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年少无关》 序 一切都过去以后 留下的竟然是恐惧 或许不是恐惧而是心里的不安 无数个为什么 说的迷离又奢侈 剩下的我又是什么呢? 被唾弃的鸟儿 夜里只能用血歌唱 郑毅说:向着生 我说:向着死 第一章 孙齐天,就是我。 一动不动的站在穿衣镜前一个多小时了。 切!凭什么呀?镜子里的我非常的不满意。眉毛不像张飞,身材难比李逵!哼!凭什么老找我茬呀? 一没染发,二不抽烟,三不找女人…… 凭什么都认定我是个流氓啊? 望着镜子,白皙的皮肤,还算是满秀气的脸,修长的身材,哪里不好了? 明明该是女人嘴里一等一的好货,凭什么个个都看我不顺眼呢? 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想想从小到大的遭遇,不禁鼻子又有点酸了…… 上幼儿园的时候,我人民公敌的天赋就有所显露。 一次我跑到一个穿的很像小公主的漂亮女生身后,只不过是拉了一下她头发,谁知那小丫头一回头,看见我的表情跟看见哥斯拉大怪兽一样,哇的就大哭起来。她这一哭可好,连锁效应,周围的小朋友也都一个接一个的嚎啕大哭。阿姨问讯赶来,照着我的脸就是一记黑沙掌,大喝道:“这么小就知道欺负人了,长大了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想起来我那时多么委屈啊,只不过是想和漂亮的女孩说说话,就被人把将来的性质都给确定了——不是好东西! 这老师做人多不人道啊! 当然,那时起我也明白了个道理,女人,是不可理喻的! 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某个下午我恰路过老巷街,正碰见一群小孩围打两个初中生,觉得挺有意思的就站在旁边看,可没一会儿那些个小毛孩就都被打跑了。没劲!我转身刚要走,突然被其中一个初中生拽住后领给拎了起来,另一个龇牙咧嘴的朝我一笑:“你就是他们的头吧?嘿嘿,我一看就知道。” 我简直比“豆鹅”还冤啊! 结果就不难想象,我光荣的成为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大熊猫。 上了初一,开学第一天就被蹲在门口的小青年搜钱。为免除皮肉之苦,我两个月的早餐费就流入了别人的腰包。你说说看,那么多人从校门口过,他们怎么就盯上我了呢? 这种事情真是多到不胜枚举,风雨数年,我走路从不敢弯腰或者双手插在裤兜里,烈日下也决不敢带墨镜,怕被人当地痞。但即使这样去书店,老板也怕我顺手牵羊,去超市营业员和保安们也都把我当成重点看护对象。被出租车拒载的次数多的像烧饼上的芝麻,我习惯了。每次走过我们那片的碧云派出所,我都觉得值班民警在用嘲讽的目光目送我,好像在说:“你早晚得进来的……” “天天啊,天天?你一个人在屋里干什么呢?赶快出来,帮妈买点东西去。”思绪被老妈彻底打断了。 虽然烈日当头,但我还是接受了买西瓜的“重”任,昂首阔步的出去了。到门口听到老妈在背后跟我奶奶唠叨:“天天,这孩子是不是得了自闭症?大礼拜天的门也不出……” 我可不喜欢老妈叫我天天,小的时候叫叫也就算了,长的这么大个人了还叫这个……怪恶的…… 我喜欢别人叫我大圣,多神气啊!那感觉叫好。不过听说名字起大了小孩不好养,也难怪我这么倒霉……不,我怎么能这么悲观呢!我不能向命运低头,自我安慰的想想那些从小被当成女生养的奶油小生立刻觉得自己幸福多了。 哎呀,“谁呀?他妈的,走路不长眼睛……”正想着心事呢,刚出小区门口就和一人撞了个满怀…… “哟,这不是大圣吗,咱们院里也就你最嚣张,一开口把别人妈都带出来了……” 我抬头一看,是我最好的几个哥们之一,马进。 两个月不见,他又长高了,足足高了我一个头。 我捶了他一下:“这暑假怎么没见着你,哪混去了?” 他嘿嘿的傻笑:“昆明、大理、丽江,玩了几天,羡慕吧!” “真好,我怎么没那么好的爹娘啊?初中都毕业了也不让我轻松轻松,还得学这学那的……” “我是破罐子破摔,你可是有希望上大学的人,能一样吗?”他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对啦,你考上哪所高中了?” “九中,在城南。” “啊?你不是考的实验吗?” “这不是没考上吗!!”我翻着眼睛说道。 马进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赶紧补充道:“实验也没啥了不起的,不就是个重点吗!九中也很不错,而且离我学校也近。” “你在哪?” “高体。” “什么高体?”我不明白。 “就是高等体育学校,离你们那只有一站路。” “那咱们上学可以一起走啦!哈,我明天就开学了,你呢?” 马进这小子得意的笑起来:“我比你晚,周三呢!哈哈哈……” 给他一记卫生眼,“哼,少学两天知识也能让你这么开心。”我愤愤不平的甩开马进,向西瓜堆进军。 *** 虽然前途险恶,凶吉未定,但我发扬着不向命运低头,秉承着“人定胜天”,开始了高中生活。 立志做一个好学生,踏进教室的一瞬觉得自己实在是大无畏啊。 “同学你好……” “老师你辛苦了。” “我帮你搬吧!啊?不重,别看我这样打架可是很厉害的,不,不,您听错了,我是说跟大家很是能打成一片……对,对,我是和平主义者……” “这题我教你吧!……不,别误会,我不是对你别有用心,你看我像这种人嘛!……” 开学一星期以来,我上课积极回答问题,课下对着老师、同学,甚至是打扫厕所的老伯都是满脸微笑,主动和同学们打成一片。每天规定自己至少要帮助三位同学,每天每节课争取回答三个问题,按时完成作业。 这种事要是以前的我,绝对想都想不出来。 努力没有白费,老师开始称赞我、鼓励我,原来用凶恶眼光看我的男同学们和用恐惧眼神打量我的女同学们都已经和我有说有笑。 一条光明的大道已经摆在眼前,但是…… 没过多久我还是和流氓扯上了关系。 那天晚上放学,我热情的让同组值日的同学回家,一个人担起“值”任,回去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坐75路公交开到高体门口的时候,上来一群瞟一眼就知道都是不良少年的混混们,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脏话。我坐在公交的最后面,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拿书包不自觉的挡住脸。 真的,我真的是不想惹事。 这时,听到有人说:“马进这小子真不识抬举,打一顿算便宜他了。” 什么?马进被人打了? 我不禁抬头朝那伙人望去,领头的是个染着黄头发的,一看就是高年级的学生,他拍拍旁边一个矮胖男孩的脸,牛里牛气的说:“回去给我好好想想,明天我再来找你,看看你的命到底有多硬……!”他说完,周围的不良少年们都放肆大笑起来。 那个小胖子气得满脸通红,又不敢发作,只得低着头…… 那黄头发突然转向这边大喊:“你,看什么看你,活腻外了。”“就是你,别以为拿书包挡着我看不到,你过来!” 我郁闷啊…… 全车那么多人看他们,怎么就找我麻烦呢? 我硬着头皮走过去,黄头发揪了揪我的脸:“哪儿混的?以前没见过你嘛。”说着又在我脸上摸了一把,“抬头啊,怎么跟个小妞似的,怎么,生理期啊!”他周围的人又一阵乱笑。 我害怕极了,他们这么多人,就算一人只踢我一脚,我也差不多玩完了。 为了表示友好,我笑了一下,抬头迎上他的目光,可没想到那个黄头发的却一下子火了:“臭小子,你真狂啊!叫什么名字!” 我纳闷,我没狂啊! “问你呢!”黄头发推了我一下,我没站稳,头一下撞在旁边的铁杆上。“叫什么名字,说啊,说啊,你说不说!” 那个黄头发每问一句就把我的头往铁杆上撞一次,我被撞的头晕眼话的,明显感到后脑勺上有几个大包涌现出来了。好歹我也是个男人!!众目睽睽之下给人这样羞辱哪能受得了。 我把心一横,豁出去了! 奋力的把那黄头发的往后一推,他一个趔趄差点摔了跟头。 我目露凶光(如果连我自己都这么觉得,估计的确眼神凶的可怕了。)那群人似忽的被我镇住了,警惕的看着我。我大吼道:“死黄毛,你给我听着,老子叫孙齐天,九中的,马进是我好哥们,回头尽管冲着我来!”说完恰好车到站了,我一溜烟的冲下去跑的飞快,但仍听见后面的声音:“兔崽子,我一定饶不了你!……” 一口气跑到小区院里,冲进家门。老妈说:“怎么了,急成这样。”没等我回答她就嚷了起来,“你头上流血了,怎么回事啊?快快,妈给你拿药。” 我当然不能说是有人找我麻烦,不然老妈非闹到学校去,我这脸往哪搁!随便敷衍了一下就说是走路不小心撞到墙上了,老妈帮我擦着药水也没多问。 吃完饭,我给马进家打了电话,没人接,心里顿时急了,要是正出了事怎么办?想想刚才,觉得自己挺威风的,可仔细的想想又很后悔。这帮人恐怕是真的会找上我,到时候怎么办啊?完了,一定会死的很难看……港台枪战片里那些个跟黑帮作对的都死像很惨的…… 我越想越害怕,悄悄跑到厨房拿了把小一点的菜刀,找了块毛巾裹好放进书包里…… 接下来的日子,一连几天都风平浪静的,好像车上发生的一切都是我的幻觉似的,即没有人在学校门口围堵我,也没有再在公交上遇见那帮人。 然后就是在我即将放松警惕的时候,该来的还是来了。 那天中午,我一出校门就被两个人给拦住了,其中一个我见过,是那个黄头发的手下。他们两个死拖硬拽着把我弄进了一条巷子,我一看,连同黄头发的,还有五个人在巷子里候着我呢! 吓得我脚都软了,要不是那两个人还拽着我,估计我当场就要瘫下去了。 “怎么样,还记得我吧!”黄头发笑得狰狞。 我把目光转到其他四个人身上,没一个认识的,看上去不像是学生,妈的那群王八蛋竟然找社会青年动手! 其中有个脸上还有道疤,那刀疤脸轻蔑的看我一眼:“把我们哥几个叫来就是为了打这么个小屁孩?” 黄头发的陪笑道:“当然不是,这只是顺便把他给办了,回头吃了午饭还有正事儿呢。” 那刀疤脸没说话,默许了似的上来就是一脚,狠狠的踢在我肚子上。 倒在地上,单这一下就让我胃里翻江倒海,不争气的一个劲的往喉管里涌酸水。 接下来就感觉到拳头和皮鞋如同暴风雨般的打在我身上,躲也没法躲,我只能拼命的护住头,只不过保护效率收效甚微。 鼻子,嘴都被打破了,淌着血,后来,连我的意识都模糊了,身体也麻木。 又过了会他们都停下来,我本以为是结束了,没想到又听见黄头发的声音:“这小子书包里还有把刀呢!”我撑开被打肿了的眼睛,他恶意的笑着:“你想砍谁啊?”接着又用皮鞋狠狠的对我下面来了一下,很快我的耳膜感觉到了自己撕心裂肺的惨叫和他们狂妄痛快的笑声…… “这不是老疤嘛?这么闲也不到我那儿玩去跑到这地儿来欺负小孩啦?” 勉强的挣开眼睛看见一个皮肤黝黑的男孩笑嘻嘻的站在那。 刀疤脸也笑了:“好久不见啦,老虎,来接你女朋友的吧?跟这儿管个什么闲事儿啊?” 黄头发的也跟着搭腔:“是啊,女朋友要紧,呵呵。” 那南海突然两眼一瞪:“你他妈的算老几?我跟老疤说话也能轮到你放屁!” 这一吼把黄头发吓得直哆嗦再不敢吭声了。 哈哈,痛快!真是一物降一物啊,我心里一下子舒畅了许多,就算这人并不是来帮我的,但也已经让我对他心存感激。 “那你想怎么样?”刀疤脸的脸色阴沉了许多。 那男孩却还是笑嘻嘻的:“你打了我弟弟,你说该怎么办?” 这话一出口黄头发急了:“哎呀,老虎哥,这……我事先也不知道啊?”他又看看我,“你怎么不跟我说呢?……” 刀疤脸还算是比较老练,不紧不慢的说:“我怎么没听说你有个弟弟?你可别突然来了兴致乱认人啊,下次跟人说我也是你弟弟,呵呵呵。” 黝黑皮肤的男孩脸上的笑容立刻全收了起来,顿时有一种莫名的压迫感在这个小巷子里膨胀起来:“别给脸不要脸!我说他是,他就是,呆会我送他去医院,要是没大碍我也就不追究了,要是有个小差池,哼!你们往后可都得小心了!” 他这一吼,整个巷子里的人都像给他震住了,好一会才听着刀疤哼了一声,却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带着手下的那帮人走了。 这个老虎……到底是什么人……? 第二章 不管怎么说被人群殴至死的可能性总算降低为零了。 终于松了口气,我觉得自己真是命大啊。 “起来,起来,快起来!”他踢了我一脚。 哎哟,还自称是我哥呢!有这么虐待弟弟的吗?我还就不起来了!哼!我两腿一伸、双眼一闭,跟死驴一样横躺在巷子里。 “怎么回事?被人打成这样了还这么嚣张?”我突然感到一股强劲的力道把我拉起来,接着腰间被人一揽竟然双脚离地……好歹我也是1米7几的人,居然就这么被他轻而易举的扛到肩上。这怎么得了,我又不是女的! 我拼命挣扎,发了狠劲的在他头上背上乱抓:“快放我下来,小子,有种放我下来咱们一对一,快放了我。” “挺有精神的嘛,我还真以为你没气了呢!”他又嘿嘿的笑起来,“叫声哥就放了你。” 我喊道:“信不信我把你裤子扒下来扔到大街上!” 这招的确损了点,但我也是真的被逼的没办法了。谁知他一听就像扔实心球样的把我给扔出去了。摔的我那个叫疼啊……本来就成一伤号了,这只老虎到底是要帮我还是要吃我啊?现在全身的骨头就像是要散了架,睁眼一看那头老虎还像看戏一般的笑呢! 闹也闹了,我留着力气不跟他瞎耗。眼下情况顺着这只老虎的毛摸摸估计危险不大,忍住心里的强烈“自尊心”和恶心叫了声“哥”。 他看我一下“乖”了就带着我去了个无证经营的“民”医诊所上药,接下来就要拉我下馆子去。 我说不要了:“我妈还在家里等我呢。” 他掏出张电话卡让我去给家里打电话,说自己不回去吃中饭了。迫于压力,我只好骗老妈说同学生日请客,我老妈又唠叨了半天埋怨我怎么不早点说,害她弄了一大桌字菜又没人吃。 我们到了家不大不小的菜馆,老板是个四十开外的男人,一见着老虎就迎上来,两个人说一堆客套话,他领了我们往里屋走,老虎说这老板是他以前的邻居,所以经常来捧个场子照顾生意。 走进一个靠里的有点挤的小包间,看见里面坐着个女的。她看见我后好像微微皱了下眉头。 老虎拉着我的手给介绍:“这是我女朋友,卢静,也是你们九中的,高二了,算是你师姐。”他又对被称做卢静的女孩指指我,“这是……”他停下来推了我一把,“你叫什么来着的?快自我介绍一下。” 卢静听了咯咯的笑起来:“不会吧?你连他是谁都不知道就带着来蹭饭了啊?” 卢静的确是个美女,初看来大大的眼睛衬得她清纯可人,但笑起来的时候又突显出几许媚态。美女面前我怎能折损了面子,虽然脑子里还是在琢磨那个叫什么老虎的为什么要救我,以及他怎么知道我是九中等等问题。 我清了清嗓子,朗声道:“我叫孙齐天……” “大圣啊,哈哈,这名字真牛!” 老虎这人真是太恶劣了,我都还没说完呢他就开始打杈。不过武力上比不过别人我也只要忍了,谁叫他刚才救过我一命呢。 老虎笑道:“忘了跟你讲,我大名叫郑毅,别叫我老虎,叫我大名就行了,不然的话叫哥也行。忘了,你小子刚刚才叫过。” 前句话听了叫我挺感动的,(后半耳朵自动过滤掉了)以前很少有人对我这么好的,现在也是,不是把我当流氓就是当地痞了,先不管他动机是什么,也将他是不是好人放在一边,光凭这句话,这个哥我是认定了。 郑毅要我陪他喝酒,我说我不会,他死也不信,硬说我不给他面子。最后还是卢静替我解围说我受伤了,别喝酒的好。 三个人就这样闷头吃饭,人家是情侣,我也知道自己是个功率超大的灯泡,安在这着实的不妥当,既然来了,当然得安分点,可是卢静实在很漂亮,贼胆没有但贼心具全,我忍不住偷偷瞧她了一会后就发现她好像不太高兴,不时的抬头看郑毅,眼神还挺幽怨…… 我又顺着她的眼神朝郑毅的方向看过去,这一看不要紧,正好四目相对。 郑毅正笑眯眯的看着我,也不知道他是真开心还是假开心。他该不会发现我偷看他女朋友了吧? 我慌忙低下头,猛往嘴里扒饭…… 我不自己找死的快嘛! 不敢抬头再看一眼。 当三个人各怀鬼胎的结束了这个饭局,已经是下午一点半多了。 郑毅送我和卢静回九中上课,然后自己也回了高体。 晚上,我一竟家门就看着马进在我家客厅里坐着。好笑的是,他跟我一样,也满脸青一块紫一块的。我俩站一块儿整个半斤对八两,哈哈,好一对难兄难弟! 老妈气的快要说不出话来,瞪着我俩半天才挤出三个字:“快、吃、饭!” 好容易听着老妈的唠叨吃完饭,我忙把马进拉到我屋里。 没等我开口就听他拉着我的手急急道:“是不是杨文斌打的?” 我楞楞:“谁叫杨文斌?” “染黄毛的那个。” “啊?就他啊?没错,就是他干的,切,他老爹老妈起的什么破名,还文斌呢!”我挑挑眉毛,“这么儒生气的名字用在这种人身上真是浪费了!” 马进拉我往地板砖上一坐:“你也是的,从小到大怎么老和这些个人搭上关系?我在体校被打也就算了,你人在九中怎么也被这帮人打啊?下次精明点,不要再和他们扯上关系了。” 我立刻对他摆出一副老油条的样式:“又不是我自己愿意的,简直是,你先别管我,那姓杨的为什么打你啊?” 马进似笑非笑的看着我,眼光到还挺深沉的,以前我可从没看见过他有这样的表情,“呵呵,打我的人多了去了,可不只是他一个啊。”话说完他把身上的t恤掀开来,简直让人不敢相信,他身上从前面到背后,从胸口到小腹上都是各种各样的伤痕和淤青,还有些是被刀划的,新的伤口盖在旧伤上,没有一块好皮。 都伤成这样了,他还一脸没事人的样子,我大火:“都是哪些人打的?跟我说,我一个个替你报仇!” 马进哈哈的大笑起来:“就你个小瘪人?”他很看不起我一样的在我脸上狠掐一把,“算了吧,你自己保重就行了,还有,以后说话记得给自己留条生路,当着我的面就算了,别让人家听着了跟你翻脸。” “真的。”我被不住别人伤自尊,“你可别不信,我今天认识了个人物,还认了他做哥呢!” “谁啊?”马进声音听上去有些紧张。 “外号叫老虎的。” 果然马进大吃一惊:“你认老虎做哥?好小子,有你的,嘿嘿,挺有福气的嘛!那可是我们学校高三的大哥大,名字可是响当当的,人也挺仗义,不错,不错,看来以后你真的要当大圣了。” 我急了:“别说这个,说说,都是谁打你的?” 马进又深沉了起来,一会才淡淡的说:“刚进体校都是要被打的,这是规矩,没事儿的,过过以后就好了,而且……”他顿了一下,“就算有老虎做靠山也不是你说教训谁就能教训谁的,这里面事复杂着呢。总之,你别管我的事就成,自己把自己给看牢了,别老让人操心就好了。” 马进和我是从小院子里一起玩大的,大家都相互知根知底的。我知道马进其实挺能打的,小时侯就是这片里的孩子王,骑马打仗的常胜将军。如果高体的那帮乌合之众跟他单挑我看他未必会输,但马进这人心眼挺好的,不好打人,办事挺气度的,所以才能容忍我这种狂到不行的人,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他有点傻里傻气的,将来到社会里肯定吃亏的。 进入高体的这一个月,我觉得他变深沉了,或者说是变得阴沉了,一点也不像原来那个老是傻笑,总说些没边际话的马进了。 *** 有了郑毅这个哥,我在学校里走路腰杆子都觉着挺的更直了,眉毛翘的也更高了,说起话的来的声调也更霸道了。 这回我可是真狂了。 而随即带来的负面影响就是——我在班里刚刚树立起来的良好形象毁于一旦。 老师说我跟校外的学生学坏了,硬生生的把我的座位挪到了全班的最后面。我想想自己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算不得学坏,而自小到大的经历让我从更深一层面上想通了一个道理,有些人天生头脑好的就该去读书,当个科学家什么的;有些人从小就有艺术细胞就该去唱歌、跳舞、画画;有人生下来身体素质好就该去当运动员,为国争光。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舞台,而我是天生的混混、流氓,所以我也要发挥天赋,干点伤天害理的李出来,不然的话可不就白活了。 虽然班里的同学一下子将我的存在定位为渣子,但在别的年级里,我结识了不少郑毅收的小兄弟,其中有一个叫阿宽的,跟我特投缘。 他大脑袋,小眼睛,还有满脸的青春豆,和帅哥差了十万八千里,不过和毕加索的抽象画到可以搭上亲戚。阿宽是学校里出了名的被甩王,可我看他却是挺顺眼的,因为我觉得他是个会为朋友两肋插刀的汉子。 那之后卢静经常来找我,一般都是放学以后跟她一起去高体门口等郑毅,然后三人再一起下馆子。 我其实很不想去,他们俩是一对,我一个大灯泡去瞎凑什么热闹啊?但是卢静非要我去,说要是我不去,她也不去了。虽然她比我要大,却像个妹妹样的,耍起脾气来把我折腾的够戗,每次我都被精神折磨的没办法了,只要由着她的性子来,但总觉得仨人在一起的的气氛挺诡异的…… 不是上面说的那个理由,只是觉得奇怪却又说不出来。 星期五下午,卢静又来找我了,说明天和郑毅去郊外爬山,让我也去。 我当然摆手推辞:“你们俩玩吧,我还有别的事,不去了。” 卢静说:“什么大事非得明天不可?平时大礼拜的都要补课呢,好不容易休息一回,出去放松一下嘛。” 听着她一副有理的说着好的休息才能更好学习的正理,我嬉皮笑脸的开玩笑:“怎么每回你都非要我跟着去呢?该不会是你喜欢我吧?” 话说出去了,我后悔,觉得卢静会生气的,但没想到她笑的更甜了:“我可不敢,是你哥喜欢你,我要是敢跟他抢会被他吃醋的。” 我听的一头雾水,她丢下句话:“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一定得来啊。” 卢静她是不是喜欢我,我不知道,也不太关心问题的答案,但我心里知道的是我已经开始喜欢她了。她每次和郑毅说话时候的一颦一笑,在我看来都是种享受,像品着路易十四那样高档葡萄酒时一样,让人醉在里面,迷恋不已。如果她不是郑毅的女朋友,我想我可能真的会去追她。 但事实摆在那里,我心中默念一百次:朋友之妻不可欺,朋友之妻不可欺,朋友之妻不可欺…… 第三章 日子过的飞快,一天一天的,突然觉得活在世上,时间对我来说有种瞬间即逝的错觉。转眼间已经到了十一月,穿着毛衣都打哆嗦的天气。 这天晚上放学,在75路上,我碰到了马进。 他和好几个混混在一起,一边抽烟,一边吹牛,那群人中甚至还有那个黄头发的家伙。虽然心里火大,但是一点想露脸的想法也没有,我把身子往里面躲,希望马进能不注意到我。 没成功,马进那小子一眼就看见我,把我从站着的人群里拽了出来,推到了那群混混面前。 他有些得意的拍拍我的肩说:“我哥们大圣。” 黄头发的马上接口道:“认识,认识,老熟人了,我们是不打不相识。” 我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不说话。 马进又指着一个人说:“这是我大哥,刑刚。” 我抬头,看见一个男的,足足有1米85,刀削的脸颊,苍白苍白的,一身全都是黑色的,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善鸟。 那个叫刑刚的好像对我挺有兴趣,盯着我的脸看了半天,终于开口说话:“你就是老虎的弟弟?” 我用自认为平静却不友善的声音答道:“是,又怎么样?” 马进用胳膊顶了我一下,小声告戒:“你客气点,想找打啊?” 不过刑刚好像对我的顶撞一点都没放心上,只是意味深长的说了句:“真像,怪不得。” 回去后我就一直在琢磨这句“真像”,像谁啊?我在脑海里来来回回的搜索,仍旧是百思不得其解。 我决定直接去找郑毅问个明白,因为知觉告诉我,这个答案他一定知道。 第二天下午,我没去上课,直接转了车去了郑毅家,才进门就看见他和几个人在打牌。 郑毅看见我有些意外:“你怎么不上课啊?” 我把早就想好的谎话照样搬出,说是我们老师下午开员工大会,停课了。 他好像不太相信,但也没为难我,让我进里屋随便坐,爱干什么就干什么。 我进了里屋,随意的躺在他床上,郑毅不一会就进来了,我坐起来问他牌打完了?他点点头,靠着我傍边的床边上坐下来。 我把脑子里想的又确定了一遍才开口:“哥,你认识一个叫刑刚的人吗?” 那一刹那我感觉他嘴角抽动了一下,也许只错觉吧,因为郑毅回答的声音很平静也很平淡:“认得,是我一个不错的兄弟,怎么了?” 刚想把公交车上的事跟他说了,我就看见一帮子人冲近来,个个全都挂着恶霸的脸,只有那个领头的长的算眉清目秀,还带着金边眼镜,一副很斯文的样子。 后来我才知道这人叫李杰,外号二挫,是郑毅的心腹,做事很有手段,打架也很厉害。 他在郑毅而边小声的说了些什么,郑毅突然就变的很生气,狠狠的说道:“小庇孩,真当我不敢收拾你!”他对二挫说:“这件事就交给你办,找个机会弄死他。” 二挫点点头,带着群人走了。 我思路被这么一打岔顿时热血沸腾起来,完全忘了自己来时的目的。 我拉住他的胳膊道:“哥,怎么回事?我帮你。” 郑毅说:“不关你的事,少在旁瞎激动。” “哥,你对我不好。”我开始发挥耍赖皮的功夫。 “什么?”郑毅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 我心里小鼓猛敲,但还是鼓起勇气:“你和你哥们干什么事从来也不叫上我,这就算了,可发生什么事了也都不让我知道,明摆着拿我当外人。” 郑毅嘿嘿的笑。他每回到了关键时刻都用这手来敷衍我,虽说他笑起来到挺好看的,还有两个酒窝呢。 “行,哥现在就交给你个光荣的任务,”郑毅大大咧咧的往床上一倒,“去那边抽屉给你哥把中华拿来。” “什么嘛!哼!”我极不情愿的走向墙边的书桌,打开抽屉。咦?这是什么。 一张照片静静的躺在抽屉里,上面是两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一个是皮肤黑黝黝的郑毅,跟现在差不多一个样儿;另一个……是我……? 这怎么可能!我和他明明才认识没多久,从来没有这样的照片啊! 一下子,想知道的,好像都明白了。 刑刚说我长的就是像这个人吧?那个跟我长的像的,不,是我跟他像的,就是照片上这个人吧! 我仔细一看,不光是长相,就连气质也像极了,那个清朗的男孩身上透着一股子跟我一样的傲气,一样的张狂。 照片上郑毅一脸阳光的搂着他,那少年却是一脸谁欠他八百块钱的表情。 有种错觉,还有种联想,难道他是我失散多年的双胞胎兄弟?我把照片翻过来,上面写着:与华夏1998年9月凤凰山 凤凰山?这不是上次卢静找我去爬的那山么? “干什么呢你!这么慢。”郑毅鬼喊道。 我冲到他面前,把烟扔给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路上,我边走边想,我就说他怎么会对我这么好的,英雄似的出来救我,还当是老天爷突然良心发现呢,倒了十几年的霉终于也有让我扬眉吐气的一天。 原来,原来我是个盗版货,哼!谁要你罩!没有你郑毅我一样活,我大圣一样能风风光光。 *** 第二天早晨上学的时候,我顶着一头红发就去了。 就为了这个,我昨晚还跟老妈大吵了一架,她接到学校里来的电话说我一天到晚不学好,老跟校外的一些个混混渣子混在一起,还经常旷课,那个死老师还跟她说如果我再这样下去就要处分我。 老妈本来接了电话就急了,又看我染了头发回家,更是收不住脾气,骂了几句很难听的,我自己心里也正好在窝火,结果就闹僵了。 现在想想我在怀疑自己是不是有智商问题,十六岁的人了还这么不懂事,成天管不住自己耍小孩子脾气。 到了学校,那个上午没有一个人敢跟我说话。 本来就长得不像个好人,再染了头红发,无疑的成了一全职流氓代言。 本来还会说我两句的老师,现在是完全的把我当成了空气,我知道,现在的我在他眼里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不可回收垃圾。 中午的时候,我估计躲开卢静,随便在外面混了顿饭就早早的会到了学校。 教室里还没来几个人,刚放下书包就看着隔壁的大李(郑毅手下的几个小兄弟之一)冲了进来:“不好了,阿宽在篮球场被四五个人围着打呢!” 哪来的几个孙子,在学校也敢打人的!我对大李说:“你到校门口的鱼馆里找个叫李杰的,人长得挺斯文的,快,快去。” 刚刚回来的时候看见李杰在那吃饭的,现在应该还没走人,我想他如果看在郑毅的面子上应该会来帮忙…… 妈的,我怎么又依赖起那个人了!混蛋,混蛋!!! 现在我该怎么办?一回头我看见戕在墙角的拖把,跑过去狠狠的一脚就把那坨烂布给蹬了,拎着光杆子就冲下楼。 说起来那时我真可谓是称得上勇猛、玩命、耍狠!一点也没有平时装乖乖的样子。 到了篮球场,就看着几个人正围着阿宽拳打脚踢,阿宽倒在地上,显然是没有了招架之力,但是嘴却没闲着,不停的破口大骂。 我冲上去,对着其中一个小个子的头狠狠的就是一棒,也许是太用力了,他连哼都没哼就直直的倒下去了。 其他人都愣住了,我也愣在那,也这时候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拉住另一个麻子脸的家伙猛打。那群家伙好像突然领悟到半路杀出了我这么个陈咬金,全部都朝着我追打过来。 一打四,就算我带着棍子肯定还是吃亏的,打到最后我头都晕了,眼前到底有什么都看不清,只要看见人影就打,身上没被少挨,但并不觉得很痛,不知道过了多久…… 到后来,终于有人把我拉开了,是大李。 他拉住我喊:“别打了,大圣,你都快把他们打死了。” 我愣了愣,一看,可不是吗,那几个人满头满身的是血,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见我停了手却连句象征性的威胁都没留下,扛着那个昏迷不醒的小个子就跑了。 我吐口水:“孬种,还想当痞子!” 阿宽拍拍身上的灰,一瘸一拐的走过来,一把搂住我:“大圣,你真猛!不愧是老虎的弟弟。” 一提郑毅,我又难受了。 想到原来他心里一直都是再把我当成另一个人,不为别的,只为那个人不是我。想到他一直为我做的原来都只是看着我身上那个相似的影子,就觉着鼻子开始酸起来。 我突然想起来就问起二挫,大李说鱼馆那没找到人,我寻思这种事从今后还得靠自己。 下午课直接就想翘了,阿宽说他陪我,然后就拉着我去他家上药,而后我才知道了他被人打的缘由。 上个星期天,阿宽去附近一家网吧玩,才一会,刑刚手下的几个混混也来了,其中一个麻子脸的非要做阿宽的位置,说那是他的专座。阿宽心里明白他是估计找茬,他的脾气也挺牛的,双方就杠上了。 最后因为那家网吧的老板是刑刚的朋友,麻子脸不好意思惹事,放下几句狠话就带人走了。阿宽也没当回事,可没想到他们还真来报复。 “幸好有你在啊,大圣!”阿宽叹口气,“那帮人里有个叫马进的,特狂,在网吧里还狠捣了我肚子,今天他没来,算是走运了。” 我顿时心里乱了,完了,你怎么不早说呢?我把他兄弟打成那样了,他该怎么想?马进打小就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这可不是自己对不起兄弟嘛。看来这几天要小心着点,最好别让我撞见他。 从阿宽家出来,我沿着街瞎逛,即不想回家,也不想再去学校。 天在不知不觉中渐渐暗了下来。 我买了包烟,蹲在巷子里的路灯下抽起来,这是我第一次抽烟,虽然呛的很,但是感觉真的很舒服,不是说那种烟草在口腔中燃烧的感觉,而是看着自己吐出的白烟在灯光下慢慢的上升,消散,就似乎心中的烦恼也能跟着消失一样。 我抽的正起劲,突然看见马进搂了个女的从对面的路口过来,真他妈的邪门了,我还没来得及闪人就听他大老远的喊:“大圣,大圣!” 估计马进可能还不知道下午发生的事,只见他摔了美女,屁颠屁颠的跑过来,等他仔细打量了我的头发却又跟抽风了一样,又笑又叫的。 “至于吗你!”我白眼,“不就是染了个头发嘛。” 他抹抹笑出来的眼泪道:“你品味太差劲了,原来那样不是挺好的吗!现在这副样子跟个火鸡毛一样的。” 我注意到跟在他身后过来的女孩,在灯光下看清楚原来也不怎么样,不过打扮却是很时髦。 马进赶紧给介绍说这是他女朋友,婷婷。然后凑到我耳边小声说:“刑刚的妹妹。” 我捶了他一下,一本正经的说道:“看不出来啊,你真行啊,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有这么厉害?” 随后我提出今晚到他家住一夜,他做了个苦瓜脸说:“你只不过是跟你妈吵了架,我老娘都已经不认我这个儿子了,现在我连家门都进不了。”之后又像想起什么似的说:“你去老虎那好了。” 我撇头:“别跟我提他,我心烦。” “怎么了,你又……” “你别管了。” “闹矛盾了?”马进推了我一下,“你这人就是别扭,今天这不好,明天那不行的。算了,讲你又不高兴,还没吃饭吧?走走走,我请客。”马进不由分说的拽着我走。 就这样跟着他走了段路,我想起来突然道:“马进,有个叫阿宽的人,跟我特铁,你下次见着他千万别为难,也别跟他计较。” 他回过头,盯着我看…… 我头撇到一边,没有看他的勇气。 “你在这瞎转悠什么呢!” 正当马进像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李杰从他身后冒了出来。 他脸色明显得不好,敲了我脑袋一下说:“快跟我来,你这小子闯大祸了,你哥到处让人找你,这会在发火呢!”他瞥了眼旁边的马进,“你也一起来。” 被李杰带到一间屋子里,郑毅和刑刚都在里面,两旁站了不少手下的兄弟们。 我才一进屋就肯见那个被我一棍子打闷了的矮个子,头上缠满了纱布,跟半个木乃伊似的靠在椅子上。 等郑毅紧紧盯着我的时候,我突然很明白为什么别人会叫他老虎了,即使在暗处,那双眼睛依然有慑人的威力,那气势仍能杀人于无形。 见着我进来了,他一下子从桌子上跳下来,双眼怒瞪着,对我劈头就是一吼:“孙齐天,你个小庇崽子给我过来!” 这几个字说得如有雷响,在场几乎所有人头同时哆嗦了。 第四章 我哪里有见过这种场面,当时就给吓傻了。郑毅的吼声让我耳膜震震的,大脑里完全是一片空白。 现在的郑毅让我害怕。 好在马进在后面推了我一下,才让我一个跟头载倒在郑毅面前。 郑毅其实并不算高,跟我比,最多只高半个头,可现在看来,他就像座大山,狠狠的把我压在脚下。 我战战兢兢的爬起来,感觉自己的腿抖得厉害。 郑毅皱了下眉头问:“你的头发怎么回事?” 我没敢答话。 他接着又说:“明天把它染回来。” 明明还不是因为你……因为那照片……我这回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居然挪动着舌头,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不!” 郑毅的脸色立刻就变得更吓人了:“啥?” 我看见阿宽在对面拼命的朝我使颜色,但我仍旧说:“不关你的……”事字还没来得及说出,郑毅就朝我抡了一巴掌。就这一下,我被打蒙了,半天才缓过劲来,只觉得左边脸火辣辣的,口腔和牙齿的撞击使嘴里泛着血腥味。 郑毅铁青着脸说:“看看你现在是个什么样子,哪还像是个学生!” 我迎上去对道:“你也不是学生吗?看看你自己是个什么样儿!” 此话一出,其余的人,包括刑刚在内脸上都流露出惊讶之色,估计他们以前还没见过有人敢这么跟老虎讲话的。 稀奇吧!今天叫你们都见识见识。 郑毅面无表情的说:“好。”啪的,又是一巴掌,而且还是打在我左脸上,比上一掌还要快,还要狠,毫不留情。 我耳鸣了,头盖骨里像塞了个蜂窝进来,嗡嗡的响,不过还能看见血从自己嘴里飞溅出去。这时的郑毅,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喘着气,我用尽浑身力气说了句很伤人的话,说了句让他不能原谅,也让我自己不能原谅自己的话:“如果我不是长得像华夏,那天就算被杨文斌打死了,你也不会管的吧!” 此时,阿宽的脸色像变成了猪肝,一副你死定了的表情。 果然,听了这话郑毅果然动怒了。 我本以为他会肯定的说是,或者善意的给予否定,没想到他说:“你这几天都逃课了吧?” 啪,一巴掌。 “今天下午还打人了是吧?” 啪,又一巴掌。 “知道自己闯祸了吗?” 啪,…… “说话啊,你不是很狂吗?” 啪,…… 我整个脸都麻木了,眼睛的视线被打的模模糊糊的,嘴里满口是血,哪还能说的出话来,只能用鼻子哼哼。 郑毅下手也太重了,我怀疑他是传说中的断掌。 我把目光瞥向一边,他手下那帮人我基本上也都是认识的,平时跟他们也都有说有笑的,可今天竟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劝两句。我觉得自己已经达到极限了,再挨一下子恐怕就要倒下昏过去了。 这时,突然一个人影一闪,挡在了我前面。 我笑了,我虽然看不清楚,但我知道那一定是马进。 果然,马进开口道:“这件事其实也是我们不对在先,老虎哥,大圣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他就这么个张狂的性子,你大人大量别往心里去,毕竟他是你弟弟,不要再打了,要打就打我。” 我听了真是挺感动,毕竟马进和我是从小一块儿长到大的,尽管上了不同的高中,而且彼此的变化都挺大的名单市心里那份友谊到现在还是没有变。 一直都是我闯了祸,他帮我垫后。 马进把我搂紧在怀里,护着我,透着衣服传来的温暖让我立刻觉得安全了。 轻轻的,我把头贴紧他的胸口…… 郑毅的声音听起来绝对是在讽刺:“看来你们俩的感情还真不是一般的好。” 我又笑了,这句讽刺在我听来酸味实足。 不过他没有再动手的意思,转头问刑刚的意思。 刑刚还是那张万年不变的扑克脸:“你自己的弟弟,问我做什么,不过既然我的兄弟都承认自己错了,再闹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他又露出比哭还要难看的笑:“老虎,你打得太重了点。” 郑毅没有回答,这让我猜不透这两个人到底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我被打的已经动弹不得,估计这会儿让我自己走出这屋的门都是不可能的事了,最后还是马进和阿宽一边一个的架着我往家走。 “马进,以前我看你挺不顺眼的,”阿宽把我往自己肩上有架了架才接着说下去,“不过今天不得不佩服你,为了大圣,当着刑刚的面都敢顶撞老虎,你牛!” 马进一摸鼻子:“算了吧你,”他看看我,“从小到大哪次不是这小子拉屎我替他擦屁股,习惯了。” 他们俩人好容易才把我架到了小区门口,我让他们放我下来,让他们都回去。 “大圣,你小子别逞强了。” “就是,你被老虎打的惨成那样这会儿还想自己走回家去?” 我摇摇头:“够了,再惨也不差这两步路。你们先回去吧。” 看着俩人出了大门我才挪动麻了的双腿往家走,自己一摇一晃的上了楼梯。 楼梯口,我看见我妈。 她站在那里,望眼欲穿的在等我。 我算是人吗?有这么温暖的家还在外面瞎混我对的起我妈吗! 她瞧见我了,神色上很是激动,但什么也没说,扶着我上了楼,打开门,摆在眼前的是一桌已经凉了的饭菜。 我一下子忍不住了,我知道我很激动,我知道我已经控制不了,抱着我妈大哭起来。 到底是跪着还是站着的,我已经能够记不清楚了,我大声的哭泣,就像一个迷路的孩子一样,泪水一遍遍冲刷着我干涩的脸颊,流进我青涩苦味的心里,滋润着什么。 我的身体因为哽咽而上下抽搐着,想要说的突然变得好多,我想对她说我再也不和那些人来往了,再不会翘课鬼混了,再不会不听她的话了会好好学习…… 可是,这些都堵在喉咙里,唯一能听见自己的声音只有:“对不起,妈妈,对不起……” 好像持续了好久,好像哭出了所有的泪水。 随着泪水的决堤,我觉得世界上对我最好的唯一不会欺骗我并给予我温暖的,只有眼前唯一的这位伟大的女性。 ***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医院里了。 看着白茫茫的天花板,雪白只印着编号的被子,我的眼神和我的心也全部变得茫然。 四周白色的墙壁把太阳温暖的阳光折射的如此的冰冷,看着输液管里的液体一点点的滴落,才稍微有感觉到时间在流动。 这么呆呆的躺了许久,突然想起的人却是郑毅,随之而来的是心的一阵刺痛…… 原来你真的那么绝情 郑毅,你真是只吃人不吐骨头的老虎 在你完全溶入生活之后 你却猛的将我摇醒,强硬的逼迫我接受事实 我不是华夏 所以你动手了不是么? 是真的他的话 我想你可能情愿让自己被刑刚他们打的遍体鳞伤,也不愿意伤到他一根毫毛吧? 所以,事实就清楚了 很清楚了 故事的从头止尾都是我一个人在游戏 而你仅仅当我是一颗寄托思念的棋子 真正的华夏到底哪里去了? 我不清楚,但我想他一定是死了 如果他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如此执着的郑毅不可能不去找他 就算是片刻也好 也一定不愿意他离开自己的身边 我不是华夏 所以哥哥弟弟的游戏到此结束…… 是么? 郑毅? 我们结束了么郑毅? *** 自打那次被郑毅打过之后,我在医院整整躺了一个星期。 老妈说我自己回家的那晚,在家门口又哭又喊的,像疯了一样的,随后又毫无预兆的倒了下去,可把她吓坏了。 送到医院来以后,医生说我是被人打的皮下出血,而且软组织损伤严重,还有脱水现象,才会导致了短暂性休克。 我想大概是救阿宽的那场仗就已经被伤得不轻了,到后来又被郑毅那家伙当沙包猛打才会这样,只不过当时心里有怨气,没怎么察觉到吧。 其实身体上的伤算不上什么严重,至少伤的没有心上的伤重。 我真的不明白,郑毅为什么要打我,而且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打我。仅仅因为我说错了话吗?我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他会不明白? 他打得那么用力,打得那么心安理得。 我怎么说也是他弟弟,而且我是帮你揍那几个欺负阿宽的人,我错了吗? 郑毅和我,我们之间铁定是完了。 我躺在病床上暗暗发誓:我绝不会原谅他! 我就这样浑浑噩噩的挂了一个多星期的水,每天望着白花花的天花板,发呆,要么就是睡觉,反正我是决定了再不会理郑毅了,而且不再去想他了。 不过这样看的久了,心里会觉得恶心,闭上眼睛睡觉又老是睡不着。 老妈则是跑前跑后的忙个不停,炖鸡汤、烧排骨,差点夸张到去买几盒西洋参回来给我补补。 我无可奈何的说:“妈,我没事了,又不是快死了,干嘛啊?” 老妈听了这话老大的不高兴,看她嘴型准是想骂我两句,可最后还是心软的没说出来。她还会跟一个病人计较吗?何况这个病人是她在手心里捧了十几年的儿子。 白天有老妈围着身边转悠,还觉得挺热闹,可晚上就变得很难熬了,因为医院里晚上一般不给留人,而且老妈也没有申请加张床,我知道她还得回去照顾奶奶,而且还要上班,老爸成年的出差在外,一点也顾不上这个家,里里外外全得靠老妈一个人支持下去。 夜深的时候,我又总会不自觉的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想着想着,觉得左脸也好像火烧般的又疼起来了,然后是整个人要要烧起来,最后是恨不得能有把刀在身边,我真想捅死他,让我这么痛苦的人。 不过那也只不过是一瞬间的想法,我知道这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从呆在医院的第四天开始,我渐渐的想,或许我是能够原谅郑毅的,只要他能来天天看我,我们还可以是好兄弟。 当然,他没有来,从头到尾也只有马进来过一次。 我有点绝望,又有点庆幸。 我笑着对自己说:“这下我是绝对不会原谅他了。”理由是他自己给的。 回到家后又休整了一段时间,两个星期后,我回到了学校。 整个人变得“低调”起来,头发染回来了,话少了很多,除了嘴角和脸上的淤伤还能隐约约看见惹眼外,我整个一脱胎换骨了。 不再逃课,不再大家,一个人每天孤独的来往于学校和家之间,两点一线,机械又单调的活着。 第五章 我会脱胎换骨 因为你因为你 我会孤独一生 因为你也是因为你 彼此的分开其实也是种幸福 或许可以任伤寄钤倩氐侥歉鱿嘤龅南锟? 留下的是回忆 抛开的也是 当阿宽找到我的时候我也记不清是哪一天了,他冲我们班教室,站在我面前拍着桌子:“你也该适可而止了吧!” 我从书本中茫然的抬起头,什么适可而止? 他领住我的衣领推搡着把我给弄出了教室。 “你傻了吗你?老虎哥打你也是为了你好,可别不懂事啊!” “为我好?”我原本的茫然变成气愤了,我被郑毅打,说到底还不是为了救你,现在你却反过来替他说话,他都差点把我打死了,还是……为我好……? 我用难以置信的、轻蔑的、愤怒的眼神死死的盯着他。阿宽有些胆怯了,他声音明显的小了些,气势上也矮了一截,踌躇了一会儿,他才用压低声音说:“你知道吗?那天那个被你打晕的矮子,检查后是脑震荡,脑袋里留了个血块,弄不好是要留后遗症的,很可能以后会瘫了,要么就是搞的失明了,哎……我也不是很明白,反正是很严重就对了,你想想,假设那个被打成这样的人是你,我,还有老虎哥能放过那矮子么?” 我摇头。 “这不就对了,怎么的,就算死也要把他给揪出来,折磨死他,剁成肉酱才甘心啊!” 我抖了一下,的确是这样的。 阿宽继续道:“那天晚上,老虎哥也是演戏的,先自说自话的教训你一顿,虽说下手是重了点,但也总算是给了刑刚那边个交代,马进跟你从小玩到大老虎哥又不是不知道,他肯定会冲出来为你求情的,这样马进出来承认是他们那边不对在先,就是他们那不占理儿了,那就得了,肯定是闹不起来了啊!” 我冷冷的哼了一下,真厉害啊老虎,没想到你连我和马进的关系都计算在内了,算计的可真是完美啊!…… 阿宽看我神色稍有缓解接着道:“不管怎样,绝对不能把你给交给那帮人,不然肯定会比被抽筋扒皮还惨……我们和刑刚那边碰头前,老虎哥就都交代了,最糟也不过是两帮拼命……” 我听了心头一惊,原来他还是把我放在心上的,郑毅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阿宽一手搭上我的肩膀,边走边和我调侃起来:“你可没看到,当时真是千钧一发呀,你还没来的时候两边人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阴沉……不过,说实在话,我觉得刑刚应该是不会太为难你的,他以前可是跟老虎哥一起并肩作战的好兄弟,而且还有华……” 阿宽突然顿住,脸色变得有些奇怪,我猜他刚刚要说的肯定是华夏,但仍旧任由他转变了话题的角度:“其实,在我看他们俩都是在演戏,也就是为了给刑刚手下的那帮人一个交代,不然那帮人肯定会不服,心里有气的……” 说到最后,阿宽丢下句话:“你该去给老虎哥道个歉。” 要我给他道歉?笑话,就算他前面安排的做的全部都是为了我,但他把我打成那样,打的那么狠,我决不相信是在演戏,他绝对是想真的打死我……因为我说了那句话…… 第二天,我刚刚平静下来的生活又再度混乱起来。学校为我营救阿宽公然在校园内打架的行为赠送了个严重警告处分,害得我不得不在全校一千多名师生面前读我的一千字检讨书……呵呵,这年头想低调都不容易! 那天清晨,我在被叫到名字后缓缓走上主席台。 校长、副校长、政教处主任,一个个严阵以待。 我看见底下黑压压的一片人,一双双眼睛,有的是好奇,有的是不屑,还有的是崇拜?? 我正准备开读,突然听见有人喊了声:“大圣,加油!” 是阿宽。 呵,又不是演讲比赛还加油呢!我忍不住笑起来,底下的学生们也跟着笑了。政教主任拿着喇叭似的喊道:“笑什么笑,刚才谁喊的,给我站出来。” 阿宽昂着头,挺着胸脯,跟个英雄似的就上来了。大家又是一阵狂笑。 接来来我就开始朗读了,反正从古到今的检讨也就是那一套,先得交代事实,再讲述一下犯了怎样怎样严重而又特大的错误,从而对不起了谁、谁、谁,今后要怎样、怎样,请同学老师们多多监督帮助…… 我发挥了超人般的天才演技,将这本来平淡无味的检讨读的抑扬顿挫的,虽说这硬凑到一千字的文章写得有些个支离破碎的,哈哈,管他呢,只要学校那没意见,我权且当拉嗓子有何不可? 就几分钟,很快就念完了。 结束的时候,台下竟然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我傻了,不过这让校长、主任他们更傻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政教主任扯着嗓子骂:“鼓什么掌,谁叫你们鼓掌的?都给我停下来,这是读检讨,都给我停下来,停下来……” 这位一看就知道有高血压加糖尿病的主任在旁嘶吼了半天,没人理他,台下的掌声依旧此起彼伏…… 那天的情景我永远也忘不了。 那天放学的时候我问阿宽,你小子干什么呢?那种场合也敢乱叫? 他做出一副很仗义的样子说:“咱们架可是一起打的,只不过因为我是被打的就不处分我,太不公平了,主席台上站站多风光啊,光让你一人上去拉风,可把我这头号种子丢在台下。” 我又喜又气,双手拉着他腮帮子的肉狠拉骂:“你个混蛋,发神经啦!受虐狂,不被打被骂你心里不爽啊?” 他揉揉脸一本正经道:“这发病也得看场合的……” 场合?你小子脑子真不对劲了!我扁! 年少轻狂 如不这样我觉得就是虚度年华 是错是对的事情 能做的时候就应该去做 错又未尝不可? 到后来,事情在潜移默化下竟然让我觉得十分微妙起来,很久没碰面的卢静也来找我,在校门口看到她的时候,我猛的脸红了一下,只听她笑嘻嘻的说:“你这下可成风云人物了,行啊大圣。” 我不解:“这有什么好风云的,不过臭名到传播的更远了。” “这你就怎么想不到呢?”卢静戳我脑袋,“平时你不挺聪明的吗?现在校里男生都说你是条汉子,能为朋友两肋插刀;女生嘛……”她表情突然暧昧起来,“你读检讨的时候,我可是听见好多女生都小声说你很帅呢!” 我帅?这词汇听起来到是挺新鲜的,从小到大,只听过有人说我狂,说我傲,说我出言不逊,要不然就说我是流氓、傻b,从没听人说我帅的,我调侃她:“你哄我的吧?我要真帅了,怎么从没见有女生主动放电送情书啊?” “那是你平时看起来太凶了,再说,送情书什么的也是人家国外的吧?中国这情况风俗摆在这,你当人人都跟你一样脸皮厚实,人家小女生当然是只敢暗恋,哪有敢倒追的啊?” “那你呢?看我这么个帅哥摆在面前,有没有动心啊?” “就你?”卢静退一步打量,又绕着我转了个圈,“身型还不错,到是满和我口味的,只不过我可没那个胆子。” 听她说到这,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卢静接着道:“我要把你给拐喽,你哥还不得掐死我?”果然说到郑毅了,说实在的,虽然听了阿宽的话稍稍原谅了他些,但心里还没能做好准备。 卢静见我不语接着劝道:“你和哥的事我也听说了,你哥打你其实也是为你好,你了解他的,他一向最疼你的。” 其实他疼的那个人不是我吧?果然,卢静来找我,这才是她的目的。 我想了想:“你应该也认识华夏的吧?”我打断她没说完的话,突然问道。 卢静一愣,看着我,好像有些不可思议,然后点点头。原来她也只知道郑毅打了我,具体我跟他说了什么,提到华夏的那些话她还都不清楚。 “你觉得……我和他很像吗?” 卢静用更惊讶的表情看我:“说什么呢你,怎么可能?你们才不一样呢!” 这话让我更惊讶:“怎么会不像呢?我在郑毅那看过照片,我和他长得几乎一样的!” “长像上是差不多,不过我觉得华夏他比你要更高一些,肩膀也比你要宽。” 这都能看的出来?卢静的话让我对这个长的跟我很像的华夏产生了莫名的好奇,他们该不会很熟吧?“你们……什么关系……好像很熟的样子。” “当然了!”卢静有些得意,“他追我可追了有大半年呢!” 追?卢静?华夏追卢静?看来这个未曾谋面的华夏,喜欢的类型都和我一致。 我听了下巴差点给掉下来,“华夏他追你?你不是跟郑毅一对嘛?” “怎么?不行?他俩可是华夏在先郑毅在后。”她白我一眼,我想想也是,刚才我那声调说的她一女侍二夫似的。卢静开始在我诱导下回忆起以前的事,说是在她上初二的时候,家里父母离异,母亲分到的房子和绝大多数的财产,而她跟着父亲转到了我们市来,因为是借读,再加上她家里也没什么钱,好些学校都不收她,到后来就只能到一所混乱的二流学校去念书。当时,她在3班,华夏和郑毅在2班。 她到那之前,这两个男孩在这所学校里的名头已经混的挺响了。 华夏跟郑毅一样,都挺能打的,校里校外的斗殴闹事都少不了他们的份。 但这些新来的卢静并不知道,她跟那两人只不过是偶尔在食堂或者学校的走道上擦肩而过,从未说过话或者多看他们一眼。 可有一天,华夏突然跑到她班上来,当着他们班全体同学的面送了一大捧玫瑰给她,并且说喜欢她已经很久了,希望能给他个机会,两个人先交朋友也可以。 我看着卢静,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依然能看出当时的她听到这话会有多么的不可思议。 她说:“你知道吗?还是初二的小孩就做出这种惊世骇俗的举动,真是太不可思议了。我那时候刚刚从乡下转过来,什么都不懂,而且是那种特别乖的,华夏把玫瑰给我的时候我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花在手里,却连该说些什么的勇气都没了。” 卢静微微脸红,自嘲的笑了下:“后来我竟然开始掉眼泪,哭了,华夏那时候就傻了,手忙脚乱的,想帮我擦眼泪却没东西,就揪着自己的袖子帮我擦,我觉得他挺可爱的。” 那之后,老师来了,臭骂了华夏一顿,不过他好像一丝放弃的想法都没有。追卢静追得更紧了。花样多的缭乱,情书写的很快就有了厚厚一打,还把自己唱的情歌录成盘卡带,送给卢静听。 因为卢静是住校,华夏就每天早上提前半小时从家出来到学校帮她买早饭,在食堂等她一起吃。 我越听越觉得兴趣昂然,竟然还对华夏追女孩子的方法越加钦佩起来,忍不住插嘴道:“这么专一啊,看来你是没的拒绝了。” 卢静呵呵一笑:“我想如果是女孩子都会没办法拒绝的。当时,我们那个年级里,很多女孩子都喜欢他的。” “那是,这种会讨女孩子欢心的花花公子当然受欢迎了。”我嘴上说的有些不屑,但却觉得自己这是在嫉妒。 “他不是花花公子!”卢静说着变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别看他在陌生人面前那个狂傲样,不过这点的确是像你,一直是冷个脸,十分嚣张的样子。” 我刚想为自己辩解,又听卢静说:“他对待女孩子,至少在我面前是绝对的完全不理睬。” 我又一惊,完全不理睬?柳下惠啊? “是啊,无论是什么样的女孩,无论表现的有多喜欢他,他都很冷淡的回绝……” 一痴情男人,我想到了《天龙八部》里的乔峰,又看看卢静那张娇美的脸,那双水灵闪动的大眼睛,我突然很有些能理解华夏的心情。 “那结果呢?还是没能追到你?”要是追到了现在怎么会又跟郑毅一起,我想,不过再想想觉得还是有可能的。 “嗯,因为后来你哥也加了进来。” 你哥?我从心底里有点抗拒这个称呼,“郑毅他是怎么追你的?” 卢静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原来,那天课间的时候卢静和另两个女同学在走廊上聊天,郑毅正好从对面走过来,到她面前的时候突然停下,不过只说了一句话:“你别个华夏在一起了,跟我。” 结果在她望着郑毅那张年轻英俊又男人味十足的脸,就傻傻的嗯了一声,答应了。 啊?就这样! 我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虽然不太情愿,但我也不得不再次钦佩起郑毅,同样都是很直接的表达凡是,郑毅却赢的太轻松了。 卢静说华夏是个有些冷漠而且很狂傲的人,而郑毅却完全不同,平时跟谁都能有说有小,很会耍宝拉风。但这两个人一到她面前却是完全颠倒了过来。华夏跟她一切的时候像是个孩子,成天嘻嘻哈哈打打闹闹没完没了,说起话来嘴上跟抹了蜜一样的,腻到人的骨髓里。郑毅对着卢静,却总阴沉着张脸,从来也见不着他笑一下,话也少的可怜。 一开始是因为常跟华夏在一起,郑毅又是他形影不离的哥们儿,卢静才认识他的,但她一直又有点害怕郑毅,感觉郑毅看她眼神里有些极其复杂的东西,有些时候还让人恐惧。 “那时候,我以为他很讨厌我。”卢静说着耸耸肩,“可没想到他是喜欢我的,我想大概他心里也是一直在挣扎的吧?他和华夏那么好,友情和爱情之间也很难取舍的啊!” 友情和爱情?真的是这样么? 看着满脸洋溢着幸福的卢静,我心中有些疑惑,从我的感觉来说,我并不觉得郑毅喜欢她,因为以前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郑毅看着我的时候比看她的还要多,虽然他也很照顾卢静,凡事也都依着她来办,但我总觉得这两个人站在一起,根本没有恋人的感觉。 郑毅总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让人感觉他很累,好像卢静是华夏托给他的责任一样。 我想,郑毅他看着我的时候,应该是在看着我身上华夏的影子的吧? 如果事情真的跟我想的一样的话…… 那么卢静、华夏、郑毅,他们三人间的关系,真正的情况应该是怎么样呢? 和卢静一直聊到很晚,我最后也答应她会找个时间跟郑毅好好谈一次。 对,我答应了。 不过这也只是口头的不是么?答应,并不表示我真的能下定决心去做到。 因为,我觉得自己还是无法原谅他。 第六章 撩拨起的往事 是风也吹不过的奇迹 给我的爱也是这样么?我想问的 你静静的来又静静的离去 留下的是一根刺 你把它狠狠的按在我心里 你不爱我 是的 你不爱我 因为你的刺让我一生不能再爱 日子在懦弱的等待中一天天过去,但时间仍然不能磨平我心中的那道伤疤。 到了十二月,气温骤然下降,今年的冬天好像特别的冷。我所处的这个在长江口的东部城市似乎失去了海上暖气流的庇护,身上的衣服一加再加却依旧留不住温暖。 那一晚,我裹得跟北极熊似的和另一个同学在夜市里吃大排挡,天太冷,我们点了点啤酒,之后就头脑发胀的和他打了个愚蠢的赌,具体赌的什么内容已经记不清了,反正我输了,而代价就是必须从夜市一直步行回家。 我家住在西门,离这里十站路都不止。 他用激将法,说我不到半路肯定会打车回去,我这人其实也没什么屁本事,就是脾气倔的像头牛。 走就走,有什么了不起的! 我一脚踹开凳子起来,大步向前…… 瞄了一下出发的时间是晚上10点半,现在已经靠近12点40,天哪……走了两个多小时才一半路下来?我想拍自己脑袋。 大马路上只有橙黄色的路灯陪着我,偶尔能瞥见的人影估计不是流浪汉就是夜游的,凉风袭袭,让我开始第120回的后悔,心里也是毛毛的,生怕碰上什么半路抢劫的。 脑子里乱转着要是现在能有辆出租从我面前过,我想我一定会拦下来,就算是破坏赌约也无所谓了,再说他也不会知道,然后又想,搞什么,我孙齐天可不是孬种,怎么可以临阵退却! 好在走的是大路,六车道的,很宽敞,路灯也都挺亮的。 感觉又是迎头一阵冷风,心里有开始嘀咕,哎,我造什么孽啊。 终于走到了解放桥,一个熟悉的身影毫无预兆的跳进我的眼帘。 虽说他是背对着我,扒在桥栏杆上抽烟。 风吹着,将他的头发吹散,随风而动。那背影有种说不出的孤寂和寞落,那一瞬间,我几乎想要立刻冲上去,从后面抱住他。可是我剩下的那一点可怜的自尊却决不允许自己这么去做。 也许是感觉到了什么,郑毅警惕的回过头。 下一个瞬间,我们四目相对。 谁也没动,谁也没说话。 就像两座相对而望数百年的石像。 我看不清楚他现在的表情,因为灯光是那么的幽暗。 “孙齐天?”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听见这一声不太真切的问候。 竟然是叫孙齐天,这么分生的叫法,真是让人难受,这伤痛在我心里。 一阵风又吹来,眼睛变得有点干涩,我低下头用力的揉了揉。 再抬头的时候郑毅已经站到了我的面前,手上的烟被扔到了地上,他用脚碾了碾在风中一亮一亮的烟头:“还好吧?……你……这阵子挺冷的瞧你穿的。” 我瞪着他,因为我找不到不去面对他的理由。“我恨你。”我突然说,然后不知怎么的头就低下去了,没敢抬头看他在听到这话后的表情,而且语调在我自己听来也是那种一点也不坚定的,像一个赌气的孩子。 一阵沉默……郑毅说:“我也是,我也恨你。” “为什么?”我不明白,明明是他把我打的那么惨。 郑毅淡然一笑:“对不起,那天把你打成那样,是我头脑发热,心里不舒坦……你……很痛吧?听说你还住院了。” 我往后跳了一步,“当然痛,你当我浑身镶着铁皮啊!”我话说的毫不客气。 “那现在能原谅我了吗?” 我愣住,这个问题我也反复思量过不知多少遍。 “能原谅我吗?”郑毅用听着特诚恳的眼光看着我,是特别温柔的那种,看的我有种不好意思的感觉,他又想了一下说:“饿了吧?呆会我请你吃烤红薯。” “靠,你当我是什么?开啥玩笑,以为一个烤红薯就能把我打发了?!我孙齐天要死要活的恨你恨了那么久,翻来覆去的想了你那么久,要是吃你个红薯就原谅你的话,这样的话……我还不如……不如……操,我找块豆腐撞死得了……”其实我恨他不久,也就一个月。 我以为他会上来安慰我,至少要说句客套的,说带我去吃顿好的补补,可又是半天,一点动静没有。 “那个……哪里有卖红薯的?”几分钟的激烈思想斗争过后,我又妥协了。 唉!真他妈是懦夫一个! 郑毅开怀大笑,一副胜利的样子,好像就差没当场摆个“v”型的手势自我陶醉一番。 哼!我想骂他小人得志,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给他一个下马威;“不过……现在都1点多了,恐怕你想买也买不到了!”我摆出一脸看你怎么办又摊摊手表示遗憾。 “什么?1点了?”郑毅如梦方醒的大叫,转而又是一副大哥的派头,“都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在这儿瞎逛悠什么呢?想被变态强奸啊!” 唉?这叫个什么人啊!怎么说话的,刚刚还是谁在那低声下气的道歉来着? “你现在也不是在外面鬼混吗!难道想半路拦个人强奸啊!”我不甘示弱的反驳。 郑毅眉头一皱:“你个小孩真他妈的欠打啊!” 我被他吓的本能向后倒退几步。 “呵呵。”郑毅又大笑,“我又不真是只老虎,吃不了你的。走,我知道有个地方,这会绝对还有卖的。”说完,他顾做神秘的一笑。 一小时后。 “大爷,麻烦您拿两个红薯。”郑毅的脸凑到铁炉子旁磋着手说,“给捡个好点的,红皮的吧?” 我站在他旁边不停的用嘴往双手里哈气,好冷啊,旁边就靠个火炉,怎么还这么冷啊,鬼天气,真太冷了。 郑毅跟那位大爷在那挑肥拣瘦的弄了好一阵,又给讨价还价了一番,才捧着两个热气腾腾的红薯过来。 “哪,补偿你,分你个大的。” “本来就该给我大的。”我接过来,让红薯的热量充分的温暖我的手掌。 亏他想的出来,竟然把我带到东门火车站来,这里是远郊,不仅有火车停靠,而且长途汽车也在附近歇脚,这儿的许多饭店好些个都是白天关门,到了夜里却是灯火通明。 只不过这样一来,离的家就更远了。 我小心的撕开红薯皮,金黄色的瓤亮闪闪的冒着热气,看起来分外的诱人。 郑毅那边早已经啃了大半,只听他自言自语的说:“还不错,烤得挺透。”他见我对着红薯发呆不满意的嚷道:“想什么呢!还不快吃,都要凉了。” 幽黄的灯光印着他英俊的脸庞,我开始有些幻想便没头没脑的冒出句话:“要是能一直就这样就好了。” “什么?”郑毅被我搞的莫名其妙,“一直都这样?哈哈,一直吃红薯?噎死你!” 我想要是郑毅一直欠我的,是不是就能一直对我这么好这么温柔,想想又不对……因为他温柔的对象是华夏,而我是孙齐天…… 啃完红薯郑毅叫我去他那凑合一晚。我说不去,还很认真的把和同学打赌的事跟他说了一遍。 他看看我,一副你他妈的真傻b的表情,“算了吧,你还真打算走回去?都凌晨2点多了。”郑毅说,“走,到我家去,跟你说,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我再想说不。 他瞪我一眼,“你不去,把你打昏了拖回去!” 我知道他这人是言出必行,只好作罢,跟在他屁股后面上了辆出租。 那晚在郑毅家,我却是一夜没睡,因为郑毅给我讲了许多事情,像放幻灯一样的全部摊在我面前,关于他的过去,关于华夏,而这些也正是我想知道的…… 对于郑毅来说,家是一个很模糊的概念。 童年的记忆里是充斥着脾气暴烈的父亲的吼叫和神经质母亲断断续续的哭泣,以及一屋子瓷碗碎片的狼籍。 就像小说里所描写的每一个自幼不幸的人一样,郑毅是在夹缝中艰难的生存,在阴暗又破碎的心灵中活着,而童年时光里的唯一一点点亮色就是一个叫华夏的男孩。 华夏是他的邻居,他的朋友,他的亲人。 每当家里闹得不可开交,郑毅他就会跑到华夏那儿去,躲上一两个晚上,这样才能暂时的忘却灰色的生活。 华夏的父母都是高级知识分子,有文化,有教养,两人恩爱和睦,这一切都让郑毅羡慕,他时常会做一些怪梦,在梦中,华夏的父母变成了他的父母,而华夏则是他的兄弟,总是跟在他身边,总会甜甜的叫他一声哥。 郑毅看着天花板说:“我记得特别清楚,他们家华夏父母的卧室里挂着一张很大的结婚照,华叔搂着阿姨,看起来特别特别的幸福,我总是望着它发呆,有时候我会想,我父母是不是也有过这样的照片?他们照相的时候不知道是什么样子,不过我想应该也是非常恩爱的。” 小学五年级的时候,郑毅家没完没了的硝烟终于结束了。 他父母离婚,各自分了钱和房子,虽然在名义上郑毅被判给了母亲,可那女人跟别人的男人很快好上了,而且等她拿了结婚证后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从此遥无音训。 就在那个晚上,郑毅放学回来,背着书包一个人坐在家门口,望着楼梯口等着他妈妈,他整整等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早上,华夏出门取牛奶的时候看见郑毅斜靠在墙角睡着了,他跑过去推醒他,“你怎么睡这儿的?” 睁开惺忪的睡眼,环顾四周,刹那间郑毅什么都明白了。 他没有哭,因为他早就料到会有这天,所以只是淡淡的说:“我妈不要我了。” 这淡淡的一句回忆起来会有多少苦涩? 那时的华夏也还是个孩子,说明白了其实他也很不明白这字中的含义,但是却说了:“没什么了不起的,不要就不要,谁稀罕她。我要,郑毅,我要你。”他这几句话说的气势十足,每一个字都像钉子一样的牢牢钉在了郑毅心里。 之后,大约有两个多月,郑毅一直住在华夏家。 华夏的父母一直都觉得他很可怜,现在他没了去处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不管。 郑毅于是就在这段时间里稍稍的感受了一个普通家庭的温暖,那些在华夏看来没完没了的唠叨和严厉的批评却能让他满心欢喜。 如果能一直这样,一直和华夏这样生活在一起,有这样幸福的家庭,这样的温暖,郑毅说自己想把这些统统留住。 可惜好景不长,人类生来就有自私的天性。 郑毅毕竟不是亲生的孩子,家境并不富足的华夏父母也总不能一直养着他。于是郑毅被送回到了他姥爷家。 郑毅的姥爷早年住在农村,后来政府第三次公路扩建征用了他的地,半强制的扒了他的房子,但还是照顾到他年纪大了,给他在城里分里间小平房。 老人家没了土地每天也只能靠那些个拆迁费度日。当华夏的父母几经周折的找到老人的时候,连他自己都非常吃惊,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外孙,而郑毅也从没听他母亲提起过这位姥爷。 直到很多年以后郑毅才渐渐知道了这其中的原委,原来他母亲年轻时曾经也是一位为了爱情顽强抗争过一把的恋爱新女性。她爱上了村里的一个游手好闲的青年,然后两人有了关系,于是郑毅的母亲对家里说自己要结婚,全家人都反对,这也是当然。但家人这些苦口婆心都是白费,最终这对青年男女还是上了火车私奔了,跑进了城市。从此这对父女就再没联系过。 郑毅自嘲的笑了一下:“我就是这种爱情下的产物,呵,爱情……” 家里的事渐渐在郑毅的学校中传开了,老师们背地里咬咬耳朵就算了,学生之间却是讲的明目张胆。 有人开始嘲笑他,小孩们学着从大人那听到的,把难听的话都说出来。 血淋淋的伤疤再一次被人揭开,就像野猫被人撕裂了爪子。 郑毅从那时侯开始用拳头讲话,班级里学校里谁再敢讲他的坏话,谁再敢说他的家,他就打谁。 虽然郑毅当时看起来个子并不高,却是个早长型的。五、六年级的时候就长的很有大人样子了。班级里的男孩子被他的拳头挨个打了个遍。 那以后再没人敢谈起他的家庭,而郑毅也用暴力在班级里树立起了威信,他成了王,惟我独尊。 上初中后华夏和郑毅变得更加形影不离。 少年的青春叛逆期到了。 他们穿着前卫的衣服到处闲逛,并未成年却频繁的进入录象厅和台球馆,一句话说出来能带上七、八个操字。 那时候他们也认识了不少所谓的“大哥”,带着他们今天砍东家明天做西家的。这两个人很快的就在学校里出了名,成为老师眼中完完全全的问题学生。 郑毅依旧看着天花板道:“那时候真是什么都不懂,屁大点的小孩却自以为很了不起,天不怕地不怕的。” 虽然常在一起,华夏和郑毅的性格却是很不相同,也许是小时侯就被溺爱坏了,华夏从小就很傲气,大家一起玩游戏如果不让他当头他就退出,然后一个人躲的远远的。 认识他的人都觉得他太狂了一点,不讨人喜欢,而郑毅的不同就是因为他会看人脸色,知道什么时候该不动声色的讨好别人,什么时候该软,什么时候该硬。因此男生们大多和他玩的不错。 但是郑毅却对我说:“其实我才是最冷漠、傲气的人,我对所有人都好其实就是对所有人都没兴趣,反而华夏那样的我比较喜欢,他能对喜欢的人微笑,对不喜欢的人面无表情。” 虽说打起架来华夏略逊郑毅一筹,但说到念书,郑毅比起华夏可是差得远了。他的成绩单上永远是一片鲜红。分数是渣到可笑,好一点的五六十,有些个科目能拿到过十位数就是破记录了。 郑毅对此有些内疚,毕竟他姥爷为了凑钱给他上学每天都去捡垃圾。 可能是因为天生聪明,华夏每回大考总能保持在年级的三甲。他还参加过一次省里的奥数,拿了二等奖。按理说这种可造之材应该是极其受老师喜欢的,可华夏却是个例外。整个教研组的老师都对他恨的咬牙切齿,可又不敢轻易的招惹他。 华夏这人,是个对什么都不太在乎的。 他相当的感性,想起什么就说什么,想要什么就做什么,只要他喜欢,他可以在六一儿童节时过圣诞,或是在十二层楼的护栏边倒立,酷热的夏天他会突然在正午12点跑来找郑毅,拉着他骑自行车在晒化了的柏油马路上绕城转一圈,再坐下来吃碗砂锅,感受汗水从毛孔中一泻而出的快感。 华夏常说:“我不在乎,我要按自己的方式生活。” 就是这样的人,他做事不在乎别人愿不愿意,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 老师们就可怜了,华夏最恨有老师上课拖堂,他虽然不住校可每天却在书包里装一个不锈钢的大饭盒。第四节课下课铃一响完,如果老师还不下课他就会故意让那个铁饭盒从桌上掉下来,那“咣当”一声的威力别提有多震撼了。全班人都能给吓的一哆嗦,久而久之竟然形成了条件反射,一打下课铃老师和全班同学就都会把目光投向华夏,静静的等待那惊人的“咣当”声…… 后来华夏更是有了项特权,不管老师有没有下课,只要铃声一响他会起身就走,没人能拦他,也没人会拦他……至于当面在课堂上和老师针锋相对,或是对某道题提出更简单的做法继而含沙射影的讽刺老师无能,这些个都是屡见不鲜。 郑毅常嘲笑他是个天生和所有老师八字相克的奇人。 听郑毅把华夏的光荣事迹娓娓道来,我笑得合不拢嘴,我说:“怪不得,卢静说我和他一点都不像,还真是不像,我可没他那么强悍。” “卢静?”郑毅轻轻念叨着这个名字,突然问:“你觉得她怎么样?” “挺好,长得挺可爱的。” 郑毅微微点了下头。 “那后来呢?华夏他现在怎么样了?”我问,这个问题的结局我在心中已经猜测过不知多少遍了,一直不敢问出口,因为我能想到的基本上都是不好的结局,今天终于鼓起勇气,说了出来。 “他死了。”郑毅声音缓缓的。 这在我意料之中。 “他是被人砍死的,足足砍了28刀。” 我脑袋里一炸,瞪大了眼睛看着郑毅,他表情很平静。 少年的死 是因为天使嫉妒他的活力 少年的血 是为了让爱他的人注定伤心 一直等待的那个人却连最后一面也见不到 不是泪是血 平静的不是笑是哀愁 华夏的死成为当时震惊全市的大案。各大报纸媒体不惜浪费那些本该留给广告商的版面大肆报道。市电视台也做了个专题节目,煞有其事的把这拉出来说教了一番。 一时间市民们纷纷感叹世风日下,青少年犯罪越发猖獗。那些老师、家长们更是个个严正以待,死死看住自己的孩子。 上级领导们自然也是对这件事采取了坚决态度,限定时间,一定要抓住凶手,严惩不怠。 华夏死后的第三天,郑毅才急急的从外地赶回来,屁股还没坐热就给公安局给请了去。还好郑毅是华夏最铁的哥们,而且华夏出事的时候他根本就不在本市。因此,虽然在审讯室里罗罗嗦嗦的问了一堆没缘由的问题,最后还是把郑毅放了回家。 再次谈到这事郑毅变得很平静,至少不像我想象中那样的会发狂。 他说:“我走的时候其实就一直担心会出事,结果……” 那时候是初三下学期,因为卢静,华夏和郑毅的关系恶化了,他俩在人前还是铁的不得了的好兄弟,私下里却已经心存芥蒂,貌合神离。 华夏的脾气也是在那时候开始变得莫名其妙,变得异常的暴躁,开始带着兄弟们到处惹事,跟人动手。 每次打架的时候华夏都会冲在最前面,而且下手又狠又重,完全不给对方留情面。 树大招风,他很多引来了许多人的嫉恨。 有时候就连自己人都受不了他那股子专横狂妄的劲头。 他们和另一间学校里的几个痞子一直有些过结,来来回回动过好几次手,每次都挺惨烈的。 离中考还有两个月的时候,忽然有风声说那帮人要动华夏。郑毅跟华夏讲:“你最近少出去走动,免得出事。”谁知华夏表面上答应了可心里还是很抗拒,不看着点就要跑出去惹麻烦。 郑毅的姥爷那回要带着郑毅回老家去上祖坟,这一走恐怕就要一个星期。 郑毅知道自己推也是推不掉的,但他心里又有种不祥的预感,预感到华夏会出事。于是,他去找刑刚,决定要找他帮忙。 刑刚和他们在初中就认识了。虽然不同校,但这认识还是因为一次小型的“武装冲突”,不打不相识,那时侯的刑刚不像现在这么阴沉,人很豪爽又非常讲义气。别说郑毅,就连华夏这种特别爱别扭的怪脾气人也是和他勾肩搭背的,一副要多熟多熟的样子。所以郑毅想让刑刚帮忙看着华夏,如果有什么事儿,照应一下也好。 刑刚是满口答应了,可结果呢? 华夏给人砍死了,而且死的那么惨。 这其间的种种经过细节不得而知,只听说是华夏主动去找那伙人的头儿单挑,但郑毅根本不相信这个。 是完全不相信! 从公安局回来以后郑毅站在自家门口,抽了只烟,然后他从柜子里翻出一把长砍刀,用报纸一裹,提着出去了。 他并不是去找那些杀了华夏的人,他是去找刑刚。 “华夏死了你知道吗?”郑毅问他。 刑刚点头:“知道。” 郑毅说:“我走之前叫你干什么你知道吗?” 刑刚再点头:“知道。” 郑毅说:“他去找那帮人了你知道吗?” 刑刚点头:“知道。” 郑毅的眼睛都红了:“那你为什么不拦着他?为什么不去帮他?为什么不去救他?你是不是发疯了?啊?” 刑刚没有回答。 “说啊,别他妈的以为不说话这事儿就过去了。”他嘶吼着,声音都变了调子。 刑刚看着他,眼神黯淡:“我无话可说,你要是难受砍死我好了。” 郑毅拿了刀子,举起手,又放下,再举起…… 最后,郑毅当然没有杀他,只是刑刚的话让他感到了绝望。他知道刑刚绝对不是那种背信弃义的人,他这么做必然有他的理由,但为什么他竟然连一句辩解的话也没有?究竟他又有什么样的缘由在里面? 一瞬间,郑毅发现他的世界已经完全坍塌了,再没有一个支点能撑起他,至此,这两人的友谊也因为华夏的死画上了句号。 第七章 熟悉 是伪善的前奏 是甜蜜般微笑下的尖刀 宽慰 是安抚 也是利用在寻找的短肋 侵蚀 是因为我需要 就算得到了你身体的全部 要不能填满我 因为已经刻下的痕迹 转眼看着日历也到了1月中旬,这几天我脸色也是越发的苍白难看。 估计今天期末考的成绩要一路红灯开到底了。 高中的学习跟初中比果然不一样,我本想临时抱佛脚一下,晚上开开夜车混个及格的。俗话说: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可惜我平日里旷课太多,看起书来如同读天书,一个小时下来就望着一页纸发呆。 受点罪其实没什么,可关键可怜了我妈。她还以为我是浪子回头,开心得差点没和我奶奶抱头痛哭。每天又是牛奶又是咖啡的伺候着,让我那一点为数不多的良心也内疚起来。 有时候我也会打电话给马进和阿宽,主要是为了寻求一点心里安慰,因为这两个家伙成绩跟我一样烂得长毛。 马进家里一直奉行的是“棍棒底下出成绩”的方针原则。他从小就没少挨过板子。 他爸爸在我心目中的印象和森林里的黑熊差不多,又粗又壮,而且嗓门又大的跟敲钵一样的。 小时候我还曾因为害怕他爸而不敢去他家玩。 马进上小学的时候“棍棒教育”好象还挺灵验,一度让他连续几年都是三好学生。可等上了中学,人长高了,皮也厚实了,也就变得不吃那一套了。 于是,他家又出台了一套新政策,既原始又省力,那就是“跪搓衣板”。考得不好,马进一跪就是一夜,到了第二天根本就站不起来。 我还一度怀疑马进腿上的肉就是天生长的一道一道的。 和马进讲电话,一开始他还穷精神呢。我一提期末考,他就跟被霜打了的茄子,一下子就蔫了下去。 这让我多少感到安慰,反正也不是我一个人会倒霉:“这回又要跪搓衣板了吧?兄弟给你条建议,缝几块海绵在裤子里,少受点罪。”我说得有些幸灾乐祸。 “跪搓衣板?”马进要在电话那头叫起来,“这回我爸非让我把搓衣板给吃了不可!” 阿宽那家伙到是挺镇定的,说什么自己都复习的差不多了,几个没问题,还对我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鼓励我好好复习,天天向上。 可我太了解他了,相信他那胸有成竹,我还不如相信郑毅会在街上裸奔实在。 果然不出所料,原来他早就找好了“靠山”——隔壁班的优等生吉侗。那人考试时总是坐在他旁边,阿宽给了那人100块钱,叫他到时候往自己这传答案。 阿宽还很厚颜地说:“我野心不大,只要前面的选择填空,呵,后面的大题抄起来太麻烦了,给我抄还不乐意呢!” 阿宽的牛庇话让我很是心烦,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比较郁闷。 他还有希望,我呢? 可到了考试那天,我开心无比。 阿宽实在是太低估了老师们的精明和智商。以前考试都是同年级几个班打乱了坐一起考,今年据说是为了大力打击考试作弊,有了创新,整个高中三个年级同时混合考试。 当然,也不是瞎混,不然不好发卷子了。 阿宽此时的位置让他绝望,向左看,是三年级的;向右看,是一年级的;前后两个人虽然是同年级,却同样和他一样是差生。 选择题阿宽用的是橡皮丢的那种,其实如果他觉得这不够绝望,那么应该往他右边那个本该坐着“靠山”的位置上现在坐着的正是本少爷! 缘分啊! “放心,我一定罩你!”我对阿宽眨了眨眼睛。 “操……”阿宽欲哭无泪。 考卷发下来了。我愉快的写上名字,接下来第一道题。哇!什么玩意儿?好难啊! 发呆了一会儿,决定跳过去。 接下来,第二道题。 什么啊?根本就看不懂题目!什么意思啊? 就在我诅咒出卷老师的时候,我旁边不远的阿宽腾的站了起来。 他竟然交卷了! 开玩笑,才开考几分钟而已。 监考老师不屑的看了他一眼,阿宽垂着头,收拾书包走出教室。 看着他挺有些悲凉的背景,我刚刚那一股子得意劲全没了,心里有点酸酸的。 低头看看这张类似于天书的卷子,我心中暗暗想:操,多大点事儿啊!不就是个考试吗,不会就不做呗! 于是,我也腾的站起来,交了白卷。 “阿宽,阿宽……”我跑出教室追上他。 那小子嘴巴长大的能塞下个西瓜,“大圣,怎么的你也交了?” 我一拍他肩膀:“反正也是没戏,抄也抄不到,不如早点出来陪你,嘿嘿,感动了吧小样儿?” 我说说是说说,不过看阿宽那样到真是感动得不行,话说的都不连贯了:“大圣……呵……真他妈的够兄弟,走打台球去。” “你请客!” 阿宽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当然。”他拍拍腰包。 打完球阿宽跟我说:“今天这门我应该能有30分。” 我说:“啥?你不是交白卷吗?” “什么啊,选择题我当然写了,我研究过以前的卷子,选c的最多,所以我一口气全填的c,肯定能蒙上不少……”他突然停住话,用诧异的目光看着我,“大圣,你……该不会什么都没填吧?……应该不会的吧,你这么聪明的人。” god!我真觉得自己是个傻b,自以为是到极点的傻。 历经3天该死的期末考终于结束了。在返校拿成绩前的日子对我来说变得尤为的宝贵。 我又开始变得无所事事,天天在外面游荡或是在兄弟家里面骗吃骗喝。 一天下午,卢静给我来了个电话,说晚上工人影院有场电影,要我去陪她。 我问:“什么电影?” 她答道:“《titanic》美国大片,可好看了,你哥说了,叫你一定要来。” 郑毅都发话了我还能有什么好说的,舍了命也要陪君子呗。 电影7点开场,我6点40的时候就到了电影院门口。 远远就看见卢静等在那儿了,不过今天的她显得格外的不同,好象是特意打扮过了,化了淡妆,整个人显得更加得艳丽夺目。 卢静看见我就跑过来,伸手拽住我就要进去。 我说:“等会儿吧,我哥还没来呢。” 卢静晃了下手中的票,只有两张,眨着眼对我说:“郑毅他不来了,就我们俩。” 我一惊,说这可不行,给别人看了还以为是我在抢大哥的女朋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坚决不进去。 卢静咬着嘴唇问:“真的不进去?大圣。” 我点头。 头还没点的尽兴呢,就看见豆大的眼泪已经从这女生的眼睛里啪啦啪啦的掉下来。 不会吧,这就哭了? 卢静越哭声音越大,周围的人都自觉不自觉得往我们这边看,好像每一道目光都在对我指指戳戳,说我欺负女孩子,觉得自己背上像有千万根针在扎。 “行,好的,卢静进去吧。”我手忙脚乱的拿袖子帮她擦眼泪,“我们快进去吧。” 现在的我除了妥协,没有别的办法。 我想这电影一定耗费了不少钱。气势拍的那个叫辉宏华丽,男主角长得挺帅,美中不足的是女主角稍胖了些。我想一定是当时的欧洲人喜欢丰满的,软绵绵的抱在怀里其实想想也觉得比现在那些个排骨一样的抱得舒服,而且如果女主角太瘦了,那两人就可以一起躺在那木板上了,就不会有人死,故事也就赚不到观众的眼泪了。 导演果然是深谋远虑啊! 佩服,佩服…… 至于卢静,本来以为陪了她看电影她就可以不哭的,结果电影看完了,她也已经哭成了位泪人,让我更加的后悔,应该在入场前给她买筒卷纸的。 “你是不是人啊?怎么一滴眼泪也没有啊?”从电影院出来就见卢静皱着眉盯着我的脸。 我说:“我很少哭的,天生的泪腺不发达,呵呵。” 这可不是唬人,是大大的实话,我老妈说我从小就和别的小孩不一样,很少哭鼻子的。我想想也是的,除了上次郑毅打我后狠命的哭了一场外,还真没有什么哭泣的记忆。 之后我们俩人基本没说话,卢静只是和我默默的走了一段路。 那天的月光很好,但是没有星星,月亮旁边有一圈相当美丽的光韵。 天气没有前些天那么冷,不时从我们身上扫过的暗黄色的车灯,拉出的长长的影子,都能让我觉得无比得享受。 我回忆起那次和郑毅在火车站吃烤红薯的感觉,好象就发生在昨天。 “哎……你说……真的有一生一世的爱情吗?”卢静突然问道。 我一下子被呛住了,吱吱唔唔的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似乎也没怎么在意,继续自言自语:“也许jack才是最幸福的人,他在热恋的时候死去,从开始到结束也只有他拥有所谓的永恒爱情。”说完卢静回过头,也许是看见了我的一脸茫然和无措,她笑了起来:“喂!大圣,你那个叫什么表情啊?”又问:“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没……没有。”我说。 卢静眼波一转,靠近一步,忽然蹦出一句话:“大圣,你想不想亲亲我?” 这么震撼的话,我可着实的被吓了一跳,愣住不知道答什么。 她又嘻嘻的笑了:“害羞了呢,表情很可爱,你说实话,是不是一直有点喜欢我?” 估计是我最近盯着他看,看的太嚣张被发现了,我没敢抬头:“不早了,快点走吧,我送你回家。” 卢静从后面一下子抱住我,梦一般的在我耳边梦呓的说:“如果你能对我好,我就改做你的女朋友,把郑毅甩了。” 她说什么?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瞬间我对眼前这个女人极度的厌恶,猛的把她推开。 可能是用力过猛,卢静一屁股摔倒在地上。 她好象不太敢相信这个事实,先是狠狠的盯着我看,接着就开始歇斯底里的大喊大叫:“滚,你们这些个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只会欺骗女人的感情,我恨你们,你给我滚,滚……” 她夸张的丢了块石头过来,“滚,看见你我就恶心!” 猛然的我意识到可能是郑毅和卢静间发生了什么问题,而我则是轮为了卢静的出气筒。 不行,我感觉到一种使命感,这事儿肯定得我管了,关系到我大哥和大嫂的未来呢。 顾不得摔倒的卢静,我直奔郑毅家。 但假如那天我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事情的话,恐怕我就不会那么积极了。 一张网铺开了,而我是被迷惑的小虫。 第八章 在郑毅家门口敲了半天门也不见有人来开,可我瞧瞧屋里的灯明明是亮着的? 真的生气了我,开始一边破口大骂一边用脚狠力的踹门:“郑毅,你给我出来,你给我说清楚到底跟卢静姐怎么了,男子汉大丈夫别扭扭捏捏跟个缩头乌龟似的……” 我骂的自己都觉得夸张,但这招还真灵,还没等我把口水浪费完,那扇门就慢慢打开了。 郑毅靠在门边,他身上的衬衫看就知道是刚套上的,他若无其事的看着我,眼神里竟然有一丝嘲弄。 好一会儿,他才眯起眼睛从嘴角扯出一丝冷笑,然后用沙哑的声音说:“兔崽子,你来干嘛?” 不知道为什么,我听了竟有些腿软,张着嘴半天没吐出一个字来。 郑毅偏偏头示意我先进屋。 一进屋我就闻到了浓重的酒味。 郑毅坐在沙发上,那副样子让我感到陌生甚至恐惧。 “说吧,来找我什么事?” “你……和卢静怎么了?”我还是问了。 “我们分了。” “分了?为什么?你们在一起不是挺好的吗?”我急了。 “好个屁,我从来就没喜欢过她!” “什么?”我几乎要跳起来,“那你干嘛追她?还是从华夏手里把她抢过来的,你这不是耍人玩嘛!” 郑毅没正面回答反而说:“这不是挺好嘛?现在这个样子也不错啊,你不一直挺喜欢她的吗?我正好给你个机会啊。” “你!”我只感到一股子热气冲到头顶,蹭得一下跳起来,抡起拳头向他砸去。 力道虽说是够了,但方向却是失了准头。 郑毅拽住我的胳膊轻轻一拉,我就一个重心不稳摔到了墙上。 郑毅笑了。 “就你?这种样子还想打我啊?嘿嘿。”他蹲下来,面对着被摔得快散架的我,总算是有了点严肃的表情。 郑毅说:“这么跟你说吧,我不爱卢静,一点也不爱,所以长痛不如短痛,既然我不能给她幸福,分手了也能为她好。” “不是的,”我大喊,“每次卢静跟我提到你的时候,她总会是一副很幸福的样子,真的。” “你懂个屁!我说了,我是没办法给她幸福的!她那一点点所谓的幸福只不过是她在那里一相情愿。”看着我的一脸不解,郑毅摇摇头,闷笑了几声,“好吧,”他又重新抬起头来,“你这么想知道为什么,我来告诉你到底是为什么好了。” 他的脸忽然靠了过来,眼睛里闪着危险的气息? 一刹那,我感到有两片温暖湿润的东西贴上了我的嘴唇,我整个人都僵在那里,到不全是因为郑毅出人意料的举动,或许你不能相信,就在双唇相触的那一刻,发生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感觉到一股强烈的白光从天顶直直的射下来,然后四周的景物都不见了,光亮如白昼的正午阳光,接着血液好似也开始静止,仿佛有什么东西抓住了我,要把我的灵魂从身体里抽出来…… 这感觉让我窒息。 我用尽全力一推,把紧抱着我的那个人推的踉跄的后退了几步。 睁开双眼,看到的是一个陌生的房间,天蓝色的窗帘,柚木格的拼装地板。整个房间整洁而又干净,从床边的篮球和一架子的运动鞋可以看出这是一个男孩子的房间。 眼前正是有一位男孩,我看着他,黑黝黝的皮肤,大大的眼睛,一张带着稚气的脸? 男孩不解的望着我问:“华夏,你怎么了?” 华夏?他竟然叫我华夏? 头一偏,对面的落地镜子照出一个熟悉又陌生的男孩,可我知道那是华夏,有着相同的脸却完全不一样的人! 年少的郑毅走过来轻轻拍了拍我的脸:“你真的不要紧吧?” “啊?我没事,刚才是走神了。”我找了个不怎么样的借口。 “走神?什么呀大哥,我刚刚是在和你接吻哎,拜托你投入一点好不好?” 看着他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我竟然有一丝感动,现在的郑毅是不会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的。 小郑毅郁闷的看了我一会儿,突然用力的把我向后一推,我本以为会摔个烂屁股,却没发现原来我后面是一张大床。 于是我结结实实的倒在了床上。 “你干什么?” “干什么?嘿嘿,你说我要干什么?”郑毅笑得很邪门,像是三流电视肥皂剧中的土匪,我刚撑起身子想坐起来,他就跟饿虎一样压到了我身上。 接着就发生了一件更郁闷的事—— 郑毅那时恐怕还是个不太成熟的小老虎,被他这一扑,竟然把他的脑门嗑到了我门牙上! 我们俩同时惨叫后,他滚到了床底下。 他捂着头大喊:“华夏,你太狠了,用门牙对付我!我又不是坏人,只是想再亲你一下而已。” 我疼的龇牙咧嘴根本说不出话来,只是在心里暗想,这家伙脑袋壳上架着个铁锅吧? 按了铁家伙的郑毅就是厉害,不一会儿就又爬了起来,这回我也乖了,实在是害怕他再扑来扑去的,干脆就让他亲个够。 郑毅的双唇在我唇齿间逗弄,留恋。 他的吻是那么的轻,那么的温柔。 我躺在床上,看见一阵阵清风吹进华夏的房间,扬起了天蓝色的窗帘,阳光透过窗户照射下来,把一部分窗框的影子打在地上,而另一部分的就随着窗帘摇弋晃动着…… “你又在看什么呀?认真点好不好?”郑毅不满意的声音又清晰的从耳边传来,我扭过头看他,他吻了下我的眼睛说:“知道吗?你的眼睛很漂亮,如果时间就就此停留住,我愿意下一刻去死。” “华夏……”他轻轻呼唤,“爱你,华夏……” 泪水涌出了我的眼眶,我不是华夏,不是,我是孙齐天不是华夏…… 这是华夏的记忆不是我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选择在这时出现在我的脑海里,但那梦一般场景里的人毕竟不是我,随着先前那种窒息感而迎面扑来的是残酷的现实…… 昏暗的灯光,郑毅死死的抓住我的头发让我不得不抬着头面对他? 他的吻狂野又下流,粗暴而又残酷,那该死的舌头不仅在我嘴里攻城掠地,还在我脸和脖颈只间又舔又咬。 我火大了,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和力气,一脚踹出去,正踢在他的肚子上。 郑毅终于放开了我,坐在地上喘着粗气。 “妈的,你干什么?”我吼道。 忽然觉得这句话不久前好象也说过。同样一个问题,同样一个人回答的时候已经完全没了四年钱的天真。 “我要干你!”郑毅说的干脆露骨。 我望着眼前这个人,竟看不到一点点人性的东西,他就像一只野兽,满眼充斥着的都是原始欲望的野兽。 我知道今晚不管怎样都是逃不掉了。 像是恢复了体力,郑毅很快又扑了上来,撕扯着他的衣服。 我猛的推开他,在他惊诧的目光中站起来,也不知道是因为欲望还是绝望,我竟然对他说:“用不着你动手,我自己脱。” 我穿在里面的是两件套头的高领毛衣,质量很好,是很贵的那种,要是想硬扯还真不容易。 郑毅坐在地上,看着我慢条斯理的就好象马上要进澡堂一样,把上衣一件一件的脱下来。 这种态度似乎让他有些恼怒,他的眉头越皱越紧。 我赤裸着上身开始脱裤子。刚解下拉链,郑毅就从后侧方猛的一推,我根本毫无防备,直直的被扑倒在地,而且鼻子庄在了水泥地上,那感觉真是糟糕透了。我伸手一摸,是一片鲜红。 他整个身体压上来,在我还忙着哀悼自己鼻子的时候,粗暴的扯掉了我的牛仔裤…… 这一切结束了? 我麻木的躺在地上,任由郑毅趴着压在我身上,甚至他的阴茎依旧插在我直肠里。 过了一会儿,渐渐感觉有湿热的液体滴在我的后颈上,一滴,两滴,越来越密集。 操!这时候该哭的应该是我才对吧? 没多久整个屋子里就都充斥着郑毅的啜泣声,他抱着我,一边哭,一边用沙哑的声音企图说些什么,但我完全听不见。 我只知道自己的肩头已经湿了大片…… 虽然我自认为是一个很有同情心的人,但此时我仍旧是推开了他,在他哭的最凶的时候,在这个强悍的郑毅最像个孩子的时候推开了他,冷冷的,不留余地。 一瘸一拐的回到里屋,倒在他床上。 这一夜,我好累。 第九章 一切都过去以后 留下的竟然是恐惧 或许不是恐惧而是心里的不安 无数个为什么 说的迷离又奢侈 剩下的我又是什么呢? 被唾弃的鸟儿 夜里只能用血歌唱 郑毅说:向着生 我说:向着死 第二天早上睁开眼睛,窗外的阳光很明媚,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事,在不真切中又搀杂着恐惧的事实,我多么希望那只是有一场噩梦。 可身体上的痛楚无不在叫嚣的提醒自己,那是一场不可辩争的事实。 现在的我甚至还能闻到汗水和精液的遗味。 听着屋里的声响,我知道郑毅不在,于是以超慢的速度进了浴室冲澡。 再看到郑毅的时候,是在我从浴室里出来。 他坐在饭桌边上,一看到我立刻露出可怜兮兮的脸来,上面分明写着“对不起,请你原谅我吧”。 可我看着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饭桌上摆满了包子、油条、烧卖、豆浆。 郑毅说:“饿了吧?过来吃早饭。” 这的确像他的道歉方式——用食物。 靠!这算什么意思啊!又想用食物收买我?我想到上次的烤红薯。 同样的错误,我孙齐天可不会傻的连犯两次! 尽管饥肠辘辘,我还是头也不回的朝门口走去。 “大圣!”郑毅叫住我,“你别这样,我心里挺难受的。” 真是的,我想对天叫骂,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人? 无论犯了多大错误,只要一副悔过的样子,就能让人心软。 我坚持了一会,回过头,看郑毅站在那儿,虽然他努力挤出笑容却掩饰不住一脸的憔悴。到是我,虽然身体还疼的厉害竟然表面上显得生龙活虎,像只马上就要决斗的公鸡,昂着头,瞪着他。 “昨晚,真的很对不起……我知道,这回你可能不会再原谅我了。”他停了一会儿,继续说:“其实我本来也没那个意思的……我是喝多了一点,早上和卢静分手,大家都闹得不很愉快,所以我一整天心情都不太好……开始我只想吓唬吓唬你的……如果那时候你不挑衅我的话……” 怪怪,搞了半天都是我害的?去他妈的。 “什么挑衅?”我不明白,“我自找被人强奸么?” “那你为什么要把衣服一件一件的脱下来,每脱一件还用那种轻蔑的眼神看我,就好象在说‘我看你能把我怎么样’似的,我本来真的只想吓唬吓唬你的,只要你害怕或者求饶的话……” “你给我闭嘴!”听了他的话我气的全身发抖,“挑衅?你到挺会用词,说成刚刚那样,你还不如说勾引呢!是,我浑身泛贱,我勾引你,我活该被你干,是吧?” “大圣,你明白的,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说啊,昨天晚上你什么情形你自己心里清楚。少来找这种破烂借口,哼,我们俩认识也有半年了吧?我是那种被吓了就求饶的人吗?郑毅,别人都叫你老虎,你能打,人也很讲义气,我现在他妈的要说你是个懦夫,你即不敢面对现实,也不敢面对你自己!……我……”我机关枪似的把他骂了个狗血喷头,骂到最后连自己也想不出该骂什么说什么才好了才住口。 郑毅从头到尾一直低着头,像个打碎了东西的孩子。 我骂完了后好一会儿他才开口,他说:“既然你这么恨我,不想再见到我,那就算了。” 听这话,我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我恨他?我怎么会恨他呢?要恨我早就把他往死里打一顿走人了,要恨我就不会对他再说这么多话了,我,我只是…… 一瞬间眼泪几乎要从眼眶里涌出来,我赶紧背过身,最近怎么变得这么爱哭了,跟个女人似的,以前我可不是这个样子。 我知道如果现在我们中有一个人让步的话,这事情就很好解决了,否则我今天出了这门以后就真的要分开了。 沉默了很久,我想算了,还是我妥协吧,郑毅那个性子估计也是不可能。 就在这时,郑毅猛的从后面抱住了我,他带着哭腔,一点平常凶悍的样子也没有,断断续续的说:“我……我真的很喜欢你,求求你……求求你不要离开我,再给我一次机会……大圣……再给我一次机会……” 老天,我听到了,他口口生生在乞求的不是过去的那个华夏,而是我,大圣,是我孙齐天。 心中的滋味此时无法用任何言语来描述,或许是登上极至的喜悦,或许是沉入深海的哀愁,或许是欣赏天籁的完美,或许是倒戈尝胆的枯涩…… “郑毅……”我转过身,捧住他的脸,“想不到你跟卢静真的是天生一对,不仅罗嗦而且成天就喜欢哭哭唧唧的没完……我……”我找话说,“我现在很饿了,要吃早饭了,别抱着我了好不好?” 原谅和让步其实做起来非常的容易,这变化的速度甚至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简单。我就这么不清不楚的原谅了他。 郑毅刚刚高兴起来没多久就瞧见了我那张极其不爽的脸。 “怎么没有煎饼?”我看着一桌食物吼道,“我要吃山东煎饼!” 郑毅这时乖得什么跟什么似的,马上露出一脸谄媚说:“我马上去买。”就屁颠屁颠的跑出去了。 我很有些得意,不知道郑毅的那帮手下要看到这副场景该做何感想? 虽说自己是“损失惨重”,但是能这么嚣张的差遣老虎哥估计也会羡煞一干人等,一个字,爽! 回过头,这才发现原来郑毅家的窗帘也是天蓝色的,这我以前怎么没注意到啊? 大口大口的吃着煎饼,郑毅坐在对面看着我傻笑。 我越来越怀疑自己以前对他的评价是不是出了差错,这人怎么看都是一只温顺可人的小猫崽嘛。 一夜风云,虽然已经是雨过天晴,但我心中却仍有阴云。 郑毅说他喜欢我? 虽然他说喜欢我的时候叫的是大圣,但我还是怀疑他是不是依旧在我身上寻找华夏的影子。这一点恐怕连他自己也弄不清楚吧? 还有,我对他的“喜欢”似乎也很复杂……头好痛……不想了,不想了…… “啊……!”我忽然大叫。 “怎么了?”郑毅关切的问道。 “几点了?” “九点。” “完了完了,今天要返校拿成绩单。”我一蹦三尺高,才跑了两步就原地开始单脚跳,没办法,下面还痛着呢。 郑毅到是在一旁幸灾乐祸。 我瞪他一眼:“还敢笑,都是你害的!” 跑到学校,教室里已经是空无一人。 唉……还是来晚了。 老妈,这可不能怪我,这是他们无情无意不等我。 “你怎么才来?”背后忽然响起的声音吓了我一跳。 操!是我们班主任,铁血女强人庄明明。怎么神出鬼没的她? “到我办公室来。” 我无奈,开始积极思想准备接受“三个代表”教育。 庄老师把成绩表扔给我,“自己看吧。” 我一看,不会吧,除了交白卷的那门数学其他学科全及格了,还有两门在70分以上……这是说名我大脑短路了,换是老师们的大脑全智障了? 庄老师语重心长的说:“你看看,这次说真的你考的挺不错的,本来我以为像你这样整天旷课的学生会一门都不及格的。” 我心想,嘿嘿,略同略同,我本也这么以为的。 “可是你数学干嘛交白卷?” 真是不巧,这个庄明明正是教数学的。 快速找理由:“我……我不会。”我总不能说是为了哥们义气吧,会把她气死的。 “你一道题都不会?” “老师我真的都看不懂,这些题好难。” “的确,这次的试卷是难了点,但也只是前面几道而已,后面的大题都还是很基础的呀!我就不相信,你物理、化学都能上70,数学一道题也不会。孙齐天,这是态度问题。” 我心里嘀咕,阿宽这家伙害死我了! 庄老师继续道:“其实你这孩子挺聪明的,上次家长会我就跟你妈妈说过,只要你别再外面学坏将来肯定有出息。” 是吗?哼,还不知道我旷课的时候是谁在全班同学面前说我将来只配去拣垃圾的!现在说的到好听! “回家后好好复习,下学期开学来补考,还有,过完年我要开个补差班,你要来,知道吗?” 我不太情愿的点点头,转身走了还没两步就被她叫住。“你又跟谁打架了?”庄老师突然关心起我来了。 “没有啊。”我说。 “那你走路怎么一瘸一拐的?” “嘿嘿……”妈的,这女人今天越看越觉得碍眼,管那么多干嘛?我嬉皮笑脸的答:“没什么,昨天有个傻逼拿了根棍子捅了我的屁眼两下,呵呵。” 此话一出整个教研室里的老师全体有十几秒傻愣在那里,最后还是教我们语文的老头第一个反应过来,他冲我大喊:“滚出去,人渣!” *** 回到家,其实在路上我就已经做好了被老妈思想教育加海扁一顿的思想准备。结果,她竟然什么也没说。 这下我可乐死了,寒假生活开始以后,我真是如鱼得水。 白天和阿宽他们在街上成群结队的晃荡,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没少欺凌弱小;晚上我就找种种理由糊弄我妈,跑到郑毅那去过夜。 就在他那间不大不小的卧室里,我们相互接吻、抚摸,说着甜言蜜语和色情笑话。 由于上次的初夜郑毅的粗暴,使得我一直对肛交很抗拒,所以我们做爱的方式也很“纯洁”,只是互相给对方手淫、口交而已。 郑毅说只要我觉得舒服,什么方式他都无所谓。 这种宽容让我欣慰,每次抱着他入睡都会觉得好安心,原来幸福竟然是这么简单……摸的着,看的见…… 在以后的成长中,我总是会不断的回忆起这些短暂却又幸福的日子。 它让我坚信梦想并不离自己太遥远。 第十章 青鸟儿请在我这停留 我会为你筑造温暖的巢穴 刺鸟儿请为我歌唱 用你嗓子和我的血混合 飞雁啊请将我带走 如果在甜蜜中沉淀沉淀 我想我会不可自拔 请不要给我安慰 请不要给我希望 因为伤我一刀又一刀的是幸福 说来凡事都会有个开始,有个结束。 我调皮的问郑毅:“你和华夏是怎么开始的?” 他笑了,说:“很荒谬的开始。” 那是夏末的时候,离开学没几天了,天气却还是很燥热,没有一丝风,蝉也都不肯退出季节的舞台,依旧在树上拼命的嘶叫。 郑毅跑到华夏家已经浑身是汗,白色的t恤湿糊糊的粘在背上。 “干什么呀?这大中午的把我叫来?”他问。 “吃饭了吗?”华夏问道。 “没呢!”郑毅刚说完心里就后悔了,心想该不会又要拉着自己去吃热气腾腾的砂锅、火锅吧? “正好,兄弟这儿有精神食粮。”华夏笑的一脸暧昧。 “哦?……又搞到新片子啦?”郑毅也大概猜到这家伙大概是又弄到了一些个新出的a片,迫不及待的要拉个人来分享下,他们俩一起看这种片子也不是是第一次了。 “喂,你可真会挑时候,你就不能等晚上再叫我来!” “晚上我爸妈在呢!”华夏看了他一眼,把碟放进了dvd机子里。 郑毅心想,以前他父母在的时候,他们也不是没看过,再说就算发现什么也没什么吧?男孩子嘛,郑毅相信至少华夏他爸应该很理解的,穷紧张个什么劲啊! 片子一开始还搞的挺艺术的,先是段风景,然后黑白交错的光影一打转到室内。 屏幕上打出一排文字,从个别的汉字和乱七八糟的笔划看来,是日本的。 日本的a片,并不稀奇,至少对郑毅和华夏来说是这样的。 除了变态了点,郑毅还觉得里面的女人身材都满好的,声音也不错,不像国内的,怎么看都觉得有些做作。 郑毅看看旁边那张脸,华夏那微微上翘的薄唇微微的张着,忽然回眸一笑:“看啊,盯着我有什么好看的。”他一把搂住郑毅的脖子,“这可是好东西,店里老板大力推荐的。” 片子一开始就给了郑毅极大的冲击感,白色的床单上两个以69姿势拥在一起的是两个少年。 郑毅惊讶的并不是同性恋,他市面见的也不少了,一起出来混的人中难免会有这么一个两个的,但是他万万没想到华夏会拉他一起看这种片子。 他回过头看华夏,对方此时也正看着他,黑色的眸子一闪一闪的,笑着的却好象有什么阴谋似用一种愤愤的口吻说:“老板搞什么飞机,不怕去踢了他的店!” 郑毅盯着他的脸没说话,华夏靠着他很近,彼此都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这样的感觉是他现在最直接的感受。 华夏身上跟一路顶着太阳跑过来的自己不一样,好象刚刚洗过,还能闻到薄荷香皂的清馨气味,上翘的嘴唇像是等着人用性感这样的词来形容一样微张着…… 郑毅不敢再看着他的脸,又不好抬头看屏幕。 耳边传来两个轻声的呻吟,像在挑衅似的华夏并没有把这场放a片的闹剧停下的意思。 他用手指拨弄着挡住郑毅前额的刘海,“你干吗不看啊?” 郑毅偏过头低声道:“够了,别玩了华夏。” “说什么啊你?你看看这老板多过分,拿这种给我还大力推荐是好东西呢!” “关掉吧……”郑毅起身打算拿遥控,没想到在他起身的时候,华夏从后面拉了他一把,害他一个不稳坐到地上,“你这人好无趣啊,郑毅,我可不记得你是这么没胆的人。” “这不是有胆没胆的问题华夏。我们出去玩吧,看这个没意思。” “谁说没意思的?”华夏一把抓过茶几上的遥控把声音又放高,“你听听,比起女人也不逊色呢。” 郑毅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别这么凶的看我嘛,郑毅,虽然别人叫你老虎,可在我眼里,你可向来不对我凶的啊。” 看着华夏委屈不服的样子,郑毅板着的脸稍稍恢复了些,“你小子向来对着你哥的时候坏水最多,今天拿这个给哥哥看是不是挑衅啊?” 华夏手一摆,“可不就是。我觉得我条件挺不错的,比起片子里的货色来说只好不差吧?” 郑毅只到他是跟自己玩笑,随即笑答道:“可不就是,你那张小嘴性感的让哥哥都想去非礼非礼。” “噢??哪你怎么一点行动都没有?难道老虎这人也是个有不敢做事情的孬种?” 郑毅故意跟他摆起脸,上前一个飞脚把华夏拌倒在沙发上,压上去,抓住华夏的衣襟:“小子,你现在还敢说我不敢么!” 华夏一点都没有被吓到的样子,反而是笑着在郑毅胸口推了一把,“我看你也只有做到这种程度而已了,闪开啦,重死了,想做运动也不要在这种大夏天的到我家拉上我。” 郑毅想还不知道是谁大中午的不顾我的死活把我叫过来的,他再一把把华夏推了倒在沙发上,“好小子,你哥还没什么不敢做的!” 拉近了华夏的脸,鼻尖顶着鼻尖,郑毅的动作又停了下来,毕竟这只是个玩笑,要是自己真吻了华夏可就不是玩笑就是解释的了。 “婆婆妈妈的。” 郑毅看着眼前身下的人拉近了自己的衣襟,在自己的混沌和惊异中贴上了自己的唇。 感觉很好,也很新鲜。 这是郑毅跟我形容他跟华夏第一次接吻时的感觉。 虽然事情发生的就像什么爆发了一样突然,但在彼此都感觉很舒服的情况下,这样的事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 最后一直到了双方不仅仅满足于安慰和触摸对方的身体。 于是上床成了理所当然发生的事情,在郑毅跟我说起他们上床的时候我一点惊奇都没有。 郑毅的话让我觉得华夏在他们第一次接吻的时候一定是自己主动的,因为我们很像,虽然他比我更加张狂嚣张,但是思维方式上,我却有种他跟我一样的感觉。 一种故意的挑衅,挑逗,在诱惑中的勾引。 这就是他们的开始。 奇怪却是在我想象之中必然的开始…… 同我们的一样一样带着荒诞的味道。 清凉的晨风透过纱窗,一个清爽的如同让激情的人沐浴一般的早晨。郑毅觉得有种撕裂的欲望,眼睛中的血丝像要将什么东西带着从视线中爆炸出来。 他脑海里一遍遍的闪过那句话,那句将他一切喜悦和希望瞬间埋葬的话。 ——这种事以后还是算了。—— “妈的!”枕头就像无辜的代替品被撕的皮开肉绽,像某人的心一样被撕碎了。 “什么算了,华夏小子给哥哥说清楚!” “郑毅你应该很明白,我说的就是字面意思,希望你以后不要随便碰我了,咱们还是好兄弟。” 华夏若无其事的从冰箱里拿出罐啤酒,“咱们这样有点不正常了。” 对着郑毅的眼睛还是那样,并没有躲闪或是避让,郑毅知道他说的是真的,他真的想把这份不该存在不被祝福的感情放了。 枕头从手里飞了出去,砸在门上:“妈的,你叫我怎么放!” 一直放在皮夹里的合照被湿湿的东西弄的像是要化开了,华夏的脸变得模糊,郑毅立刻把褶皱的地方抹平,在面前小心的放好。 他有话要说,他知道自己想对华夏说什么。 华夏看来还是老样子,只不过今天做的更彻底了一点,他人直到第四节课开始了一会才带着那个会“咣当”的饭盆进来了。 从他出现在走廊能瞧见的地方起,郑毅就没让那抹视线从自己视野里离开过。 老师当然不敢找华夏麻烦,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他进门了。 郑毅很想现在就站起来,把华夏拉出去跟他说清楚,说自己希望他收回昨天的话,希望那种感觉能继续,或者他想更近一步的发觉这种感觉…… 但对着喜欢的人,什么事就会变得全部从那个人的角度去思考,从一丝一角必要不必要的地方去帮那个人想到。 郑毅抑制住自己的冲动,他不想让华夏难堪。 平时看似平常的举动却有种举步为艰的辛苦,郑毅更觉得自己对这份情已经陷入的太深。 现在能做的除了苦笑想不出别的。 下课的时候还没等郑毅冲上去找他,华夏竟然主动走过来,“哥,去吃饭吧,我给你介绍个人。” 一瞬间,郑毅有一种所有都恢复原状,什么都没有发生,华夏他什么分手的话都没有说的错觉,直到他看到卢静。 卢静是华夏远远的指给他看的。 华夏一脸得意:“漂亮吧,才向她告白。” 郑毅握紧拳头,想说的话,想做的,统统抛到脑后,他沉着脸,怕现在的表情吓到华夏,虽然这小子一向天不怕地不怕,不会在乎。 郑毅讲到这段的时候我就想,那时的郑毅一定是陷下去了,而且陷的很深。 就像一个中毒没有解药的人一样,一步步,在流沙里被拉的更深,到底,到黑暗,到绝望…… 这后面的故事从郑毅和卢静的说词中我完全可以想象的到。 由于华夏单方面终止了这种同性关系转而追卢静,这让陷入已深的郑毅愤恨,他越发不可忍受的情况下也开始追求卢静。 还记得卢静跟我说起郑毅追她时的那份简练,就凭一句“你别跟华夏在一起了,跟我。”就让一个早心沉于他的女孩子从华夏转为自己的。 这是郑毅的报复,是郑毅刻意的破坏。 接着就导致了郑毅和华夏间的战争,两人关系极度恶化…… 就像剧本里写的,前因后果,全部都在我的脑海里像幻灯一样的闪过。 但是…… 我总有些不解,这让我迷茫,虽然我不知道怎么解释,或许是对同样长相的他带有的疑惑和莫名的犹豫感,总有个声音告诉我,郑毅说的并不全是事实。 日子是一天天的过,就算没人去跟你做什么,一切还是会照样。 放假,说放就真的放了,从学习跳回到碌碌无为的空虚,我当然还是这会跟阿宽他们出去混混,要么就整日跟郑毅泡在他的床上。 人真的是适合群居的动物。 而我就是普通人中最最适合这句话的,更郑毅相处的越久我就越觉得离不开他,越久觉得自己需要他就像需要空气和水分。 为什么会这样?? 虽然相处产生依赖,但是这种强烈的感觉已经叫我不敢不想,不敢去正视。 任凭生活麻痹自己。 任凭自己失去思考。 任凭空白和放任。 相处带给人回忆,是幸福的甜蜜和日后的辛酸么? 郑毅吻我的时候我会想,郑毅抱住我的时候我会想,郑毅抚摸我的时候我会想,郑毅在的时候我都会想…… 无时不刻不在想,而所有的想法只有两个字:郑毅。 郑毅…… 郑毅…… 郑毅…… 反复的念,好象要把里面每一丝都刨析给我看清楚,恐怖的想法,每当我看到别人跟他讲话时都会有,我无法不贬低自己,无法不讽刺自己。 “郑毅……”我轻声唤他。 他睡的很熟,在他的怀抱里我安心无比。 “郑毅……” 透过我的身体有别的什么也在唤他。 我知道那个人是华夏,一个选择了悲壮的死亡来正视对方的人。 时间是最好的帮凶,现在的我已经完全明白了,华夏的死。 现在也已经深陷进去的我已经能够完全的明白他的想法,能一丝不差的站在他的角度去想。 不正常的关系是他们的开始,所以由华夏单方面的去结束。 他是在害怕什么吧,因为现在的我有同样的感觉,就像害怕单方面发生什么而选择了逃避是一个原理。 想也痛,不想也痛。 我好象完全和华夏重叠到了一起。 明白了,我明白了,华夏一定也是明白了才会一去不返。 那时侯看起来什么都无所谓的华夏,跟我一样天不怕地不怕的华夏对郑毅,其实一直都是在乎的。 从来都是这样,他早早的就爱上了郑毅,早在郑毅爱他之前,想得到他的那种情愫充斥着,从他邀请郑毅看gay片起就爆发了,而且一发不可收拾。 在身体的触碰开始之后,是痛苦和恐惧吧! 我与华夏不同的地方可能就是在于我们的敏感方面,卢静说的对,我们不一样,华夏要比我更敏感,更容易怕受到伤害。 就同我现在一样,想到自己和郑毅的将来,我是害怕,而他是绝望。 所以他找上了卢静,那是他摆脱“同性恋”这个污名的救命草…… 华夏太傻了,对于自己内心的毛度,对于自己真正的性向,他不肯承认又偏偏不能欺骗自己对郑毅的感情。 而郑毅对他,就像对我一样,太张扬而不懂得收敛了。 好象要确定所有权一样的,刺激的华夏更加敏感,敏感的要像刺猬一样蜷缩起来。 相互的试探,明明就是爱着对方,却要一直这样或是那样,表面上装的好象只是为了身体的感觉,实际上却是更深的相互伤害伤害。 当卢静成为郑毅女友的时候华夏是彻底的崩溃了,一来是因为自己苦苦追求的女孩却被别人轻易的得到,再来是因为和卢静一起的郑毅像被夺走了一样失去,这一定叫他快疯狂了吧?! 双方面的,他都是最受到伤害的。 杀了华夏的正是他自己!我告诉自己!华夏是自杀! 用自己的傲慢杀了自己,借别人的手杀了自己! 华夏那种倔强、傲慢的性格不会容忍自杀这样懦弱的事,所以当他绝望到想死的时候,就选择一种残忍的方法,一种孤单英雄式的想法,这样郑毅会永远为他愧疚。 虽然我不禁为自己的这种大胆的想法吃惊,华夏这人真的会有这么别扭的想法? 不过不得不承认,他这样的做法真的很成功。 因为最初的郑毅救我,也是因为从我身上看到了他的影子吧? “想什么呢!”郑毅恨恨的蹂躏了我可怜的头发,“想东想西的不如睡觉。” 我一脸郁闷的看着他:“拜托,你这只死老虎也就算了,我这样大大有为的精力旺盛青年怎么能老睡在床上呢!” 可郑毅好象并没把我的话听进耳朵,一把勾住我脖子:“陪哥哥睡会。” 我瞪,一点效果也没有,心里叹了口气,这老虎恐怕是一辈子都不知道什么叫怕了。 虽然害怕,虽然担心,但是,郑毅,在你的怀里我无比安心…… 就是这样。 年三十的前一天,我那长年不顾家的老爸回来了。 这老豆回家来第一件事不是和妻儿享受团聚的喜悦,谁知道这个顽固这么不上道,一回来就伸手问我要成绩单。 不仅是数学,老头对我其他成绩全都不满意。 好象在他眼里每门分数不超过90分就全都不合格一样。 和阿宽他们出去晃荡打他回来基本成了不可能的事情,他整天没事一样的待在家电视或是跟朋友牌局,搞的我只能在旁为他们端茶倒水。 郁闷!这样的日子过的才是真正的可怕! “阿宽,是我大圣,喂小子!”我对着电话,却又不敢太大声。 “啊……大圣啊,好的你们等等,我这不是讲电话嘛!好了,大圣你说吧……什么?喂,你们小声点……” “怎么这么吵啊?”我可不记得阿宽他老妈能宽容到让他放那么多人进来在家里过家家,“你老妈不在?” 阿宽那小子听上去就是很兴奋:“那是,她要在我敢带人嘛!你小子哪去了?几天都见不到个人影!老虎哥问过我几次了有没见到你人我都只能说没瞧见!” “啊啊~~我知道你很辛苦,我找你说的就是这个!我家老头回来了,他现在不肯放我出门,知道么!不是我不出来!他天天跟个石砣子一样看在那我想走人也没门啊!” “你小子还是快出来吧!大过年的,想找你去晃荡都不行!” “听我说完,听我说完,什么?那当然,我没事是喜欢浪费电话费的人吗?听着听着,下面是重点,一定要替我传给老虎!” 听到阿宽让那边的杂音完全静下来我才开口:“阿宽,我老头要我转学。” “阿哈?大过年的你开什么国际玩笑啊!” “下学期就开始,谁骗你啊!要转到杭州去,是一所重点,我求了他好久也没用,肯定是要转了。” “你老爹有没有搞错,你考的不是很好嘛!好好的转什么学啊!” “他就是不顺心我有什么办法??反正不管怎么样,替我把这话传给郑毅,我最近是没法脱身去见他了,一定告诉他,啊……知道,知道,哈……没时间跟你说了……爸爸没事,我在看电视,马上就来!……好了阿宽就说到这,bye啊!” 不过阿宽这人办事效率真的满高的,才一天就捎来了郑毅的口信。 话说回来,郑毅这方面果然只会有食物来打发我,他约了帮人,说定年初五的时候去排挡吃顿,当是给我送行。 第十一章 让我痛的撕心裂肺 让我伤的痛彻心扉 让我疼的饮血损心 难道幸福真是罪孽的气息? 不要这样 我请求 大年初五晚上七点半,我早早的就已经准备就绪。 厚厚的皮帽,羊毛围巾,棉手套,羽绒服……把自己层层包裹起来,只露出两只眼睛在滴溜溜的装,整个一土拨鼠。 我在镜子面前照了照,虽然穿的够的上“太厚”,完全葬送了我以前的帅气形象,但这也是为了温度,没办法,等一下去吃露天大排挡耶,我可不想冻死! 转身正要走人,却瞧见我老爸推门近来了,“你要出门啊?”他皱了下眉头。 “啊……对……到同学家去玩。”面对我老豆,今天显然有点结巴了。 “是吗?”老爸很不信任的看着我,“谁家呀?” 我张口想说马进,可突然想到前几天我妈还和老爸一起背地里唾弃人家儿子来着的,只好改口说:“就是一同学,跟您说了您也不认识。” “又是想去跟那些个不三不四的人鬼混是不是?”老爸瞪着我,“不许去,你哪也不许乱跑,给我乖乖带在家里。”他的口气很是坚决,不留半点商量的余地。 时钟又过了一个小时,我已经在屋里来来回回走了不知多少圈。老爸依旧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一副我自岿然不动的架势。 自己可怎么办啊?他就要走了,我却还待在家里,难道连见他最后一面的机会都没有了吗? 自从老爸小队收工回来以后我就再没能和郑毅见面,虽然算起来也没几天,但古人有“阔别一日如隔三秋”的说法,我也是,这几天我每天无时不刻的在想他,想他的眼睛、鼻子、嘴唇,想他光滑的脊背,想他的微笑,想他的呻吟…… 9点的时候,电话铃响了,阿宽在那边鬼叫:“大圣,他妈的你小子在磨蹭什么呢?兄弟这边两箱子啤酒都干掉了,吃得也都在上了,你小子再不来就只有舔盘子的份了!” 我无奈道:“今天不知怎么的,老爸看我看得特别紧,我出不去。你们可千万要等我,我一定想个办法……” 阿宽在那边笑着说:“等你,等到天亮也等你……不过,老虎哥可是发话了,从八点算起,你晚15分钟就得喝一瓶,现在已经4瓶了,给你记着呢,呵呵……” “什么?你们太黑了吧?想灌死我啊!”我急得大叫。 “黑?什么黑啊,臭小子到现在还不出现,分明是不给我们面子嘛,不罚你罚谁啊!你自己看着办……” 我挂了电话,心想,这混蛋已经喝得不行了吧? “谁来的电话啊?”老爸在客厅问。 “恩……是杨叔叔,他们三缺一,叫你下楼打麻将。”我灵机一动想出一计。 “什么?你杨叔?”老爸顿是两眼放光,想必是动心了。 杨叔就住我们楼下,他女儿上学早,现在在广州那边工作,过了年也难得回来。寂寞的杨叔只好常常“聚赌”来排解郁闷了。 老爸是真的手痒了,也没多想,披了件衣服就出去了,临走时还郑重交代了一句:“在家里好好呆着啊!” “知道。” 呵呵,我哪可能真的好好呆着啊! 老爸前脚刚走我后脚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杀到了公交车站,跳上一辆公交。 谁知这辆破车晃晃悠悠的走了没多久竟然熄火了。我那个郁闷啊……一看表九点半,心想完了,已经六瓶了,今儿可要做好死在路上的准备…… 在寒风中又站了十分钟,好歹来了辆补救的车,在市区红灯的照耀下走走停停,磨蹭了好半天,终于……到站了! 妈的,今天真不顺。 我骂骂咧咧的跳下车,一路小跑。 这个站离夜市不远,走路只要十分钟。 果然没跑多久就看见不远处一片灯火辉煌,连人们的叫嚷声都可以隐约听得到。 这时,只看见灯光下一个人影摇晃着向我走来。 “马进!”我认出了他,“你也在这儿啊?”我像只快乐的小鸟奔向他,然后伸出手在他腰间重重一拍…… “啊!你……”我的笑容僵在脸上。 马进苍白毫无血色的脸在灯光的照射下异常的恐怖。他满身是血,整个身体都在不住的抽搐。 我低下头,看见刚刚拍他的那只手上粘满了暗红色的粘稠液体。 “出什么事了,啊?怎么会这样?谁干的?马进……马进,告诉我。”我急急抓住他的肩。 马进的右手捂在后腰上,那里还在不停的流血,他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面对我的质问好半天才说了句:“你没事,太好了。” 那一瞬间,我几乎要疯掉了,但理智告诉我,我必须清醒,必须保持清醒,我要送他去医院。 我半扶半拖着他走到公路边,天空开始下起蒙蒙细雨,我解下围巾,围在马进脖子上,我知道他冷,他连件外套都没穿,只穿着毛衣,让我忍不住要紧紧抱住他,给他温暖。 一辆辆出租车从我们面前闪过,却没有愿意停下的。 我知道对马进来说,每多一分钟都有可能要了他的命,况且我不知道他在我来之前已经撑了多久。 于是,在第八辆车来的时候,我冲上了马路…… “喂!想找死啊!”一个急刹车后,一个圆头圆脑的中年男子探出头来。 “送我们去医院,妈的,送我们去医院!”我几乎是在嘶吼。可能是被我发疯的样子吓到了,那人愣了一下,随后点点头。 在车上,我紧紧搂住马进的身体,感觉他的生命正在一点点的流逝。 马进说:“我……我……是不是……要死了?” 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没事,没有的事,很快就到一医院了,到医院就好了。”的确,从这到最近的医院只要六、七分钟。那时的我坚信,马进他一定能撑住的。 “是……是老虎哥和……另一帮人打……打起来了,我们……刑刚带我们去……帮忙的……操……他们人很多……还有家伙……”马进依旧是断断续续的跟我说话。 郑毅!!我的心漏跳了一拍:“我哥……他怎么样了?”我知道这种时候我不该多问别人的事,但是…… 马进轻轻摇了下头说:“我不知道……我们到的时候已经很乱了……谁也找不找谁……那帮人太狠了……我……我……”他忽然身子一挺,一口血竟喷了出来,溅到我脸上,很热。 “喂,你他妈的给我开快点!”我正冲司机嚷嚷,忽然发现车不但没快反而停下来了。“这是怎么回事?”我伸手拽住司机的后领。 那中难人却不紧不慢的说:“前面堵车了,我也没办法,下雨天轮子打滑,可能有车出事了。” “那……”我满腔的怒火一下子被绝望所取代。 马进靠在我身上,呼吸越来越沉重。 “生死有命,你别难受了。”司机说着丢了块毛巾给我,“压住他的伤口,少流一滴血就多一线希望。” 我吃惊的看着他,连谢谢都忘了说。 那人说:“我年轻的时候也经常犯错误,这种事也经理过,别担心,会没事的,大家都会没事的。” “谢……谢……”我很艰难的说出了这两个字,马进的右手一直压在后腰上,现在已经僵硬了,手掌上已经给凝固的血粘住了,伤口边的皮肉和和之粘合在一起,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的手挪开,然而老天好象偏偏要和我作对似的,虽然用毛巾紧紧压住了那伤口,马进还是在不断的流血,不是从腰上,是从嘴里,鼻子里。 他躺在我怀里喃喃的说:“大圣……我……我没事,真的……血很快就会止住的……你别难过……我不会死的……血止住了就没事了……” 我看着他,他的眼睛是如此的清澈,“当然,你当然不会死……你不会死……马进……马进……” 我以前从来不相信奇迹,但现在我却祈祷上天能给我一次奇迹,无论是以什么为代价我都愿意,就在这时,前方的车突然动了…… 当我们到医院的时候,马进已经闭上了眼睛。无论我怎么叫他、喊他,他都没有反应。 外面的雨很大,医院的大门和急诊大厅间还有一小段距离,出租车是不让进的。我扔给司机一百块钱,把马进拉下了车。 说实在的,马进一米八,我只有一米七二,根本驮不动他。才走了两步腿就一软,跪倒在地上,膝盖磕在硬硬的水泥地上,碎了一般的疼。 不,我不能放弃,现在还不能放弃,马进不会死的,我不能让他死,不能! 雨已经把我整个人都浇透了,我拖着他,一步步艰难的向前,在我们身后留下一股鲜红被雨水不停的冲刷着。 我冲进急诊大厅大喊:“救人啊,救人啊!”可我竟然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因为已经被周围淹没了。 那是叫嚷声,痛哭声,吼声,训问声,挣扎声……所有夹杂痛苦的声音混成一片,整个急诊大厅里挤满了人,护士们推着手术车在人缝中穿梭,周围全都是十几岁的男孩,他们每人都是鲜血淋淋的等着救护,刑警大队的人奔来走去的,还和那些男孩冲突不断。 这个世界怎么了? 我感到一阵眩晕,几乎要摔倒下去。 这时有人发现了倒在地下的马进,几个护士推来一辆手术车把他放上去,医生也跑来了,嘴上喊着:“马上抢救,马上抢救……” 这时一个高个子男孩跑过来拽住那医生说:“救救他吧,求你了,救救他。”说着就要把医生拽走。 我上前一步推开他,“滚开,你要干什么!” 那男孩反过来也推我一下,我真是没用,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 旁边一个护士奔过来拉住他说:“冷静一点,他来的时候颈骨就已经断了,没法救了。” 医生冷冷对那人说:“我现在要救还活着的人,你让一下。” 男孩慢慢垂下头,向急诊室的大门走去,很快的,他的背影就消失在雨中。 “他怎么样?”我看着马进死灰色的脸。 “还有呼吸,但是失血过多,要马上输血。” “输我的,我跟他血型一样!”我伸出胳膊。 那些护士中看起来最漂亮的立刻给了我一个白眼:“神经病,我们血库里有呢,你去叫他家属来。” 我这才想起来要通知马进的父母。连滚带爬的跑到外面的公用电话亭给他们家挂了个电话。马进的“黑熊”父亲听了当时就快不行了,原来他那个高大威猛的老爸竟有哮喘,电话那头一真兵荒马乱,好半天才平静下来。还是他妈坚强,听我说完就说马上来,让我等他们。 回到急诊打听,我终于有了片刻喘息的机会。 紧绷着的身体慢慢松懈,沿着大理石的墙壁缓缓下滑,最后我疲惫的坐在地上,大后喘气。 趁着这个空隙,我开始打量周围的人,这些年轻的面孔大部分都很陌生,只有少数一些有点眼熟,但应该不是我们南区的。我还看见刑刚的几个兄弟在那边吵吵嚷嚷的,特别是那个黄头发的杨文斌,头上打着绷带,一手举着吊瓶,对着一个护士喊:“给我找间病房,大冬天在走廊输水想冻死老子啊!” 护士小姐根本不理他,绕过他朝前走,杨文斌唾了一口骂道:“妈的,一帮欠操的!” 他背气的回过头正好瞧见我,瞬间竟有些尴尬。说起来,其实我很久没见过这个混蛋了,这时候不知怎么反而有些亲切感。 我对他笑了一下,他也挺不好意思的对我笑笑,这架势,到颇有点江湖一笑泯恩仇的味道。 我问他:“你知道我哥在哪儿吗?” 他说:“老虎哥?没看到……我们去晚了,很多兄弟都不行了。”杨文斌无奈的看看我,继续为他的病房奋斗去了。 我呆立在那边,觉得心中空荡荡的,郑毅,你在哪?你还活着吗? 这时候,几个护士推着一辆车从走廊那边拐过来,车上的人被白布蒙住了头,已经死了。 我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是他吗?是郑毅吗? 第十二章 你知道大海最深的地方在哪吗? 我正在知道 是的我正在知道 下落着我正往下落着 带着希望和绝望往下 带着悲哀和痛苦往下 你在哪郑毅 回答我郑毅 吻我吧郑毅 我眼睁睁的看着那辆车从我身边经过,神经也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是他,一定是他,有个声音一直在我脑海里说。 虽然那白色的单子将那个人的身影弄的模糊不清,虽然投影到视网膜上的碎片在一片片的被碾成粉末…… 我看着那车子离我越来越远,她们要把他送到哪去?我还没见到他,不要带他走,不要…… 我冲了过去,旁边有几个人上来架住我,我只记得自己当时拼命的哭喊:“那是我哥,让我见他一面,求你们……那是我哥……” 那些人拦不住我,被我冲到一边,我一把扯掉盖在他身上的白布…… 刑刚!我呆住了。 停止了喊叫和哭泣。 怎么会这样?那时我不知道该悲伤还是庆幸。 一个护士推推我:“是你哥吗?” “不是。”我摇摇头。 “神经病!”她们又狠狠的白了我一眼,把车推走了。 我看见刑刚的两只脚还露在外面,随着车子的振动,一摇一摇的,心里就像堵了块石头,压抑极了! 我想起小姨说以前给我起名字的时候本来也要用“刚”的,但我奶奶硬是不同意,说“刚”字里有两把刀,会有血光之灾,刑刚的名字里有四把刀…… “大圣,大圣……”隐约中,听见有人在叫我。一回头阿宽已经扑了过来,一下子抱住我,呜呜的就哭起来。 我本来心里就很难受,他再这么一哭更糟。 阿宽一边哭一边说:“我真的没用,真混蛋……都怪我……” 我推开他:“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打起来的?我哥呢?你看到我哥没有?” 阿宽抹了下眼泪和鼻涕,说:“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我急了,“你怎么会不知道?你不是和他们在一起吗?我哥呢?他是不是死了? “大圣。”阿宽被我抓的露出痛苦的表情,“我真的不知道,我回去的时候已经这样了,我没办法,到处都是救护车和警车……我真的没办法……”他说着眼泪又掉下来了。 原来快9点钟的时候,郑毅看我还没来就让阿宽去打个电话催,李杰他们还起哄说要行罚酒令,放倒我。 阿宽以前也常来夜市,他知道有家卖烟酒的小店小姐特漂亮,给我打完电话看时间还早,就跑去找人家聊天,结果一聊就聊了快一小时,等回去的时候已经晚了。 阿宽很自责,他说好几个兄弟都死了,剩下的大部分都是重伤,他说他觉得自己很可耻,如果他当时能在该多好。 我安慰他:“算了吧,你在又能怎样?还不是又多一个伤亡……别难过了,你没事才好。” 阿宽这才擦擦眼泪点点头:“你也是,幸好你来的晚,不然我们都完蛋了。” 马进的父母终于赶到了,连带着一起来的还有我爸妈。 老妈一见到我大哭起来。我只好安慰她说别哭了,我没事的,别哭了。 看看我,老妈又哭了,说流了这么多血怎么会没事? 我笑了:“这不是我的血,是马……”看见马进的爸妈焦急的样子我闭上了嘴。 那个晚上,我们一直在手术室门口等着。 当医生说马进病情已经稳定的时候,所有人都长舒了口气。马进他妈从一开始就很坚强,可现在却忽的将憋在心里的那股气痛哭了出来。 高兴并不足以形容我现在的心情,向上天乞求的那个奇迹实现了,马进最终还是活了下来,可我有预感,这样奇迹的出现上天一定会从我这夺走什么…… 不知道上天要我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可是,我总觉得也许我再也见不到郑毅了。 晚上。 望着床顶上的天花板,我给今天的事做了个总结。 首先必须感谢的人是我爸,如果不是他硬不让我出门,那么一切都会改变。我会准时到达,阿宽也不会去打那个电话,我们也会被别人砍伤,也会进医院,也许会死……而我也就不可能恰巧救了马进。 所以说,我爸一连救了三条人命。 这没什么不好。 真的,挺好的,虽然没能去…… 但私心一点,如果我爸不拦我,至少还能再见哥一面,可以跟他喝酒、聊天,可以做很多事…… 我想哭哭出像太平洋一样多的泪水 谁能为我止住泪 有的但这个人已经不在 或许能有另一个奇迹 但我告诉自己一定要笑着活 因为这是他说过的 郑毅笑着说:“向着生。”是对着我。 我把去杭州的行程向后推迟了两个礼拜,多出来的这段时间就用在了照顾马进身上。 过完年,他父母都要上班,所以白天的时候我就负责在医院陪着他,马进不能乱动,好在我是男生,很多事情做起来比护士更方便些。 说起马进,这小子也有够走运的。 他伤得不轻,手术动了十几个小时,也不知道缝了多少针,现在右侧后腰上留了道蜈蚣般扭曲的创口,狰狞恐怖。 可即便是这样,医生还是说他算是不幸中的大幸,那天的刀口不浅却偏偏没伤到任何内脏,简直是个奇迹,否则照医生说的当场就得见马克思了,根本撑不了那么久,加上马进本身体质不错,手术后没用多久就清醒过来,刚动完手术的时候马进还很虚弱,脸色惨白惨白的,说话的声音轻飘飘的,很是没底气。 手术完的第二天,他跟我说自己伤口疼的要命,恨不得一头撞墙上昏过去才好。 我跑了去找值班的护士,才知道手术后应该给病人配一根镇痛棒不然会很难受,可这跟棒子并不便宜,除非病人的家属主动要求,不然不给配的。 操,不就是几百块的事儿,我想到马进疼得满头是汗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他妈的,怎么能让好哥们受这种苦,一咬牙跑到银行里把剩的不多的压岁钱都取了出来。 镇痛棒果然管用,马进的精神明显好了很多,过了一个星期后更是又能吃又能喝的,精神的跟个猴子似的了,一副脱胎换骨的架势。 明明是个重病号,还跟我吹牛说自己能单手撩到一只大象。 “大圣,你不知道那帮人都跟疯狗样的,以前我也不是没见过世面打过群架,可从没见过这种不要命的打法,这次想想都觉得后怕!”马进一边吃着苹果一边在跟我讲那天的事。 我知道他肯定不只是后怕,一定是怕的心都在发抖了。 年初五他和杨文斌还有几个哥们在刑刚那儿玩,接着就来了通电话,说话的人断断续续语无伦次的,加上电话里杂音又大,刑刚很不耐烦的问了好几遍才把事情弄清楚。 马进的声音高了起来:“我当时就有种不好的预感,结果就听说老虎哥出事了。” 他说虽然刑刚和郑毅的关系似乎并不怎么太好,但老资格点的人都知道,以前他们俩可是肩并肩共过风雨的好兄弟,对于华夏的事,刑刚心里也一直拖着一分愧疚,而且就算这俩人的关系现在怎么个僵,但他们都是城南的,而且又是同校同年级的,而找郑毅麻烦的那帮人却不是在这片混的,刑刚如果不去帮忙似乎不太近人情。 马进说一开始没几个人愿意去帮忙的,特别是杨文斌他们说什么老虎哥那伙人平时太嚣张指不定惹到谁了,活该!后来刑刚发火了,说他一个人去大伙就都不吭声了。 马进讲到这儿,一副挺义愤的样子:“操他妈的贱人,平时一副牛b兮兮的德行,关键时候屁用不顶!” 我想起那天杨文斌在医院走廊上拎着个吊瓶摇来晃去的样子,不禁莞尔一笑,刚想替他说两句好话就看见马进特严肃的瞅着我说:“当时我一听是老虎哥和一帮人打起来了,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他在你肯定也在的!你这小子就会瞎逞能,打起来准保吃亏。” 我听了心里暖和和的。 这让我想起马进曾经一本正经的面授我打群架的秘诀,他说:“你可不能强出头,见谁都猛打可不行,拼命三郎一样的,这跟单挑可不一样,太出风头了只会让大家把目标都指向你,再厉害的人,一对多还是很辛苦的,必须耍耍小心眼,光找看起来弱的下手……” 这政策明显一欺凌弱小。 马进敲了我脑袋怪我这种事都不认真听他讲。 故事的后来,刑刚到处打电话,但因为正值过年兄弟们都回家的回家鬼混的鬼魂,最后也不过找来三十几个人,弄了辆黑色面包就直开到夜市。 “操,我从没见过那阵势。新区来的那帮子人绝对是疯子!”马进把果核准确的吐到痰盂里,“我们的车刚停下就看见不远处横着站了长长的一排十七八岁的少年,一个个提着刀的,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样的,还没下得了车,那帮人就冲了上来,对着车窗车灯就是一顿狂砍猛敲,玻璃渣子嚣张的飞的到处都是,车门也被砍了变了形,一点一点的凹下去,我们被困在车里足足有一分多钟,后来还是用厚厚的外套包在头上才他妈的硬冲出去的。” “我本来还想找找你的,”马进说,“可哪有那种闲功夫,一下车就有两个龟孙子追着我砍,操……” “后来呢?你撩倒了几个?”我这时的心情完全放松了下来,就像在听故事。 “我呸,就我这样还能撩倒几个?自己没给人砍死算不错的了。他们不知有多少人,本来我打架也不算菜的,可一对多好汉也变狗熊了,哪能受得了。”马进说到这还挺气愤的,说自己本来就是一打二,一旦受伤势必要遭殃,两个人中有一个穿着明黄色的马甲,特别心急,仿佛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不把他剁成肉酱不甘心一样,刀剑无眼,马进一个不留神左胳膊上就挨了一刀,还好是擦边,给削掉了一小块皮肉。 他说自己当是也火了,刀锋一偏,一下子就削掉了那小子握刀的两根手指,那家伙惨叫了声就扑通的跪倒下去,一边嚎叫一边找他掉了的那两根手指。 “要不是另一个人马上上来补给我肯定还要再给那混蛋一刀!”马进说着,眼里闪过一道残忍。 后来的那个人也被他一刀捅在了右肺上,倒了下去。 马进渐渐杀红了眼,不出几分钟又连着做翻了几个。他说自己忽然肯见不远处有一个人倒了下去,不知怎么的,他注意到了那个人的鞋,跟我的一双nike一模一样,“我还以为是你呢,结果这么一溜神,完了……”马进郁闷的看了我一眼。 他正想跑过去看个仔细结果就觉得后腰上一凉,接着一阵剧痛,脚一软,几乎要载倒下去。回过头看见一把蝴蝶刀正插在腰上,使刀的那个人,他见过,是成天在新区水泥厂那边生事的一个,外号叫“刺头”,是个小有名气的人物,刀子耍的很有一套。 马进说自己当时也知道不能让他把刀子给拔出来,不然带出血肉小命难保。 他使出吃奶的气力,攥住刺头的一双手,弄得那小子满头大汗动弹不得。 就在这时候,那个一开始被他削了指头的家伙不知又从哪冲了出来,手里握着根钢管,劈头就向他砸来,一瞬间马进以为他自己完了。 第十三章 眼看着已经无处可躲脑袋就要开花,不知从哪里飞出一个人一下子把他给撞了出去,马进顿时失去了知觉。 等他醒来的时候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眼前依稀还有几个影子在晃荡,他往腰上一摸,粘粘的湿了一片,那把刀也不见了,想必是被人撞的时候拔了出来。 讲到着,马进接过我给他削好的苹果猛咬一口,然后笑嘻嘻的看着我说:“可别说哥们对你不好,就那时候,我还在想那个穿nike的人是不是你呢!” 马进说他就这么想着竟然渐渐站起来,虽然有点喘,但还能走路。 剩下的人还在打,说起来也奇怪没有人再来打他。他就这么一点点挪动着步子度过那些个倒在地上或是在呻吟的或已经昏死的人,朝前走去,他找来找去都没见到我,就开始往也是外面跑,结果在离夜市不远的地方正撞见我…… 听他这么讲,我有种感动的心酸,呐呐的兀自笑了会儿才想起什么似的沉声骂了他几句:“你白痴啊!受这么重的伤还不去医院,要是没碰到我你不就死了。” 马进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就是想找着你……其实……”他看了我一眼,眼神怪怪的,“其实……有时候我觉得你……你,我想……哎……”马进吱吱唔唔了半天,头一摇大喊:“算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讲,再给我削个苹果吧!” 我看着他奇怪的样子,在心里画了个大大的问号。 后来我又去探望了其他一些住院的哥们。 隔壁班的大李,后脑勺给刀砍掉了一小块软骨,连着脖子也缠了好几圈绷带。 他说电话是他打给刑刚的。 “新区的人来得早有准备,老虎哥悄悄叫我们几个学生先跑,他和李杰还有那几个在社会上混得先冲了上去挡。”大李歪着脖子,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下来了,“我真的害怕死了,站都站不稳,你知道新区来了多少人吗?黑压压的排了好几排,至少七、八十个,我们才二十来个人,你说,我能走吗?” 我默默听着,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郑毅,他到底怎么样了? 郑毅,你到底在哪里? 大李瞪着一双大眼睛,好象到现在还在害怕似的:“我们几个学生都不肯走,站在后面,看着老虎哥带着剩下的几个人冲了过去,没几秒的功夫就看见有人倒下了,还有惨叫声。新区的人涌了过来,我还傻站在那儿,其实我很想跑,但手脚都跟断了一样的,根本不听使唤,结果给人从后面削了块骨头,我还站在那儿……”大李抹了把泪,“我他妈的真没用,就傻站在那里等着被人砍,后来李杰冲了过来,他浑身都是血,一条胳膊好象是断了,挂在那儿直晃,他用另一只手推了我一下,把我推了个踉跄,我听到他喊:‘去找人帮忙,快去,找刑刚!’”大李讲着又呜呜的哭起来,但在他断断续续的叙述中我始终没能再发现有关郑毅的消息。 一段日子里我一直生活在困惑和迷茫之中,报纸和新闻都花了大篇幅报道了这起恶性斗殴事件。 参与械斗的工有一百六十七人,十八人当场死亡,后来有有九个死在送医院的途中或是手术台上,剩下的有五十人重伤,省里对这件事也颇为重视,公安局更是不遗余力的抓人,马进还躺在病房就不得不接受一轮又一轮的盘问。 我知道在死了的这些人中,有一大部分是郑毅这边的,但官方没报姓名,我并不知道这些人中有没有郑毅,李杰的右臂整个都废了,说是被砍得稀烂,露出了白森森的骨头。 知道我要走的前一天还没有得到郑毅确切的消息,他就好象人间蒸发了一样,从我面前永永远远的消失了。 后来又听到些风声,有人说他死了,有人说他跑路了,还有的说他进了监狱,也不知道这些消息里面哪个是真的,我想,也许是我还不够爱他,他也不够爱我…… 那天我在公安局门口绕了好几圈,最终也没能走进去打听他的消息。 拖着颓然的步子来到医院,告诉马进我要走了。 对马进说,等放假我立马回来看他。 马进扯动嘴角笑了:“等你回来或许也见不着我了,不知道要判我几年呢。” 我看见他眼中浮起一层水雾,竟看的太不真切。 他说:“大圣,这几天你瘦了好多……你过来,我有话告诉你。” 我凑过身去,正奇怪他要说什么,马进突然抓住我的肩膀,我心里一惊,明白过来,在他要吻上我的那一刹,我躲掉了。 “呵呵,”马进干笑了两声,“我和我女朋友,你见过的那个,刑刚他妹,早就分手了。其实很早以前我就注意到了,有时候,跟你在一起,会突然想亲亲你,抱抱你……就像今天这样……” 他说的,我从来不知道,或许是有察觉到但却换了另一种方向来思考。 说什么马进,我们是好哥们,好朋友,从小一起玩到大的青梅竹马……说什么呀马进,你难道不怕我们再做不成朋友? 他用那样深邃的目光看着我,不要看我了马进,我的心好乱,好烦,不知道要用怎么样的脸去对你,用怎么样的目光回望你,我低下头,因为这个时候能选择的只有这样,他是马进,不是郑毅,但他看着的是我,不是我身上的华夏…… 我想说些什么来缓解这样尴尬的气氛,或许马进早已经察觉我和郑毅的事,但他却一直没有问没有说,有些应该说的,要说明白的事情就这么样的挂在嘴边,“马进,我……” 他摸摸我的头发:“你路上要小心,在外地不比家里,自己要多保重身体,别惹事,……不要乱出头,我累了,先睡了。”马进说完就自己躺下了,用被子蒙住头,不再理我。 看着他的背影我说不出的难受,从小到大的事像放幻灯一样的一幕幕在我眼前展开,帮我背黑锅,帮我打架,在那么多人面前护住我不让郑毅打我……原来一直有这么一个人在我身后,默默的帮我,关心我,我真的好傻好苯,竟然毫无察觉…… 逃也似的,我跑出了那间病房。 *** 四年后 火车缓缓的驶进站台,我又回到了这座灰蒙蒙的城市。 四年了,已经过了四年。 这么多年我竟然没有胆子回来一次,我笑自己,傻子,有没有人要砍了你,有什么好躲的,就是真躲难道你以为该来的能躲得掉吗? 这是四年后的头一次回来,心情中没有加了苏打水的兴奋感,是平静,看不见一丝波澜。 在杭州我读了一所重点中学,父母花了不少钱找了不少关系才把我搞进去,那里的竞争很激烈,老师们各个很“势利”,只看重那些学习拔尖的,对于其他的学生很冷漠。 我刚去的第一年完全跟不上进度,老师建议我妈让我重读高一。 我就这么一个人在杭州住校,放假的时候老妈让我回去却被我拒绝了。 是的,我不想回去,那个城市,那些街道,那些人……有我太多的回忆,我不敢想那些,不敢想明晃晃的街道,不敢想学校操场上长出的青草,不敢再想车门火车站的喧嚣,还有那闪烁着街灯中的喧闹的的夜市,不敢想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和声音,他们会让我变的脆弱、绝望。 有时候,半夜里醒来,我会有刹那间的错觉,仿佛我还在郑毅家里,在他的床上,而他也从来没有离开过,搂着我,头靠在我的背上轻轻的呼吸,静静的睡着。 然而有时在阳光明媚的下午,我又会一个人坐在教室里发呆,看着窗外绿油油生机勃勃的景色,我会怀疑自己是否真的经历过当初的那些事,甚至有时我会勉强自己去相信一切都是从没发生过的。 要是这样,是不是就不会再痛苦了,一定会的。 一定会的。 我妈和我奶奶后来也搬来了杭州,租了间房,算是陪少爷读书。 再后来,时间真的就这么渐渐冲淡了一切,我也学会了起面对现实。 首先,我承认自己是一个同性恋,而且也准备好了以这个身份诚实的活下去,还有的就是郑毅,我相信他一定还活在这个世界的某一角,也许再无法见面,但我的心永远都会有一块是割给他的。 去年,阿宽联系上了我。 这家伙跑到部队里骗吃骗喝去了。 他在电话的那头讲的吐沫横飞的样,不用想都猜得出来,说是他们部队里还有女兵,一个比一个漂亮,有味道,一定要拖上一个当女朋友。 我又忍不住想打击他一下,问:“有多少女兵?” 阿宽说:“十五个。” “那男的呢?”我又问。 “两千多。”阿宽郁闷的说。 可能是知道自己希望渺茫,挂线之前他还不忘把地址告诉我,让我寄点色情书籍给他解解乏。 大李毕业后据说是学了个一技之长,成了个糕点师傅,人也胖了一圈。我还去看了李杰,偷偷带了两条烟给他,他被判了二十年,就在杭州郊外的一个监狱服刑。 我问他:“怎么给你整了二十年?我那个叫马进的哥们才判了两年。” 李杰嘿嘿一笑,神秘兮兮的跟我说:“二十年算不错了,我这儿少说人命也背了好几条,过几年表现好点就能减刑假释,没多久又可以出去了。” 他看他挺高兴,好象过得挺不错的样子,只是不知道他讲的那些是真是假。 在我的请求下李杰把那场冲突的原委说给我听。 郑毅虽然名义上是体校的学生,但我知道他早已经不纯粹了,一周的课能有一天到校就算不错了,留在学校也只不过是为了完成他死去爷爷的心愿——把高中念完。 平时就算我去他家找他,他能在家的时候也不多。 郑毅没什么亲人,他必须自己养活自己,我想他背地里大概有些个见不得人的生意,否则他也不能年纪轻轻就在道上混出这么大的名堂。后台肯定是有的,只不过这些事他从不让我们这帮学生小弟知道。 现在看来,也许我从来就没有真正的了解过他。 那场斗殴的起因是源于七里铺的一家音响店。 郑毅有个初中的同学叫许琛,初中毕业后辍学,后来成了一个地下乐队的主音吉他手。 发展摇滚乐事业决不是件轻松的事,最缺的就是money,他来找郑毅帮忙,郑毅那时候手里还有些闲钱,两个人于是合伙开了家音响店,地点在七里铺。 这地放离城里的闹市区很近,马路两边多是酒吧、迪厅、夜总会,来往的人很多,也很杂。 门面房是郑毅通过关系弄来的,租金只是收了个意思钱,进货主要是许琛负责,他搞音乐,早些年还贩过碟片,这方面的门道也不少。 许琛每个月去熟人那边拿货,成本很低,都是盗版。 因为自己搞乐队,他还能弄来不少走私过来的打口碟,所以这家店一开,生意就好得不像样子,来的人大部分是舞厅里的dj和玩摇滚的人,这其间当然也夹杂着些痞子、大学生和愤青。 他们生意好到不要紧,大不了多雇几个小妹来看店,可是隔两步还有一家音响店就难做了,负责罩那家店的一群痞子是新区的。 所谓新区其实也不新,是政府七八年前划出的一片开发区,地界挺偏的,人也是鱼龙混杂,外地有不少流氓团伙都流窜到那边去了。 那群痞子一直在水泥厂附近混,领头的叫王虎,想想,一山不容二虎,就凭这句古话,郑毅和他结梁子也并不奇怪。 王虎挺看不惯郑毅的那家店,当然他一开始也并不知道那是郑毅下的本钱。 他仗着自己的舅舅是个挺有头脸的人物,三天两头去郑毅店里闹,一开始只是吓吓店里的小妹,顺手牵走点东西,后来就做的很过分了,竟然带着棒子去砸店。 这样一来郑毅身边的一帮人自然是沉不住气了,照着样子把对方的店也给端了,于是两边人你来我往的又打了不少回架。 郑毅觉得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就拖人带信说要跟王虎坐下来好好聊聊,等来的回答却只有两个字:“不谈!” 本来在郑毅眼里王虎根本就连个屁都不算,但他有个舅舅,外号吕老四,势力非常大,很不好惹,郑毅觉得没必要为了这么件事跟吕老四对上,也就这么拖下去了。 想不到的是,王虎那边砸店却是砸出了技术,砸出了感觉,嚣张气焰越发不可收拾。 有一天晚上,王虎又带着几个痞子去闹事,正巧赶上郑毅也在店里。 刚到门口,王虎一眼瞥见郑毅,转身就想开溜,只听到背后有人说:“既然来了进进来坐坐吧,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王虎只要撑着一脸横肉硬着头皮走进去。 郑毅说:“王虎,你老这样,我们这边生意就很难做了。” 王虎没答话,干干的嘿嘿笑了两声,郑毅又说:“这样吧,你讲个条件,咱们以后井水不犯河水,规规矩矩做生意。” 可能是觉得郑毅话说的太软了,王虎又来了气势,神经质的点点头,慢吞吞的说:“老虎哥说了这话就见外了,我哪敢提什么条件,大家都是出来混的弄口饭不容易,只不过有时候觉得……嘿嘿,这家店的确有些碍眼。” 他说完仰起头看天花板,郑毅却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鞋…… ……时间静静的走了几秒,有一只手忽得伸出揪住王虎的头发,猛往旁边货架上撞去,一下,两下…… 王虎像个木偶,任由郑毅拖着撞来撞去。 “你喜欢砸是吧,砸啊,我陪你砸!”郑毅疯狂的吼着一脚踹了过去,王虎被压倒在一排货架下,上面的碟片纷纷哗啦啦的落下来,砸在王虎头上,疼得他嗷嗷直叫。 几个痞子站在门口,眼看着郑毅狠狠的揍他们的大哥,屁都没敢放一个。 王虎挂了彩,他鼻梁断了,后来虽然拿钢筋钉上但好象总是比以前蹋了一截似的,这使他原来就横肉层层的脸更加丑陋不堪。 那次以后,着实的平静了一阵子,王虎也还算是条汉子,自己把这事儿扛了,没跟他那个舅舅讲半个字,本来大家都以为没事了…… 谁知道,两个月后的一天,突然听到消息,郑毅听说有条子要过来抄店,郑毅赶紧打电话给兄弟,叫他们把那些打口碟和黄片搬走。 架子上换上了一堆革命歌曲、戏曲相声什么的,结果总算是相安无事。 然而许琛那里却没能躲的过,他被新区的人困住,右手骨给车碾的粉碎…… 第十四章 这件事终于真正惹火了郑毅,他决定做掉王虎。 李杰提醒我那是我在他家翻出华夏照片时候的事。 我也想起来,郑毅恶狠狠的叫李杰弄死王虎时的样子。 现在想来,发生这么些事,我竟全然不知。 王虎是李杰带人秘密干掉的。 李杰当然不会把过程详详细细的讲给我听,但以他的性格来看,相信手段必定是极其残忍,而且肯定是达到了一种“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效果。 王虎失踪以后,吕老四心情不是很好,因为他想报仇,却不知道到底是谁干的,王虎平时嚣张惯了,仇家实在是太多,城南、东门、梨园、七里铺也不是没怀疑过郑毅,但是苦于没有证据师出无名。 李杰说最后肯定是我们自己人里面有叛徒才会遭到报复的。 然而四年过去了,以前发生的事,谁对谁错,那些义气之争现在看来似乎都不再重要了。 走出东门火车站的一瞬,我脑海里浮现的是温柔的过往。 那个寒冷的夜晚,桔色的灯光,冒着热气的烤红薯,还有郑毅温暖的笑容,这些都久久盘踞在我的心头,任时间冲刷也无法洗去。 忙忙碌碌的奔走了一天,总算体检完毕,办好了各种手续和关系,眼看着离火车开出的时间还早,我来到夜市,这里看来也没什么变化,还是人来人往,喧闹吵嚷着。 我找了个干净的桌子坐下,扎着头巾的大嫂殷切的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混沌。 我饿极了,恨不得手脚并用,埋头猛吃起来。 大概过了三分钟,满满一碗混沌就让我扫荡一空。 我正站起来要走却看见不远处一大排人渐行渐近,站在中间那个被众人簇拥着的家伙,恐怕化成灰我也认得出来,就是打小和我一起穿开裆裤长大的马进。 我歪头一想,对啊,他应该早就出狱了。 马进在外貌上并没有太大的改变,只是头发长了点,穿着上却早已不是t-shirt牛仔裤的打扮。 他穿了件土黄色的休闲西服,里面是件夏威夷风格的花衬衫,领子夸张的翻了出来,脖子上就像所有的“老大”一样,挂着条粗粗的金链子,样子恶俗到极点! 他旁边跟着的人看起来大部分是社会青年,但也有几个学生模样的,一副拽得二五八万的样子,就像当年的我。 马进慢慢的度多来,表情俨然有一种大哥的威严,感觉上比郑毅当年混得还要好。 旁边一个挑染亚麻色头发的大眼睛男孩一口一个“进哥”的叫着,看样子甚为亲密,这让我感到有些不爽。 最让我吃惊的是马进竟然完全没有认出我,他的眼睛茫然的从我脸上扫过去,表情冷漠的如同对待陌生人一样。 以前不论是在大马路上,还是在公交车上,马进总是一眼就看到我了,想躲都躲不掉。 难道我的变化真的大到让他也认不出了? 也许吧。进了那种成绩决定一切的省重点高中,我剪掉了有些长的头发,繁重的学习使我近视度数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加深,我不得不带上一副黑框眼镜,还有我的穿着,也不再追求时髦,因为学校里没人讲究这个…… 这群人从我身边走过(我做的那张桌子靠近道路)。我也不知怎么想的,突得伸出一条腿,紧接着“啊”的大叫一声,刚才那个染了亚麻色头发的男孩正面朝下,结结实实的摔了个狗吃屎。 我感到自己跟蒙那丽莎似的嘴角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不过年轻身子骨就是结实,正当众人错愕的时候,他猛的从地上跳起来,一脸凶神恶煞的喊:“他妈的,谁绊我的,活腻了!” 他他一双溢满怒火的眼睛注视下,我自然无所遁形。 那男孩冲过来,毫不客气的一把揪住我的衣领就要扁人。 我猛的站起来,使劲一推,把他甩了个老远,心想,操,还想揍我!小爷我出来混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这时马进开腔了:“兄弟,客气点儿。”他阴沉着脸,眯着一双眼睛锐利的打量着我。 平心而论,他这种表情花挺吓人的,换了别人说不定还真能被镇住。可惜,他自从七岁和我抢西瓜吃起就老用那副表情来威胁我,我早就免疫了。 看到他这样,我甚至还忍不住想笑。 另外一个光头看我没有道歉的意思,紧一步凑上来推了我一下:“干嘛,小子想找茬啊!” 我一把掳开他那颗闪闪发亮的大脑袋,说:“马进,你这人真他妈的没人性,才几年就把兄弟给忘得一干二净,早知道那次就不送你去医院直接把你埋了得了。” 马进一下僵住了,他周围的人也都大吃一惊,疑惑的看着我。 “大……圣……”他断断续续的吐出几个字,嘴还张的老大。 我对他吐了吐舌头。 哈哈哈,马进忽然指着我狂笑起来,比上次他看到我染了红头发还要夸张。 “你……你怎么变成这样!”马进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不就出门读了几年书嘛,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德行,老学究一样!” “我呸!你好看?一副典型的市井流氓打扮,每天自己照镜子也不觉得恶心……” “操,你他妈才市井流氓那!我穿得可都是名牌,看你那傻逼样儿,别怪我认不出你……” “滚你妈的名牌,你这个登徒子弟,穿一身‘屎’色还好意思出来现呢!” 马进手下的混混们就这样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的大哥和另一个书呆子模样的人站在街上打口水战…… 这场战争直到我嘲笑他四年来一公分也没长高,一下搓到他的痛处才宣告结束。 不管怎么样,马进久违的爽朗笑容让我觉得很亲切。 “你太不够意思了,回来了也不先打个电话,不然肯定好好请你撮一顿!”马进抱怨道。 “不了,我是回来体检的,高考必须回原籍体检,我马上就得回去了,八点半的火车。” “哦,那你还考回来吧,你家那套房子又没卖,走读上大学多舒服。”马进说着,看着我的眼神是那么亲切。 我知道他什么意思,可我却说:“这个……考哪里我还没决定呢。” 马进突然抓住我的肩,他把脸凑得很近,我甚至可以听见他的呼吸声:“别他妈的装蒜,给我老老实实考回来,这一次,”他死死盯住我的眼睛,“你别想逃得掉!” 我笑了,本以为四年过去了,一切都会改变了,周围的事,周围的人,还有自己的心情。 然而我错了,原来最本质的东西终究不会变。 马进还是那个笑容开朗,吊儿郎当的大男孩,我的骨子里也还是存着那么点桀骜不逊,还有郑毅,他依旧正如我初次见到他那样微笑着,一脸帅气的站在那儿,永远铭刻在我十五岁的记忆里。 湖水是你的眼神,梦想满天星辰 心境是一种传说,亘古不变的等待 成长是一山树叶的门,童年有一群亲爱的人 春天是一段旅程,沧海桑田的拥有 那些我爱的人,那人离逝的风 那些古老的誓言一遍一遍 我们都曾有着一张天真而忧郁的脸 手握着阳光我们望着遥远 一天天,一点点,一年又一年 长大间,我们是否还会再唱起心愿 一天天,一点点,一年又一年 长大间,我们是否还会再唱起心愿! ——《心愿》 end 番外 小时侯,有人叫我老大或者大哥的时候,我总会将头昂的高高的。 不因为别的,只因为这样的称呼让我觉得很骄傲,好象整个人都变的比以前要厉害起来了。 但是这时候那小子总会出来臭我:“你还能当老大哪?马进,靠!” 然后就能看到他一脸欠扁的一抹鼻子。 不清楚我怎么会跟这样的家伙成为青梅竹马的。 也不清楚我怎么会一点点喜欢上这个家伙的。 一个一直要我帮他擦屁股的小子。 这分感情最初是埋在心里,因为如果会让他困扰的话我情愿一辈子都不说。 但是,当他要离开的时候我却变得不能抑制,不过,我好象还是让他吃惊了。 当时真想给自己一个巴掌,但是却从没后悔过。 那次的事情我坐了两年牢,打心里说我到觉得判的少了,所以没上诉就进去了,一同关进去的也有不少哥们,再加上自身表现不差,日子也并不难过。 时间虽然过的很快,但那个人在我心中的地位却一直没减退一点。 两年后我出来了,凭着经验和功夫真的成了街上混混的头,收了不少小弟。 可是……说是会回来看我的人,一直没有出现…… 他是在逃避我么? 是在故意逃避我么? 如果他真的不想见我,我想我是不会打扰的。 出狱后又过了两年,那天一切照旧,我带着几个小弟在街上闲逛。 一个穿着土的掉渣还带了副傻兮兮二饼的人故意挑衅了我小弟,本来想教训一下的,好在那天我心情不错也就不打算多做计较,吓唬一下走人的。 谁知道那小子却牛逼兮兮的靠过来,指着我鼻子一样的说:“马进,你这人真他妈的没人性,才几年就把兄弟给忘得一干二净,早知道那次就不送你去医院直接把你埋了得了。” 他这话一出口我当然就知道他是谁了,那不就是当年那个欠揍的小子嘛!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什么时候回来的? 怎么变成这副德性了? …… 想着这些问题,看着他那跟过去大相尽庭的打扮,我当然毫不客气的大笑起来。 “你……你怎么变成这样!”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不就出门读了几年书嘛,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德行,老学究一样!” “我呸!你好看?一副典型的市井流氓打扮,每天自己照镜子也不觉得恶心……” “操,你他妈才市井流氓那!我穿得可都是名牌,看你那傻逼样儿,别怪我认不出你……” “滚你妈的名牌,你这个登徒子弟,穿一身‘屎’色还好意思出来现呢!” 听了那依旧死性不改的回答,我知道,是他,孙齐天,他终于回来了…… 而我,也再不愿意放他离开。 大圣同年夏的时候考上了本市的一所名牌大学,这就更让我确定他是回来了。 但是整个暑假,这小子都不见个人影! 去了他家找人,他妈竟然说这小子暑假出外打工了,而且开学回来竟然要去住校,脑子烧了嘛他!好端端的家里不住,偏偏去住校! 又想躲?我说了不会让你逃的! 于是在他开学第一天我理所当然的找到了他学校去。 大圣学什么专业的我没搞的清楚,这个鸟屁学校虽然就在本市我却一点不清楚地形,整个人在里面晃荡了两个多小时还没分的清楚哪边是上课的,哪边是宿舍…… 这样下去找人根本就形同大海捞针嘛,而且又是开学第一天,学生、家长、各种社会人员,自行车、出租车、私家车……杂乱如同旧货市场。 我决心找个人问问:“请问,新生报名一般都会去哪啊?” 这个被我随便拉过来的也是个带厚厚二饼的,他扶了扶眼镜上下打量我,那种带鄙夷的目光好象在说“你不是新生吧?”这样的话,我真想扁他。 “那边,右手边那幢白色的主楼,报名处就在哪。” “那男生宿舍楼又在哪?” “主楼右边那条大路再往里,走一段就可以看见了。” 我冲这个书呆子点点头,完全没有想道谢的意思。 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混乱的报名处,就我这一看就是痞子的打扮竟然也被招生的带着袖章的学生拉住问是哪个专业的,真是笑掉大牙,开始我还挥挥手说自己是来找人的,到后来干脆让他们带我去男生宿舍楼,我不信那臭小子不来收拾东西。 新生楼整整一幢,b区5号。 我开始想,要是站在楼下等,总能看到人吧? 可想想,这小子要是瞟见我在,说不定会故意躲在楼上不下来了。 我顺手拉住一人:“孙齐天住哪寝室知道么?” 被我拉住的人个子不高,穿了件森马的t-shirt,一点也没被我脸上怒气吓到的样子:“你说大圣?我知道,就跟我一寝的。” 哈哈…… 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进他寝室门的时候我就瞧见那小子了,估计是知道我来了,竟然把整个人缩在被子里。 要不是他床下放的鞋子我还真会瞧错了。 我上去拉被子:“大圣,怎么住宿舍不吱呼一声,一个人搬多累啊。” 那小子看来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他一屁股坐起来:“早知道你会追过来我还不如住家呢!” “我还当你能猜到呢。” “谁知道你个撮人今天会有时间啊!”他头一撇,“算了,我跟你出去一趟吧,呆在这我形象可就又要玩完了。” 我喜欢这样牛的大圣。 这样真实不做作的他。 看着他的动作,我不禁涌上种甜蜜。 想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带他出去吃一顿当是接风。 本想把兄弟们都叫来热闹热闹,但又怕他会不高兴。 “喂!马进,别老盯着我脸看啊,到底吃不吃啊!”他唬着个脸。 “你吃就好了,我想多看看你。” 我并不是故意说的这么明白的,但他的脸却呼的红了,筷子也停在碗中:“你……说什么那你……我……这不是回来不走了嘛!” “大圣你这话是真的假的?别到时候我一转眼你人不知道又去哪了!”我拉住他的手,“你知道我说什么!” “什么……什么啊……我说不会走了就是不会了……” 可怜他的筷子在碗底磨蹭磨蹭。 我知道这个别扭的小孩再说什么了,能说出这番话代表什么我很明白了。 “那,吃菜,这是你最喜欢的糖醋鱼。”我对他笑眯眯。 “喂,喂,马进,别用那么恶心的眼神看我好不好?” “好。” “喂,搞什么啊,还看!” “没有啊……” “欠扁啊你小子!” “……” 我知道他回来了,而以后开始的将会是我的幸福,不是吗? 大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