好。 韩芙晴看着自己的手,又看看他走出厨房的背影,她突然发现,他好像不是她想像中那样,只是个高高在上的董事长。 原来,除了公事之外,他的手脚还满俐落的。 第二章 「你今天晚上有空吗?」贝语锡从办公室走出来,将自己的空杯放在她桌上,开口问。 「今天晚上?不是要去参加艺达公司的圣诞晚会?」韩芙晴看了看厚重的记事本。 「取消吧,我今天另外有事,你也跟我一起去。」他挥挥手表示不在意,接着又走回自己的办公室。 韩芙晴马上拨了通电话到艺达公司,表明晚上有事无法出席之后,便拿起桌上的空杯到茶水间泡了杯黑咖啡,接着将咖啡送进贝语锡的办公室,整个过程不用五 分钟。 「韩秘书。」见她放下咖啡准备离开,他将她喊住。 「是,请问董事长还有什么交代吗?」她转过身,正经八百地问。 「没有,只是想看看你。」贝语锡拿着文件夹,靠在高背的办公椅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韩芙晴稍微愣了一下,抬起头直视着他的双眼道:「董事长,如果您时间很多没得打发,就请您多看看窗外的风景,我只是个小小的秘书,还有很多工作要处理。」 贝语锡轻扯嘴角,接着点点头,「那些事都可以先放着,我现在就是只想好好地看看你。」 她已经太过习惯他的面无表情、严肃、冷静,现在突然看到他这样轻松自若的样子,反而有点不习惯。 贝语锡就这么看着她。 她的表情总是淡淡的,素净的脸上不喜欢涂抹太多的颜色,就算参加宴会,也只是搽上些许粉色胭脂。她从来不把眼镜拿下来,也鲜少笑过,就连说话的用词都短得可以,她是一个冷静、理智并且棘手的女性。 偏偏他就看上她这点,所以很想挑战看看,当冷静碰上冷静,会是怎么样的局面。 有一方终将卸下这层冷漠的面具,他有点期待了起来。 他的样子一直不差,正气凛然的两道剑眉下是双有着漆黑眼珠的深邃长眸,他总是习惯地些微眯起眼,更令他的脸增添一丝严肃,直挺的鼻梁下则是张永远紧抿着的薄唇。 虽然只有三十出头,但是他看起来远比真实年龄更加成熟稳重,简单说,就是比较老气。 「你喜欢深色吗?」一年四季她总是穿着灰色或黑色的套装,顶多只是内衬白色衬衫,他没见过她穿浅色系的衣服,就连那天回她家,她都是穿着咖啡色毛衣搭深色牛仔裤。 「无所谓喜不喜欢,只是那比较耐脏。」她是以方便清洗为原则。 他又轻笑了两声,害得她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你去忙吧,我今天已经看够了。」说完,他便低下头看着面前的文件,恢复一脸漠然。 韩芙晴怀疑自己刚刚看到了假象,也可能出现了幻听,怎么有人能够变脸变这么快? 她走出办公室,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根本无暇再去想他刚刚话里的意思,因为桌上还有一堆工作等着她。坐直了身子,她灵活的手指便快速地在键盘上敲动着,心无旁骛。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她忍不住脖子上传来的酸痛感,便闭上眼低垂着脑袋,稍作休息,接着,她听到门开启的声音,于是赶紧睁开眼。 「已经六点半,该走了。」贝语锡来到她的桌边,低声道。 韩芙晴的手指重新回到电脑上,迅速的存档、关机,接着将列印出来的文件摆放整齐,才拿起公事包跟外套。 她总是这样跟在他的身后,他没开口,她也不会问,就好像把自己的命完全交给他,无论他去哪里,她就得无条件地跟随。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是否太过卖命了些,只不过是份工作,有需要这样奉献吗? 她这么问自己,但是始终没有答案。 「你不问我要带你去哪里?」看着前方的红绿灯,贝语锡突然开口问。 「到时候自然就知道了。」她对很多事情都没有太大的好奇心,反正答案总是会揭晓的。 「你总是习惯对人这么冷漠吗?」他依旧看着前方问。 这次韩芙晴稍微侧头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的问题用意何在,过了约一分钟才轻声回应。 「我喜欢保持这样的距离。」并不是刻意冷漠,只是不习惯亲近。 贝语锡将车子缓缓地驶入地下停车场,接着将车停好,开门下车。 韩芙晴稍微留意了下周遭的环境,发现这里是一般的大楼式住宅,她轻拧起眉,伹没有多说什么便跟在他身后走。 电梯来到二十五楼,他领着她走出电梯,在一扇门前停下,接着按下门铃。 熟悉的交响乐声不停地回荡着,接着门开了,是名二十多岁的俏丽女孩,穿着湖水绿的针织连身裙。在看到来人后,她笑得眼眉都弯起,接着扑进贝语锡怀中。 「人家等你好久喔,你真慢。」她甜甜的嗓音一点都听不出是埋怨。 「我来跟你介绍,韩芙晴。这是我的妹妹,贝庭儿。」贝语锡简单地为她们相互介绍。 「哇,这位就是你提起的韩秘书啊,比我想像中漂亮好多喔!」贝庭儿原以为对方一定长得一脸古板,想不到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身上深色的套装掩饰不了她曼妙姣好的曲线,乌黑的秀发俐落地绾成了个髻,粗框眼镜虽然遮去她大半张脸,但是贝庭儿还是注意到她那双像小鹿般又圆又黑的水眸,浓密纤长的眼睫也随着她低头打招呼的时候漂亮地扇动着。 好一个与世隔绝的冰山美人啊。 「韩小姐,快请进来。」贝庭儿热情的拉过她的手臂,并拿来拖鞋让她替换。 「谢谢。」韩芙晴微微一笑,脱下高跟鞋,随着她走入屋内。 三房两厅的大公寓是采用粉红色的设计,墙上浅粉的壁纸,还有客厅的桃红色地毯,甚至连沙发也是采用嫩粉色的皮料,她还是第一次来到如此粉红的世界,感觉上这里应该是凯蒂猫的家。 「我们家是不是很可爱啊?因为我跟妈妈都很喜欢粉红色,所以我们就把家里布置成粉红色的。」贝庭儿巧笑倩兮地对她解释着。 韩芙晴面带微笑轻轻点头,「嗯,很可爱的房子。」 「妈,快点出来,韩小姐来了喔!」贝庭儿对着厨房的方向喊了一声。 一名身材略显娇小的妇人从厨房走了出来,尽管身上还围着小碎花的粉色围裙,仍无损她的贵气,她脸上挂着一抹柔和的微笑,对韩芙晴点点头,「你好。」 「初次见面,我是韩芙晴,今天晚上打扰您了。」韩芙晴直视着她的脸,礼貌地欠身。 「来,这边请坐,马上可以开饭了。」贝语锡的母亲凌玉婷为她拉开一张椅子,招呼她先坐下。 「我自己来就可以了,谢谢。」韩芙晴连忙上前自己拉开椅子,等对方先入座之后,她才跟着坐下。 凌玉婷点头一笑,然后褪下围裙,大家才开始用餐。 餐桌上气氛轻松,韩芙晴发现贝语锡的母亲和妹妹都很好相处,说话时也没有把她当客人,就像她也是他们家的一分子一样。 一整个晚上,她的脸上都带着自然的微笑,不需要刻意伪装,也不用担心自己说错什么,她已经很久没有在外头吃过那么家常的一顿饭了。 吃过晚饭后,四个人移往客厅,继续天南地北的聊着,不过大部分都是贝庭儿在说,其他人在听。 「芙晴姊,在我哥身边工作很辛苦吧?他是个工作机器人耶,没有把你累坏吧?」贝庭儿突然把话题带到韩芙晴身上。 「累是一定会的,但是克服手上的难题所得到的成就感,也是难以用言语形容的。」韩芙晴微微一笑,认真地回答她的问题。 「哇,这么说来,芙晴姊也是个女强人罗?」不会吧,哥哥已经够强了,还要找个这么强的另一半喔? 「不算是吧,我只是尽力做好自己的本分,并不想特别有什么过人的成就。」她对工作没有太大的野心,只要能养家糊口就好了。 「韩小姐,你觉得语锡是个怎么样的人?」凌玉婷微笑着开口。 这个问题问得容易,但是要答得好可不简单。 「充满企图心,为达目标可以尽一切努力,太过冷静,也太过固执了些,是优点的同时,也会是致命的缺点。」这一次,韩芙晴是看着贝语锡回答。 贝语锡如墨般的双瞳里有着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紧紧地纠住她镜片底下的双眸。这个女人果然不简单。 「那么,在情场上呢?」贝语锡突然很想知道她是怎么看他的。 韩芙晴无惧地望着他。他们每天几乎有长达十小时的相处时间,说是了解,但也还不算透彻,更何况,他们从未给彼此机会了解对方,那么,她又怎会知道他在情场上是个怎样的人? 这个问题分明是想为难她。 「或许还能算是个贴心的情人也不一定。」她想起那天在车上醒来看到他的脸,还有他嘴里传出的甜点香气,甚至指尖被他握过的感触也还那么深刻,他其实不会是个太过冷酷的人。 不过,这纯粹只是她的猜想。 「哇……好想知道喔,哥到底做过什么事啊,芙晴姊的脸都红了耶。」贝庭儿大惊小怪的嚷嚷着。 是吗?她的脸红了吗?韩芙晴抿着唇低下头。刚刚一个不小心想起了他的好,所以可能稍微有点感觉吧。 不过,也只是那个时候,以后应该不会再有。 「对了、对了,我跟妈咪准备了礼物喔。」贝庭儿跑回房间,拿出一个约巴掌大小的盒子,外头还用粉红色的缎带精心系上。 「送给我?」韩芙晴相当意外地接过这份礼物,不明白突然间怎么会有礼物可以拿。 「是啊!这是哥哥第一次带女生回家耶,而且今天还是浪漫的圣诞夜,当然要帮你准备一份礼物啊,你快点打开来看看嘛。」贝庭儿心急地想看看这份礼物韩芙晴喜不喜欢, 韩芙晴在她热烈的期盼下,拉开了粉红色的缎带,白色的盒子里是条串着情侣白金对戒的纯银项链。 不会吧?韩芙晴内心尴尬地冒出三条黑线。 「芙晴姊,这对戒指一个上面写了she,另一个写了he,很特别吧!」白金戒 指上用细碎的黑色玛瑙缀成几个英文字母,除此之外没有多余的装饰,简单中带着出奇且贴心的设计。 「嗯,真的很特别。」除了这样说,韩芙晴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你们一定要戴上喔。」贝庭儿扯了扯贝语锡的手臂,要求他答允。 「会的,谢谢。」贝语锡对她微微一笑。 「时间也晚了,你该送韩小姐回家了。」凌玉婷站起身,准备送客。 韩芙晴跟着贝语锡走到门口,最后再次向她们母女欠身道谢,「今天真的非常谢谢你们的招待还有礼物,圣诞快乐!」 「圣诞快乐!」 母女俩巧笑倩兮地送他们走到电梯口。 「有时间欢迎你常来。」凌玉婷对着走进电梯里的韩芙晴说。 「嗯,我会的。」韩芙晴回以一抹微笑,接着电梯门便缓缓关上。 只剩两人待在封闭的电梯里,她的视线停留在楼层接键上,刻意忽略身边男人的目光。 贝语锡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 从吃晚餐的时候开始,直到送她回到家门口,他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 「看够了吗?」站在家门口,韩芙晴手里拿着钥匙,突然停下开门的动作,背对着他问道。 「愈来愈觉得好像怎么都看不够。」贝语锡给了个戏谑般的答案。 韩芙晴感受到他的气息整个笼罩在她身后,她想进门也不是,想转身也不对。 最后,她还是转动钥匙,决定躲回自己的天地中。 他的大掌忽然握住门把,微笑问道:「你好像还欠了我些什么?」 韩芙晴将视线对上他的。她是绝对不可能请他进来坐的,因为那是她的世界,不容许他来打扰。 「什么?」 「我以为你应该会准备我的礼物?」今晚是圣诞夜,女孩子不是都会细心的替男友准备礼物吗? 「没有。」她忙得要死,哪有时间想那些无关工作的事,更何况秘书并没有一定要帮老板准备礼物这项规定吧。 「啧啧,可是我这个贴心的情人已经准备好礼物了。」他笑得极为邪魅。 韩芙晴并没有想过他会为她准备礼物,呆滞的微张小口看着他,「啊?」 握住她的下颚,他俯身向前,轻轻的却密合的紧贴着她柔软的唇瓣。 韩芙晴瞠大美目看着他,无法推开,也无法回应。 「圣诞快乐,下一次就不只是这样而已。」贝语锡霸道地宣告,贴在她的耳畔柔声低喃。 接着,他有礼将她送进门,满意地听到她倒抽一口气的声音,才转身离开。 这个女人果然纯真得可爱啊! 韩芙晴抚上自己的唇。他刚刚竟然轻薄了她,而她竟然做不出任何反应来,她应该无动于衷,应该冷冷地推开他,可是她什么都没做。 她的内心甚至偷偷地感觉到一丝愉悦,天啊!这是怎么回事?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一连三天的假期转眼间就结束了,星期一早上醒来,韩芙晴站在镜子前面,看着自己痴呆的脸,她猛然用力摇摇头,不行,她不可以再想下去,这一切都该停止了。 她绝对不能任由贝语锡这样闯入她的世界,她不要, 换上黑色的长裤套装,拿起公事包,她将长发盘起,擦上淡粉色唇膏,踩着两寸半的高跟鞋走出家门。 在公司里,她脸上还是一贯的冷漠,贝语锡同样忙碌着,整天下来,他们除了公事上的交谈外,几乎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谈话。 韩芙晴站在茶水间内,喝了口水。再过几个小时就可以下班了,还好他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她紧绷的神经也稍稍和缓了些。 当她回到办公桌前,电话正巧响起。 「是,今天晚上吗?好,我会转达董事长,三十分钟内我会给您电话,谢谢。」韩芙晴拿着笔快速地记下对方说的话,才刚挂断电话,便马上走向贝语锡的办公室。 敲了两声后,她直接推门而入。 「董事长,艺达刚刚打电话过来,关于借贷金额方面想跟你讨论一下,希望你今天晚上七点能到他们公司去,不知道时间上是否方便?」 「今天晚上可以。你把他们公司的合约准备好,下班后跟我一起过去。」贝语锡翻阅着手上的会议纪录,头也没抬。 「是,我知道了。」 韩芙晴注意到他桌上的杯子已经空了,她自动自发地拿出去泡了杯咖啡,然后又放回他的桌上。 她回到自己的座位,将艺达公司的合约重新列印一份,接着又将关于签约方面的文件翻阅了几次,时间很快就来到六点半。 「该走了。」 贝语锡认为时间就是金钱,所以他从来不迟到,六点半便准时离开公司。 「他们公司最近的股票很不稳定,这次有可能是想提升借贷金额。你看过他们公司近几年的财务报告了吗?」平常若有商业上的应酬,贝语锡总会在车上跟她讨论一下公事。 「嗯,自从老董事长四年前退休后,他们公司的收入有减少的情况,甚至去年公司的营业额都不到五千万。」过去艺达公司每年的盈余都是上亿,而他们也合作好几年了,韩芙晴认为,以现在的情况来说,如果继续签约,贝语锡很有可能得不偿失。 「我怀疑他们公司内部有亏空的现象,等会儿你得留心观察一下。」这也是他迟迟还不肯续约的原因。 「是,我知道了。」 六点五十分,他们抵达艺达总公司办公大楼。 柜台小姐带领他们来到董事长王武然的办公室。 「贝董事长,要你亲身过来一趟,真是不好意思。」王武然客套的笑道,朝他伸出手。 「没有关系,只要你们方便就好。」贝语锡与他握手, 「请坐、请坐!」王武然在他的正对面坐下。「我们都合作这么久了,这次我就开门见山直说,关于今年借贷金额方面,不知道贝董事长可否帮我们提升些?」 呵!果然不出他所料。贝语锡没有说话。 「近一、两年本公司的营运状况不是太好,不过请别担心,我相信过了这段低潮,公司一定会再蓬勃起来的。」王武然脸上仍充满了希望。 「王董事长,我们是开银行的,与贵公司往来也很密切,不但已经将利息降到最低,而且还款期限也放宽许多,关于借贷金额方面,真的没有办法再提高了。」事实上,贝语锡已开始考虑停止跟艺达公司往来。 「贝语锡,难道你就一点情面都不给?」毕竟王武然进入社会的时间还不算太长,面对困境的时候很容易乱了阵脚,语气也跟着硬了起来。 「王董事长,事实上,今年的合约我们已经没有办法签了,去年贵公司所借贷的金额高达六亿,目前我还看不出贵公司有还款的迹象,若不是看在前董事长的份上,我今天根本不会过来。」六亿还不出来没关系,但是若还想从他身上捞出更多钱来,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觉得我还不起吗?」王武然愤怒地拍桌起身,不能忍受他人言语上的嘲讽。 「王董事长,根据我们所签的合约,你们所借贷的金额必须逐年部分偿还,至今就算你还不了七成,起码也该有五成才是,可是现在呢?我连一毛钱都没有收到。」贝语锡好整以暇,对于他的火气根本不放在眼里。 「你你你……」还不出钱是事实,可是被人家这样一说,教他的颜面该往哪摆,王武然气得浑身发抖,却无法反驳。 「王董事长,我会再给你一年的宽限时间,希望到时候我们还会有合作的机会。」贝语锡话说完,站起身就准备离开。 韩芙晴跟在他的身后,却突然被一股蛮力拉扯住。 王武然已气得顾不了其他,他的大手用力箝制着韩芙晴纤细的颈项,冷笑道:「我劝你现在最好把合约拿出来跟我签了,否则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贝语锡转过身看着韩芙晴就快窒息的模样,沉下了脸,「如果你非要把事情闹得这么大,别怪我一点情面也不给。」 「马上把合约拿出来。」王武然的手施力更重,韩芙晴整张脸因为缺氧都快转成紫色了。 「合约在她的公事包里。」贝语锡指了指韩芙晴手上的公事包。 王武然不疑有他,连忙腾出一只手抢她的公事包,没想到她却死抓着公事包不放,他正打算奋力夺过公事包,整个人突然被一股冲力推撞到一旁的墙上。 贝语锡拉着韩芙晴的手,将她带到怀里,确定她还能呼吸,并且处在他的保护范围内后,他原本冷淡的长眸变得更加冷冽。 「我绝对不会善罢甘休。」贝语锡森冷的目光笔直地投射在呆坐在地上的王武然身上,然后转身离开。王武然现在手里没了把柄,眼见到手的鸭子就这样飞了,他却完全没有挣扎的能力,他惨了,他刚刚也不知道发什么疯,原本只是想逼贝语锡快点签下合约,完全没想过其他的退路,现在该怎么办好? 对,他得快点回去找父亲,他父亲跟贝语锡有很深的交情,他得赶紧向父亲寻求帮助才行。 第三章 「还好吗?」贝语锡将韩芙晴带回自己家,看着正坐在沙发上的她蹙紧了眉,他平淡的语气里多了些担忧。 比起脖子上传来的痛楚,她其实觉得刚刚的场面还比较可怕,没想到王武然看起来还满正常的,却失去理智做出这样的蠢事。 「喝吧。」贝语锡泡了杯热牛奶给她压压惊。 韩芙晴接过那杯牛奶,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硬着头皮憋着呼吸,一口气饮尽。 牛奶,好可怕的东西! 她将空杯放回桌上,突然一个反胃,差点把牛奶吐出来。 「不喜欢喝又何必勉强?」只不过是杯牛奶,看她搞得好像要赴战场一样。 她也不知道自己干嘛要喝,或许是无法抗拒他眼里的关怀吧。 「明天休息一天吧。」贝语锡迳自批了她一天假。 「不用吧?」她摸了摸颈子,事情没有这么严重吧。 「明天可能会淤青,你也受到不小的惊吓,在家好好睡一觉吧。」他的态度颇坚决。 「好吧,那我先回去了。」休息一天也好,她的确是需要好好睡一下。 韩芙晴才刚站起身,随即感到一阵强烈的晕眩感。 「你还好吗?」看见她的身子明显摇晃了一下,他立即问道。 「没事。」她故作坚强,逞强的女人总是得硬撑到底。 她的手才刚碰上门把,肩上突然传来一股压力,来自他的手。 「今晚睡这儿吧,你就这样回去我不放心。」贝语锡知道自己说谎,他只不过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更靠近她一些。 她的手停留在门把上,理智不停告诉她快点离开,只要转动门把然后大步走出去就对了,可是,感性在这一刻却稍稍领先了一步。 唉,她的心还是动摇了。 这是韩芙晴第一次来到他的房间,也是第一次躺在别人的床上。今天发生了很多第一次,除了被人勒住颈子之外,其他的第一次好像也不算是太坏。 今天早上出门之前,她还不停告诫自己,千万不可以让贝语锡随意闯入她的世界,结果现在她却躺在他的床上。 怎么办?她觉得自己一定会睡不着,不行,不可以再想下去了,她紧闭上双眼,强迫自己入睡。 经过约一个小时的挣扎,韩芙晴才终於睡着。她呼吸沉稳,对身边的人事物毫无戒备,自然也不会知道床边正坐着另一个人。 贝语锡知道她长得不差,但没想到会这么美,即使不睁开眼,光看着她天使般的睡颜,他觉得自己就快迷醉了。 这时,原本陷入沉睡状态的她突然有些异样,额头冒出些微的汗来,一双柳眉也紧紧的皱着,两只小手捉紧了身上的棉被,下一秒蓦然睁开双眼,尖叫出声,「不要——」 她作恶梦了。 这次王武然紧紧勒住了她的脖子,她再也没办法呼吸,身边完全没有支援,她不想就这样死去,可是却无力挣扎,只能就这样坠入黑暗中。 瞪着天花板,韩芙晴的额头上布满了汗珠,豆大的眼泪不由得从眼角滑落。 这一次她真的吓坏了。 贝语锡眯起眼,没有忽略她的脆弱,他猛然将她从床上拉进怀里,用力地搂紧她,低声呢喃,「别怕。」 刚开始她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甚至听不到他的声音,直到他的唇贴在她的唇上,她才发现原来她还没有死,原来那只是一场梦。 她突然将他扑倒在床上,用力地吮吻他的唇,强势地想主导一切,直到她的眼泪掉在他的脸上。 她低声哭了起来,趴在贝语锡的胸膛上,小手用力扯紧了他的手臂,全身忍不住颤抖着,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害怕。 是因为那场梦魇,还是因为内心所起的微妙变化,她顿时分辨不出来,或许两样她都惧怕,同样都想抗拒。 哭到喉咙沙哑,累了,倦了,她就这么瘫在他的身上,听着他的心跳声,闻着他身上的阳刚气味,闭上眼缓缓的睡去。 贝语锡说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当她歇靳底里地哭着,然后靠在他怀里那般信赖的睡着,他觉得自己好像成了她的唯一。 她就像个孩子,整个人趴在他的身上,双手搂着他的腰,双腿垂放在他的腿上,像不可分离的影子般紧紧地攀附着他。 贝语锡低声轻叹。怎么办,他发现身旁多了个影子好像还不错。 他有点迷惘了起来,这跟他原先所想的好像不太一样。 这一切不该是这样的……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那次王武然的暴力事件后,日子已经过了一个多月,可是韩芙晴却还活在那个恶梦之中。 白天她还是照常工作,夜里回到家却害怕了起来,连睡觉的时候也不敢关灯,总是得等到清晨四、五点才能入睡,如果再继续这样失眠,她一定得靠安眠药才能入睡了。 晚上九点,她洗完澡,替自己泡了杯黑咖啡,却一口也喝不进去,想去睡,却又睡不安稳。 「叮咚!」门铃声忽然响起。 这个时间,怎么会有人来访? 韩芙晴套上外套,先从门上的小孔看着外头的人,接着才开门。 「这么晚了有事吗?」 「只是想来看看你。」贝语锡站在门口,手里还提着一个保温袋。 她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侧身让他进入屋内。 坐在她的正对面,贝语锡这时才发现原来她可以这么居家,穿着印有英文字母的休闲服,乌黑的微卷长发披散在身后,脸上也没有那副粗框眼镜,素净的脸上难掩一丝疲倦。 「刚刚庭儿替我送了些晚餐来,一起吃?」他扬扬手中的保温袋,询问她的意见。 韩芙晴接过保温袋,将里面的炒饭拿出来,从抽屉里拿出两支汤匙,将一支递给他,然后有一口没一口地吃了起来。 贝语锡托着下巴看着她心不在焉的模样,视线淡淡地扫过这十二坪大的单身女子套房。 靠墙的单人床,日式的小桌子,浅褐色的双门衣柜,白色的六层书柜,二十一寸的电视,银色迷你床头音响,这个房间简单中不失秩序,很像她独有的作风。 「你从不下厨?」这里有冰箱、微波炉、热水瓶,但是没有用来煮食的锅碗瓢盆。 「我不喜欢油烟味。」她是会做菜,只是不想那么麻烦,只不过是吃顿饭,随便从外面买回来就可以了。 「以后我可以煮给你吃。」他炯炯的目光盯在她脸上,不容许她逃脱。 韩芙晴眨了眨眼,嘴里下意识地咀嚼着食物,对于他说的话还不能即时给予回应。 「为什么?」沉默了十分钟后,她终于找到一个可以开口的理由。 贝语锡突然将手伸到她的颊边,温柔地将她的发丝塞到耳后,然后笑道:「只是想为你做些什么。」 她没有谈过恋爱,也没有谁为她做过些什么,自然不知道一般人听到这些话会是什么反应,但是对她来说,这句话已经是奢求了。 「我并不需要谁来为我做些什么。」她淡淡地将自己锁回安全的范围。 他修长的手指捏住她的下颚,不是太用力,但也不容许她退缩地强迫她看着他认真的神情。 「若我想为一个人做些什么,必定是那个人也能带给我什么。」他并不是滥好人,没必要像电视剧或爱情小说里的男主角,傻傻付出一切不求回报。 韩芙晴不懂,她没有什么可以给他。 他们就这样宁静地对望着。她总是想尽办法逃避,可是最后又会回到他的身边,心甘情愿的。 「最近还是睡不好吗?」贝语锡的手指轻拂上她淡淡的黑眼圈,语气里不自觉多了些心疼。 「总是会睡着的。」 他放开了手,她便低下头。看着已经变凉的咖啡,她的心也跟着微凉。 「这么倔强好吗?」这个问题他想问很久了,不明白她究竟是在硬撑什么。 她对上他的视线,像是无奈,又像是释然,「习惯了,而且总觉得软弱不太适合我,我装不来。」 「的确不适合。」因为她的软弱只能表现在他眼前,只有他能收藏她的全部。贝语锡轻声笑了,为了自己突如其来的占有欲。 韩芙晴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的,她拿起咖啡,喝了一口,苦涩占领了她的味蕾,她却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 贝语锡拿过她手上的杯子,也喝了一口,才发现原来她也是黑咖啡的爱好者,对于这项了解,他感到有点满意。 「女孩子不该喝太多黑咖啡。」他口是心非地道。 「贝语锡,你喜欢星星吗?」她突然这么问。 「没有特别的喜好。」他随口道,并不认为她会是那种喜欢观星的女孩子。 「那么,你喜欢什么?」她知道自己逾矩了,可是她就是想问。 「我喜欢看你这个样子。」他漆黑的双瞳定定地直望入她漂亮的水眸里。 什么?邋遢的样子吗?韩芙晴微挑起眉。 「毫无戒备,随时可以让我一举进攻。」贝语锡又笑了,他的心情似乎很好,就今晚来说,他已经笑了好几回· 韩芙晴愣了愣,因为他的话,也因为他那有些邪魅的笑意。 尽管逃吧,无论天涯海角,他都不会这么轻易放手。 「时间不早,你也该回去了。」韩芙晴将吃剩的炒饭放回保温袋里,准备送客。 「明天休假。」 所以结论是什么?她以眼神这么问。 贝语锡仍旧坐在原地,轻声道:「今晚我要留下。」 「不要!」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还坐在小桌前的他。上次在他家是她失态了,她并不想被他挖掘出更多的自己。 「我去洗澡了。」他迳自起身走进浴室,带上门,留下一脸莫名其妙的她。 韩芙晴足足在门外站了四十五分钟,拧起的双眉间都快挤出皱纹来,这个男人竟然在别人家洗澡还如此恰然自得! 浴室的门终于开了,贝语锡穿着她的浴袍,走到冰箱前,拿出一罐冷饮喝了几口。 「你……」她不禁语塞。 「原来身材高挑的女人还是有不少好处的。」这件浴袍他穿来虽然紧了点,但是他喜欢,更喜欢他身上混合着她的味道。 「你快点把衣服穿上,你该回去了。」总之她是不可能让他留下来的。 「芙晴,每次我愈想靠近你一点,你就更往后退一步,这是为什么?难道你已经有了心仪的对象?」他突然欺身向前,一步一步朝她逼近,将她逼到床边,没有后路可退。 韩芙晴坐在床上,觉得现在的情况对她很不利,她得保持冷静,绝对不能那么轻易就被击倒。 「怎么办,我好像愈来愈喜欢你了。」贝语锡说得轻松,内心却是再认真不过。 「你不要乱说。」她不要听,他现在一定是被邪灵附身了,不然怎么会乱说话,他可不是那种会说这些好听话的男人。 他眯起眼,又往前靠近了些。她没有后路可退,坐在床上身子不停往后缩,但最终还是被他压倒在床上。 结实精壮的大腿跨在她大腿两边,双手分别撑在她肩膀两侧,他的脸距离她的脸几乎不到五公分。 韩芙晴觉得自己的呼吸乱了。 「别这样看着我,我怕自己会像野兽般将你吞进肚子里。」 她的水眸眨啊眨的,樱桃小口也微张,这一切全都无言地挑逗着他。 「你……」她的双手是自由的,她相信自己有能力可以推开他,阻止这一切继续下去,可是,她的心跳频率也跟着紊乱了起来,又再次丧失了理智。 贝语锡俯身吻住她的唇,细细地品尝着,像是挑逗,又像珍惜,节奏一时和缓,一时猛然加快,她只能被动的被他牵着走。 他的大掌不知何时来到她的胸前,她的心跳愈来愈快,小手忍不住抓住他的手臂,想要阻止,却又想沉沦。 他的手握住了她的,暂时慢下节奏,等着她放松对他的戒心,接着,他毫无犹豫地侵入她的堡垒。 她没有哭,感受到身体里多了些外来物,她应该抗拒,可是,就连她的心也好像多出了些什么,她觉得自己就快被全面占领了。 无论是身体还是心,都将全军覆没。 随着律动愈来愈快,韩芙晴忍不住发出些许呻吟,这时候已经无暇顾及什么自尊还有身分,此刻她只希望快点得到解脱。 终于,贝语锡在她体内释放了自己,原本应该只是身体上的满足,他却觉得好像还多了些什么,但是他暂时没有多想。 韩芙晴转过身子,拉起棉被覆住自己。 她仍微微喘着气,突然被贝语锡一把扯进怀里。 她的背紧贴着他精壮的胸膛,他的手臂环在她的腰上,两双修长的腿像千年的藤蔓交缠著。 他们的气息慢慢平稳了下来,但谁也没有先开口。 贝语锡知道她没睡着,因为她呼吸得太过小心,像怕被他发现似的那么小心翼翼。 他张口从後头咬住了她的肩膀。 「喔……」好痛!韩芙晴缩了缩肩膀,然而双手被他的手箝制着,无法动弹。 「痛吗?」他低醇的嗓音带着些微笑意。 「痛。」她又不是没神经,当然会痛。 「只是想提醒你,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你别想再逃。」 他的提醒未免也太过残忍了些。韩芙晴没有说话。 「芙晴,我的芙晴,真乖。」他细细吮吻着刚刚被他啮咬过的痕迹,然后唇慢慢地滑到她细嫩的耳垂。 韩芙晴怕痒,于是左闪右躲,他却玩心大起,不停地朝她敏感的粉颈还有耳垂进攻。 她想转身制止他,无奈小小的单人床根本不容许她移动分毫,她愈是挣扎,便愈加深男人潜在的欲望。 贝语锡低吼了声,将她拉到自己的身上,霸道地吻上她的唇,强行进攻,毫下不温柔。 他的吻太过粗暴,狡猾的舌也不停占领她唇内的芬芳,她的手不停拍着他的肩,不明白他怎会在瞬间变得如此狂野。 他完全停不下来,半强迫地再次占有她,少了温柔,多了份强制的霸道,他的冷静在碰上她之后等于宣告瓦解。 激情结束后,韩芙晴累得连手指也无法移动一下,就这么被他箝制在怀里,枕在他的手臂上。算了,她不挣扎了,她好累,好想睡了。 看着她浓密的长睫疲倦地覆盖着,贝语锡吻了吻她的眉心,就这样面对面看着她美丽的容颜。 原本他只是想看看她失控的样子,没想到他似乎也稳不住阵脚了。 呵呵!有趣,真是有趣极了,他愈来愈期待两人接下来的发展。 搂紧了怀里的女人,两个平均身高一七五的长人挤在一张小小的单人床上,意料之外的,拥挤的空间原来还有这么一点点好处。 他们的体温借着相贴的身躯相互传送,心跳也慢慢地融为一体,床上的两人就这么酣然入睡。 请勿打扰。 第四章 「晴晴,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回来啊?」韩奎生站在门口左看右看,就是没看到期待中的另一道身影。 韩芙晴越过父亲身旁迳自走入屋内,没有说话。 「咦,语锡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韩母看着坐在沙发上的女儿,也好奇地问。 语锡、语锡,爸妈怎么搞得好像跟他很熟一样,听起来就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晴晴啊,你是不是跟语锡吵架啦?」韩奎生走到她身边,急忙问道。 「是啊、是啊,我还以为他会跟你一起回来,买了好多菜呢。」韩母看起来一脸失望的样子,仿佛现在走进家门的只是个路人甲。 「今天是小年夜,他也有自己的家人啊。」她随便找了个借口敷衍过去。 「也对喔。」韩奎生跟妻子对看一眼,看来是他们想太多了,小俩口应该没有吵架。 「我有点累,先上楼躺一下。」 韩芙晴一回到自己的房间,随即瘫在床上。 事实上,她是逃跑的。 她趁着他回公司处理事情的时候逃走了,搭车回到花莲的老家,不知道他现在怎样了?发现她不在家后,应该就会回家去了吧? 唉,事情变得愈来愈复杂了,肉体关系之后还牵扯了她的内心世界,她不得不逃。她心里恐慌,不想被人看穿,尤其对方是他。 「贝语锡、贝语锡、贝语锡!」韩芙晴连续喊了三次他的名字。才刚分开几个小时,她已经开始想他了,真是荒唐。 她双手掩面,试图让自己的头脑清晰些,她该冷静下来,不该想起他的。 「逃得这么快,是因为我吗?」 天,是幻听吗?她竟然听到了贝语锡的声音,同样的调调,同样的轻佻。 「我不是教你别再逃?」贝语锡在床沿坐下,拉开她捂着脸的双手。 韩芙晴瞠大双眼看着他,怀疑自己现在连幻觉都产生了,可是,眼前的假象怎么会如此真实? 「我不知道原来我的晴儿会这么想躲我。」贝语锡低声笑了,将头靠在她馨香的身子上,低声呢喃。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终于被迫面对现实。 「我可爱的情人逃跑了,当然得找回来啊。」 明明是动人的情话,偏偏从他这个冷言冷语的人口中说出就是不一样。 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冷吗?」他关心地问道。 「我爸妈呢?」他们怎么不阻止他?好歹也先通知她一声才对。 「喔,刚刚伯父说要带伯母上台北过年呢,他们感情真好。」 言下之意,这会儿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了。 她逃了一大圈,最后还是回到他怀里,这到底是个怎样的世界?怎么会小得如此可怕? 「你今天不用陪家人吗?」她试着找些话题。 「我正陪着。」他一大早赶到公司去处理一些公事,回到她家的时候,按了几次门铃完全没人回应,他马上猜到她是回老家了,于是拖着疲倦的身躯开了三个小时的车,差点累坏了。 这短短的四个字让韩芙晴的心涌上一股不知名的情绪,暖暖的在她耳畔嗡嗡作响。 贝语锡的头枕在她的胸前,他的呼吸愈来愈沉稳,接着便再也没有说话声。 僵了几分钟,她的手才怯怯地放在他乌黑的头发上。他的头发又粗又硬,摸起来一点都不柔滑,可是,她才刚想收回手,随即又感到眷恋。 唉,这个世界这么大,他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为什么偏偏要来扰乱她平静的心湖? 她要的,他给不起啊。 环住他宽厚的肩膀,她明知两人不能开花结果,但却又不禁沉沦,唉……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坐在餐桌前,看着眼前的炒年糕、清蒸石斑、酥脆的烤鸡、高丽菜卷,韩芙晴挑起了眉。 「吃吧。」贝语锡拿下围裙放在一旁,拿起筷子就先夹了块年糕放进她的碗里。 除了爸爸以外,这还是第一次有男人为她下厨。韩芙晴拿起筷子,将年糕放进嘴里,然而过多的辣椒让她当场变脸。 「咳咳……咳咳……」她忍不住咳了起来。 天,她还算挺能吃辣,但是这道炒年糕的辣度真的太夸张了! 她冲进厨房里倒了杯水,然后口大口地灌进嘴里,等着麻痹的舌头慢慢恢复知觉。 「很辣吗?」贝语锡噙著讪讪的笑意,靠在厨房门边。 她此时才明白他是故意的。 「只不过是开头而已。」他皮笑肉不笑的说完,便走回餐桌前。 韩芙晴有点反应不过来,因为他那句话说得没头没脑的。 她放下水杯,回到他对面坐好,看了看眼前的菜色,又重新拿起筷子。 「哎呀呀,我真是不得不感动了,吃到那么恶劣的食物,你还有勇气坐在这里。」这个女人还真是大胆啊。 韩芙晴连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拿起筷子夹了块高丽菜卷,低头品尝。 她不是胆大,只是不想浪费食物,也不想忽视他这份心思,尽管里面掺杂了他的坏心,但是她还是想吃。 吃过饭后,她将碗筷洗干净,倒了两杯热茶,与他在客厅里坐下。 过年时的电视节目永远不会好看到哪里去,所以她打开了音响,听着轻柔的经典西洋老歌,靠在颇有年代的真皮沙发上。嗯……她喜欢回家。 贝语锡坐在另一边的单人沙发上,微笑注视着她像猫一般慵懒的神情。 「结婚吧。」 「什么?」她睁开迷蒙的双眼,觉得他的话有点可笑。 「这样的相处还有生活模式都不错,所以,结婚吧。」无关什么情爱,只是喜欢这样的生活,简单来说,一切习惯了就好。 韩芙晴圆睁的水眸里隐藏着一股怒意,她不喜欢他老是将话说得如此理所当然,每次都只是告知她,并不是询问。 「你想要什么,我都能满足,你知道的。」他的身家财产有多少,世人或许一知半解,但是她一定清楚。 「我要的,你永远也给下起。」她站了起来,眼神冷冽,不想再跟他多说。 贝语锡一伸手就箝制住她的手腕,让她无法挣脱,也无法移动脚步。 「放开!」她连续甩了好几下,但他的手劲愈来愈大,她痛得拧起眉,却还是执意要走。 他一个用力,她就像孩子一般落入他的臂弯里。他环抱着她,从容地笑道:「从来只有我放开人,没有人可以先逃开我。」 她坐在他的大腿上,气势锐减,但是仍不认输地瞪着他。 「别咬着唇,会痛的。」他伸手轻抚她粉色的嫩唇,指尖慢慢地滑落到她的胸前。 韩芙晴憋着呼吸看着他的举动,她知道他是个危险人物,但是没想过会如此可怕,她就像逃不了的猎物,被牢牢锁定。 「这颗心,以后只能为我跳动。」 他的大掌覆盖她的胸前,包住的又何止是她的柔软而已? 「怕得想逃吗?尽管逃吧,每逃一次,你就会多后悔一次,我对于猫捉老鼠的游戏可是拿手得很。」 卸下了平常的冷静斯文,贝语锡现在看起来就像地狱来的恶魔,若得不到,宁可亲手摧毁。 她开始觉得自己或许不该待在他的身边了。 「想辞职吗?也可以,辞职后就专心的在家当个妻子,我也挺喜欢自己的女人乖乖待在家里。」他锐利的长眸看穿了她的心思,轻轻松松地就让她不敢轻举妄动。 「为什么是我?」韩芙晴认为自己并没有绝美到可以令他如此心醉。 「你猜。」这女人这么聪明,是该靠自己去找答案。 贝语锡的手滑进了她的衣摆,带着粗茧的厚掌轻柔地摩挲着她细致柔软的肌肤,慵懒地享受着滑腻的触感。 看着她如此柔顺的模样,他含笑吻上她的唇。 这场游戏,不会只有他在享乐而已。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提着简单的行李,韩芙晴站在航空公司的柜台前,办理登机手续。 「韩小姐,请问是韩芙晴本人吗?」柜台小姐跟她核对身分。 「是的。」她拿下脸上过大的墨镜,脸色看来有些疲惫。 「对不起,你不能登机。」她非常抱歉的退回机票。 「什么?」韩芙晴愣了愣。 「这个……」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总之这是上头交代的。 「你就这样狠心丢下我?」一道声音出现在后方。 天啊,恶魔出现了。韩芙晴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 接过行李,贝语锡微笑向柜台小姐道歉,接着大手圈住韩芙晴的手腕,将她带离柜台。 韩芙晴没有费力挣扎,反正她也不会赢。 贝语锡将她带车上,落下中控锁,之后便以破百的车速直飙回家。 他很生气,气到不看她一眼。 但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她只不过想离开他,只不过不想被他掌控,这样也不行吗? 「晴儿,你知道今天我有多忙吗?」砰一声巨响,贝语锡用脚踹上房门,然后单手扯开领带。 韩芙晴有如惊弓之鸟,不停的往后退,最后靠在墙壁上,看着他逼近,慌得恨不得自己能有双翅膀,马上飞离。 「你到现在还不能明白我的势力范围有多广吗?」他警告过她,可是她却三番两次蓄意挑战,现在,他已经没了耐性。 她知道他很有能耐,这次是她低估了。 「晴儿,我到目前为止只发过两次脾气,一次是因为那个该死的王武然,这一次就是该死的你。」 王武然现在被他整得灰头土脸,艺达公司的股价也疯狂大跌,现在连总公司都关上大门禁止一切采访,一个曾经在商场上呼风唤雨的企业,一旦惹怒了他,这样的下场已经是他最仁慈的对待了。 这个不知好歹,处心积虑四处逃跑的女人,他这一次绝对不能轻饶。 韩芙晴看着他可怕的笑容,怕得几乎发抖,可是她还是硬撑着身躯,怎么样也不想先示弱。 「我该怎么办好?」贝语锡挑眉问她,考虑该怎么做才能让她永远记牢这个教训。 「让我走。」她不怕死地继续挑衅着。 他猛然将她扑倒在地上,双眼充满了杀意,大掌在下一秒便撕烂了她的黑色针织长裙,洁白光滑的修长双腿上已毫无遮蔽物。 她想退,可是他根本不容许。 毫不怜香惜玉,也没来得及让她有心理准备,他一个挺身就进入了她的领域,恣意且猛烈地进攻,完全不理她的哭喊。 韩芙晴的双手被他束缚在头顶上,她已经吓坏了,眼泪决堤,歇斯底里地尖叫着,却完全阻挠不了他的怒意。 她只能被动地跟着他律动,不停被他带上情欲的巅峰,一次又一次,即使她累得昏过去,他还是强硬地将她弄醒,需索无度的要了一整夜。 她就像个禁脔,反抗不了,只能臣服。 她该恨他的,身体上可以被控制,但心还有自主权,可是,她却偏偏恨不了,她该死的逃跑之后,内心还是希望能被他找到。 她恨自己懦弱的身躯还有沉沦的心,恨自己禁不起动摇。 在黎明破晓的时候,韩芙晴躺在床上,眼泪无声地落入枕头里。 这样的处境是她咎由自取的,是她自己选择沉沦的,一切都是她的错。 贝语锡站在浴室里,热水哗啦哗啦地打在他身上,他问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如此轻易就失控,接连两次都是因为她。 游戏不该是这样进行的,应该是他掌控大局,可是偏偏他却乱了步伐,剧本一次又一次的脱轨演出,面对眼前的混乱,他也心烦了起来。 贝语锡走回床边,看着她即使在睡梦中也在流泪,他抹去她的泪,想起了她刚刚恐惧的双眸,他其实不想把情况搞成这样,可是,他控制不了。 从一开始纯粹的征服,直到现在,他已经想完全拥有她,无论身心,甚至是她的一根头发,他都不能忍受她的抗拒。 可是她偏偏只想从他身边逃离,他破天荒第一次想宠幸的女人,竟然怕得落荒而逃。 这个该死的女人,或许他该亲手毁了她,好过留她在身边,她对他的影响力实在太大,愈来愈深远,终有一天他一定会深陷。. 他侧卧在她身边,她的手突然搭上他的腰,将脸颊贴在他的胸膛上,梦呓般地低喃着,「我怕……别这样……」 他一握住她的手,她原本聚拢的柳眉慢慢放松了下来,贴在他身上沉沉睡去。 「晴儿,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好?」贝语锡的手顺着她柔软的发丝往下游栘·直来到她的柳腰。 健壮的铁臂突然一收,将她狠狠搂紧,他恨不得永远不要放手,让她可以永远粘在他的身体上。 睡梦中的人儿突然轻扯嘴角,微微上扬着,似乎作了什么好梦,看起来很快乐。 贝语锡拧起了眉,拍拍她的脸颊,不喜欢她独自快乐。 韩芙晴回到了那个幸福摩天轮上,她正站在窗边等着流星降临,可是她连一颗星星都还没看到,就突然被唤醒。 她眨了眨眼眸,视线慢慢对上贝语锡的,随即被他夺去了呼吸。 「不准你想着别人。」他霸道地贴在她耳畔,全面掌控她的一切,就连短暂的美梦也不给。 她看着他,突然流下泪来。 这么可恶的男人,妄想强行夺走她的一切,为什么她的内心却觉得有一丝丝甜蜜?这个到底算是什么情绪? 她并不会天真地以为他爱她,她也不敢奢望,只是,他可会对她有些什么特别的感情? 关于爱的? 「哭什么?」贝语锡语气冷硬,粗鲁地抹去她的泪。 韩芙晴垂下眸不敢看他,心微微跳动着,甚至带着些微的酸楚,她害怕去探究那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总是逃?」他捏住了她的下颚,原本冷静的脸上多了丝愠怒。 「只是想看看你穷追不舍的样子。」她知道自己逃不了,但是看着他尾随而来,她会觉得自己在他心里好像极为重要。 「好玩吗?」 「不是太好玩。」承受的后果超乎她的想像。 「呵呵……你这个可爱的小东西。」贝语锡又笑了,看着她身上的青紫斑点,那都是他蓄意留下的痕迹。 「我可以睡了吗?」 「不可以。」他要她就这样一直看着他,目不转晴,心无旁骛。 韩芙晴微噘起红唇。可是她累了,不停地逃,然后被他找到,现在逃不了了,可是又不能睡,这太折磨人了。 从她的双瞳里看到自己的身影,这种感觉实在太好,他嘴旁含着笑,眼底隐藏了一股莫名的情感。 她很努力地看着他,最后还是抵挡不了疲倦,眨眼的次数开始增多,慢慢地,她还是合上了双眼。 贝语锡敛下凶厉的长眸,一片深情没有被睡梦中的人发现。 「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我还是可以凭着空气里你身上的气息找到你,所以,别再逃了。」他软语呢喃著,就像珍惜最宝贝的爱侣。 韩芙晴梦到自己躺在一片花海里,万紫千红的花朵散发出不同的香味,空气中是天然的花香,她躺着不想起身,不想有人打扰。 可是偏偏有个脚步声不停朝她逼近,有个人喊着她的名字,不断呐喊,她刻意紧闭着眼不作回应。 拜托,让她安静几分钟可以吗? 那个声音彷佛听到她的请求,周遭又恢复宁静,连那道脚步声也停止了。 她嘴角上扬,睁开了美眸,却不期然地望见一张熟悉的脸。 「是你。」她坐起身,看着眼前的男孩。 「是啊,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男孩的脸上还是架着那副粗框眼镜,笑容跟那时一样灿烂,令人难以忘怀。 「记得,说好了二十年后幸福摩天轮见。」韩芙晴像个孩子般连忙点头,证明自己从来没有忘记这个约定。 她一直等着,从第一次遇见他之后,她每天都在倒数,期待二十年后的相逢。 「那么,到时候我等你。」男孩站起身,挥挥手,身影逐渐远去。 「喂——」她急忙站起身,在花海里寻找着他,可是他就像隐形了一般,消失在空气里。 韩芙晴不死心地继续奔跑,可是却再也见不到他。 「你真的会来吗?」她对着一大片花海放声呐喊着,但除了阵阵浓郁的花香,没有任何其他的回应。 一阵清风吹起了她的长发,随风飘扬的白色蒲公英点点落在她乌黑的发梢。 青葱玉指轻柔地拈起棉絮般的白色小点,她轻轻地微笑着。 「我们到时候见。」 第五章 那年韩芙晴九岁,在老师眼中是品学兼优的模范生,在同学眼中是冷静理智、很有效率的班长,在左邻右舍眼中是人人赞不绝口的好孩子,在父母眼中她是个永远不必令人担忧的乖女儿。 父亲是中学老师,母亲是校长的秘书,并非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但因为家里只有她一个孩子,父母自然把重心都放在她身上。 面对一个十全十美的女儿,韩氏夫妇理该觉得满足骄傲了,可是,这跟他们当初所想像的差了十万八千里,因为一般的孩子总是爱跑爱跳又爱玩闹,常让大人忙得不可开交,他们家的宝贝却完全不同。 他们的女儿从上幼稚园后开始学会自己洗澡,从上小学开始每逢考试必定维持在全校前三名,从来未曾有过大哭大闹的情况,对于每件事情总是安排得有条有理,该怎么说,就像是过度完美的孩子。 完美得像个机器人,甚至连多余的情感也没有。 可是,有谁真正了解过她? 第一次察觉身体开始发育的时候,她也曾不知所措;第一次收到男生写给她的情书时,她也曾困扰不已;而最近一向勇壮如牛的父亲健康出现了问题,她也曾躲在棉被里痛哭了一整晚。 可是,这一切她从来没有对人说过,不说是因为她从来没有询问过别人,久了便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也是因为她总习惯靠自己解决问题,所以觉得没有开口的必要。 韩芙晴像个独行侠一般,总是独来独往,总是跟人保持适当的距离,总是习惯用冷淡来面对一切。 她以为自己会永远这样,毕竟她体内没有过多的热情,在她九岁之前,她一直是这样认为的。 那年,他父亲证实胃部有个零点七公分大的肿瘤,必须动手术才能判断肿瘤究竟是良性还是恶性,于是父亲被安排在三天后的下午进行手术。 父亲手术那天,韩芙晴下午四点放学,但她没有回家去,一个人四处游荡着,累了就坐在公园里的长椅上休息。 「妈咪,你知道幸福摩天轮吗?」在她右手边的长椅上坐着一对母女,母亲约莫三十出头,小女孩大概只有四、五岁。· 「幸福摩天轮?哇,妈咪第一次听到耶,是什么啊?」小女孩的母亲脸上漾起一抹温柔的笑,以好奇的语气问。 「今天王老师跟我们说了个故事,她说幸福摩天轮偶然才会出现一次,如果有机会可以坐上去,许下的任何愿望都可以实现喔。」小女孩兴致勃勃的看着母亲,小小的脸上充满认真。 「真的啊,那么王老师有说幸福摩天轮是怎么出现的吗?」母亲握着小女孩的手,柔声问。 「没有,王老师说,幸福摩天轮的出现是很神秘的,但是搭上的人一定会知道。」 「喔,那如果你真的有机会搭上了,想许什么愿望呢?」宝贝女儿看起来好像有很多心愿的样子。 「当然是希望可以永远跟妈咪在一起呀。」小女孩理所当然地道。 女人微微笑了,眼眸里隐藏不了闪烁的泪光。 韩芙晴看着她们紧握的手,想起了小时候爸爸也总是这样牵着她。 在每天走去幼稚园的路上,爸爸温暖厚实的大手总会紧紧地握住她的小手,那个时候,她也曾幻想自己可以永远不要长大,永远跟在爸爸的身边,当个被保护的小孩。 已经忘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出门的时候已经不需要父亲陪同,就连上次是何时牵过爸爸的手,她都忘了。 她很希望自己能为父亲做些什么,但是她不是医生,也不是神仙,她除了祈祷还能怎么办? 「妈咪,我们去找幸福摩天轮好不好?」旁边的小女孩跳下长椅,拉着母亲的手就想离开。 「好啊,我们一起去找看看。」女人带着宠溺的笑,牵着女儿往前走。 韩芙晴就像着了魔般,也跟着站起身,走在那对母女的身后。虽然她觉得这一切很荒谬,但是,她就是很想为爸爸做些什么,好过只是傻儍地空等。 她站在游乐园的门口,将书包里所有的零钱都找出来,两百四十块,分毫不差,她觉得这应该是上天的旨意了。 她将一大把铜板放到售票柜台的桌上,待售票小姐点算清楚,便拿了一张学生票给她。 韩芙晴就这样进入游乐园内。 今天不是假日,加上已经是傍晚时分,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游乐园里的人愈来愈少,许多父母牵着子女朝着出口的方向离去,只有她一个人在这个时候还傻傻地买票入场。 手里握着票根,她在游乐园里慢慢地走着。这里的游乐设施很多,豪华的设备她都只在电视上看过,以她这个年纪来说,她是该高兴的飞扑上去玩个痛快,可是她却一点也兴奋不起来。 她心里只担忧着父亲的手术,不知道手术进行得顺不顺利,肿瘤究竟是良性还是恶性? 韩芙晴垂着头,觉得自己真是蠢得可以,怎么会以为天底下会有幸福摩天轮这种东西,那只不过是幼稚园的老师拿来说给天真的三、四岁小孩听的故事罢了,她竟然还当真。 她一向冷静又果断的理智跑哪儿去了? 「你跟家人走散了吗?」 韩芙晴转过身子,看到一双白色的球鞋停在她的眼前。 她慢慢地抬起头来。 眼前的大男孩白净斯文的脸上架着黑色粗框眼镜,手指修长干净,没有黑色的污垢,肩上侧背着某某名校的书包。 韩芙晴看着他,突然觉得这个人跟自己好像。 感觉得出他们是同一种人。 当她说出她是来找幸福摩天轮的时候,没有听到预料中的噗哧笑声,也没看到他抽搐的脸孔,他只是认真的看着她,仿佛相信真的有这种东西存在。 当他突如其来牵起她的手时,她的心跳怦怦加速,小脸也浮现两朵粉色红晕。 她的思绪乱了。 这真是难得,面对一个陌生人,她竟然会有慌乱的念头,而且还不止一次。 男孩带着她坐进全游乐园最庞大却最无刺激性可言的摩天轮里,两人面对面而坐,她低垂着头,掩饰自己纷乱的思绪还有脸上的腼腆。 他递了个咬过一口的面包过来,她稍微拧起眉,没有伸手去接,后来他还是看穿了她的矜持,硬是将面包撕下一半分给她吃。 她接过那半个面包,小口小口地吃着,肉松在嘴里散发出来的香味,到了二十年后她都还记得,那个面包不是特别好吃,但是却很特别。 那是她第一次接过别人好心给她的东西,是个刚刚相识的男孩给的半个再普通不过的肉松面包。 它明明是咸的,可是吃起来却像甜的。 那个晚上,在摩天轮里,她看到了流星,那个时候,她想起了公园里那个小女孩说过的话——幸福摩天轮的出现是很神秘的,但是搭上的人一定会知道。 她想,她可以明白这是怎么样的感受了,因为,这就是她所能感受到最真实的幸福摩天轮。她偷偷地在心里许了个愿,希望父母亲身体健康,平安到老。 韩芙晴就这样抱着一丝丝的希望,诚心地许下心愿。 后来,她的愿望实现了,那个幸福摩天轮真的实现了她的愿望,她父亲体内的肿瘤不过是一般的纤维性肿瘤,对身体没有什么特别的影响。 从她九岁之后,她的父母亲便没有什么病痛,直到现在,她已经二十九岁了,双亲的身体还是相当健壮。 她总是常不经意地想起那个男孩,她感谢他,是他让她搭上幸福摩天轮,是他让她愿望成真。 二十年了,她从来没有去找过他,也没有梦见过他,一直到昨天晚上的那场梦,那个男孩来到她的梦里,提醒她,他们的约定还在。 她没有忘,她舍不得忘,毕竟那是她第一次感觉到心动,她又怎么忘得了? 韩芙晴站在浴室的淋浴间里,热水哗啦哗啦淋在她身上。看着自己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她想起了昨晚的贝语锡。 他蛮横的夺取她的身子,连她的思想也不放过,虽然她不停告诫自己绝对不可以为他沦陷,可是一切好像来不及了。 中午时分醒来,只有她一个人躺在他的双人床上,看着身边空无一人,她的心 微微地叹息。 怎么办,才多久不见,她竟然开始想念起他了。 韩芙晴坐在床沿,拿着一条大毛巾擦拭着湿发。 现在这个时间,他应该是在公司里吧?没有她在身边帮他处理那些琐碎的事,他一个人忙得过来吗? 最后,韩芙晴还是束起长发,换上牛仔裤、黑色u领棉质上衣,拿起行李袋中的钱包,搭车前往公司。 公司的上层是贝语锡专用的办公室,而她是他个人的专属秘书,至于分行的经理们约一个星期回公司一次,向贝语锡报告银行的状况。 所有开会的资料和文件都是由她处理,负责把会议纪录完整备份存档,并把各分行呈上的报告先看过一遍,抓出重点,省去贝语锡的时间。 每天固定会待在董事长办公室的,就只有她跟贝语锡两人,所以她也不用太担心自己的衣着过度随便,再说她已经辞职了,即使是还没经过批准的那种。 在职场上来说,她自认已经做到无懈可击了。 可是,感情上呢?她对这门功课还是一知半解,对方甚至没给她时间找足资料就强迫她得交出报告来,唉…… 输入密码后,电梯才能按下二十七楼的按键。这个设计是贝语锡提出的,他向来很懂得保护自己。 抵达二十七楼,电梯门才一开,韩芙晴随即看到贝语锡硕长的身躯立在门外,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就跟平常一样。 「下午临时有个会议要进行,你先去准备好。南区分行的经理今天会过来,你顺便把他们的营运状况调出来让我看看。」贝语锡拿着杯子走向茶水间,甚至没有多看她一眼。 如果她奢望想从他眼里看到一丝多余的温存,那么她注定是要失望了。 韩芙晴低声笑了,还好,还好她很有自知之明,所以不至于贪心地想要求更多。 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她打开电脑,全神贯注地开始处理他所交代的事,甚至连 他是何时走回办公室都浑然不觉。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贝语锡一直没合过眼。 他拥她在怀中,注视着她,直到不得不离去为止。 从早上九点踏进办公室开始,他脑子里盘旋的全是她的倩影,她不堪疲惫地求饶,还有无助地呻吟,甚至她睡梦中不安稳的神情,他总忍不住细细回味。 这是怎么一回事,他竟然在办公时间想起了他那冷静的小秘书。 只不过是个女人而已,有什么好值得他眷恋的? 贝语锡拢起了浓眉,没有发现自己用了「眷恋」这个词语,这个一向让他嗤之以鼻的用词。 早上原本有个会议要开,可是他取消了。 多可怕,他这个工作狂竟然把会议取消,那些属下大概开始怀疑他是不是生重病了。 昨天当他得知消息,知道韩芙晴人正准备搭机离开,他便火速前往机场,就为了将她拦住,其实他也不明白为何总是要将她放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他以为那只不过是占有欲作祟。 可是,当他野蛮地在她身上烙下属于自己的痕迹时,他清楚的明白,这不会只是单纯的占有,他想要的不会只是这样而已。 她身体上的臣服,已经不能够满足他了。 该死的,这是怎么一回事,他竟然让一个小小的女人乱了心扉。 他原本只是想驯服她,只不过想让她清楚他的势力有多强,可是,当他也臣服在她柔软的身体里时,他觉得这一切好像就要被颠覆了。 被驯服的人真是她吗? 正当贝语锡心烦意乱的时候,电梯突然停在董事长专属的楼层。 能到这里来的除了他,也只有韩芙晴了。 电梯门一开的时候,他便紧紧锁住她柔顺的脸庞,就像平常一般,她总是没有太多的情绪,就好像几个小时前她依偎在他怀里也只不过是一场梦,只是假象而已。 贝语锡有股冲动,想要上前狠狠地掐住她,只是最后还是用冷漠掩盖了一切。他向来很有智慧,为了她已经破例,接下来他不容许自己再度混乱。 他走进茶水间,为自己泡了杯黑咖啡,当他走回办公室的时候,她仍旧专注在电脑前,根本没有多余的心思放在他身上。 砰的一声,他用力甩上了门,她却仍旧不闻不问,甚至呼吸也还是那样稳定,丝毫没有受他影响。 贝语锡站在玻璃墙前,抿紧双唇看着韩芙晴专注的神情,有一瞬间,他希望自己就是那部电脑,能够得到她全部的注意。 他对於任何事向来势在必得,唯独这个女人,总是让他看不清,摸不透,他恨透这种飘浮不定的感觉,面对不能掌控的意外,他毫无头绪可言。 究竟该怎么做才能让她完全属于他,心甘情愿地奉献出所有? 这场追逐战愈来愈激烈,他有预感,这一切将不会照着他的计画走,尤其是她,这个未知数,永远不会乖乖地任他安排。 尝了口手中的黑咖啡,蓦地,贝语锡皱起双眉。 这杯咖啡淡而无味,他已经习惯了韩芙晴所冲泡的咖啡。 原本忧愁的脸慢慢舒缓,他好像有点明白了。 这只不过是习惯而已,呵呵,一个坏习惯罢了。 他不必想得太多,也毋需担忧什么,这无关什么情爱,也无关什么内心的禁地,只不过是凡人都会有的习惯罢了。 贝语锡慢慢地安下心来,对于这场游戏,他仍旧势在必得。 最后胜利的还是他。 第六章 因为即将多了个女人,所以贝语锡的住处也多了些变化。 他居住的单位正好在他母亲住处的楼上两层,同样格局的屋子,原本也是三房两厅,但因为他向来独居,所以将其中两间房的隔墙打掉,变成一大间卧室兼书房,另一间则为储藏室,专门摆放他过多的书籍还有极少穿的衣物和鞋类。 他在房内多添置了张白色的梳妆台,还有同色系的典雅衣柜,为他原本稍嫌暗沉的房间多添了些柔和的色彩。 此刻韩芙晴正坐在床沿,而贝语锡坐在梳妆椅上,拿着透明滋润的唇彩,为她干涩的朱唇上了层保护膜。 最后,他拿起了暗红色的胭脂,仔细地点在她的双颊上,接着,他满意地微笑了。 在韩芙晴看来,他的笑容暗藏太多玄机,令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冷吗?」他取过一条灰色格纹的名牌披肩为她披上,并别上珍珠胸针,好让披肩不会滑落。 接着,他拿起梳妆台上的丝绒盒,取出一枚名设计师独家设计的白金交错着玫瑰金的双环戒,戴上她光洁纤细的无名指。 「真好看。」贝语锡相当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将那个丝绒盒递给她。 韩芙晴接过丝绒盒,看着盒内另一枚闪闪发亮的男戒。这款戒指是三环式的,二银环住了一金,如同他的势力范围,将她牢牢锁在其中。 她看了看他嘴角的笑,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只能被动地拿出那枚戒指,戴上他左手的无名指。 指尖停留在他的指甲上,那大片的指甲干净又修长,就像游乐园里的那个男孩的手一样。韩芙晴无声地微笑了。 「在想着谁?」贝语锡像个妒夫,不悦地沉下嗓音。她这么温柔的笑,绝不是为了他。 「没有。」她敛起笑容,神情又恢复平常不冷不热的样子。 「晴儿,你怕我吗?」贝语锡蹲在她的身前,突然这么问道。 韩芙晴瞠大双眸,最后轻微地点了点头,「怕。」 「是吗?我以为全世界只有你不怕我。」他呵呵笑了,这个女人怎么会如此坦承又冷静,着实教人满意。 韩芙晴看着他的笑容。她最怕的就是他这个样子,明明脸上是带着轻松自若的笑,但是却让她怕得发抖。 她完全猜不出他在想些什么,计谋些什么,永远只能当他计画里的棋子,她怕。 贝语锡让她坐在梳妆台前,然后拿起扁梳,轻柔地梳理着她长及腰际的柔软青丝,遇到打结的时候,他便放下梳子,以手指轻轻地解开那些调皮纠结的发丝,他就像个疼爱妻子的丈夫,处处展露他的宠溺。 「这头长发真美,为我一直留下去。」他将鼻端埋进她的发丝,深深嗅了一口带着花香的清新,深深陶醉,韩芙晴眨了眨眼,内心无声地叹息,连她的头发都得不到自由。 「语锡,你曾经……」她问到一半,突然停住了。 「什么?」他将头靠在她的肩窝,感受她柔软的身段还有专属于她的馨香,懒懒地接口问。 「你曾经去过游乐园吗?」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受他指甲的影响,所以她还是问出口。 「记忆里没有。」 是吗?是啊,她怎么会问了个那么愚蠢的问题,他跟那个男孩根本是两种人,他的笑容永远没有那个男孩的灿烂、温暖,她怎么会混淆了,实在太可笑了。 「你去过?」他觉得她并不像那种会喜爱去游乐园玩的女孩子。 「去过一次。」毕生难忘。 「好玩吗?」他睁开了长眸,但她看不见。 「嗯,好玩。」她没有发现自己的神情变了,也没有留意自己的语气柔和了,她只是想起了那个男孩,所以连眼眉都弯起,笑了起来。 「晴儿,你今天总是不停想起别的男人,这让我相当不开心。」贝语锡在她的粉颈上狠狠地留下一个深色的吻痕。 刺痛感让她反射性地想推开他,没想到此举更加深他的怒意。 「是谁?」将她压在身下,他冰冷的眼眸里有着阴森的诡异。 「我不知道。」韩芙晴摇了摇头,接着咬着唇道:「你也没有资格可以知道。」像是存心挑衅,她的话像把毒箭刺进了他内心深处。 「儍女孩,你就这样天真吗?」 又来了,他那抹笑就像是要活活将她生吞一样,笑得那么邪魅,带着即将嗜血的快感。 韩芙晴后悔了,她不该那样说的。 「原本是想给你一个完美的婚礼,看来,今天的订婚得改为我们的大喜之日了。」 她就像乖乖跳进陷阱里的小白兔,只能躲在洞里,跳不出去,也无法求救。 「我刚刚……」她动了动唇,试图想解释。 「我有没有资格可以知道,你很快就会了解。」贝语锡微微一笑,接着用力拽起她的手臂,将她往外拉。 「放开我,贝语锡!」一直被他拖到客厅,眼看就要走出大门,她硬是扯住了沙发一角,不肯移动。 「晴儿,放开你的手。」他不想弄伤他美丽动人的新娘子。 「不要,你先放开我。」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反抗他什么,硬是跟他僵持着。 贝语锡放开了她的手,在她还来不及逃脱之际,将她整个人拦腰抱起,扛在肩上,并箝制她的双腿,让她挣脱不了。 「放开我!你不能这样做,你快点放开我!」韩芙晴疯狂的挣扎着,怎么样也不想让他走出这扇门。 她一个用力,没想到他却突然松手,于是她整个人被丢进沙发里。 她的头撞到沙发的扶手,过大的冲撞让她有点晕眩。 贝语锡硕长的身躯立即压在她身上,轻声道:「这辈子休想我放开你。」 韩芙晴摇着头,眼泪瞬间凝聚在眼眶里,她咬了咬毫无血色的唇,「我不要,我不要嫁给你。」 永远都触碰不到他的心,她不想跟这样的男人过一生。 「这由不得你来选择。」 他的话就像宣判了她无期徒刑,她还来不及眨眼,泪水就先滑落。 她并没有妄想过可以得到什么永恒的爱情,也不敢贪心奢求自己会成为某人心中的最爱,但是,最坏的情况也只是跟一个平凡人度过一生,怎么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就算只是一阵吹过我身边的风,我还是有那个能力将那阵清风留在手中,你怎么就是不明白?」贝语锡吻去她的泪,在她耳畔呢喃。 韩芙晴咬破了唇,低声哽咽起来,因为他过度自信的话,还有他计算不出的势力范围,她知道自己逃脱不了。 她就是怕自己逃脱不了啊。 贝语锡眯起了长眸,内心隐隐作痛,吮去了她唇办上还温热的血液,然后和着自己的唾沫吞下,融入体内深处。 她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唇上沾着她的血迹,看着他细细舔着她唇瓣上的血,她突然迷惘了。 有的时候,只是一些轻微的动作,她便像让他摄去了三魂七魄,眼里,心里都只有他的影子,像是一抹只为他而存在的幽魂。 她终于被迫接受事实,就算不想承认,就算逃到了天涯海角,这一切都改变不了了。 她真的爱上了他。 可能是从某一天清晨醒来的时候,也可能是更早之前,只是她一直选择忽略,一直以为她不会动心,一直以为她可以把感情控制得很好。 是她过度自信了。 她应该继续逃开,应该缩回自己小小的堡垒中,但是,她却伸出双臂环上他的颈项。 她知道,这场爱恋注定是赢不了的局面,明知如此,她还是不能克制自己深陷,是她未赌先输了。 面对她突如其来的转变,贝语锡有些呆愣。 她应该持续对抗他,应该继续逃跑,应该冷静下来想好对策对付他,所有的可能性里,惟独不包括这项—— 投怀送抱,诚心臣服。 韩芙晴仍拥着他。她可以说爱他吗?她可以爱他吗?她可以就这样不顾一切的付出自己吗?她不知道,她还犹豫着。 这二十年来,她每天都期待着那天的到来,没有想过自己可能会先爱上什么人,她以为,她会等到那天到来,再次见到那个男孩,再次与他一起乘搭幸福摩天伦,她以为,属于她的爱情会在那个时候降临。 可是,显然世事不会尽如人们所想的那么容易。 这一刻,她的心里明明爱着贝语锡,可是对于二十年前那个男孩,却仍旧无法忘怀,这算什么?脚踏两条船吗? 她无法只专注于一个人。 每当她发现自己比较爱贝语锡的时候,那个男孩就会出现在她的梦里,带着她走进回忆里,提醒她别忘了他。. 她的心像被分割为二,一半给了贝语锡,另一半还停留在儿时的记忆里。 她看着贝语锡的脸,突然恨不得他就是那个男孩,如果是,那该有多好,她愿意把所有的爱都留给他一个人,就算没有回报,哪怕只换来一场心碎,她都觉得值得。 可惜,贝语锡不是他。 「对不起……」因为她的私心,所以不能将所有的爱都只给他。 贝语锡不能明白眼前到底是什么状况,她的眼泪,她的道歉,这一切全都是他始料未及的。 再一次,他又被她打乱了,这一次,他的胜算锐减了一半。 该死的韩芙晴,该死的女人,该死的眼泪,这场该死的游戏进展得愈来愈诡异,他已迫不及待想知道下一个考验是什么了。 深吸了口气,贝语锡决定耐心等候着,告诉自己,短暂的慌乱不足以影响他原本的计画,他还是不能输。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妈,嫁给爸爸后,你快乐吗?」韩芙晴躺在老家房间里的床上,对坐在床沿 的母亲问道。 「快乐啊,当然也会有难过的时候,但是大部分都还是快乐且幸福的。」韩母因为女儿的问题而显得有点讶异。 她以为女儿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对于爱情也不曾有过不切实际的期待,更何况是快乐、幸福这些显得缥缈的事, 「幸福?」多么遥远的字眼,她连想都不敢想。 「是啊,有的时候幸福得希望就这样死掉算了,幸福的时刻总是太过短暂,一不小心就会错过,以为幸福根本从未来过。」小女孩长大了,终于也开始问些大人该问的问题。 韩母原以为这辈子是没机会对女儿说这些话了,以为她的女儿根本不需要从妈妈的身上学到些什么。 「妈,有过幸福之后,人是不是就会变得贪心?」就像她一样,拥有了贝语锡之后,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灵上,都想要求更多。 「是,这是亘古不变的定律。」人类就是这样贪婪,永远不能满足眼前的现状,总是想要不停拓展自己的领土。 韩芙晴突然转身将头枕在母亲的大腿上,双手环住母亲的腰,将脸贴往她的腹部。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希望能永远待在妈妈的肚子里。」她展现难得的脆弱,连语气都像个任性的孩子。 韩母伸出手顺了顺女儿的长发,无声地微笑。女儿终究是个女孩子,还是会为了爱情这件事担忧、惆怅,心烦不已。 「我明明爱着一个人,心里却又等着另一个人,我这样是不是很过分?」韩芙晴闷声问。 「孩子,爱情从来就是没人可以正确解答的问题,有些人拿到高分,纯粹是因为好运,有些人努力了半辈子,却还是一无所获,只是,每个人心中都一定有所偏爱,重点在于你是否真的弄清楚,究竟哪些是爱,哪些只是期待。」韩母只是点到为止,不直接明说。 韩芙晴知道,她是真心爱贝语锡的,那个冷血却又近乎无情的男人,她有时候都怀疑他是否曾经为谁心动过,应该没有吧? 如果真的有,她还真羡慕那个女孩,竟能使得他那样近乎没心肝的人动情,那名女子一定有独特之处,才能令他有所牵挂吧。 她究竟是爱上了他什么?她其实也不知道。 就像永远被堆放在角落的旧书刊,总是乏人问津,但是有天发现它被清理掉的时候,却又费尽心思去寻找。 明明不重要,却又不能失去,面对贝语锡的时候,她就像是这样的心情。 每天见面也不觉得有什么,但是醒来发现身边没有他的时候,内心却难掩一阵失落。 没想到她也只不过是个凡夫俗子,同样也会为七情六欲所扰。 「如果爱一个人那么辛苦,那么为何还要爱?」韩芙晴平躺着,看着母亲温和的双眸,如此问母亲,也问自己。 「是啊,那么辛苦,爱得那么委曲求全了,偏偏对方也不一定能全盘接收,既然是这样,何苦又爱下去?」韩母这话说到了她心坎里。 「妈,如果我说我爱他,那么是不是会被看不起?」她没有过这种经验,听惯了别人说那些情情爱爱的字眼,她从来不曾有过感觉,可是,现在终于变成她得去体会这种滋味了。 「害怕被拒绝吗?」韩母低头看着她脸上的难堪,不由得心疼。 「其实……被拒绝了没有关系,害怕的是对方心里根本没有爱这种东西。」以前她也是没有的,所以就算贝语锡没有,她也不会太讶异,因为他还没有遇到值得付出的人,当然不会轻易动心。 「妈不知道你跟语锡之间相处的模式是怎样,但是在我看来,他其实是个不错的男人,对感情专一,不会有二心。」韩母希望自己没有看走眼。 韩芙晴点点头。是啊,如果他有爱人的话,她也相信他会是个专情的人,只是, 那个幸运的宠儿不是她。 「妈,孩子长大了,一定得离开家吗?」 当年她虽离家到北部工作,但还是常常回家,现在她要结婚了,自己的名字将迁移到另一个户口名簿上,感觉离父母好远好远。 她舍不得。 「以前妈妈以为你永远都不会离开,所以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可是,现在还真的有点难受呢。」 女儿一向沉默寡情,韩母曾想过就让女儿长伴在身边也好,总好过草率嫁人过一生。 可是现在,女儿的心已经完全放在另一个人身上了,终究还是逃不了情关,这是所有女子的弱点。 「妈,你会舍不得我吗?」韩芙晴将对家人真诚的感情赤裸裸地展露无遗。 「当然,何止是舍不得而已。」韩母不禁流下泪来。 韩芙晴伸出手接住母亲滚烫的热泪,然后紧紧的握住,放在自己的心上。 她们母女的心借着这滴眼泪,紧紧的靠在一起,没有距离。 「妈,我想,我也会快乐幸福的。」其实这些都不难,她可以自给自足,她不用等谁来给,以前可以,就算婚后也可以。 「嗯!会的,一定会的。」韩母低头拥住了她。这个曾经环抱在怀里的小小身子,现在已经比她还要高了,她的女娃儿就要嫁作人妇了。 「妈,我真的好爱你们。」韩芙晴拥住了母亲,眼眶里的泪水全是对父母浓烈的爱意。 「我知道,我们都知道。」他们的女儿只是不善言语,习惯把所有的话放在心底,并不是真的那么无情,那么不在乎一切。 「能够当你们的女儿真好。」她的父母给了她所有他们能给予的爱,无条件支持她所有的决定,全然放手让她去闯荡。 因为一直有他们的爱作后盾,她才能活得那么无忧无虑,因为被爱的那个总是 比较幸福,不用想得太深入,不用付出太多。 韩母内心无限感慨,能生出这样乖巧又柔顺的女儿才是他们的福分,她是上天赐给他们最好的礼物。 韩奎生站在房门外,伸手抹去了脸上的泪。 他们的女儿真的长大了,已经不再需要牵这着他们的手,也不用他们细心地叮咛,将来的路,得靠她自己去走了。 女儿能有个好归宿,是他梦寐以求的,可是现在,怎么内心却也有点刺痛,奢望着将女儿留在身边,永远长伴着自己。 这时,突然有双纤细的手臂由后方揽住了他。 「爸,谢谢你。」韩芙晴靠在父亲的身上,闻着熟悉的味道,不禁红了眼眶。 「傻孩子,谢我什么。」韩奎生低声轻道。 「谢谢你们让我来到这世上,还有,谢谢你们这么爱我。」韩芙晴抿了抿唇,这是第一次向自己的双亲表达她内心真实的情感。 韩奎生转过身,握住女儿的双手,细细地看着。这双手是在什么时候长得这么大了?他记得她小时候,双手加起来也不过他一个手掌大,现在,她的手指都快跟他的一样长了。 「爸爸就只能陪你走到这里了,以后嫁给了语锡,就要把他当成是你的天,要好好的辅佐他,互相包容,不要计较自己付出多少,这是一个妻子该尽的本分,知道吗?」韩奎生红了眼眶,轻拍她的手。 「我知道,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她一向是个好女儿,从来不做让父母伤心难过的事。 再大的苦痛她都可以吞忍,因为她是如此深爱着他们。 「孩子,你是我们的骄傲,以前是,以后也是,所以,偶尔也靠在爸爸的肩上,让爸爸陪你走一段。每个做父母的都希望能为子女做些什么,爸爸也希望自己能为你做些事,奸让你的生命里留下美好的记忆。」 韩奎生将女儿轻拥入怀。这个孩子太倔强,总是将所有的软弱放在心底,以为 这样做可以不着痕迹,不让父母担心,然而她可知道,这看在他们的心里只是更加痛心。 他们为人父母的,好像从来不需为她做些什么,应该说,是根本没有机会。 「爸爸为我做的已经够了,你给了我那么多的爱,已经足够了。」 他们所付出的,已经远远超过她应该得到的了。 「爸,妈,谢谢你们。」韩芙晴牵着父母的手,二十九年来的感激,只能化成这句真挚的感谢。 三个人,三颗不同频率跳动的心,第一次感受到毫无距离。 他们的爱紧紧依偎在一起,从前、现在直到将来,永远不会改变。 第七章 再度来到这里,韩芙晴的心情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这座游乐园里跟二十年前大致相同,许多游乐器材仍旧保留着,也增添了不少新潮的游乐设备。 她站在摩天轮前,仰起了头,看着顶端的观览厢,微微一笑。 不知道今天他会不会来?他还记得那个二十年前的约定吗? 接着,韩芙晴走进了摩天轮的观览厢里,一个人安静地坐在里面,看着窗外的景色。 明天就是她的大喜之日,可是她的心里却还期待着另一个人,她知道这样不行, 可是她很想再见他一面,很想再看看他脸上灿烂的笑容,很想从他身上再次重温那场为她带来希望的流星雨。 如果今晚又见到了流星雨,她该许什么愿望好呢? 韩芙晴从白天等到夜晚,数不清摩天轮究竟转了几次,她知道,他不会来了,流星也不会来。 周遭的灯光都暗了下来,游乐园再过十分钟就要打烊了。 二十年的约定,破灭了,结束了。 她走出摩天轮的观览厢,一个人漫步往出口走去,内心掩不了失落,一股莫名的伤感涌上心头。 这是她预料过的结果,又何必觉得如此难堪呢?她这么告诉自己。 「等了一整天,那个人没来有吗?」出乎意料之外,一个不该出现在此的人竟站在她眼前三步不到的距离。 「你什么时候来的?」她的眼中还有着隐隐的泪光,尽可能的稳住自己的音调。 「在你踏进摩天轮的时候。」他一直跟在她左右,只可惜她的眼里始终看不到他。 贝语锡的心蓦地揪紧。 想到她的心里还有别人,他已经笑不出来了,连装都装不来。 「这算什么?」在结婚的前一晚要好好放纵自己的情感,好让自己没有对不起旧情人? 分不清是怒火还是妒火,他的双眸变得冷冽,让她清楚明白他绝不会轻饶。 「只不过是来寻找一个希望而已。」韩芙晴没有想过要隐瞒他,只是也没有特别需要说出来的必要,她还是有属于她自己的秘密。 「所以,我该庆幸你是失望了吗?」他咬紧牙关,反讽道。 「是。」如果那个男孩来了,那么或许她真的会有所动摇也不一定,毕竟他曾经带给她的奇迹是没有人可以取代的。 韩芙晴走过贝语锡的身边,停在出口处,最后又转身看了一眼。 他的确没来。 贝语锡的脸一阵铁青,这女人现在是当他是透明的还是死了? 当着他的面这样若有所思的等着另一个男人,她眼底写满了期盼,全是给另一个男人看的! 韩芙晴坐上了贝语锡的车,一路上没有开口说过话,她看着窗外的夜景,让人猜不透她在想些什么。 「要不要去山上?」她开口了,打破了凝重的气氛。 贝语锡双手紧握着方向盘,突然九十度急转弯,将车子掉头,直往阳明山上去。 来到山上,下了车,她走到前方靠着车头,抬起头望着漆黑的夜色。 贝语锡站在她身旁,无言以对。 「明天我就要嫁给你了,我们会幸福吗?」她试图问得云淡风清,脸上还带着些微笑意。 「我给的会是你想要的吗?」 贝语锡的话里泄漏了他的情感,隐藏不了的爱恋就这么涌入她的心房。 韩芙晴全身的血液像是达到沸点的滚水,她的脑袋轰轰作响,无法相信他眼里所投射出的温柔。那么真实,却又带着些虚幻,这是真的吗? 「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只是你从来未曾开口。」他有自信可以满足她所有的要求。 如果她在这一刻说想要他的爱,那是不是显得很肤浅?是不是会被认为是卖弄清高? 可是,爱是她唯一想从他身上得到的东西。 那么简单,却又那么艰难。 贝语锡直视着她,她的心里有另一个人,面对毫无所知的第三者,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有多少胜算,他又能拿什么来搏? 韩芙晴垂下眼睑,走到他身前,柔柔地偎进他怀里,双手环着他的腰,低声轻叹。 「不用给我什么,也不必费力去猜想我的心思,我其实很简单,只是你想得太复杂了。」男人总是喜欢将问题复杂化,不懂女人简单易明了的心思。 贝语锡站在原地,明明她就靠在他的怀里,为什么他却感觉他们的距离那么遥远?就像他从来不曾真正拥有过她。 「知道为什么我总是要逃吗?」她低声询问。 「为什么?」贝语锡配合地开口。 「因为在等待你来寻找我。」 看着他气急败坏的出现时,她就能感觉到自己的重要性,好像他非要她不可。 可是她明白,这只不过是他的好胜心作祟,无关情爱。 「如果有一天我停止找你了呢?」 「那么,我就飞到你找不到的地方躲起来,永远的藏匿。」最好能变成空气,他看不见,可是她可以永远伴在他身边。 「你真这么爱我吗?」 他的问题让她的身子一僵。 她毕竟是情场上的新手,尽管努力隐瞒,却还是骗不了他这个老谋深算的常胜军。 她退出了他的怀抱,抬起头看着他,毫不闪躲。 有一瞬间,贝语锡以为她会逃,可是她没有,灿若星辰的水眸里全是对他浓烈的情感。 「对,我就是这么爱你。」她可以逃,却还是选择自投罗网。「这不是你所想要的吗?」等了这么久,他不就是等着她这只难以驯服的小白兔乖乖落网吗? 贝语锡没有回答, 他是赢了,该是赢了才对,怎么他却觉得自己输了?而且输得那么彻底,连心也变得空空荡荡的。 究竟是怎么了?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芙晴姊,不对,不对,现在应该要叫你大嫂了。」 一个月前,韩芙晴跟贝语锡已经结婚,可是贝庭儿还是常会弄错称呼。 「今天哥哥又留下你一人啊?」哥也真奇怪,结婚之后老把妻子丢在家里,一点新婚夫妻间的热情都没有。 「最近南区分行有些问题,所以他比较忙。」韩芙晴随便找了个借口带过,其实她也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 下班时间总是要她先回去,就连上班的时候他们也是分别出门,他在躲她,就算是傻子也能感受得到,更何况是心思一向细密的她。 两个人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可是却像陌生人一样,她愈来愈不懂他了。 「就算很忙也不该这样啊,连蜜月旅行也没去,现在还常把你一个人丢在家里,这实在太过分了。」贝庭儿根本看不下去,她一定得找时间好好臭骂哥哥一顿。 韩芙晴没有说话。自从那天从阳明山上回来之后,他就一直都是这样,除非必要,否则绝对不会多跟她交谈,甚至多看她一眼。 是因为她说了爱他,所以造成他的困扰了吗? 「大嫂,你的成绩好不好?」贝庭儿坐在书桌前,无聊地翻着桌上的资料。这篇报告,她连一个字都挤不出来。 「还算可以,怎么了吗?」韩芙晴看了看报告的标题,了然地一笑。 「没有啦,今年是最后一年了,要交的报告特别多。」所以她心烦意乱,想找个人聊聊天嘛。 「很累的时候可以看些课外书,有时候会有意想不到的帮助。」韩芙晴走到她的书柜前,突然发现几本观星的书籍。「我可以看看这些书吗?」 得到贝庭儿的允许后,她推开书柜的玻璃门,抽出其中一本观星大全。 拿着书坐在床沿,她发现这本书看来已经有些年代,书的内页有些都剥落了。 她小心地翻阅着,发现几处有着苍劲的字迹,这字迹她看了七年,虽然跟现在的有点差别,但是她可以确定这是出自同一个人手中。 莫名的,她就是觉得这一定是贝语锡的字迹。 「这本书……」 「这本书是哥哥的,他丢掉了,是我偷偷捡起来的。」贝庭儿指着书柜里的那些书,表示这些跟观星有关的书全都不是她的喜好。 「这些都是贝语锡的?」她不知道原来他对观星有兴趣。 「是啊,不过你千万不要问他,他是什么也不会说的。」贝庭儿降低了声音,说得十分神秘,仿佛怕被人听到。 「为什么?」人总是掩不了好奇心,而且这又是关于贝语锡的过去,韩芙晴自然想要了解更多。 「唉!这是很长的故事。」贝庭儿先给她一些心理准备。 韩芙晴点点头,示意她说下去。 「我记得那天是哥哥的生日,我们一家四口约好要在游乐园里碰面,哥哥那天白天有考试,所以他会在考试后自己过去游乐园。我跟爸妈准时在下午一点出门,可是,意外就这样发生了。」 想起了当时的景况,贝庭儿仍有些颤抖。 「有辆蓝色的小客车急速朝我们冲撞过来,当时我们根本无路可躲,爸爸把方向盘转到极限,小客车还是笔直地朝驾驶座撞来。」 她跟母亲坐在后座,虽然承受极大的撞击,但是只是受了些轻伤。 「当时爸爸脸上不停流着血,他不断要我们快点下车,妈妈在慌乱之中硬是将我拉下车。当时我还紧握着爸爸的手,我不能丢下他,我有预感,如果松开手,就再也看不到他了。」 果然,恶梦成真,车子因为受到撞击,油箱也跟着爆裂,就在她们下车不到三分钟,车子爆炸了。 「我跟妈妈被送到医院,爸爸在救护车上就已经被盖上白布了。妈妈不停地哭着,我不停跟爸爸说话,尽管他的血肉已经模糊,可是我还是希望他能睁开眼多看我一眼……」 贝庭儿红了眼眶,豆大的泪水不停滑落。 「哥哥在晚上赶到医院来,当时他一句话也不说,只是跪在爸爸身前,跪了一整晚,但是一滴眼泪也没掉过。」 妈妈告诉她,哥哥是因为连爸爸的最后一面都来不及见到,所以伤心至极。 「从那之后,哥哥就像变了个人,他很少笑了,也不再参加课外活动,每天准时上下学,总是把自己开在房里。他变得沉默,就像一夜之间成熟许多。」 她们原本以为时间久了,哥哥就会变回原来的样子,可是,三年、七年、十年过去了,他却只是愈来愈沉默,愈来愈没有情绪。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韩芙晴呆愣的看着贝庭儿哭得通红的小脸。 二十年前了,就在一个月前,你们结婚的前一天,就是爸爸的忌日。」那天他们三人还一起去爸爸坟前,跟爸爸说哥哥即将结婚这个好消息。 「那个游乐园,是哪个游乐园?」韩芙晴相信应该不会有那么巧合的事。 「那个游乐园就在市区啊,在二十年前颇有名气,现在都还在。」市区内有好几个游乐园,但是有二十年之久的只有一个。 韩芙晴无语。二十年前,因为父亲工作上的调动,所以她曾在台北住过三年,当然知道贝庭儿说的游乐园是哪一个。 当时,她在那个游乐园里邂逅了一个男孩,那个温柔又带给她希望的男孩。 是他吗?那个男孩就是贝语锡吗? 天底下会有这么多巧合吗?她不敢再往下想,她不要再想…… 「对了,我曾偷看过哥哥的日记,他说,那天他在游乐园里搭了幸福摩天轮, 还看到了流星。」好神奇喔,哪来的幸福摩天轮啊? 韩芙晴倏然抬起头看着庭儿,一脸震惊。 「你……你哥哥喜欢吃肉松面包吗?」她几乎是颤抖着声音问。 「喜欢啊,以前他每天放学后都会到面包店去买一个热腾腾刚出炉的肉松面包。」不过从那天之后,贝庭儿便再也没有看过他吃肉松面包了。 韩芙晴眼前的世界有如天崩地裂,顿时风云变色,她丧失了所有感觉,听不到也看不到。 她拿着那本书离开了贝庭儿的房间,对身后贝庭儿的叫喊完全充耳不闻。 回到家中后,韩芙晴在浴缸里放满了水,接着将那本书丢进水里。 接着,她坐进浴缸里,看着那本书出神。 之后她拿过那本书,发现残旧的书本承受不了水的侵蚀,一大片一大片的剥落了,散在水中,四处飘浮。 手上只剩下厚厚的书皮,她发现底层的书皮内侧写了一行小小的字。 二十年後,幸福摩天轮再见。 视线迷蒙了,她的手紧紧握住书皮,身子慢慢滑进了水底。 等了二十年的人,竟然就在她的眼前,就在她触手可及之处,为什么她却没有发现? 他们同样有颗善解人意的心,还有看透人心的黑眸,那双修长而干净的手就是最大的破绽,她怀疑过的,为什么当时没有追查到底,为什么她会这么粗心?兜了这么大一圈,寻觅那么久的人,却一直在她的身边。 韩芙晴的眼泪流进了冰冷的水里,她知道自己的心破了个小小的洞。 清脆的敲门声响传入她耳里,她从水里面坐了起来,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发现自己活得好空虚。 这二十年来,她的生命多了些什么,错过了些什么,她从来没有留意,只是专注的等候着一个人。 偏偏那个人却以另一个姿态出现,陌生得让她认不出。 得不到回应,贝语锡转动门把,开了门,与坐在水里的人对望着。 韩芙晴从浴缸里慢慢站了起来。她穿着连身黑色棉质长裙,身上的衣服因为湿透而紧贴着她玲珑有致的身躯,原本盘在脑后的发髻也松开了,长发凌乱的散在胸前和身后,此刻的她看起来有另一种美, 颓废的、不受拘束的,美得令贝语锡忘了该如何呼吸。 随着她走一步,地面上就多了一摊水渍,最后她站定在他眼前,指尖顺着他的眼眉落到他刚毅有型的下颚上。 「你……」 「嘘——」韩芙晴的手指停在他的唇上,水眸滑下了水晶般闪烁的泪珠,温柔地漾开一抹笑。 果真是他,竟然就是他。 像松了一口气,又像是叹息,她闭上眼吻上了他的唇,带着珍惜还有爱怜,心悦诚服。 贝语锡的手停在她的柳腰上,对于她过分的柔顺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可是,他喜欢她这个样子,就像她心甘情愿地奉献自己,专属他一人。 她的唇贴在他的唇边,魅声低喃:「怎么办,我愈来愈爱你了,已经不能停下来了。」 她的话就像带着十万伏特的电力,穿透过贝语锡的身躯,让他发不出声响。 「这一次,换你逃了。」韩芙晴笑了,对于角色的对换显得毫不担心,甚至还噙着不一抹容忽略的自信。 他该转身离开,可是身子却不听使唤,只能傻儍地看着她,甚至期待她接下来的举动。 她的水眸里全是对他的深情,毫不保留的完全付出。 韩芙晴的手松开了他的领带,从衬衫最上面的钮扣开始,一颗一颗解开,抽出他的皮带,拉下西装裤的拉链,之后,她停下了动作,抬起头看着他。 贝语锡的呼吸声沉重,气息乱了,低头看着温柔的她,蓦地,他脑海里像是闪过了些什么,但是现在不是回想的时候。 他欺身向前,将韩芙晴压在门板上,惩罚般用力地吮吻她的唇,不顾她是否疼痛,也不理她的内心正盘算什么。 此刻他只是一个男人,而她是他最想要得到的女人。 这次的占有不同以往般单纯,不再只是男人想要征服女人那么简单而已。 他连同她的心一起进攻,不过,是谁让她开启了心门,他无从得知。 这场游戏已经慢慢变质,随着他投入愈来愈多的时间,花费愈来愈多的精力,结局是胜是负,他已经没有十足的把握了。 看来失控的、沦陷的不会只是她而已。 第八章 「董事长,今天晚上有空吗?」韩芙晴将所有的文件放在贝语锡的桌上,伫在在一旁礼貌地问道。 「有事吗?」他连头也没有抬一下。 「你的妻子询问是否可以跟你共进晚餐?」她就像个称职的秘书,完全公私分明。 他拿着钢笔的手顿了一下,接着道:「她爱等就让她去等,你先下班吧。」 「是。」她点了点头,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一如以往。; 走出他的办公室,她拿起公事包,搭电梯离开,没有再回头看过他一眼。 她离开了公司,一个人漫步在人行道上。飘着细雨的春天,总是特别容易令人感觉到忧伤。 站在转角的红绿灯前,看着绿灯不停的变换,之后她突然转过身子,又走回公司大楼。 她就这么站在大楼前,等着。 「韩小姐,需要伞吗?」大楼的管理员看她站在外头,好心地上前询问。 「不用了,谢谢你。」只不过是些细雨,不会造成什么大碍。 韩芙晴从七点等到十二点,细雨绵绵下个下停,她低下头,看着脚边浅浅的水滩,突然将脚踩了进去。 小小的水花溅上她的小腿肚,随即传来一阵冰冷的寒意,她忍不住缩了缩肩膀,两只手交互摩擦着。 真的好冷,或许她该回去了,晚餐时间已经过了太久,他看来是不打算与她共进晚餐了。 韩芙晴低垂着头,沮丧的走着,没有发现正有个人从大楼走出来,朝她迈步。 「等我?」贝语锡冷冷地问。她一点也不适合做这种蠢事,这种站在雨中等人的情节只会发生在十七、八岁少女的身上。 她并不奢望他会感动,真的,但是看见他无动於衷的脸,她心里还是掠过一阵刺痛,只不过是瞬间罢了,不会痛太久的。 该死的见鬼了,他一点也不想看到她此刻如此柔弱的样子,活像是他逼迫她做些什么一样。 「不是,等你的人不是我。」她还穿着上班时的套装,她还是那个冷面无私的秘书,她可以武装起自己。 她不要他有负担。 「明天见。」她轻扯嘴角,强迫自己冰冻的双腿走动着,可惜,她的身体不听她的使唤,一个踉跄,她就像没被母亲牵好的孩子,跌进了一摊和着雨水还有泥沙的污水中。 贝语锡紧握拳头,看着她的故作坚强,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把双方搞成这样的局面。 韩芙晴知道没有人会来扶她,所以便自己站起来。她没有费力整理身上的污渍,反正她从来不在乎别人是怎么看她的。 终於贝语锡还是上前,拽住她的手臂,「你这场戏未免也演得太过蹩脚。」 「是吗?」她在演戏吗?什么时候她变成剧中人物了,她怎么不知道? 「跟我回去。」他拉着她,要她跟他离开。 「董事长,我可以自己回去。」她定眼看着他,她没有他想像中那么脆弱。 「韩芙晴,你现在是以什么身分跟我说话?」贝语锡皱起了眉,不满地怒瞪她,痛恨她嘴里那「董事长」。. 「是该用秘书的身分,还是妻子的身分?」这一点她还需要他来解答。 他们互相看着,长长的沉默之后,他甩开她的手,力道大得差点让她的手臂脱臼。 「随便你。」他转身就走,管她要不要淋雨,那是她的事。 韩芙晴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哑声开口:「如果真的随便我,那么是不是什么决定都不足以影响你?」 她不会轻言放弃,这只是刚开始而已,她会奋战到最后一秒。 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公事包,她搭上计程车回家。 回到家后,她洗了个热水澡,喝杯热茶,抱着大抱枕,躺卧在沙发上发愣。 凌晨两点了,贝语锡还没进家门。 这样的生活已经过了一个星期,他对她愈来愈冷淡,甚至应该说是残酷了吧,到手之后,果真已经没有新鲜感了吗? 对于已征服的游戏,他已经厌倦了吗? 韩芙晴趴在抱枕上,关上灯,却仍了无睡意,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门的锁被开启,是贝语锡回来了。 即使在黑暗里,他还是很快能适应环境。沙发上多了道身影,是她。 扭开了小灯,沙发上的人沉沉地睡着,没有发现身边多了个人,更别说他此刻眼里的痛苦挣扎,她看不到,也不会感觉到。 「总是一直等着我,不累吗?」贝语锡轻微的叹息惊醒了她。 韩芙晴不动声色地装睡,渴望能多听听他的声音,感受他的气息环绕着她。 「都等了二十年,怎么还是这么傻?」他的手停留在她的眼角,随即感受到一股热意。 他都知道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不想睁开眼看看我吗?」贝语锡的嗓音更为低沉,指尖拂去了她的泪。 浓密的眼睫轻微颤动,柳眉也紧皱在一起,睁开了水眸,她连呼吸都暂时停止,就怕一个不小心,眼泪会决堤。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没想到会是她。 那个晚上,贝语锡将浴缸里散落的书皮捡起来,发现这本书是属于他的,在二十年前。 他摸摸像堆烂泥的书皮,思绪回到了二十年前。 他有个温暖的家庭,父母相处和睦,妹妹乖巧可爱,在发生那件意外之前,一直是生活得那么幸福。 他在学校是优秀的顶尖学生,父母、老师对他寄予厚望,他对自己的期许也相当高,他总是默默耕耘,相信成功是属于努力到最后一秒钟的人。 无论对任何事情,他向来不掉以轻心,哪怕只是一份美术报告,他都尽全力做到最好。 他从不恃宠而骄,对任何人总是彬彬有礼,无论遇到什么难题,他脸上永远带着灿烂如阳光般的笑容。 因为他的心里总是充满温暖,所以他的笑容总是不自觉地流露出幸福,他一直受到众人喜爱,从来没想过会失去些什么。 那天是学校考试的最后一天,跟往常一样,他放学之后就先到学校附近的面包店去买了个肉松面包。 将面包收在书包里,贝语锡看了看时间,还算早,于是便先到书店逛逛,买了本观星大全,当作给自己的十三岁生日礼物。 心满意足的离开书店后,他搭上公车,来到游乐园。 拿出早上母亲给他的入场券,他进入了游乐园。四处观望了一下,还没有看到家人的身影,因此他决定独自在小吃店里稍作等待。 怎么知道这一等竟会从下午等到夜晚,他已经在游乐园逛了好几圈,他的家人还是没来,是发生什么事耽搁了吗? 时间已经不早,或许他该回家了,于是他便朝出口处走去。突然他看到一名身穿学校制服的小学生,一个人孤单地站在充满欢笑声的游乐园里。她小小的脑袋低垂着,纤细的肩膀无精打采的微弯,从她的背影看起来,她好像一点都不快乐。 她也在等人吗? 贝语锡善意的开口询问,没想到当她转过身的时候,他却受到不小的惊吓。 这个小女孩看起来是多么的哀伤,她的眼底似乎写满了忧愁,但尽管绷紧一张俏脸,仍无损她的清丽。 她开口了,声音跟她的人一样,纤细柔软却带着距离感。 「我是来找幸福摩天轮的。」 什么?他从来没听说过有这种东西。 她的小脸看起来颇认真,不像是随口说说。 对了,他有个很好的点子。牵起了她的手,贝语锡扬起笑容,他可以为她实现愿望,这个东西一定可以让她展露笑容。 来到摩天轮前,他神秘的一笑,硬是将她带进观览厢里,与她对面而坐。从容的拿出了书包里的肉松面包,想到她等等一定会感谢他,他开心地咬了一口。 想到她可能也饿了,就在她抬起楚楚可怜的大眼时,他好心地分了一半的面包给她,又拿出书包里的水分给她喝,就像照顾自己的妹妹般无微不至。 他只是纯粹想让她开心,就像妹妹庭儿那般,展露天真无邪的笑容,以她这个年纪,冷静实在不适合出现在身上。 看着手腕上的手表,贝语锡在心里默默倒数,五、四、三、二、一。 「啊!」伴随一声轻呼,她站了起来,小手贴在窗前。看着天际一闪即逝的流星雨,她漾开了一抹笑容。 他等的就是这个,甜美的、充满希望的、发自内心的纯真笑容。 看着她专注发光的小脸,贝语锡许了个愿,愿她能不再忧愁,永远都能这样快乐的笑着。 既然已经为她实现愿望,魔法师该功成身退了。之后,他带着她一起走到游乐园的门外,跟她道别。 多愁善感的小公主突然拉住了他的衣袖,沉默地低着头,就在他不明所以的时候,她开口了。 「谢谢。」 简单的两个字,却像一阵温暖的风吹过他的心头,他笑了。 看着她小小的身影,他突然开口叫住她,跟她相约二十年后再见。尽管将来是个未知数,可是,他希望能再见她一面,希望能让她再次展现笑容。 他拿起书包里那本新买的书,在书皮的内侧写下「二十年后,幸福摩天轮再见」。 带着满足的笑,今天他过了一个非常快乐的生日夜晚,虽然没人为他唱生日快乐歌,也没有吃到生日蛋糕,但是,他得到了一个充满幸福的笑容,这是无可取代的、最棒的生日礼物。 搭公车回到家后,他站在门口,发现家里连盏灯都没有,他疑惑的掏出钥匙开门,随即看到闪著红色灯光的电话答录机。 按下了答录机,里面传来了母亲的声音,「语锡,你听到留言之后快点赶到市立医院来,爸爸他……他……」母亲的声音带着哽咽,还没说完便断了讯息。 贝语锡立即冲出家门,一路上不停的狂奔,他的心激烈的跳动着,眼眶蓄满泪水,他有不好的预感,有什么事就要发生了。 来到医院,看着眼前盖着白布的躯体,贝语锡吞了口口水,抿紧了唇,将白布掀开。 焦黑的尸体已经看不清原本的容貌,贝语锡颤抖着手摸上了那张应该永远带着笑容的脸,现在,他已经不会笑了,再也不会对他笑了。 他跪在地上,静静地看着那具焦黑的尸体,痛心疾首,眼泪掉不出来。 「哥哥……」稚嫩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可是他却听不见, 「语锡……」带着浓浓的哽咽,熟悉的温柔嗓音也唤着他,可是他仍不眨眼地看着眼前沉睡的男人,不作任何回应。 他们不是约好了,不是说好今天放学后在游乐园见面吗?怎么他却没来?躺在这里做什么?忘了今天是谁的生日了吗? 不会的,爸爸向来最守信用,从来不会说大话,可是,他等了一整天,怎么却是换来了这具焦黑的尸体? 贝语锡就这样跪着,直到黎明,然后,他神智恍惚的回家去,洗了个澡,躺在床上,闭上眼睡觉。 他告诉自己,这十三年来的回忆他都要忘记,他要把这十三年来的记忆尘封,他不能再次接受失去所爱的人那种痛楚。 他不要爱人,因为他不想失去,所以宁可不爱。 二十年了,他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以为自己可以忘记那个女孩,可是,偏偏韩芙晴的出现扰乱了他的心扉。 她们都一样冷静沉着,一样带着距离感,眼底同样都透露着期盼,笑起来的时候,一样让他怦然心动。 他早该发现的,他怎么会这么迟才发现? 怎么偏偏在狠心想离开的时候,却发现了她就是那个女孩的事实。 偏偏在他动心了之后,发现自己已经停不下来的时候。 「你知道了?」韩芙晴抖着声,几乎可以确定他是知道了。 那天晚上,在她踏进摩天轮的时候,他已经隐约猜到,看着她满脸失望地走出来时,他就已经可以确定了。 更可笑的是,他还跟二十年前的自己吃醋。 她想着的人是他,可是,是那个二十年前带给她快乐笑容的他。 「我们离婚吧。」贝语锡的黑眸看起来冰冷绝情,没有一丝怜悯。 「你说什么?」她的眼泪停了,躺在沙发上,昏暗的客厅里看不清他的容貌,可是她的听觉并没有错乱。 「只不过就是场游戏而已。」他这话说得轻松,却像带着剧毒的暗器直直刺入她的心,瞬间就让她毙命。 「所以,二十年前,也只不过是随便说说而已?」她知道他不是的。求求你,求你快点否认! 「只不过是无聊,拿来消遗,你当真了?」贝语锡望进她绝望的水眸里,嘴里仍旧说着伤人的话。 韩芙晴看着他,已没有泪可以流。她轻轻眨了眨眼,「是,当真了,所以一直等着。」 「呵呵……原来我的晴儿这般单纯。」他轻声笑了,内心却淌着没人能看到的血,不断地涌出,一发不可收拾。 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他还能笑得出来,韩芙晴也跟着笑了,带着自嘲还有心碎,笑得停不下来。 「哈哈……哈哈……对啊,没想到我竟然会这么单纯,等了二十年,只不过是被人拿来消遣的娱乐,我竟然守了二十年。」原本她还对自己先爱上他而感到对不起那个男孩,现在,爱上了谁都无所谓了。 是啊,只不过是被拿来娱乐的爱,爱上的是谁又有什么关系?没有人会在乎,他不在乎,她也不必在乎。 「就离婚吧,小丑已经逗得你开心了,是该谢幕了。」是该下场了,反正目的已经达到就好。 韩芙晴从沙发上坐起来,转过身看着他。 「就算只是一场游戏,可是,我认真投入过,只为了能搏君一笑。」 她的深情终究隐瞒不了,在最后的时刻,她还是没有后侮,能够爱上他,能够等他二十年,她还是觉得很好,很幸福。 真的够了,很幸福了。 她又笑了,温柔中带着倾泄而出的爱,这次,她的心贴在他的心上,没有一丝距离。 贝语锡看得傻了,他的心为她跳动着,一次比一次更加真实,就连血液都逆流而上,渴望能冲出他体内,与她的笑融化在一起。 她俯身向前,柔软微卷的长发缠绕在他的肩膀上,像是被她环拥着。她樱唇微张,吻住了他的唇,深深地,带着孤寂与绝望。 她想,这是最后一次吻他了。 「我爱你。」这三个字,就算要她说上千百遍都可以,只要他想听,可惜,这不是他想要的。 之后,韩芙晴转身走出了他的房子,离开了他的势力范围。 身边的景物依旧清晰,可是,贝语锡知道自己已经失去她了。 彻底的,永远的失去了。 这一次,他流泪了,为了他亲手扼杀的爱情。 原来活着不能爱,比失去了生命更可悲。 蓦地,他从地上站起来,夺门而出,四处寻找她的芳踪,可是她就像瞬间从空气中消失了一样。 贝语锡站在街头,看着天际微微泛白,就要天亮了。 可是,他的黎明永远不会来了,太阳永远不会升起了,空气将变得稀薄,他已看不到希望。 贝语锡低着头往来时的方向走去,就像行尸走肉般,没有了生气,只剩下一副躯壳。 第九章 韩芙晴没有地方可以去。 再度回到那个游乐园,她的心里已经没有了期盼,死灰也复燃不了,站在油漆剥落的闸门前,她一阵晕眩,就这么倒在地上。 清晨六点半,负责清扫游乐围的林氏夫妇才刚走来,远远地就看到地上躺着一道白色的身影。 「老头儿,你快来,是个小姐昏倒在这里呢。」林太太几个大步走上前去,发现地上躺着的是一名年轻女子。 「我看先把她扶进休息室好了。」五十多岁的林先生身体还算健壮,跟着妻子 一起合力将地上的女子抬进休息室。 林太太从柜子里拿出一条毯子,盖在她微凉的身上。 约莫过了三个多小时,躺在沙发上的人终於有了些动静,林太太连忙倒了杯热茶,端到桌上,等着她醒来。 韩芙晴转动着眼珠子,慢慢适应周遭陌生的环境,视线随即对上一旁五十出头的妇人。 「醒了吗?先喝杯茶吧。」林太太将她扶起,将那个有个缺口的杯子递给她。 韩芙晴接过杯子,缓缓地将热茶喝下,然后才又抬起头来。 「早上你晕倒了,就在游乐园门外,你记得吗?」 嗯,她记得,她走了好久的路,不知不觉地来到这里。 这个与他初相识的地方。 「你看起来很累。」不只是身体上,这个女子看起来就像一缕幽魂,飘荡在空中,没有依靠。 韩芙晴被说中了心事,垂下眼睑看着手上老旧的杯子,没有应答。 「你看看这只杯子,这杯子已经有三十年的历史了。当年,这只杯子刚刚成形的时候,也是光鲜亮丽的,可是,时间久了,总是会出现残缺。」林太太指着那个缺口,又道:「这个缺口,是有次我与老伴争执的时候,我将这杯子摔到地上去,他却扑上前去接,当然他的速度没有杯子坠落地上那么快,杯于还是轻微擦撞到地面,可是,他的手却因此骨折了。」 「就为了这只杯子?」韩芙晴有些惊讶。 「这杯子是他为我亲手做的,只是因为我一时的情绪,就差点毁了。」 林太太拿过了杯子,温柔地笑笑。 「当时,他所接住的,又何止是杯子而已,还包括了我的任性、自私,他全都接住了。」摸了摸那个缺口,这就是他无尽包容的最佳证据。 当时他接住的除了她的缺点,还包括了他们的爱情。 韩芙晴愣愣地看着她,有点明白,却又有点模糊。 「不经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人总是这样,说什么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自以为努力过就够了,呵呵……这些人真是傻,都还没等到结局揭晓,就先落荒而逃,多么可悲,是吧?」真正能决定结局的只有自己,只可惜世人不明白这个真理。 「爱情非得经过心碎才可以吗?」韩芙晴问她,不明白明明那么痛苦,为何却还一头栽进去。 「没有痛过,怎么会知道有多痛?学走路的孩子总是牵着父母的双手,跌倒了,自然有人会来扶,可是,下一次呢?得等到跌几次,才能记住这个教训啊。」那只是小小的坑洞罢了,真正的大风大浪还在后头,人生不只是这样而已。 韩芙晴无语。是啊,她永远都被父母保护着,说什么独立坚强,有自主的能力,可以赚钱养活自己,可是到最后,受了伤还是只想躲回父母亲的堡垒。 她也不过是个缩头乌龟而已。 林太太拍拍她的手,站了起来,准备去工作。 「请问,伤害别人的人,是更爱对方的人吗?」韩芙晴跟在她身后走出休息室,希望能得到些支持。 林太太微笑着开口:「你不是早就有了答案?」 是吗?她内心早就已经有了答案吗? 再度站在摩天轮前,韩芙晴的心已经没有那么彷徨了。 走进观览厢里,她一个人坐在里面,却感觉对面好像还坐着贝语锡,他跟二十年前一样温柔,一样带着灿烂的笑容。 她的手放在胸前,心跳是那么的真实。她记得贝语锡说过,她的这颗心只能为他跳动,要她别逃。 她都说过不逃,怎么现在又逃了?因为承受不了他说的狠话,所以她就落荒而逃,以心碎为名,远远地逃走。 她对他的爱不过是这样简单而已吗? 指尖触碰到胸口坚硬的指环,韩芙晴低下头,看着胸前被银色链子穿绕过的白金戒指,戒指上镶着小小的「he」字。 这条项链,她在结婚那晚戴上了,为了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她的心里有他的存在,但现在呢?她压根忘了他曾经带给她的美好,尽管是在二十年前。 可是她呢?她又为他做过些什么?可曾深入地透彻了解过他?可曾发自内心地探究他想要什么?可曾好好用心爱过他? 没有,她一样也没做到,却在那里宣示着自己有多爱他,天啊,她的爱怎么会那么肤浅? 爱得那么委曲求全,何苦又爱下去? 母亲反问过她的问题,掠过了她的脑海,就像遭到雷击般,她知道为什么了。 真正的爱是无私的,不求回报的,那么又何来的委屈? 她就像个任性的孩子,嘴里嚷着一堆大道理,却还是不停想从他身上得到些回应,那根本不能算是爱。 对,她得回去,她要回去找他,她不能就这样结束了一切,就算是场游戏都好,她都不该让自己抱憾终生, 韩芙晴展露出久违的真心笑容,像是找回了二十年前的纯真,单纯的、简单的因为开心而笑着。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韩芙晴离开了游乐园,嘴角始终带着开心的笑。她真想马上见到贝语锡,她想用行动来证明,其实她有多么爱他, 这个时间他一定是在办公室里,所以她走了两个多小时,终于见到熟悉的办公大楼。她站在路旁深吸几口气,正巧看到贝语锡从大楼内走出来。 她才准备追上去,却看见另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是他,艺达公司的董事长,王武然。 她站在对街,看着王武然鬼祟的行迹,顾不得眼前穿梭的车辆,她慌忙地冲向前,连声音都还来不及喊出,就看到王武然那张斯文的脸转眼间变得无比狰狞。 砰的一声巨响,伴随着一闪而逝的银光,原本熙来攘往的街道上,车子停下了,人们也纷纷止住脚步,看着地上的那对男女。 「怎么会……不是这样的……啊——」被压在身下的王武然摇头喃喃自语,最后疯狂的大叫一声,推开身上的韩芙晴,落荒而逃。 贝语锡僵在原地,双眼没有办法离开地上的那抹纤细的白色身影,他希望那只是巧合而已。 昨天晚上,她也是穿了一身白,预告这场悲剧一定得发生的死白…… 韩芙晴倒在地上,身上不停流出血来,蔓延到她的脚边,形成一片惊心动魄的暗红。 已经没有多余的体力可以撑起身子,她只能像具被风吹倒的玻璃娃娃,无力地趴卧在地上。 就在她要闭上双眼时,她闻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是那个男孩身上才有的独特气味,带着些许香甜,还有值得信赖的味道。 蹲在她眼前的是谁?怎么会有张这么悲痛的脸,他怎么了? 她颤抖的指尖抚上了他的唇。好想、好想再看看他笑起来的样子,那总是能够瞬间温暖她的心…… 一颗透明的泪珠忽然掉落在她的手背上。 这双美丽的黑眸,怎么流泪了呢? 「别哭,我不是来让你哭的。」韩芙晴伸手抹去他的泪,却在他脸上留下一抹怵目惊心的红。 贝语锡伸不出手将她拥入怀里,只能看着她趴在地上却努力想撑起身子,想要跟他说说话。 「可以为我再笑一次吗?」身上的痛好像都不翼而飞了,她的笑容里带着些微祈求还有盼望。 他笑不出来,只能咬紧牙关抿紧了唇,男儿热泪不停从眼眶里涌出,一发不可收拾。 她的手突然使力握住了他的大掌,像是永远都不想放开那般。带着些微喘息,她的泪也莫名地滑出眼眶。 「好想……再坐上那个幸福摩天轮,好想跟你手牵手一起许个愿。」 愿我们能永远不分离。 可是,她还有那个机会吗? 看着他沉默不语,她不在意般的微笑了,眉眼都笑弯了。 「这一次换我将感动带给你,我的爱,不是随便说说而已。」已经够了,该说的都说完,这次真的要落幕了。 安可曲已经演唱完毕,她闭上了眼,放开手,躺在血泊中。 「不要,不要闭上眼,醒醒,芙晴,醒醒!」贝语锡拍着她的脸颊,用力得像是要打醒她,可是她仍旧动也不动。 这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想将她拥入怀中,可是双臂突然被人拉开,架到触碰不到她的距离。 「放开我,快点放开我——」贝语锡不停挣扎,疯狂的想要摆脱身后的两名白衣男子。 「伤患的情况十分危急,请急诊室马上做准备,我们会尽快赶到。」几名男子围在韩芙晴身边,有个人拿起了电话迅速地这么道。 「先生,请问你是伤患的家属吗?」一名医护人员站在他身前,见他神情恍惚,急促地开口问道。 贝语锡看着眼前的男人,过了几秒才将他的话听进耳里,连忙点头,「我是,我是她的丈夫。」 「那么请你跟我们前去医院。」白衣男子将他一并带上救护车。 贝语锡坐在车内,看着两名男子替韩芙晴戴上氧气罩,不停轻唤着她,试图想唤醒她的意识。 「伤患陷入严重昏迷,没有办法止血,子弹还留在身体里,大约是腹部偏右的地方,等会儿必须直接进手术室。」一名医护人员向他解释道。 可是贝语锡什么也听不进去。 他的意识还停留在她刚刚说的话中。 她要他别哭,她说想跟他再一起搭上幸福摩天轮,她说,她的爱不是说说而已。 该死的,他都知道,他明白她从来就不只是说说而已。 可是为什么非得用这样的方式来证明?他什么都明白,早就知道她爱他有多深,牢记着二十年前的约定就已经是最好的证明,他从来没有怀疑过。 只是他解不开自己的心结,是他太懦弱,害怕失去所爱的人要承受的伤痛,他不是没有情感,不是害怕付出,而是不能失去。 因为不能失去,所以干脆不接受,但是,他并不是不爱,不是不爱她。 刚刚,她只不过想看看他笑的样子,他却连这点小小的希望都满足不了她,他应该要笑的,却偏偏哭了。 比起当时看到父亲焦黑的尸体,她还能呼吸,也能说话,可是为什么他却觉得那么悲伤? 这时,接在韩芙晴身上的仪器突然发出一连串高频率的声响。 「伤患进入休克状态,现在马上要推入手术室!」 救护人员打开后车门,连忙将韩芙晴推往手术室,只剩下贝语锡一个人还坐在车内。 「先生,请快点下车,你的妻子目前状况很严重,你必须马上进去签手术同意书。」开车的司机下来,连忙唤回他的注意力。 贝语锡精神涣散地跟在医护人员身后,接过手术同意书,签上名字,然后在亮着灯的手术室外等候。 就像将执行死刑的囚犯,还可以吃顿好的,他同样的也得到了她凄美的笑容,在临死之前。 「语锡。」 有人唤着他,贝语锡抬起头来一看,全身的寒毛都竖起,不敢相信眼前见到的。 「怎么了?一脸忧愁,一点都不像你。」男子身上穿着水蓝色衬衫,下身搭着白色西装裤,年纪约莫三十出头。 「时间过得这么快,你都已经三十三岁了,一直没来得及送给你的礼物,现在要补送给你。」男子走到他身侧,示意要他摊开手掌。 贝语锡愣愣地跟着做,视线一直舍不得离开他。 男子握住了他的手,然后在他的掌心里写下了一个字——爱。 贝语锡看着自己的掌心,又抬头看着他,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失去的爱,这一次我帮你找回来,以后就要靠你自己了。」男子握住了他的手,扬起笑容,如同过去那般,带着温柔和关怀。 这个笑容,他好久、好久没有见过了……贝语锡不禁红了眼眶。 男子说完,便走到手术室紧闭的门前,硕长的身躯顿时化为透明,消失无踪。 贝语锡追了上去,停在门前,怀疑眼前的一切只是一场幻觉。 之后,手术室的门开了,一名约四十多岁,身穿绿色手术衣,脸上戴着大口罩的医生走了出来。 「你的妻子已经度过危险期,子弹顺利取了出来,等会儿你就可以看看她了。」医生说完便要离开,却又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她能活下来,是个奇迹。」 贝语锡听着他的话,看着他走远的背影,不太能明白。 「刚才的手术你看到了没?那名伤患都已经停止心跳好一会儿,没想到突然咳出一摊血后,又恢复了心跳耶。」 两名医生的助手走了出来,仍谈论着方才的手术。 「对啊,而且直到前一分钟,她的血都一直没有办法止住,就算恢复了心跳,也可能因为失血过多而死,没想到血忽然间不再流出,这真的太神奇了,不是奇迹是什么?」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状况,今天真的让他大开眼界。 贝语锡看着那两个人,「奇迹」这两个字不停充斥在他的脑海里。 他摊开手掌,模仿刚刚那名男于的动作,用手指在掌心写下一个「爱」字。 他说,会帮他把失去的爱找回来,是这个意思吗? 「先生,你的妻子已经暂时送往加护病房观察,过两天应该就能转往普通病房, 你现在可以去探视她了。」一名护士走出来对仍旧发愣的他道。 「好的,谢谢你。」 加护病房里有着刺鼻的消毒水气味,苍白着一张脸的人儿躺在床上,身上接着一些仪器,若不是看到萤幕上显示着她的心跳平稳,贝语锡真会以为那只不过是具尸体。 没有表情,也看不出胸口的起伏,韩芙晴就像沉睡的公主般,仿佛永远都不会睁开眼睛。 贝语锡走到床边,握起她的手,轻扬起嘴角。 「晴儿,猜猜我刚刚看到谁了,是爸爸,他还是跟二十年前一样,那么帅气英俊,笑起来还是那么好看。 「人家常说我跟爸爸很像,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那是因为他的笑里有着满满的爱,我的笑中也有被爱的幸福,所以才能笑得那么灿烂。 「你是不是也很想看看我再那样笑?为了能让我像二十年前那样笑得开心,所以就算牺牲了生命也可以吗?多么傻啊,只不过是个笑容而已,需要如此大费周章吗?」说着,他的眼泪滑落在他们俩紧握着的手上。 忽然发觉对方的手也发出微弱的力量回握着,他一抬眼,便望入她那双如夜星般灿亮的水眸里。 「值得。」 这细微的声音就这么烙在他的心上。 韩芙晴的呼吸有些急促,小手触碰着他的唇,道:「你笑了,终于笑了。」 他终究还是没让她失望,给了她一个灿烂的笑容,只是眼里多了泪光。 她也笑了,带着重新拾回希望的感动。她就知道,他是值得的。 贝语锡摊开她的掌心,一笔一划地慢慢写着,然后合上她的手掌,放在自己的心窝。 韩芙晴虚弱地眨眨眼,她知道那是个「爱」字,不过,不明白他的举动蕴含着什么意义。 「把你的爱放在这里,这一次,别再逃了。」他这句话是对她说,也是对自己说的。 韩芙晴看着他,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不停的滑落。她轻轻点头,颤抖着声音道:「不逃了,哪里也不去了。」 「晴儿,对不起,我总是让你哭。」总是看着她的冷静被剥下,总是将她逼到失控边缘,他真是过分。 「心跳加速、手足无措、伤心欲绝、自乱阵脚,这些都是我从没有过的情绪。」遇上他之后,她好像变成了平凡人,一样会为了爱情伤心流泪,这是她从前未曾体验过的。 「听起来都是些不开心的事。」他苦涩的笑了。 「不过,也是第一次如此真实的感受到幸福。」韩芙晴深深地望入他的黑瞳里。原来幸福一直都在身边,妈妈没有说错,那真的一个不小心就会错过,以为幸福根本没有来过,现在,她不会再错过了,这次她会紧紧抓牢。 「真的?」他一愣。她真的在他身旁感受过幸福? 「真的。」这份幸福,她也会带给他,他们一定可以一起拥有。 「该怎么办好?我……」贝语锡再次流下男儿泪。 「吻我就好,什么都别说。」她拉着他的大掌,诚恳地要求。 他在她光洁细致的额头上印下一吻,带着深深的感谢还有爱怜。 这个女人,总是让他不知该如何是好,总是让他乱了心扉,总是那么轻易就闯入他内心深处,来去自如,处处留下痕迹。 他们的手交握在一起,手里握住的,除了对方掌心传来的温暖,还有无法言喻的浓烈爱情。 这一次,谁也不用逃了。 第十章 「哥,哥,你在家对不对?快点开门!」贝庭儿穿着居家拖鞋站在贝语锡的家门外,不停拍打着。 「你不是有钥匙?」贝语锡打开门,看见她一副喘吁吁的模样,不明白她究竟急什么。 「你看到今天早上的新闻了吗?」她走进屋里,看见他正从行李袋里拿出换洗衣物。 「还没,我刚从医院回来,今天芙晴刚出院,你忘啦?」贝语锡将那些衣服丢进洗衣机,熟练地放下一匙洗衣粉。 「对喔,那大嫂人咧?」怎么都没看到她的身影? 「刚刚她母亲说要接她回去住几天,说要煮些养身的补品给她吃,所以我过几天再去接她。」贝语锡走进房里,将韩芙晴的随身用品归位,之后回到客厅。「你还没说你到底来找我做什么?」 「对,我是来跟你说,已经找到王武然那个王八蛋了。」贝庭儿赶紧道。 「找到了?在哪里?」贝语锡的神情忽然变得冷肃。 「死了啦,在某问酒吧的后巷发现的,根据目击者推测,当时他好像被一堆讨债的人教训,之后他就服药自杀了。」虽然王武然差点就杀死了大嫂,但是就这样自杀身亡,其实也有点可怜。 「是吗?」也罢,既然人都死了,一切也就结束了。 「不过是公司破产,有需要杀人吗?」这个社会也太乱了吧?没有钱再赚就好,干嘛杀人,还落得自杀这样的下场。 「人就是如此,从低处往高处爬,当他已经尝过在巅峰时的快感,自然没有办法回到从前基层的位置了。」如果没有足够的抗压性,自然承受不了打击与挫败。 「那么,哥哥也是吗?」贝庭儿开始担心了起来。 贝语锡沉默了,对于未知的将来,他不会妄下断语,但他会时时刻刻提醒自己绝不能大意、松懈。 「我从现在开始会好好努力,在哥哥身边帮忙,辅助你,这样你就不用一个人承受那么大的压力了。」嗯,她真聪明,这是个好办法。 「你啊?那我还是把希望留给我的孩子好了。」这丫头的学业成绩向来在及格边缘,他可不敢寄予厚望,但是面对她的关心,他还是扬起笑意。 贝庭儿嘟起了红唇,正准备反驳,却因为他脸上的笑容而呆住了。 「好久没有看到哥哥笑了。」自从爸爸死了之后,他便很少笑了,永远只是冷着一张脸,虽然对她跟妈妈还是一样关心,但是她知道哥哥已经变了,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陪她一起玩玩具,揉揉她的头说她是傻瓜了。 「以后我会多笑的。」他答应过芙晴,接下来的时间里,他要珍惜每一分每一秒,不再将感情埋在心底。 贝庭儿抿了抿唇,突然投进他的怀里,哽咽地哭出声,「呜呜……你早就该这样了……」 「傻瓜,有什么好哭的。」贝语锡轻拍她的背,宠溺地低语。 「呜……哇——」她哭得更大声了。 以前她最讨厌听见哥哥说她是傻瓜了,可是现在,她却巴不得他多说几次。 她还是喜欢从前那个脸上永远带着温柔笑容的哥哥。 贝庭儿哭了好一会儿,想伸手擦眼泪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手上拿着一样重要的东西。 「对了,哥,这个给你。」她将一份包着水蓝色包装纸的方形物品拿给他。 「这么重?」接过这个沉甸甸的东西,贝语锡不解地看着她,「这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是妈要我拿给你的,她说你拆开后就知道了。」她没有多问,反正等等她就可以看到啦。 贝语锡瞧了瞧手中的东西,然后又看了看她,「东西已经交给我了,你还不回去?」 「啊?我等你拆开了再回去嘛。」哎呀,她忘记哥哥一向最注重隐私了。 「这也是妈交代的吗?」贝语锡看着她,脸上仿佛写着「门在那里,请慢走,不送了」。 「哎哟,好小气喔,让人家看一下嘛。」贝庭儿打算死赖着不走。 「不要。」贝语锡拉着她的衣领,像揪着小鸡般将她拧出家门。 「喂,哥,你怎么这样啦!」贝庭儿拍了拍门,却得不到回应。可恶!她怎么会以为哥哥笑起来像天使,一点都不像啦!只会捉弄妹妹! 贝语锡走回沙发坐下,看着水蓝色的包装纸。为什么他会觉得如此熟悉,这纸的触感像丝一样滑细,并不常见,他到底是在哪见过? 暂时放下疑惑,他按着包装纸黏贴胶带的地方细心地拆开。包装纸完整地拆下后,里面还有张白色的纸封住了那个方形物体。 这种纸他见过,这是书店用来包装书籍的纸,环保之余又可以保护书本不受折损,小时候他常去的某间书店正是这么替顾客包装的。 纸张都已经泛黄了,他将它拿下,映入眼帘的便是书本封面上「观星大全」四个大字。 这本书,他曾经拥有过。 翻开封面,他随即看到一行熟悉的字迹—— 语锡十三岁生日快乐! 在他十三岁那天,他也买了这本书送给自己当生日礼物,二十年后,他又再度收到这本书,送这本书给他的人,是已经去世二十年的父亲。 这就像冥冥之中安排好的,先是韩芙晴奇迹般的生还,再来就是他收到了这本书,这是父亲想给他一些什么暗示吗? 贝语锡的视线落在那水蓝色的包装纸上。他想起来了,这包装纸还是他跟父亲一起去买的,父亲要他选一款喜欢的包装纸,说是要送一份礼物给一个重要的人。 原来那个重要的人是他吗?他以为那不过是父亲的某位客户,二十年后他才知道,原来父亲口中的人指的是他。 「当年他离去得太过突然,这份礼物就这么被收在柜子里,一直没有适当的时机交给你,一直到昨晚,你爸爸到我梦里来,提醒我,这份礼物该送出去了。」 贝语锡沉浸在过往的回忆里,没有留意到母亲是何时来到他这儿。 「这些年来,妈一直没能帮你过生日,现在终于可以对你说声生日快乐。」 他的生日也是父亲的忌日,这是个禁忌,他们一家三口都很小心,谁也不敢触碰。 贝语锡看着身前的母亲,泪水含在眼眶里,说不出话。 「原谅他吧,他只是早我们一步先回到天上去,其实他的心一直在我们身边的,不是吗?」 真是难为了这个孩子,那时他正处于最需要父母关心的年纪,可是她却没能为他做些什么,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她都沉溺在失去丈夫的伤痛里。 「让我看看你,你真的长大了,跟你爸爸愈来愈像了。」有时候她也很怕对着儿子,因为他总是让她想起死去的丈夫,一次又一次地勾起她痛苦的回忆。 贝语锡知道自己长得跟父亲很像,母亲看着他的时候总是透露着淡淡的哀伤,所以他在大学毕业后便离开家住到外头去,为的就是让母亲别总是想起那场意外。 「妈,我没有怪谁,我只是觉得很遗憾,怎么他什么都没留下就这样走了。」贝语锡看着流泪的母亲,淡淡地说。「但现在我知道,爸爸并不是什么都没有留下。」 凌玉婷抬起头,不明白他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对着母亲笑道:「他把你们留下来了。」而不是只留下他一个人。 凌玉婷点点头,哽咽着,眼泪不停溢出泛红的眼眶。 「妈,你才是,别怪自己,别独自活在回忆里。」贝语锡将母亲揽入怀里,低声叹息。 「嗯。」是啊,他们都不该沉溺在过往的伤痛里了,最重要的是现在,是将来,他们该更加坚强的往前走。 母子两人静静地相拥,他们都庆幸还能拥有彼此,现在发现还不算太晚。 幸福一直都在。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怎么啦,你的心情看起来好像很好?」 从早上醒来后,贝语锡脸上就一直带着笑意,韩芙晴问了好几次,偏偏他什么都不说。 「嗯哼!」贝语锡又神秘的笑了,站在镜子前面打理自己稍嫌凌乱的头发。 「坐下,我帮你。」韩芙晴拍拍他的肩膀,要他坐着。 终究还是女孩子的手比较巧,没一会儿就帮他打理出好看的造型。 「你头发太长了,怎么不去剪短?」每天早上都要花时间在整理头发上,他都不觉得麻烦吗? 「不要。」他不知道多享受让她帮他打理头发的乐趣,怎么舍得剪短。 韩芙晴一笑,注视着镜中的他。 「怎么一直看着我?」 「好看啊。」尽管每天有十几个小时都可以望着他这张脸,可是她仍然觉得不够。 贝语锡笑了笑,「去换套衣服吧,我要带你出门。」 「出门?怎么都没听你说过?」这不像他,若打算带她去哪里,他一向会提前告诉她,怎么今天这么突然? 「就算是夫妻,还是要保持一点神秘感,都让你看透了,那就没有吸引力了。」 「哇,最近你要嘴皮子的功力愈来愈强了耶。」啧啧,这个男人果然不能小看啊! 「快去梳洗吧。对了,可以穿裙子吗?」他突然要求道。 「裙子?可以。」上个星期跟贝庭儿去逛街的时候,那丫头硬是说店内的那套洋装很适合她,问也不问就买下来了,刚好今天可以拿出来秀一下。 天空蓝的七分袖连身裙,轻薄的柔软衣料合身地贴在她纤细的身上,勾勒出她玲珑有致的身段。 「好看吗?」她知道这是他最喜欢的颜色。 「好看,只是裙子好像短了些。」嗯,这双美丽的长腿还是留给他一个人欣赏就好。 「那我加双厚丝袜好了。」韩芙晴倒是觉得还好,不过听从他的喜好已经变成她的习惯了。 「晴儿,你怎么会这么听话?」贝语锡着迷地看着她穿丝袜的模样,这自然流露的性感教他栘不开眼。 拉着丝袜的手停在膝盖边,她转身嫣然一笑,「因为那是你说的话啊。」 绵绵的情话一字一句蔓延到他心坎里,这女人教他如何能不爱? 「别穿高跟鞋,穿靴子。」看见她从鞋柜里拿出白色的圆头鞋,他摇了摇头,拿出了另一双矮跟的咖啡色长靴。 韩芙晴挑了挑眉,没多问什么,放下手中的高跟鞋,接过他手上的靴子,顺从地穿上。 结果,贝语锡要她细心装扮,就是为了带她到游乐园去, 「嗯?」他们手牵手站在游乐园的门口,韩芙晴不解的扬起眉看着他,等着他解释这是怎么回事。 「今天就好好的玩上一天吧。」不用等着谁,也没有事先约定过,纯粹只是想开心的玩遍整个游乐园。 「嗯,好。」心里没了压力,再度来到这里,她的心已豁然开朗。 从旋转木马、海盗船、碰碰车、环绕整个游乐场的小火车,几乎所有的游乐设施都玩遍后,天色也暗了。 最后,贝语锡牵着韩芙晴的手,一起来到那座摩天轮前。 两个人同时仰高头看着,然后相视而笑。 走进了小小的观览厢里,他们两人并肩而坐,虽然稍嫌拥挤,可是却很窝心。 贝语锡将一只手伸进怀里,像个魔术师般,变出了一个茶色纸袋。 韩芙晴含笑接过尚有余温的纸袋,打开一看,发现里面是个肉松面包。 她拿着面包,小心地咬了一口,眼泪毫无预警地夺眶而出。 「嘿,不打算分我……」他的话在看到她落在手臂上的泪时停住了。 「甜的。」她抬起头微笑了,撕下半个面包给他。 贝语锡咬了一口,细细品尝后也微笑了,「嗯,甜的。」 吃完了面包,摩天轮也快转到最高点,韩芙晴微微弯起身子靠到窗边,由上往下俯瞰游乐园的美景。 贝语锡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还有一分钟。 他来到她身侧,原本不算大的观览厢更显拥挤,他握住了她的手,双眼望着那片漆黑的天空。 韩芙晴看着他专注的侧脸,也紧握着他的手,随着他的视线看去。 一道亮蓝色的光芒画过天际,只有零点三秒的时间,他几乎以为那是自己的错觉。 韩芙晴闭上双眼,许下心愿——愿我们能永不分离! 贝语锡看着她紧闭的双眼,轻声道:「看到了吗?」 「嗯,还许了愿!」这次换她给他一个灿烂的笑容,毫无保留的笑得如同阳光般耀眼。 他转头又看着天空,一瞬间,他彷佛看到了父亲的笑脸。 他还记得那天父亲在他掌心里写下了一个「爱」字。 这一次,爱要靠他自己抓牢。贝语锡握紧了她的手,用力得就快握碎一般。 韩芙晴痛得拧起了眉,但是没有挣脱,只是看着他隐约带着水光的黑眸,没有开口。 贝语锡放开她的手,双手搭住她的肩,俯身吻住她的唇,泪水滑落在她的双颊上。 韩芙晴被动的接受他的吻,这个吻太过深沉,几乎要将她的魂魄吸走一般。 「我爱你。」他的额头靠着她的,鼻子也贴着她的,唇还停留在她的唇边,说出深情告白。 她吻去他的泪水,动容地道:「我知道,一直都知道。」 虽然是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这三个字,可是,他所给她的已经超过一般爱侣所付出的,已经超过很多,很多了。 「呵,我以为这个时候你也应该说你爱我。」贝语锡笑了。 韩芙晴捧着他的脸,水眸直视着他温柔的长眸,「我爱你,早在很久很久之前就一点一滴开始慢慢累积,爱到没有言语可以形容,你感受到了吗?」 说完,她便以吻封住了他的唇。她知道他要说什么,知道他都感受到了,他眼底的感动已经率先出卖了他的情感。 之后,他们手牵手走出游乐园,站在门口,彼此深情的对望着。 韩芙晴拉起他的手,摊开他蒲扇般大掌,纤细的手指在他的掌心上写下了个「爱」字。 然后,她将他的手合上,放在自己的左心窝处。 「把你的爱放在这里,从今以后,由我来保管。」 「那么记得买把锁,牢牢的锁好。」贝语锡握着她的手,看着她美丽的容颜,脸上无比深情。 「早就锁好了。」她笑了,这把心锁专门用来锁住他。 「回家吧。」他们手牵手一起走着,嘴角同样带着一抹温柔的笑。 即使过了二十年的漫长等待,但是他们都没有错过幸福。 尾声 「我记得你以前常常戴着黑色粗框眼镜,怎么现在都不戴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戴的,贝语锡已经没什么印象。 韩芙晴坐在餐桌前,看着他将最后一道甜汤端上桌,微微一笑。 「九岁那年第一次遇到你的时候,你也是戴着黑色的粗框眼镜。」她到现在都还记得。 「喔,那只不过是用来掩饰,我其实没有近视。」至于掩饰什么,那就不必深究了。 「我也没有近视。」她吃了口汤圆。唔,是芝麻内馅的。 「那么你戴眼镜做什么?」 「因为我的初恋情人也戴了一副相同的眼镜,所以用来怀念罢了。」嗯,这次吃到的是花生,又甜又香又可口。 「初恋情人?我怎么没听你说过?」他以为自己是她唯一动过心的男人。 「你又没问过,何况女人也是要保持神秘感的嘛。」呵呵,看着他紧张的样子真好玩。 「韩芙晴,你快点交代清楚,对方是怎样的人。」贝语锡放下手里的甜汤,已经没有吃的心情。 「干嘛,你吃醋喔?」她悠哉的又吃了一颗小汤圆。嗯,这个里面没有包馅。 「谁,谁吃醋了,我只是从没听你说过。」 喔哦,小小的结巴出卖了他。 「我刚刚已经说过啦,那个初恋情人。」吃饱了,韩芙晴放下了碗,单手托着下巴微笑道。 「刚刚说过了?你只不过说你九岁遇到我的时候,我也戴着黑色的粗框眼镜。」 「嗯哼!」那不就是答案了?唉,男人有时候脑筋还是会转不过来,尤其是面临假想劲敌的时候。 「你……你九岁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就喜欢我了?」当时的她看起来对他一点好感都没有啊。 「正确来说,应该是动心了。」还没到喜欢的程度吧,毕竟当时年纪还小,并不清楚「喜欢」这门学问。 「所以,这是让你等了二十年的原因之一吗?」他知道她很爱他,不过没想过会到这么痴情的地步。 「或许是吧。」 「这么漫长的等待?」 「其实,我从来不觉得漫长,只要想到能再次与你相遇,哪怕多等二十年都可以。」毕竟他带给她的不只是一个笑容而已。 「如果我没有出现呢?」 「那就一直这样下去也不错,一个人其实也过得挺轻松。」没有遇到能够托付真心的人,那不如不要爱。 「晴儿,谢谢你。」贝语锡的手越过餐桌拉住了她的手。 韩芙晴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言谢。 「谢谢你没有放弃我,谢谢你再次回到我身边来,」即使他让她伤痕累累,她还是坚定的朝他走来,这份爱他会记在心里,永远都不忘记。 「是你将希望带给我,所以,我才是那个该道谢的人,」如果没有他,她的人生只是一片空白,不会有那么多色彩。 他们相视而笑,笑得好幸福,幸福得让人忍不住嫉妒。 爱情,不只是如此表面而已,他们都明白,所以才能互相珍惜。 幸福终究没有遗漏他们,这一次,他们终於搭上幸福列车,前往未知的将来,尽管无法预知未来会如何,但是他们并不是孤单面对。 多了份爱,多了支柱,身旁多了一个人,却增加无数正面的力量。 他们这副黑色粗框眼镜放在透明的玻璃柜里,提醒他们永远都别忘了当初的相识还有感动,带着彼此给予的爱,无惧的往前方走下去。 属于幸福的摩天轮,仍旧持续转动着,这一次,他们没有错过,所以,下一次,请你也别错过。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