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雪》 楔子 夜国,一个屹立于沙漠边缘的强大国家。早在几百年前,他们的祖先曾是这片大地上最富盛名的夜盗。 说是夜盗,却不是只会杀人放火的强盗。 传说中,夜国第一任君王曾是这片沙漠上最喜欢劫富济贫的侠盗,因喜黑色,而被人们称之为夜盗。 夜国地下有着丰富水源和数之不尽的矿藏,再加之夜国地理环境相当好,处于商途要道,因此长年来都是边陲最富饶的国度之一。但不管多么富饶,对中原大国来说,夜国也只是一个地处偏远的沙漠小国,因而从未将其放在眼中。 可自从二十年前,夜王夜逸风登基后,野心勃勃的他凭借兵强马壮,先后并吞了周围几个小国,逐渐将夜国发展成沙漠第一强国。 随后,夜王又把目光投向物产丰富的中原。 几年征战,夜王攻下不少城池,慢慢拥有了能与中原大国分庭抗礼的强大力量,甚至掠夺到更多肥沃土地和财富。 在夜国向外扩张的过程中,连一向与之交好的夏国也没逃过灭国的命运。 多年来,夜、夏两国国主都为莫逆之交,夏更是夜的附属国,但在毫无防备之下,夏国陷入一片火海。 铁骑践踏下,昔日美丽家园尽遭摧毁。男人们不是被杀就是沦为奴隶,而女子和孩童则被标上价格卖给富商或是别国贵族,成为最卑贱的玩物。 经过二十年的漫漫时光,原本美丽的城邦都已化作沙漠中的断壁残骸,看上去无比凄凉。 虽说夏覆灭,夏之子民都已成为奴隶,可他们的反抗与复国之心不灭。然,面对叛乱,夜国国主一概血腥镇压,视人命如草芥,铁腕作风强硬得连夜国子民也视其为魔,久而久之造成国内人心浮动,夜王政权随之不稳。 但如此残暴不仁的君王,却依然对其生母孝顺不已。 一年前,夜国太后突然身缠恶疾,御医们竭尽所能,却依然无法治好太后的怪病。 面对整日痛苦不堪的娘亲,夜王先是怒斥宫内御医皆是庸医,随后又在皇城内到处张贴黄榜,诚征天下名医,为太后治病。 黄榜公告天下的第二个月,夜国皇都夜摩城外,一辆看似普通的马车正晃晃悠悠地向城门驶来。 马车入城后,突然在黄榜下停住前行脚步。 继而,一名身着白衣,体形修长的男子撩开帘布,从马车上步下。 只见头戴斗笠,白纱覆面的他从容走到黄榜前,当着所有人的面,撕下两个月来未曾有人敢揭的黄榜。 一个时辰后,手持黄榜的白衣男子被带到夜王夜逸风面前。 「就是你揭下黄榜?」夜逸风眯起眼,不住打量面前傲然站立的年轻人,但因他的面貌被细纱遮挡,以致夜王无法看清台阶下此人的真面目。 站在夜王身边的宦官见状,高声呵斥道:「大胆刁民,陛下在此,还不下跪?」 正如同夜逸风不住打量自己一般,白衣男子透过薄纱,也在不停观察传说中凶残成性的夜王。夜王看上去非常年轻,不仅发不见白丝,俊美的脸上更无皱纹,宝座上的他身体健硕,怎么看都不像年近五十岁的人。 「陛下,草民今天前来,只想帮顽疾缠身的太后医治,如果您无诚意,那么请恕草民告辞!」不卑不亢地说完这番话,白衣男子对夜逸风弯腰行礼后,转身向殿外走去。 一旁宦官见了脸色一变,才欲再开口,却被夜逸风挥手阻止。 「等等……」饶有兴致地望着重新回头看向自己的年轻人,夜逸风微微一笑,「说到诚意,你若是连真面目都不敢示人,这诚意二字又从何谈起?」 闻言,白衣男子朗声道:「陛下,不是草民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实是草民曾受过非常严重的火伤,面如恶鬼,如若冲撞陛下,岂不糟糕?」 「呵呵……二十年来,朕战场厮杀的次数还少了不成?残肢断臂都见过无数,又怎么会被活人吓到?」沉笑声中,夜逸风的强硬显露无疑。 「既然如此,那就请陛下看好了……」说着,白衣男子取下斗笠。 霎时,在场众人惊呼连连,就算是夜逸风,也在看清男子的面目后,不禁剑眉微皱。 呈现在众人面前的,果然是-张被火灼过的脸庞。一道又丑又长的深红色伤疤,从男子右额一直延伸至左下唇,原本清秀的样貌也因此被完全扭曲。 待众人看清后,白衣男子重新戴上斗笠。 「你确定能治好太后的病?乱揭黄榜可要杀头。」 「当然。」 听到如此自信的回答,夜逸风微微扬起唇角,「好,朕就给你一次机会。」 「谢陛下。」 望着台阶下行礼的年轻人,夜王突然想起一事,「你唤何名?」 「草民复姓欧阳,名飞雪……」道出名字的当口,飞雪的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宝座上的夜王,等待他接下来的反应。 「你姓……欧阳?」闻言,夜逸风眼里闪过精光。但当他抬头时,眸里却是一片清明。 「是。」 「既然你说能治好太后的病,那就立刻和朕去后宫。」 「草民遵旨。」 半月后,纠缠太后多时的怪疾在飞雪的巧手医治下药到病除。 夜王龙心大悦,随即下旨,赏赐飞雪黄金三千,白银一万,并即日起进宫,领受御医之职。 但令夜王颇感意外的是,飞雪虽接受金钱赏赐,却谢绝了御医一职。 无奈之下,夜逸风只得改赐飞雪金牌一块,同时授予他随时进出皇宫为众人看病的权力。 自此,神医欧阳飞雪之名便在夜国传扬开来。 第一章 夜摩城乃是夜国国都,也是夜国最繁荣的都城之一。 夜国国君喜好男色,所以男风在夜摩城中也十分风行,只要家里有点家产的男人,都喜欢包养一、两个男宠玩玩。 因为生意兴隆,夜摩城整个东街开满各色花楼小苑,一入夜,皇城的半边天就会被染红。 与东街的热闹不同,居住在西街的多为平民百姓,每到夜晚,这里就会成为皇城最安静的地方。 但就在这片被贵族视作污秽的地方,街尾处却居住着名震整个夜国的神医,欧阳飞雪。 飞雪的医术堪称精妙绝伦,为穷人看病更是不取分文,就连药材也是他自掏腰包购买,因此他在西街很受大家爱戴。 在大家眼里,飞雪是天神派来的使者,每个人都对他推崇有佳,更多未婚少女不嫌弃他的长相,愿嫁他为妻。不过她们的好意,却被飞雪以不想耽误好人家姑娘为由,全数拒绝。 飞雪的居所从外观看,和其他平民的房子并无差别,可内部却另有巧妙。 没有人知道这看似普通的房子,地下却有一间比这栋房子还要大好几倍的密室,里面堆积的药材以及炼药工具,更是大多数人闻所未闻。 定居夜国的这些日子里,飞雪应夜王所求为其制作各种药物,其中不乏各类无色、无味,发作后完全查不出病因的剧烈毒药。不过他做得最多的,却是各种催情助兴的药物。 年近五旬的夜逸风虽然身强体壮,可毕竟年纪已大,在这方面往往会显得力不从心,所以对药物的依赖也越来越重。飞雪制作的这类药物具有神奇功效,不仅可提高情欲,且服用后没有任何后遗症,让夜王很是满意。 每当飞雪从夜逸风处得到赏赐时,他都会把它们换成药物以及食物来救济穷人。生性淡漠的他视世间万物如云烟,从不牵挂何物,只除了……那个人…… 「唔……少、少爷……嗯、嗯……啊……少爷,求求您……放……放开……我……主人……」 娇媚的喘息伴随求饶声,不断逸出娇艳欲滴的红艳双唇,洁白如玉的身体在药物刺激下已然失去理智,他所知道、所能想到的,全是如何让自己获得更多满足。 可他的四肢却被看似柔软实则结实的白色锦帛,牢牢绑在大床的四角,现在寒雨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飞雪面前拼命扭动赤裸的身体,以乞求飞雪能饶过自己这一回。 居高临下俯视平躺面前、一脸媚态的寒雨,飞雪冰冷的星眸中不见一丝感情。 宛如凝结千年冰雪的眼在寒雨身上来回扫过,最后落于他下身。 只见那青涩的火热上同样缠绕一条纯白锦帛,也不知是锦帛绑得太紧,还是寒雨本身受药物刺激的缘故,就见那锦帛深深勒紧他的昂扬,硬是把原本粉色的昂扬勒成了深深的酱红色。 虽然寒雨的火热被死死绑住,可那些乳白色的液体还是源源不断地从顶端溢出,半透明的黏液顺着挺立的柱身缓缓往下淌去,没多久就弄湿了雪白的锦帛。 见状,飞雪终于伸出手…… 当冰冷的指尖轻触到火热的昂扬时,寒雨的身体猛然一震。 双眼微开不闭,檀口微张,寒雨流露出一脸极致的欢愉,看在飞雪的眼中尽是说不出的妖媚。 见此情景,飞雪冰封的眼里泛起微微波澜。 「真有这么舒服?」清脆的声音从飞雪喉间逸出。 喘着粗气,寒雨勉力睁眼对飞雪点点头。 「嗯……看来新制的药相当成功,就连你这久经调教的身体也撑不了半个时辰……想来……他一定会非常满意……」得到想要的答案后,飞雪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根本不管此时躺在床上被欲火焚身的寒雨。 「少、少爷……请、请您……」寒雨颤抖地呼唤道,希望飞雪能注意自己的情况。 在寒雨小猫似的叫声下,飞雪终于再度将注意力放回他身上。 看着寒雨似痛苦却又好似快乐的脸庞,飞雪微微向上扬了扬眉角。知道寒雨已到极限,没有疑迟地,飞雪的手指攀上了他的火热。 解开锦帛的同时,寒雨在一阵强烈的颤抖中攀上顶峰。 「啊、啊啊——」高潮来临时,寒雨脑中一片空白,遏止不住的尖叫从口中流泻而出。此时寒雨浑身充满诱人潮红,无瑕的身子美丽绝伦,只消一眼.就会被他摄去魂魄,再也无法自拔。 恍惚中,寒雨仿佛看见飞雪脸上露出了一丝温柔、一丝爱怜,可当他真的张大眼看过去时,飞雪脸上除了冷漠外,再无其他任何表情。 失望中,寒雨缓缓闭上眼,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疲惫,使他在最短时间中陷入了沉睡…… 抚过寒雨汗湿的发,指尖游移过他紧闭的眼,飞雪的眼神渐渐柔和。 解开寒雨身上的禁锢,飞雪细心包扎好他身上因扭动造成的细小伤口,确定一切无误后,这才缓步离开密室。 次日清晨,一脸倦意的寒雨在飞雪淡漠的呼喊声中缓缓睁开眼,半梦半醒的他,不自觉对飞雪露出了美丽笑靥。 「少、少爷……」 「时辰不早,我们也该开诊了。寒雨,你梳洗干净后就到前庭来。」没戴薄纱的飞雪仔细看其实有一张不错的俊容,只可惜众人皆被他脸上那道扭曲变形的红色疤痕骇住,因此极少有人注意到恐怖之下的那丝英挺。 面无表情地说完后,飞雪没有多看寒雨一眼,转身而去。 呆呆坐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寒雨默默看着飞雪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楼梯尽头,脸上不禁露出落寞。他多么渴望少爷能像三年前那样对自己露出温柔笑意,哪怕只有一丁点,他也会感到无比满足…… 遵从飞雪离去前的命令,寒雨咬着牙,忍住酸痛,勉力从地上爬起身。 不敢有半点怠慢,寒雨强迫自己忘却身体上的不适,用最快的速度穿上衣服后,随即也离开了密室。 拖着不听使唤的身体,寒雨一如既往地清扫完庭院,然后打开门。 看着鱼贯而入的百姓们,寒雨脸上挂出甜美微笑。可就在他移动脚步时,酸痛不已的身体却让他脚下一软。 就在他跌倒之际,一旁的叶大娘及时伸手扶住他。 「小雨,你的脸色很差,这么多汗,是不是受风寒了?我说小雨啊,不要只顾着别人,自己的身体也要好好照顾。」慈眉善目的叶大娘关切地嘱咐道。 「谢谢您.叶大娘,小雨明白,您老放心。」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和欧阳大夫都是好人,要不是你们,只怕我这把老骨头早就……」说着说着,悲从中来的叶大娘不禁低泣起来。 「大、大娘,您别哭,我、我……」 慌了神的寒雨手忙脚乱地拼命安慰,直到半晌后,才总算让叶大娘止住眼泪。 见到这一幕,寒雨不禁吐出一口长气。 「寒雨——寒雨——」 听到房里传出飞雪的呼唤,寒雨朝叶大娘道了声歉,随即应声走入大厅。 「少爷,您有什么吩咐?」 「把单子上的药配好,然后给这位老人家。」没有多看寒雨一眼,飞雪把手中药方递给他。 「是,少爷。」手捧药方,寒雨来到旁边,熟练地开始了他的工作。 时间,在忙碌中飞快流逝。 夜幕降临时,寒雨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和飞雪一起回到了密室。 「少爷……」 「今天是月初吧?」 「是的,少爷……」 「那我们开始吧……」说着,飞雪的眼瞄向火堆上已经冒出热气的木桶。 顺着飞雪的视线,寒雨的眼同样落在木桶上,想起曾在桶中受过的苦,他不禁打了个寒噤。 「发什么呆?还不过来!」知道寒雨在害怕,飞雪沉下脸。 「对、对不起,少爷。」寒雨一惊,赶忙跌跌撞撞来到他身旁。 飞雪用手试试水温,觉得水虽烫,却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中,于是他对寒雨使了个眼色。 脱去全身衣物,依言来到木桶边,看着桶中不断翻滚的热水,寒雨面露惧色。 「磨蹭什么?又不是第一次,还是你想我帮你一把?」飞雪寒冷的声音中充满威胁。 被逼无奈,寒雨只能用颤抖不已的手搭上木桶边缘,然后再沿着架在木桶边缘的梯子爬到木桶上方。 寒雨试着把脚伸入水中,可滚烫的水立刻就让他缩回脚。 「少、少爷……饶、饶了我吧……我、我实在……」 寒雨惊恐的眼里满是哀求的泪水,可飞雪却一点也不为所动。没有任何预兆地,他伸手将寒雨推入水中。不仅如此,他还使劲按住寒雨的头顶,把他压向水中…… 全身浸在滚烫的热水里,寒雨死命挣扎,可无论他如何挣扎都拉不开飞雪如坚石的双手。在无法呼吸的情况下,寒雨渐渐失去力气,没有反抗能力的他,只能任由飞雪把自己按入木桶深处…… 隔了好一会儿,飞雪松开手。 失去压力的寒雨猛然窜出水面,无力地趴在木桶边缘急促地大口吸气。 热水作用下,寒雨全身肌肤都已变成美丽的深红色。 「水里已经加了平时一直在用的草药。而这些,是从今起新增的。」说着,飞雪把早已准备好的草药如数丢入沸水,然后他拿来了一个大木盖。 飞雪示意寒雨把头伸入盖子中央的圆洞中,寒雨顺从照做。接着,他又用铁锁锁住盖子两侧,如此一来,寒雨也就无法逃脱。 「想必你也很清楚,这种加了草药的水根本不会伤到你,顶多让你感到疼痛罢了。况且你已泡了三年之久,为何还会面露惧色?」 「我曾说过,无论身体遭受多大痛苦,脸上都不得显露半分,相反还要露出最动人的笑靥,如果连这点都做不到,你这辈子都帮不了我!」 「少、少爷……您教训得对,是寒雨错了……寒雨辜负了您的期望,对不起……」身体被滚烫沸水侵蚀,热气带来的剧痛几乎让寒雨咬碎唇瓣,可他还是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飞雪身上。 「真觉有错?」 「是……」 「既然如此,从今次起.你泡药的时间加长一倍。」 「谢谢您,少爷……」没想到飞雪竟如此轻易饶过自己,寒雨有些意外。 望着寒雨单纯的小脸,飞雪眼里闪过精光,「你真以为这是我仁慈?单纯的小雨,等一下你就可知晓其中滋味,我保证,定会让你永生难忘……」 飞雪的话让寒雨刷白小脸,可此刻的他已无任何反抗之力。 随着水温不断升高,寒雨口中流泻而出的呻吟也越发痛苦。而蹲在火堆前的飞雪却只是一个劲地往里面加柴火,使火烧得更旺。 很快,异象发生了。当木桶中的水温达到一定温度时,寒雨体内的火热却开始消退,取而代之的则是刺骨寒意——火烧得越旺,他的身体就越冷。 「有感觉了?这才是今天所加草药的真正功效。它们不仅可以降低你体内的温度,还可以使所有药材的药力都发挥到极致。」难得地,飞雪唇角绽放出眩目笑容,不过这抹笑却没能抵达他眼底。 「少爷……」寒雨用发紫的唇,艰难地呼唤飞雪。 「只要再忍耐半年,就可以大功告成。到时,享用不尽的富贵荣华都将任你取用。」 「少爷……我、我……」我不要什么荣华富贵,我只想留在您身边…… 哽咽中,寒雨只能在心底疯狂大喊,这些话藏在他心里整整三年,每每当他想对飞雪倾吐时,却总会被飞雪看似无情实则隐藏了无限悲哀的眼吸引,喉头发紧的结果,就是他永远也吐不出半句心语…… 一个时辰后,全身冒着热气,红彤彤像只被煮熟虾子的寒雨从木桶中爬出。 双脚才着地,他便虚弱地瘫倒在地,飞雪却也难得没有呵斥。 片刻后,寒雨身上的热气基本散去,而让人匪夷所思的是,遍布全身的刺眼深红也伴随热气一起消失殆尽,肌肤重新恢复先前洁白,不,应该说变得更加细腻柔滑。 「你做得很好……今天就到这吧……」眼底闪烁着不知名的复杂情绪,飞雪丢下这句话后,甩袖而去。 第二章 飞雪走后,寒雨挣扎着来到墙角。背靠墙,他努力使自己蜷缩成团。 「唔、痛……」强忍的痛苦呻吟终于流泻而出,好似烧透五脏六腑的炙热让他额头、身上不断冒出热汗。 和之前一样,每当药力化开时,寒雨全身的筋骨便会开始收缩。他甚至可以听见骨头相互挤压时发出的「咯吱」声。为忍痛,寒雨把自己缩得更小。他不断告诉自己,只要忍到天明就行了,很快就会过去的……很快…… 「寒雨,这滚烫的汤水可抑制身体成长,每月一次即可。但浸泡后,你全身筋骨都会产生变化,剧痛无比,你……真的可以忍受?」 紧咬牙关,寒雨耳畔突然回响起三年前飞雪曾对自己说过的话。那时飞雪眼中闪动的都是深深的担忧和犹豫不决…… 他还记得,当时自己一心只想完成少爷的夙愿。只要能看见少爷露出笑容,就算付出性命,他也无怨无悔,所以,他毫不犹豫地应承下来…… 虽然时光流逝,可寒雨的心依旧一如既往。对他来说,少爷便是他的一切,没有少爷,也就不会有他的存在,因为……他的命是他给的…… 想到这,寒雨的思绪回到了四年前,回到了那个大雪纷飞的寒冬…… 当时才十二、三岁的寒雨,不知何故掉进了冰冷的河水中。当他被人救起后,脑中却是一片空白,什么都不记得。 救他的人以为他是白痴,口中一直嘟囔,「这次亏了……亏了……」 当天下午,寒雨便被他的「救命恩人」带到了秋棠小苑。 鸨父精明的眼不断上下打量沉默不语的寒雨。年幼的他虽然还很青涩,却已隐约可见美丽轮廓,想来不消几年,就会出落得更漂亮。 最后,「救命恩人」拿着一百两纹银,高高兴兴地离开了秋棠小苑。 起初一年里,鸨父对寒雨很和蔼,无论什么都给他最好的。鸨父发现寒雨很聪明,不论琴棋书画或是诗词歌赋,一教就会,还能举一反三。大喜过望的鸨父赶忙请来最好的先生教导他,没有记忆的寒雨宛如一张白纸,用最快速度吸收着一切知识,没过一年,他已成为秋棠小苑最值钱的摇钱树。 一年后,年约十四岁的寒雨出落得楚楚动人。 看着如此美丽的寒雨,迫不及待的鸨父决定一个月后为他举行初夜竞价会。 听到这个消息,寒雨开始反抗,可他的哀求和绝食都打动不了鸨父的铁石心肠。为防止寒雨逃跑,鸨父把他关在房间里,还派人日夜看守。 时间,便在焦虑不安和越来越重的绝望中一天天流逝。 寒雨曾试图逃跑,但才跑到街上,就被抓了回去。回到秋棠小苑后,怒气冲冲的鸨父狠狠赏了他一顿鞭子。从这天起,寒雨便被囚禁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小屋里,每天除了送餐的仆人外,其他人一概不得靠近。 待在没有光明,没有声音,狭小得连转身都困难的小屋里,寒雨很快就失去了反抗力,被恐惧包围的他只有不断拍打门板,以此确定自己还活在这个世上。 就在他即将疯狂时,门终于打开。 一个月不见阳光,突如其来的光线刺得他双眼发痛,没等他适应,来人便粗鲁地拖着他回到房间,直接把他丢进木桶,替他清洗起污秽的身体来。 知道自己逃不过被人玩弄的悲惨命运,寒雨认命地闭上眼,任旁人随意摆布。 是夜,一场热闹的竞价会在秋棠小苑举行。 站立高台,面无表情的寒雨冷眼望向台下情绪高涨的人们,心底的悲哀让他摒除思绪,什么都不看,什么都不想。 不就是想要他的身体吗?谁想要,就拿去吧,他……不在乎! 浑浑噩噩中,他根本不知道谁获得了最终胜利,只知道没过多久,鸨父就笑呵呵地把自己交到一名男子手中。寒雨反射地抬头看向男子,下一秒,一张艳丽的绝美容颜落入眼中,让他不觉呼吸一窒。 寒雨本以为自己已经够出众了,可眼前这位面带微笑的白衣男子,却让他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美。 与寒雨的美不同,男子除了有张令人屏息的容颜外,浑身上下还散发着清新脱俗的气息。白衣胜雪的他宛如天界下凡的仙人,让寒雨看得目不转睛。最特别的是,他有一双深邃且充满魅惑的眸子,一双让人看一眼就会深陷其中无法自拔的动人眼眸…… 望着男子,寒雨不觉痴傻。 「小雨啊,这位是欧阳少爷,他花了三百两纹银买下你的初夜,今晚你可要好好伺候他。」说着,鸨父又丢给寒雨一眼警告,这才笑着退出房间。 「欧阳少爷……」当寒雨知道眼前之人就是今晚的优胜者时,他有些吃惊。在他的想法中,如天人般全身散发出冷冽高贵气息的欧阳少爷,根本不像出入烟花之地的人。 「你就是寒雨?」探究的眼不断在寒雨身上打转,欧阳少爷眼里流动着许多寒雨猜不透的情绪。 「是的,少爷……」寒雨颔首。 「你想和我一起离开这里吗?」 「离、离开?」闻言,寒雨一怔。 「是的,离开。」 「您……」不知道这位欧阳少爷在打什么主意,寒雨半晌没说出话来。 「还记得王诚义吗?」 「嗯……」寒雨点头。王诚义曾是寒雨的客人之一,很喜欢寒雨的琴艺,是一位为人豪爽却久病缠身的富家少爷。 「他是我的好友。上个月初他的病突然加重,没等我回来为他医治就病逝了。临终前,他让家人转告我,要我替他好好照顾你。他很欣赏你洁身自好的品性,不希望纯洁善良的你因命运作弄而饱受折磨……」 「原来……」寒雨顿悟。 「如若你愿意和我离开,我明天就去鸨父那里为你赎身。不过,我家不殷实,你跟着我,只能过最清贫的生活。」见寒雨面露喜色,欧阳少爷提醒道。 「欧阳少爷,只要能离开这里,寒雨就算做牛做马,也无法回报您的大恩大德。」寒雨跪倒在地,一脸真诚地说道。 「好,既然你不怕吃苦,那我也会依言带你离开。」 「谢谢您。从今天起,您就是我的少爷。这一生,我都将属于您,少爷……」 「我姓欧阳,名飞雪,希望你牢牢记住这个名字。」收敛笑意,飞雪一脸肃穆地说道。 「是的,少爷。我会将您的名字永远刻画心中,飞雪少爷……」被飞雪搀扶起来的同时,寒雨真切地发誓道。 翌日清晨,飞雪以一百两黄金为寒雨赎了身。 匆匆收拾为数不多的物品后,寒雨跟随飞雪来到他家中。飞雪的家在离县城三十多里的李家村。从马车下来后,飞雪与寒雨一前一后走进大屋。 「少爷,这里……好大……」吃惊地看着老宅柱上精美的雕刻,寒雨无法想像这里就是飞雪口中并不殷实的家。 「这是我家祖宅,看着华美,其实内里很多地方都已中看不中用。」知晓寒雨心思,飞雪淡淡道。 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寒雨聪明地把疑问全都咽回肚中,默不作声地跟在飞雪身后向内宅走去。寒雨懂得把握分寸的聪慧,让飞雪眼里闪过笑意。 不消多时,两人来到后堂。 「娘,儿子回来了。」走到端坐上位的妇人面前,飞雪唇角带笑,恭敬地跪下行礼。 寒雨见状,也赶忙跟着跪下, 「嗯……这一路可都安好?」飞雪的娘亲紫玉一颔首,轻声问道。 「回娘的话,一切都很顺利。」飞雪朗声回道。 「飞凌他好吗?」提及小儿子,紫玉冷淡的声音里突然多出几分温热。 「飞凌在舅舅那里很好。舅舅说,下个月初就可让他回来。」飞雪抬头笑道,只不过和刚才满腔喜悦相比,此刻他的微笑中却多了几分旁人不易察觉的苦涩。 听闻小儿子一切安好,紫玉满意地点点头,「起来吧。」 「谢谢娘。」站起身,飞雪走到紫玉身边,独留寒雨一人还跪在原地。 「这孩子是……」留意到寒雨,紫玉的声音里多了丝疑惑。 「他是儿子新买的仆役,名叫寒雨。」飞雪低声禀报,随后又抬首看向寒雨,「还不见过夫人。」 恭敬地磕了个头,寒雨怯声道:「拜见夫人。」 「真是个令人怜惜的孩子,抬头让我瞧瞧。」 「是,夫人。」寒雨依言抬头。 只见座上的紫玉是一极美妇人,飞雪的容貌大半像她。从岁数算,眼前的紫玉少说已过四旬,可她的样貌怎么看都不过三旬,风姿绰约,仪态万千,和飞雪一起宛如两仙下凡,把寒雨惊得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看清寒雨的相貌,紫玉脸上浅笑顿时隐去,「飞雪,他可是你去秋棠小苑赎回来的?」 见娘亲已经识破寒雨的身份,飞雪没有否认,「是。」 「畜生!」随着一声厉喝,飞雪脸上顿时多了五道掌印。 「娘,请您息怒。」垂下眼,飞雪冷静如昔,仿佛紫玉这一巴掌并非打在他脸上。 「孽障,你竟然、竟然……」 「娘,儿子知错。」不等紫玉回应,飞雪又瞥了眼跪在地上,一脸不知所措的寒雨,「寒雨,你先下去吧……」 「是,少爷。」恭敬地叩了个头,寒雨匆匆退出后堂。 离开时,寒雨隐隐听到飞雪和紫玉的争执,以及紫玉激动的怒吼。不知怎么的,他有些为飞雪担心。 看来,自己这种卑贱的身份还是为少爷带来了麻烦…… 傍晚时分,一脸疲惫的飞雪出现在寒雨面前。 「少爷。」见到飞雪,寒雨赶忙迎上。 「收拾一下,我们等下就回县城。」没有多作解释,飞雪对寒雨简洁说道。 「离、离开?」寒雨一愣。 飞雪点头。 「对不起,少爷,都是寒雨连累了您……」想起夫人的不快,寒雨霎时红了眼。 「和你无关,快去收拾吧。」 「可是,少爷……」 「我一向住在县城,此次带你归来,只是想让娘亲大人知道一下罢了。」飞雪耐着性子道。 没想到事实竟是如此,寒雨又是一呆。但这次他很快回过神,从旁边的椅子上取来自己的小包裹,他回到飞雪面前,「少爷,我好了……」 「走吧。」 「是。」 赶在城门关闭前一刻,飞雪驾着马车回到城内。最后,马车停在一幢外表陈旧的老屋前,步下马车,打开门锁,两人相偕走入房内。 看着眼前的一切,寒雨脸上流露出甜美笑容。 「少爷,我们以后就住这里?」看着满室草药,寒雨这才明白飞雪原是名大夫。 「嗯。我生性喜静,所以这里只有你我居住,娘亲则和飞凌住在祖屋。」 「飞、飞凌?」 「飞凌是我弟弟,比我小五岁。应该……和你一般大小吧。他的样貌更像先祖,而我则像娘亲更多些。」说着,飞雪步入房内,「以后你就住在右厢房。时辰已晚,你也累了,去休息吧。」 「少爷,寒雨不累,让寒雨服侍您先歇息。」摇摇头,寒雨执意不肯。 「不必,你下去吧。」 「那……寒雨先下去了。」见飞雪坚持,寒雨只得退下。 西厢房很干净,想来飞雪事先已做打理。思及少爷的细心,寒雨心里流过暖意。 忆起早先自己步下马车时,飞雪搀着自己的温暖大手,寒雨心头满是难以言喻的甜蜜,从没有一个人能像飞雪这样让他感到温暖和幸福。 这一刻,寒雨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之后的日子里,寒雨从飞雪身上感受到了更多的关怀和怜惜。尤其前几天自己因风寒发烧时,飞雪更是衣不解带地守在他身边照顾,对他嘘寒问暖。 飞雪的温柔让寒雨心中充满感动,他在心底暗暗告诉自己,他的命是飞雪给的,这一生他都只属于飞雪,从此以后,他都将为他的少爷而活…… 只可惜好景不长,寒雨才在飞雪这里住了三月,噩梦般的未来便毁了他们的快乐和欢笑…… 今天是飞雪回去探望娘亲的日子。 和之前每次一样,寒雨恭敬地把飞雪送至大门口。 望着远去的马车,寒雨脸上露出不舍。他一点也不想和少爷分离,但想到夫人看向自己的厌恶眼神,寒雨只能把已到唇边的话语又吞回肚中。 寒雨告诉自己,他要做一个听话、会察言观色的好下人,这样一来,就算少爷不开口,他也能清楚地知道少爷想什么,然后可以先为少爷做好,让少爷觉得买他回来不是件错事。 想到这,寒雨倚门痴痴笑了起来。 飞雪离家的三天里,寒雨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直到每个角落都一尘不染后,这才心满意足地停下手。 算算时间,今天也该是少爷回来的日子了。早早准备好一切后,寒雨急忙来到门口等候飞雪的身影。 可让寒雨失望的是,直到深夜飞雪也未出现。 看着桌上早已冰冷的饭菜,寒雨心中难掩的失望逐渐被不安取代。该不是……少爷在半途出了什么岔子,才会这么晚也不见人影吧…… 寒雨越想越心惊肉跳,要不是现在已近半夜,城门已闭,只怕他早就冲出去了。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一宿未眠的寒雨脚履匆匆走出家门。才跨出家门,就看见熟悉的马车向他飞驶而来。 「少爷——」看清坐在车上的飞雪,寒雨兴奋地冲上前。 「少、少爷,您终于回来了……夫人和二少爷都好吗?」气喘吁吁地站在马车边,寒雨高兴地问道。 「……」默不作声地冷眼瞥向寒雨,飞雪眼里充斥着深深的哀伤和怨毒。 这样的飞雪不禁让寒雨一阵胆怯,「少、少爷……您、您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陪着小心,寒雨轻声问道。 没搭睬寒雨,飞雪跳下车,径自撩开车上的布帘。 寒雨的视线一直停驻在飞雪身上,因此当布帘撩开时,两具棺木赫然跃入他眼帘! 这、这是怎么回事?! 惊讶中,寒雨的双眼瞪得正圆,愣在原地半晌说不出话来。 用指抚过棺木,飞雪眼里布满伤痛。 「少爷……」 「这里太显眼了,我们先回去。」打断寒雨未来得及说出口的安慰,飞雪拉着缰绳,向自家庭院走去。 瞥到飞雪眼下的深色印痕,寒雨好不心痛。不再多问,他紧跟在马车旁,一起回到家中。 一天后,东厢房被布置成满眼惨白的灵堂。 赶走寒雨后,飞雪独自一人坐在娘亲和弟弟的棺木前,暗自神伤。 看着触目惊心的黑色,飞雪红了眼。他的心在绞痛,一下比一下厉害,他甚至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心正在泊泊流血。 闭上眼,飞雪脑海里满是飞凌纯真的笑容,想起上个月回家时,弟弟对他撒娇的摸样,飞雪的指甲全部深嵌肉里,鲜红的血从指尖沁出,可他却没半点知觉。 「哥,等我们手刃仇人后,就带娘找一处山明水秀的地方隐居……你说好不好?好不好嘛……哥……」 想到此处,一滴滴滚烫的热泪纷纷从飞雪眼中涌出,就好像星空中美丽又绚烂的星子滑落天际。 「飞凌,我答应你,我一定会手刃仇人,然后……带着你和娘亲……找一处山明水秀的地方……我会……永远陪在你们身边……」低下头,满心悲痛的飞雪把脸贴在棺木上,不断来回摩挲,更多更急的泪不断滑出眼眶。 飞雪身上散发的悲戚和绝望,以及不断从红唇中吐出的言语……这一切的-切,都让寒雨心痛不已。 因为担心飞雪,寒雨并未听话出去,而是选择偷偷躲在门后,悄悄观察少爷的一举一动,他生怕少爷在伤心之余会失控地伤害自己,要是没人阻止的话…… 想到可能出现的后果,寒雨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凝视伤心欲绝的飞雪,他脸上的绝望突然让寒雨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想法。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过去那个温柔体贴的少爷似乎就要消失,从今往后,只怕少爷再也不会露出那种让他眷恋不已的亲切笑容…… 次日晌午,怀抱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寒雨轻轻敲响了飞雪的房门。 本以为在灵堂守了一整晚的飞雪此时必定还未起床,可让寒雨颇感意外的是,几乎是立刻的,门里传来了飞雪的声音,「进来……」 收拾起心头的惊讶,寒雨应声推门而入。 第三章 一进门,寒雨自然而然在房里寻找飞雪的身影,可当他看清飞雪的衣着后,却彻底傻了眼。 只见一身红衣的飞雪端坐镜前,镜中的他黑发如缎,红唇似火。经过精心打扮的他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可飞雪的美艳却让寒雨一阵心惊肉跳。 「少、少爷,您、您这是……」手足无措地飞奔到飞雪面前,寒雨脸上交织着担心和忧虑。 「你来得正好,帮我看看还有什么地方没弄好?」 丢给寒雨一个绝美的微笑,飞雪重又将注意力投回镜中。 「您、您很美……少爷……」垂下眼,寒雨轻声道。 「嗯……」看了镜中自己最后一眼,飞雪这才满意地站起身。 「少爷,您到底……」喃喃低语中,寒雨一脸困惑地看着飞雪,眼中充满深深的忧虑。 「我?我很好,从来没像现在这么好过。」嘴角含笑,飞雪看上去很轻松,可他的眼却空洞无神,冷漠得让人毛骨悚然。 「少爷,您准备出门?」 脸上挂着奇异笑容的飞雪,让寒雨越发不安。 「寒雨,我想……我以后恐怕不能再照顾你了。这里有一些银两,只要你节俭一点,应该够你很长一段时间花销。」说着,飞雪从柜子里取出一只看上去沉甸甸的包裹,并把它放在寒雨手中。 看着好像在交代后事的飞雪,寒雨眼中隐忍许久的泪终于落下。 「少爷,求求您,请您、请您告诉我,您穿成这样到底想干什么?」 「扑通」一声跪倒飞雪面前,寒雨苦苦哀求,眼中闪动深深期盼。 飞雪摇摇头,依然微笑道:「我很好,你不用为我担心。我只是厌倦浊浊红尘,想找处安静的地方隐居罢了。」 「少爷,既然您是去隐居,又为何一定要遣走我?就算是穷乡僻壤,我也依然可以像现在这样照顾您,服侍您。」寒雨急切表明自己的心意。 面对寒雨,飞雪却是摇头。 「不必了。你才十多岁,要年幼的你和我一起枯守山林,不问世事,我做不到,对你也不公平。再过几年,你就可娶妻生子,过上平凡却温馨的日子……」 飞雪的话未完,就被寒雨急急打断。 「不,不是这样!我虽然才十多岁,但这一年来我看过、遇到的事实在太多了。我对这个尔虞我诈的世间已经厌倦,我只求能留在您身边!求求您,少爷,请您让我跟在您身边,陪您到天涯海角,求求您……」 寒雨的恳求让飞雪脸上闪过一道复杂情绪,但稍纵即逝的变化却未让寒雨瞧见。 飞雪用相当长的时间打量寒雨,当他确定寒雨是认真时,不由得叹出一口长气。 「寒雨,你不能跟我去!」 「为什么!」没想到自己如此恳求,少爷依然不允……禁不住地,寒雨大叫起来。 「因为……我没有活着回来的自信!我要亲手杀了那个没有人性的东西!」终于吐出心底久藏的目的,飞雪脸上尽是憎恶,一道杀机从他眼底闪过。 「少爷,您果然……」 想到飞雪独自出现在他仇人面前的样子,寒雨不寒而栗地缩起身子,惊恐使他的瞳孔放大又急速收缩。。 「我的家人和族人都被那畜生夺去了生命,他甚至连他们的尸体也没放过!」飞雪咬牙切齿地低吼,「你知道吗?这几天只要一闭上眼,我就会看见亲人们跪在跟前,要我替他们复仇!因此,就算知道结果是死,我也义无反顾!」 「可是少爷,您这样独自前往,不等同于送死?」寒雨大骇,「我知道您想为亲人报仇,但是您这样贸贸然闯去真能杀掉仇人?只怕您还没见到仇人就先……难道您甘心白白送死?然后眼睁睁看着仇人继续过逍遥日子?」 「我存在的意义就是复仇,如若不能手刃仇人,那我活在这个世上也只是一具行尸走肉,毫无意义……」 「所以您更不能随意送死!」坚定地看着飞雪,寒雨脑中突然闪过一个想法。 不等飞雪开口,他又道:「少爷,不如让我替您去吧。毕竟、毕竟我也曾在秋棠小苑中待过,说到魅惑男人的方法,我也知晓不少,想来成功的机率也会比您更高……就算我失手,只要您活着,就还有复仇的机会!」 「痴儿,你可知我的仇人是谁?」飞雪嗤笑。 寒雨摇头。 「他就是夜国君主——夜逸风!」一字一句地,飞雪冷笑道。 「什、什么?少爷,您的仇人竟然是……」寒雨果然被骇到。 飞雪颔首,「知道十五年前被夜国所灭的夏国吗?」 「嗯……」寒雨点头。突然间,他好像想到什么似的,猛抬起头看向飞雪,「难道说,少爷您……」 「是的,我和飞凌都是夏王之子,我娘也就是夏国皇妃。当年,身怀六甲的娘亲带着年仅五岁的我,在侍卫们的拼死保护下逃出夏国。从夏国灭亡的那刻起,我和飞凌就承担了夏国的艰巨任务,从懂事开始,我们就被教导要想尽一切办法手刃仇人!」 「正当我们准备就绪时,那个畜生却先一步找到了娘亲和弟弟……一夜之间……什么都没了……那个残忍的畜生!可恶!」 想起那场漫天大火,飞雪眉头紧蹙,指甲更是深深插入手心,弄破了还未愈合的伤口,顿时鲜血再度沿着伤口渗出,看得寒雨好不心痛。 想也不想地,寒雨冲到飞雪身边,用力扳开他紧握的手指。 「少爷,求求您,不要再折磨自己了!」 「你还是离开这里另找躲避之所吧,否则定然会被我牵连。」大手轻抚过寒雨柔顺的发丝,飞雪一脸温柔地劝说。 「不!我不走!我绝对不会抛弃少爷独自偷生。少爷,从您把我从火坑中救起时,我的生命就只属于您。为了您,就算死,我也甘心。」 「我不要你心甘情愿,更不要你死,我只想你好好活下去!」用力握住寒雨的肩膀,飞雪语重心长地道。 「少爷!」脸上布满泪痕,寒雨再次跪倒飞雪跟前。 「少爷,求求您,就让我代您去吧。您是夏国皇族最后一点血脉,如若您也死了,夏国就真的没了!为了您的国家和子民,请您一定要保重自己。我只不过是一个没有过去的小倌,死不足惜……」寒雨神情激动地凄声高喊。 听到寒雨的话,飞雪全身一震,眼神也跟着飘远。寒雨看出,他的坚定已经动摇。 「少爷,求求您,请您答应我!」 抿紧唇沉思半晌,飞雪苦笑着拉起寒雨,「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傻子!」 「为了少爷,我宁愿做傻子!」 「先别高兴,要知道夜王性喜男色,就算你拥有出众容貌,但好于此道的他眼光更是高人一等。更何况,你必须先把他迷得晕头转向,才能趁他不备时杀了他。」 「少爷您有什么好办法?」 「办法当然有,可我怕你……」飞雪有些犹豫不决。 「您说吧,无论是什么,我都不会退缩!」寒雨自信的微笑中闪烁着坚定光芒。 「你虽是小倌出身,但却从未接过客,青涩有余,魅惑不足。所以,我想让你把知晓化为本能,一旦习惯了男人的碰触,你自然而然会明白魅人之道。」 听清飞雪话中之意,寒雨心头一跳,脸颊随即飞红。「少爷,寒雨知道。」 「可有一点你必须明白,当我开始对你教导后,你我之间现存的温和关系就会结束。我会很严厉,唯有这样,你才能顺利完成任务。」 「寒雨明白。少爷,对我来说,您的幸福就是我最大的满足,无论您对我做什么,我都无怨无悔,因为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跪在飞雪脚边,寒雨向他表露自己的忠诚之心。因为低着头,寒雨并没看见,当他如此说时,飞雪唇边却拉出了一道极为冰冷的笑意。 「对了,我记得你曾经说过,很想看看飞凌的模样,对不对?」敛起冷笑,飞雪拉起寒雨。 「是,少爷。」 「我今天就成全你。」说着,飞雪缓步回到镜前。 望着铜镜中美艳的自己,飞雪神情更冷。不再开口的他擦拭去脸上才打点好的装扮。 飞雪的动作很快,没三两下工夫,他的脸就恢复了素净。紧接着,他又从镜台上的小柜中取出一些东西。 在寒雨的凝视下,飞雪把瓶瓶罐罐一一打开。 霎时,房内充满奇香。 站在一旁的寒雨傻愣愣地看飞雪把罐中膏体往脸上抹去,更让他诧异的是,在涂抹的过程中,飞雪那张令人惊艳的脸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另一张完全不同的面容。 「少爷,这、这是……」 「你说这个?我娘亲家本是中原武林大族,她懂得许多我们不会的东西,而这个只是其中很小的一项。」 说话间,飞雪停下手,重新走回寒雨面前。 「这就是我弟弟——欧阳飞凌的容貌,他是不是很俊美?」飞雪柔声细语地在寒雨耳边轻问。 闻言,寒雨抬起头,映入眼帘的的确是一张非常俊美的脸。和飞雪相比,飞凌英气逼人,很有男子气概,不像飞雪偏向阴柔。 「飞凌少爷的确很俊美。」 「对了,我还忘了一件事……」喃喃自语中,飞雪跑回镜前重又在脸上一阵涂抹。 随着飞雪的动作,一道扭曲变形的红色疤痕出现在他脸上,疤痕将原有俊美破坏殆尽,独留一片丑陋。 仿佛很满意自己的样子,飞雪起身再次走向寒雨,「这张脸是不是很丑?」 「呃?我、我觉得……不、不算很丑……」 被飞雪的模样吓到,寒雨心中充满怯意,本想低头的他,视线恰好对上飞雪冰冷无情的眼,为此,他只能吞吞吐吐道出违心之论。 「寒雨……」听完寒雨的话,飞雪的眼一冷,「我最不喜欢被人欺骗,尤其是从你口中道出!」 「对不起,少爷!」寒雨大惊,「我不是故意骗您,我、我只是不想、不想您更伤心。我知道,您现在的样子就是飞凌少爷被找到时的模样,要是我说真话……您心里一定会很难过……所以、所以我才会……寒雨再也不敢了……请您原谅我,少爷……」 「知道吗?有时候善意的谎言比实话更伤人心……」转身看向窗外,飞雪的声音悠长深远,充满伤感。 「少爷,请您原谅寒雨无知。」 「念在你是初犯,姑且饶你一次。但是寒雨,我要你记住,绝对没有下次。要是你再敢欺瞒我,就自己离开吧……」 「谢谢您,少爷……」 「下去吧。」头也不回地,飞雪淡淡吩咐。 「是。」对飞雪恭敬地磕头行礼后,寒雨蹑手蹑脚离开了房间。 见寒雨离开,飞雪又一次回到镜前,凝视镜中熟悉又陌生的面容,视线飘向他方。 过了很久,他才用指尖轻抚上倒映在镜中的模糊脸庞,「飞凌,在我手刃仇人前,我会一直以你的样子出现,我要你亲眼看着我们的仇人是如何在痛苦中挣扎,我要你透过我重回这个世界…… 「飞凌,我最亲爱的弟弟……这是哥哥唯一能给你的……而这道疤就是一个印记,是我对你的承诺……」 *** 最初的日子里,飞雪并没有亲自动手,而是给了寒雨一些制作精致、尺寸齐全的玉势,让他每晚当着自己的面插入下身后部。 冰冷的玉器以及强烈的羞耻感让寒雨开始时很不习惯,但想到这些都是他自己讨来的,他便没有了怨言,按照飞雪的指示。 在寒雨照做的同时,飞雪又不知从什么地方弄来很多画工精细的春宫图。 这次,飞雪不仅命寒雨仔细翻阅这些春宫图,还让他模仿上面的姿态神情,以便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半年后,当寒雨的身体逐渐习惯异物存在,且学会如何摆出各种撩人姿态和魅惑的眼神、微笑时,飞雪这才打算亲自开发他的身体。 这一夜,寒雨和以往一样捧着装有玉势的盒子,出现在飞雪房里。 「少爷,我来了。」低垂头,寒雨美丽的脸上已隐隐可见少年模样。 因为夜王性喜少年,所以从半年前开始,寒雨每月都会浸泡一种草药,以抑制身体成长,保持少年模样。虽然浸泡过程异常痛苦,但随着浸泡次数增多,寒雨的皮肤也变得越加细腻,身高则一直停留在半年前的高度。 见寒雨脱下衣衫,飞雪却伸手阻止了他接下来的举动。 「少爷?」寒雨不明所以地看向飞雪。 「你使用玉势已近半年?」没有理睬寒雨,飞雪自顾自地用指尖挑开盒盖,呈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只与男人阳物同等大小的玉势。 「是,少爷。」 「如此说来,你的身体应该已经非常习惯了才是。」飞雪扯唇一笑,「从今日起,我会亲自教你,如何诱惑男人……」 说着,飞雪低头,柔软的双唇随即附上寒雨因惊讶微启的唇瓣。 没等寒雨反应过来,飞雪的唇舌就已熟练探入他口中,寻着他的小舌,用力搅动起来。 飞雪的亲吻让寒雨猛然睁大眼,但很快,他便闭上眼,任灵活的舌尖在自己口中四下游移…… 昏昏沉沉中,寒雨感到软下的昂扬正在抽离,下意识地,他夹紧后穴。 「第一次就这么不舍,真是个淫荡的东西……」 恍惚间,寒雨好像听见了飞雪的轻笑和调侃。但当他睁开眼时,出现在他面前的却是早已穿上衣服,一脸淡漠的少爷。 「少爷……」凝视着飞雪面无表情的脸庞,寒雨低唤道。 「今晚你做得很好,往后每隔六日,我都会亲自教你各种欢好之法,假以时日,你定会变得更出色。」 「谢谢少爷……」 「下去吧,记得把玉势戴上,明晨我会过来检查。」 「是……」垂下眼,寒雨把情绪都隐藏在眼底。 在飞雪的注视下,寒雨拖着蹒跚的脚步,缓缓离去。 这天后,飞雪对寒雨的态度完全变了。 就像他曾经说的那样,飞雪不再是那个温柔的好少爷,随着时光流逝,他脸上的神情越来越冷漠,眼中的光芒也越发可怕,不仅没有温度,有时还会带一丝仇恨或怨毒。 不明白少爷为何会变成这样,寒雨很是沮丧。 为了振作起来,他只能一遍遍地告诉自己,少爷之所以性情大变,皆是因为他突遭变故,亲人全都离世的关系,而他对自己严厉,也是想把他培养得更好,因为只有如此,他的复仇计划才能顺利进行…… 少爷的冷漠和怨恨都不是针对自己……绝对不是…… 第四章 随着天色微亮,昏睡中的寒雨逐渐从梦中回到现实。 当他费力地睁开被泪水弄得又红又肿的双眼时,唇角不禁泛起丝丝苦笑。看来不管他表面上装得多么不在意,可内心却…… 这几年来,寒雨一直都在期盼,期盼飞雪能再次对他伸出双手,再次温柔地看着自己,再次露出充满温情的笑容…… 可无尽期盼总被无情现实打破,无数个夜晚,寒雨都满怀希望地等待,等待那道白色身影出现在自己面前。但是,随着一个又一个天明的到来,他心头的失望也一天比一天更深。 幻想一次次遭到破灭,寒雨昔日明亮的双眼逐渐黯然;本就不爱说话的他,现在更是寡言少语。 虽说飞雪长久以来都未曾对他重新展露温柔,可寒雨依然没有放弃希望。 寒雨相信,总有一天他会再次得到飞雪的温柔对待,在此之前,无论什么样的苦他都甘之如饴,因为早在他看见飞雪的第一眼,就已爱上了他……爱上了这个美艳绝伦的人儿……爱上了只属于他的少爷…… 想到这,寒雨唇边挂上一丝浅笑。不论自己多痛苦,也都是他自己的选择,他不会怨恨任何人…… 忍住全身疼痛,寒雨艰难地从墙角爬起。然后又拿起丢弃在地的衣服,草草穿上。 跌跌撞撞地,寒雨双手扶墙,拖着重如铅块的双腿缓缓迈上台阶。 幽静密闭的空间里只听得寒雨急急的粗喘声。因为痛,他额头、脸上以及全身都渗出豆大的汗珠。不断下滑的冷汗浸湿了他的衣服,没过多久,衣物变得像从水中拎起似的。 寒雨的双脚早已失去知觉,此时的他仅凭意志苦苦支撑。 仿佛过了一辈子那么久后,寒雨终于踏上了最后一格台阶。看着眼前厚实的大门,全身瘫软,倚在墙上的寒雨吐出一口长气。 歇息片刻,他离开墙壁.伸手推动大门。咬着牙,使尽全力,门才稍有松动。 努力了大半天,石门终于露出一道可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呼……」顾不得擦拭满头大汗,寒雨拖着沉重步伐向缝隙走去。 就在他即将穿越大门时,不想脚下突然一软。 一瞬间,失去平衡的寒雨在抓不住任何东西的情况下,猛地向后倒去…… 眼看就要滚落,一道人影却在千钧一发之际冲到寒雨身边,一把揽住他的腰肢,直接将他带出门外。 感受着腰际大手带来的温暖和踏实感,寒雨心头一阵狂喜。 「少、少爷……」 「怎么到现在还这么笨手笨脚?」把揽在怀里的寒雨往地上一放,飞雪冷漠的脸上不见一丝表情。 「对不起,少爷……」垂下眼,寒雨低声道。 「刚才宫里传出消息,夜王将于半年后庆祝五十寿诞,到时我会通过安置太子夜映辰身边的属下,借机将你送入宫中。届时正逢你所泡药澡的结束之日……想来,有草药帮助,定可大事告成。」 飞雪之后又说了很多话,可寒雨的神智早在听见半年之期时,就已被震散到九霄云外。 半年……自己还能在少爷身边陪他半年……半年后,自己就必须离他而去…… 想到这,寒雨顿时心如刀绞,眼泪更是遏止不住纷纷洒落衣襟。 「不许哭!」寒雨的泪,让飞雪暴出怒喝。 被大声呵斥,寒雨一惊,眼泪果然立即止住。 「有什么好哭的?还是说,时至今日你才开始后悔?」说到最后,飞雪的声音里满是阴冷。 「不、不是。」飞雪的误解,让寒雨惊恐地猛摇头,「少爷,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有后悔!真的没有!我只是、只是不舍得离开您……」闭上眼,寒雨满脸悲凄。 「没有最好!」没有多言,飞雪拂袖而去。在寒雨看不见的地方,他脸上的冷漠被复杂取代。 「少爷……」站在原地,寒雨含泪目送飞雪缓缓离去。 庭院中,偶尔吹过的轻风在寒雨身边盘旋不去,而他落下的泪,没一会儿就消失在了轻风中…… *** 时光如白驹过隙,半年光阴稍纵即逝—— 半年前,飞雪曾派得力下属改名换姓,悄悄潜伏至夜映辰身边.成为他最信任的幕僚。 夜逸风嫔妃无数,但子嗣却只有两个,幼子早年夭折,现在只剩长子映辰陪伴身边。饶是如此,夜逸风依然不喜这个儿子,对他极为冷淡。 眼见父王大寿将近,为讨得夜王欢心,夜映辰四下搜刮奇珍无数,预备在寿诞时奉上。但他也深知,珍宝在其父眼中视同粪土,唯有美艳少年才是夜王最爱。只有投其所好,才有可能获得夜王的另眼相看。 为此,夜映辰命手下到处搜罗容貌出众的少年,务必在半月内办妥。 借此契机,飞雪的手下顺理成章把寒雨送到夜映辰面前。 「这是……」望着面前低头不语的寒雨,夜映辰眼中闪过惊艳。 「他是西陵小苑新来的清倌,不仅样貌出众,琴棋书画更是无一不精,性格也温柔似水,仅仅数日,就成为东街最红的小倌,对他趋之若骛的人不计其数。」 「抬起头,看着我。」不等寒雨依言而做,夜映辰猴急地用指挑起他的下颚,令他抬起头。 下一秒,一张吹弹可破的绝丽清颜落入夜映辰眼中,让他一阵痴然。 好美的人,尤其是他那双盈盈秋水般的美眸,眼波流转中透露出无限风情,让人无法拉离视线。 「殿下……」见夜映辰目不转睛地看着寒雨久久无法开口,一旁的幕僚赶忙唤回他的神智。 「咳、咳……」假意咳了几声,夜映辰故作镇静地问道:「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名唤寒雨,见过太子殿下。」双眼微垂,寒雨向夜映辰行礼道。 「哈哈哈……果然是声貌皆美,想来父王定会非常喜爱。」大笑着,夜映辰很是满意,「寒雨,这些天你就先住在雅仙阁,待父王诞辰当日,我再送你进宫。」 「谢殿下。」 待寒雨随仆役离开后,夜映辰又转首看向身旁微笑不语的幕僚,「这次你做得很好,我会重赏你。」 「多谢殿下。」 夜映辰挥挥手,幕僚随即退下。 在仆役的带领下,寒雨来到一间布置典雅的房间内。 关上门,寒雨佯装的坚强和镇定顿时土崩瓦解。 「少爷……寒雨已进得太子府,只要我入宫,那么复仇之事,定会顺利达成……」倚靠在梨花木制成的镂空雕门上,寒雨的泪水顺着紧闭的双眸缓缓滑落。 少爷……我最爱的飞雪少爷,为了您,就算是赴汤蹈火,寒雨也在所不惜…… 这边,寒雨暗自垂泪,伤心不已,另一厢,飞雪则独坐房内,呆若木鸡。 眼前,不由自主浮现出稍早时,寒雨前来向自己辞别的情景。 身穿绫罗绸缎的寒雨一扫之前的可怜样,此时的他,美得令人屏息。 「少爷……」缓步来到飞雪面前,寒雨欲跪下行礼,却被飞雪阻止。 寒雨疑惑的目光,换来的却是飞雪的微微一笑,「从今起,你就不再是我的奴仆。」 明白飞雪话中之意,寒雨摇摇头,急于表明心迹,「少爷,我永远都是……」他的话未完,便被飞雪用指堵在唇际。 「寒雨,我知道你的忠心,但夜王生性多疑,我又时常会在宫中走动,如果你不想连累我的话,最好改口叫我大人。」 「寒雨明白。今后,寒雨都会唤您为大人,但今天……就请让寒雨再叫您一声少爷吧……」说到这,寒雨眼中隐忍许久的泪水还是落了下来。 见状,飞雪一声叹息,没有再言。 「少爷,往后寒雨不在少爷身边,您一定要好生照顾自己……」说话间,更多泪水纷纷洒落。 凝视不断从寒雨眼中落下的晶莹泪珠,飞雪用指抚平他紧皱的眉头。 迟疑中,飞雪最终还是低下头,轻吮去寒雨眼中不断流淌下来带有咸味的水滴…… 爱怜的吻印刻在寒雨光洁的额头,紧闭的双眼,高挺的鼻梁……最终滑落至双唇…… 这是一个不带情欲的吻,飞雪仅把唇瓣紧贴在寒雨的双唇上,但就是这样一个单纯的动作,却让飞雪从中感受到无比的温暖和舒适。好久后,他才依依不舍地拉离双唇。 默默俯视已不再低泣,而是呆立原地的寒雨,飞雪眸色-闪,「时候不早了,你走吧……」 「少爷……」飞雪难得的怜爱让寒雨呆然。好久了……少爷已经好久没有如此温柔地对待自己。不自觉地,微凉的手指抚上了还留有余温的唇瓣。 寒雨一再确认的模样让飞雪痴望许久,但在寒雨抬头前,自制力绝佳的他硬生生把这份情压回心底最深处。 「少爷,寒雨一定会帮您完成心愿……一定会!」含笑带泪,寒雨坚定地说完这话后,终于迈开脚步,向屋外走去。 望着寒雨三步一回头,依依不舍的模样,飞雪唯一做的,就是当着他的面,把门重重合上。 耳边,仿佛还回荡着寒雨低泣时发出的声音,从回忆中回神,飞雪扯出一抹苦笑。 「寒雨,你果然是个单纯笨蛋……你的纯真,你的痴傻,让人又爱又恨……如果你不是……不是的话……那该有多好……」 *** 夜国虽说只是沙漠国家,但此地资源丰富,又是通商要道,加之历代君王的英明,所以多年来百姓们的生活还算富裕、和谐。但到了本代夜王夜逸风时,却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夜逸风生性残暴,三十年前曾征战无数,周边小国皆被吞并。随着年龄增长,他逐渐厌倦金戈铁马的生涯,转而贪恋起美色来。 只知玩乐的夜逸风耗尽国库的同时,还不断加重苛捐杂税,使得民不聊生,百姓们怨声载道。渐渐地,各处暴动逐渐增多,但每每都被夜王的铁骑残酷镇压。 面对百姓的不满,夜逸风依然视若无睹,照旧过着奢毕生活。 今日是夜逸风五十岁生辰的大日子,较之往年,今次的宴会更盛大,也更奢侈。 红光满面的夜逸风威严地坐在高台上,不苟言笑的他,冷眼扫过跪在脚下的恭敬臣子和各国使者,接受着他们的朝拜。 虽说夜逸风年满五十,可从外表来看,顶多也就三十多岁的模样,脸上甚少看得到皱纹,就连头发也鲜少灰白,多为乌黑。再配以强健体魄,只要他不说,没人会想到他竟已到知天命之年。 朝拜中,大臣们除了照例说写喜庆话外,纷纷送上各自贺礼,不消多时,大殿上就已堆满各式珍宝。 朝拜持续了整整三个时辰,待所有官员、使节都见过后,夜逸风示意身边宦官宣布连续三天的庆典正式开始。 接下来,便是一系列热闹的庆典以及丰盛的国宴。 深夜时分,想起皇儿今日送上的那几个绝色少年,夜逸风心情甚好地站起身。 向群臣宣布要他们继续玩乐后,夜逸风在众人的恭送中离开御花园,前往后宫。 回到寝宫,夜逸风遣走所有宫女,随即向内室走去。 撩开既是装饰又作阻隔之用的白色纱帘,夜逸风的眼直接投向跪在床边,低着头,一副柔顺的少年身上。 站停在少年面前,夜逸风威严的声音在寂静空间内响起。 「抬起头。」 闻声,已在寝宫内等候多时的寒雨依言抬起头,但他的眼仍旧没有直视夜逸风。 见少年还是垂着眼.夜逸风却只是微微一笑,放轻声音道:「抬起眼,看着朕。」 在夜逸风似温柔实则威严的声音中,寒雨终于抬起头。 黑眸抬起的瞬间,夜逸风的目光便被这双清澈的美瞳牢牢吸引,再也离不开半分。 幽暗烛光下,呈现面前的这双媚眼是那么地熟悉,就好像记忆中深埋了二十多年的那双眸,只不过记忆中的眼,比眼前的眸还要清纯无邪,永远带笑……美丽万分……仅是望上一眼,就令人怦然心动。 「好美的眼……」低喃中,夜逸风的指尖摸上寒雨娇美的脸庞,滑过光洁的额头,抚过形状优美的秀眉,沿着高挺的鼻梁,最后流连在红艳的檀口上久久不去。 指尖不断围着小小红唇打转,感受着微微吐在指上的细风,甜美的香气中带有一丝细痒,甚是撩人。 小小的瓜子脸……嗯……他喜欢,细长的柳叶眉……很合他的意,小巧红艳的柔软唇瓣……他中意,眼前的小东西简直就是为魅惑而生。 做这些的同时,夜逸风的注意力依然放在寒雨的双眸上。好像……真是太像了…… 回过神,夜逸风满意地抽回指,「难得映辰也会送如此合我心意的礼物,他的眼光果然大有长进……」 正如夜逸风异常喜欢寒雨的双眼一般,当寒雨第一眼撞上夜逸风的眼眸时,这双深邃黝黑、布满神采的精亮双眼,立刻如无底漩涡,将他深深吸入,无法自拔。 美丽的眼,令寒雨不由自主联想到那道白色身影,那位让他深深爱恋的人……看着这双眼,悲从中来的寒雨无法遏制地落下泪来。 当晶莹剔透的泪珠滑落脸庞时,寒雨的脸色霎时惨白,血色迅速从他脸上褪去。 可让寒雨意外的是,看见他的泪,夜逸风非但没发怒,反而视若珍宝地用掌接住。 「为什么哭?」 听到温柔的询问,寒雨眼中涌出更多泪水,伴随着摇头,纷纷四下飞散。 「我、我只是……有些害怕……」哽咽声中,寒雨轻声道。他的面容娇艳如花,水色流转的媚眼中闪烁着点点盈光,让人不由得心生爱怜。 「害怕吗?」闻言,夜逸风低笑起来,「不用害怕,从今往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朕会疼你……」 「陛下……」带泪投入夜逸风怀中,寒雨却在心头大大松了一口气,总算唬弄过去了。 「告诉朕,你叫何名?」夜逸风用指抬起寒雨的下颚,两人的视线再度于空中交汇。 「寒雨……」 「寒雨?寒雨连江……很美的名字……」若有所思地重复着,一道精光从狭长的美眸中划过。不等寒雨开口,夜逸风犹自笑道:「很好……小雨儿,朕以后一定会好好疼爱你,朕的雨儿……」 随着话音的落下,夜逸风干燥的双唇印上了寒雨的檀口。 四唇相交,强烈的厌恶感立刻涌上寒雨心头。闭上双眼的霎时,他不断提醒自己,他必须获得夜王的怜爱和喜欢,而机会只有今晚,一旦自己无法讨得夜王欢喜,那么接下来所有计划,都将功亏一篑。 所以自己除了迎合外,什么都不能做! 想到这,寒雨强迫自己张开唇,用火热的舌尖迎上夜逸风探入口中的唇舌。 在寒雨的极力配合下,夜逸风的舌顺利滑入他口中。 连番搅动后,一条银丝沿着寒雨的嘴角缓缓流下。 当夜逸风终于舍得离开被吻肿的唇瓣时,映入他眼帘的是双眼迷蒙,口中急喘不断,一脸潮红,妖媚诱人的寒雨。 微笑中,夜逸风再次低下头…… 交换深吻时,夜逸风用指轻解开寒雨身上薄如蝉翼的衣衫。衣衫如彩蝶飞舞落地,粗糙的手指抚遍指下每寸肌肤。那滑顺、细腻的触感,让夜逸风忘情抚摸一遍又一遍,久久不舍离开。 温柔的大手在寒雨全身各处游移,熟练地挑动寒雨身上每一处敏感。难以言语的快感让寒雨不能自己地颤抖。尤其当夜逸风的手抚上他胸口的红蕊时,甜美的呻吟随即从他口中流泻而出。 「美丽的小东西,你好敏感……」勾唇一笑,帝王愉悦地用二指捏起逐渐硬起的小红点,来回搓动。 「因为、因为……是陛下……」深呼一口气,寒雨露出羞涩微笑。 「哈哈哈……真会说话的小东西……」眯起眼,夜逸风昂头大笑。 深情款款地注视着面前的帝王,寒雨主动用手环住他的颈项,凑到他耳边低语道:「陛下,从刚才见到您的那刻起,我就对您……」没有把话全部说完,寒雨装作不好意思地将头埋入夜逸风肩上。 「哈哈哈……你真这么想?朕已经老了。」 「怎么会!陛下,您是真龙天子,岂能用凡人的眼光来评断?在我眼里,您那么高大,俊美……在我心里,您就是我的天神……」轻声低喃中,寒雨闭眼再度送上红唇。 「乖巧的小雨儿……」满意的笑闪过夜逸风的双眸,他乐意地接受了寒雨送上的双唇并与之缠绵、交缠…… 忽略心中阵阵涌起的不适,寒雨强逼自己投入其中,他用灵巧的小舌挑逗着夜逸风的舌尖,慢慢把它引诱到自己口中,任它在自己的口中肆意掠夺,直到探遍每个角落。 被撩动情欲,夜逸风边胡乱扯掉身上的衣服,边向寒雨扑去…… 狂乱的吻……狂风暴雨似的吻印满赤裸的身躯…… 炙热的呼吸……喷洒在每一寸肌肤上…… 知道自己逃不过,寒雨绝望地闭上眼,不能反抗的他只能竭尽全力迎合夜逸风的每个动作,尽量讨好他。虽然他脸上在笑,口中在呻吟,可他的心却在流泪,在滴血…… 少爷……我的少爷!寒雨好想您……要是现在拥抱我的是您……那该多好……少爷……雪、雪…… 不断在心底呼唤自己永远也不可能再有机会叫出的名字,寒雨的眼开始湿润。 就在寒雨流泪时,夜逸风在他颈间啃咬产生的疼痛,唤回了他的神智。 回过神,寒雨抬头就见一双赤红的眼,心中一惊的他反射地想挣扎,可夜逸风的反应却是抓得更紧,根本不顾寒雨是否会痛。 「为什么……为什么要离开我……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为什么……」 夜逸风口中低语传入寒雨耳中,他的眼神狂乱而遥远,充满了苦楚和哀伤,还包含更多的愤怒和怨恨,寒雨觉得他似乎正透过自己看着别人。 「看着我!我要你看着我!」狂乱中,夜逸风用手扳过寒雨的脸,「为什么不让我和你一起走!你可知道这些年来我活得多么苦……为什么要独留下我……为什么……」 混乱的叫嚣中,夜逸风肆虐地噬咬着寒雨的肌肤,洁白的皮肤很快就被咬得红肿不堪,血丝渗出细腻的肌肤,远远望去甚是触目惊心。 寒雨的眼,往昔悲剧一一浮现跟前,已然陷入其中的夜逸风根本顾不上寒雨的感受,猛然拉开他的双腿直接闯了进去…… 漫漫长夜即将过去,在夜逸风一次又一次的需索中,本就体弱的寒雨渐显无力。 随着一次次姿势的变化,寒雨的体力逐渐被耗尽,虚弱的他终于在夜逸风又一轮进攻下失去了知觉。 昏厥前一刻,寒雨脑中突然浮现飞雪带笑的容颜,那甜美又满足的笑容感染了他。 失去意识的刹那,寒雨勾动唇角笑了起来。完美的微笑看在夜逸风眼中,让他又是一震。熟悉的脸庞,熟悉的笑…… 一瞬间,夜逸风仿佛又看见了那人临死前露出的既决然却又满足的笑容,那舍弃一切的笑宛若一把利刃,深深扎入他的心脏,让他一痛就是十几年…… 抚着隐隐作痛的胸口,夜逸风露出一丝苦笑,再也没有心情寻欢的他,缓缓从寒雨体内退出欲望。 随手拿过衣服草草披上,夜逸风向外走去。 第五章 天未亮,飞雪便听得有人在敲自家大门。皱皱眉,他匆匆披上外衣来到门口。 「什么人?」 「飞雪大人……」门外传来又细又尖的回应声。 听出来人是宦官,飞雪随即打开门。 「公公,清晨造访,不知何事?」 「飞雪大人,陛下有令,命你入官为雨妃就诊。」飞雪是夜王甚喜的大臣,因此宦官对他恭敬有加,不敢怠慢。 「雨妃?」陌生的称呼让飞雪挑起眉。 「是的,雨妃是昨日太子殿下送入宫中,甚得陛下喜爱,因此今日一早便封他为妃。大人还是赶快随咱家入宫吧。若是延误了,无论你我,都不好交代。」 宦官的一番话让飞雪不觉握紧拳。雨妃,应该就是寒雨吧…… 「大人?」见飞雪出神地站在原地,宦官小心翼翼唤道。 「请公公稍等片刻,待我稍作整理,即刻与公公进宫。」回过神,飞雪不卑不亢地回道。 「那咱家就在此恭候大人。」向飞雪微微行礼,宦官陪着笑脸道。 进屋换了身衣服,拿起药箱,飞雪与宦官一同进宫。 天色微亮,昏厥中的寒雨逐渐恢复清明。 *** 望着陌生的房间,直到好久后,他才恍然想起自己正身处宫内。不过,此处好像并非昨晚侍奉夜王的宫殿,想来在自己昏迷时,有人把自己移到这地来的吧。 全身上下无处不在的疼痛,正在提醒他昨晚曾发生的一切,凌乱的画面一一闪过眼前,有呻吟,更有迎合……一切都让寒雨羞愧不已。 可占据他思绪最多的,却并不是这些,而是自他睁开眼后,就一直围绕周身的悲哀。强烈的悲哀,甚至让他产生了落泪的冲动。 就在泪水滑落的前一刻,他想起自己身处何方,于是,他强逼自己压下早已溢满眶的泪水。寒雨告诉自己,在这座宫殿里他没有哭泣的权利,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是笑,快乐地笑…… 看了眼黏糊糊的身体,寒雨皱起眉。顾不上全身酸痛,昏昏沉沉的他咬紧牙关,挣扎着想试图坐起身。半晌后,大汗淋淋的,总算撑起上半身。 忍住酸痛和不适,寒雨掀开被子,扶着床柱,爬下床。 靠着虚弱发软的双脚,寒雨一步三停,缓缓前进。很久之后,他总算在后殿找到一个足以容纳十多人的大浴池。 想到终于可以清洗身子,寒雨吐出一口长气。 脱去随意披在身上的衣服,身无寸缕的寒雨缓步走下浴池。 白玉雕琢而成的阶梯让寒雨踩下第一脚时觉得有些凉意,但随着脚踝被热水浸没,滚烫的池水舒缓了寒意,让他舒服地轻叹出声。 走动中,水先是没过小腿,随后又淹没大腿……就在寒雨半身皆进入水中时,意外突然发生! 氤氲密布的浴池中什么都看不见,本以为已经走完台阶的寒雨忽然脚下踩空。始料未及的紧急情况让他脑中一片空白,什么都还来不及反应,失去平衡的他便在没有任何支撑的情况下,直直跌入水中! 惊吓过后,寒雨第一反应就是想站稳脚跟,可他很快发现,看似很浅的池水竟然踩不到底! 努力保持的冷静终于在这一刻全然崩溃。慌乱中,寒雨胡乱地挣扎开来,拼命想从水里脱困。 更糟糕的是,幼时那段恐怖经历又与此刻的情景重叠在了一起,强烈的窒息感让寒雨本就不多的体力消耗更快。又喝了几口水后,他的意识逐渐溃散。 慢慢地,不知不觉中,寒雨失去知觉的身体开始缓缓向下沉去…… *** 在宫女的迎领下,飞雪踏进位于夜王寝官边上的朝夕殿。但奇怪的是,本该等待他医治的雨妃却不见踪影。 宫女们面面相觑,皆不知如何是好。 正当宫女们不知所措时,飞雪却听得后殿似有水声传来。想到某种可能,勃然变色的他,不顾一切疾步冲向后殿。 宫女见状,急急跟上。 当焦急的飞雪一把挥开挂在门上的薄纱,看清里面的状况后,他的心也在一下子吊到了嗓子眼。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飞雪纵身跃入水中。 把陷入昏迷的寒雨小心拥入怀,飞雪带着他回到岸边。 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飞雪犹豫半晌,终于把它放在了脸色惨白的寒雨鼻下。当一缕细微的气息喷洒在自己指腹间时,飞雪久悬的心这才稍稍放下。 无视一旁吓坏的宫女,飞雪一把抱起寒雨,大步向寝室走去。 将寒雨小心置于床上,飞雪头也不抬地沉声道:「你们都下去!」 闻言,宫女们有些为难,由于她们的疏忽,没照看好雨妃,让他遇险,一旦陛下知道,只怕她们小命不保…… 「今日之事,我不会禀报陛下。现在我要为雨妃仔细诊治,你们都先行退下。」 犹豫半晌,宫女们还是依言退出门外。 听到房门合上的声音,飞雪这才得空重新审视寒雨。 当飞雪的眼滑过寒雨满是吻痕的身体,脸色立刻难看下来。 该死! 忍不住地,飞雪在心里怒斥。虽说早有心理准备,可当他真的亲眼目睹时,心中那堵自以为坚固的高墙却在顷刻倒塌。 怒气,一发不可收拾地在胸中如潮水般涌动!要不是仅存的理智告诉他不能冲动,只怕他早已不顾一切地带着寒雨离开这里,离开这座宫殿,离开这个国度,放弃仇恨,放弃一切……可是,他真能做到吗? 想到这,飞雪正要轻触寒雨的手指顿在了半空中。 是啊,就算他愿意放弃仇恨,放弃一切,可当寒雨知道真相后,他会原谅自己吗?原谅他这个既自私又冷血的家伙?他会舍得放弃本该属于他的权势和财富吗? 飞雪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 颓下手,飞雪无力地瘫坐床边。 正当他心乱如麻时,随着一声嘤咛,寒雨渐渐恢复神智。虚弱的他才睁眼,就被坐在身边看着自己的飞雪吓了一跳。 瞬间,寒雨还以为自己在做梦,直到他看见晶莹的水珠正沿着飞雪的青丝,不断滴落在自己脸上,给自己带来阵阵冰冷时,他这才惊觉不是梦。 「少……飞雪大人……」陌生的称呼从口中吐出,寒雨试图坐起身。可他还没动,就被飞雪重新推回床上。 「你的身子很虚弱,给我乖乖地躺好,不准乱动,听见没?」 见寒雨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飞雪本就阴沉的脸更是罩满寒霜。 「是。」垂着眼,寒雨低声应道。 直到现在,寒雨才迟钝地发现自己竟然身无寸缕。只要一想到自己印满他人痕迹的身体,全数落入少爷眼中时,寒雨的心立刻绞痛起来。强烈的羞耻感让他根本无颜面对飞雪。 忍不住地,寒雨伸出还在哆嗦的手,试图拉过被褥遮掩满身印记。 就在寒雨的手指摸上布料时,眼明手快的飞雪却先一步握住了他的手。 「飞雪大人……」飞雪的动作让寒雨惊疑不已。 「寒雨……」叫着寒雨的名字,飞雪改握为抓,修长的五指紧紧纠缠住寒雨冰冷的手指,一点也不放松。 「是的,飞雪大人。」望了眼紧紧相缠的手指,寒雨柔顺地应道。 「寒雨,你现在……后悔吗?」一番吞吐,飞雪终于问出了藏于心底的疑问。 「后悔?」看着这样的飞雪,听着这样迟疑的语调,寒雨几乎怀疑坐在身边的人,真是自己那说一不二的少爷吗? 「是的,你后悔吗?」不厌其烦地,飞雪又一次重复道。 用力摇摇头,寒雨用坚定的眼投向飞雪,「我没有后悔,也不会后悔。不管将来有多苦、多惨,我都不后悔,因为……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一语出,飞雪已然动摇的心被完全震动,想也不想地,他俯下身,在寒雨惊诧的表情中,直接堵住他的小嘴,深深地给予他最狂暴的亲吻…… 惊讶使得寒雨的双眼猛然睁大,无法置信的眼紧盯着近在咫尺的俊脸,因为太过靠近,以至于他根本无法看清飞雪的脸。 激烈的吻……好似狂风暴雨向寒雨席卷而来,让他措手不及。 最初的惊讶过后,寒雨缓缓闭上眼,顺从地张开口迎接火舌的侵入…… 浓白的液体如波浪般一抽抽飞溅上他自己的胸腹,就连飞雪的白衣也未能幸免,点点稠液沾染其上,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在雪白掩盖下,那点点斑驳不易被人察觉。 「你的反应还真快,没几下就……」调笑似的话从飞雪嘴里脱口而出,可让他意外的是,寒雨却没有反驳,觉得不太对劲的他急忙低头。 只见寒雨紧闭双目,已然陷入昏迷。 知道寒雨的体力已到极限,飞雪皱皱眉,随后,一丝苦笑划过嘴角。 「唉……」 一声叹息后,飞雪抱起寒雨重新走向浴池。 当寒雨再度从黑暗中恢复神智时,出现在他面前的飞雪早已恢复平日冷漠。 见状,寒雨失落地垂下眼。 「吃了它。」见寒雨清醒,飞雪从怀里取出一颗碧绿丹药,递至他面前。 接过丹药,寒雨顺从地服下。丹药入口即化,但一股异香却久久停留口腔,令寒雨倍感舒适。 「这是安神的药物,可助你好生歇息。」说完,飞雪又取出一只小玉瓶。 寒雨的视线不经意落在做工精细的玉瓶上,眼中随即流露出讶意。如果他没看错的话,这该是…… 「怎么了?」瞥了眼发呆的寒雨,飞雪打开瓶盖。 「这、这不是您花了三年才制成的……」闻到熟悉的香味,寒雨惊讶得几乎连话也说不出。 寒雨记得,当年为制此药,他和飞雪曾花费无数心血寻找制药良材。其中一味药材,更让他们在雪花飞舞的深山中找寻了整整月余。可现在飞雪却拿出此药,难道说他是想…… 「拿着。以后若是什么地方伤了,就用它涂抹。」无视寒雨的震惊,飞雪将玉瓶递出。 「飞雪大人,这、这可是断骨也能快速医治的圣品,您这样给我……」睁大眼,寒雨一副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的模样。 「夜王已经封你为妃,往后你在宫中的处境会更艰险,给你药,只是备不时之需罢了。」飞雪就轻避重,挑了个有些薄弱的理由丢给寒雨。 听到飞雪的解释,寒雨快速隐藏起黯然。 「谢谢您,飞雪大人。」接过玉瓶,寒雨没有多说什么。 「既然如此,小臣就不打扰雨妃休息了。」说着,飞雪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向门口走去。 凝视飞雪缓缓离去的背影,寒雨几次想开口叫住他,但每次都只蠕动了几下唇瓣,始终无法发出声音。 走在寂静无声的宫殿内,飞雪知道寒雨一直看着自己,但他却没有回头。 寒雨,我的确很想带你离开,可现在的我已经没有后退的余地,所以,对不起…… 踏出殿门,飞雪把药方递给宫女。 「八碗水煎成一碗,每日服用三次,三天后即可痊愈。」顿了顿,飞雪又冷声道:「雨妃体弱,你们记得好生照顾,不然陛下怪罪下来的话……」 言下的威胁,立刻让几个宫女吓得浑身颤抖。 「我们明白,请大人放心。」 「嗯……」点点头,不再多看众人一眼,飞雪头也不回地朝宫门所在走去。 坐在舒适的马车上,飞雪赶在正午时分回到自己的小屋前。 走下马车,飞雪打发走车夫。目送马车远去后,他这才信步向大门走去。 「飞雪……」就在飞雪推门之际,一道熟悉的呼唤从不远处传来。 听到呼唤声,飞雪全身一震,随即用满是惊讶和不可置信的眼,望向声音来源处。 「好久不见了,飞雪。」 伴随着柔和的声音,一道纤细的人影从墙角走了出来。 见到此人,飞雪脸上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舅舅,您怎么来了?!」惊喜的询问声中,飞雪快步迎上前。 「怎么,不欢迎?」抚过飞雪的乌发,紫言美丽的脸上流露慈爱。 「怎么会?您能来,我真的很高兴。」飞雪急急解释道,生怕紫言有所误会。 在紫言面前,飞雪永远都似长不大的孩童。 「呵呵……我的飞雪还是这么可爱,一点也没变。」莞尔笑望飞雪,紫言眼中闪过怀念。 「舅舅,我们先进屋,有什么事,等您歇息过后再说吧。」因担心紫言的身体,飞雪拉起他便向屋内走去。 简单梳洗后,紫言出现在飞雪房里。 「舅舅,您怎么不多休息一下?」见到紫言,飞雪忙放下手中药书,快步迎上前,扶他来到桌边坐下,并端来热茶。 飞雪的这一举动让紫言失笑不已。轻抿一口茶后,笑盈盈的眸对上飞雪略显担忧的眼,「你啊……还和以前一样,我又不是瓷做的,哪这么容易碎?用不着这般小心。」 「可是舅舅,您的身子……」沉下脸,飞雪满眼阴郁。 「我身体很好,无病无痛,走路健步如飞,有什么可担心?」摇摇头,紫言依然笑靥满面,「我早说过没事,可你就是不听。本以为长大后你可以改掉瞎操心的坏毛病,不过现在看来,非但没改掉,反而越严重。」 「舅舅……」 紧锁眉头,飞雪正欲开口,却不想再度被紫言截去话头。 「好歹你的医术都是我所教,身为神医的师父,我的身体如何,自己还会不知?放心,我身强力壮,再活个几十年也没事。」 紫言嘴上说得轻松,可飞雪知道,自从几年前他为救自己而身中剧毒后,身子就一年不如一年。虽说他总要自己放心,可每每飞雪看到他日渐消瘦,总会觉得非常难过。 飞雪很清楚,这些年要不是靠着各种珍稀药物续命,只怕早几年前,紫言就已不在人世…… 紫言,就像他的名字般,不但美丽而且能言善道,他的玲珑剔透、善解人意以及美丽非凡,使他深受大家喜爱。当年在夏国,年仅八岁的他就已拥有神童称号,要不是夏国覆灭,只怕如今的他早已成为夏王最得力的助手。 看着仅比自己大十岁的紫言,飞雪心中既高兴又伤怀。高兴的是紫言能来看自己;伤怀的却是他这虚弱的身子到底还能拖几年……当年要是他没冲出来救自己的话,那他现在一定…… 想着想着,飞雪脸上的黯然越加浓重。 「傻孩子,怎么又想起那事了?我说过,你没有错。救你,我心甘情愿。我无法眼睁睁看着最疼爱的外甥死于非命,只要你能好好活下去,就算用生命去交换,我也无悔。」轻拍飞雪放在桌上的手,紫言笑得从容。 「可是……」紫言安慰的话非但没让飞雪振作,反而使他陷入了更深的自责中。 「自从姐姐和飞凌……遭遇不幸后,我一直庆幸当年自己没有做错,现在的你,是我们大家唯一的希望。我相信聪颖如你,一定可以带领大家重建夏国,创造属于你的辉煌。」说话间,紫言开怀地笑了起来。 「舅舅……」 双眉紧蹙,飞雪正欲开口,却被紫言用手指挡于唇前。 带着甜美微笑,紫言对飞雪眨眨眼,「什么也不要说,我相信你一定可以!」 「……是的,舅舅……」沉默半晌,飞雪还是依紫言所愿,说出了他最想听的话。 听到想听的承诺,紫言满意地笑笑。 「计划……进行得怎么样了?」 「……」 听到计划二宇,飞雪不发一语。 知道飞雪担心什么,紫言又是一笑,「放心,我有带默语来,有他在,你大可放心。」 「默语也来了?」询问才出口,飞雪便想起默语向来与紫言形影不离,既然紫言来了,默语在周围倒也不奇。 紫言点点头,「这次我打算留下来,以便从旁协助你。对了,寒雨进宫了?」 「是。」提及寒雨,飞雪的眼神黯了黯。 「待我们完成大业,如果他侥幸未死。我希望你能亲手除掉他!」说着这话时,紫言一向温和的笑脸被诡异的冷笑代替,「毕竟斩草要除根……不是吗?」 第六章 「舅舅……」听到紫言冷绝的话,飞雪不由得一愣,不豫之色从他脸上飞逝而过,但凭着极强的控制力,他的脸色瞬间恢复平静。 虽说飞雪变脸只是刹那,可依然没能逃过紫言凌厉的眼。只见他沉下脸,满是不悦地道:「怎么?舍不得了?」 「我没有。」飞雪摇头。 「真的没有?」冷笑挂于唇边,紫言的眼在飞雪脸上徘徊不定,显然不信他的说辞。 「对您,我从来不说谎,不是吗?」神情自若的飞雪回以微笑,从容答道。 「飞雪,我希望你记得,夏国皇室的血脉已经非常稀薄。另外,就算我们在边关保存了一定的实力,可与夜国的正规军相比,依然不堪一击。这种形势下,我们能取得胜利的唯一办法就是除掉夜王,所以寒雨将是我们最精妙的一着棋。 「可一旦我们成功入主夜国,寒雨就会成为你登基为王的最大阻碍。只有让所有人都知道是你亲手除掉暴君,给人民带来新希望,才能令整个夜国臣服你脚下,成为你最忠诚的臣民。 「只要寒雨不死,总有一天,人们会知道你是用什么方法除掉夜王。这样一来,你的威望,你的王位,你的一切……就会岌岌可危,而我……绝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说到最后,神情激动的紫言几欲捏碎捧在手中的瓷杯。 「我明白您的苦心。请您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您。」说着,飞雪起身,对紫言恭敬地行了一个礼。 凝视飞雪低头时露出的发旋,紫言眼中闪过种种复杂情绪,但最后一切都在几个深呼吸中归于平静。 「我累了。寒雨的事,你自己慢慢斟酌,不过要是到时你下不了手的话,我一定会助你一臂之力。」 「……」看着重重甩上的木门,飞雪的心情就如同这门,沉重得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通过刚才的对话,飞雪明白舅舅一定不会放过寒雨。 对他来说,紫言一直都是他最崇拜的人。从小到大,最疼爱自己的人就是舅舅。飞雪依稀记得,小时候紫言对自己的温言柔语以及小心呵护,还有十岁时紫言答应教自己医术时,自己脸上的喜悦…… 对他而言,紫言亦父亦师又亦友,甚至是比娘亲还重要的存在。从小到大,他从没违背也不忍违背紫言的话,唯独寒雨…… 想到寒雨,飞雪心头一阵抽痛。千万根又尖又锐的细针不断扎在他的心口上,每一下都在他心里留下最深刻的印记。 眼前浮现出的,都是寒雨含泪而笑的画面,那带着点点苦楚,充满哀伤的笑容,却比他的泪水更让飞雪心痛。 在这整件事中,最无辜、最可怜的当数寒雨,可现在紫言竟要自己这么做……这让他如何下得了手?就算他曾经是那个人,但现在的他,仅仅只是寒雨! 幽幽吐出一口长气,飞雪用手抹过满是疲倦和苍凉的面容。 茫然中,无数往事一一从脑中闪过……皇位、国家、权力、财富、亲人、爱人……到底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回到房里,面色冷冽的紫言重重坐在椅凳上。怒气使他那张娇艳欲滴的面容变得有些扭曲。 听见有人开门,紫言头也不回地把刚端起的杯子向声音来源处扔去。 「滚!不要烦我!」 来人听到紫言的话,只是顿了顿,随即又向他靠近。 「没听见我说的话吗?出去!」紫言厉声呵斥的同时,「嗖」地转过身,对来人怒目相视。 站在紫言身后的高大男子全身都包裹在黑衣中,就连他的面容也被黑布遮挡,无法窥探到其真面目。只有他那双不时泄出精光的银色双眸,正在表明他是个极不容易对付的角色。 「紫言……」透过黑布,他的声音有些沉闷。 「闭嘴,我什么都不想听!秋默语,你只要守住门口,别让任何人来打扰我即可。」冷若冰霜的紫言看也不看默语,只是用手指着门外,冷冷道。 「那飞雪呢?连他也挡在门外?」仿佛故意挑衅,默语搬出了飞雪。 听闻此言,紫言眸色一闪,随即右手直接挥上了默语的脸庞。 虽说隔着布,可是紫言却用上了十分力,饶是默语,也被打得别过脸。 「不要考验我的耐性,就算你是秋家人,也没权力对我放肆!更何况,当初是你自己甘愿放弃一切成为我的影子!」 没有开口,默语只是默默看着一脸高傲的紫言,眼中闪烁着没有人能看懂的复杂情绪。 最后,默语低下头对紫言行礼道:「是的,您说得一点也没错。对默语来说,您就是我的主上,我将依您所愿,达成您一切希望。」 「你知道就好。」冷冷地勾起唇角,紫言不耐烦地摆摆手,示意默语退下。 当屋内重新恢复平静后,紫言又为自己倒了一杯茶。 轻吮清茶,紫言不由得回想起当年第一次看见寒雨时的情形。 他第一眼看见寒雨那我见犹怜的模样时,便隐隐觉得这孩子将来定会带给飞雪极大影响,甚至会毁掉飞雪的帝王之路,而这,他绝不允许!为此,他多次想要除掉寒雨,但每每都被飞雪阻止。 飞雪的解释则是,寒雨的身份是一着隐棋,说不定将来还能利用他达到一些目的,反正他已失忆,对他们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虽然不安,但紫言还是采纳了飞雪的说法。 可事实证明,飞雪果然如他所担心的那样,在多年后的今天完全陷入了名为寒雨的这个迷梦中,无法自拔。早在当年,寒雨的泪和笑就已拥有迷惑人心的力量,经过这几年的潜心教导,只怕那孩子更美了吧。 虽然飞雪刚才表现得很正常,甚至对他提议除掉寒雨也没有任何异议,可紫言还是从他脸上看见了一丝黯然,甚至是懊恼和愤怒。这样的飞雪,让他产生了一种很不祥的预感,总觉得,飞雪会就此渐行渐远……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恨恨地咬紧牙,紫言决定插手此事,他必须抢在飞雪之前,除掉寒雨,以绝后患! 翌日清晨,紫言借口外出走走,带着默语离开飞雪的居所,直取太子夜映辰之处。 飞雪不知,早在三年前,紫言便通过种种渠道认识了夜映辰。 夜映辰迷恋于紫言的绝世容颜和娇美身体,对其称得上言听计从。听到紫言到访,大喜过望地亲自将他领入府中。 带着盈盈笑靥,紫言与夜映辰一同走入气势宏伟的太子府。 *** 时光总在不经意间飞速流转,一晃眼,寒雨进宫已有月余。 自寒雨被夜王封为雨妃后,夜逸风便一直留宿朝夕殿,专宠于他,对其他嫔妃完全置之不理。 夜王后宫因皇后多年前病逝,且夜逸风又一直未册立新后,造成中宫空虚,大权一直由太后代为掌管。但近年来,太后年事渐高,对很多事力不从心,便逐渐将权力下放给贤贵妃。 贤贵妃本是太后的亲侄女,多年来深得太后喜爱,她本人虽无出,但因太子映辰一直由她教养长大,因此在宫中地位比一般妃子高出许多,加之其上并无皇后,所以她的贵妃身份更是凌驾于众人。 夜逸风宠幸男妃,一般都不会超过半月,加上顾及太后颜面,他每月总有六、七日会在贤贵妃宫中度过,但让贤贵妃未曾料到,此次夜逸风却在雨妃处停留月余,且无半点腻烦之意。 虽说男妃无法为夜逸风诞下子嗣,但多年来的第一次被冷落,还是让贤贵妃对寒雨怀恨在心。 于是,某日巳时,趁夜王还在前殿处理政务,贤贵妃带着一干宫女、太监,风风火火冲入朝夕殿。 因寒雨喜静,所以殿中的宫女和太监并不多。 很快,仅有几人皆被贤贵妃带来的人抓获,五花大绑起来。 「不知娘娘大驾光临,有何贵干?」放下看了一半的书卷,寒雨脸上不见一丝惊慌。 贤贵妃,十三岁进宫,十五岁成为贵妃,十八岁时,太后作主将五岁的太子过继予她。现年三十五岁的她依然美艳动人,满身珠宝的映衬下,更显雍容华贵,气度非凡。 只可惜,笼罩全身的妒意扭曲了她的美貌,让她变得丑陋不堪。 看书的好心情被打断,寒雨下意识地拢起眉,冷冽的面容上不见任何表情。 「大胆!见到贵妃娘娘还不跪迎?」站在贤贵妃身边的宦官尖声喝道。 站起身,寒雨弯腰向贤贵妃微微行礼,「贵妃娘娘。」 「见了本宫,为何不跪?」贤贵妃有意给寒雨一个下马威,却不想寒雨脸上依然不见半点害怕。 只见他垂下眼,低声回道:「娘娘,陛下曾恩准寒雨,除了太后外,其他人皆可不跪。」 一语出,不仅在场众人都倒吸一口冷气,就连贤贵妃也为之一愣。 回过神,她更是恨得直咬牙。 「既然陛下恩准,本宫自然不会为难你。」故意摆出大度的神情,贤贵妃微微一笑,「今日本宫前来,实为一事。」 「娘娘请说。」 「昨日本宫宫中遗失一宝钗,如果只是一般的钗,丢了也就罢了。但此钗却是太后年前赐予本宫的生辰之物……」 「请娘娘明说。」寒雨低垂的眼里闪过不耐。 「既然如此,那本宫也就直说。」 「嗯……」寒雨颔首。 「昨日丢钗前,曾有太监看见朝夕殿的宫女出现在本宫宫中,因此……」 「因此娘娘是想搜我这朝夕殿?」知道贤贵妃纯粹来找茬,寒雨直接接口道。不等贤贵妃开口,他又道:「娘娘请搜吧。」 听到寒雨的应允,贤贵妃对周围的宦官使一眼色,众人立刻在朝夕殿各处翻箱倒柜起来。 「打扰雨妃清静,真是不好意思。一旦查实此处没有,本宫立刻离开。」就算贤贵妃再讨厌寒雨,场面话还是要说的。 「多谢娘娘。」寒雨淡淡说道。 没过多久,冲进内殿找寻的宦臣便来禀报,他们在雨妃枕下找到那支丢失的宝钗。 听到预想中的结果,寒雨依然冷冷淡淡,一点也不着慌。 瞥了眼被宦官恭敬放在红木桌上的宝钗,贤贵妃动怒地一拍桌子,下一秒,在场众人除了寒雨外,全部跪倒在地。 「雨妃,你作何解释?」 冷冷扫过宝钗,寒雨却是一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大胆雨妃,还不认罪!」 「我何罪之有?」 「你!来人,拖下去给本宫狠狠地打!」 宦官们应了声,拖着寒雨向殿外花园走去。 寒雨被强行按倒在一人高的长凳上,他的双手被分别捆绑在两条凳腿上,双脚则被两名宦官紧紧抓住,一点也动弹不得。 「你到底认是不认?」坐在宫女们搬来的椅子上,贤贵妃笑得阴狠。 「我没有错,你要我认什么?」深知自己逃不过此劫,寒雨回以冷笑。 「给本宫打!」 随着话音的落下,又重又厚的木板重重击打在寒雨的双臀上。 剧痛,使得寒雨眼前一黑,但他硬是咬着牙,死都不吭一声。 贤贵妃见状,更为恼怒,「给本宫用力,狠狠打!打到他承认为止!」 宦官们应声,随即加重拍打力度。 「唔……」不消多时,寒雨的双唇便被他自己咬得支离破碎,尝到血腥味,寒雨几欲消失的神智再度回到体内。 抓在凳腿上的手指不断收紧,深入木中的指甲开始开裂,鲜血随之流下,但这些痛,都比不过身上的疼痛。 好痛……真的好痛……少爷……飞雪少爷……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就在寒雨即将昏厥时,一道清亮的男声突然在只有拍打声的花园中响起。 「住手!」 轻轻二字,却仿佛有魔力般,让在场众人都为之一震。 正在用力挥动木板的宦官,也在恍惚中垂下手。 「大胆!来者何人?竟敢命令本宫!」怒喝中,贤贵妃猛一拍桌,只见桌上各物皆为一震。 「贤妃娘娘,臣乃欧阳飞雪。」随着声音再度响起,飞雪修长的身影出现在花园尽头。 见来人竟是神医欧阳飞雪,贤贵妃不觉轻皱柳眉。 此人一向独来独往,甚少与人结交,贤贵妃也曾几度相请,试图拉拢,但都被飞雪婉言拒绝,令她好不气恼。 「欧阳大人,你阻止本宫是何道理?」思及夜王对欧阳飞雪的喜爱,就算贤贵妃再不快,也只得耐下性子。 「娘娘,不知雨妃所犯何错?竟令娘娘如此恼怒?」 行至寒雨身旁顿下脚步,看着躺在长凳上浑身布满伤痕,奄奄一息的寒雨,飞雪眼里闪过旁人不易察觉的愤怒。 「昨日本宫丢失一宝钗,有人见朝夕殿的宫女曾出入本宫宫中,今日本宫又在雨妃枕下搜得宝钗,人赃俱获之下,雨妃仍然狡辩,令本宫颇为恼怒,这才下令对其用刑。」 端起桌上香茗,贤贵妃优雅地轻吮一口后又道:「陛下多年未立后,太后也年事已高,身为贵妃,本宫自当为陛下和太后分忧。雨妃乃陛下钦点为妃,后宫处置后妃自有后宫的规矩,本宫也只是按规办事。」 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无懈可击。 闻言,飞雪眸色更冷,「敢问娘娘,不知昨日出入娘娘宫中的是哪个宫女?」 「大胆欧阳飞雪!本宫念你乃是陛下亲封神医,一再以礼相待,你却不知收敛,竟管到后宫来了!」又是一拍桌,贤贵妃沉下脸,震怒道。 「娘娘息怒,臣只是不想娘娘错怪好人。」不卑不亢,飞雪垂眼道。 「你说本宫错怪好人?」眯起眼,贤贵妃的脸色越发阴冷。 「敢问娘娘,昨日是哪位公公或是宫女,看见朝夕殿的宫女在娘娘寝宫出入?」 「……」不知他其意为何的贤贵妃脸上阴暗不定,久久没有开口。 见状,飞雪却是微微一笑,「娘娘,您也知陛下甚宠雨妃,若是您今日误听谗言,误伤雨妃,万一陛下追究起来,您自然也逃不了干系。臣全是为娘娘着想。」 「小喜子,你告诉欧阳大人。」贤贵妃凤眸一扫,对身后的宦官道。 「是,娘娘。」小喜子应声上前一步,「欧阳大人,事情是这样的……」 听完小喜子的叙述,飞雪突问道:「公公看见的是哪个宫女?她可在场?」 「就是她。」小喜子指着一人道。 看清小喜子所指何人,飞雪又问:「公公可曾记得时辰?」 「申时。」 「公公确定?」 「确定。」 听后,飞雪脸色一凛,「娘娘,昨日陛下召唤臣入宫为雨妃诊治,申时时刻,臣正在朝夕殿,而公公所指的宫女秀玉,当时正站在臣身边。」 更重要的是,秀玉乃是飞雪不放心寒雨独处深宫,特别安排在他身边照顾他的属下之一。既然是飞雪的人,她又怎会做出陷害寒雨的事?来回一琢磨,飞雪便已知晓其中玄机。 听闻此言,贤贵妃的脸色顿时沉下,「那又如何?本宫的宝钗可是在雨妃枕下发现的!」 「娘娘,您可曾想过,雨妃派人偷发钗,对他来说又有何好处?」 顿了顿,飞雪又接着道:「雨妃自进宫就深得陛下喜爱,朝夕殿中赏赐无数,又怎会在乎一发钗?您身为后宫之首,地位超然,他只是一小小妃子,派人偷窃您心爱之物,对他来说有百害而无一利,他为何要做?」 「至于为何会在枕下……只怕是有人为陷害雨妃,故意放上去的吧……」 飞雪的意有所指让贤贵妃心头一跳,但她仍佯装镇定,喝道:「大胆!你怀疑本宫?」 「臣不敢。只是娘娘,此时可大可小,万一错真不在雨妃,以陛下对他的喜爱,只怕娘娘……」 听飞雪抬出夜王,贤贵妃的脸色硬生生白了几分。 「哼!看在雨妃已经受罚,本宫不再与他多计较,我们走!」说着,贤贵妃起身,匆匆而去。 见贤贵妃离去,飞雪第一反应就是冲到寒雨身边,为他解开被捆绑的手脚,小心翼翼地抱着他快步向内殿奔去。 其他人见状,赶忙奔去向夜王禀报。 第七章 伴随铺天盖地的剧痛,寒雨终于恢复清醒。当他睁眼看清自己身边站着的人时,泪随之落下。 「飞、飞雪大人……」忘却一切,寒雨试图起身,但才移动了第一下,背后椎心刺骨的疼痛便使他眼前一黑。 随着无数冷汗的沁出,寒雨差点再度昏厥。 「不要动!」被惊出一身冷汗,飞雪急急阻止。 「我、我怎么了……」趴在床上,寒雨虚弱地问道。 「还说!你这个笨蛋!」闻言,飞雪更是气极,「你明知贤贵妃故意陷害,却不加反抗,反而顺着她的意,为自己招来这无妄之灾……真是个傻瓜!」 「对、对不起……」喘着粗气,寒雨勉强笑道:「我、我只是……」 「只是想借机除掉贤贵妃,同时博得夜王对你的怜爱,对不对?」寒雨那点小心思飞雪又岂会不知,但他没料到他竟会使用最傻的办法。 「飞雪大人,这次……是我不对,下次……」 「下次?你还想有下次?」飞雪双目一瞪,恶狠狠地从齿缝中挤出这几个字来。 想起先前见到寒雨满身是血,半死不活地躺在长凳上那一幕,飞雪的心仿佛被人用手紧紧揪起,难以呼吸的痛让他差点摔倒。 不要!他再也不要见到寒雨为自己流泪、流血的画面,这会让他心痛,让他心绞! 一直以来飞雪都在抗拒,都在强迫自己漠视,可当他真的看见寒雨奄奄一息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时,飞雪终于承认,其实早在很久之前,他就已经喜欢上这个一心只为自己着想,满心只有自己的小人儿…… 想起初见时,寒雨眼中的感激,想起带他回祖屋时,他眼中的崇拜,还有时不时出现在他眼中的爱慕和渴望,飞雪觉得自己的心在颤动。本该是纯真无瑕的美玉,却因他的私心,硬生生染上最黑暗的色泽…… 「对不起……」凝视秀眉紧蹙的寒雨,飞雪终于还是道出了久藏心底的那三个字。 感受着冰凉指尖在自己颊上滑过的舒适,寒雨勉力睁开眼,对飞雪露出美丽笑靥,「您没有错,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我说过,为了您,不管什么样的苦我都愿意尝,什么样的罪,我都愿意受……」 因为,您是我心中唯一的光…… 「傻瓜……真是个痴儿!」知道寒雨误解了自己的意思,飞雪也不多作解释,而是低下头,小心翼翼避开那些骇人的伤口,给予他爱怜一吻。 「飞、飞雪大人……」充满怜意的亲吻让寒雨一阵呆然,当他回神时,飞雪已经拉开双唇。 「我给你的那瓶药呢?」承认所爱后,飞雪身上背负许久的包袱终于放下,整个人顿时轻松不少。 从未见过飞雪如此甜美的微笑,寒雨久久无法言语,直到飞雪问第二遍时,他这才恍然回神,道出存放之处。 飞雪依言取来药瓶。打开玉瓶,甜美的异香立刻充满整个房间。 「我为你擦药,可能会有些疼,忍着点。」看着分布甚广且血肉模糊的伤口,飞雪皱眉道。 「嗯……」 飞雪尽可能放轻涂抹的动作,但剧痛还是让寒雨冷汗淋淋,身体紧绷如石。 「很疼?」见此情景,飞雪抹得更小心。 「还、还好,这些疼我还忍得住。」虚弱的声音慢慢从寒雨的齿缝中挤出。 望着寒雨越加惨白的脸庞,飞雪的心也跟着隐隐作痛。 好不容易,所有伤口都上完药。当飞雪停手时,两人同时松了口气。 凝视瘫软在床的寒雨,飞雪不舍地用锦帛抹去他额上的汗珠。 圣药很有用,才抹上不久,寒雨便觉伤处一片冰凉,之前火辣烧灼感顿时不复存在。只是刚才为了忍痛他已经消耗太多元气,以致此刻的他只能瘫软床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寒雨,和我离开夜国,可好?」挣扎许久,飞雪还是问出了口。 寒雨闻言一怔,随即,微笑着摇摇头。 「为何?」大感诧异的飞雪忍不住追问。 「因为……已经太迟了,不论是您……还是我,我们都已没有退路。更何况,皇宫进来容易出去难,我不希望您为我冒这么大的险,不值得……」沉静地微笑着,寒雨缓缓道出缘由。 听完寒雨的低语,飞雪久久没有开口。美瞳中映照出的寒雨虽满身伤痕,可他脸上闪动的坚强光芒却是飞雪前所未见。 这样的寒雨让飞雪既高兴又伤感,他的寒雨终究还是长大了…… 带着欣慰的笑,飞雪缓缓站起身。从高处俯视寒雨,他那对恍若秋水的盈盈美眸对上寒雨满是疑问的眼。 微微一笑,飞雪启唇道;「值不值得……由我说了算!我会带你走,一定会!」 飞雪坚定的承诺让寒雨脸上飞速闪现过震惊、疑惑以及数不清的狂喜,但最终种种情绪皆被深深的苦涩取代,「不,飞雪大人,我不……」 寒雨急切的话语还未完,就因夜逸风的突然出现,而不得不如数咽回肚中。 「雨儿,朕的雨儿……」见到伤痕累累的寒雨,夜逸风一个箭步冲到床边。 「陛下……」倒在夜逸风怀里,寒于低泣不断。 看着夜逸风紧搂寒雨,对他亲昵无比,饶是向来性情清冷的飞雪,也忍不住心头泛起无法遏止的强烈酸意。 心口,仿佛被千万只蚂蚁不停啃咬。首次,飞雪尝到了嫉妒的滋味。 冷眼旁观夜逸风对寒雨的安抚,强烈的妒火让他脸上闪过阴霾,而垂于身体两侧的双手也不由得紧握成拳。 要不是自制力绝佳,深知冲动的后果只会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嫉妒得几欲发狂的飞雪恨不得冲上前拉离夜逸风,将只属于他的寒雨紧抱入怀! 原来,自己对寒雨的喜爱早在不知不觉中深入骨髓,所谓刻骨铭心,就是如此吧。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安抚好寒雨,夜逸风总算得空抬头审视飞雪。 敛眉垂目,飞雪将事情经过娓娓道来。 「……因此,臣认为,此事乃是有人嫉恨雨妃,故意陷害……」 「请陛下为我做主……」飞雪的话音才落,寒雨略带凄苦的声音随即接上。 本就怒意满满的夜王在听到寒雨悲凄的哀求声时,更是火冒三丈。 「来人!」 「奴才在。」 「传旨下去,将朝夕殿里的以及今日闯入这里的太监、宫女全部押入天牢,严刑审问,务必在三日内查出原凶!」 「奴才遵旨。」 随着宦官的退下,夜逸风又转首看向寒雨,「放心,朕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谢陛下!」 三日后,受不住严刑拷打的小喜子终于吐露真相。 正如飞雪所料,贤贵妃的发钗根本没丢。当日冲入朝夕殿搜查时,小喜子趁无人注意,将发钗偷放入雨妃枕下,再任由他人搜出交到贤贵妃面前。 小喜子同时交待,贤贵妃之所以这么做,皆是因为她嫉恨夜王独宠雨妃。 真相大白后夜逸风大为震怒,当即不顾太后阻拦,将贤贵妃贬为庶人,打入冷宫。 经由此事,夜王对寒雨的宠爱更胜从前,不仅每日亲自前来朝夕殿探问伤势,各类赏赐更是源源不断送入,只为博寒雨一笑。 但和夜王的赏赐相比,寒雨更期待飞雪的每日造访。他甚至暗暗感激贤贵妃,要不是她,自己根本不可能日日见到朝思暮想的少爷。 换药间隙,寒雨也曾试图打消飞雪带自己出宫的念头,但不管他费尽多少口舌,换来的,都只是飞雪的浅笑不语。 知道自己拗不过倔强的少爷,寒雨唯有放弃说服。 日子一晃,就是半月。 朝夕殿中,飞雪正在帮寒雨换药。温凉的指尖游移在寒雨赤裸的肌肤上,飞雪仔细审视每一伤处,谨慎地评估恢复情况,最后才在已愈合的伤口处抹上精心配制的良药。 药,用的都是皇宫中最佳药材,色泽呈半透明状,才接触肌肤,就立刻渗入其中,完全被吸收。 「你的伤势恢复良好,等下我开副汤药,只须再调理数月即可。」说着,飞雪收回手,将盛放良药的玉瓶递给一旁的秀玉。 清洗双手后,飞雪走回桌边,认真地蘸墨书写起来。 趁飞雪忙碌之际,寒雨在秀玉的帮助下穿戴整齐,「晚些记得拿去太医院配药,一日三次,按时给寒雨服用。」将墨迹未干的纸笺递给秀玉,飞雪又道:「我还有事交代,你先去门外守着。」 「是,大人。」向飞雪福了福,秀玉退至门外。 眼见房门轻轻合上,飞雪这才转身看向寒雨,「明日我将离开夜摩城一段时间,你要记得好生照顾自己。」说话间,飞雪的指摸上了寒雨因吃惊微微张开的檀口。 「您、您要离开?」震惊过后,寒雨眼里不免流露出丝丝失望之情。 飞雪颔首。 「那、那您什么时候回来?」抬起小脸看向飞雪,寒雨满眼留恋和不舍。 「顺利的话,半月即可。」沉吟后,飞雪给出答案。 「这么久……」 「答应我,好好照顾自己,别再做任何傻事,别再让自己受任何伤害。」双手捧起寒雨的脸颊,飞雪认真叮咛。 自从在心底承认了对寒雨的感情后,飞雪发现自己越来越无法在他面前隐藏情绪,也越来越舍不得离开他。 「是,飞雪大人。」飞雪的关心让寒雨心底流过暖流。 望着寒雨微笑的脸庞,飞雪再也忍不住俯下头,将吻印刻在他的双唇上。 等我……等我回来后,我一定会将你拥在怀里,告诉你,我对你的感情…… *** 飞雪不再进宫后,寒雨的生活再度恢复到之前的寂寥和孤独,不管夜王送再多珍宝,他都整日郁郁寡欢。 三天后夜王突然传旨,说是雨妃受伤多日未愈,为免其思乡之苦,特召其家人入宫陪伴。就在寒雨疑惑自己的家人到底是谁时,一位他无论如何都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他面前。 「紫、紫言大人!」望着除去薄纱后的艳丽容颜,寒雨吃了一惊。 「好久不见,寒雨。」 寒雨急急摒退所有宫女和太监,随后两人分别落坐。 「紫言大人,您怎么会来?难道说,圣旨中的家人……就是您?飞雪大人知道您入京的事吗?」面对紫言,寒雨有些着慌。 自从第一次见面起,寒雨便知道紫言并不喜欢自己,甚至很讨厌自己,所以在不知不觉中,对他总有些胆怯。 「我入京已有些时日,一直住在飞雪那里。」 「这、这样啊……」寒雨勉强一笑。 望着寒雨,紫言眼底闪过不屑和憎恶,但脸上依然云淡风轻,不见一丝恼意。 「呵呵……几年不见,看来你的性子依然没怎么改变。说来也是……不管现在的你如何改变,都无法与当年相提并论……」 「紫官大人,您到底……」紫言的这番话,让寒雨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懂?」 寒雨颔首。 「如果说我知道你的过去呢?不仅我,连飞雪也知晓。」紫言笑看寒雨脸色大变。 「您是说……」寒雨闻言一惊,「飞雪大人他知道……难怪……」难怪当年初到夜国时,自己会觉得城中一切似曾相识;难怪少爷当时会问,如果有一天自己突然恢复记忆,会不会就此离他而去…… 原来、原来少爷他早就……想到这,寒雨的手指紧了紧。 「想知道吗?」笑靥如花,见寒雨如此慌乱,紫言的心情突然转好。 「请您告诉我……」深吸一口气,寒雨郑重其事地点下头。 「寒雨,你本名夜雨辰,乃是夜国最聪颖,最深得夜王宠爱的二皇子……」 紫言的话,宛如五雷轰顶,把寒雨炸得脑中一片空白。呆若木鸡的他,愣在当场,久久无法言语。 「怎么?这就呆了?」紫言嗤笑,「你以十三岁稚龄成为夜国第一谋士,当年要不是你设下毒计,飞雪又怎会痛失心之所爱?」 冷冷地,紫言又丢下一闷雷。 「您、您说什么?」正如紫言所料,听闻此言,寒雨失声叫道。他的眼瞳中闪烁着震惊,身体更是不可抑止地颤抖。 「我想你已经听得非常清楚,不过我不介意为你重复一次。」紫言优雅地笑着,随手捧起桌上的香茗饮用起来。 紫言的话带给寒雨巨大的冲击,使得他思绪一片混乱。剧烈颤抖中,寒雨试图用放在桌上的手肘支撑全身,却因用力过度,致使放在桌上的玉杯摇动起来,杯中液体更是洒满桌面。 紫言瞥了眼桌面,又望着寒雨震惊的模样,脸上讽意更浓。 「真是个没用的东西!」 想到自己曾经是飞雪的敌人,寒雨的心顿时掉进冰库,全身发冷,难以自抑。这到底……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用尽全力努力平复心头乱如麻线的思绪,寒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紫言大人,请您把您所知的一切都告诉我。」 「你真想知道?」放下茶盅,紫言笑意浓浓,不过这抹笑却未曾到达他眼里。和脸上的笑容相比,紫言眼底闪动着冷冷寒光,让人不寒而栗。 「是。」摒弃慌乱,寒雨只想知道自己到底是堆?什么叫十三岁的他就已是夜国第一谋士?又为什么说少爷最爱的人被他害死……这、这实在是……太荒唐了…… 「如若我告诉你,失忆前的你曾是飞雪最憎恨的仇敌之子,你还想知道真相?」好整以暇地注视寒雨,紫言的心情越发愉悦。 紫言的话,彻底抹去了寒雨脸上最后一丝血色。脸色惨白的他直到半晌后,才抖动唇瓣挤出几个字,「是的……我想知道……」 「夜雨辰,你从出生起,就一直是夜逸风最疼爱的儿子。你大哥本不叫夜映辰,可因为你的名字中有辰字,所以才特地改为映辰。所谓映辰,正是为了映衬你的存在。」 顿了顿,紫言又道:「夏国虽是夜国的附属国,但因两国国王世代交好,所以倒也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可十八年前,夜逸风却亲手杀死他的挚友,你可知这是为何?」 寒雨摇头。 「因为,夜逸风爱上了欧阳雨轩,他此生最好的朋友!」 说到此,紫言本就半张的眼眯得更紧。 「嫉妒,使得夜逸风狂乱,为爱疯狂的他决定用鲜血抚平心中的痛,他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别想得到!所以,他用铁骑踏平夏国,并亲手杀了欧阳雨轩。 「所幸逃脱的紫玉皇妃,也就是我姐姐,发誓要为夏王、她丈夫报仇血恨。十多年间,我们为逃避追杀,吃尽各种难以想像的苦。熬过漫长的十八年后,飞雪和飞凌终于长大成人,就在我们举行第一次起义时,你——夜雨辰出现了。 「被称为『夜国第一谋士』的你虽只有十三岁,可是手段和残忍却一点也不输夜逸风。那一役,最后以我们的惨败告终。不仅如此,就连与飞雪一同长大的瑶月也……」 瑶月?好陌生的名字。但寒雨明白,这所谓的瑶月就是飞雪少爷最深爱的情人,但她却因自己的关系……心口刺痛不已,寒雨眼里隐含泪光,但他却不允许泪水落下。 「瑶月为救飞雪而亡,大受打击的飞雪最后做出撤退的抉择。」紫言的眼遥远而迷离,在叙述的同时,他的思绪似乎也一同回到了过去。 「大伤元气的我们在冰天雪地中四下逃亡,而你也对我们一路穷追猛打,似乎大有不杀光我们不死心的气势,于是在寒冰结成的河川上,我们与夜军展开了殊死决战。最终,你中计落入河川。 「所有人都以为幼小的你绝对承受不住冰冷的河水,可让我没想到的是……你果然命硬……」 撇撇唇,紫言目光如刀直视寒雨,「我不知道飞雪救你时,是否已经认出你的身份,不过当你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却立刻认出你来,那时我恨不得马上杀掉你,可飞雪却阻止了我。他告诉我,你已经完全忘记过去,现在的你比小猫还柔顺,还听话。」 「最重要的是,他一直都知道你喜欢他,而他也打算好好利用这一点。所以从一开始,他就对你很温柔、呵护着你,让你觉得他是世界上最好的人。等你对他有了不可割舍的感情后,再利用你去对付你最亲爱的父亲…… 「正如飞雪所料,当我两年后再见你时,你早已深爱上他。飞雪和我商量后,我们决定利用飞凌和我姐姐被杀为饵引你上勾……结果,你果然中计。为了所爱,你竟真的甘愿代替飞雪进宫刺杀夜王……哈哈哈……」 说到最后,紫言再也抑制不住心中快意,大笑起来。 「那也就是说,夫人以及飞凌少爷都还好好活着?」平淡无波的声音从寒雨喉间逸出,缓缓抬起的脸上只见平静。 看着这样的寒雨,紫言的大笑突然遏止,怨毒扭曲了他原本美丽的脸,「没错。」 得到肯定的答案,寒雨吐出一口长气。 「为何你如此镇定?」见寒雨并未如想像中那样崩溃,紫言眼里闪过诧异。 「因为我相信飞雪少爷……」 「相信?」紫言微微上扬的音调,让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滑稽可笑。 「我看得出,少爷护送灵柩回来时的狂乱和崩溃并不是假装,所以……」 「所以?」 「所以他不可能在这件事上欺骗我。」垂下眼,寒雨淡淡地道:「唯一的可能就是,紫言大人您与少爷的母亲串通欺骗了少爷,你们想把少爷逼入绝境,让他心中充满仇恨,因为只有让少爷从骨血中憎恨夜王,他才会恨下心,利用我去伤害夜王……」 「寒雨,看来我的确小看你了……」眯起眼,流露出危险的神情,紫言既不承认,也不反驳。 「紫言大人,从刚才起,我就觉得很奇怪,您为何选在此刻告诉我真相?如果您想让我和夜王都尝到痛不欲生的滋味,那您应该在我亲手杀掉夜王后再告诉我一切,那样对我的打击才更大,不是吗? 「退一步讲,万一我因您的话想起过往,从而背叛你们,那您岂不是功亏一篑,得不偿失?」 「你是夜雨辰?」神情一肃,紫言狐疑的眼在寒雨身上打转,「你恢复记忆了?」 「不,我是寒雨。」寒雨摇头否认了紫言的猜测。 「可是你……」 「我兴许懦弱,但并不代表我没有思想。紫言大人,您说的话里或许有不少真相,可我相信,少爷并非您口中那种人。 「也许少爷的确只把我当作一着精妙的暗棋,但他对我的温柔和呵护,绝对都发自内心。他脸上的笑是那么的温暖,那么的真实,双眼更是清澈无比,拥有那种眼瞳的人绝不可能想出如此歹毒的计谋……就算少爷真的骗了我……他也、也是迫不得已……」 虽然寒雨脸上很镇定,但他的声音却越来越轻,就连一直放在腿上的双手也在不知不觉中绞在了一起。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对自己刚才说的话并无多少信心。 寒雨的小动作自然逃不过紫言的利眼,撇撇唇,他冷笑道:「那……照你的意思来说,阴险的人是我喽?」 「寒雨不敢。不过,不论您说的是真还是假,我都不会改变初衷,我一定会帮少爷完成心愿。」 「就算要你亲手杀了夜王?」 寒雨颔首,「只要是少爷的希望,我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完成。」 平静的声音,平静的脸,就连寒雨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都是那么的平静。看着这样的寒雨,紫言突然觉得自己已无法看清他的心思。 「你果然和夜逸风一样冷血!」说罢,紫言从怀中取出一只精致的小玉瓶。 紫言把小瓶放在寒雨的面前并示意他打开。 寒雨打开瓶盖,「这是……香油?」 「这可不是普通的香油……」紫言不怀好意地笑道。 「您的意思是……」看着瓶内明晃晃的稠液,寒雨握瓶的手紧了紧。 「这瓶香油看上去很普通,但里面却掺了一种极稀有的香料——寒涎香。一般情况下,这种香料对人体并无伤害,但当它与另一种香料融合后,就会产生惊人的效果。」 「另一种香料?」寒雨若有所思地重复道。 「是的,另一种,」紫言笑得更欢,「那种香料早在几年前就已通过每月的浸泡,深种于你体内。」 「也就是说.我的身体是引子?」寒雨脸上不见一丝意外。 「不错!」紫言颔首,继而又瞄了寒雨一眼,「你不是说,愿为飞雪付出一切?」 「当然。」寒雨点头。 「那就让我看看,你所谓的一切到底都是些什么吧,」说完,紫言猛然站起身。 「你刚才不是问我,为什么会在一切都还没有开始前就把真相都告诉你吗?我可以告诉你答案。那是因为……我讨厌你!非常非常的厌恶你!」 看着寒雨瘦弱的身子因自己的言语而震动,紫言笑得更开怀,双眼闪动恶意的他越说越大声,「我知道你对飞雪的爱早已无法自拔,所以你一定不会背叛他,不论他对你做了什么,你都会原谅他,只要他愿意对你笑,就算让你交出生命也不悔,哈哈哈……」 「最后我果然没料错,你说的和我想的完全一样,而我最讨厌你的,也正是这一点!凭什么你能对飞雪死心塌地到这种地步,而我却……」 猛地发现自己说漏了嘴,紫言脸色难看地收回即将脱口而出的事实。为掩饰自己的失态,他一个挥袖转过身去,「夜雨辰,我希望你能实现自己的诺言!」 紫言离去后,整个朝夕殿重又恢复先前死寂。 这一刻,寒雨脸上强装出来的平静面具终于全然崩溃,他无力地瘫倒在桌上,强忍多时的泪瞬间布满了脸颊,「原来……我竟是夜逸风的儿子……飞雪少爷,您对我的温柔、体贴,究竟是利用我,还是、还是真的……」 想起当日飞雪信誓旦旦地告诉自己,要带他离开的情景,再思及三天前那个甜蜜而又充满不舍的亲吻…… 寒雨内心充满矛盾,虽说他当着紫言的面,表现出对飞雪信任,但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他多么害怕紫言说的这一切都是真的,多么害怕飞雪真的只是在欺骗自己……但就算一切都是虚幻,他也、他也…… 「少爷,不管您多么恨我,现在的我,已经不是夜雨辰,而是寒雨……为了您,我什么都可以做,哪怕是弑父,我也……」哽咽声中,寒雨再也说不下去。 虚弱的身体终究承受不住连连打击,无边无际的黑暗迅速占领了寒雨的世界。 要是能永远待在黑暗中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那该多好啊……多好…… 第八章 昏睡中,寒雨做了一个梦。 梦中,他独自彷徨在偌大的花园中。 没过多久,他便看见离他不远处的花丛中,一个可爱如精灵的稚童正带着满脸笑意,跌跌撞撞地向数米开外的一男子奔去。 寒雨看不清男子的脸,只隐约知道那是个样貌优秀的年轻男子。 带着笑,男子张开双臂,一把抱起跑到面前的幼童。 「呵呵……父王抱抱……父王抱抱……」 「雨辰、雨辰……朕可爱的小雨辰……父王最疼爱的小宝贝……」男子大笑,抱着稚子不断转圈。 一时间,整个花园中只听得一大一小两人的欢乐笑声。 看着眼前这对快乐的父子,寒雨也笑了。 闪烁着无数星光的夜空下,男子高高举起稚儿。他的举动引来了孩子的咯咯乱笑。 「雨辰,朕的雨辰……你有一双比星子还要灿烂的眼睛,一双和他一模一样的眼睛……一双朕最爱的眼睛……」说着,男子把孩子抱进怀里,炙热的双唇轻轻印上了孩子的眼帘。 乐呵呵的稚子把脸凑到父亲面前,「父王亲亲、父王亲亲……雨辰喜欢父王……雨辰最喜欢父主了……」 「朕可爱的雨辰是天空中最耀眼的辰星……等将来你长大了,这片天就将为你所有……」 「……」猛地睁开眼,寒雨额上不断冒出冷汗。明明是温馨甜蜜的美梦,却让寒雨露出比做噩梦还要可怕的神情。 剧烈喘息声中,全身无力的他重又倒回床上。 汗水,沿着寒雨没有血色的脸庞缓缓向下淌去,一点点没入衣衫,与身上渗出的汗水相交融…… 寒雨用美目愣愣瞪视描金雕花的房顶,眼神却茫然无焦。 「雨妃娘娘,您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守在寒雨床边照顾他的小太监,被他怪异的模样吓得有些手足无措,「奴才这就去请御医……」 说完,小太监连滚带爬冲向门外。不过他才跑了没几步,就被寒雨喝止。 「站住!不准去!」寒雨的声音粗哑得骇人,可其中包含的威严却并未因此减少半分。 「可、可是……您的身体……」被寒雨一喝,小太监有些迟疑。 「我很好,不用请御医。」寒雨摇摇头,表示自己的坚定,「我只是发噩梦。帮我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是。」 坐在热气腾腾的池水中,满身疲惫的寒雨无力地靠在池边,试图借由热水使身体恢复温度。 闭上眼,寒雨不由自主忆起梦中发生的一切,虽然看不清梦中那对父子的容貌,可那双明亮的眼,却是他十分熟悉的。 那双充满爱怜,充满柔情的眼,正是夜逸风看向自己的眼,是他把自己看做「雨」时的眼! 「唉……」幽幽叹了一口气,寒雨睁开眼。 「怎么了?好好的叹什么气?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惹到朕可爱的小雨儿了?」 调笑似的声音在寒雨耳畔响起,随后一双有力的大手抚上他肩头。 「陛、陛下!您怎么来了?」惊讶地大叫着,寒雨飞快转过身。 随着水花四溅发出的声响,寒雨的明眸对上了夜逸风满是笑意的眼。 「怎么,朕不能来?」 含笑的夜逸风不等寒雨回答,便一把抱起还在水中的他,给予他轻轻一吻,「不知道为何,今日朕特别想见你。」 「陛下……」 依靠在夜逸风怀中,寒雨主动伸手搂住他的脖子。之后,他缓缓闭上眼,微启红唇,摆出邀请姿态。 夜逸风自然不会错过大好机会。带着笑,他低下头,把唇印在寒雨柔软的红唇上。 随着热吻的加深,交叠的唇瓣密合缠绵,一声声充满媚色的呻吟从寒雨喉间逸出,甜美的低吟引得夜逸风一阵颤动,下半身的欲望已然脱离控制,蠢蠢欲动地叫嚣不已,渴望得到更多…… 再也无法抗拒寒雨用身体发出的邀请,夜逸风抱着他大步朝床铺走去。 激情相拥中,面带媚笑的寒雨伸手抓过放在床边,装有寒涎香的那只小瓶。没有任何迟疑地,他打开了盖子…… *** 紫言冷冽俊颜,板着脸步出宫门。心情极差的他对周遭一切事物皆不放在心上,就连等候多时的夜映辰,也被他完全忽略。 见紫言出来,夜映辰急步迎上。「怎么样?可有见到雨妃?」 紫言颔首,「多谢殿下。今日若不是殿下,紫言还不知何时才能见到寒雨。」 就算再怎么讨厌夜映辰,紫言还是打起精神与之周旋。 闻言,夜映辰笑道:「呵呵……本王也是听紫言说后才知雨妃原来是你至亲,难怪和你一样,都这么的美丽动人……」说到最后一个字,夜映辰眸里闪过淫亵。 「这都是殿下的功劳。」双手抱拳,紫言趁行礼之便,摆脱了夜映辰抓着自己手腕的大手。 「呵呵……既然紫言已与雨妃相见,那你答应本王之事……何时兑现?」 「这……」紫言故意为难地皱皱眉,「紫言今日身体不适,可否改日?」 虽说心生不悦,可夜映辰还是故作大方地点点头,三日后,本王会派人上门接紫言。」 「紫言怎敢劳烦殿下,三日后定当登门拜谢。」 「哈哈哈……就这么说定了。」 总算敷衍完夜映辰,紫言匆匆踏上回程的马车。 马车里,紫言强忍已久的满腔怒意终于爆发,沉默不语的他双手握拳重重捶在木板上。 脆弱的薄板承受不住重捶破了个小洞,破碎的木板化为尖锐的利器,直直刺入紫言的右手,鲜血立刻喷涌而出。 收回手,紫言愣愣地看着流血不止的手掌,整个人却像痴了似地一动也不动。 这耀眼的红,让他想起三天前飞雪离开时,两人之间发生的冲突。当时飞雪为表明心迹,也曾在手上划下血痕,发下血誓…… 那时的血,也像现在这般美丽……这般妖艳……这般地让人心碎…… 三天前———— 「飞雪,你真要离开?在这紧要关头?」坐在桌边,紫言冷下脸,不赞同地看着身背行囊的飞雪。「圣果什么时候都可以去找,为何偏偏选在此时?」 「舅舅,雪山离这里也不算太远,最多一月,我定可归来。」 顿了顿,飞雪又道:「您也是医者,自然知道圣果的珍贵。我翻遍古籍,好不容易才知道圣果长在雪山的极寒之地,又怎肯轻易放弃?待我找到圣果,您身上的痼疾就得以根治,只有这样,我心中的愧疚才能得以消除……」 说到这,飞雪的神情黯了黯。 「傻瓜,我说过,当年的事不是你的错,为何你就是放不下?」叹息中,紫言用手抚上飞雪的脸庞,眼瞳中流露出不舍和心痛。 「对不起,舅舅……」飞雪低下头。在紫言看不见的地方,他眼中闪过愧疚。要是舅舅知道自己寻找圣果不光是为他治病,更想为寒雨解毒,只怕他会怒不可遏吧。 「我说过,永远也不要对我说抱歉……永远不要……」垂下眼,紫言有些哀伤。 「舅舅……」 微微一笑,紫言抬眼看向飞雪,「其实我的病并不一定需要圣果,只要平日多保养即可。你又何必大费周章跑那么远?」 说到这,紫言忽然想到一事,脸上的微笑迅速被狐疑取代,「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圣果一株双生,还有一枚你打算给谁?!」脸色一变再变,「除了帮我治病外,你是否还有其他打算?」 「没有。」飞雪笑得很沉静。 「真的?」紫言有些不信。 飞雪郑重地点头。 「你找圣果,是不是为了帮寒雨那小贱人解毒?」 「不是。」紫言对寒雨的轻蔑让飞雪眼中闪过愤怒,但他还是不露声色地强迫自己压下怒意。他不能让舅舅看出任何端倪,否则他今日绝对踏不出家门。 「欧阳飞雪!」大声叫出飞雪的名字,紫言身上散发出来的怒气,就连守在门外听从指示的默语也能感受得到。 「……」望着紫言充满怨毒的眼,飞雪选择保持沉默。 「别忘了那贱人是谁的儿子!」 「我没有忘……」 「那你现在又在干什么?你竟然为他去找圣果!」 「我没有。」相较于紫言的激动,飞雪显得越加冷静,他深知舅舅的精明,只要自己露出一丝愤慨,都会被看穿。为了寒雨,他必须忍耐。 「真的没有?」紫言还是不信。 「舅舅,我没有忘记答应过您的事,去找圣果也不是为了救寒雨。要是您还不信……就让我当着您的面发下血誓!」正视紫言的眼,飞雪微微一笑。 艳丽的笑容中,他从袖中抽出匕首,不等紫言反应过来,在臂上划下长长一道血痕! 「你干什么?!」惊呼声中,紫言扑到飞雪身边,一把抓住流血不止的手臂。 「我欧阳飞雪在此发下血誓,如若我违背当初答应您的事,那么今生今世我必将……」 「够了,不要再说了,我信你!」又气又怒的紫言先一步截去话头,阻止飞雪的未完之话。 「谢谢您,舅舅。」看着正在帮自己包扎伤口的紫言,飞雪眼里闪过愧疚。 「算了,快去快回就是……」 「舅舅……」 「答应我,保护好自己,如果找不到.尽快回来。」忍不住地,紫言叮咛道。 「嗯,飞雪明白……」 紫言也不知道自己何时到家,只知道当他回神时,默语正捧着他的手帮他包扎伤口。 「我有允许你碰我了吗?」冷漠地看着默语,紫言试图抽回手。 「别、别动!你的手在流血。」抓住紫言欲抽离的手指,默语继续包扎。 「我当然知道!」不顾一切抽回手,紫言脸上闪过不耐,「我的手自己会处理,用不着你多事!滚出去!」 「要我出去可以,但你得先让我包扎。」一向顺从的默语,今天却显得异常顽固。 「你……」被气得浑身发抖,紫言正想厉声呵斥,可快他一步的默语却已帮他包扎完毕。 见状,紫言一挑眉,笑得冷然,「你以为这样我就没辙了?你可以包,我也可以拆!」语毕,紫言粗鲁地拉扯起手上的布条来。 「你……」见紫言毫不怜惜地胡乱拉扯才包好的伤口,一丝恼怒浮上默语眼底。尤其当他看见好不容易才止血的伤口再次渗出血丝时,理智瞬间消散。 想也不想地,默语一把拉过紫言,用力将他抵在墙上。 「放开我!」默语突如其来的动作让紫言一怔。愣过之后,他愤怒地喝道:「你敢对我无理?秋默语,你这个混账东西!放开我……」 紫言话未完,就被默语用吻全数堵在口中。 默语的唇炙热、干燥,用力来回摩挲紫言柔软的唇瓣。不等紫言反应过来,他的舌就已灵活地撬开紧闭的牙关,滑入火热的口腔,找到欲逃窜的小舌,强迫其与之共舞。 半晌后,总算从惊吓中恢复神智,紫言开始拼命挣扎,可无论他如何挣扎,都无法撼动默语半分,只能任他的舌在自己口中肆意横行。 随着亲吻渐深,紫言僵硬的身体渐渐放松,不断拍打的双手也无力地捶在身体两侧,破碎的呻吟从他的口中逸出,双眼迷蒙的紫言浑身上下散发出让人无法抵御的魅色。 长吻过后,默语恋恋不舍地离开紫言的红唇。 看着躺倒自己怀中,全身无力,面带娇媚之色的紫言,默语只觉呼吸一窒。 「紫言,我……」 默语正欲开口,却被紫言狠狠甩了一巴掌。 仿佛想要借由这一掌宣泄近日堆积起来的怒火,紫言几乎用尽全身力气。而默语则被打得侧过脸。 一掌过后,紫言虚脱无力地依靠在墙上,他死命地瞪着默语,眼神中充满狂乱的愤恨。 一时间,寂静的斗室中只听得紫言的大声喘息。 「我不会道歉!」凝视面前浑身散发熊熊怒火的丽人,默语垂下眼,淡淡说道。 「无耻!」闻言,紫言更是愤怒。咬着牙,他又给了默语一巴掌。 没有吭声,也没有躲避,默语硬生生承受着紫言的怒火。 「紫言,早在十年前,我对你……」 「住口!住口!我说过,不许任何人再在我面前提及十年前的事,尤其是你秋默语!你是最没资格提当年之事的人!」怒吼着,紫言好像被人踩住尾巴的猫,怒不可遏地竖起全身毛发。他的眼锐利而疯狂,整个人沉浸在暴怒之中。 「紫言……」无奈地叫着紫言的名字,默语脸上尽是痛楚,「当年的事……我的确最没资格开口,可是……无论你是怎么想的,都不能阻止我对你的爱慕!早在十年前第一次遇见你时,我心里就只有你一人……紫言,我爱你……」 「闭嘴!」想也不想地,紫言甩出了第三掌。脸上的血色,早在默语提及当年时,就已褪得干干净净,白玉般的脸也因此变得透明,使他看上去更脆弱。 血丝沿着默语的唇角缓缓流下,触目惊心的红看在紫言眼中却是一阵厌恶。 「秋默语,你是我此生最恨的人!我之所以留在你身边,只因为你能在危急时刻帮上飞雪的忙。要不是看在这个原因的份上,早在十年前,我就已杀了你,又怎会留你到现在!」 「说来说去,你心里还是只有飞雪……」低下头,默语眼中满是痛苦,「在这个世上,你唯一关心、唯一在乎的就只有飞雪一人……」 「那是因为飞雪他……」 「那是因为飞雪是你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人,因为你一直都深爱着你的侄子——欧阳飞雪!」抢过话头,默语一古脑把紫言深藏心中数十年的秘密全都抖了出来。当他看见紫言本就苍白的脸因自己的话变得更惨白时,他的心抽痛不已。 「是,我喜欢飞雪,我爱他!那又怎么样?这都是我的事,又与你何干?」深吸一口气,紫言索性大方承认了一切。他抬起头,满含不屑的眸迎上默语深邃的眼。 不等默语开口,他又继道:「因为我喜欢飞雪,所以我甘愿为他付出一切。而你?你是什么东西?又有什么资格来评断我的感情?」 「在我眼里,你只不过是一条很好用很听话的狗罢了。只要我想,这世间能代替你的人又何止千万?」 「紫言……你真的很爱飞雪……爱得很深很深,爱到无法自拔……」平静地叙述着事实,在紫言看不见也不想看的地方,默语眼中闪过异样光芒。 紫言对飞雪的感情让他嫉妒,那种被利刃割划的痛楚使他的理智开始崩溃,现在的默语只想伤害紫言,只想深深伤害眼前一心爱着飞雪的紫言…… 「因为喜欢飞雪,所以你嫉妒寒雨。为除掉寒雨,你更是无所不用……要是飞雪知道你都对寒雨做了什么,你觉得他还会尊敬你吗?」带着嘲弄,默语轻笑起来。 「你……想干什么?」紫言脸上流露出警戒。 「早在你第一次见到寒雨时,就对他产生了强烈的敌意。因为飞雪对他实在太过温柔,所以你开始害怕,怕飞雪总有一天会爱上寒雨。 为阻断他们之间的情愫,你派人袭击寒雨,可让你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那人竟是夜王奸细。当他把毒箭射向飞雪时,赶来补救的你冲上前替飞雪挡去这一箭。虽然你的身体受到重创,却也得到了飞雪的无比愧疚和言听计从,这也算是意料外的''惊喜''吧。」 看着因自己的话浑身颤抖不已的紫言,默语心头满是说不出的快感。 「你利用紫玉皇妃和飞凌的死,把飞雪心底的仇恨全数引出,你告诉飞雪,让他利用寒雨去刺杀夜逸风,因为寒雨是夜逸风最疼爱的孩子,只有让他们父子相残,你才能解恨。听到这样的话.飞雪虽有所迟疑,可最后还是按照你的计划行事。」 「可怜的飞雪,无知的他被最敬爱的舅舅耍得团团转,殊不知他的母亲和弟弟根本就……」 「够了!你给我闭嘴!」紫言气得浑身发抖,再也听不下去的他厉声喝道,但显然默语并未打算住口。 瞥了紫言一眼,默语又道:「今日你拜托太子让你进宫,其美名是看望寒雨,实则是为了把飞雪一直未给他的寒涎香交给他。一旦寒雨听你话使用了寒涎香,那么就算是圣果……也无法挽回他的性命。」 「是,你说的一点也没错。什么寻找圣果为我医治病疾,这只是他的借口!飞雪之所以前往雪山寻找圣果,根本就是为了解开早已深入寒雨五脏六腑的奇毒。 就是看出这一点,我才特意进宫,把寒涎香交给寒雨,如此一来,就算飞雪找到圣果,也已无用……」 说到这,紫言凄然一笑,「告诉寒雨身世,只是想折磨他,打击他,让他痛不欲生。因为我早已看出,不管发生什么事,寒雨都会完成飞雪的愿望……」 多年前,当紫言第一次看见寒雨时,就已看出他眼底毫不掩饰的对飞雪的深切情意,就是凭着寒雨对飞雪的深爱,紫言才大胆道出他与夜逸风的关系,可一旦寒雨真的表示他会为飞雪除掉夜王时,紫言非但没感到丝毫快意,反而越发嫉妒起寒雨来。 嫉妒他的死心塌地,嫉妒他的一往情深,更嫉妒他能得到飞雪的怜爱…… 「不管我如何努力……在飞雪眼里,我永远都只是他最敬爱的舅舅……仅仅如此而已……」道出这句话,紫言力气全失瘫软在墙上。 泪,在眼中慢慢凝聚,随后纷纷从紫言白净的脸颊上滑落,最终隐没衣里。 「紫言……」 心有不忍的默语伸出手想要扶他,却被紫言挥开。 「不要碰我!我不需要你的假好心!」 「对不起……紫言,我并不是想……」 「够了,你什么都不用说,我什么都不想听!滚!滚出去!」指着门口,紫言疲惫地闭着眼,看都不看默语。 默语张口欲言,却又不知从何说起。眼见紫言流下的泪越来越多,他只能留下一声长叹,「对不起……紫言……」 默语离开后,房中只剩下紫言独自面对这片空旷与寂静。 随着更多泪水的滑落,他突觉好疲倦,心中又空又冷…… 紫言无力地任身体慢慢向下滑去,直至整个人坐倒地上蜷缩成团。 或许,自己这一生都得不到飞雪的爱,更甚者,当飞雪知道真相时,他还会憎恨自己,可是……不管将来如何,他都无悔今天所做的决定! 正当紫言瘫倒房内独自哭泣时,日夜兼程的飞雪,也已站在了一望无际的巍峨雪山脚下。 抬头巡视茫茫雪山,飞雪告诉自己,无论前路多么艰难,也不管找到圣果的机会多渺茫,他都要达成来此的目的! 「寒雨,我的寒雨……你一定要等我……我一定会带着圣果回到你身边,所以,你一定要等我……到时,我们一起离开夜国,找一处山明水秀的地方过着隐居生活,再也不过问凡尘俗事,我会疼爱你一生,我的寒雨……」 第九章 夜,依然那么深沉,带着点点幽静,但更多的却是扰乱人心的孤寂。 望着这样的夜,寒雨不禁叹息。 离紫言进宫已过去整整十天,这些天里,他日夜期盼飞雪能再次出现眼前,可每天的日落月升带给他的都只是失望与心痛。 就像现在,凝视高挂天际的明月,寒雨心中却满是痛楚和寂寥。 为什么?为什么您还未回来?少爷,难道说……您真的不要我了?就像紫言大人说得那样,您真的、真的……恨我……所以连我的面也已不想再见?少爷,您可知道,寒雨好想你,想得……心都痛了…… 想到此,寒雨不禁用手捂住隐隐作痛的心口。 心,扑通扑通地跳着,每一下都诉说着他对飞雪的情意,这份爱恋,这份心情,从他第一次见到飞雪时就已存在,并且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变越深,直至难以自拔…… 「雨妃娘娘.时辰已不早,可否传膳?」 随着小太监又细又尖的声音在房内响起,被打断冥想的寒雨站起身,「不必了,传命下去,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是。」 片刻后,小太监前来复命,说是热水已经准备好,请他前往沐浴。 遣退一干宫人后,寒雨拖着疲惫的身躯独自来到池边。 进宫后,寒雨便养成了无事经常沐浴的习惯。只要一想到自己的身体曾被飞雪以外的人抚摸、亲吻,他就觉得自己好脏。如果可以的话,他只想被少爷爱抚,被少爷怜爱——除了少爷,他谁都不要。 浸泡在炙热的池水中,寒雨纷乱的心逐渐沉淀下来。 坐在水中,寒雨无意识地用手抚过肌肤,虽然他人坐在这里,可心早已飞出千里之外。 自从自己伤势痊愈后,夜逸风几乎夜夜留宿朝夕殿,爱欲狂欢接连不断。 父亲……好陌生的字眼…… 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寒雨感慨不已。 父亲这个词,对别人来说,或许是人生最重要的亲人;可对于寒雨来说,父亲却没有任何意义。毕竟他有记忆的人生才短短几年,而这些年中,陪伴在他身边,让他欢笑、让他流泪的就只有飞雪…… 父亲或许给了他生命,让他来到人世间,让他看见、听见、感受到眼前的这一切。但除此之外,他对父亲这个词没有任何感觉。 也许在紫言大人以及其他一些人眼里,他和夜逸风欢爱是很下贱,很无耻的事情,可他却不在乎。在他眼里,夜逸风与一般陌生人没有任何区别,唯一的差别就是自己身上流着他的血,自己是他生命的延续……仅仅……如此而已…… 说起弑父,寒雨心里并非没有挣扎,再怎么说,夜逸风也是给了他生命的人。可只要他一想到飞雪对他的期盼以及当年飞雪脸上闪现的决然,他心中就不再迟疑。寒雨明白,要是自己因为下不了手而失败的话,飞雪定会亲自出马。 想到飞雪的身体会被夜逸风掠夺,他就嫉妒得发狂。这种事,只要他活着,就绝不允许发生! 池中的热水因寒雨的重捶水花四溅,坚毅之色浮现在他脸上。 为了少爷,他什么都愿意去做,就算刀山火海也愿去闯。这一切,都只是为了他的飞雪……他的少爷…… 现在的他,并不是什么夜雨辰。夜国皇子夜雨辰早在当年的战役中死于冰河,现在站在这里的是寒雨,是那个秋棠小苑出身,只为飞雪一人而活的寒雨…… 他就是寒雨,寒雨就是他……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释然的笑绽放唇角,果然,他身上流动着夜王的血。为了爱,他可以冷酷无情到什么也不顾…… 突然,一股腥甜从喉头涌起,遏止不住地,一口鲜血从寒雨嘴里喷出! 鲜红的血,瞬间染红了身体四周的池水,并迅速融于池水,消散无形。寒雨被池水熏红的脸色,也在霎时转为惨白。 伸出颤抖的手,寒雨一脸平静地抹去黏染唇边的嫣红。 紫言当日留下的香油已近见底,寒雨心中明了,他的时日已经不多。 滚烫的池水忽然不再温暖,寒雨用双手抱住自己,整个人蜷缩起来。 如果说,他真的命不久矣,那么他临终前的唯一愿望就是再见一次飞雪,要是能再看见飞雪的微笑,再次得到飞雪的亲吻……那他就算死,也死而无憾。 飞雪……雪……求求你,在我离开前,让我再见你一面……或许这个愿望在如今已是遥不可及,可我仍然奢望,仍然乞求…… 我的雪……我最爱的人……请你……回到我的身边……哪怕只是瞬间……我也心满意足…… *** 整整月余,飞雪不辞辛劳,踏遍雪山各个山头。终于在某一天,他于雪山侧峰峰顶的悬崖边找到了传说中的圣果。 看着手中晶莹剔透的两枚朱果,飞雪不禁感慨,要不是他无意在古书上窥得圣果的模样,又有谁会知道,这种看似普通的红果就是百年难遇圣果? 「呵呵……寒雨,看来你注定属于我……」望着手中果子,飞雪开怀而笑。 小心翼翼地收好圣果,飞雪遏抑不住激动情绪,脚履轻盈地踏上了下山之路。 三个时辰后,飞雪顺利回到山脚下。这些日子以来,他都借宿在一户李姓猎户家。 「欧阳大夫,您找到药材了?」见飞雪兴高采烈的模样,李大叔一猜就着。 「是的,李大叔。这些日子多亏您照顾。」说着,飞雪开始整理行囊。 「您打算回皇城?」看着满怀喜悦的飞雪,李大叔脸上浮现担忧。 「我要赶回皇城给病人治病。大叔您是不是有消息要我捎带?」想起李大叔的儿子在夜摩城做工,飞雪好心问道。 可让飞雪意外的是,李大叔摇摇头,「欧阳大夫,如果只是一般病人的话,我劝您还是不要去夜摩城了。」说着,大叔一声长叹。 「出什么事了?」听闻此言,飞雪握着行李的手一紧,心跳也莫名开始加快。不祥的预感在他心头徘徊不去,搅得他心口一阵难受。 「唉……听说夜王陛下突染重症,卧床不起已有多日,偏偏前些天夜摩城又发生了乱民暴动,整个皇城沦为一片火海。我儿子好不容易才从那里逃了出来……欧阳大夫,我看您还是不要踏这浑水,早早离开为上。」 老人的苦苦规劝飞雪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当他听见皇城沦陷这几个字时,整个人就已呆若木鸡,半晌说不出话来。 想起寒雨目前的处境,飞雪顿时心乱如麻。 一刻也等不下去,飞雪转身走出茅屋,快步冲到爱马旁,飞身跃上,收紧缰绳,掉头就往夜摩城的方向奔去。 寒雨……你一定不能有事……你一定要平安地活着!我很快就能回到你身边……等我,寒雨……一定要等我! *** 飞雪,我的少爷……你到底在什么地方?真的好想好想再见你一面,我的少爷…… 半昏迷中,飞雪的笑脸一直浮现在寒雨眼前,他好想伸手触摸,可现在的他却连抬手的力气也没有。无力的他只能任人抬着他踏上逃亡之途…… *** 「他们逃了?」站在空无一人的皇宫大殿上,紫言对默语的禀报一点也不感意外。 「是,夜逸风带着寒雨向位于西方的西陵城逃去。」面无表情的默语垂着眼,恭敬地回答道。 最终他还是没能舍得离开紫言,而此时紫言也急需默语的从旁协助。两人难得达成了一致,并默契地谁也不提当日之事。 「西陵城?我记得那是一座依山而建的城池,易守难攻……看来我们还有场硬仗要打。」虽然这么说,可紫言的笑容里却不见一丝为难。 「你有对策?」对紫言甚是了解的默语,一看就知他已胸有成竹。 「呵呵……这是自然。不过现在身中奇毒的夜逸风命不久矣,不足为惧。待我们牢牢掌控夜摩城后,再集中精力对付他。默语,派王榆前去围城,只要不让夜逸风溜走就成。」 「是!」 「对了,夜映辰呢?」紫言话锋一转,继又问道。 「已于三日前擒获,现正囚于大牢内。」 「很好,很好……」听到这样的回答,紫言脸上笑意更深,「给我好好看住,可别让他逃了。」 「是。」应声后,默语转身欲退下。 就在默语转身的刹那,他面前的飞龙雕门突然被人猛力推开。下一秒,浑身散发怒意的飞雪出现在两人面前。 多日的风尘仆仆,日夜兼程,使得飞雪看上去很是狼狈,他的衣服沾满灰尘,有的地方甚至还被勾破,好几个大洞大剌剌地出现在衣摆上。 「飞雪,你终于回来了。」带着笑,紫言迎上前。 默语同时斥退被巨响引来的一干士兵。 「寒雨呢?」飞雪赶来皇宫就是为了救出寒雨,不想却慢了一步,从目前的形势来看,只怕紫言已经控制了皇宫,而寒雨…… 想到寒雨兴许已经遭遇不测,飞雪的心紧了又紧。 听到寒雨的名字,紫言手一顿,脸色随之沉下。「不要在我面前提那贱人!」 「告诉我,他人呢?」冷着脸,飞雪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那贱人有什么好?值得你一回来就只知道关心他的死活!为什么你就不问问现在战况如何?不问问你的杀父仇人是生还是死?」瞪大美目,紫言看上去很是恼火。 「不许这么说寒雨,他哪里下贱了?!」同样瞪着眼,飞雪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他都上了自己父亲的床,还不够贱?」鄙视的笑浮现紫言脸上。 听到这样的话,飞雪勃然变色,「够了!我不允许任何人贬低寒雨,就算是您,我最尊敬的舅舅也不行!整件事中,最无辜的就属寒雨!要不是我们利用他对我的感情,他又怎么会和夜逸风纠缠不清?说来说去,这都是我的错,寒雨他……」 「住口!我不许你再维护那个小贱人!他有什么好?竟令你对他如此迷恋?为了他,你宁可放弃唾手可得的王位以及至高无上的权力?飞雪,就算你真的疯了,我也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皇位和权力吗?」听到这两个字,飞雪不由得全身一抖,苦笑起来。 「千百年来,为了这两样东西丧命的人又何止千万?的确,皇权谁都想拥有,但却不包括我!于我来说,我宁愿选择宁静山野终老,而不是皇宫…… 「也许你会笑我痴傻,可我觉得与其整日活在让人喘不过气来的皇宫里,天天防范周围所有人,到最后甚至连至亲都不再信任……那还不如找一处山明水秀的地方,和喜欢的人相守到老,那样的生活才是我所期盼,我所渴望……」 飞雪的话被紫言甩在脸上的巴掌打断,清脆响亮的声音回荡在安静的宫殿中,而紫言脸上的神情已不仅仅能用愤怒来形容。 「欧阳飞雪,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从你出生的那刻起,你的生命、你的思想就不再只属于你自己。你是夏国的王,你这一生注定要为皇位奋斗,这是你永远也逃不了的宿命……你也不要妄想逃避!」 「舅舅……我真是夏国的王?你确定是我,而不是飞凌?」相较于紫言的激动,飞雪却异常平静。 但就是飞雪这淡淡的几句话,却让紫言变了色。 「你……」 面对惊讶得几乎说不出话来的紫言,飞雪垂下眼,「半个月前,我在雪山上救了一个人。」 「救人?」飞雪的突然转变话题,让紫言有些反应不过来。 飞雪颔首,「没错。他叫慕容灵汐,是飞凌的三师兄。」 听到这个名字,紫言面色大变。 「慕容灵汐告诉我,飞凌这几年一直在流霞山庄,不仅是飞凌,就连娘亲也……」 「飞雪,你听我说……」没料到自己苦心隐藏的秘密如此简单就被戳破,紫言有些慌了神。 闭眼摇摇头,飞雪叹了口气,「舅舅,为何您与娘亲要一起合谋欺骗我?您可知晓,当我看见那些焦黑的尸首时,我的心……仿佛被刀狠狠分成无数块。」 「这些年,我日日夜夜活在自责中……您知道我有多后悔没留在娘亲和弟弟身边,害他们被杀?要不是因为自责,我又怎么会把所有仇恨都转嫁在寒雨身上?害得他……」 想起自己对寒雨做过的种种,内疚、羞愧以及无数后悔纷纷涌上心头,让飞雪的眼一阵湿润。 吸了口气,飞雪惨然一笑,「结果呢?这一切却只是一个骗局!你们骗我……我最敬爱的舅舅和娘亲竟然联合起来设计我……」 原本该是自己最信任的人,最后却一起欺骗自己四年之久,这让飞雪情何以堪! 「飞雪……」看着这样的飞雪,紫言却不知说什么才好。 「舅舅,我根本就不是夏王之子,所以这皇位,我不会要!」 「你、你胡说什么!」闻言,紫言大骇。 「舅舅,到现在您还想欺瞒我?」飞雪的眼里满是苦楚,「虽然我是娘的亲生儿子,但却不是夏王的孩儿——这个事实你们还想瞒我多久?」 「为什么你会知道?你不可能会知道……」紫言彻底慌了阵脚。 「当年您为救我身受剧毒,我也因此高烧七日。」闭闭眼,飞雪道出来龙去脉,「不知您可曾记得,那几日我一直住在您房里。当您和娘再次因我而起争执时,我什么都听见了……」 「原来,娘亲当年因爱慕中原一游侠而与他私奔,却不想那游侠后来遭遇仇人追杀,死于非命,留下身怀六甲的娘。当年夏王欧阳雨轩身受重伤昏倒后为娘所救,为了报答娘亲的救命之恩,夏王娶了娘为后,并把我当作亲生孩儿疼爱……」 「你果然什么都知道了……」紫言苦笑,默认了飞雪的叙述。 「舅舅,夏王之位本该属于飞凌,我也无意与他争夺,您更不必为我再和娘亲争执。」 飞雪知道,紫言一直希望自己能成为夏王,但紫玉皇妃却更中意幼子飞凌,因为只有飞凌才是夏王的骨血。所以多年来,紫玉一直对身为长子的他心有芥蒂,很不喜欢…… 想到这些,飞雪又是一声长叹,「既然飞凌和娘都还活着,那我当年所立誓言也就无用了……」 说着,飞雪利落地扯下脸上佩戴多年的面具,重新恢复了他的本来面目。 「舅舅,有你陪在娘亲和飞凌身边,我很放心,请恕飞雪无法再侍奉娘亲颐养天年……」说完,飞雪转身朝门口走去。 「你给我站住!」紫言厉声喝道:「欧阳飞雪,难道在你心里就只有那个小贱人吗?」 「我爱寒雨,爱得很深!」没有回头,飞雪停下脚步大方承认,「他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存在!为了他,我可以放弃一切。只要他回到我身边,其他什么都不重要……」 飞雪坦然的回答简直让紫言气不打一处来,同时更加深了他的绝望,「你……你……你混帐!」 「对不起,舅舅。我知道我让您失望了,如果您恨我的话,我也无话可说……」 「来人,给我抓住殿下,不许他离开皇宫!」见飞雪坚决要走,紫言一声大喝。 下一秒,原本空荡荡的大殿涌进无数士兵,团团将飞雪包围在中间。 见状,飞雪却是微笑道:「没用的,就算您今日留住我的人,也留不下我的心!」 飞雪艳丽的容颜与紫言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看得众人皆一窒。尤其是他那带着淡笑的眼角,看在众人眼中更是风情无限。 趁着众人被自己的微笑所惑,飞雪一个纵身跃上房檐。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飞雪连连纵身,几个飞跃后,他的身影已飘至远处。 远远地,飞雪听见紫言在身后大喊:「欧阳飞雪……就算你走……你知道寒雨那小贱人的下落吗?你快给我回来……不然的话……我一定不会放过他……我发誓……」 紫言隐隐约约的声音,随着飞雪的快速远离逐渐消散在空气中,紫言威胁的话非但没让飞雪回头,反而使他跑得更快。 舅舅,就算您不告诉我,我也一定会找到寒雨…… 寒雨……你一定要等我……无论如何,我都会去到你身边!所以……等我…… 看着飞雪消失于夜空的身影,紫言气得直跺脚。他冲到默语身边,劈头就是一阵乱骂:「为什么不追?为什么眼睁睁看着他离开?」愤怒使得紫言白玉般的脸变得赤红。 「追回有用吗?」默语的眼有些迷离,「就算带回他的人,没有心的话……那又有何意?」 「混蛋!我管他有没有心!我只知道他是夏国的新王,这里没有他不行!所有人都去给我追!务必把殿下带回来!」 「是!」士兵们应声后,齐齐冲了出去。 紫言又回头看向默语,「你马上通知王榆,命他立即攻城。我不管他用什么方法,三天之内一定要攻下西陵城,活捉夜逸风,至于寒雨……」 说到寒雨,紫言脸色一沉,「格杀勿论!绝不能让飞雪见到活着的寒雨!」 「属下……明白。」知道紫言不会听自己的规劝,默语只得低头领命。 站在空无一人的大殿里,紫言脸上充满怨毒,「寒雨……我绝对不会放过你!我绝对不会让你们在一起!绝对不会!哈哈哈……」 紫言的狂笑充斥整个大殿,虽然他脸上在笑,可心里却在悲鸣,在流泪……而他的笑声也越来越孤寂,越来越苍凉…… 第十章 依山而建的西陵城易守难攻,虽然紫言下令必须于三日内攻下该城,可真的实行起来又谈何容易?为完成命令,王榆不得不下令强行攻城。 经过三日强攻.攻守双方都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不论城内、城外都堆满了尸首,赤红的鲜血浸湿大地,就连河道中流动的河水也被染红。 到了第三日夜幕时分,王榆的军队终于攻入西陵城。 红色的火在城中四下蔓延,到处都充斥着人们的哀鸣声、惨叫声,军队所到之处一片生灵涂炭…… 「陛、陛下……快、快走……叛军、叛军攻进来了!」西陵守将连滚带爬冲入宫殿,面如土色地跪倒在宝座下,急急道。 坐在王位上的夜逸风面色蜡黄,剧毒早在多日前就已探入肺腑。此刻的他完全不复先前的俊美潇洒,整个人瘦得只剩一把骨架。唯一没变的,就是他那双锐利的眼——剧毒侵蚀下,他的眼依然明亮,充满威严。 「终于来了……呵呵……」才说了没两句话,夜逸风口中的喘息就急促起来,胸膛更是激烈起伏。 「陛下,请您赶快离开这里,这里实在太危险。」守将大声禀报的同时,远处大门外传来的撞门声也一声响过一声。 「离开?」夜逸风似笑非笑地重复着守将的话。 「是。」 「现在这座城除了这里以外的地方,都已沦陷了吧?那……还能往什么地方逃?」冷冷地丢下这句话,夜逸风「嗖」地站起身。 冷酷的眼扫过身下跪满地的大臣们,看得众大臣全都胆战心惊地低下头。 「你们……都很想离开……这里吧……」嗤笑着,夜逸风甩了甩衣袖。 「臣、臣等誓死保卫陛下……」 「真的吗?哈哈哈……很好很好,看来我夜逸风也不算太失败,至少还有你们愿意守着我。」听到这样的话,夜逸风终于大笑起来。不待那些臣子们开口,他突然脸色一肃,「可惜我却不需要你们的愚忠!来人,把这些无用的东西都给我赶出去!」 「陛下、陛下……请您不要赶老臣们走……我们都不要离开您……陛下……」 一时间,大殿中充满了臣子们的哀嚎。看着下面纷乱的景象,夜逸风却一点也不为所动。半晌之后,大臣们都被拉出大殿。 满意地坐在空无一人的殿堂上,夜逸风的唇边绽放出淡淡笑意,「我赶你们走,也是为你们好,毕竟你们已经为我做了太多太多……任性如我,又何德何能让你们守护至今?都逃吧,逃得越远越好……这是我唯一能为你们做的……」 喃喃自语中,夜逸风放任自己瘫坐宝座上。 「还有人在吗?」突然想到某事,夜逸风提高声音喊道。 「陛下,属下在。」一直守在门外的守将跑了进来。 见到此人,夜逸风不禁皱皱眉,「你怎么还在?不是命你们都离开吗?」 守将「扑通」一声跪倒在夜逸风面前,「陛下,臣乃这西陵城的守将,如今城池失守,臣本就该以死谢罪,臣愿以带罪之身守护陛下,直至最后一刻。」 「既然如此,那你把寒雨带过来吧。」 守将闻言一愣,正要开口,却见夜逸风对他挥了挥手。守将不再多言,领命退下。 片刻后,昏迷不醒的寒雨被抱到夜逸风面前。 「陛下……」 「把他抱过来。」 守将走到夜逸风身边,把手中的寒雨交给他。 「下去吧,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进来。」夜逸风淡淡地吩咐道。 虽然有点犹豫,可守将还是应声退下。 待守将离开后,夜逸风这才重新把注意力放回寒雨身上。远处的喧闹声越来越响,离大殿也越来越近,夜逸风知道宫门已被撞开,他的敌人们已经闯入。 悠然一笑,夜逸风脸上不见一丝慌乱,反而浮现释然。低下头,他在寒雨耳边轻语道:「雨儿,多亏你,我多年的夙愿才能得以实现。」 「夜逸风,出来受死吧!」 随着大门被撞开,面带笑容的紫言以胜者之姿出现在大殿上。 看了眼横躺在紫言脚边一动也不动的守将,夜逸风暗自叹息。 「你终于来了,紫言。」 「是的,我终于来了。」得意的笑浮现在脸上,紫言走到夜逸风面前,俯视他,「我终于可以为死去的夏国百姓们报仇了。夜逸风,你也有今天!」 紫言的眼在夜逸风身上转了又转,当他的目光落到寒雨身上时,不禁脸色一沉,「来人,把这个小贱人给我拖下去。」 两名士兵领命上前,可他们还没碰到寒雨,就被夜逸风冰冷的眼神逼退。 「没用的东西!」见此情形,紫言怒斥,「都给我滚开!」 紫言上前欲夺,可夜逸风却往边上一让,使他扑了个空。见状,紫言也不继续。 「到现在还不舍得放手?难道说,你真的一点也没有察觉?」紫言的微笑中满是不屑。 「察觉?」看也不看紫言一眼,夜逸风的目光全都放在寒雨身上。当他发现寒雨的双眼开始轻微眨动时,夜逸风便知道,他要醒了。 果不其然,只听得寒雨一声嘤咛,随即缓缓睁开眼。 这、这里是…… 虽然恢复了清醒,可寒雨的神智却没完全恢复。他用茫然的眼神在夜逸风与紫言之间来回游移,直到半晌后,双眼才慢慢恢复神采。 「紫言大人……」 「住口!我的名字也是你这种无耻的贱人叫的吗?」紫言脸色一整,厉声喝道。 「……」垂下眼,寒雨沉默不语。 「夜逸风,你可知道这个贱人他……」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就算寒雨是你派来的,那又如何?」听闻紫言的话,夜逸风有些不耐烦。 此言一出,反到是紫言和寒雨愣了愣。 「你知道?」寒雨傻傻地反问道。 夜逸风笑而不答。 「既然你什么都知道,却为何……」看着眼前憔悴的容颜,寒雨再也说不下去。 「呵呵……」夜逸风只是微笑,目光中充满宠爱。 「这么说,你也知道他是你儿子?」阴笑着,紫言挑明道。可让他失望的是,夜逸风却未因他的话震惊,平静无波的脸上依然不见一丝情绪。 夜逸风伸出手指,抬起寒雨的下颚,仔细端详起他的容貌来。 久久之后,夜逸风终于笑出声。 「呵呵……我怎么就一直没想到呢?如此相似的容貌,你合该就是他……你果然没有死,我的小雨辰……长大后的你,果真与他十分相像……不过也难怪,他可是你的亲舅父……」爱怜地轻抚过寒雨柔美的五官,夜逸风笑得开怀。 「父、父王……」感受着夜逸风抚摸自己脸颊的手指温度,寒雨怔怔地看着他。 夜逸风略带慈祥的眼神,让寒雨心里涌出一股暖流。不知不觉中,滚烫的热泪从眼眶里滑落,情不自禁地,他扑倒在夜逸风怀里。 「对不起……对不起……」愧疚的泪不断从寒雨眼里涌出。 「雨辰,你终于回到父王身边了……」看着寒雨,夜逸风脸上的神情更加柔和。 「够了!夜逸风,难道你一点也不觉得羞耻吗?你最喜欢的爱儿为得到你仇人儿子的喜爱,甚至甘愿用身体做交换,也要不顾一切地杀死你!你不愤怒、不绝望?」 看着眼前父子相认的感人场景,紫言打心底感到荒唐。他无论如何也未料到,夜逸风知道真相后竟会表现得如此平静。 「愤怒?绝望?哈哈……」听到这两个词,夜逸风狂笑起来,仿佛听见了什么非常好笑的事情,「早在多年前,我就已经没有这两种情绪了……活着于我,只是活着罢了……伦理道德那种东西根本毫无意义。」 「你!」想起往事,紫言变了脸色。但很快,愤怒被冷静取代,他眼珠一转,面色一整,「真不愧是父子,都一样无耻!既然你对自己的生不抱任何希望,那……我就用你儿子来开刀!看你难不难过!默语,把寒雨给我拖下去!」 「属下遵命!」应声后,默语走到寒雨身边,轻而易举就将他从夜逸风怀里拖出。 夜逸风的反抗换来的却是默语重重的一拳。 在被默语向外拖扯的过程中,寒雨缓缓闭上眼。 对不起……飞雪少爷,看来我是等不到您了……对不起……对不起…… 「放开他!」 正当寒雨绝望地闭上双眼,无奈地打算接受命运之际,飞雪的暴喝声如天籁般在大殿中响起。 听见飞雪的声音,寒雨惊喜地睁开眼。下-秒,他整个人便从默语手中落入了飞雪怀中。 「少、少爷!」用力搂住飞雪,寒雨喜极而泣,「您终于来了,我、我好想您!」 「寒雨……我的寒雨……幸好你没事……」死命抱紧寒雨,飞雪不断地用自己的下颚摩挲他的发,吸气吐呐之间闻到的都是属于他的味道。 想也不想地,飞雪低下头重重吻住寒雨。四唇相贴,寒雨自动张开嘴,欢迎他的到来。不仅如此,寒雨更用双手环上飞雪的颈项,探出鲜红的舌与飞雪的舌尖相交相缠,激烈的热吻就此在两人之间展开。 「欧阳飞雪!你、你竟然……」见到这一幕,紫言气极。嫉妒就好像千万只蚂蚁,把他的心咬得又痛又麻。 飞雪对紫言的话置若罔闻,他不仅没有停下,反而大手一揽,将寒雨抱得更紧,唇舌纠缠的热吻也随之变得更缠绵。 多日累积起来的相思在这一刻尽数爆发,两人谁都不愿先放开对方。 就在此时,寒雨突觉胸口一阵翻滚,一股热气随后涌上喉头,为之一惊的他连忙一把推开飞雪。深陷于寒雨口中美好滋味的飞雪一个措手不及,被推开好远。寒雨自己也因失去依靠,重重跌落在地。 「寒雨?」就在飞雪惊疑于寒雨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是为何时,寒雨却再也遏制不住血气上涌,只见脸色苍白如纸的他跪趴在地上,张嘴吐出一大口鲜血。 「寒雨!」飞雪见状大骇,疾步冲到他身边,小心翼翼地把他拥抱入怀。 「你到底怎么了?」飞雪焦急的眼不断上下打量寒雨,当他看清那些暗红色的血迹时,他勃然变色,「难道说……」 猛地,飞雪抬起头,愤怒的眼直直投向紫言。 「舅舅,你将寒涎香给寒雨了?」 「不错。」紫言大笑,「我就知道你舍不得这个小贱人,所以早在你离开后不久,就把寒涎香给了他。他果然对你一往情深,我只不过告诉他这是你所授意,他就全然相信,眼也不眨地就把自己的小命赔了进去,真是痴情得可以……」 「舅舅……你太过分了!」看着紫言,飞雪只觉一阵心寒,「你一而再、再而三欺骗我,现在更利用寒雨对我的信任做出这种事……你真的还是那个让我敬重,让我亲慕的舅舅吗?」 「飞雪,是你自己没有遵守诺言,我只是帮你完成罢了。」紫言沉声答道。 「等、等一下……」飞雪还想说什么,却被寒雨抢先一步。只见他挣扎着从飞雪怀中脱离,跌跌撞撞地站起身,迈着蹒跚的步伐来到紫言面前,「告诉我,你那日所说的话中,到底有多少是真的?!」 寒雨的眼神镇定而平和,不见一丝恼怒。 「你想知道?可惜我却不想告诉你!」 「是吗?」闻言,寒雨笑了起来,「你不说也没有关系,反正现在不管说什么,都没有太大的意义。我只要知道少爷是真心喜欢我,就够了……」 「你这个无耻的贱人!」寒雨的一句话重又勾起紫言的熊熊怒火,他想也不想地扇了寒雨一巴掌。 急忙冲过来的飞雪,只来得及抱住寒雨倒下的身躯。 「够了!舅舅,我对你太失望了!」飞雪咬着牙,一脸愤慨,「要不是看在你是我舅舅的份上.我早就……」 「你早就怎么样?杀了我吗?」紫言双眼一瞪,「就算你不是夏王的骨血,但他养你这么多年,把你当亲生儿子看待,你非但不帮他报仇雪恨,甚至还和杀他之人的儿子纠缠不清,你觉得自己对得起他吗?」 「我……已经不想报仇了……」垂下眼,飞雪终于道出心声。 「冤冤相报何时了?为何人总是活在相互残杀中?这样的日子我已经过够了。我累了,皇位也好,权力也罢,我本来就都不想要,早先是为了讨好娘和您,后来则是为了飞凌,二十多年来我从未为自己活过。」 「现在的我只想过最平淡的生活,只要寒雨在我身边,我就觉得很幸福……所以,请您放过我们吧……舅舅……」长叹中,飞雪放下寒雨,一脸平静地跪倒在紫言面前。 「你妄想!」紫言暴怒,大声喝道:「你是夏王的长子,是夏王亲口承认的子嗣,不管你体内流着谁的血,夏王之位只可能属于你!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就算是你自己也不行!」 「既然如此,那就恕飞雪无礼了!」说着,飞雪温柔搂寒雨入怀,站起身,一个箭步向门口冲去。 「想跑?没这么容易!」冷然一笑,紫言手一挥,大殿门口出现了一整排弓箭手。 见形势不对,飞雪只得退回殿中。 「飞雪,你就不要妄想逃跑了。这是你的命,你乖乖认命吧。」紫言信步走到飞雪面前,柔声劝道。 飞雪一挑眉,正欲反驳,却不想怀中的寒雨却开始发抖,紧接着,又一口鲜血从他嘴里呕出。 「寒雨!」大叫寒雨的名字,飞雪眦目欲裂。 暗红色的血不断地从寒雨口中溢出,虽然他马上用手紧捂起来,可血还是沿着指缝缓缓渗出,没一会儿就染满了他的衣襟。 见到这一幕,飞雪心如刀绞。 「寒雨,寒雨!坚持下去,你不要吓我!我这就给你解毒,」说着,飞雪从怀中拿出珍藏的两枚圣果,用颤抖的手把它们送入寒雨口中。 见状,紫言却也不动,只是冷冷站在那里,阴冷地笑道:「没用的!他体内的剧毒早已深入肺腑,就算一百颗、一千颗圣果,也治不好。」 果然,正如紫言所言,虽说寒雨已经咽下圣果,可他非但没有停下呕血,反面越吐越多。暗红色的血大口大口从寒雨口中涌出,怎么都停不下来。很快,寒雨全身都已染满鲜血。 「寒雨,求求你坚持下去,不要放弃!寒雨!活下去……为了我,求你活下去!」 满含悲戚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上,已多年不落泪的飞雪此时脸上却挂满了泪痕,怀抱眼神涣散的寒雨,他哭得无比凄凉。 「求求你……不要离开我……寒雨……我爱你啊……不要离开我……」哭喊声中,飞雪低下头,把一个又一个包含深情的吻印满寒雨脸庞,也不管寒雨身上的血是否会沾染在自己的脸上。 飞雪充满感情的呼唤,终于唤回了寒雨的神智,昏昏沉沉的他用尽全身力气才使自己睁开眼。 看着眼前哭得像个孩子似的飞雪,寒雨唇角泛出一丝微笑。颤抖着,他伸出手。 「不要哭……少爷……我也好想留在您身边陪伴您,同您一起跋山涉水,周游各国……可现在……我想我是无法达成这个心愿了……对不起,少爷……」 「若有来世,我还想陪在您身边……到那时,我一定……一定可以和您踏遍这片大地……我的少爷……我……也爱您……您一直是寒雨心中,最爱……最爱的人……」 带着微笑,寒雨垂下了手。 「不——」泪眼模糊的飞雪仰头大叫,他把怀中已经了无声息的寒雨紧紧搂住,「不要离开我,求求你,寒雨……寒雨……」 「默语!」再也看不下去的紫言大声叫道:「把飞雪和那个小贱人分开!」 默语领命上前,可他的手只碰到寒雨,就被飞雪狠狠拍开。 飞雪眼中满是深深的憎恨,「谁都不许碰寒雨,他是我的!」 「他已经死了!」默语残忍地道出事实。 「不,他没有死!他只是睡着了,我要好好守护着他,谁也不许碰他!我的寒雨……我最爱的宝贝……」爱怜地亲吻着寒雨渐渐冰冷的脸庞,炙热的泪不断地从飞雪眼里落下。 「飞雪,你……」没想到飞雪竟对寒雨如此痴情,默语不禁心生不忍。 「默语,赶快拉开他们!」紫言厉声催促道。 「对不起了,飞雪……」道歉声中,默语伸出手,可他的手指才碰到寒雨,整个人就被飞雪打飞。 「我说过,谁也不许碰他!」站起身,飞雪一脸寒意。 「哈哈哈……欧阳飞雪,虽然你不是雨轩的亲生孩儿,但你的痴情却一点也不输给他,不,应该说你比雨轩更勇敢……」一直被大家忽略的夜逸风,却在此时突然说道。 皱紧眉,紫言不耐地把视线转向站在宝座旁的夜逸风,「夜逸风,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想寻死?」 「呵呵……死?我当然想!早在雨轩离去时,我就一直很想死……可我却不能死,因为我答应了雨轩,答应了残忍到极点的他,我会活,会为他活在生的炼狱中……经过十八年的煎熬……我终于可以解脱,可以去到他身边……」 咧嘴一笑,夜逸风清澈的眼对上了紫言满含不屑的眸,「你可知道我为何选择西陵城,为我最后的逃亡地?因为在西陵城下有一条被称为『黑水』的地下河。」 见本是老神在在的紫言因自己的话,脸色瞬间惨白,夜逸风愉快地绽出微笑。「黑水的威力想必你也应该十分清楚!现在整个西陵城已是一片火海,想来不用多久……」 「你……」紫言咬牙切齿地瞪着夜逸风,「来人,下令所有人都撤出西陵城!」 「是!」 「飞雪,跟我走!」紫言走到飞雪身边,试图拉他。 飞雪一个闪身,躲开了紫言的碰触。紫言的手悬在半空中,脸色很是难看。 「飞雪!」紫言的呵斥响彻整个大殿。 「我不走!」淡淡地,飞雪一脸冷漠,「我要留在这里陪寒雨。」 「你……」紫言张口怒斥,却不想眼前一花,颈后一阵剧痛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看了眼瘫软在自己怀中的紫言,飞雪的眼闪了又闪,最终他一声长叹。 「你带他走吧……」走到默语面前,飞雪把紫言交入他手中。 忍着腹部疼痛,默语从飞雪手上接过紫言。 「你真的不走?」凝视着走回寒雨身边的飞雪,默语忍不住再次问道。 「我要留下来陪寒雨,他为我已经受了太多太多的苦,我不能再丢下他不管。从今往后,我会好好宠他、爱他,让他成为最幸福的人……」用脸颊摩挲寒雨顺滑的发丝,飞雪的声音里充满怜爱。 「飞雪……」默默注视坐在地上怀抱寒雨的飞雪,默语心里充满忧伤。 火光照耀下,一身雪白的飞雪嘴角含笑,此时的他美得让人眩目。默语知道,他的笑,他的美,都只为寒雨一人绽放……或许这样的结果对飞雪来说才是最好的…… 看着这样的飞雪,默语的嘴动了动,可最终他还是什么也没说。 抱起昏迷不醒的紫言,默语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大殿。 隐隐地,飞雪的声音从大殿中传来,「默语……请你好好照顾舅舅,他就拜托你了……」 亲吻寒雨额头,飞雪的声音里透露出无限爱意,「如若真有来生,我定会好好爱你,不再辜负你,更不会让你为我流泪……我的寒雨,你一定要等我,我很快就可以去到你身边……所以……你要等我……」 「欧阳飞雪,你真的想死?」夜逸风清冷的声音突然在飞雪头顶响起。 「我只是想多陪陪他,他吃的苦实在太多了。」头也不抬,飞雪的全副注意力都集中在寒雨身上。 「你真的爱雨儿?要是有机会重来,你会宠他一生?让他欢笑,让他快乐,绝不惹他哭泣?」夜逸风继又问道。 「我爱他,不论今生还是来世,或是来世的来世……我都会找到他,然后宠着他,爱着他,给他世上最好的一切,绝对不让他哭泣……我的寒雨最适合微笑……」 「很好很好!那我就把雨儿交给你!希望你能永远遵守诺言,欧阳飞雪。」 「不用你说,我也会永远遵守。」抬起头,飞雪看向夜逸风的眼中充满坚定。 满意的笑在夜逸风嘴角绽开,赞赏之色从他眸中闪过,「不愧是雨儿看中的人,你果然很出色。不过作为医者,你却实在不合格……」 眨了眨眼,飞雪不明。 「你难道一点也没发现,雨儿他根本就没有死?」说话间,夜逸风眼里布满笑意。 「你、你说什么?!」听闻此言,飞雪的瞳孔瞬间收缩,惊疑之色布满脸庞。 「雨儿之所以会吐这么多血,都是因为圣果的功效。」 「你的意思是……他把毒都吐出来了?」 夜逸风缓缓地颔了颔首,「圣果本就是世间难求的宝物,很少有人知道,一枚圣果可解百毒,两枚圣果同时服下却会变成剧毒,瞬间夺人性命。你刚才把两枚圣果都喂给雨儿,所以圣果就成了毒果,但凑巧的是,果毒正好成为寒涎香的克星……或许这就是天意吧……」 「以毒攻毒?」 「不错。」夜逸风点点头,「只不过雨儿中毒太深,身体又过于虚弱,才会一时岔气,昏死过去。」 「……」望了望夜逸风,又看了看怀中的寒雨,飞雪低下头,把耳凑到他胸前,仔细聆听起来。 半晌后,飞雪脸上的悲戚一点点被惊讶代替。从寒雨胸口处传来的微弱震动,听在他耳里简直比天籁还要美妙。 「他、他真的还活着!他没有死!我的寒雨还活着,好好地活着!」突如其来的喜悦让飞雪有些语无伦次。他抬首看向夜逸风的眼里尽是激动和兴奋。 看着这样的飞雪,夜逸风也淡淡地笑了。 「欧阳飞雪,还有一件事,我想请你转告雨儿。」 「你说。」 「我……其实并不是他的亲生父亲……」 「你、你说什么?!」飞雪错愕。 原来,寒雨的母亲欧阳怜乃是欧阳雨轩的亲妹。从小她就爱慕夜逸风,长大后更是如愿成为夜国皇后。 但等她嫁于夜逸风后才发现,夜逸风之所以会娶她并不是因为喜欢她,而是她长得与兄长雨轩非常相像。夜逸风的后宫中,无论男女,都有着与雨轩相似的轮廓、相似的眼、相似的唇…… 大受打击的欧阳怜曾因此事与兄长发生争执,更令兄长受伤。夜逸风知晓后,从此不再进皇后寝官。受到冷落的欧阳怜为报复兄长和夜逸风,便与宫中一男宠纠缠不清。当她生下寒雨时,也正是夏灭亡时。 得知夏国覆灭,欧阳怜悬梁殉国。 夜逸风本欲杀寒雨,但在看见他同雨轩如出一辙的清澈眼瞳后,却下不了手。最后寒雨不仅活了下来,还成为夜逸风最宠爱的孩子。 「原来寒雨他……不是你的孩子……」听完夜逸风的叙述,飞雪心头五味陈杂,不知是喜还是悲,但更多的,却是对寒雨的内疚。 「欧阳飞雪,请你转告雨儿,叫他不必对我感到抱歉,更不用内疚自责。该说抱歉的人是我才对……为达成自己的目的,我利用了他……可我并不后悔,现在的我比过去十八年中的任何一天都要幸福。所以,我的小雨儿,你也一定要幸福……」 最后那句话,夜逸风是对飞雪怀中的寒雨说的。 望着这样的夜逸风,飞雪心头最后一点恨意也烟消云散。 「你带着雨儿走吧……」 「走?我们现在已经被大火包围,怎么走?」看了眼遍布四周的火海,飞雪皱眉。 「把宝座移开,下面有条秘道,你们可以从那里走。」 「秘道?」飞雪一怔,疑问脱口而出,「既然有秘道,那你为何不早早离开?」 「哈哈哈……我不是说过了吗?我……并不想活。」 垂下眼,夜逸风惨然一笑,「要不是雨轩逼我立下绝不自决的毒誓,我又怎会苟活到现在?那个残忍到无心的男人,竟不许我跟随他去……他……」 再也说不下去,夜逸风闭闭眼,两滴透明的水滴随之掉落下来。 飞雪默然。对于十几年前发生的一切他并不清楚,不过从夜逸风此刻的模样来看,他父王欧阳雨轩,恐怕也是爱着这个男人的吧。 能死在自己心爱之人的手中,父王也许很欣慰。可他真的很残忍,不许夜逸风自决,逼他活在亲手杀死爱人的噩梦中,反反复复饱受煎熬。这两个人……唉…… 「不要同情我,我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 见飞雪脸上浮现同情之色,夜逸风脸色一整,袖一挥,很是不悦。 「我……」 「不要多说了,你们走吧。」 「那你……真的不走吗?」飞雪还有些犹豫。 「废话少说,再这样下去.你们也走不了。快带雨儿离开吧。」拖着沉重的身体,夜逸风一步步走到宝座前,用颤抖的手,亲自打开了秘道的入口。 抱着寒雨,飞雪快步走到夜逸风身边。 「我……会照顾好寒雨……还有……谢谢你……」说完,飞雪一个纵身跃下秘道。 看着身下漆黑一片的秘道,夜逸风脸上这才流露出不舍的神情来。 「我的小雨儿……请你一定要幸福……你们要代替我和雨轩,幸福地活下去……」 拼着最后一点气力,夜逸风又把宝座推回原位。 随后,身无半点力气的他,气喘吁吁地瘫倒宝座上。 抬头仰望已被火海吞噬大半的房顶,夜逸风隐隐从火舌间看到了外面的夜空。在美丽夜色的映衬下,星子们一闪又一闪,看上去煞是美丽。 轻叹一口气,他的眼扫过火海,赤红色的火焰正肆无忌惮地吞噬宫殿中的每一寸空间,就连空气里也充满了炙热感。热汗,缓缓从夜逸风苍白的脸上流下,虽然周围已经热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可他依然镇定自若,仿佛他此刻并非身处火海。 似乎不想再看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火舌,夜逸风索性闭上眼帘,任由烈火在自己身边肆虐。当炽热的火苗窜到身边时,他跟前突然浮现出那个人的身影来。不由得,夜逸风唇角绽放出甜美的微笑。 「我终于可以去你身边了,雨轩……我信守了自己对你许下的诺言……所以……你一定不可以背弃我……等来世……我们、我们一定可以……获得幸福……」 睁开眼,带着幸福的微笑,夜逸风对着烈焰伸出双手。 「雨轩……你终于来接我了……你还是那么的美,我的雨轩……我的爱……」 随着「轰隆」一声巨响,整座大殿化为一片火海,整个西陵城的天空被染成美丽的艳红色,一切都在烈火中化为无形,一切也都将在烈火中得到永生。 *** 黑夜中的无人小道上,一辆又破又旧的马车正在缓缓前行。马车里,一脸焦虑的飞雪一刻不停地照顾着尚未清醒的寒雨。 「少、少爷……」睁开沉重的眼,寒雨好像看见了飞雪的身影。 见寒雨终于恢复神智,飞雪惊喜地凑到他面前,「你终于醒了……」 「我,我没有死?」眨眨眼,寒雨有些诧异。 「小傻瓜,有我在你又怎么可能死?」含笑揉揉寒雨的发,飞雪欲把他搂入怀中。 但令飞雪没想到的是,寒雨面色一变,慌乱地伸手推开他。 「不,不要碰我!」 「怎么了,寒雨?出什么事了?」猝不及防地,飞雪被推开好远,身体重重撞在木板上。但飞雪毫不在意身上的痛,焦急的他,一心只想知道寒雨到底怎么了。 「对不起……对不起少爷……寒雨、寒雨不是故意的……少爷,请您原谅寒雨……」随着道歉声的不断逸出口,寒雨脸上布满泪痕。 「寒雨,你在说什么?」不解地看着可怜兮兮的寒雨,飞雪心疼地将他拥入怀中。 「少爷,要不是寒雨,瑶月就不会死……您也不会、不会失去喜欢的人……」 「等等!什么叫我喜欢的人?」越听越不对劲,飞雪忙阻止寒雨还未说完的道歉。 「您……不是一直很喜欢瑶月姑娘?」想到飞雪会喜欢别人,寒雨更是心如刀绞。 「谁告诉你我喜欢瑶月?」飞雪又好气又好笑。 「不对吗?可、可是……」 「当然不对!没错,我是喜欢瑶月,可瑶月只是一只雕啊……你、你真是个无药可救的笨蛋!偏生我就是恋上你这个笨蛋了!」说着,飞雪俯下身,重重吻上寒雨的唇。 「呜、呜呜……太、太好了……少爷……呜呜……」知道真相后,寒雨非但没阻止泪水,反而哭得越发不可收拾。 「不要哭了……每每看见你的泪,都会让我好心痛。」说话间,飞雪的手指一点点向下移去。 「少爷……等等……」 「不,我等不及了……」说着,寒雨身上大半衣服已被扯开。 在寒雨的惊呼声中,飞雪小心翼翼却不失强硬地把他压入被褥中。 「少、少爷……」 「不要再管那些了,从此刻起,你只要看着我一人就好……」 闻言,寒雨的小脸瞬间飞红,「少爷……寒雨永远都是您的……」 寒雨的声音,最终消失在飞雪凑上的红唇间。 随着激情的不断升温,马车内很快就流泻出让人蠢蠢欲动的美妙声音来。 「嗯、嗯……啊……少、少爷……啊、嗯……」娇媚的呻吟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尤为响亮,也越加动听。 「呵呵……我可爱的小寒雨,你真的很敏感,这么快就有反应了……」飞雪低沉又好听的声音,伴随着啧啧的亲吻声在马车中响起。 「少……少爷……不、不要……嗯……那里……不要……啊……」寒雨动情的声音中带着点点羞涩,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变得更加诱人。 「呵呵……这样就害羞了?我的寒雨真可爱……让我多疼疼你……」 躺在凌乱的被褥中,衣衫半解的飞雪邪笑着低下头,把更多更激烈的亲吻印满寒雨的颈项。没过多久,寒雨洁白细腻的颈子上,就刻满了飞雪啃咬出来的红痕。 「嗯……不、不要……求求你,少爷……」连声哀求中,寒雨半推半就地推搡着趴伏在自己身上的飞雪。 那些被脱得七七八八的衣物,更是随着两人动作幅度的加大而尽数滑落。 「好美的肌肤……配上这些印痕……真是相得益彰,我的寒雨果然是最美的……」着迷地看着本是白如初雪的滑爽肌肤,被自己啮咬得一片绯红,飞雪边赞叹,边用手指来回摩挲。那些美丽的红色印记宛如刚刚盛开的娇艳花朵,把寒雨映衬得更为绝美。 「我的寒雨,你好美……」调笑中,飞雪不断把炙热的呼吸吐纳在寒雨耳畔。看着寒雨的身体因自己的这一举动连连颤抖,他不禁笑开。 在寒雨的惊呼声中,飞雪用牙啃咬起精致小巧的耳垂来。 「啊……少爷……嗯……」随着身体的抖动,寒雨的身体绷直了。 「不要叫我少爷,我不再是你的少爷。从此以后,我要你叫我雪……我是你的雪,唯一的……」微闭着眼,飞雪边啃咬,边柔情似水地说道。 「雪……雪、雪……」颤抖着,寒雨叫出了飞雪的昵称。每叫一声,他眼中就会落下一滴晶莹的泪水。情不自禁地,他用手牢牢抱住飞雪的脖子。 感受着从飞雪身上传来的阵阵暖意,寒雨觉得自己已是世上最最幸福的人。 「我在这里,我的小雨儿。你的雪,现在正拥抱着你,爱着你。」温柔地俯身于寒雨耳旁,飞雪神情喜悦地轻语道。 「不要离开我……请你,永远……永远都不要离开我……」带着泪,寒雨低泣道。 「嗯,我不会离开你,永远都不会再离开你。你属于我,同样,我也是你的,我们永永远远都不会再离开对方……我向你保证,可爱的雨,我们会永永远远在一起……」 轻声述说缠绕心底已久的爱语,飞雪把饱含深情的吻印在寒雨柔软的唇瓣上。在唇齿相交的过程中,狂热的爱欲之火再次慢慢升起。 飞雪用略带强硬的舌轻轻撬开寒雨的牙关,而寒雨的小舌也在飞雪进入的瞬间自动迎上,两人的舌在寒雨口中一起缠绵,一同起舞…… 浓浓的呻吟一点点地从寒雨口中流泻而出,双眼微眯不张,檀口微启,双颊更是红若流霞……这种种美景看在飞雪眼里,更让他欲火高涨。 想也不想地,飞雪一把扯开那些还纠缠在寒雨身体上的衣物,在寒雨的惊叫声中,他的唇重重地印上了那两颗可爱的小红蕊。 「嗯……」用力抱着飞雪的头,寒雨缓慢地扭动身躯,边动情呻吟。 在飞雪温柔的爱抚中,他沦陷了…… 「我爱你……雨……」在进入寒雨体内的那一刻,飞雪俯下身,深情地喊道。 感受着此时深入体内,与自己紧紧相融的飞雪,寒雨眼中落下了幸福的泪水。 我爱你……我的少爷……我的雪…… 马车,晃晃悠悠地走在荒芜的小道上,谁也不知道马车里的两个人曾经历过多少惊涛骇浪。 不过,当幸福真的降临时,谁又会记得曾发生过的苦难呢? 对他们来说,只要能留在彼此身边,就已是世间最大的幸福…… <全文完> 番外篇 山中无岁月,不知不觉,飞雪与寒雨离开夜国已有五载。 当日那场大火让所有人都误以为他们已葬身火海,在没有追兵的情况下,飞雪带着寒雨,来到多年前他无意中发现的一座无名深山。 在山腰找了一处被猎人遗弃的小木屋,飞雪将木屋稍作整修,又将周围的杂草铲平,围上篱笆,随后便在院子里散养一些鸡鸭,又在屋后开垦菜园,偶尔寒雨也会去山上打些野味,日子过得怡然自得。 五年时光,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至少足以令青涩少年成长为俊伟青年。自从停止每月一次的浸泡后,寒雨的身材飞速拔高,没几年就与飞雪持平,甚至还高了那么一点点。而他单薄的身子骨也因长期体力劳动,逐渐健硕起来。 与当年相比,现下二十出头的寒雨成熟不少,精致的面容早已被成熟、立体的侧面代替,眉宇间隐约可见的脱俗气质令他越发器宇轩昂。 少了介于少女与少年之间的那份中性美,如今的寒雨只须脱下身上粗布麻杉,换上做工精细的锦袍,再往街上那么一站,活脱脱就是一风度翩翩的儒雅公子。 与寒雨的前后判若两人相比,飞雪却一如既往地俊美。尤其是他浑身散发出的冷艳气息,更令人屏息。 和从前一样,飞雪还是甚喜白衣,懒得束起的乌黑长发不羁地飘散半空,深邃已充满魅惑的星眸加之微微上扬、似笑非笑的完美红唇,只消轻瞥一眼,就会令人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好几次,山下猎户无意窥得在山林中闲逛的飞雪。于是,山上有谪仙下凡的传闻,便如火如荼地在山脚下的小镇快速传播开来。 听到山下愚民将自己说得恍若九天神仙下凡,飞雪笑得直打跌。寒雨则满心酸意地生了好几天闷气,直到飞雪向他保证,以后绝对不在屋外作此打扮后,他才露出释然微笑。 与繁华似锦的夜国相比,山上岁月只能用枯燥形容。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毫无乐趣可言。 有时飞雪也会怀疑自己这样做到底对不对,经历过人世间太多磨难的自己早已厌倦滚滚浊世,但寒雨却不同。 年轻的他几乎什么都没享受过,什么都没见识过,对这个世界完全不了解,什么都还来不及触摸时,就被自私的自己带至荒山野林,陪自己过着清苦无味的单调生活……他真的做对了吗? 飞雪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对他来说,寒雨便是他的全部.每天只要能看到寒雨的微笑,他就已满足。 他根本无法想像假如失去寒雨,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子。寒雨,他的寒雨,这一生不管对错,他都会把他牢牢绑在身边,再也不放手…… 拉回飘远的思绪,飞雪赫然发现天色已在不知不觉中泛出红霞。 思及外出打猎的寒雨即将归来,飞雪放下手中看了大半的医典,起身向屋外走去。 才步出院子,耳聪目明的飞雪便听到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朝他家所在疾奔而来。 听闻蹄声,飞雪不觉剑眉微皱,此地乃深山峻林,住的都是贫苦猎户,甚少有商家出没,况且听此声,也不像是商人所驾驶的马车声。 既然不是商人,那来者又会是谁? 正当飞雪猜测不断时,马蹄声却在行至他家门口时停了下来。随后,敲门声响起。 听到有礼的敲门声,飞雪心中一阵犹豫,到底是开?还是不开? 沉吟片刻,飞雪还是走到门口,将门打开。 下一秒,一张飞雪无论如何都意想不到的熟悉容颜映入眼帘,「飞凌?」 「大哥,我终于找到你了!」凝视面前依旧风采照人的兄长,欧阳飞凌顿时喜笑颜开,再也掩饰不住心底兴奋。 「进来吧。」最初的惊讶退去后,飞雪重又恢复淡漠。 「谢谢哥。」将缰绳系在一旁的大树上,飞凌笑眯眯地跟在兄长身后走入院子。 这一边,飞雪正和弟弟叙述分别多年的各自情况;另一边,打猎归来的寒雨正身背长弓,双手各提数只野兔、野雁,神情愉悦地走在下山的捷径上。 想到飞雪正在家里等候自己归去,寒雨更是连连加快脚步。 此时正值初夏,虽说山上较为凉爽,但奔走一天后还是热汗淋淋。不想飞雪闻到自己身上浓重的汗味,寒雨在路经一条山溪时顺便洗了个澡。 见时辰还早,清洗完身子的寒雨索性赤裸上身躺在溪边发起呆来。 人世间的遭遇有时真的很奇特,当寒雨从飞雪口中听到自己的身世时,才恍然得知,原来自己并非夜王之子,原来自己并没有弑父,原来自己身上也流有夏人的血。虽说自己与飞雪并非血亲,但他却成了自己名义上的表兄…… 「不论你是谁的孩儿,你都是我最爱的寒雨……」 耳畔,依稀还回荡着飞雪柔情似水的低语.但仅仅事隔五载,一切都物是人非。 想到这,寒雨脸上的微笑被淡淡的忧伤取代。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现如今这般……唉……」叹了口气,寒雨眉宇间的苦恼之色越发浓重。 自从自己的外貌褪去少年模样转而变得更有男子气概,身形也跟着抽高后,寒雨敏锐地发现,飞雪对待自己似乎不如往日那般充满怜爱,虽说温柔依旧,但总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些若即若离,看向自己的眼神里也多了抹看不懂的深意。 刚开始时,寒雨并不明白飞雪为何会有此改变,直到一次他在小镇里碰到昔日秋棠小苑的旧友,如今镇上唯一酒肆的老板,才从他的话里听出一二分道理。 是啊,他现在已经不是那个永远也长不高、永远娇小可爱的寒雨了,不再是柔美少年而是健硕青年,虽然依旧俊美,但早已脱离惹人怜爱的阶段。 他的身体不再柔软,而是又硬又直;原先总是弥漫全身的诱人体香也被浓重汗味取代,现在的他早已不适合被飞雪拥在怀里,任他宠溺。 早知道会变成这样,他宁愿一辈子浸泡草药,一辈子不长高,一辈子都受那缩筋断骨之苦……想到这,寒雨不由得再次叹出长气。 呆呆地躺在地上,仰望五彩斑斓的天空一点点沉寂在黑色之中,知道时候不早的寒雨终于坐起身。 将压在身下的外套随意穿上,寒雨拎着各色野味快速下山。 穿过几条小径,寒雨已然来到屋外。 突然间,细心的他发现,自家门外竟然拴着一匹高头骏马,在走近几步,一匹体态健美的黑色骏马随之跃入眼帘,为什么这里会有如此昂贵的宝马出现?难道说…… 想到某种可能,勃然变色的寒雨慌忙丢弃手中提着的野味,顺手拔出腰间匕首,三步并成两步冲人院内。 「哐当!」 随着一声巨响,木门被寒雨大力推开。 听到异响,兄弟俩同时抬头看向门口, 「雪,你没事吧?!」一进门,寒雨的眼迅速在房内巡视起来,当视线落在坐于飞雪对面的飞凌身上时,神情顿时凝结。 「雨,你回来了?」寒雨先焦急后惊讶的神情一一落入飞雪眼里。知他为何失态的飞雪并无不悦,而是浅笑着站起身,从容走向他。 「这是我弟弟——欧阳飞凌。虽然你早已熟悉他的模样,但见到真人恐怕还是第一次吧?」说着,飞雪又回头对弟弟道:「飞凌,他就是寒雨,怜姨的孩子,你表哥。」 「你、你好……」收起寒光闪闪的匕首,寒雨走到飞凌面前。 「寒雨?夜雨辰?!」 「飞凌,我说过,他不是夜逸风的儿子,他是我的寒雨。」飞凌语调中的敌意让飞雪很是不快,沉下脸,他冷声道。 听闻飞雪的维护,寒雨只觉心头流过暖流。 「大哥,不管他是夜雨辰还是寒雨,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必须与我下山,我需要你的帮助。」冲到飞雪面前,飞凌一把抓住大哥的双手,神情凝重地道:「大哥,你可知舅舅已经疯了……」 闻言,飞雪眸色一沉,「怎么回事?」 「五年前知你死在西陵城内,舅舅大病一场,体内剧毒更是接连发作,高烧不断,神智也随之不清醒。母后她……你也知道母后对舅舅一向心有芥蒂,趁此机会,母后撤去舅舅所有职权,半软禁于宫中。」 「如果只是这样倒也罢了,但不知怎么的,夜国死士趁战时纷乱,我们无暇顾及太多时,竟从天牢中偷偷救出夜映辰。夜映辰逃离皇宫时,更是悄悄带走了舅舅。等两年后我们找到舅舅时,他已经……」想起紫言当时的惨状,飞凌哽咽得再也说不下去。 想到舅舅可能遭遇的不幸,飞雪情绪激动地收指成拳,任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他脸色阴沉地怒斥道:「你们怎可如此不小心!」 「对不起,大哥……」飞凌内疚地低下头。 深吸几口气,努力平息胸中勃发的怒意,飞雪话锋一转,「你们怎知我未死?」 「三年前,我们重修西陵时发现了那条秘道,因而推测你并未命绝,我奉母后之命一直多方打探你的消息。恰巧半月前我的属下办事途经山下小镇,听闻山上有谪仙出世,因而好奇多问了几句,却不想越听越耳熟。」 「此人将你的画像给那些猎户看了,才确定真是大哥。」 没想到竟是这谪仙传说泄漏了自己的行踪,飞雪沉默半晌后,不觉逸出一声低叹。 「大哥,五年来我们与夜国间的战斗互有输赢,但因缺少谋士,形势并不乐观。连年征战,最苦的却是百姓,所以我替天下所有百姓求你,请你出山,辅助我夺得天下。待将来平定四海,我欧阳飞凌愿与大哥平享天下。」 「……」凝视面前英姿勃发,一副运筹帷幄,充满雄心壮志的飞凌,飞雪却是久久没有言语。 飞雪身旁,从一开始就未开过口的寒雨看似平静,其实他的心早已吊到嗓子眼。他好怕,怕飞雪会应承下来,他不要飞雪上战场,那意味着他将身陷险境! 寒雨好想大声告诉飞凌,财富也好,权势也罢,那都不是他们想要的,他们只想隐居山林,过着闲云野鹤般的生活。 可寒雨却说不出来,毕竟飞凌是飞雪的亲弟弟,如果飞雪真想帮他,自己根本就没有开口的余地。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等待飞雪做出决定。 和寒雨一样,飞凌也凝神屏气,一脸紧张地看着飞雪。 因无人开口,一时间,房内充满死寂。 许久之后,飞雪终于在两人的期盼中低声道:「天色不早,飞凌你赶了一天的路,也该又饿又累了,我们先进餐,等下你早些歇息,一切都待明日再说。」 飞雪的话,让飞凌失望地垂下眼,寒雨则稍稍松了口气。 吃完后,飞凌被安排在寒雨的房间歇息,而寒雨则与飞雪同寝。 收拾完碗筷,寒雨踏入飞雪房内,只见飞雪正在桌旁翻看医书。 见状,寒雨不便打扰,他拿着小凳子坐到一旁缝补起打猎时勾坏的衣服来。 「雨,你说……我该不该和飞凌下山?」 「唔、痛……」 飞雪突如其来的一句话顿时让寒雨心绪大乱,一不小心,尖锐的长针扎入手指,鲜血立刻流下。 飞雪本意只想逗逗寒雨,不想却害他受了伤。听到呼痛声,飞雪脸色一变,丢下医书冲到他面前,小心翼翼地捧起流血的手指。 「怎么这么不小心?」见寒雨痛得眼里泛起水波,飞雪又急又心痛。想也不想地,他将受伤的指送入口中,温柔地舔去鲜血。 感受着飞雪炽热的舌尖不断在自己指上温柔移动,寒雨的脸庞刷地一下转为通红。 「可、可以了……已经不痛……」寒雨的话未完,就被飞雪凑上前的双唇堵了个结结实实。 最初的惊讶过后,回过神的寒雨积极主动地探出舌尖,与飞雪的红舌紧紧纠缠,共舞缠绵…… 半晌后,飞雪满足地放开被自己吻得几乎透不过气来的寒雨。 微笑着,他从寒雨手中抽掉才补了一半的衣服,「你今天也累了,早些歇息吧。」 望着面前温柔似水的飞雪,寒雨压抑许久的情绪终于全数爆发。 「雪,不要走!不要下山!不要离开我!」哀求声中,情绪激动的寒雨猛地抱住飞雪,「求求你,不要走!就算……你已经不喜欢现在这副模样的我,也请你不要离开我……你曾经答应一辈子陪在我身边,你不能食言……」 听到寒雨几近耍赖的哀求,飞雪先是一阵失笑,但很快,寒雨话里的那句「不喜欢」,吸引了他的注意。 「等等,什么叫我不喜欢现在这副模样的你?我何时说过不喜欢你?」 「你总是说我现在又高又壮,不似过去那般惹人怜爱……」说到这,寒雨难过地低下头,「早知会这样,当初我就不该停止泡药,我宁可痛苦一生,也不要你嫌弃我……」 「不许!」听到寒雨如此荒唐的念头,飞雪忍不住怒喝。 不等寒雨反应过来,他已被飞雪推至床上,压倒身下。 四目相对,飞雪开口就是一顿好骂:「那些草药对你的身体百害而无一利,我好不容易将你的体质调理到如今这种程度,你非但不珍惜,还想糟蹋我的心血……你、你这个笨蛋!」 「雪……」 「闭嘴!先听我把话说完!」 被暴跳如雷的飞雪吓到了,寒雨只得可怜兮兮地点点头。 深吸一口气,强压怒意,飞雪一字一句道:「首先,我没有不喜欢你,其次,我也没有说过会离开你,最后,你体内流动的每一滴血液,身上每一根毛发,包括心里的每个想法,都属于我。除了我,谁也不许胡乱糟蹋,哪怕是你自己,也不许!」 「雪,你真的还喜欢我?」 「笨蛋,为什么说我不喜欢你?」星眸狠狠瞪着寒雨,飞雪大有他不说清楚,就将他生吞活剥之势。 「因为……你对我的关怀没以前多了……」 「还有呢?」 「你看我的眼神……总是怪怪的……」 「还有吗?」 「你、你已经……很久都没有……」红着脸,寒雨再也说不下去了。 「很久都没?没什么,抱你吗?」 「嗯、嗯……」勉强点点头,寒雨的脸霎时涨得通红。 「笨蛋!笨蛋!真是个大笨蛋!」听到此处,飞雪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我、我哪里笨了?」 「从头到脚每一处都笨,尤其是这里。」说着,飞雪指上他的额头。 见寒雨迷惑不解,飞雪叹了口气,「我对你的关怀没以前多,那是你的身子实在是太可口,我怕过于接近,自己会把持不住,将你狠狠压倒……」 再望见寒雨因自己的话而脸上羞色越浓时,飞雪的表情也越发温柔,「没错,你过去的确娇小可爱,惹人怜惜,但我并非那些喜欢娈童的男人,在我眼里,你是我此生唯一的伴侣,无论你的容貌、体格如何改变,我心永远不变。」 「况且和之前相比,我更喜欢你现在的模样,代表健康的蜜色肌肤,弹性十足,强健有力的肌体,更能让我浮想翩翩,恨不得立刻将你压在身下,吃干抹净。因为没有自信可以控制自己的欲望,所以只能与你保持距离。」 飞雪这番露骨的告白让寒雨心口一阵乱跳,被幸福萦绕的他,半晌没说出话来。 「还记得前几年我不知节制,经常害你几天下不了床的事吗?」 待寒雨点头后,飞雪又道:「虽然我很想一直和你欢好,但当时你身体康复不久,根本承受不住过于激烈的情事,几次昏厥过去。后来我痛定思痛,决定尽量克制,待过几年你身体更好些后再……」 「所谓怪异的眼神,那都是我强忍欲望的结果,可你倒好,竟然怀疑我……」说到这,心有不甘的飞雪狠狠咬住寒雨的耳。 「呜、痛……」 「我就是要你痛。」说归说,但真的看见寒雨痛得沁出泪来,飞雪最后还是心软地松开牙,转而堵住了他的双唇。 闭上眼,寒雨任由飞雪的唇齿啃咬、舔舐着自己的唇,当飞雪用舌尖撬开他的牙关时,他主动张开唇,探出小舌与之交缠。刹那间,甘甜的滋味在两人紧紧纠缠的双唇间融化、渗开,浓得化不开的柔情溢满两人的心怀。 长吻过后,飞雪伸指抚上寒雨因无法喘息而通红的脸庞,「放心吧,我不会离你而去。飞凌已经不是过去的飞凌,就算他是我弟弟,现在的他已是夏王。而我母后……她自始至终喜欢的都是飞凌而非我,在她眼里,我只是一枚棋子罢了……」 「雪,你还有我,就算所有人都弃你而去,我也会在你身边,永远陪着你……」飞雪脸上的哀伤和眼中的黯然都让寒雨心口一痛,伸手与飞雪的手十指交缠,他坚定地道出心意。 吐露完心声,不等飞雪回应,寒雨主动抬起头重重吻上眼前柔软、火热的双唇…… 感应到寒雨的安慰和体贴,飞雪微笑着闭上眼,张开唇,任对方的小舌在自己口中肆意掠夺。 很快,浓得化不开的春情便在小小的斗室中洋溢开来…… *** 次日清晨,飞凌起床后,却不见了飞雪与寒雨的踪影。 寻遍整座屋子,飞凌最后只在飞雪房里的桌上看见一张由镇纸压着的字条,上面赫然写着两个大字「勿寻」。 若有所失地看着字条半晌,飞凌虽心有不甘,但最终还是只得无奈地接受事实。 清晨时分,路上行人稀少。 并肩走在洒满金晖的宽阔大道上,寒雨心情甚好地问道:「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去金陵。」飞雪想也不想,直接答道。 「金陵?」寒雨一怔,随即停下脚步。 「嗯……我母后乃金陵人氏,小时候听她说了不少南方山水,我一直很想亲眼看看这些美景。这些年你与我枯守深山,的确是委屈了你。趁此机会,我们索性访遍天下名山大川,如何?」 「无论你去哪里,我都会跟随在你身边。」 闻言,飞雪露出笑靥。 微笑中,他对寒雨伸出手,「此生此世,不离不弃。」 将手放入飞雪平摊的手掌上,寒雨莞尔笑道:「嗯……不离不弃!」 官道上,两道人影迎着朝阳渐行渐远…… ——番外篇 完 后记 大家好,我是火舞燃天! 首先,感谢各位朋友看完本书,,同时也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 说说这本书吧。说起来,当初我根本没想过它可以出版,因为我的文学根底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比较差。从我开始写文,就只写现代文或者玄幻类的耽美。 曾经有朋友对我说,很想看看我写的古代文是什么样子,但我告诉她,我恐怕永远也不会写古代文。 果然,人是不能太铁齿的,就在我说完这话没多久,一个在网上认识许久的好妹妹冷月映荷过生日,问我要贺文,恰好那时想转变一下风格,就构思了一篇古文试着写起来,全然忘却当初的信誓旦旦。(汗……) 经过两个月的努力,本文的雏形终于出现。幸好当时的那位朋友后来没对我说起此事,否则我肯定糗死。 本书其实是一个很简单的故事,所有人物围绕的中心都只有一个字,那就是爱。 欧阳飞雪为挚爱亲人不惜利用寒雨达到目的;寒雨则因为爱,甘愿代替飞雪进宫刺杀自己的父亲,虽然最后夜王并非他的生父。 紫言因为爱着飞雪而嫉妒寒雨,处处为难他,更想除掉他;永远跟在紫言身边的秋默语,同样是因为爱而情愿做什么都不是的影子…… 不过我最喜欢、最同情的,确是夜王夜逸风,他的残忍说到底只是想早些得到解脱,因为答应了所爱之人绝不自决,就只能活在痛苦煎熬中,所以说,他是全文里最值得同情的一个角色。 曾经有朋友说,寒雨似乎太柔弱、太认命,但我却觉得,他的柔弱和认命只针对一个人,那就是飞雪。在其他人面前他或许开始时会怯懦,但之后却会坚强地反驳回去,如果他不是坚强的人,又怎么会提出代替飞雪进宫?要知道,暗杀失败的结果从来只有一种。(笑) 最后,感谢出版社给予我机会,让我的文宝宝可以出版成书!同时也感谢宝的朋友们,谢谢大家长久以来对宝的支持和鼓励,宝才能一直一直努力地写下去! 恭祝〇七年所有的朋友在工作上一帆风顺,身体健康! 火舞燃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