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晴》 楔子 命运的邂逅。 他相信这就是所谓命运的邂逅。 他知道自己长得极为出色,从小巴在他身旁的女孩子多到不计其数,甚至还常有误以为他是女孩子而对他穷追猛打的男生,可是他从来不曾心动过。 不管这些人的外在内在条件有多好,他就是不曾心动。 他知道自己有一天一定会爱上某个人,就这么专情地爱着某个人,在遇见这个人以前对任何人没有感觉,也是正常的事吧! 虽然朋友常笑他空长了这么吸引人的脸蛋却只是暴殄天物不懂利用,他还是认为要把热情献给对他来说最重要的那个人。 而他终于见到这个人了。 这就是命运的邂逅吧! 他仿佛听见了教堂的钟声,而且还是为了祝贺结婚典礼而敲响的钟声。 他找到了命运中的恋人。 虽然才十九岁,可是他确信他找到了情定一生的恋人。 幸福──就这么从天而降了…… 第一章 二○○二年,十一月的某一天 幸福──为什么离他这么遥远…… 「妈的!你再一副要死不活的德性,我一定先掐死你再说。」不管是脸蛋还是发型都酷似池内博之的高野森一脸嫌恶地瞪着趴在桌上当死人的好友。 大约在高二,一群还不知道高野森底细的一年级新生,捧着池内博之的照片来「认」他时,所有目击的二、三年级生全都瞪大了眼,心地好的开始为她们唱安魂曲,而个性较为黑心肝的立刻开起场子赌她们生还的机率。 结果当然和以前没什么差别,重点是高野森马上没收了那一大笔赌金,身为好哥儿们的岩佐苍自然也跟着吃吃喝喝地过了几天好日子。 即使厌恶别人把他当成偶像膜拜,可他老兄还是不愿意改变外观以杜众人崇拜之口,就这样,在大学里只要有人提起了高野森,一样以「池内博之」在背地里暗称。 「唉──」岩佐苍叹了一口足足长达十二秒的气,叹得高野森差点坐不住椅子,鸡皮疙瘩不只长了满手,连脸上都冒出不少。 「妈的!信不信你再叹一句,我把你丢进东京湾灌水泥?」 「你知道要怎么灌水泥吗?」岩佐苍甚至懒得把头抬起来,只是散散地看了他一眼。 「我他妈的怎么可能会知道要怎么灌水泥!」 「结果你还不是白忙一场,还得浪费时间把我载去东京湾。」 「阿苍。」高野森一脸平静的按着岩佐苍的肩,用力之剧逼得岩佐苍不得不抬起头来警告他轻点力,但高野森可不甩他。「要是你敢再吐一句废话,我现在就把你扔进情人湖淹死。」 情人湖是他们家大学某座湖的昵称,听说以前湖上曾经养过黑天鹅,不过一切都只是听说,因为连四年级生或重修生都不曾见过。 「可是情人湖不会很深,而且那水有点脏、有点臭,你把我扔进去,只会害我家小美洗衣服洗到疯掉。」岩佐苍一脸无辜地看着高野森。 附带一点,小美是岩佐苍家洗衣机的昵称,这两个人非常喜欢为自己的所有物取代号。 「我杀了你──」高野森抓起岩佐苍的脖子用力掐着。 已经两个月了,岩佐苍疯疯颠颠了两个月,不过就他妈的失恋了,有必要两个月了还不能恢复正常吗? 「呀啊──」窗外突然传来一阵尖叫声。 高野森因为这些女生的尖叫而手软到无法使力,自从升上二年级之后,只要是他们上课期间,旁听生会像细菌繁殖般骤增,而且休息时走廊外经过的女生也多得像是会无性生殖自动增加,更他*的是…… 她们、她们竟然在拍照!!! 他们又不是观赏类动物,谁准她们随便拍的? 「哇呜,他们好亲密哦!是不是准备接吻了?」 「对啊!池内学长用他修长宛如艺术家的手指抚摸着王子纤白的脖子,好美的一幅景致啊!」 「他们的感情真好,在校内也能尽情甜蜜。」 高野森手指僵硬陷入石化状态,他刚刚是不是听见什么不该听的话了? 不过就是以「手指」二字即能带过的器官,为什么可以增加这么多形容词?再说阿苍这小子的脖子有她们形容得这么美形吗? 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们什么时候在亲密了?! 高野森青筋暴露,「霍」地从椅子上站起。 女孩们立刻一哄而散,边跑还不忘在嘴里大叫:「快走!池内学长又要喷火了!」 高野森将手指扳地喀喀作响,以前绝对不会有这种事发生,因为岩佐苍的亲卫队一定会将这些女生给杜绝得一干二净,可是自从岩佐苍发布爱的宣言且拒绝参加任何联谊,还得罪了三年级学姐也就是现任学生会会长夏目寒音之后,亲卫队被迫解散,他们就不再有好日子过了。 虽然亲卫队偶尔很烦人,可是至少有他们在可以制衡一年级生,现在即使他们也为岩佐苍被骚扰而恨得牙痒痒的,也不敢无视于夏目寒音的势力协助岩佐苍避开骚扰。 总之一切的一切都是岩佐苍这小子害的,但罪魁祸首好象是他…… 不管了,反正一切都是岩佐苍的错,谁教他没事乱对人一见钟情,又没事就失恋? 拍着岩佐苍白皙具弹性的脸颊,不知道是两个月以来的第几次怒吼:「阿苍,你他妈的快给我振作起来!」 将一切事情的开端拉回七月中的某一天── 那天风和日丽,高野森跟死党岩佐苍从电玩中心混出来后,走在路上就被一所有名的流氓高中学生给堵上。 从高中时代就发现自己常打无意义的架,老是有人自动找上门来让他练拳头,既然有人这么看得起他,不陪他们玩玩实在过意不去,尤其这所高中找他麻烦也不是三天两天的事了。 直到他多花了点时间陪他们「锻炼身体」后才知道,原来他们堵上他的原因是──岩佐苍。 因为看不顺眼「美女」被他霸占住…… 美女?! 打完最后一个人,顺便踩着这人的脸不让他乱动之后,高野森一脸疑惑地看向坐在一旁纳凉兼舔蛋卷冰淇淋的岩佐苍。 一头及肩染成橘黄色的长发,白皙的皮肤及细致的五官,茶褐色宛如小鹿斑比(自家鬼妹的形容)的大眼睛、高挺的鼻子、唇线分明的小嘴上头还沾着白色冰淇淋…… 纤细精壮的骨架、小小的脸、窄窄的肩、长长的腿,重点是他的穿着打扮──黑色削肩v字领毛衣,加上格子长裤,头上还戴了顶咖啡色布质圆帽,这打扮好象男女皆宜嘛! 再加上他竟然在此时用他那茶色的大眼睛不停地眨呀眨地直望着一对情侣,让那对情侣之中的男人为此脸红还撞上路旁的电话亭。 如果高野森和岩佐苍不是打国中就认识的哥儿们,他一定也会误以为他是个女人。 「他妈的,岩佐苍!你待会就去把头发给剪了,还有别穿得这么娘娘腔,是男人就该穿t恤、短裤,你穿那样干嘛?」高野森忍不住破口大骂,如果他以前总是被人围堵的原因在于岩佐苍,那么他相信他会非常不爽、极为不爽。 「是男人就该穿t恤、短裤?」岩佐苍用力咬了一口冰淇淋,「那你干嘛穿那件露了一大块胸膛的皮衣?」 「不服气就和我穿一样的,至少我的衣服比你的像个男人。」 「我穿这样能看吗?」眯着眼睛打量高野森。 在脑海中迅速让岩佐苍穿上和他一样的衣服,才一秒的时间就否定了这个想法,还没来得及告诉岩佐苍,被他踩在脚下的家伙竟然把鼻血喷上他的裤管,他也知道这样的岩佐苍会比现在更撩人一百倍,可是也不用喷鼻血来告诉他。 于是他又用力踩了那可怜的家伙一脚,让他陪其它同伴提早去见周公。 「是不能看,那至少你把头发剪一剪,把皮肤晒黑一点,省得我老是跟把你误认为女人的色狼大打出手,我也是会累的。」重点是不想为了岩佐苍而累。 「我看起来这么像女的吗?」岩佐苍不自觉地抚上自己的脸。 妈的!竟然连手指都这么像女人!高野森在心底嗤了一口。 「小姐,请帮助弱智儿童,爱心原子笔一枝一百元,多做善事会让你变得更美丽哦!」 岩佐苍直接把他推给一脸横样的高野森,吓得他不敢再卖原子笔。 「小妹妹,请问墨田区该往哪个方向走?」 岩佐苍瞪着眼,把这该死的老头直接推上出租车。 「大姐姐,帮我捡气球。」 他把气球从树上拿下来后,当着小学生的面用力捏爆它。 「美丽的小姐,我有这个荣幸请你喝杯咖啡吗?这是我来日本第一次见到这么美的女孩。」 自以为潇洒的外国人带着左脸的五指痕离开。 岩佐苍一手捏破蛋卷冰淇淋,美丽的脸上充满杀气。 而高野森则是倒在地上抱着肚子狂笑,反正地上有那群衰人给他当肉垫。 「听着,在这个暑假结束后,我要所有的人都不会再误认我是女人,赌上我的尊严和两个月零用钱。」伸出右手,和高野森握过之后,就像征打赌成立。 「我等着看。」高野森嘴角一扬,露了个桀骜不驯的笑容。 岩佐苍哼了一声,像是一定能从高野森手上拿走赌金般地笃定,他一扬头,潇洒地往前方走去。 看着岩佐苍充满自信的背影,高野森也只能说:「他妈的!岩佐苍,你竟然弄得我一手冰淇淋,你给我等一下!」几乎在他起跑之际,岩佐苍也跟着拔腿就逃,嘴里还发出奸计得逞的大笑。 就是这一天,就是这一天彻底改变了岩佐苍的生命,也包括了高野森的。 还不到暑假结束,高野森就服输了。 改造过后的岩佐苍,帅气得连他都自叹弗如。 还记得达成赌约协议的当天晚上,岩佐苍拨了通电话给他,告诉他从现在开始他们暂时不要见面,等他变身成功再让他大吃好几惊。 结果他真的大吃了一惊,当时几乎连下巴都缩不回原地,甚至连他家鬼妹都呆得整个人笨笨傻傻的,而一听见岩佐苍开口,她只是丢下一句「怎么会」之后,便呈现石化状态。 岩佐苍剪短了头发,五公分的短发配上黝黑的皮肤,整个人健康爽朗就像海边的冲浪健儿,事实上他还真的跑去冲浪了。 「你怎么黑的?花钱到店里晒的?」 「到冲绳晒的,足足晒了我两个星期才完成身上的壮举。」 「可是我已经一个月没见到你了。」 「因为我想把身体练壮一点,所以后来都待在游泳池,可是我发现体格的成长是先天造成的,既然我家的老头们都不是四肢发达型的家伙,我也甭想成功,不过从冲绳回来之后,就不曾有人以为我是女的。」 「废话!对了,你眼睛怎么红红的?」 「在游泳池里泡出来的。」岩佐苍突然露了个让高野森觉得毛骨悚然的笑容。 「变红眼睛你干嘛这么爽,笑成那样能看吗?」 「不是,因为拜红眼睛所赐,我终于找到命运中的恋人了。」 如果认真的推论起来,岩佐苍会失恋是因为找到了命运中的恋人,而他会找到命运中的恋人是因为去看医生,而去看医生是因为红眼睛,而红眼睛的成因是因为他去游泳,而游泳是因为和他高野森打赌要变得有男子气概,那么一分析下来…… 岩佐苍会失恋岂不就是他害的? 妈的!这是什么烂结论? 暑假结束的前两个礼拜,某一天早晨,忘记究竟是哪一天了,只记得是他家的鬼妹吵着要喝优酪乳,于是在不堪其「鬼哭神号」骚扰的状况下,他牵着脚踏车打算上一趟7-11。 谁知竟然在门口看见一动也不动的岩佐苍,他失神落魄地站在他家门口,听隔壁太太们的窃窃私语才知道他已经在他家门口当快两个小时的门神了。 「妈的!阿苍,你没事吓人啊?」高野森神经粗大,当时并未想到在岩佐苍身上发生了巨变。 岩佐苍竟然整个人扑向高野森,惊得高野森以为他像以前一样想兜面给他来个拳头打招呼,立刻以手握拳护在胸前,没想到他是被岩佐苍给抱住了。 更可怕的事发生了,岩佐苍竟然……竟然大哭了起来。 「她结婚了,她竟然结婚了……」 高野森被抱住的错愕影响了他的思考力,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正常意识。 「他妈的,你说清楚点,谁结婚了?」 「就、就是我命运中的恋人,她竟然不等我,已经结婚了……」 高野森叹了口气,原来就是为了这么点小事,这也值得他哭得比他家鬼妹还惊天动地吗? 「她本来就有可能结婚了,拜托,一个已经三十五岁的眼科医生,要是没结婚不就是老处女一个?你爱的人会这么不出色才怪!算了,都老太婆一个了,再找过不就得了?」 闻言,岩佐苍哭得更厉害了,小小社区中的几十户人家养的狗全都在清晨六点被惊醒,「吹狗螺」的声音此起彼落,很多住户也因此被吵醒了,叫骂声也此起彼落让高野森觉得心烦。 妈的!这小子的哭声和吹狗雷简直不相上下。在心里偷骂完还不自觉自己刚才根本就不算在安慰岩佐苍。 「你不懂……」 「好好,我不懂,拜托你安静一点,别哭了。」重点是他的耳朵快聋了,平时看起来还算「美形」(鬼妹说的)的岩佐苍,怎么哭起来这么没形象? 「呜~我、我……」 「妈的!你是不是男人?这也值得你哭,失恋就失恋,有什么好哭的?」高野森的耐心最长只维持过三分钟。 「哥,你这样不行的,阿苍哥失恋了,你应该软言细语安慰他才对,怎么还凶巴巴的?」高野铃附在高野森耳际小声说着。 「那你来安慰!」 「我不行,他是来找你的,你平常不是说自己最讲义气吗?结果朋友有难,你连句屁都蹦不出。」 「女孩子讲话文雅一点。」高野森啐道,随即打算发挥自己这十九年来最大的极限,软言软语安慰一个他妈的失恋就哭天喊地的蠢男人。 「你确定她结婚了吗?说不定她还没结婚,人说眼见为凭,你如果没有亲眼见到她和她的丈夫,是不可以轻言认定她结婚了,搞不好和她在一起的是她的朋友,结果只是你自己胡思乱想,如果只是男朋友就好办,把她抢回来嘛!如果结婚了……算了,你就当她的外遇对象好了,现在不是有很多老女人喜欢找小男人吗?我他妈的在说什么狗屁不通的话,结论是你到底是怎么知道她已经结婚的?」最后一句话仍是忍不住火爆地喷出口来。 岩佐苍用力吸吸鼻子。「我、我在她的诊所里看到、看到一个马克杯……」 「看到马克杯就表示她结婚啦!」火气又忍不住冲了开来。 高野铃白了高野森一眼。「你让阿苍哥说完好吗?」 「马克杯上写着、写着:『ㄅㄚvㄅㄚ/我ㄞ\你''。」 「把拔?!这个人的绰号还挺可爱的。」沉吟过后得到这个结论,还回过头去和高野铃一起点头认同着。 「你这个白痴!把拔指的就是『他』,我那个命运中的恋人已经有小孩了,马克杯是他孩子送的!」用力把怒气夹杂进嘴里大声吐出来,他可能是太笨了才会想找高野森诉苦,瞧瞧他干了什么好事,不但不懂他这个受失恋所苦的人现在要的是真心的安慰,还拼命耍白痴让他病情加剧。 命运中的恋人,远野眼科诊所的医生远野晴日是个男人,是别人的「把拔」? 高野森和高野铃面面相觑,原来自始至终让岩佐苍爱得死去活来的命运中的恋人是男人?! 他们兄妹俩的身体逐渐石化且风化中── 然后,高野森又把思绪转回岩佐苍失恋狂哭后的两个多月的现在。 让他想想以前的岩佐苍是怎样的一个人。 一个热情活泼、幽默风趣、勇往直前,老是跟他一搭一唱唬遍天下无敌手,也一起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好哥儿们、好兄弟、好伙伴。 可是再看看现在的他,都已经两个多月了,为什么他还没从失恋的阴影中走出来,是他这个哥儿们开导得不够,还是陪他疯颠得不够? 岩佐苍的头发长了,皮肤也白回来了,外表一切的一切都回到那个刚放暑假前他所熟知的岩佐苍,可是为什么他的心却没跟着回来? 橕着下颔凝视远方的岩佐苍让他看了觉得遍体生寒,他几时见过这么充满文艺腔的岩佐苍,他这副模样看起来实在像极了「美青年」,哇咧xxx! 到底远野晴日是个长得多帅的中年男子,怎么会把岩佐苍给迷得团团转? 「唉──」又是一口足足十二秒的叹气声,不过这次不是岩佐苍发出来的,而是他们的同班同学日下清海。 「搞屁啊!没事叹那么长的气想让我更衰啊?」高野森一拳揍在日下清海的胸膛上。 「自从我被上一个老板给开除掉之后,一直到现在都没找到新的打工。」 「呿!我还以为是多了不起的事,原来就这样。」 「什么嘛!你是有钱的公子哥儿,当然不像我苦哈哈的要打工赚零用钱。」 「你真有这么惨吗?这么苦怎么脸还是胖得让人分不清楚它是脸还是肉饼?」 「少说风凉话!」 天哪!他们这么吵都无法吸引岩佐苍的注意力,他是不是该放弃,干脆让岩佐苍自生自灭算了?发现高野森盯着岩佐苍看,日下清海也好奇地望向岩佐苍。 「他在看什么?」顺着岩佐苍的视线望去,他很用力地往那个方向看,那儿是一面有玻璃的墙,而且他保证和学校其它教室的墙没有什么不同,那究竟有什么能吸引住岩佐苍的注意力? 「他正在练冥想力,想试着突破人体潜能,让视力穿越三度空间,不只能看见墙外的景色,连一百公里外的景物都宛如近在眼前,不过他还没练到这个境界,但是你要小心,别站在他面前,至少他现在已经能穿透你的长裤,看见你那已经一个礼拜没洗的黄色内裤了。」 日下清海赶紧抓紧长裤远离岩佐苍的视线外,就怕自己的「内在美」真的曝光,不过高野森怎么也知道他的内裤是黄色的? 高野森差点没笑出声来,这白痴还不知道自己裤底破了一个大洞,竟然还以崇拜的眼神看着他,真是草履虫脑袋。 「你们说,现在的社会是不是有很严重的性别歧视?」草履虫竟然问了一个不是他脑力所承担得起的问题呢! 「社会我是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家有很严重的性别歧视,至少全家人都站在鬼妹那边,每次被她陷害倒霉的人就只有我。」 「我昨天去远野眼科应征挂号工读生,他们竟然告诉我只要女的,可是他们征人的单子上又没写……呃!」话还没说完,日下清海的脖子就被人狠狠掐住。 「你刚刚说什么?远野眼科?!你刚刚是不是说了远野眼科?」 岩佐苍竟然主动关心这个世界了,虽然是因为听见关键词才使他有反应,可是有反应就代表他的病快好了,只要他的病快好了,他也就快脱离岩佐苍的阴阳怪气,好感动啊! 「咳咳!别掐我,高野森,快救我!我又还没死,你哭什么……」奇怪地竟看见高野森一脸欣慰地在拭眼泪。 「我在哭?哦,这真的是我的眼泪吗?一定是因为我太感动了,只要一想到长期的等待终于换来回报,这眼泪就不知不觉……」高野森正待发挥他小学二年级演话剧时演活了那只茶壶的演技,就被日下清海的呼救声给打扰。「干嘛啦?」 「我……快……死……了……」日下清海开始翻白眼了。 「阿苍,你先把日下放下来。」 「不,我要他先回答我的问题。」 「你还是先把他放下来,他快没气了。」 「我的问题很短,我先问完再把他放下来。」 「等一下我们还要一起上课,他跑不掉的,你还是先把他放下来。」 「不行。」 「我看你还是……」 「我觉得你们要不要先让我吸口气再继续讨论?」日下清海虚弱得问着。「快说,远野眼科怎么了?」岩佐苍用力把日下清海扔在椅子上。 「他们在诊所外张贴了一张征人启事,我昨天看见就去应征,没想到他们竟然告诉我只要女性工读生,你说这是不是性别歧视?」 岩佐苍原本无神的眼睛慢慢散发出光芒,那光芒越来越亮,亮得高野森觉得刺眼而不禁揉着眼睛,他知道岩佐苍不只是复活,而且他还想到了绝对惊世骇俗的鬼点子。 想当初他们第一次被中学给赶出来(退学),他的眼睛也曾这么发亮过。 「别想了,你不是说他结婚了吗?」 「我只是去看看。」 「你不会只是去看看的。」 「我已经两个多月没见到他了。」 「是才两个多月没见到他,只要再坚持下去,你就能顺利忘了他。」 「不可能,我爱他。」 「屁!你才见过他三次面,而且还只跟他说过二十一句话,你就能笃定自己爱上他?」 「我是真的爱他。」 「可是他结婚了。」 「你不是说那可能是他的朋友吗?我想去证实,也想去看他过得好不好。」 「他还能坏到哪里去?总之不准你去。」 「我想见他,我……想他。」 「你──你真的是死性不改,那人家说要女性工读生,你又不是女的。」 「先天无法改变,我靠后天改造不就得了?」 「你……实在无可救药,有一天你会发现自己爱上的是想象中的他。」 「那又如何?」 日下清海的头不停地转来转去,高野森发言时他就转右边,岩佐苍开口他就转左边,因为这两个人说的话实在太深奥了,他竟然完全听不懂。 到底岩佐苍爱上了谁啊? 「你们在说什么?」 「在说寻找幸福的事。」岩佐苍笑得十分自然愉悦。 「不,是在说一个白痴妄想强求不属于他的东西的事。」 岩佐苍认真地看着高野森,这是他两个多月来最清醒、最不像白痴的一刻。 「我或许是个白痴,但是你明白我,从小只要是我想要的东西,强求之后就一定会属于我的,从无例外。」 是的,绝无例外。 第二章 今年寒假他家鬼妹曾经到远野眼科诊所旁的「地中海」咖啡厅打过工,又由于该店老板娘和远野眼科非常熟,所以知道一些小道消息:该诊所工读生做不长的原因通常都和医生有关。首先据鬼妹所知的第一个工读生被开除的原因是她和医生顶嘴;第二个是因为学不会以计算机挂号而被医生骂了句「白痴」后滴着眼泪辞职;第三个是在医生心情不好而误踩地雷被开除,第四个…… 光听这些丰功伟业就知道远野晴日是多么难相处的一个人,岩佐苍怎么会爱上他? 再来听说医生请工读生极重外表姿色,至少姿色在中上以上才能得到工作,由被他开除的几名工读生就能验证,果然都是些走在路上绝对会被搭讪的美眉。 然后就又知道了远野晴日是怎样一个注重女性外表的烂人,虽然他也喜欢看美女,但若是牵扯到重要的事,他才不会以长相来评断一个人的能力,这证明远野晴日是个肤浅到极点的中年大叔。 然后结论就是:为什么岩佐苍会爱上他?而且还不理会这些他好不容易收集来的消息,一径地把远野晴日当做他心目中的美神。 只能说,爱情果然会把一个聪明人变成盲目的人。 今天对岩佐苍来说是个大日子,因为他打算假扮女生获得工读的打工机会,顺便和医生朝夕相处以慰相思之苦。 岩佐苍,身高一七六,体重五十四,长相中性偏向女,是那种横看、竖看、上看、下看、左看、右看都会让人怀疑他的真实性别,自称男生会被人怀疑,自称女生会让人狐疑的矛盾人种。他真的能得到这个工作吗? 岩佐苍神采飞扬地朝高野森比着胜利手势,那洋洋得意的嘴脸让高野森看了只想一拳揍昏他。 「如何,成功了?」老天无眼,这样都能让他蒙混过去。 「成功了。」笑得宛如偷吃腥的猫,难怪他会高兴,因为今天又见到了阔别已久的命运中的恋人,而且远野晴日只看了他一眼就二话不说录用他,可见他的「国色天香」在远野晴日的审美标准内。 「不会吧!没人怀疑你是男的?」不只老天无眼,连远野眼科里的男男女女都没长眼。 「这时不得不感谢我妈生给我一张这么男女皆宜的脸,否则我怎么接近我命运中的恋人,老天爷冥冥之中为我牵着红线,就算他已经结婚了,我也要在一旁偷偷看着他,只要能看着他,我就心满意足了。」唇边绽着甜蜜的微笑,那笑容只让高野森觉得很欠扁。 以前被别人误认他会狂揍错认那人一顿,现在居然为了自己长得像女人而沾沾自喜,的确是此一时彼一时,高野森仔细看了他的打扮一眼,难怪没人认出他是男的。 橘红色系格子无袖衬衫,露出小肚脐的超低腰牛仔裤,要是有人还能叫岩佐苍先生,高野森立刻给他下跪。 「你有没有想过远野晴日是个男人?」 「那又怎样?我也是男人。」 「为什么偏偏你命运中的对象是男人?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是你搞错了?」 「不可能,就是他没错。」 「但他是男人,和你一样带把的。」 「是啊,这该怎么办才好?」岩佐苍忧虑地垂下了眼。 「呼!你终于发现问题的症结了。」高野森总算松了一口气。 「我知道男人怎么跟女人做爱,可是却不知道怎么跟男人做,到时候如果出糗就不好了,幸亏你提醒我,真不愧是我的好兄弟。」他高兴地一推高野森的肩。 高野森瞠目结舌,根本不知道岩佐苍是怎么把问题带到这个方向来的。 「虽然他很可能已经结婚了,但也有可能还不属于任何人,有备无患,赶紧去查查这一方面的信息,谢啦!就知道跟你做兄弟不是做假的。」 望着岩佐苍的背影,高野森张开的嘴还合不起来,他一直以为岩佐苍对远野晴日只是一种变态的迷恋,没想到他竟然还真的考虑和一个老男人上床。 是他太古板跟不上时代的潮流,还是岩佐苍真的走太快了?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完全不了解岩佐苍,更不懂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重点是他的心理到现在还无法接受两个男人倒在床上交缠的画面,他的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出来,只是站在自家门口很久很久,久到了两腿麻痹被鬼妹拖回客厅吃晚饭为止── *** 远野眼科诊所,如果不是外头高高挂着眼科诊所的招牌,还真的会让人以为它是家咖啡厅。 二十几坪的空间里,有眼科部及眼镜部,而将之分隔开来的是中间那两张看起来很舒适的大沙发,沙发的颜色配上眼镜柜及挂号台,色调柔和宛如置身于灯光美、气氛佳的咖啡厅。 整间诊所除了诊间的灯光为日光灯外,其余皆为柔美的晕黄色,再加上品味高雅的摆设及盆栽,当时如果不是岩佐苍的眼睛把他折磨得没有仔细打量,他一定不认为这里是诊所,当然也就和他命运中的恋人失之交臂。 他仅花了十分钟的时间就熟知了整个挂号系统,也认识了除了医生之外的职员。 惠美,护校毕业两年的小护士,二十一岁未婚;碧,眼镜部的负责人员,三十二岁已婚;玉子,诊所的会计小姐,三十岁已婚怀孕中。 按轮班在看诊时间加上岩佐苍要有三个人,而每个人除了挂号外皆得跟诊,但只有惠美得在医生开刀时随侍一旁。 附带一点说明,诊所楼上是医生的休息区、开刀房及员工换衣间,休息区有一张可供长人躺下的大沙发及大电视,甚至还有厨房及浴室,但医生只有在短时间休息时,例如晚上六点至七点的休诊时间才会上来小憩片刻。 至于员工换衣间…… 是的,除了惠美着护士装上班外,其余员工都得穿制服上班,制服是一件长及膝盖的深蓝色连身背心裙,左胸上还得别上写有名字的名牌。 于是岩佐苍换上这身制服,于制服内穿着白色衬衫,脚上穿着忍着羞耻由高野铃带他去买的深色裤袜及黑色娃娃鞋。 老天爷,他从不知道当女人这么辛苦,尤其是要把这么大团的肉塞进这么小的一双丝袜内。 「小苍,你头上这个夹子蛮好看的,在哪里买的?」碧指着他头上的草莓发夹。 「sogo。」岩佐苍扯着不自然的苦笑,这又是高野铃的杰作,为了让他看起来更像女生,在他身上做了许多机关,不只手上有造型戒、手链,甚至连他的手机吊饰都给换了。 「现在的小女生都这样,好会打扮自己。」所有职员内最成熟的碧,其实也是最健谈的一个。 「我有点好奇,其实这里的打工费还蛮不错的,为什么之前的工读生都做不长呢?」不着痕迹地想打听关于远野晴日的消息,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做得太明显? 碧神秘兮兮地凑近岩佐苍。「老实告诉你好了,因为我们医生的脾气很不好,很多人都受不了他的脾气宁愿辞职,惠美算是最有耐心的,我们这里就属她待最久。」 正巧走进挂号间的惠美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现在可以尽量说没关系,远野医生出去了。不过你不要吓唬新人,万一把她吓跑了,我们不就又得牺牲应有的假期来加班,我实在不想增加面对远野医生的时间。」 「医生有这么可怕吗?」 岩佐苍讶异地瞪大了眼睛,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他命运中的恋人有这么不亲切到令人望而生厌吗?要换做是他,一整天都和医生腻在一起也不嫌烦。 「比你想象得可怕多了。」仿佛带着危言耸听在吓唬着他。 「好了,碧,不要吓她了,事实上他的恐怖根本用『可怕''也形容不完,而且远野医生的脾气也不只是不好,简直就可以称得上是暴躁了。」正经八百地说完后,自己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拜托,惠美,你才叫危言耸听好吗,竟然把他形容得这么恐怖。」 「这是事实嘛!」 「到底医生有多恐怖?」 「其实也还好,他只是比较情绪化,当-个男人要是活到了像他这样的境界,心情不好那是常有的事,而且他大概很缺乏钙质,所以老是动不动就对我们大小声,活像员工就活该是他家的佣人,你只要学会把抱怨从左耳进右耳出,保证你会和我们一样都忍得下来。」 岩佐苍就是不懂碧话里的意思,什么叫做一个男人若活到像远野晴日这样的境界心情不好是常有的事? 就他所知的远野晴日,是个开诊所、驾名车、拥豪宅的雅痞型人物,-个男人要是活到像他这样的境界,岂不乐死才怪,怎么会时常心情不好呢? 碧拍拍岩佐苍的头。 「就知道你听不懂,简单的说远野医生是心灵贫乏,通常这种极度缺乏爱的滋润的人,我们就简称他为『心理变态』。」说完,自己哈哈大笑了起来。 惠美也跟着笑了起来,岩佐苍当然笑不出来,他最心爱的人被人污蔑了,没办法帮他反驳就已经够惨,怎么还可以加入一起耻笑他呢? 两个笑得好不愉快的女人下巴像是突然扭到,原因在于远野晴日已经踏入诊所,他走得好快好急,让岩佐苍来不及仔细看清楚他,只是他在回到二楼休息室前,冷冷地拋下一句:「别放这种靡靡之音污染我的地方。」 靡靡之音?好歹人家这美声二人团体还曾唱过日韩世界杯的指定歌曲,而且歌还不错,真有他说得这么差吗? 看着碧面如菜色地把cd拿出来,换上某某交响乐团演奏的某某大师奏鸣曲,再看到一排cd架上不外乎是此类的音乐类型,甚至还有心灵自然音乐,岩佐苍才知道,似乎只要是流行歌曲,在远野晴日的耳中都是靡靡之音。 即使开始有点了解远野晴日这个人了,但他完全没有放弃的念头,只是想着,如果远野晴日真的是个心灵这么贫乏的人,那么他要找出原因,让他不再封闭自我过日子。 岩佐苍的打工时间是周一至周五下午五点至九点,而上完第一天班的心得有三个: 一、远野晴日是个人缘很不好的人,至少在远野眼科的四个员工中,只有他一个人喜欢远野晴日,不过幸好惠美对医生没意思,因为她可是个甜美可人的小女生,很少会有人不对她心动的。 二、远野眼科的生意非-般的差,除了计算机记帐外,他们还会以纸记帐,岩佐苍在下班前看着那张人名不到三十个的记帐纸,笑笑地问着惠美是不是早上看诊的人太多,所以换了一张新纸记帐。 结果经过惠美证实,在八个半小时的看诊时间内,来看病的人就真的只有二十八个人。 听说在两公里外的另一家眼科一天看二百多个病人…… 不过越少人来看病越好,这样就不会多出一些不必要的苍蝇来黏住他的医生。 三、远野清日待在诊所内的时间非-常的少,由于病人少,所以只要一逮到空闲时间他都会到隔壁「地中海」喝咖啡,往往得在病人上门时找他回来,听说迟到早退还是他的拿手好戏,这…… 难怪他能见到他的时间这么少,再说他打工的这四个小时内还有一小时是休诊时间,而有其它人在场又不需要他跟诊,能看见他的时间比以前来看病还少,不会一直都这样吧! 站在诊所外,碧正忙着按下遥控锁关上铁门,远野晴日就站在一旁,手里拎着个公文包,嘴上叨着一根烟,一脸漠然地看着铁门缓缓降下。 「门就交给你们关,我先走了。」说完,就头也不回地离开。 呃……就这样吗?好歹让他能跟他说声再见啊! 「算了,他就是这样,今天他的心情还算好,起码还会打个招呼再走。」惠美耸耸肩说着。 面无表情就是心情还算好的象征,那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会多吓人啊? 「他今天都没有骂人呢!」 「就是说啊!」 「好了,门也锁好了,终于下班了,明天见。」 「小苍,再见。」 「呃,再见。」 他还直直望着远野晴日离去的方向,人声渐散,除了车子的引擎声以外,四周静得让他觉得诡异,没法子好好静下心来思考今天发生的许多事。 他是不是真的在心中美化了远野晴日的形象了? 但奇怪的是,他竟然丝毫没有打退堂鼓的念头。 日子就这样平平顺顺地过去了一个多月,和上班第一天没什么不同,只是迷糊的小妇人玉子因为有小产的迹象而辞职了,还有远野晴日现在也叫他「小苍」了,多令人觉得幸福啊! 当然不是因为对玉子的幸灾乐祸啦! 宽敞的挂号室现在都只坐着两个人,虽然让岩佐苍有点小小不习惯,可是和远野晴日接触的机会增加,只让他觉得兴奋不已。 还是没人揭穿他是男生的事实,虽然有几次在换衣间差点就让秘密曝光,可是套句高野森说的话,他一定是大走狗屎运才让他三番两次逃过一劫。 进挂号室得经过诊间,他发现今天的远野晴日脸色有点难看,可是还是愉悦地大声向他问好,直到远野晴日微微点点头后,他才跨进挂号室。 「咦?惠美,怎么是你?今天晚上不是应该换碧吗?」 惠美立刻把食指放在唇边要岩佐苍噤声,可是根本来不及制止他的发问,而远野晴日已用力甩上诊间的门朝外头走去。 「怎么了?」 「四点多的时候,因为远野医生又和病人大小声起来,碧劝了远野医生几句,就被他骂得狗血淋头,你也知道碧的个性,她立刻就跟远野医生对吼了起来,也不再跟诊了,就一直坐在计算机前,也不管远野医生向病人抱怨的冷嘲热讽,最后她把辞呈扔在远野医生脸上,然后在你进来的前十分钟离开了。」 「啊?」 惠美开始叙述起碧和远野晴日起争执的始末。 岩佐苍叹了口气,碧是个认真负责的女人,以她的办事能力来说,绝对会是远野眼科的好帮手,之前还听她说要和人家一起来写个谏言书劝远野晴口改变坏脾气,还把从书里抄下来的「莫生气」格言贴在远野晴日的计算机桌边,甚至还常把她到神社里求神保佑她家医生个性转好、生意兴隆的话挂在嘴边,怎么…… 「怎么会这样呢?」 「谁教他是老板,当老板就是有发脾气的权利。」 这就是碧和惠美的不同了,她们一个认为即使是老板也没有对员工发泄私怨的权利,一个则认为老板最大,不管老板想怎么对她都得无怨无侮接受,完全具备了大和传统女性的忍耐美德,难怪碧及玉子一天到晚都想把自己的亲戚介绍给惠美认识。 而岩佐苍呢? 只要他的老板是远野晴日,恐怕对他来说,老板咆哮的怒吼听在耳里全变成了天籁,没由来的怒气无论多无理取闹都能替他想个完美的借口,再不尽忠职守也能宽大地原谅他,也不介意因此被病人当成抱怨的对象。 他实在太佩服自己了,这么-心一意地全心为着远野晴日,实在是现代青年值得彷效的对象,虽然曾被嗤之以鼻的高野森贬为助纣为虐。 「所以不知道你的课排得紧不紧,现在可能偶尔要请你来上全天班了。」 「真的?」他没听错吧!他真的可以和远野晴日朝夕相处了? 狂喜之余还不忘掩饰自己过于兴奋的表情,可不能因为碧离开让他增加面对远野晴日的喜悦太明显表现出来,这样太失礼了。 碧,虽然你的遭遇令人同情,可是我还是要谢谢你!岩佐苍不断在心里狂叫着。 「大学的课很忙吗?」 「不不不,一点都不忙,我的空堂有很多,看你要怎么安排都行。」 「那你先把空堂时间告诉我,我再来排班。」 「好!」 老天爷,谢谢你!熬了一个多月,总算能有不一样的进展了,他有预感,一切会朝好的方向前进。 早上八点半,岩佐苍拿着摇控锁打开了诊所的铁门。 按照惠美的指示,先把里里外外的地都扫干净且拖干净之后,把一个星期份的医疗废弃物拿至门口等待厂商回收。 计算机开机ok,垃圾处理ok,报纸也整齐地摆在医生的桌上,一切准备就绪,就等着他亲爱的医生来上班了。 接了几通挂号的电话,现在时间定早上九点十五分,他亲爱的医生迟到十五分钟了,可能是睡过头了,要不是惠美嘱咐他一定得等到有病人等候看病,才能打电话到医生家催促他上班,他现在早就拨电话了,说不定还可以听见医生那充满睡意的可爱声音呢! 九点二十五分,姗姗来迟的医生总算走进诊所。 「医生早。」充满精神地向远野晴日问候着。 「早,有病人吗?」 「那我先吃个早餐,有病人再叫我。」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后,走上二楼休息室。 好可爱哦──岩佐苍双手捧着胸口,甜孜孜地笑着。 其实远野晴日实在不能用可爱来形容…… 远野晴日,身高一八三,和一般穿着白袍看诊的医生不同,他总是穿着各款式样不一的西装上班,长相斯文俊朗,是那种只要不把笑容挂在脸上就会让人觉得很恐怖的人,而一旦挂上笑容会让人觉得诡异的人种。 如果岩佐苍的长相是美女的象征,那么远野晴日一定是最标准的俊男,只可惜他不可亲的脸上总是裹着一层寒霜,让人畏于接近。 「小姐,我要挂号。」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女性笑吟吟地说着。 「有来过吗?」岩佐苍在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快速为她挂号。「是小妹妹要看病啊,她的眼睛怎么了?」 妇人看着岩佐苍说:「学校检查视力,说小雅有弱视,所以我就趁这个空档带她过来检查。」 「好,请稍等。」岩佐苍拿起电话拨了二楼的分机,在铃声响三声之后自动切断。 九分钟之后,远野晴日自休息室出来进入诊间。 「好的,请将小朋友带进来。」岩佐苍拉开诊间的门,指示小朋友坐在医生面前。 虽然现在脸上面无表情,可是岩佐苍心情之兴奋实在难以用笔墨来形容,他不再只是个挂号小姐,而能在诊间内为医生服务,实在太棒了! 远野晴日迅速为小朋友检查了一下眼睛,之后他冷冷地看着妇人:「小朋友已经满九岁了,是吗?」 「是的,医生,弱视会不会怎么样?」 远野晴日冷淡地扫了妇人一眼。「我这里有她的就诊记录,计算机上清楚记录着她在这里的每一次就诊情况,在她刚满五岁时我就曾告诉过你她有弱视,你还记得吗?」 「呃……应该吧!」妇人有些尴尬,不敢直视远野晴日的眼睛。 「不是应该,我还记得我曾很清楚地告诉过你,弱视的小朋友一定得在六岁以前的黄金治疗时期长期戴眼镜做治疗,为什么你不带她来?」口气已经变得有些严厉。 「不是,因为小孩子的爸爸说不要让她从小就戴眼镜,那样会对她不好,所以……」 「到底你先生是眼科医师,还是我是眼科医师?如果你先生这么行的话,那你现在何必来找我?你知不知道你的小孩已经错过治疗时期,她这辈子的视力永远都会是这样,即使你现在才想让她戴眼镜看清楚这个世界也来不及了,她这辈子就这样定形了,一切都因为你这个做母亲的没有遵照医师的指示做事,你甚至可能不知道她以后连考驾照都没办法,如果你当初听我的,现在她的眼睛早就慢慢恢复,就算不是正常视力,也可以戴眼镜来矫正,不过一切都来不及了,她都九岁了,现在根本就没办法补救了。」冰冷金边无框眼镜下的眼眸也冷得让人觉得冬天提早到了。 「医生,你不要那么凶,我现在只是因为学校帮她做视力检查出现这样的结果,想为……」 「错误的观念及知识会影响了子女一生,像你这样的案例不是没有,我随便调出来也有几十件,你今天既然来找医生,就应该按照医生的指示,如果不相信专业就不要来看病嘛!」 「可是你做医生的有资格这样指责我们吗?」妇人也火起来了。 「是,我们是没资格,因为等你的女儿将来长大之后深为弱视所苦时,她会责怪的对象绝对不会是我们,而是为了省一点小钱不让她配眼镜来矫正视力的父母。」 「你──小雅,我们走!」 岩佐苍瞠目结舌不知如何以对,他看着妇人拉着女儿气冲冲地离开,再看着远野晴日火大地把脸别到另一边去,他从没看过有哪个医生用这种口气跟病人家属说话的。 远野晴日是第一个,而且肯定是最火爆的一个。 第三章 岩佐苍傻愣愣地回到挂号处,才发现那位妇人尚未离开,她站在挂号台前,一脸忿然地看着岩佐苍。 「小姐,你不觉得你们医生太过份了吗?他可以好好跟我说,为什么一定要用那样的口气呢?」 「也许他的口气是过份了点,可是我觉得他说得很对啊!」 果然是最毒妇人心,明知他们的对话一定会被远野晴日听见,她还故意扯着喉咙和他讨论远野晴日过不过份的问题,想来是不甘自己被痛批,也要把他拖下水,不过他可是远野晴日的超级迷,怎么可能跟她一起严斥远野晴日! 「什么?」妇人拔尖了嗓子。 「如果今天你女儿弱视是因为医生没提醒你而让你无法实时矫正她,那我会说医生错了,可是他明明有告诉你,是你自己为了不让小孩戴眼镜而造成无法挽救的遗憾,所来请你盖个章,证明她有到医院来复检过,就这样好吗?」显然妇人在极力掩饰自己心中的悲痛,她真的误了自己女儿的一生了吗? 「就这样当然好,你还好意思说我凶?你知不知道每年有多少个像你这样的父母?你怎么能把错推在医生身上呢?」 「那是因为你是他的员工,你当然要帮他说话!」如果远野晴日刚才的话把她推进地狱,那么岩佐苍现在是把她踹进油锅里了。 「太太,我知道其实你也认为我说的是正确的,但你不能因为自己做错了事就急着找同伙分担过错,这是不公平的。」 「你们……你们都是一丘之貉!」妇人气红了一张脸,拉着女儿就往外走。 「这不是恼羞成怒是什么?」岩佐苍的喃喃自语就像油锅的盖子,他不只把妇人踹进锅里,还盖上盖子不让她有翻身的机会。 基本上,岩佐苍和高野森都是同一种人,往往说了十分伤人的话仍不自觉,还自以为站在公正处做出不偏颇的发言,也因此他才能和高野森当这么久的朋友。 一阵毫不遮掩的狂笑声自角落边响起,偌大的诊所内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抱着肚子躺在沙发上笑个不停的男子。 「你是谁啊?」 男子拚命忍住笑意,他站了起来,走至岩佐苍的面前,唇角还带着笑纹。 「你好,我是xx报的记者,我叫藤井翔,是远野兄的老友。那位女士走进远野眼科就是个天大的错误。」 岩佐苍接过男子递给他的名片,上头的确是印着xx报的记者字样,他说他是医生的朋友…… 「藤井,你够了!她的错误不在于踏进这里,而在于不相信专业。」远野晴日倚在门边,冷眼地看着嘻皮笑脸的藤井翔。 「是是,不过你这回可是请到一个了不得的工读生,很少会有人为了老板仗义执言的,相信经过你们二位这番一搭一唱,诊所生意离门可罗雀的境界会更进一步。」藤井翔一双带桃花的眼睛笑得比新月还弯。 「藤井兄,先谢过你的狗嘴,不过你不认为我这小小诊所早就列为门可罗雀一族?」 好厉害啊!明明在开玩笑,可是却让人感觉不出他有任何戏谑的成份,不愧是他最崇拜的远野晴日。 「小妹妹,我很欣赏你,要知道这年头别说忠心耿耿的员工难找,就连认真做事的都不见得有很多,可是你还不错,挺可爱的。」藤井翔以打量的眼光紧紧盯着岩佐苍不放,害岩佐苍吓得心噗通噗通地狂跳着,该不会是教他看出端倪来了吧? 「藤井……先生,怎么了?」 「妹妹,你挺高的嘛!现在女孩子都像你这么高吗?」 「我们全家都长得高。」嘴角不自然地扯着微笑,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眼前这位老兄打量他的眼神很怪,并不像他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 「仔细看,你长得也蛮中性的,不过可是个小美女,这么为远野兄说话,该不会是──」未竟的话也够令人玩味了。 岩佐苍直在心里头翻白眼,这家伙非得挑明了他来此的意图,好让他做个出师未捷身先死的衰人吗?他都还没对医生发动攻势,不会就因为他的一句玩笑话让医生有所警觉而前功尽弃吧? 偏偏心里头火得很也不能表现在脸上,岩佐苍尽量故做一副装傻白痴样,以示自己听不懂藤井翔的调侃。 「藤井,你玩够了吧!今天找我干嘛?」远野晴日哪里不明白老友的恶习,他怎么可能揣测得出岩佐苍的心事,不过是想开开女孩子的玩笑罢了。 「找你当然是有要紧事啦!」藤井翔搭着远野晴日的肩,一同上了二楼的休息室。 岩佐苍立刻判定自己不会太喜欢藤井翔这个人,不是因为他想开他玩笑,而是他竟然……竟然敢把手搭在他最心爱的人身上! 他真恨不得把那只奶油桂花手给剁断,并一脚将他踹得老远让他没办法再接近远野晴日,然后很自然地远野晴日身旁的位置就变成了他的…… 呵呵呵── 咦,怎么想着想着口水流了出来? 苏──快把口水吸回来,免得被人看见。 上一刻他还记得自己为了藤井翔霸占住远野晴日,而不断在心里头咀咒那个说话流里流气的臭记者说话被口水呛死、咬断自己舌头失血过多而死,可这一刻他却欢天喜地得不得了,若不是顾虑到旁人,他直想抱住藤井翔狂亲他一番…… 不对,爱的亲亲要留给远野晴日,那么勉强抱抱他以示狂喜好了。 态度改变是因为此仁兄虽在诊所留了好几个小时不走,但他的最终目的是要邀远野晴日吃饭,就在晚上九点休诊过后,他拉了远野晴日要往小餐馆走去,他居然也极力邀请岩佐苍一起参加。 虽然惠美以时间太晚婉拒了,可是岩佐苍一点也不以为意,也不在乎对方是不是客气性的口头招呼,就一径地跟在这两个男人身后,打算一窥远野晴日私底下不同的风情面貌。 晕黄的灯光、不俗的装饰,加上看起来就像家具的钢琴,使这家小小的店感觉还蛮舒服的。 他可不可以自作多情地把这一次当做是他和远野晴日的第一次约会? 虽然身旁还多了颗碎嘴多舌的超级大灯泡。 藤井翔叫了一锅牛肉锅,岩佐苍忙着把所有火锅配料给扔进锅里去,当然还不忘打听他为什么请吃饭的原因。 「藤井先生……」 「叫藤井先生太生疏了,就称我一声大哥吧!」 「嗯,藤井大哥。」嘴上虽柔顺地叫着,可心底却全不当一回事,还不断叨念着明明年龄多他一大截,竟好意思要他叫「大哥」,恐怕连「叔叔」都当得了。 但如果高野森在现场听见了他的这段抱怨,铁定立刻回堵过去,远野晴日也是勉强可以做他「叔叔」的男人了,他还不是对人家有非份之想? 「藤井大哥,你为什么请客?」 「人逢喜事精神爽,自然想找人出来庆祝庆祝,其实是──我老婆怀孕了。」藤井翔说着,那看来玩世不恭的表情竟然带着一丝羞赧。 「恭喜恭喜。」岩佐苍十分真诚地道贺着,毕竟有了老婆小孩的男人,要来跟他抢远野晴日的机率应该是小得多。 「恭喜!盼了好几年,总算也让你们给等到了。」远野晴日式的祝贺法,云淡风轻得几乎要让人以为他是个冷血无情的人。 「就是说啊!虽然我和我老婆是不急,可是也结婚八年了,老人家表面上说一切随缘,可是我看他们也在乎得很,几年前就计划生个小贝比来让他们抱抱,可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身边庶务多了起来,有些事是你当想求的时候,它就偏偏和你唱反调,就在我们想放弃希望时,它又不请自来,这世上的事还真是很难有个恒定。」 其实玩世不恭的人反而才是最看透世事的人,套句藤井翔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这世界都已经这么糟了,为什么我们还要苛待自己,不对自己好一点呢? 远野晴日能体会这句话的涵意,可是他就是无法放松自己,无法想尽办法让自己过得好一点,他可以以物质的靡烂来麻痹自己的心灵,却无法用物质的享受来获取心灵上真正的宁静及快乐。 他知道自己被诅咒了,被自己那如迷障般的回忆给诅咒了。 岩佐苍想的事没有远野晴日复杂,同样是认同藤井翔的话,可是他想的是他和远野晴日之间的缘份,这世上喜欢他的女孩子虽然没有严格计算过,但不论任何一个都比远野晴日来得适合他,可他就偏偏只喜欢远野晴日。 人的感情恐怕是这世上最难以估计的复杂东西,虽然他也搞不清楚为什么就是非远野晴日不可,可是他却知道自己会一直执著下去。 「怪了,你们两个也说句话,这气氛闷得活像在守灵,高兴一点,我就要做爸爸了,为我高兴一下吧!」 「藤井大哥,有你这种爸爸,我想你的小孩一定很幸福,肯定整天被你逗得眉开眼笑的,再说一次恭喜啰!」岩佐苍举杯向藤井翔祝贺着。 「谢啦!不过你可以喝酒吗?」 「不过是啤酒,跟碳酸饮料没什么差别,今天是要庆祝你快当爸爸了,别这么龟毛,小心你儿子受不了你。」 「唷!才说他会很幸福,这下又变成了受不了我,不过还真是谢谢你啦!希望承你金口我那未来的孩子是个男孩就好。」其实男孩女孩一样好,不过老婆偏爱男宝宝,如果这胎没生成,她铁定会想再生一个,他可不想让老婆的肚皮再次受罪,所以一举得男再好不过。 这两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地炒热了气氛,酒也在不知不觉中下肚了好几杯,甚至从啤酒换成了浓度稍高的酒精也不自觉地一杯接一杯。 「我说远野兄,结婚真的是件好事,虽然你有段失败的婚姻,这也只不过证明你和绢子适合当朋友,不适合当夫妻,这世上一定有一个百分之百适合当你老婆的女人,就像我的芸芸那样,你别因此放弃了。」虽然说话流利,可是舌头不禁大了起来,让人真切感受到他喝醉了。 远野晴日从鼻子里哼出一抹不屑的气。 「但你不认为还是有人天生不适合家庭?我这辈子不可能再结婚的。」 阴郁的眼睛有着深沉的眸光,上一段婚姻的结束已经很清楚地告诉他,自己受上一代的影响太深,他和他的父亲同属幸福家庭绝缘的孤独个体。 「医生还是单身?」岩佐苍瞪大了眼睛,原本就不太受酒精影响的脑子愈发清晰,他应该没听错刚才的宣言吧! 曾经,他想过若远野晴日有了家庭便要放弃自己的感情,后来却因为实在无法割舍下一见钟情延续下来的爱恋而作茧自缚,甘心过着「看得到,吃不到」的痛苦生活。 而现在,他突然接获远野晴日仍单身的晴天霹雳,着实让他扼腕不已,想想他竟然因为情报错误白白浪费了一个多月而未进攻,要是他早点发动攻势,远野晴日现在早就是他的了── 若高野森在场铁定白他一眼:你也要想想人家要不要你! 哼!就算远野晴日不要他也不打紧,至少他可以在追求的过程中沾点腥、尝点鲜,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事无成。 要是传回家里,一定被他家那一狗票年龄相当的亲戚给笑个半死,然后把这当成岩佐家的传家笑话,流传到他人已作古仍能听见爆笑声而再呕死一次。 「手上的结婚戒指已经摘下,不过情人大概多得用十根手指也数不完,上次那位橘小姐怎么了?」 远野晴日眼带厌恶地瞅了藤井翔一眼。 「这跟你有关吗?」 藤井翔翻翻眼睛。 「是没关系,不过你上回打六折帮人家做了近视雷射手术,我以为会有更进一步的发展嘛,我最爱听八卦,透露一点不为过吧!」 「医生,你真的还没结婚?」为了慎重起见,岩佐苍倾身向前,凑近了正在挟牛肉的远野晴日。 「很重要吗?」 「很重要。」为了强调重要性,岩佐苍用力地点了几下头。 「没有。」 「那你有固定的对象吗?」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如果已有对象,他得排定计划先铲除情敌再说。 远野晴日的表情已经有点不耐烦,他有必要向自己的员工交代私生活吗?结果是坐在他旁边的藤井翔替他回答。 「没有,他的对象太多,来来去去一点也不固定。」 「总会有比较要好的女性朋友吧!」岩佐苍把问话的对象改为藤井翔,比起远野晴日那有如蚌壳的嘴,藤井翔肯定是个最佳放送站。 「也没有,除了刚认识他的人能受得了他以外,还有谁能在相处时间久了之后还能容忍他的跋扈及刻薄?」 「那么男性呢?」急急地问着,他可不想还有人跟他一样也觊觎着远野晴日。 藤井翔一口酒差点喷了出来。 「男性?你这是什么问题?」 「没有啦!」岩佐苍呵呵傻笑,他想没有人的品味能像他这般高雅又与众不同,有谁能和他一样眼光相当也看上远野晴日的? 大概不会有吧! 嘿嘿嘿,没有后顾之忧,不会破坏人家的美满家庭,他也差不多该放手去做了。 唇边不意绽出的邪恶笑靥,刚好被远野晴日给瞧个正着,他还以为他的工读生是个高大却甜美的小女孩,没想到也会有这样的表情,而且不知道为什么,看了这样的笑容之后,他竟觉得背脊处从下开始往上凉,最后头皮发麻不已。 完全不明白警告讯息的远野晴日继续吃着他的晚餐,看着藤井翔无节制地喝酒,根本没发现岩佐苍的眼中正闪烁着算计的眸光。 这已经是第几次了?为什么每次藤井翔找他出来聚一聚,到最后的下场一定是他载着醉得不醒人事的他回家? 好不容易才把藤井翔给送下车,然而他今天的灾难却尚未结束,转头看着倒在后座的岩佐苍,他可还有一个烂摊子得收拾。比起知道住哪儿的藤井翔,岩佐苍还真教他头痛,问了他老半天也问不出他住在哪里,偏偏员工数据放在诊所,他又不想连下了班还要再回到那个冰冷的诊所里,总不能把岩佐苍随便丢在路边公园吧! 叹了口气,远野晴日知道今天这个麻烦他是揽下了,手往方向盘一摆,车子一个转身,便往他最熟悉的路上开去。 远野晴日全然没发现倒在后座上的岩佐苍虽然还闭着眼睛,可是嘴角大大地往上咧开一个漂亮的弧度。 好不容易把醉死的岩佐苍扛回家扔在客厅沙发上,远野晴日转身锁上客厅大门。 没有任何预警,一个温热的体温从背后贴了上来,让远野晴日吓了一跳。 「小苍,你在干嘛?」 「没有,医生,你不要扔下我不管。」 远野晴日心跳了一下,其实他还真的曾有把岩佐苍扔在路边的打算,虽然对于朋友他可以两肋插刀、义不容辞,可是岩佐苍充其量只是刚认识的人,会将他带回家,也许是基于老板对于员工爱护的心理吧! 「我现在不是把你带回来了?」远野晴日淡淡地叹了口气,他知道绝对不要跟喝醉的人讲道理,不只因为绝对讲不赢,还因为这是一种很愚蠢的行为。 「嗯,谢谢。」岩佐苍将脸贴在远野晴日的背上,他宽阔的背抱起来好舒服,不愧是成年人,连身材都比他更为结实些。 「小苍,到沙发上去躺吧!」岩佐苍贴在他背后的动作让他极不舒服,虽然他们之间的年龄相距一轮以上,可岩佐苍也还是个女孩子,动作这么亲密对他们两个来说……似乎是不太好。 「我好高兴,医生,这是不是你对我的关心?你怕我不舒服,所以要我躺沙发,我好感动,你终于注意到我了。」 「小苍,你好象醉得很厉害。」如果不是醉得严重,又怎么会一双手不规矩地对他上下其手,好歹他也是个男人,就这么挑逗他,不怕他待会兽性凌驾于理智之上对她做出不礼貌的事? 像这样肆无忌惮地抚摸远野晴日是只有在他梦里才会出现的事,他藉酒装疯,大大方方地把手按在远野晴日肌形分明的胸膛上,隔着薄薄的衬衫以指腹感觉着他的体温,甚至还故意恶作剧地将手指撩上他胸膛的最高处,果然见远野晴日的身体颤抖了几下,当然手也因此被远野晴日给强行拉开。 「小苍,你醉了。」远野晴日厌恶地拉开岩佐苍的手,顺势远离岩佐苍的势力范围,男人果然是以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不过就是这么单纯的触碰,他竟然害怕自己会因此起了反应。 刚才有件事一直被他忽略,他觉得岩佐苍的胸膛好象有点过于平坦…… 岩佐苍露齿一笑,那炫丽的笑容刺伤了远野晴日的眼,他知道岩佐苍很美,可是他不知道当对方全心全意注视着自己,并露出真诚笑容时,会是这么的美丽。 「医生,你真的是单身吗?」岩佐苍大大的眼睛缓慢扇动了几下,像是要增加他问这句话的戏剧效果。 「这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嗯,这也对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来说很重要。」 「接下来……」远野晴日疑惑地皱起了眉。 岩佐苍趁远野晴日闪神之际,一把抱住眼前这个比他高了几公分,也壮硕了几分的男人。 「小苍,你真的醉了。」 远野晴日慌张地想挣扎,他可是很有原则的,如果岩佐苍不是他的员工,他一定心动地立刻追求她,但情况并非如此,他们不能逾越了老板及员工的身份。 远野晴日开始觉得惊惶,他竟然推不开岩佐苍…… 「有没有喝醉,你试试就知道。」岩佐苍稍微垫高了脚跟,将唇贴上远野晴日。 第四章 岩佐苍从来不知道情人间亲密的唇齿相依竟会带给他这么大的快感,虽然远野晴日知道自己的力量抵不过他而放弃挣扎,可他却也死硬地不肯张开嘴让他更进一步的接触。 直到岩佐苍故意把手抚上远野晴日身上最怕痒的腋下,他一个受惊,不小心张开了嘴,终于让岩佐苍如愿以偿。 岩佐苍紧紧拥住这个比他高大的男人,使出浑身解数要好好取悦对方,他灵活地攫住对方欲逃的舌,几番动作下来,他发现远野晴日似乎已经招架不住,高大的身体因为脚快站不稳而摇摇欲坠,岩佐苍顺势将他推倒在沙发上。 远野晴日瘫坐在沙发上,至今仍不敢相信他竟然被一个比他小十五岁的年轻人给袭击了。 岩佐苍跪在远野晴日的脚边,由下往上俯视他所爱的人因为方才的热吻而气喘嘘嘘的模样,唇边不自觉地扬起一抹微笑。 「我没喝醉吧!我可不是跟你开玩笑哦!」 「你……」远野晴日眼尖地将目光定在岩佐苍的喉间,又想起刚才身体紧紧贴在一起的触感。「你……你是男的!」 岩佐苍突然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 「千万不要以为我是变态,因为不扮成女生很难接近你,所以才会想要欺骗你,可是我不是故意的,因为我真的很喜欢你。」表情变得认真不已。 天哪!原本他以为他是被个小女孩袭击,但没想到对方竟然是个男孩,这…… 他的头有点痛,明明没喝酒,怎么脑子浑噩得像是宿醉? 「你是男的……为、为什么说喜欢我?」震惊之余,他甚至口吃了。 岩佐苍无奈地摊摊手。 「我也没办法,谁教我第一眼看见你就迷上你了。」 远野晴日差点因为他那不加修饰的表白而红了脸,像这么直率的示爱,他从前曾这么做过吗?他曾被任何人这么做过吗? 岩佐苍把手放在远野晴日的膝盖上,身体轻巧地滑进他的两腿中间,正坐之后正经地凝视着他。 「我喜欢你,医生,我喜欢你。」 岩佐苍的必杀绝技,微微睁着大眼睛仿佛欲语还休地滴溜溜看着对方,所谓的必杀是只要被他用这招对付过的人,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能抗拒得了他的任何要求。 更何况他没有向远野晴日要求任何东西,他只是很真诚地想表达自己心中对远野晴日的喜欢。 明明知道对方是个男孩子,可是有那么一瞬间,远野晴日觉得跪坐在他面前瞅着他看的是一个绝世美少女,而他的心也有那么一瞬间被撩动,可是他也清楚知道这种撩动和成熟男女间为性暗示而怦然心动的感觉不同。 也就在他失神的那一瞬间,他又被偷袭了。 岩佐苍再次吻上远野晴日的唇,他真怕自己如果因此上瘾了该怎么办,远野晴日的唇虽然不像女孩子般香甜柔软,可是那是他最喜欢的人的唇,会喜欢吻也是天经地义的事吧! 他该用力推开这个从头到尾不曾问过他的意见,只是一径把自己的想法丢给他硬要他消化的小男生才对。 可是他的吻炙热得叫他快融化了,他不曾接受过这么热情的攻势,他以为做爱时的快感就是男女相处时最销魂的一刻,但岩佐苍高竿的吻技让他深刻体会到原本让他忽视的吻也能发挥这么大的功效,因为他似乎…… 「唔……放开我……」好不容易推开了岩佐苍,却见对方笑得颇贼地看着他。「谁准你吻我的?」话才刚说完,他羞愧得几乎想立刻别过头去,他是一个成熟的男人,没想到却对毛头小子说出近乎女人的对白,成年男子该有的自制力及稳重,全在岩佐苍突如其来的行为中荡然无存。 「谁教你这么可爱地看着我,我当然会忍不住啦!」 「可……可爱?」远野晴日的脸简直要喷火了,他──可爱?从小到大除了母亲之外,就没人再说过他可爱,以他一八○的身高竟被冠上「可爱」的形容词? 也许岩佐苍不只是个对他有企图心的变态,他还是个疯子! 「在我的眼里你就是这么的可爱。」岩佐苍微笑地看着脸色非常难看的远野晴日,然后把手伸向了远野晴日想也想不到的地方。 「你要干嘛?」远野晴日一愕,正想从沙发中站起远离岩佐苍这个疯子,没想到岩佐苍的动作比他还快,他一手按住了他的右肩,让他动弹不得。 「你这里都这样了,不难过吗?」 「拿开你的手,别碰我!」 「不行,这是我起的头,我一定得帮你。」右手灵巧地拉开远野晴日的裤子拉炼,那儿灼热得让他的心怦怦跳个不停,他越是深入动作,远野晴日反抗得越厉害,虽然左手需制住远野晴日而必须使出蛮力,可是右手却温柔得宛如春风吹拂。 「快放开我,你这个变态怪力男!」他无法相信自己竟然无法从岩佐苍的压制下逃离,自己好歹是个比他高大的成年人啊! 方才被岩佐苍的炙吻挑起的生理反应,现在正高昂地夸示着自己的存在,即使是如春风般的轻拂,也足以令那个部位更加火热肿胀,岩佐苍那像对待宝物般的举止,终于让他忍不住──头往上一昂,身体微微弓起,他竟然在一个小男生的手上到达了顶点,然而迅速极致的快感让他暂时忘却了耻辱。 拒绝面对现实的鸵鸟指的就是像他这样的行为吧! 远野晴日整个身体侧倒在沙发上,他把脸埋进抱枕里,不敢面对现实。 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被吻个几次就起了生理反应,也不敢相信自己竟在小男生的手里达到高潮,甚至还连续两次! 刚刚那个人不是他,那个可耻的男人不是他! 害他陷入这种尴尬境界的人现在竟然像个忙碌的小妻子,一会儿先以面纸替他处理善后,一会儿又跑进浴室,似乎是替他弄来了干净的温热毛巾,动作轻柔地为他拭去黏腻的感觉,甚至为他整理仪容,穿好裤子── 他已经没有余力去吓阻岩佐苍做任何奇怪的事了。 「你从明天开始不必来上班了。」冷冷地从唇角泄出这句话来,他还真佩服自己,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跟岩佐苍说话。 「咦?」岩佐苍戏剧性地发出好大的疑问声。 「要我再重复一次吗?你明天不必来了。」他真的有逼疯他的本事,现在他又火大得想杀人泄忿了。 「是我做错了什么事吗?我的工作表现完美无缺,还是我刚刚的表现不够卖力,你觉得不够幸福?」 「鬼才会觉得幸福!」远野晴日总算把头从抱枕中挖出来了,他一抬头,就对上了岩佐苍要笑不笑的表情。糟!上当了,他是存心让他面对他的。 「不要害羞,我知道你不好意思。」岩佐苍把手伸向远野晴日,平常一丝不苟往上梳的头发现在变得凌乱不堪,有几根发丝遮住了他眼睛的视线,他想将之拨开,没想到却让远野晴日一把挥开他的手。 「别碰我,你被开除了,我以后不想再看见你。」 「这样不好啦!」 「有什么不好的,能让你永远离开我的视线,对我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事。」天哪!这辈子除了他父亲之外,他还没这么痛恨过一个人。 「真的很不好,因为我很喜欢你,结果你却因为我对你做了让你舒服的事而要开除我,这样我会很受伤,更可能会因此食欲不振、精神涣散、无心念书、痛不欲生,看到高楼会想往下跳、看到马路会想让车撞、洗澡会想让自己溺毙在浴缸。你也知道因为失恋而大受打击的人很容易做错事,万一我不小心死了,以日本媒体目前极需其它新闻引开大众对于经济不景气注意力的现况来说,他们一定会来挖我自杀的原因。 到时候一定把我家祖宗十八代全都给挖出来,搞不好连我爸在外偷生的私生子都会曝光,然后他们会发现我一切的不正常源自于被诊所开除,为什么被开除?因为我对医生做了让他欲僊欲死的『好事'',而且还连做了两次,接着他们会搜到我写的日记,然后发现我对医生有着非常喜欢的情感存在,他们会针对这一点大书特书,接着医生的诊所会开始门庭若市,大批记者媒体涌入采访。 等风波平息之后,我想诊所的生意会变得比现在更惨淡,不!或许会有好事者把诊所当成另一个观光胜地,对于极度厌恶人群的医生来说,这会是令你感到痛苦的一件事,我怎么能让我最喜欢的医生发生这种事呢?所以我不能被你开除。」终于发表到结论了。 岩佐苍眨着大眼睛,轻抿着唇对远野晴日采取无言的撒娇。 远野晴日听得都傻眼了,这小子不仅是个对他有企图的变态,也不只是个举止怪异的疯子,他还患有非常严重的精神妄想症! 「你在威胁我?」 「这不是威胁,是如果你真的开除我了,这些事都会发生的。」岩佐苍突然可怜兮兮地看着远野晴日。 「还说不是威胁!」 「好嘛!就算是威胁好了,那你给不给人家威胁?」岩佐苍不依地嘟起了嘴。 「然后呢?」高野森沉着声问道。 其实他多想抓着胸口问问老天爷,他下课没事干嘛把宝贵的休息时间留给岩佐苍这个变态小子,听他第n百次诉说他几天前是如何强逼远野晴日就范的? 「然后就是我等一下又要去打工了。」岩佐苍不好意思地掩嘴偷笑,脸也顺势别到另一边去,活似古装剧里花痴又爱装矜持的千金大小姐。 高野森翻了几下白眼,吐是吐不出来了,因为早餐忘了吃,午餐还没吃,而胃液早在上一堂课休息时就让岩佐苍给搞得吐出来了,现在暂时没东西可吐。 「你怎么不问我笑什么?」 「除了想到偷袭远野晴日的计划外,你还能笑什么?」高野森没好气地说。 「不愧是我的好朋友,还真是了解我。」 「你以为我想啊!」高野森嘟哝着。 他也不想了解这个变态啊!认识他这么多年,要不是因为这件事,他还不知道岩佐苍一旦缠起人来,不把对方缠得俯首称臣不罢休,必要时他可还有蛇非缠得猎物气绝身亡不开动的决心,想起来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说远野晴日也是个白痴,像你这种人只要铁了心拒绝就没事,他还怕你跑去死,好歹社会也混了好几年,怎么还愚蠢地相信你的威胁。」高野森嗤之以鼻。 岩佐苍幽幽地开口:「他才不是怕我死,他怕我把这件事公开,让他下不了台,没面子。」 远野晴日是个矛盾的人,他平日处世冷淡,可是对于社会地位及名声却异常执著在乎,如果不是抓着这个把柄威胁他,只怕他现在连诊所的一步都踏不进。 虽然已经是秋天了,可是秋老虎发威起来还是会让人热毙的,他们坐在这个还晒得到太阳的树下,本来觉得有点热,可是岩佐苍的表情让高野森打从心底开始发冷、发毛。 「喂,打起精神来,不要这样要死不活的,这可就不像你了,反正都到这个地步了,不成功会让人笑掉大牙。」高野森说完还尴尬地转过头去,要他正经八百地安慰人,可是比吼人更难上千倍。 岩佐苍一窒,高野森说得没错,既然已经向远野晴日表明心迹,本来就是要从不可能努力到让感情双向通行,为了远野晴日毫不在意他而灰心丧志,果然不像他的行为。 「谢谢,你果然是我的好哥儿们!」岩佐苍反身抱住高野森,用力之剧要把高野森弄痛的意图非常明显,他还顺势将刚才冒出的一头大汗全擦在高野森身上。 高野森抡起拳头正想反击,岩佐苍这家伙竟然像条鱼般灵活地溜走,害他只得咬牙怒吼。 「我去打工啦!拜──」岩佐苍这家伙还很故意地送出一枚飞吻。 浑身打冷颤的高野森还在猜测他这个动作的意图为何时,背后已经传来超高分贝的尖叫声。 「看到没,他们刚刚抱在一起哦!」 「就是啊!王子还给池内学长一个飞吻道别呢!」 「怎么才飞吻,应该唇舌相交劈哩啪啦地来个热吻才对嘛!」 「不好意思啦!大概是王子看到我们在偷看所以才改飞吻。」 「那如果我们不在……」 「呀啊──」众女又再度尖叫起来。 高野森已经懒得再浪费力气去教训她们了,他只觉得自己的腿都被那几个八婆的尖叫声叫得都软了。 *** 晚上六点整,诊所休诊时间到了,惠美窝上二楼接爱的热线,岩佐苍到隔壁7-11买晚餐,身为医生的远野晴日正蹑手蹑脚地打开诊间的门。 确定四下无人之后,他轻轻将门关上,一个转身被眼前人给吓了一大跳。 「亲爱的医生,你鬼鬼祟祟的不会是在躲我吧?」岩佐苍咬着下唇,水汪汪的大眼睛往上瞟,说有多楚楚可怜,就有多楚楚可怜,可是看在远野晴日眼里似乎不是这么一回事。 「谁在躲你!」故意粗声粗气地掩饰被说中的尴尬,可惜微微颤抖的声调仍透露了他的恐惧。 岩佐苍轻笑了一声,他往前走了一步,远野晴日如惊弓之鸟后退了一大步。 「不准碰我!」话才说完,他就羞愤得直想咬掉自己的舌头,堂堂一个大男人,何必怕个穿女装的小男生怕成这样? 「我没有要碰你,我只是要把晚餐拿给你,你不是叫我去买咖哩乌龙面吗?」 远野晴日战战兢兢地接过晚餐,虽然岩佐苍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出现,可是他就是不敢掉以轻心,深怕一个不注意又教他偷袭成功。 远野晴日拿着晚餐进入诊间,谁知岩佐苍竟然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我已经拿到晚餐,你可以离开了。」 「不行,我要车马费。」 远野晴日还没来得及问他要什么车马费,他的唇上就多了温热的触感,虽然只接触了一秒的时间,可是他也知道自己又被岩佐苍给吻了。 「你知不知道这里是诊所?」远野晴日压低了声音怒吼,不晓得惠美什么时候会到楼下来,他怕自己太大声会引起她的注意。 「当然知道。」岩佐苍无辜地点点头。 「知道你还……」这话他就是说不出口,要怎么老实承认自己三不五时只要被岩佐苍逮到空档就被偷吻? 更夸张的是有一回他还趁惠美背对着他们时,按着他的头吻了他好一阵子,吓得他之后不敢直视惠美的脸,就怕被惠美从他的表情中瞧出一些端倪,岩佐苍的胆子实在太大了,谁知道他下一回会不会当着病患的面又偷袭他? 他到底是为了什么要一而再地容忍岩佐苍对他的不规矩,就为了那微不足道的丑闻会教他身败名裂? 叹了口气,坐在椅子上,就在他思绪转过千百回之际,他发现腿上多了股重量,这该死的小鬼竟然坐到他腿上来了。 「快滚下来!」远野晴日尽量装出一副恶狠狠的模样来,虽然他知道这对脸皮比牛皮还厚的岩佐苍来说,一点效用也没有。 「医生,」岩佐苍放软了声调,两手环住远野晴日的脖子,拉近了他们脸与脸之间的距离。「你该不会以为刚刚那个轻啄可以抵车马费吧?」 远野晴日呼吸急促了起来,他承认自己有很严重的外貌情结,所以对于美女向来难以招架,可是他明明知道岩佐苍是个男孩,却老是被他那张绝丽的脸庞给迷得失神,难怪他和岩佐苍对峙时,他总是屈居下风。 失神的远野晴日看起来好可爱,岩佐苍忍不住「开动」了。 「唔──」不管远野晴日怎么咬紧牙关,岩佐苍都有办法让他张开嘴来欢迎他的攻城略地。 冷气似乎不够强,远野晴日开始觉得身体好热,尤其不安份的岩佐苍还故意在他腿上摩赠着,企图让他的下半身在晚餐前运动一下。 不知道是习惯了岩佐苍的吻,还是已经自暴自弃随波逐流,他觉得自己最近都象征性地抵挡个几下,就让岩佐苍为所欲为,最后还会沉溺在他的吻里难以自拔,他好怕自己就此被情欲牵着鼻子走而让岩佐苍得逞。 在他忘我地投入这个炙吻中而茫茫然之际,岩佐苍突然从他身上站起,不可讳言,有股怅然所失的感觉自心底窜起。 「惠美,你的晚餐我帮你放在挂号处了。」 「谢谢。」 远野晴日的手不自然地掩在嘴唇上,唇上的湿润让他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事,他竟然忘我到连惠美进来了都不知道,羞耻感不断扬上心头。 「惠美,虽然已经是休息时间,可是也不要讲这么久的私人电话。」远野晴日冷淡地丢下这一串话后,离开诊间。 惠美的脸都皱了起来。 「又不是我打出去的,而且也不会占线,拜托,连这也管!」 岩佐苍也很想帮惠美说几句话,可是他知道自己之所以能在这几天的这个时候偷香成功,全都拜惠美讲电话所赐,理所当然远野晴日不希望惠美离开他的视线太久,最好惠美是紧紧跟在他身边啦!这样远野晴日就不会再被偷袭成功。 刚刚远野睛日走出去的姿势有点奇怪,可能是刚才坐在他腿上的策略奏效。 「惠美,远野医生忘了把晚餐拿上去,我拿去给他哦!」岩佐苍抓起桌上的咖哩乌龙面,以冲百米的速度追上二楼。 速度当然得快,知道他诡计的远野晴日一定会把自己关在浴室不让他进入,这样他可就错失为远野晴日「服务」的机会了。 可惜不断失败的远野晴日尚未从中汲取教训,只要是他岩佐苍想做的,还不曾做不到。 虽然这样有点小小的下流,可是岩佐苍现在脑海中可是充满了远野晴日呻吟的粉红色画面。 不行了,还是快让那画面成真吧! 第五章 「医生早。」 「怎么会是你?」远野睛日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还以为今天一整个早上都不会见到岩佐苍,谁知一踏进诊所,昨晚的恶梦又重现在现实生活中摧残他,他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摆脱得了岩佐苍? 岩佐苍嘟起了嘴。 「你伤到我的心了,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吗?」 「你应该用『厌恶』来形容我刚才的表情。」远野晴日用满是嫌恶的口吻说着。 说不难过是骗人的,被喜欢的人用厌恶的口吻说着讨厌自己的话,一般人都会觉得难过才对,可是他是岩佐苍,他现在是像牛皮糖般越挫越勇的岩佐苍,他不能让任何痛苦的表情出现在脸上。 不管远野晴日会不会喜欢上他,他都不能让自己的情绪造成远野晴日的负担。 「早餐我帮你放在桌上了。」 「你怎么知道我要吃什么?」每天的早、晚餐都是他指定后,再由员工去购买,他都没说要吃什么,岩佐苍竟然自作主张替他买好了? 「一定是你喜欢的。」 远野睛日半信半疑地走进诊间,竟看见桌上放着三个水煎包和一杯冰豆浆,他昨天才跟藤井翔提起xx银行附近有一家人人赞不绝口台湾人开的早餐店,今天早上才想请惠美去买,没想到…… 「喜欢吧?」岩佐苍侧着身体看着他,他昨天不小心听见远野晴日和藤井翔的对话,刚好惠美有事跟他换班,所以还特地在上班前绕到那家店去买来,他还怕远野晴日今天会迟到,早餐会因此冷了不好吃,还好他今天倒是挺早的。 「不喜欢。」远野晴日嘴硬地-口回绝。 「这样啊!那我撤走,医生想吃什么,我再去买。」 「不用,我……」 岩佐苍了然地点点头。「是不是怕浪费,所以还是将就着吃?」捉狭地笑着替他把借口找好。 远野晴日不自然地点点头,为什么他连喜好习惯都被岩佐苍掌握得一清二楚? 岩佐苍当然知道远野晴日抵挡不了美食的诱惑,否则上一次也不会又在藤井翔的随意提到之下,要惠美骑三十分钟的脚踏车,排二十分钟的队,买那家连电视台都曾采访过的大阪烧来吃,甚至还是在看诊时间吃。 当然就更别提吃过一次便食髓知味而每天都要来上一碗的红豆汤了,远野晴日可是个美食家,在他手下做事不愁没一杯羹可分,怎么其它人以前老是在抱怨他脾气太差的同时,却没人想到他常常请大家吃东西做为变相的犒赏呢? 「请用早餐吧!」岩佐苍带上门,离开了诊间,远野睛日享用美食时,也不希望他这个令他「厌恶」的存在碍着他的眼吧! 很无奈,但却是事实,但总有一天他一定要改变这个事实。 吃完早餐后,远野晴日照例先到楼上清洁用餐后的口腔,才刚踏进诊间,就照例被人用熟悉的手法往前拉,照例跌进了一具温暖的胸膛里。 接下来恐怕又是「照例」的嘴对嘴了。 「早餐好吃吗?」 「嗯。」难得老实地回答,这家店卖的水煎包果然风味绝佳,虽然刷过牙了,可是口颊间仍留着高丽菜的香甜。 「那……」 「你又要收费?」远野晴日不自觉地皱起了眉。 「每次都只有身体上的接触,多空虚啊!偶尔也该来点心灵上的交流,这样你才不会忘了我有多喜欢你。」真是的,他正要开始说情话,远野晴日竟然一听见他的第一句话,就很明显地松了口气,太过份了。「不过车马费等会儿还是要收的。」 远野晴日那又是很明显的一窒,让他觉得好可爱哦! 一样是二十五岁的中年欧吉桑,为什么就没有一个能让他有同样的感觉?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每次我上早班时,你都一定会迟到三十分钟以上,可是今天却这么准时,你该不会是故意避着我,想减少我们相处的时间吧!」那向来带着梦幻般的美丽大眼睛,突然蒙上一层杀气,像是只要远野晴日的答案无法让他满意,他绝对会毫不留情地展开报复行动。 至于是什么样的报复行动嘛…… 当然就是很粉红色的那一种报复行动啊! 远野晴日愣了一下,他不知道为什么岩佐苍的直觉会这么灵敏,他的确是不想在他当班时太早和他碰面,可是能直接说他猜对了吗? 岩佐苍僵硬地-笑。 「算了,我知道答案了,别想借口搪塞了。」苦涩感在胸口间挥之不去,他怕自己会突然掉下泪来,也不想在此时面对远野晴日。放开了一直抱住远野晴日的手,他转身走进挂号处。 背上的温暖突然抽离,气温刚刚好,可是远野晴日却觉得背脊突然凉了起来,是天气变了,还是在不知不觉中,有某种东西随着习惯也变了…… 今天下午,诊所气氛笼罩在低气压之下,不,应该说是只有挂号处正好位于气压环流之处,从惠美上班到现在,身旁那寒着一张脸的岩佐苍教她无所适从,不知该如何面对才好。 这样的情况明显到只要是进来诊所挂号的病人都会吓一跳,可是只有医生像是完全没发现岩佐苍的异状,照样故我地在挂号处对面的眼镜部和病人有说有笑。 这样的远野晴日是很少见的,他向来没什么耐性,尤其是对动作缓慢的老人家及无法安静听医生指示的小孩,可是唯有面对女性病人时,他的耐性会好到让人觉得恐怖,尤其在见到他的微笑之后更觉毛骨悚然。 年龄层十八到三十岁的女性是能获得他青睐的层级,他对于这些病患从来不会抱以不耐烦的声音问诊,也不会粗手粗脚地硬将病人的头抵住诊视器好方便他看诊,更不会在小病人害怕得扭扭捏捏时,一脸无所谓兼不屑直到家长将哭闹的孩子哄住。 当然这些年龄层的女性病患也是有分等级的,依惠美看来,远野医生特别偏好气质优雅的知性美女,只要有这样的病患前来就诊,远野医生中低的嗓音会温柔得滴得出水来,笑语靥靥地和病患闲话家常,也不在乎外头是不是有病人等着就诊,比起应付老先生、老太太那明明外头没人等看诊也急急打发对方的态度有着云泥之别。 老一辈的病患常常感叹还是前一代的医生好,做人和善亲切又温柔,从来不曾摆脸色给他们看,不像这位远野医生,情绪起伏完全挂在脸上让人一望即知,而偏偏他情绪失控或乌云密布的时候来得多,明明是父子,怎么两代医生的言行举止差这么多? 通常遇到这种时候,惠美即使再活泼善言,也只得闭起嘴巴尴尬一笑,她知道远野医生不喜欢有人提起他父亲的事,而这个认知也是在她好奇地询问病患老医生的为人,数次被远野医生用鼻子重重冷哼后,才渐渐明白。 远野医生此刻正为一名长发美女推荐适合她的眼镜,听说是位月入数十万的名钢琴教师,八十分的长相也因为优雅的气质而加到九十五分,正是远野医生喜欢的类型,难怪一向把配眼镜事宜丢给她的远野医生会亲自招呼她。 不过这跟岩佐苍的坏心情有关吗? 她是不觉得岩佐苍会喜欢远野医生这种老爱摆脸色的老扣扣男人,可是存在于他们之间的气氛真的很诡异,像是之前岩佐苍熟悉了跟诊之后,老是抢着带病人进诊间,以她在此工作两年的经验来说,还不曾见过完全不唾弃医生、厌恶医生的工读生,而医生也十分稀奇地创下到目前为止没骂过岩佐苍的记录。 还有她最怕带小孩及老人家进诊间,每每看见病患被医生骂得狗血淋头而无力回击之际,她都会觉得自己好尴尬,巴不得外星人来绑走她,可是一旦岩佐苍跟诊,医生破门大骂病患的次数会变得相当罕见。 要说他们之间没什么,实在很难令人相信,尤其有时候当她以为静谧的诊间没人而直接进入时,往往看见那两人就待在诊间内,虽然从他们脸上看不出什么异状,可是那气氛让敏感得她觉得很怪异,让她觉得自己是不是坏了他们之间的好事。 可是岩佐苍的眼光有这么差吗? 他的对象可是那个冷血无情、不苟言笑、严肃苛刻……缺点用十根手指也数不完还得借别人的手指来数的远野晴日医生耶! 「小苍,你没事吧!」惠美担心地看着不发一语的岩佐苍,这时候她发现与其要一直跟这样的岩佐苍共事,她不如去面对远野晴日。 「没事。」 「可是你看起来心情很不好。」 「看得出来?」 「当然看得出来,我看连外面经过的路人都看得出来,你还好吧!」重点是臭着一张脸的岩佐苍坐在挂号处会吓坏病人,尤其他们诊所的挂号处还是只有柜台的无遮蔽空间。 岩佐苍重重叹了口气,连惠美都看出来了,为什么远野晴日还是一脸无所谓的模样,还当着他的面和女人调笑呢? 早知道自己不受远野睛日的欢迎,所以当知道远野晴日是刻意避开他才迟到时,他只是在当时心微微刺痛了一下,接下来的故作生气只是想试探远野晴日,没想到他真的对他一点感觉也没有,甚至没有激怒他的丝毫愧疚产生。 连惠美都比他关心自己呢! 「啊~惠美,你真是个好女人,难怪小猛放心不下你,老怕你被抢走。」岩佐苍橕着下颔发出声音不小的感叹,他知道远野晴日听见了,可是才不管他呢! 他现在的心情可是非常、非常、非常的差啊! 惠美羞得脸都红了,她怕被医生听见这些风凉话,也怕岩佐苍不知分寸继续往下说,她气急败坏地一把捂住岩佐苍的嘴。 「不要说了,会被远野医生听见的。」 好可爱的惠美啊!随便一逗脸就红得像是可以煎蛋了,要是他爱上的人也这么简单容易懂就好,可惜…… 「啊~惠美,不要跟小猛交往了,跟我交往好不好?」岩佐苍一把搂住惠美,就爱看她脸红不知所措的小女儿娇态。 远野晴日将视线转向挂号处,岩佐苍笑颜逐开地和惠美玩成一堆,这是他第一次有美女在前却转移了注意力,也是第一次岩佐苍在他心里不只有厌恶这种感觉,可是他却无法理解这股异样的情愫为何── 几天后的某一个早晨,岩佐苍和惠美一起上班。 「为什么不收下帖子?」岩佐苍好奇地问着。 刚才来了一个中年人,他拿着一张上头写着「敬邀远野石山先生夫人」的邀请函要岩佐苍代为转交,岩佐苍不确定这张请帖的邀请人是不是和医生有关,于是唤来惠美确认,只见惠美脸色极为难看地拒绝代收。 「远野医生跟他爸爸的关系不太好,他甚至曾吩咐过找远野石山先生的电话一律挂掉,要是代收了请帖,我怕会有喋血事件发生。」 岩佐苍若有所思地低下了头,他们全家人的亲子关系,包括跟爷爷都好得不得了,实在很难想象会有这样势同水火的亲子,让远野晴日不愉快的因素来自于父亲吗? 呵,他真是个爱替自己找麻烦的人,自己的恋爱都摆不平了,竟关心到还不算恋人的家庭去,这样会不会容易秃头啊? 「远野医生在吗?」一位头发齐耳,年约三十的气质美女出现在挂号台前。 「远野医生到隔壁喝咖啡去了,要把他找回来吗?」惠美热络地招呼着。 「不用,我去隔壁找他。」留下从容的微笑,美女款款生姿的离开。 「她是谁?」岩佐苍的目光还胶着于美女离去的背影上。 「是远野医生的好朋友,之前医生还帮她动过近视雷射手术。」 「橘小姐?」 「你怎么知道?」 「藤井大哥提过。」岩佐苍嘿嘿傻笑搪塞过去,之前那位钢琴老师好象常常跟远野晴日联络,而现在又出现了劲敌橘小姐,他怎么觉得自己的感情之路越走越曲折难行? 只见四十分钟后,远野晴日和橘瞳两人有说有笑地走进诊所,橘瞳随口提了句要到马尔代夫渡假,远野晴日立刻走向眼镜部,要替她找支合适的太阳眼镜陪她一起去渡假。 看在岩佐苍眼里当然不是滋味,不过此时心中也有新的策略产生。 橘瞳靠在柜台上和惠美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岩佐苍在此时抽了张面纸给她。 「橘小姐,你的唇角脏了。」 「真的吗?」接过面纸,她的动作有点迟疑,似乎是怕擦拭的动作会不小心弄糊了口红。 「我来帮你。」岩佐苍拿回面纸,隔着窄窄的柜台,假意擦拭起那根本就不存在的脏污。「好了。」 「谢谢。你是新来的工读生啊,你长得好漂亮哦!」 「被美女称赞是我的荣幸。」岩佐苍发挥起长舌的本能,很快就和对方熟了起来,甚至拉起了对方的手研究起她的指甲油,拜高野铃所赐,他对女人的化妆品品牌略有涉猎,也得归功于自己过耳不忘的好记性吧! 三个「女」人吱吱喳喳的聊了起来,其中岩佐苍不时不着痕迹地以研究手相为由暗行揩油之实,摸遍了惠美及橘瞳的手,甚至还假意不小心靠得太近撞上橘瞳的额头,三人笑成了一堆,女人要变敌人很简单,要成为朋友也很容易。 「你觉得这支眼镜如何……」远野晴日拿了最新款的太阳眼镜要给橘瞳试试,没想到却看到岩佐苍揽着橘瞳的肩,附在她的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逗得她掩嘴轻笑不已。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是被摒除在那个欢乐世界外的,可是除了那股怅然感,他还感觉到一些奇怪的情绪。 那是一种带着些微嫉妒的情绪,他在嫉妒岩佐苍完全不费力气就能得到橘瞳的信赖及微笑,还是气恼着岩佐苍那置于橘瞳肩上的手及过于亲热的态度? 如果是后者,那么他气恼的原因为何? 有股恐惧正渐渐漫衍,渐渐吞噬他从以前便认定的好多事实,包括他从不认为自己会对岩佐苍产生好感的这个事实。 「医生,请慢用。」 最近的早餐及晚餐只要是岩佐苍上班,几乎都由他来替他决定吃什么,晚餐的变化很丰富,岩佐苍似乎是发现了一家好餐馆,经常从餐馆外带些美味的料理回来。 看着眼前热腾腾的晚餐,远野晴日发现自己的胃口被养刁了许多,有时候诊所休假他得三餐自理,明明许多从前吃惯了的食物,居然变得索然乏味,不但让他提不起想吃的劲,还会让他怀念起岩佐苍替他买的食物。 不会继喜好被掌握之后,连他的胃也被征服了吧? 他以前从来不知道岩佐苍这么受欢迎,自从有一回到隔壁「地中海」喝完咖啡回来时,竟发现有个男孩站在挂号柜台前猛邀岩佐苍出去看电影,这种情形不只一次,他就亲眼目睹过好几个男病人将自己的手机号码留给岩佐苍。 然后他又发现岩佐苍不只是受男病人欢迎,就连女病人也总爱找他聊天,有时说说笑笑的情景看得他蛮刺眼的,他的诊所是看病用的,不是用来交谊认识朋友,更不是岩佐苍用来对女病人动手动脚的。 而且从那一次被岩佐苍识破迟到的原因之后,他就不曾再对他进行「性骚扰」,是真的伤他太深,还是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有多被讨厌而放弃纠缠他? 「医生,那我去吃晚餐了。」岩佐苍向远野晴日点头致意,接着就要离开诊间。 他这样就要走了吗?以前的他都会…… 「等等。」 「还有什么事吗?」岩佐苍正经地看着他。 似乎只要和他独处,岩佐苍就不会刻意模仿女孩子的言行举止。 「惠美呢?」像这样找借口的自己感觉有点丢脸。 「惠美下班了,她走之前不是有跟医生打招呼吗?」 「那……既然她不在,你……」以前的他只要惠美一离开视线,都会马上黏他黏得很近,为什么现在一切公事化的让他觉得寂寞…… 寂寞?! 对,从以前到现在,他一直做着自己不喜欢的工作,所以很难把笑容带到工作上来,只有在朋友来访时才能露出真心的笑,所有的员工也因为他的冷漠对他敬而远之,岩佐苍却不一样。 不管他接近他的原因有多不良,他是第一个在工作场合中不会对他摆出敬畏脸孔的人,也是第一个敢和他以平起平坐的态度相对的人,可是他好象不会再这样对他了。 发出这种感叹的自己好软弱,可是他是真的想拥有关心他的朋友,肯和他对等相处的朋友。 「惠美不在,所以……」岩佐苍假装不懂远野晴日的意思,顺着他的话尾询问着,但其实他当然清楚远野晴日想多和他接近的心理。 不要问他为什么知道,反正他就是能从远野睛日细微的动作和表情中解读到他想表达的事物。 「没事!你可以走了。」远野晴日恼羞成怒,原因在于他总算发现自己竟然怀念起岩佐苍之前的种种变态行为,所以才一再暗示他现在四下无人,可耻! 岩佐苍点了点头,离开诊间后反手将门关上。 虽然暗示他的自己很可耻,可是说走就走毫不留恋的岩佐苍更显得可恶,他的忿忿不平全表现在脸上,于是在岩佐苍猛然打开门之际,便将他此刻的表情尽数收录进自己的脑海中,打算细细品味。 「哦!医生,忘了问你晚餐的味道还合你的口味吧?」 远野睛日尴尬莫名地点头,接着便低下头来猛攻桌上的食物,不敢对上岩佐苍的脸。 岩佐苍暗自在心里窃笑,看来这一连串以若即若离方式吸引远野晴日注意的战略算是奏效了。 第六章 最近的岩佐苍遇到好事了,正因为如此,他的眼睛时常带着两颗占满眼眶的热情红心,而心情也总是维持在粉红粉红的状态,如果不是得在上班时掩饰他的超级好心情,相信他一定每句话都会忍不住脱口带着love~love~的讯息。 对于一个第一次见面就不曾考虑过对方是否同意,而擅自将之视为命运的恋人的人,以及无所不用其极即使掩盖自身真实性别也要接近命定恋人的人,还有泯灭人性、丧尽天良使尽下三滥手段要让真命恋人注意到他的人…… 像这样的人,对他来说,所能遇到最好的事,除了下流诡计奏效,渐渐吸引对方的注意这等天理也无法可管的事之外,又有什么能令他心情好到让黄色废料占领脑部思考空间? 套句高野森常挂在嘴边的话来形容:老天不长眼啊! 否则怎么会让岩佐苍这个死小子逍遥玩乐、作威作福至今日仍无人管得了他? 不过也幸好被他当成命定恋人的家伙也不算个好东西,就当是两个恶人自相残杀,让他们狗咬狗一嘴毛,可是如果不小心岩佐苍这小子爱情革命成功,将远野晴日收为己用,那从此作威作福的力量不就递增两倍? 不过显然现在就考虑这个问题还是太早了。 「小苍,你最近心情很好哦!」惠美笑得有点勉强地问道。 前些日子岩佐苍的脸色是难看到连路人都会避开远野眼科另走他路,而这阵子岩佐苍却成天挂着恶心到极点的笑容,连她都会尽量将视线越过他定位到远方去,更遑论是看病的病人或路过的路人。 唯一不受影响的大概就只有远野睛日吧! 现在的远野晴日对岩佐苍是不假颜色,只要他一接近远野晴日半公尺以内,远野晴日立刻摆脸色给他看,虽不至于破口大骂,但那脸简直臭得生人勿近,平日就够像块万年冰山了,一遇到岩佐苍其严重程度会让室温足足下降五度,偏偏岩佐苍又老爱跟在远野晴日的身旁跑,让他们诊所省下不少冷气费用! 「耶,看得出来吗?」岩佐苍眼睛都笑眯成了半月形了。 「我想看不出来的就只有隔壁老板娘那刚满周岁的儿子吧!」 「这么明显啊!」不只眼睛笑得只剩一条缝,那嘴角也大大地弯了起来,连俏挺的鼻子都不自觉地皱紧了,简直整个人又沉浸于欢乐之中了嘛! 其实让他高兴得差点没抱着高野森狂亲「高野森此时正大大松了口气」的事说出来也没什么了不起,不过就是某天的休息时间,远野晴日问了句为什么他的力气会这么大。 当时他真的整个心情high翻了天,毕竟这可是远野睛日第一次问起他的私事,虽然提问题的原因来自于他又用自身的怪力禁锢得远野晴日无力回击,不过这可是远野晴日第-次问他的事耶! 嗯──想起来就觉得好幸福,一不小心让幸福占满了整个脑袋,结果身体又不由自主地按照自己潜意识中压抑在最深处的渴望而有了动作,然后他又不小心让远野晴日稍微「舒服」了一下。 如果不是藤井翔这扫兴的家伙又以神出鬼没的方式出现害他们吓了一跳,远野晴日也不会当场赏他两记锅贴,让他一整个下午都带着脸颊上的红肿,接受病人异样而他自己觉得光荣的眼光上班。 再来远野晴日就开始用严厉的态度对他了,不过他还是觉得很幸福又开心,因为当时远野晴日可爱地跑上二楼消弭他带给他的情欲证据时,那匆忙害怕被藤井翔发现的背影看得他是心旌动摇,差点也跟上去再「犯行」一次。 总之那一次的回忆一直到现在对岩佐苍来说都新鲜得不得了,因为每过十分钟他都会从记忆的抽屉中抓出来再好好回味一番嘛! 于是就造就了他这一脸恶心又脆异的邪笑了。 惠美嘴角微微抽搐地尽量避开岩佐苍满脸的诡异,不意一抬起头竟看见迎面而来的远野晴日,略扯了下嘴角以示对远野晴日早上的问好,而身旁的岩佐苍却是准备好比平常高八度的分贝很用力地向远野晴日请安:「医生早──」那一声中气十足浑厚的问安差点没震破了惠美的耳膜。 远野晴日从鼻孔狠狠地哼出一声后,装作视而不见的直往二楼走。 「惠美,我上去看看哦!」闹脾气中的远野晴日,可是会经由别扭度增加自身的可爱程度,岩佐苍当然想跟上去看看。 惠美嘴才张开,一个「好」字尚未吐出,岩佐苍已不见人影,其实岩佐苍不需要先知会她的,反正她在这个诊所里的戏份这么少,往往被当成充场面的背景人物,她已经习惯自己的渺小了。 才刚弯腰放好手上的公文包,远野晴日腰上突然多了重物束缚感,硬生生将他的腰杆给压制得挺不直,不用回头看,他就知道这是谁的杰作。 「滚!」 「-大早的第一句话是这样,我好伤心哦……」 会伤心才怪!他十足怀疑岩佐苍此人的脑细胞在构成的当初一定少了很多不可缺的元素,例如人生而有之的羞耻感在他身上就完全找不到踪迹,否则他再严厉的词句都曾出笼过,怎么就不见岩佐苍有稍稍悔改醒悟之意,而手下留情放过他这个大他好几岁的老男人? 「你能不能不要一直缠着我?」远野晴日没好气地叫着。 「那你能不能让自己快乐一点?」岩佐苍松开紧抱住远野晴日腰际的手,他站在远野晴日面前,右手抚向他那总是因为不自觉皱紧而已留下深痕的眉头。 他挥开岩佐苍。「我很快乐啊。」 岩佐苍不死心地捕捉对方左右摇摆不定的眼神,就是一定要和他视线相接。 「你在欺骗自己,你过得很不快乐,你对工作无法乐在其中,你也无法放松自己享受人生,你甚至用无形的束缚绑住自己,你为什么把自己逼得这么紧?」 「别说得好象你很了解我。」远野晴日推开挡在他身前的岩佐苍。「你对快乐的定义是什么?像你这样成天追在一个男人的屁股后面就感到快乐了?」 「我是很快乐,因为我做的是我自己想做的事,即使被你拒绝了千百次,我也因为能待在你身边而感到快乐。」他只对远野晴日诉说他感到快乐的部份,而不想让他知道,即使是被拒绝了千百次,再厚颜无耻的人也会感到心痛。 「是吗?所以你不顾虑我是不是会因为你的纠缠而感到厌烦,还总是自以为是地死缠烂打,这就是你所谓的快乐,把自己的快乐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之上?」远野晴日不屑地以眼角冷冷睨着岩佐苍。 这句话够伤人了吧!可是岩佐苍却只能装作没听见。 「我不觉得你很痛苦,事实上我的存在填补了你的寂寞空虚,不是吗?」 他知道远野晴日是害怕寂寞的,可是他却总是认为大人不应该把寂寞挂在嘴边等候抚慰,所以他以强悍的姿态入侵远野晴日的生活,以强烈的存在感唤起远野晴日对人的感觉,甚至想以强制的行为点燃他对生命的热情。 见对方开口想反驳他,他想也不想便扑向远野晴日,以唇堵住他还想持反意见的嘴。 不要剥夺他存在的意义! 他知道远野晴日不喜欢他,甚至知道远野晴日只是利用他的爱意来活络生活的单调,如果他的价值只有这些,那么就让他待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不要用语言击垮他唯-的立身之地。 又被掠夺了,往往就在岩佐苍带着强烈意图掠夺他的同时,他才想起岩佐苍只是个想以爱情征服他的莫名其妙小鬼,他需要的不是不容于世的爱情,而是一个能真正了解他、支持他的知心好友。 为什么岩佐苍不能安于朋友地位呢? 比起情人,朋友的关系更长久不是吗? 脑子好热,岩佐苍总是用这种方式让他的思考回路陷于灼热的状态,让他无法好好把问题想清楚,甚至让他在这种情况下不知不觉地习惯岩佐苍的存在,好可恶的小鬼,好恶劣的小鬼,好聪明的小鬼…… 依恋不舍地结束这个吻,岩佐苍还恶作剧地把唇停留在远野晴日的下唇上,浅尝含吮。 从失神中回复过来的远野晴日,一见到岩佐苍带笑凝视着他的神情,一时火大地推开他,他们竟在不知不觉中坐在沙发上了。 「少笑得像偷腥的猫。」他看不过去地带着恨意怒骂。 「偷腥?!」岩佐苍掩不住唇角的笑意,索性大刺刺地笑给远野晴日看。 远野晴日俊脸泛红,他的形容岂不是把自己当成了被岩佐苍这只猫给偷的…… 「看来诊所的生意的确是很清闲啊。」一个陌生的声音自岩佐苍身后响起,他很清楚地看到平日表情无波的远野晴日脸色大变。 「你来这里干什么?」远野晴日瞬间被怒意渲染的整张脸都变了,平日就不见亲切的脸上带着狂怒。 「我刚才在楼下看了一会,还不错,把我留给你的诊所全都改了一个样子,看起来很高雅别致,不过诊所还是得靠医生的医术才能招徕病人,听说你又气走了不少病人?」 「这不关你的事。」远野晴日连一秒钟都不愿意把视线停留在眼前这个不请自来的人身上,他高傲地别过头去,想故做云淡风轻貌,然而被挑起的情绪短时间内尚抚平不了。 「你是我的儿子,我关心你是理所当然的,怎么会说不关我的事?」来者气度大方,不在意远野晴日满口的嘲讽,仍是满脸的和煦笑容。 原来这就是医生的老爸啊!岩佐苍认真地打量着突然出现的访客。 远野石山先生算来应该是七十开外的年纪了,看起来果然很有医生的气质,满头银丝、红光满面、笑容盈盈,难怪当时的远野眼科诊是所有患有眼疾者一致公认的求诊地,不可讳言,有时候医德及亲切感会比医术来得重要。 远野晴日高大挺拔的身材遗传自父亲,如果在远野石山的脸上挂上一副金边眼镜,如此相像的两个人一站在一起就知道是父子关系,那么等医生老了以后也会是这个模样罗? 忍不住多看了远野石山几眼,眼底泛滥的笑意也涌上唇角,可能是露骨的打量引起了远野石山的注意,他也朝岩佐苍笑了笑。 远野晴日出自于反射动作,一把将岩佐苍拉至身后,不让父亲有机会接触岩佐苍。 「我不是你的儿子,从妈死的那一天起,我就不再是你的儿子了。」远野晴日硬声说着,脸也不再逃避远野石山的注视,双眼笔直地望着远野石山。 远野石山的笑容僵了一下,他不敢奢望远野晴日能原谅他,只是都过了这么久,为什么他的恨意就像那天他赶到医院见妻子最后一面而来不及般的浓厚,丝毫不因为时间的流逝而稍减半分? 「我认为血缘关系不会因为被否认而不存在,你是我的儿子,而固执的部份和我很像,只是我已经老了,没时间再和你僵持下去,但你似乎打算继续用一辈子的时间来恨我。」右手抚上满是皱纹的额头,不自觉地流泄出他最脆弱的一面。 「我跟你没有相似的地方,我跟你这个拋妻弃子的下流老头不一样!」远野晴日话才出口,就发现自己说得太过火了,可是他没有把话收回来的意愿,看着父亲被他的话给刺痛弱点的模样,他只有大呼痛快的感觉。 远野石山一愕,他这辈子也许只能带着不被唯一的儿子原谅的遗憾离开了,他们是这么的相似,却也因为如此,彼此痛恨了对方十几年,此恨无解了吧! 「其实我们是真的很像的,不是吗?」远野石山望着岩佐苍说出这句意有所指的话来,才一开口就发现儿子暴怒的表情,他知道他也刺中儿子的弱点了,不同的是他和毫无悔意的儿子不同,他很后悔说出这句恶化父子感情的话来。「我很抱歉……」 「你给我滚出去,现在这里是我的地方,你立刻给我滚!少把我跟你相提并论,我不像你,和自己的员工搞外遇逼疯了妈,最后还把她给逼死了,我不要再看见你,你马上给我滚,滚!」 远野石山深深叹了口气,这次也是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他们父子难得相见的场面,他转身离开,那黯然的模样让岩佐苍觉得他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几岁。 岩佐苍看了看坐在沙发上平缓怒气的远野晴日,想也不想便追了出去。 「远野先生。」岩佐苍跟在远野石山的身后,不知道为什么,呼唤就这么脱口而出。 远野石山仅把目光瞥了他一眼,就把眼神定在遥远的某一个定点。 「我是个很失败的人吧!」 「您是个很了不起的医生,一直到现在有很多老病人还是常常提起你。」岩佐苍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安慰这个看起来无助的老人。 「每个人重视的东西不一样,外边的名声并不能让我觉得快乐,我这辈子最遗憾的事是无法做个好父亲,医生只是个职业,然而父亲却是-辈子的事,我却自私地为了追求自己的爱情而放弃做父亲的权利,不只害死了自己的妻子,也扼杀了那孩子的快乐,我深深为伤害了那孩子而感到痛苦,可是却不对自己做的这件事感到后悔。我已经七十二岁了,还有多少时间能让我弥补那孩子? 远野石山像是要把自己的遗憾说给别人听来分担他的痛苦,他也不再理会岩佐苍,就笔直地朝马路的另一端走去,在另一端有个六旬上下的妇人橕着阳伞等着他,两人在伞下并肩离开。 他们的幸福是这么明显地让路人-望即知,可是幸福得从多少人的不幸中换取?岩佐苍一时之间也迷惘了。 「惠美,你怎么了?」一回到诊所,就看见惠美气红了一张脸,奋力将挂号计算机的电源切掉,还把自己冰在冰箱中的午餐给拿出来,仔细一看,她的眼眶泛红,还带着些微的泪水。 「他怪我让老医生进来,可是他是他的父亲啊!」惠美语音哽咽地说着,不难想象刚才的远野晴日对她发了多大的脾气。 他是他的父亲……为什么父子关系会弄得这么僵呢? 他家的情况和一般人家不同,别说他和父亲为了独占母亲做的蛋糕彼此陷害来陷害去的,就连爷爷也是从小就用恶整的方式陪他长大,他们全家都是这个样的,连其它堂兄弟也是这样一起长大,他实在很难理解什么样的恨会让一对父子形同陌路,甚至将对方视为仇人。 「惠美,你该不会不做了吧?」他有些惊惶地看着收拾东西的惠美,深怕她也要辞职了。 惠美打起精神,勉强给了岩佐苍一个笑。「放心,我没这么容易退缩,是医生要我关门,他说今天休诊,不看病了。我想也是,以他现在这种心情,谁不怕死就来让他看病好了。」 岩佐苍为惠美的话笑了一下,他有些担忧地望了望二楼的方向。 「小苍,你也快收东西,我们一起走吧!」 「你先走好了,我来关门。」 「你确定?」 「嗯,没关系。」 「我说今天不看病了,全都给我滚!」 岩佐苍不理会远野晴日的叫嚣,径自坐在茶几旁。 「今天算是平白赚来的一天假,你不走吗?」远野晴日的口气已经舒缓,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很难对岩佐苍真正生气。 「喝可乐吗?」岩佐苍转头看向远野晴日,可乐是远野晴日最爱的饮料。 「我不喝百事。」远野晴日知道自己撵不走这个烦人精了。 「那可惜,我只买百事。」岩佐苍像是不容远野晴日反对,拉开可乐拉环,递了瓶给远野晴日。 远野晴日接过可乐,铝罐的冰凉从掌心直泌心头,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而岩佐苍竟然一反平日长舌貌,也只是静静地陪在他身旁。 「你不好奇吗?」 「当然好奇,可是这是你的家务事,如果你不想告诉我,我就不会问。」 「你这小鬼真是怪!」他承认是自己承受不了陈年往事的压力,而想找个人宣泄一番,偏偏平日最好管闲事的岩佐苍竟然嘴闭得比蚌壳还紧,令他一方面为之气结,另一方面又感谢岩佐苍的体贴。 其实他是个很懂分寸的小鬼,虽然平日是烦人了点。 轻轻啜了口可乐后,他缓缓开口:「我跟他一点也不亲,可是真正跟他决裂却是高中时代的事,因为在那个时候,他跟诊所的护士发生婚外情……」 远野石山和妻子的结缡是典型的门当户对论,双方都是医生世家,然而相同的背景却无法造就相同的感情,十几年的夫妻生活仅只是相敬如宾,谈不上伉俪情深,就更别提两人之间拥有感情了。 然而这一切只是远野石山的个人想法,他不知道的是妻子比他想象中更爱他。 远野石山跟川上静香之间的感情早就存在着,一直到川上静香怀了远野石山的孩子,又因为独居不慎流产,才使远野石山下定决心与妻子离婚,无法得到妻子首肯,他索性搬至川上静香住处,打算以行动证明自己的决心。 不论装病、哀求都无法再挽回丈夫的心,远野丽子以最严厉的方式惩罚远野石山的背叛。 她在最后一次恳求远野石山回到她身边未果后,便轻轻在自己的左腕上划下一刀,在远野晴日放学回家发现后,已经被医生宣告不治,然而生命力坚强的她却依然靠着呼吸器维持气若悬丝的一口气,只待远野石山来见她最后一面。 这是远野晴日第一次求远野石山,远野石山却为了再次小产的川上静香不肯离开她一步,最后远野晴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母亲带着遗憾离开。 他知道痴情的母亲心中对父亲没有一丝一毫的恨意,那么就由他来恨。 对于这样铁石心肠的男人,母亲的确不值得白费力气来恨他,那么就让他来恨! 第七章 「讽刺的是,在我母亲离开之后,那女人被医生诊断无法生育,这是她介入别人家庭的报应,是那个无情无义男人的报应。 「所以他竟打起我的主意来,他擅自作主让我念眼科,想要我继承他的衣钵,结果我狠狠摆了他一道,医学院我是乖乖去念了,不过我国家考试考的是外科,他当时错愕的表情才叫一绝! 「我不原谅他,我不会原谅他的,我从小他就一天到晚忙得不见人影,陪我念书、陪我玩的是母亲,听我诉苦、听我说话的也是母亲,他一天父亲的责任也没尽过,还夺走我最重要的人,之后再一副没发生过任何事的模样摆父亲架子出现,我不承认他是我的父亲,更不会任他搓圆捏扁。」 远野晴日的目光好渺远,就仿佛他人不在这个地方,思绪已经飞回十几年前,那个发现母亲倒在血泊中的秋天黄昏。 岩佐苍来到远野晴日的身后,明明是这么宽阔的肩膀,可是却让人觉得单薄脆弱地想一把搂住,好好给他支橕的力量,才这么想着,他的人就往远野晴日的背后贴去。 远野晴日微微一愕。「放开我。」 「我不放。」岩佐苍两手抱住远野晴日,脸贴在他的背上。 「我以为你是以一个朋友的身份关心我。」 「不,是你想要一个朋友,你只想要朋友,而不想要一个爱你的人,因为你怕再次受伤害,可是这两者是不相抵触的,我可以是你的朋友,也可以是爱你的人。」 可怜的远野晴日,他封闭自我是因为他有个不快乐的童年,很可能连婚姻的失败也源自于父母而对爱情产生不信任感。 多讽刺的一件事,父亲为了追求爱情而伤害了孩子幼小的心灵,所以报应就降临在自己的孩子身上,让他从此不信任爱情,找不到自己的真爱及归属。 如果第一印象是让他对远野晴日一见钟情的原因,那么缺乏安全感的远野晴日一定就是让他无法自拔的泥淖。 每个人来到这世上都有他该完成的任务,他相信自己的任务一定是让远野晴日学会爱人及被爱,让他不安定的灵魂找到定位。 「让我爱你吧!让我关心你、照顾你,让我成为你心灵的支柱,我想让你知道被爱是-件幸福的事,我想让你过着被幸福包围的生活,但只要你不再需要我、厌倦我,只要直接告诉我,我会立刻离开你,离开得远远的,让你再也不受我的干扰。」 没有得到远野晴日的任何回答,他知道自己说服远野晴日了。 「我向你保证,只要你不需要我,我绝不死缠烂打。」 岩佐苍沿着他唇所在的位置向上吻,从背到肩,从肩到颈,从颈到耳…… 等远野晴日回过神来之后,他已经整个人被岩佐苍压在地板上,唇角的湿濡在在提醒他岩佐苍刚才用多炙热的吻吻得他神魂颠倒。 发现岩佐苍的手从他衬衫下襬探进去抚上他的肌肤,身体立刻打了个颤,皮肤冒出一颗颗小小的疙瘩。 「你说要让我过着被幸福包围的生活,这不是我要的幸福。」远野晴日顾不得自己复述了岩佐苍多恶心的情话,他现在只为未知的情况而害怕着。 「这你就错了,幸福是要靠两人用彼此的体温来确认的。」岩佐苍不正经地笑着,手也趁远野晴日不注意捋住了他胸前的要害。 「啊……」强烈的快感使远野晴日不由自主地叫出了声,他现在才发现自己或许是误上贼船了。 「啊──好可爱,跟我想象的差不多。」岩佐苍露出幸福满足的笑容,手也不停歇地往远野晴日颇有感觉的胸前袭击。 「想……!」远野晴日这才发现自己错得有多离谱,他怎么能因为岩佐苍的几句花言巧语就忘了他本性是个怎样的人。 「医生,你左边的胸部比较敏感。」 「唔~」因为岩佐苍加强手劲,让远野晴日难耐地直从紧咬的牙关中泄出叫声,他橕起仅剩的理智,两手抵在岩佐苍的胸前,阻止他的行进。「不要把我当成女人。」 「我们的地位对等,我没把你当成女人。更何况你见过整天板着脸,待人不亲切、老是眉头深锁、一张脸笑着比严肃还难看的女人吗?」 「既然这样,你就别来找我!」远野晴日火大了,原来他在他心中的评价是这样的啊! 「可是,人家就是喜欢这样的你,怎么办?」岩佐苍扁起小嘴,眼睛水汪汪-眨一眨地想骗取远野晴日的同情。 远野晴日俊脸薄红,他也知道自己的缺点多得数也数不清,可是岩佐苍竟然还说喜欢他…… 岩佐苍低下身子吻住远野晴日,他的双手立刻软得橕不住岩佐苍的重量,而且还教岩佐苍把他的双手给环上了他的脖子。 岩佐苍好象不知不觉就打发了他,他好象被岩佐苍牵着鼻子走,可是这情形似乎一开始就是这样了,他是不是被岩佐苍给吃得死死的? 原本惠美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来上班,昨天她惹了医生发这么大的脾气,她很难想象今天会被医生冰冷的眼眸如何无情扫射。 所幸她上的是下午班,一直要到下午二点半才会再和医生碰面。 可奇怪的是,即使今天冷清到没半个人来看病,下午看诊的时间早就不知过多久了,也没见到医生下楼上班。 本来她一上班就要往二楼更衣室放置自己的背包,没想到却被岩佐苍告知医生在楼上客厅小憩,为了避免和医生在非工作时间打照面,她放弃了上楼的念头。 「小苍,真的不用叫医生起床吗?已经三点多了。」惠美疑惑地问着岩佐苍,本来她的资历是比岩佐苍深没错,可是面对远野晴日,她却觉得岩佐苍比她有经验多了,所以自然而然把问题丢给他。 「不用,让他多睡一下好了。」岩佐苍想也不想的回答立刻招来惠美的怀疑。 「为什么你这么笃定?」 「因为……因为我早上就来上班了,当时发现远野医生昨晚似乎都没睡,反正也没病人,就让他多睡一会儿,而且他若精神好,心情也会跟着好,不是吗?」岩佐苍扯出微笑要让惠美认同他的说法。 事实上远野晴日睡不好的原因在于他,如果不是他的需索无度,不会把远野晴日弄得全身酸痛起不了身,眼睛一瞥及桌上的眼药膏,昨晚的记忆全都浮上心头。 犹记他把药膏挤在手上,远野晴日那瞪大了眼不知所措的模样,随后知道他的意图而涨红脸恼羞成怒的模样,最后那边抗拒边带点羞愤的模样,全都清清楚楚地刻在脑子里,能真正得到远野晴日,真好! 下一个目标就是攻占他的心了,他不会天真地以为远野晴日愿意接受他是因为爱上自己,他只是因为寂寞罢了,所以下一个步骤就要让远野晴日真正爱上他! 「奇怪,今天怎么都没有病人?」虽然生意清淡惯了,可是平常总还会有一、两个病人前来求诊,但今天…… 「谁知道?」岩佐苍耸耸肩道。 他可不会笨得告诉惠美,是他把打电话来挂号的病人,全都以医生到北海道出差的借口给打发掉了,他可爱的爱人身体正不舒服着,身为他的亲亲情人怎么可以不帮他找个睡好觉补充体力的借口呢? 啊~他真是体贴啊! 当然以上纯属岩佐苍个人的观感,不代表远野晴日的个人立场。 在远野晴日的印象中,他昨天似乎是睡了一整天,然后是怎么回家的他没什么记忆,只记得自己身体酸痛得到现在都还使不上力来。 实在不应该为了一念之差而答应让岩佐苍为所欲为,他相信不管是在自己有意识或没意识的情况下,都是这么想着的。 「早安,有胃口吗?要吃早餐了吗?」 远野晴日错愕之余差点忘了自己的腰痛而往后退个几十步,怎么一大早起来看见的会是岩佐苍的脸? 「你怎么会在我家?」 「因为你昨天一整天都没吃饭,我想今天诊所休息,你一定找不到人帮你买东西吃,所以我就来了。」岩佐苍含羞带怯地不敢直视远野晴日,就仿佛在那天发生的那件事中,他不是加害者而是被害者。 「我问的是你怎么进来的?」远野晴日气呼呼地,他相信事实的真相-定是他最不愿意听到的那一种。 「我打了你的钥匙,就是上次你叫我来帮你拿西装的那一次,我趁机打的。」 「那……没有感应卡你怎么上得来?」远野晴日的嘴有点合不起来。 「哦!我跟楼下泽口伯伯已经是至交了,只要朝他点个头,他立刻拿备用感应卡借我进电梯。」 远野晴日皱紧了眉,因为他们这栋大楼的二到四楼出租给公司行号,出入份子颇杂,所以才在电梯设置了感应系统,非本大楼住户未经刷卡一律只能到四楼,没想到岩佐苍偷打了他的大门钥匙也就算了,甚至还和大楼管理员变「麻吉」,以后可就能自由进出、如鱼得水了。 「怎么,你身体又不舒服了吗?」岩佐苍看远野晴日死皱着眉头,深怕他的伤口又裂开了。 「还不都是你害的!」一大早就见到最不想见的人,心情之不好可见一斑。 「我知道,对不起,下次我会注意,要自己别再这么用力对你,我会对你更温柔的。」岩佐苍带着微笑向远野晴日承诺着。 远野晴日的脸在瞬间急速加温发红。「谁跟你说这个!」 「我知道自己那样对你很不应该,可是我是情不自禁,想想我喜欢你这么久,又跟你朝夕相处,天天处于美食当前却不能动手的惨境,这情形简直就像在一只饿了三天的狼面前放一只任君宰割的兔子,你说我能忍得住吗?所以……」 「停!」远野晴日起身要捣住岩佐苍的嘴,照他那样的说法,如果不去管,铁定说个三天三夜也说不完,让他说得口干舌燥累死倒还无所谓,重点是他不想就这样被烦死或羞愤死。 结果起身的动作太剧烈了,腰部以下的剧痛让他整个人弓起了身子,岩佐苍关心地坐上床,让远野晴日的身体靠向他。 「就跟你说要多休息,不要做太剧烈的运动嘛。」 远野晴日瞪大了眼,一句「你以为是谁害的」就要脱口而出,但他一想到这句话出口后,所带来的连锁反应会是让自己被岩佐苍嘴里那不干不净的言词给气到吐血,于是又硬生生地把这话给吞进肚里去。 「到底还要痛多久?」小声而细微的抱怨还是难逃岩佐苍法耳。 「我又没经验,我怎么知道!」岩佐苍耸耸肩,一副很抱歉自己帮不上忙的模样。 「你少给我开口。」原来生气也是会牵动伤口的,看来还是修身养性少动气得好,但前提必须是岩佐苍闭嘴。 岩佐苍当真乖乖地半句话也不说,安静地当个好孩子许久,直到他肩膀一抽一抽的动作被远野晴日察觉。 远野晴日心里觉得有点奇怪,该不会是因为他从头到尾不曾给过岩佐苍好脸色看,所以他觉得委屈吧! 不过他显然太高估岩佐苍的羞耻心了,因为他抬头一看,岩佐苍竟是盯着他的胸口吃吃笑着,再低头往自己的胸口一看,那儿布满了岩佐苍留下来的红紫瘀青。 「你又在干嘛!」远野晴日想推开岩佐苍,但这回却没这么容易。 「只要想到这是我的杰作,就觉得好开心哦!」岩佐苍嘴角扬起了有如少女般的梦幻笑容。 「你……变态!」 「什么变态,我可是因为爱你才会被你的一举一动给牵引。」 「可不可以不要……」远野晴日小声地在嘴里嘟嚷,想他堂堂一介三十啷当岁的男子汉,竟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小男生给吃得死死的,这话传出去,他还能做人吗? 岩佐苍根本不管他怀里的远野晴日现在是如何委屈地在脸上挂着哀怨的表情,他只是心满意足地像抱着宝物般,把远野晴日搂得紧紧的,嘴角还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天清气朗,好个泡网咖上网厮杀的最佳日子,好不容易拜起个大早所赐到网咖占了好位置,才输入帐号跟密码杀了几只不开眼的怪物,就被没人性的「好」友给拖出网咖,不敌「好」友的惊人怪力,只得含着眼泪跟一离开座位就有人立刻补位的计算机说再见。 「你知不知道我花了多少时间才算出那家店最少人出入的时段是什么?」 「你知不知道再过不久我就要升级了?」 「你知不知道眼睁睁看着自己占的位置被人活生生抢走是多他*的恨事?」 「你知不知道我妈好不容易恩准我今天可以泡一整天的网咖,结果全被你给坏事!」 「你知不知道我这样一直抱怨是很浪费口水的一件事,你他*的还不帮我再叫一杯咖啡来?」 「好。」岩佐苍招招手,服务生立刻走了过来。 「喂,我要冰咖啡啊!」 「好。」 一直到服务生再送上一杯咖啡,高野森用力灌了一口之后,才继续开口。 「好,我全部抱怨完了,现在你可以说你找我干嘛吧?如果你一开口又要说你和那个医生恶心到爆的爱情生活,我现在就撕烂你的嘴。」被高野森那充满魄力的大眼一瞪,岩佐苍还颇感压迫。 但感觉到压迫性和会不会害怕完全是两回事。 「我只是想问你,你觉得我还要再做什么事,才能让医生感觉到我的爱呢?」 高野森先是无言地看了岩佐苍好几秒,终于在发现岩佐苍这家伙是绝对不可能发觉他对这个话题已经无聊到想吐之后,才缓缓开口。 「你可以……偶尔为他准备三餐,让他惊喜一下。」想了老半天,高野森还仿真如果自己有女朋友,会希望女朋友怎么对他,才想出这个答案来。 「可是现在每天三餐都是我煮给他吃的。」岩佐苍认真地眨眨眼睛。 「那……亲手做饼干或蛋糕,男人对这个最没办法了。」 「可是我每天都会做这些小点心给他吃。」 「那……送他手织的围巾之类的。」 「我已经编了三条给他,现在已经着手为他织毛衣了。」 「岩佐苍!」高野森终于耐心全失,他一把抓起岩佐苍的衣领。「你简直是男性之耻,你还有没有男人的尊严?你这样跟他的佣人有什么两样!」 「佣人又不能跟他上床。」 「你还要不要脸啊?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不要在天真无邪的青年面前说这种下流话。」事实上应该解释为不要把他不想听的情史说出来。 「羡慕的话就去找一个嘛!」 「谁羡慕你!」高野森被岩佐苍的话给激到全身无力,再怎么样他也不会跟岩佐苍一样沦落到跟男人上床,还为对方做牛做马。 「说真的,我到底还能为他做什么事,他现在的烦恼……不,应该说是长久以来困惑他的烦恼就是他父亲,你有没有见过那种把父亲视为死敌的亲子关系?」岩佐苍好奇地看向高野森。 「有啊,当我老爸帮鬼妹加零用钱的时候,就是我们父子变成死敌的时候。」 岩佐苍嗤之以鼻。「你这算什么哥哥,哪有妹妹加零用钱,做哥哥的眼红成这样的。」 「问题是我老爸帮鬼妹加的零用钱都是从我这里扣掉的。」高野森咬牙切齿地说着,就说他们全家人都重女轻男,还有谁是跟他站在同-边的? 「喂!你不会愚蠢到想帮他们父子化解仇恨吧!」 「不会,他们这个仇结了快二十年,我又不是神,哪能像小说情节一样神通广大地只花个几页篇幅就让他们相亲相爱过着幸福美满的日子?」 「你这次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算了,顺其自然,与其想怪招让他感动到不行,倒不如身体力行以实际行动证明我对他的爱,今天晚上就……」岩佐苍嘴角露出邪恶到不行的诡笑,心中开始盘算今晚要怎么向他的甜心进攻。 「他妈的,不是说别在我面前说这些吗?」高野森堵起了耳朵,郑重向岩佐苍警告着。 「不说了,走吧!我请你看电影。」岩佐苍拿出皮夹,从中掏出一张大钞,递给服务生买单。 「你那皮夹看起来很眼熟。」 「当然眼熟,因为这是你的皮夹。」岩佐苍正经地说着,还从服务生手上接过找回来的零钱。 「他妈的,你拿我钱包付账还真顺手,今天该你请才对,我花了一上午时间听你说废话耶!」高野森气呼呼地抢回皮夹。 「所以我说请你看电影,算起来还是你赚到了。」 高野森恨恨地白了岩佐苍一眼,就任由岩佐苍带他往电影院报到。 岩佐苍右手揽着高野森的肩,左手伸进裤袋里捏捏袋中的钞票,如果高野森知道他用来请他看电影的钱也是从他皮夹里摸出来的,不知道他会做何反应? 奸计得逞的笑洋溢在眼角,可惜高野森只顾着抱怨被a走的咖啡钱,完全没注意到等会儿还会被a一笔更大摊的。 第八章 「啊──是学长!」 「学长,一起看电影嘛!」 「学长,你们一出现女生就只注意你们,这样我们很惨款!」 「学长,我们好不容易才约到文学院的女生,你们就算做做好事,今天别看电影了。」 「不行,学长,我们一起看电影,我们请客。」 岩佐苍和高野森先看看一脸兴高采烈欢欣的学妹,再看看一脸像踩到狗粪兼沾到鸟屎的学弟,最后总算决定卖个人情给学弟们。 「不要啦!我和森自己看就行了,你们不要打扰我们。」岩佐苍小鸟依人地把头枕在高野森肩上,嘴里吐出柔情似水的甜蜜话语。 女生们重重地倒吸一口气,男生们也一脸错愕地张大了嘴合不上。 「学长,你们……你们是……」 「难道你们不知道我和森是一对吗?」身高相同很难完美的把头枕在高野森肩上,害他身体变形到十分可笑的地步,而高野森这家伙竟然不肯配合他蹲低些。 「耶?!」疑惑的声音此起彼落,之前的传闻还以为是热爱男男的同人社团扯出来的流言,没想到王子竟真的是…… 「知道了就别打扰我们。」高野森硬声说着,事实上他是被岩佐苍巴到全身汗毛倒竖,手痒得就快把岩佐苍给捶到天涯海角去别碍着他的眼。 看那些女生们拿着票苦着-张脸进电影院,高野森火速把挂在他身上的岩佐苍给赶下去。 「喂,懂不懂礼貌?帮你们保住交女朋友的机会,不会贡献一下吗?」 学弟们识相地拿出一张大钞,恭恭敬敬地交给高野森。 高野森皱起眉正待出声对学弟们来个机会再教育,岩佐苍再度回到高野森旁边,帅气地把身体挂在高野森肩上,这次不带有任何令人想入非非的意味。 「要知道如果我们跟着一起去看电影,你们今天别想把到任何一个女生,这样的价码只值一万日币吗?」漂亮的眼睛一勾,不知道为什么,学弟们觉得这样的岩佐苍比寒着一张脸的高野森恐怖多了。 学弟们拿出皮夹,这回再递了两张大钞给岩佐苍。 「这样才对嘛!」岩佐苍和高野森极具默契的一个击掌,两人异口同声道: 「吃大餐罗!」 无视学弟们垂头丧气的背影,他们一副奸商勾结贪官的得意貌走进电影院。 是不是因为他只见过对他百般讨好的岩佐苍,所以才忽略了岩佐苍并不是只对他一个人好? 他很难解释为什么当他站在电影院门口犹豫起要不要看这场电影时,前方那一群联谊的男女发出尖叫声的对象出现后,他会急急地躲在一旁。 岩佐苍和那个理着平头的酷酷男生,看起来感情很好,完全不需要先给暗示或排练就能完美的演出一场骗人的戏。 看得出他们的好感情不是从大学才开始,为什么会有怪怪的感觉涌上心头?这种感觉从来不曾有过,所以才能解释他明明看了影评说这部电影非常难看,还是不自觉地跟着岩佐苍进电影院? 一定是因为这样,他才会做出这么奇怪的事。 进入电影院后,他的座位在岩佐苍后三排左右,从电影开演他就没认真看过,他只是不断下意识地把视线放在和友人不断调笑的岩佐苍身上。 甚至在岩佐苍转过头来看他这个方向的同时,他还一度以为岩佐苍发现他的存在而惊喜着,他不懂为什么自己要感到惊喜,只是知道在岩佐苍没发现他之后有着很深的失落感。 根本没机会证明影评人说的对不对,他完全没有心思看电影,最后远野晴日终于放弃,他到洗手间去沉淀一下思绪。 回到座位之后,才刚坐定,远野晴日就发现坐在他右侧的人竟把手放在他的大腿上,他曾试着把身体向左侧挪来警告对方,可惜一点用处也没有。 虽然这一排座位就只有他和旁边这个男人,可是如果动作过于明显也是会被人发现,他可不想让人知道他被性骚扰这样丢脸的事。 那男人开始摩擦起他的大腿,也似乎是知道他不会奋力抵抗,他的动作越来越明目张胆,也越来越无顾虑地接近他的私密处。 正当远野晴日伸出手欲按住对方的手腕时,对方竟先一步隔着薄薄的衣料握住他的敏感,这一个动作令远野晴日全身使不出力来,唇角还溢出性感的低吟。 远野晴日无力抵抗对方的骚扰,右手也仅是象征性地搭在对方的手上,他只得以左手捂住自己的嘴,以免被人听见他的声音。 对方似乎食髓知味,不断加强手劲要挑起远野晴日的感觉。 远野晴日知道自己股间兴奋了起来,不禁为男人脆弱的意志跟强劲的性欲感到悲哀。 他最近究竟是倒了什么楣,先是被小男生给占尽便宜,现在来到电影院还得被变态袭击,遇上岩佐苍之前,他从不觉得自己是同性恋者喜欢的类型啊! 对方竟然拉开他的长裤擦链,正待长驱直入时,远野晴日想起身离开,却听到对方嘲笑般的嗤笑声。 如果他现在站起来,顶着已经半抬头的欲望,还没来得及到洗手间解决,就已经被视为变态毒打一顿,更何况现在放的电影还是搞笑片,看搞笑片看到勃起,他相信他不只成为在场观众的笑柄,过不久连网络上都会流传他的事迹。 可是要他任这个变态为所欲为吗? 除了岩佐苍之外,还不曾有其它男人碰过他。 可是…… 「啊……」突来的情潮令他忍不住叫出声来,所幸被一片笑声给淹没,没让任何人发现。 对方执拗地以手直接接触他的欲望,四指握住他的肢干不断摩擦,食指攀上他的前端,肆无忌惮地抚弄着他的凹槽,一股想射的快感袭卷而来,他拼命用仅存的理智制止自己。 对方知悉他的企图,不让他有思考的时间,以熟练的技巧挑逗着他。 远野晴日想让自己保持木然的状态,可是他根本抗拒不了快感,也察觉到身旁的男人似乎不看他射出绝不甘心,理智与快感游移不定。 自暴自弃地想就干脆让对方如意算了,眼睛恨恨地看着前方专心盯着屏幕看的岩佐苍,嘴里老说着爱他,可是当他遇到危险却浑然未觉地继续看他的电影,这算什么爱? 脑海中不禁浮现起昨天晚上岩佐苍爱抚他的画面,变态的手指触感和岩佐苍的手短暂重叠,远野晴日竟然射了。 远野晴日错愕的不是在陌生人手中射精的唐突,他错愕的是他竟是想着岩佐苍的脸才射的…… 他是不是完了?! 恨啊!恨啊── 昨天是美好的星期天,在电影院突然发现远野晴日,害他趁对方上厕所之际,塞了一万日币给他旁边的男人跟他换座位,在尽情享受隐瞒身份「玩弄」远野晴日之后,才想要回家再好好爱远野晴日个几回,只是…… 没想到就在高野森家附近被老爸给堵个正着,最近已经跟远野晴日是半同居状态,家里也没回去过几趟,简直比大禹的三过家门不入还夸张,可惜搬出看紧爱侣的借口没治水来得伟大,再加上领有爱妻御令的老爸根本不敢违抗老妈的命令,最后只得在高野森鄙夷(被他知道换座位干了啥好事)以及老爸同情的目光下回到睽违已久的老家。 想到已在电影院被他好好爱到随时处于可口状态的远野晴日,他就觉得恨啊! 平常就没做到母慈子孝的伦理亲情肥皂剧,干嘛被老头子(爷爷)念个几句就捉他回家,害他活生生错过一场原本可以活色生香的好戏(a片真人版)。 偏偏星期一得到下午二点半才上班,他实在等不及要见远野晴日了。 「惠美,医生呢?」看了坐在柜台上涂口红的惠美,岩佐苍不断把视线扫向远野晴日可能会出现的任何地方。 「楼上。」 「谢啦!」岩佐苍一个挥手,立刻冲上二楼。 「上楼,」远野晴日面无表情地看着电视,频道正好是discovery,一只羚羊被狮子无情地吞噬,一入眼就是这么血腥的镜头,岩佐苍暗自心惊肉跳,深伯这会是个不好的征兆。 「亲爱的,你想不想我?」岩佐苍涎着口水,极度缺乏形象地巴上远野晴日。 远野晴日冷冷地瞥给他一眼。「滚!」 岩佐苍自动把身体挪至远野晴日的身旁,总觉得远野晴日的对话似乎曾出现过。 「不要这么无情,我知道我不该突然回家没知会你,我保证以后回家一定事先通知你。」岩佐苍伸出右手,做出宣誓的动作。 「谁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回家。」远野晴日低声咕哝,岩佐苍和高野森两人极为协调的画面自动跳出来刺激自己。 「什么?」他亲爱的今天说话好小声,都听不到他说什么耶! 「没事!」远野晴日没好气地回答,要是老实说出他在意岩佐苍和朋友过于亲密,这不就间接承认他在乎他? 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乎起岩佐苍来的? 「你还没回答我,三十一个小时又十六分钟没见到我,你有没有想我?」 「想你个鬼!」被变态性骚扰得逞之后,他不断思考自己为什么最后会想起岩佐苍的脸,想到他头痛得快爆了,布满血丝的眼睛充分说明他一夜未眠。 「好无情,人家可是非常想你。」岩佐苍故做哭泣貌,他真的是想死远野晴日了,想要好好吻吻他、想要好好抱抱他、想要好好……(限制级画面自动浮现) 「滚远一点!」远野晴日口气非常恶劣,他的心情尚未从被变态得逞中平复。 「你今天心情不好吗?你为什么都不看我的脸,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吼──趁我不在搞外遇……」话还没说完,岩佐苍的左脸就结结实实地被赏了一巴掌。 远野晴日有点讶异,他不知道自己手会动得比嘴快,本来只是想要岩佐苍别乱说话,却总觉得自己昨天的丑事被岩佐苍发现,所以恼羞成怒给了他一记耳光。 「我相信你没做对不起我的事,你的反应不必这么大,还是说你真的……」本来想开个玩笑让远野晴日放松,没想到他玩笑都还没提到重点,就又被狠狠地赏了一巴掌。 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自己会害怕被岩佐苍知道他昨天在电影院里发生的事? 岩佐苍痛得流出泪来。「当别人打你的左脸一下时,你要让对方再打你的右脸一下,所以我相信均衡一下是说这句话的人想表达的重点,可是你为什么两次都打同一边?」 天哪!为什么他的预感这么灵验,下次他要记得,看discovery会让远野晴日整个人变得暴力,下次当远野晴日把频道转到动物猎食时,要记得离他远一点。 不论多爱远野晴日都一样,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这世上最该死的事就是当你顶着一张见不得人的脸还得工作时,无聊的闲杂人等偏偏不肯假装什么都没看见,还很故意地站在你面前细细打量起脸部肿胀程度,虽然半句嘲讽的话都没提,可是他那品头论足的死德性就是会让你觉得火大。 「藤井大记者,你没别的事好做了吗?」 「嗯。」藤井翔左手打横置于橕在下颔的右手之下,边打量岩佐苍边说道:「看这情形一定是成年男子下的毒手,而且下手之人对你心存怨念甚深,否则力道不会如此之剧……」 「你改跑凶案现场吗?」岩佐苍冷冷地看着藤井翔,连白眼都懒得送他。 藤井翔向前几步,把身体橕在柜台上。「小妹,脸上带着这么一大块『面龟''上班,-定很受侧目吧!」 岩佐苍索性不再理他。「远野医生在楼上,你快去找他,别来烦我。」他坐下之后,继续跟手上的药水奋战。 诊所内所有的眼药水都是原装进口,由于份量很多,为了方便病人使用,他们得用注射器将药水汲出注入的塑料小罐中,然后再使尽全力盖上盖子,最后贴上诊所卷标,这样份量刚刚好的眼药水才算完成。 灌药的过程最困难的不是如何不搞错药水的种类,而是为塑料小罐盖上盖子时,真的得用尽全力,而且往往盖不到几瓶,食指腹侧及姆指指腹就冒出水泡来,即使痛得手指毫无知觉微微颤抖了,还是得继续完成工作。 进入眼科诊所这么久,岩佑佐苍最恨的就是这项工作。 藤井翔突然笑了出来。「噗,我可以猜到是谁赏你『面龟』吃了,他今天的心情一定很不好,通常他心情不好时,都会用灌药这招来折磨人。小妹,加油!」 藤并翔拋下这不算安慰的安慰之后,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你昨天去约会吧!你男朋友看起来挺酷的。」 「你怎么知道我去约会?」感觉上远野晴日心情不好的原因就快看出苗头来了。 「我昨天陪老婆去看电影,在电影院门口有看到你,然后我还亏了远野兄一顿,上回我跟他提起你有没有男朋友之类的话题,他老兄还一口咬定你没男朋友,结果我昨天一回家就打电话向他报备,还打算跟他拗顿饭来吃。」藤井翔说得沾沾自喜,完全没发现岩佐苍的脸已经开始转青,连那块被打得红肿的地方也快黑了。 混帐、多事、鸡婆!!他没这么多管闲事会死吗?怪不得远野晴日用这种态度对他,他一定是误会了,赏他两巴掌的原因是以为他搞外遇吗? 不行!他一定要解释清楚。 虽然远野晴日心情不好的原因确实是因为他和高野森,可是如果岩佐苍知道远野晴日得到的是第一手消息「亲眼撞见」,那…… 「医生在楼上。」岩佐苍森冷冷地说着,没把「快滚上楼」说出口,已经算给藤井翔面子了。 混帐、多事、鸡婆!就小心等一下别让医生派他去买可乐,否则一定在里面放泻药让他拉到死! 岩佐苍再一次地向远野晴日证明只要他愿意的话,他的「掳功」可以令人发指到欲杀之而后快的地步。 从下班开始,岩佐苍就不断想向远野晴日说明自己和高野森的关系,在得不到远野晴日的任何响应之后,他一点也没有放弃的意思,甚至是再接再励一而再再而三地重复整件误以为外遇的乌龙事件经过。 「……所以我跟高野那家伙从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我们这段八辈子也斩不断的孽缘要重头说起很复杂,总之我绝对不可能跟他有任何关系,我们是好哥儿们嘛!要有事发生也早该发生了,不过要真发生,我看高野会先全身抽筋痉挛到死。」说着说着,岩佐苍脑海中浮现出高野森口吐白沫的模样,不自觉地笑了出来,然后又很注死地被远野晴日给逮个正着。 「哼!」不轻不重地从远野晴日口中哼出一口气,也很该死地被岩佐苍逮个正着。 「我在想……亲爱的,这该不会是你吃醋的表现吧!」岩佐苍一脸玩味地看着远野晴日。 「哼!」远野晴日又哼了声,这一次是表示他对岩佐苍的嗤之以鼻。 「哇──我好感动,我就知道总有一天我会打动你,果然你已经会为我吃醋了,这就是好的开始,接下来你会越来越爱我的。」岩佐苍紧紧搂住远野晴日的颈项。 远野晴日十足纳闷地任岩佐苍搂着,他刚刚不是只发出「哼」音吗?为什么岩佐苍可以自行演绎到这么天马行空的地步? 「原谅我了吗?你原谅我吧!我跟高野真的没什么,因为人家爱的是你嘛!」那不自觉的撒娇口吻再次出现。 「你是想用这种姿势逼我原谅你吗?」远野晴日恨得牙痒痒的,从明天开始他一定要去健身,他就不相信从现在开始锻链身体还是会输给岩佐苍这怪力男。 「你不觉得这种姿势很方便吗?」岩佐苍涎着口水笑着。 岩佐苍整个人塞进远野晴日的两腿之间,之前是用两手压制住远野晴日的手腕,不让他有机会脱逃,而刚刚「误」以为远野晴日在为他吃醋,而改以两手紧抱住远野晴日的颈项,这种姿势更危险,远野晴日怕随时只要一惹岩佐苍不开心,他那一身怪力会忍不住用在他脆弱的脖子上。 而这种姿势对岩佐苍来说的方便在于可以藉以逼迫远野晴日尽快原谅他,照他的想法来说远野晴日其实很想原谅他,只是拉不下脸来,所以他只好耍些小手段逼远野晴日就范。 而另一种方便在于…… 就是很h的那种原因罗!因为── 「该死!别舔我!」远野晴日把脸别过去,差一点点就正面遭受攻击了。 虽然没攻进远野晴日的唇,可是岩佐苍还是成功的把吻印在远野晴日的锁骨上。他的手还不安份地袭上远野晴日的敏感地带,甚至掌握住对方的欲望。 接下来应该就跟正常上演的戏码没有两样,可是今天的远野晴日很难集中精神,岩佐苍的手不时让他想起那个在电影院里侵犯他的变态,一阵反感涌了上来,然而令他介意的并不是那个变态带给他那种挥之不去的屈辱感,而是…… 他竟然有种深深的、深深的背叛岩佐苍的感觉,这是不是表示他已经…… 「啊!」远野晴日一阵惊呼,这该死的岩佐苍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脱光了他的裤子,更过份的是他竟然用力拍了他的大腿,害他麻痛了好一会儿。 「现在正在做爱,你给我集中注意力。」岩佐苍故意佯怒地瞪着远野晴日,没想到对方竟然不动怒,还主动凑向他,令他又惊又喜,只是…… 远野晴日用尽吃奶的力气狠狠咬上岩佐苍的肩头,他甚至觉得舌头已经尝到血的滋味,但他就是要给岩佐苍一点颜色瞧瞧,也不想想他现在烦恼的事可是跟他有关,他完全体会不到他的苦恼也就算了,竟还…… 不过远野晴日显然是太高估岩佐苍的理解能力了,他完全不了解远野晴日的此举原因何在,甚至还…… 「噢呜!亲爱的,你爱抚得太用力了,可以试着再轻一点。」 第九章 最近诊所的气氛有点诡异,只要远野晴日一待在诊所,他的心情就变得特别暴躁,整个人像头小兽般惶惶不安,然而这种情形到了家里又会趋于平静,问他想问原因也不知从何问起。 一定有事发生,而且还发生在他没上班的时段内。 「惠美,最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岩佐苍想尽量不着痕迹地打听消息。 「我还想你什么时候才会问呢!」 「那是真的有事罗?」岩佐苍讶异地看着惠美。 惠美点点头。 「嗯,你最近不是都调晚班吗?所以早上有些事你都不知道,远野医生之前都要我帮他寄很多信,信封上还印有『痛心疾首''这几个字呢!」 「什么样的信?」 「里面有两张信纸,主要内容我没看清楚,但是一张是缅怀眼科界先达的信,另外一张是痛斥现任眼科医学会理事长的信,听说是远野医生的朋友没选上理事长,他在为朋友抱不平。」惠美压低了声音,就怕被待在诊间的医生听见。 岩佐苍沉吟:「可是会为了这种小事发出这样的信吗?」 「其实是竟选不公,因为听说选理事的时候,明明出席人数不到三分之一,可是支持现任理事长的票数竟然是全部会员的二分之一以上,很明显的是人头选票,所以远野医生大概是看不过去吧!」 「哦~了解!惠美,你知道得不少嘛!」 「是远野医生在跟朋友聊天被我听见的啦!其实问题还不只这样,因为对方要反告远野医生毁谤,所以变得很复杂,像前天远野医生还叫我去买可以录电话通话内容的录音机,昨天还要我去寄存证信函,我想他也要告对方恐吓吧!」 岩佐苍缓缓点点头,越了解远野晴日就越知道他是个外冷内热的人,他的确是那种会为了朋友挺身而出的好人,只是严肃的外表往往让人误解他的为人。 成人的世界好复杂,不像他现在只要考虑这学期能不能全过,远野晴日能不能快点爱上他这些单纯的小事,那么他能为了独力奋战中的远野晴日做点什么事呢? 「小苍,那我要回去了,接下来就交给你罗!」 「嗯,拜托。」 啊!对了,晚餐,他可以弄顿好吃美味的晚餐帮远野晴日补足战斗力。 打定主意后他便把高野森叫过来帮忙,不过当然不是要高野森帮他煮晚餐,要是谁吃了高野森做的菜,铁定狂泻三天三夜绝无例外,他是想请高野森来替他守着诊所门口,不要让远野晴日发现他溜回家煮晚餐,也不要让其它闲杂人等进入休诊中的诊所。 倒霉迹象一直未能抒解的高野森,第n次荣膺替岩佐苍看门的小黑职位。 「收手吧!远野医生。」 「该收手的是你!于情于理我站得住脚,最好是你先辞退理事长之职,否则等公会裁决就难看了。」远野晴日一手持电话,另一手找起了久未碰的香烟,他现在急需靠烟来稳定自己的情绪。 「谁难看还不知道,你不要让我把事情委托给道上兄弟来办,他们处理起来可没我这么文雅了。」 「你下流的手段可比不上他们高级。」 「你硬要扯我后腿没关系,我当不上理事长,你也别想好过,大家走着瞧!」 「好,就走着瞧!」远野晴日气愤地甩上电话。 从大学时代就知道那家伙老是仗势为非作歹,如果真让他把理事长的位置坐稳了,原本就暗晦浑沌的医学界还有清明的一天吗? 被这种家伙把持医学会,考取医师执照也不需要念书了,花个百来万就能取得医师资格,从他那个年代一直都这么黑暗,还以为从现在开始大家几个有志一同的好友可以扫除弊端,没想到…… 远野晴日用力吸了一口烟,让尼古丁迷漫在肺部,再想象那口废气就是对那些竟选不公的怨气,一口气全都吐了出来。 猛一抬头,没想到却见到岩佐苍脸色铁青地站在诊间门口。 岩佐苍到底听见了多少?看他那不善的表情,难道他不赞成自己的行为? 就是怕他会阻止自己,所以才尽量趁他没上班之际把事情完成,没想到还是被他发现了,如果岩佐苍大力反对自己向不法挑战,他会就此放弃吗? 好可怕,从什么时候开始,岩佐苍竟变得这么重要? 「你不是答应我要戒烟吗?你知不知道烟会减少你的寿命、剥夺你的健康?你已经比我多活十几年了,当我处心积虑要帮你跟我活得一样久时,难道你一点都不在意自己会比我早死吗?」岩佐苍气呼呼地把远野晴日手上的烟抢了过来,捻熄在喝完的可乐罐上。 「我……」 「我什么我?帮你买了一堆口香糖摆在抽屉,烟瘾犯了就嚼嚼口香糖嘛!」岩佐苍翻了翻白眼,把手里的保温锅放在远野晴日的办公桌上。「喏,晚餐。」 「我……」 「不准说不想吃,这可是我花时间做的什锦面。」 「你……什么都不问吗?」 岩佐苍侧着头想了想。「这种事因人而异,我老妈是那种占有欲超强的女人,她要求我老爸不论精神或肉体都要完完全全的属于她;我的占有欲也很强,可是我只要求你的爱完完全全属于我就行了,你的人生经验及社会历练都比我丰富,要成熟的你事事都听我的不就太可怜了?而且我什么事都听你的,为你做牛做马也没有任何怨言,所以你只要在床上听我的就行了。」他说完还俏皮地眨眨眼。 「所以我只有思想是自由的?」远野晴日不知为何脱口而出这句话,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其实他不是这么想的,其实他知道能被岩佐苍爱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其实是岩佐苍教会了他被爱的幸福,其实…… 那为什么他要说出伤害岩佐苍的话来? 是嫉妒吧!因为嫉护岩佐苍找到自己的目标毫不犹豫地抓牢它,可是他却迟疑、不安、害怕,甚至怕幸福只是假象,担心幸福迟早会离他而去,而消极地想自己先离开以免受伤害。 「趁热吃吧!剩下的我拿走了。」想了半天,他只想得出这句话来。 看着岩佐苍的背影,远野晴日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本来嘛!年轻人总是朝秦暮楚,在他十几岁发誓永远不变的决心往往因为新事物的刺激而改变,难保和他之间的事不是因为岩佐苍的一时兴起。 而且他也已经三十几岁,要追求的应该是一般的、平凡的、小小的幸福,像这样建筑在融冰上的幸福看起来岌岌可危,他能用经营了一辈子的社会地位去换取一时的享乐吗? 是沉溺在激情中的自己不对,他不该被快感冲昏头而忘了他不是可以跟年轻人玩玩的年纪,他没有做错,他确定他没有做错。 可是为什么他会被岩佐苍那黯然的背影给扎得心很痛?! 高野森两手环绕在胸前,斜斜地靠在墙上,两眼锐利却没有焦距的凝视前方。 「你的晚餐。」岩佐苍以亲手做的晚餐为钓饵,要高野森来帮他站哨,当然得等远野晴日的晚餐确定后,才能把剩下的给高野森,所以才会要他在外头等着。 「我不会同情你,因为你自做自受。」刚才等得不耐烦走进诊所,没想到却让他听见了岩佐苍和远野晴日的对话。 「我也没要你同情我。」岩佐苍没好气地说着。 「妈的!没要我同情你?!那你干嘛声音哽咽?干嘛眼眶泛红?干嘛一张脸衰得像是八百年找不到女人爱?不要我同情你就不要搞出这种死德性来!」高野森已经很按捺他的怒火了,要不是站在人来人往的路旁,他现在早捶得岩佐苍脸肿得像猪头,起码这样就不会让他看到岩佐苍-脸的哀怨。 「妈的!你就不能安慰我,让我心情好一点吗?」岩佐苍也想一拳揍得高野森说不出风凉话来,可是他现在没心情揍人,他现在只想哭。 「我警告你,你现在是倒在我的肩膀上哭,要敢哭得像吹拘螺震聋我的耳朵兼被路人白眼,我立刻摔得你哭不出来。」虽然满口的警告,可是高野森还是任岩佐苍在他肩膀上狠狠地把不愉快全都哭完。 「你实在很愚蠢,想谈恋爱为什么不找女孩子呢?就算你只想跟男人谈恋爱,凭你的条件还找不到对你死心蹋地的男人吗?干嘛找个快四十岁的老男人?既不温柔体贴、又不幽默风趣,更不能分担你的喜怒哀乐,重点是他不感激你的牺牲奉献也就算了,还白白糟蹋你的感情,你这不是……哦!shit,你干嘛踩我?」高野森恶狠狠地瞪着岩佐苍,当他一番好意为他分析厉害关系时,他不感激涕零也就算了,居然还踩他?而且还穿有跟皮鞋踩他。 「谁叫你侮辱我的男人!」岩佐苍还把下巴忱在高野森肩膀,被眼泪冲刷得晶亮的眼睛,炯炯有神地瞪着高野森。 「我看你哭死好了,像他那种自私的大人,总有一天会为了自己的利益牺牲你的,不信等着瞧,到时候别想我会再借你肩膀哭。」高野森撂下狠话。 「现在就把关系撇得这么清,那你还吃不吃面?」岩佐苍提高保温锅。 「吃,当然吃,不然你以为我干嘛免费借肩膀给你?」高野森一把抢过保温锅。 「那还真是谢谢啦!」岩佐苍-低头,又想把鼻涕糊在高野森肩上。 高野森机灵地把肩一缩,得意地笑道:「哪能每次都让你得逞?」 「来不及了,我刚刚已经流了一堆口水在你肩上,你不觉得凉凉的吗?」 「妈的!岩佐苍,你没这么恶心会死啊?」 岩佐苍嘻嘻哈哈地闪过高野森的快腿攻击,之所以只用腿是高野森左手捧着保温锅,右手拿着筷子捞面吃,只能用长腿去攻击他。 还好有高野森在,还好高野森用他那不像安慰的「高野式安慰法」安慰了他,高野森说的事不是不可能发生,只是他现在还不想把问题想得这么远,想多了只会害自己越来越忧郁。 总之在远野晴日没亲口赶他走之前,他还是会死皮赖脸地待在他身边,还是会维持这种幸福的假象,继续欺骗自己。 一张张清晰的照片摊在桌上,照片中的人物并没有面对镜头,很明显的是偷拍照片,而且还是他和岩佐苍在诊所内角度看起来瞹昧的照片,另外还有几张他和岩佐苍同时出入公寓的照片。 电话铃声响起,已经吩咐过惠美电话都让他自己来接,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的号码,果然就是他正在等的人。 「我看到你卑鄙的杰作了。」 「哜!远野医生,没想到你还能这么心平气和,要知道对方可是还没满二十岁的大学生,这年头是流行老少配,可是你不觉得自己玩得太过火了吗?」 「你想怎么样?」远野晴日的语气冷淡自持。 「不想怎么样,要你快抽手,登报公开道歉你对我的指控都是毁谤,否则……哼哼,天有不测风云,你知道这世上什么样奇奇怪怪的事都会发生,如果你的人名刊登在某知名八卦杂志上,我是不知道你介不介意,只是到时候恐怕你的小女朋友日子过得就会不太平静了,毕竟最近这个社会挺缺少八卦新闻的。」 「你以为我会接受你的恐吓吗?」简直无法无天,他就不相信自己对抗不了他! 「远野医生,你言重了,这可不是恐吓,真正的恐吓是如果你不快点抽手,到时候几个朋友吓到你的小情人,这可就不好玩了,他们可都是些不入流的家伙,你那小情人细皮嫩肉的,不知道禁不禁得起吓?」 「你……」远野晴日正待怒斥,电话另一端已挂断。 他们……会对岩佐苍不利吗? 如果他们冲着他来,他一点也不怕,反正他没有家累,也毫无牵挂,可是如果他们对岩佐苍出手,他连想都无法想象那种的情形。 虽然是岩佐苍自己巴到他身边来的,可是他也不能让岩佐苍受到任何伤害。 变质了吗?在不知不觉中他对岩佐苍的感觉变质了吗? 不经意地把日光移向桌上的照片,毫无防备的眼神不会骗人,照片上的自己笑语盈盈,分明就是恋爱中的模样…… 不、不对,不是这样的,他担心岩佐苍只不过是怕他男性的身份被对手得知,他是怕对方用这一点来威胁他,令他名誉扫地。 对,他担心的是这一点,他绝对没有爱上岩佐苍,他只是怕自己跟岩佐苍的同性交往被发现,他没有为岩佐苍的安危担心。 他没有爱上岩佐苍,没有爱就不会有痛苦,就不会被拋弃。 对,他没有爱上岩佐苍── 「我跟你说哦,我朋友在山中湖那里有栋小小的渡假木屋,听他说那附近有条美得不象话的河,还有高山鱼可以钓,到时候我们就准备两支钓竿悠闲地钓个鱼,三餐就交给我啦!野饮我可是很拿手的。」岩佐苍埋首于笔记型计算机前打报告,手一边动着,一边勾勒出美丽的渡假远景。 远野晴日精神恍惚,对岩佐苍说的提议他根本没听进去半句。 「山上的温度可不比都市,到时候一定要多准备御寒的衣物,要是半夜里冷了,没关系,我一定会想尽办法让你温暖的。」说着嘴边又勾起了邪笑,想来不知又在脑海中兴起了什么样不正经的黄色念头。 远野晴日脑子乱哄哄地无法定下心来,他下意识想找烟来抽,却突然想起这个房子里的香烟全都被岩佐苍搜光丢尽。 「欸,我说了老半天,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岩佐苍抬起头来,总算发现了远野晴日的异状。 「什么?」 「就是到山上渡假的事嘛!」-提起渡假,被远野晴日忽略的不满暂时忘却,他兴致又起兴奋地看着远野晴日。 「什么时候?」 「暑假啊!冬天去太冷了。」 「暑假?!不是还很久吗?」远野晴日表情有点呆滞。 「不久啦!跟你在一起,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暑假一定也是一眨眼就到了,所以现在不先好好计画行程怎么行?不管怎么样,到时候你一定要空个四、五天给我。」 远野晴日沉默了好一会。 岩佐苍笑了出来。「不会连调个行程也要皱着眉头想这么久吧!又不是多大不了的事,可是我真的很期待就是了。」掩不住嘴角浓浓的笑意,岩佐苍又俯首继续打报告。 像是考虑了许久,远野晴日总算再度开口:「我们分手吧!」 岩佐苍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他抬起头来,却只见到远野晴日木然的表情,然而那个表情却再正经不过,明白地告诉岩佐苍这绝非开玩笑。 「如果你不喜欢到山上去,我们可以变更行程,并不是一定得照我说的做,凡事都好商量,你干嘛开这种会让人哭出来的玩笑?」岩佐苍笑得有点僵,也许潜意识里他认为远野晴日并不是在跟他开玩笑。 「不,我说错了。」 岩佐苍大大松了口气。「你真是害我吓了好大一跳,以后没事不要开这种玩笑,我会被你吓死的。」 「我们之间根本谈不上分手,没有开始,又哪来的结束?我跟你就到此为止。」和平常一样,话说得云淡风轻,十足远野晴日式地淡然态度。 「你……不是在开玩笑?」 「你看我的样子像是在开玩笑吗?」 「为什么?是我做错什么事吗?」 「你没有做错什么事,我只是不想再玩这个游戏了,还记得你之前的承诺吗?我现在已经不需要你,请你离开吧!」 岩佐苍突然说不出话来,即使远野晴日不爱他,至少可以让他待在他的身边继续努力,可是现在连这样的机会都不给他了吗? 「你……真的没喜欢过我吗?」过了好半响,岩佐苍才问出这句话来。 背对着岩佐苍,远野晴日深深叹了口气。「说不喜欢是骗人的……」 岩佐苍又惊又喜的复杂情绪交错在脸上。「那……原来远野晴日之前说的纯粹是开玩笑罗?」 「和人相处最基本的就是要喜欢对方,我承认自己不讨厌你,可是这跟爱情有很大的不同,我们之间存在的只有欲望不是吗?」 「欲望?!原来我为你做的这些事,在你眼中都是以欲望为出发点?」岩佐苍不争气的眼眶又泛红发热了。 「我很感谢你为我做的这些事……」远野晴日话未完,立刻被岩佐苍打断。 「请不要用这么生疏的语气跟我说话!」 「不管怎么说,这阵子我身旁的一切都是你为我打理的,我很感谢你,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该跟你说什么。」 「我不是为了让你感谢我才做那些事,我是因为爱你才……」这回换远野晴日打断他。 「谢谢你的错爱,请以后不要再提这些事了,你这样会让我觉得很为难,毕竟这也不是什么光采的事,希望你别向任何人提及。」远野晴日穿上西装外套,从外套里袋中拿出一张支票,轻轻置于岩佐苍的桌前。 「这算什么?堵口费还是分手费?我不要!」岩佐苍看也不看地将支票撕成碎片。 被高野森说中了,他被自私的理由及大人无聊的自尊给舍弃了,可是他不相信远野晴日对他一点感觉也没有! 「就算你不拿也不会改变任何事实,从明天开始我不想再看见你。」 「你真的对我完全没有爱的感觉吗?」岩佐苍倏地站起。 「爱情对我而言只会发生在异性之间,我可以爱上任何一个女人,就是不会爱上你,对你……现在只有厌烦。」 远野晴日说完后,头也不回地直往门口走去,才刚拉开大门,门外已经站着俏生生的女郎,她的手扬起正要按电铃。 「你好慢,害我忍不住先上来看看,可以走了吗?先去吃晚饭,再去音乐厅,然后呢?」橘瞳优雅的笑语传进了客厅。 「去看夜景好吗?」 接下来岩佐苍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因为远野晴日已反手将门关上。 因为是女人,所以能得到远野晴日的主动呵护及关心,因为是男人,所以即使他付出再多也融化不了远野晴日被冰冻的心。 因为是女人,可以大大方方和远野晴日挽着手出入公共场台;因为是男人,让他连想爱远野晴日都要爱得畏畏缩缩、偷偷摸摸。 因为是女人,即使不用付出任何代价就能得到远野晴日的爱;因为是男人,只有让远野晴日舍弃厌烦的份…… 为什么他是男人? 「如果你想哭,我可以把肩膀借给你。」 「谁说我想哭?你认识我这么久,有看过我哭吗?」 「是啊!就连绢子在医院垂危叫着别的男人的名字也不见你哭过。」 「所以我怎么会想哭呢?」 「可是你的眼泪已经掉下来了。」 「是吗……」 措着简便的行李,手上提着手提电脑,还以为远野晴日早就和橘瞳去吃晚餐,到音乐厅欣赏表演,然后再去看夜景,没想到却在大厦出口的一角撞见他们。 一向最重视形象的远野晴日竟紧紧抱着橘瞳…… 这就是女人和男人不同的地方,他永远无法得到像橘瞳这样的待遇,也永远无法得到远野晴日的心。 为什么他是男人…… 第十章 第四个被冷醒的早晨。 岩佐苍不曾介入他的生活前,他常常因为熬夜第二天睡过头。 岩佐苍介入他的生活之后,他的作息正常,却总是因为岩佐苍早上的偷香而迟了上班的时间。 岩佐苍完全离开他的生活后,他总是在闹钟响前醒来。 因为受不了背脊的冰冷,盖再厚的棉被也没用,暖气开得再强也不行,以往贴在背后的温暖已远去,睡不安稳的原因是少了一个人吗? 他不会被打败的,以前他一个人也能过得自在逍遥,他就不信自己找不回以前的生活。 可是…… 这个房子已经被岩佐苍占据了,不管走到哪里都有岩佐苍的影子,不管躲到哪里都能闻到岩佐苍留在空气中的味道,或许他该搬家了。 上午八点三十二分,远野晴日带着空空荡荡的心,第四天在看诊时间到前上班。 安步当车地打算慢慢踱步到诊所,离上班时间还很长,在街上晃晃总比窝到诊所面对无聊来得好。 头一抬,自己竟又不知不觉来到那家藤井翔赞不绝口的早餐店,又想起了岩佐苍替他买水煎包讨赏的耍赖模样。 坐在早餐店中,桌上摆着他点的两个水煎包及一杯冰豆浆,明明没有胃口,可是仍勉强自己吃了半个水煎包,嘴里的高丽菜因为味觉丧失而尝不出鲜味。 是味觉真的出了问题,还是老板的手艺变差了,岩佐苍买给他吃的时候,明明觉得是人间美味的啊! 把钱放在桌上,他提起公文包就往外走,老板娘亲切地唤住他: 「先生,水煎包不好吃吗?你天天来,可是天天都没吃完,是不是我们做的东西不合你的胃口?」 「对不起,是我自己没胃口,可是又觉得得吃点东西。」 蓦然想起岩佐苍曾说够的话:一天之中就属早餐最重要,要吃饱了才能面对一整天的挑战。 自己是因为这句话而下意识的吃早餐吗? 上午九点十二分,远野晴日带着沉甸甸的心情及脚步,往诊所的方向走去。 望着桌上的烟发了好久的呆,从学生时代开便有抽烟的习惯,即使不是老烟枪,也习惯用烟来镇定自己的思绪。 可是之前请惠美替他买来这包烟之后,他就足足盯着它看了好久,明明现在自己就是最需要烟的时候,为什么手却动不了? 是因为岩佐苍一再嘱咐他一定得戒烟吗? 他就不相信岩佐苍真对他的生活影响力这么大!他不信邪地抓起烟,右手才刚拿出打火机,就仿佛见到岩佐苍倚在诊间门边美目圆睁地瞪着他看,他痛苦地用力拧皱了烟,为什么岩佐苍像是如影随形地依附在他的生活之中? 家里被岩佐苍侵占了,连工作的地方也无法幸免,究竟还有什么地方能让他完全忘了岩佐苍的存在? 如果他一天忘不掉岩佐苍,他就永远找不到能让心情平静的地方。 近中午十二点,远野晴日发现度日如年的时间难熬得快让他疯了。 有时候人在心情烦躁到极点时,很多人往往就趁这种时刻不识相的出现。 就像现在置于桌上的话筒正大声传出咆哮的主人-样,满口净是岩佐苍的离开是因为怕了对方的威胁而沾沾自喜着,还进一步放狠话要他尽快抽手。 他完全不当一回事的放任对方叫嚣着,在上个礼拜他会认为生命中最重要的事就是扳倒有失正义的奸佞小人,可是他现在的全副心思宛如游魂飘飘荡荡,找不到安定的地方休息,整个人虚虚空空的若有所失。 若有所失…… 他失去什么了吗? 是失去生命中的欢笑、幸福,还是失去的是会令他痛苦、不幸的根源? 这个时候如果岩佐苍在,他会坐在自己的腿上、圈住自己的脖子,缠着要他把他珍藏的每一样母亲遗物娓娓道出渊源及故事。 他会如数家珍兴奋地告诉岩佐苍电视旁的那个木桌是他母亲用来烫衣服的古董,还会告诉岩佐苍他上回翻出来为他缝纽扣的针线盒是母亲的宝贝,他小时候的每一条手帕上都有母亲一针一线缝上去的名字。 他会快乐地暂时忘了他和岩佐苍之间存在的尴尬与暧昧,像个大孩子般拉着岩佐苍告诉他一件又一件愉快的童年往事。 当然也会告诉他很多不愉快的伤心回忆,然后岩佐苍会故意耍宝来吸引他的注意,让他忘了回味起来几乎要令他落泪的过去。 猛一回神,他竟然又想起了岩佐苍,而桌上的电话还兀自在那儿喋喋不休,索性狠狠挂上电话,非要对方震痛耳膜不可。 下午三点五十七分,远野晴日心情烦闷郁窒不能自己,他担心这种反常的情形将持续很久、很久…… 躺在床上展转难眠,今晚又将会是个失眠夜。 伸手打开置于床头的电话录音机,第八次听取橘瞳的留言。 「你对『长痛不如短痛''的定义是与其未来深深爱上对方而后痛苦,不如趁现在爱意未深而斩断情根,可是你有没有发现其实自己早就深深爱上对方?否则你现在不会这么痛苦。 「而我对『长痛不如短痛''的解释是:与其现在勉强自己痛得死去活来,而且痛得不知何时才会结束,倒不如把握现在好好爱一场,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你认为呢? 「衷心的希望你能好好想想,下次见面能见到你不再愁眉深锁吗?」 睁大了眼睛看着天花板,橘瞳的话他懂,可是真正要做到却需要勇气,也许他现在最缺少的就是勇气了。 谁能赐给他爱岩佐苍的勇气呢? 凌晨两点二十六分,远野晴日对抱了另一件棉被塞在身旁装做有人和他一起睡的自己感到悲哀。 同时也知道新的一天不会来临,只要他不敢正视自己,每一天都会过得和昨天一样,和行尸走肉一样。 这堂裸的教授迟到了,同学们三三两两地待在教室里研究期末考的考题方向,有些则见势翘课去也。 只有高野森是背对着黑板的方向,就坐在桌子上,两手环抱于胸前,怒视着回复到误以为远野晴日已结婚而了无生趣的岩佐苍。 这小子之前什么都没跟他说,缺了两天课没来之后,他才大感讶然冲到他家找人,一问之下才知道他被远野晴日给甩了,这笨蛋一直记着他先前撂下的狠话,还当真不敢找他诉苦。 虽然这回真是岩佐苍自找苦吃,可是兄弟朋友是当假的吗?他怎么可能真狠下心来不理会他? 如果这几天没有天天押着他来上课,再押着他回家去,真不知道以他老兄现在这副失魂落魄样怎能安然走在马路上不出乱子? 他现在该说什么好呢? 骂他,又像是两耳后天性失聪什么也听不见;打他,又活似白痴只挨打不还手,弄得高野森大感棘手,这-回显然是比上回来得严重多了。 上回只是误以为远野晴日死会难标,这一回则是远野晴日本人亲口告诉他对他已大感厌烦,这么大的打击就算他有再好的口才也没辄。 想不到他的好哥儿们是个痴情种,不谈恋爱则已,一谈恋爱就要死要活地把他也牵连进去,知道岩佐苍的情况之后,岩佐苍有几天没睡觉,他就跟着几天睡不安寝,兄弟也没这么两肋插刀的,都怪他遇人不淑认识了岩佐苍。 那也该怪岩佐苍遇人不淑,碰上了远野晴日,总之都怪遇人不淑! 「森哥,你上次说的那个电玩到底打完没?你不是说破关就借我吗?」日下清海从后头拍了高野森一下。 高野森冷眼斜睨了他一眼,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他差点连饭都吃不下,还打什么电玩? 基于朋友的情义,他对岩佐苍的关心还没到达食难下咽的地步,要不是那天该死地被岩佐苍母亲听见他自识没有及时拉岩佐苍出苦海,他也不会被那号称岩佐家女魔头的人物给盯上,耳提面命他一定得让岩佐苍恢复正常。 可见岩佐苍这回的病况严重到让能把天大的事都当没事的女魔头注意到了。 「怪了,他在看什么?」日下清海往前探去,发现岩佐苍目不转睛痴痴呆呆地盯着桌上的纸屑看。 「他在练一种神功,化零为整大法,只要事注地盯着目标物看,就能使纸屑还原成一眼完整的纸。」高野森苦中作乐,耍起没什么脑袋的日下清海来。 「想唬我!这怎么可能?」日下清海哈哈两声。 「怎么不可能?你知道本来桌上这堆纸屑被撕成一百多片吗?你现在看看它是几片。」高野森意态阑珊,百分之百笃定日下清海会上当。 「这只有十几片啊!实在太神奇了,好厉害哦!那这样的话,我要请他帮我把昨天不小心洗烂的三张彩券化零为整。」 「狗屎运耶!现在彩券中奖很难,你居然一次中三张?」高野森错愕地看着日下清海,想他家老爸一次买个十强彩券到现在连一强都没中过,日下清海是走什么狗屎运? 「是这一期的彩券,我还不知道会不会中。」 「搞屁啊!没中奖干嘛用『化零为整』大法?」 「说不定会中头奖,有办法救回来当然要救啊!」日下清海忍不住捏起桌上的一片纸屑来看,谁知指尖才刚碰到纸屑,就被岩佐苍一把抓住手腕。 「不准碰!这是他唯一留给我的东西。」岩佐苍像宝贝被人侵占般,心急地以手臂围住那堆纸屑,他知道这样的自己很可悲,可是这被他撕破的支票,的的确确是远野晴日唯一留给他的东西。 「你家老头子不是已经查出远野晴日那像伙会赶走你,是怕你被他的敌人给伤害吗?既然老头子已经私下帮你解决这件事了,你为什么不回去找他,反而整天像是废人抱着那团废纸哀悼?胜负还没决定,你就认输了吗?」高野森怒吼。 很不想承认,可是唯一让这死小子重新振作的方法就是再给他一个希望,给他一个爱情的希望。 「胜负已定,他都当面说他不想再见到我了,我怎么还能去找他。」岩佐苍把头埋进手里。 「你怎么知道那不是他为了维护你而忍痛说的谎言?」 「你又怎么知道那不是他一直藏在心里最真心的话?」 相较于高野森的急躁暴怒,岩佐苍这个当事人反而沉静得过火。 「妈的!你现在是怎样?有时间在这里悲秋叹月的,你就不会去弄清楚这到底是他的真心话还是权宜谎言吗?」 「我不想把自己弄得更悲惨。」 他都把话说得那么绝了,他怎么还能去见他? 「胆小鬼!这一点也不像你,我认识的岩佐苍,是连对手有几个人都搞不清楚也跟人硬干上架的不怕死像伙,你这种软趴趴的样子实在让我看了倒尽胃口!」 岩佐苍幽幽地开口:「你根本就不懂被自己心爱的人一口回绝掉存在的可怕,那种心痛和恐惧,我不想再面对一次,软趴趴就软趴趴吧!」 「既然不想面对,那这些东西也没用了,看着它不是更会让你想起心痛和恐惧吗?」高野森把毫无防备的岩佐苍拉起来,一把抓了桌上的纸屑就揉,在他要用力将那团废纸丢弃之际,下巴被重重击了一拳。 「敢打我,你以为你现在打得过我吗?」高野森也毫不留情往他揍去。 教室登时乱成一团,在两个人打起来之前,几个手脚俐落的男生冲过来架住他们。 「妈的!还有力气嘛!还有力气就不要待在这里死气沉沉、哀声叹气的,去找他啊!去找他把话说清楚,抱着必死的决心让他知道你有多爱他,如果他还是不理,你不会像以前那样硬上哦!你男人当假的啊? 「如果连见他都做不到,你干脆去死好了,你都能把自己弄得半死不活,搞得大家惶惶不安,整天像个娘儿们还搞个什么屁说睹物思人,有这种闲功夫为什么不想想怎么去死比较壮烈? 「一个阴阳怪气的岩佐苍看了就碍眼,你有这个本事为了一个不爱你的人搞成这样,你为什么不去死,眼不见为净,这样就不会再看见远野晴日了,不是吗?」 被人架住的高野森怒气冲到最高点,如果让他动手揍岩佐苍一顿还能消消气,可是现在他有气无处发,简直快气炸了。 原本情绪也被撩动到不能自己的岩佐苍,却突然安静了下来。 「放开我。」他冷冷道。 架住他的男生你望我、我望你,最后在岩佐苍更冰冷的声音下,不得不放手,而几乎一放手,岩佐苍便头也不回地往教室外冲去。 日下清海推推高野森。「喂!你不去追他吗?」 高野森怒啐:「我管他去死!」 「如果他真的去死咧?」日下清海怯怯地问着。 「他有那个胆?!」高野森翻翻白眼,可是复又想到自己刚才在盛怒中好象说了很多难听到极点的话,甚至还不时怂恿他去找死。「我刚刚是不是把话说得太过份了?」 众人面无表情地缓缓点点头。 「他该不会真的去死吧!」高野森自己说得都不确定。 有人叹气、有人白眼以对、有人耸耸肩未置可否,但高野森只觉得自己完蛋了,他该不会成了逼死岩佐苍的幕后推手吧!不,是幕前,因为大家都瞧见了。 日下清海拍拍他的肩。「如果我是他,早在你说到一半就一头撞死了,哪等得到你继续苛薄?」 高野森发出一声惨叫后,跟着追了出去,就说兄弟难当吧!连到了这种时候他都不得清闲。 「我哥还说阿苍哥最近活像会走路的尸体,我看他说得太过份了,你不就和平常一样吗?」高野铃朝他甜甜一笑。 「他没说错,如果不是他骂醒我,你现在还看不到我。」表情虽然带了点疲惫,可是那谈笑风生的模样的确是平时的岩佐苍没错。 岩佐苍想高野森说的对,自己连死都不怕了,为什么不保留这样的魄力重新追求远野晴日呢? 虽然不见得有志者事竟成,可是他这样跟不战而逃的懦夫有什么两样? 他要再试一次,如果这次还是被拒绝了,他就再试一次,一次一次不断地试,直到远野晴日接受他为止。 「害我还拉你来逛街想改变你的心情,不过也没关系,你就陪我一起来选我哥的生日礼物吧!」高野铃亲昵地勾住了岩佐苍的手臂。 岩佐苍打量了一下这家店。 「选生日礼物我是能奉陪,可是你为什么在整人玩具店里帮他选礼物?」 高野铃朝他眨眨眼睛。「除了这种礼物,你觉得他还适合什么?」 「也对。」和高野铃相视大笑起来,苦闷了好几天的他,终于豁然开朗,等一下就去找远野晴日把事情说清楚吧! 陪着高野铃在店里这里摸摸、那里挑挑的,突然发现柜台上的盘子里装着比一般药用胶囊大上一倍的胶囊,一时好奇丢了三颗进嘴里。 「喂!你那是……」老板急着跟他解释,岩佐苍觉得好玩,想反正待会儿高野森一定会追着他来,不如先把胶囊含在嘴里,等他一到便咬破胶囊,保证吓死高野森。 这世上的事就有这么巧,远野晴日心烦意乱吩咐惠美下午不看诊了,想到街上来晃晃,没想到却撞见岩佐苍和一名年轻女孩有说有笑地从一家店里走出来。 看他意气风发和平常没什么两样,远野晴日不禁觉得又沮丧又气闷,沮丧的是年轻人果然多变,才几天没见岩佐苍又勾搭上新情人,气闷的是为他日子下好过的自己简直像个笨蛋。 马路这一端的岩佐苍也看到远野晴日了,看他气鼓鼓地一见到自己扭头就走,心知他一定误会自己和高野铃的关系,也不管路上人多不多,便立刻大喊: 「等一下,你在那里等我一下,我有话要跟你说!」 岩佐苍不顾一切地往他这里冲来,远野晴日傻愣愣地站在原地无法动弹,自己就是缺乏像岩佐苍这样勇往直前的气魄,才弄得这样黯然心伤。 眼见远野晴日竟在此时往前踏出一步,岩佐苍就知道高野森判断的不错,远野晴日对他并不是全然的毫无感觉,大喜之余加快脚步,没想到一辆从转角处暴冲出来的汽车带着凶恶的速度往远野晴日撞去。 岩佐苍想也不想地扑倒远野晴日,然而自己却因为冲入汽车的行驶路径,被车头擦了一下。 远野晴日一回头,只见岩佐苍也倒在身旁,立刻爬起身来抱住岩佐苍。 岩佐苍胸口有一堆血迹,嘴角亦不断冒出血,吓得远野晴日说不出话来。 虽然还是不太清楚自己是不是真的爱着岩佐苍,可是看着奋不顾身救他的岩佐苍,远野晴日只觉得心痛、难舍,从来不曾在他身上出现过的情感,就因为岩佐苍出来搅和这一番,让他知道原来自己的感觉并没有在母亲死后也跟着消失。 远野晴日左手环抱住岩佐苍,右手握住岩佐苍不住颤抖的手。 「你没事吧!」 「你不讨厌我了?」 「我从来没讨厌过你。」真心话忍不住脱口而出。 「能在死前听到你这么说,我也死而无憾了。」 「你不会死的,你不会死!」 岩佐苍凄然一笑。「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我是……」一个轻咳,更多血从嘴里冒了出来。 「救护车,快叫救护车!」 「别忙,我想在死前听你说句真心话。」岩佐苍虚弱的脸上带着诚挚的渴望,他是多迫切能听到远野晴日亲口对他说这句话。 「我……」 「我就要死了,你连完成我这么一点小小的心愿都不肯吗?」岩佐苍哀凄地看着远野晴日,那眼眶中的泪水呼之欲出。 「我……」不管旁边围了多少的人,也不管他们是不是此时竖起了耳朵打算探人隐私,远野晴日只觉得这-刻要是再不告诉岩佐苍真心话,不只岩佐苍抱憾,连他自己都将后悔一辈子。「我喜欢你……大概吧!」远野晴日鼓起了莫大的勇气,把心中最真实的感情毫不保留地倾吐。 岩佐苍两手紧紧握住远野晴日的右手,心中一时百感交集,想到自己终于不再是一厢情顾,失措地哭了出来。 「把大概拿掉!」 「……我喜欢你。」 「不是因为同情我?」 「不是,是真的喜欢你,虽然不见得比你爱我多……」只是一直不敢承认,才让岩佐苍的心情随着他反反复复、起起伏伏,现在还…… 「我好高兴,我终于等到了,我不在乎多或少,只要你喜欢我就够了,这样我就有勇气继续下去,我爱你,好爱好爱你。」岩佐苍用力抱住远野晴日,明明该笑的,可是那眼泪却不由自主地不断喷出来,流得他满颊湿意。 不知是谁起的头,围观的路人纷纷拍起手来,为这对互吐爱意的情侣致上自己的最高敬意,当然还可以听见这样的耳语:「他的女朋友真神勇,平常都是男生去救女生,可是她却救了自己的男朋友耶! 「而且女生倒追男生,不过幸好让她给追到了。」 或许神力女超人勇救男友的事迹会在这一带流传一段时间,只是除了当事人之外,恐怕没人知道这位神力女超人其实也是个男人。 高野铃好不容易挤进围观的人群,才能知道岩佐苍现在状况如何。 「咦,阿苍哥,你把吐血胶囊咬破罗?」高野铃知道刚刚岩佐苍塞了三颗胶囊,现在全身是血当然是为救远野晴日不小心咬破了。 远野晴日听见高野铃的话后,原本因啜泣而抽动的肩膀僵硬地停在那里,怪不得垂死的人力气还这么大,把他搂得连气都快喘不过来。 他冷冷地睨向岩佐苍,亏他还为他掉了几滴男儿泪。 岩佐苍嘻皮笑脸地站起身来打哈哈,这事要是处理得当喜剧收场,要是处理得不好恐怕很难善了。 「晴~别这样看我嘛!」岩佐苍陪着笑。 「你没受伤?」远野晴日周身的气温骤降。 「有,我有受伤,你看,好痛哦!」岩佐苍挂着泪展示手背上跌倒的擦伤给远野晴日看,虽然那块擦伤面积绝不超过三公分。 远野晴日怒极反笑,看得岩佐苍头皮发麻。 「晴~别这样嘛!我们不是已经互相表达过爱意了吗?如果人家没有急中生智用这个方法试出你到底喜不喜欢我,那我们不知道还要再橕多久,看在人家这么爱你的份上,原谅人家嘛!」 不说还好,一说远野晴日就想到自己像个傻子站在马路上,在十几个人的见证下承认自己喜欢上岩佐苍,光是羞愤就不知要用几年才消化得完。 「你去死好了!」远野晴日用力推开岩佐苍。 岩佐苍被推得一时站不稳,往外跌了好几步。 「怎么最近大家都叫我去死咧?」笑笑地发现远野晴日的脸色突然发白,心中不祥预感顿生,转头一看──一辆摩托车迎面而来,而且避无可避。 「啊──」 尾声 「不管啦!人家就是想要嘛!」岩佐苍坐在床上,抽抽噎噎地学小孩耍赖。 仔细一看,四周还有一箱一箱的行李未拆,虽然远野晴日只说是住腻了原来的公寓想换新环境,可是看这里离岩佐苍的大学比原来的公寓近上许多,就知道他是为了体恤行动不方便的岩佐苍才搬家。 在那次的汽车事件中,已查明是远野晴日的敌人被踢下理事长的位置心有不甘而找人报复,没想到幸运逃过一劫的岩佐苍被揭穿欺骗阴谋后,被远野晴日气得推出马路撞上机车,因此左腿骨折得花两个月的时间才能康复。 对岩佐苍来说,这算是大幸中的小不幸,因为他已经幸运地掳获远野晴日的心啦!所以任何事对他来说都比不上能让远野晴日开口说爱他来得重要。 远野晴日被岩佐苍的『掳功''搞得尴尬万分,为什么明明是这么丢脸且私密的事,他也能像小朋友般以耍赖的方式大声要求。 「别忘了我罚你在电影院偷……偷袭我,一个月不准对我动手。」说到这件事就气,要不是高野森有回在无意之中泄露了秘密,他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可是已经一个月啦!人家很可怜的,想吃却吃不到……」岩佐苍可怜兮兮地诉说着他的悲惨经历。 如果远野晴日不是当事者,一定当场两巴掌给他到旁边凉快去,偏偏碍于自己被说得俊脸薄红,实在拿岩佐苍半点办法也没有。 「那……就再罚你敢骗我快死了,-个月不能……不能那样!」 岩佐苍早听出远野晴日是怕他运动过度反而再次弄伤左腿,心里当然为了远野晴日的体贴而喜孜孜啦! 「我已经受到惩罚了,两个月都不良于行,还不够啊?而且这还是你亲手惩罚的。」岩佐苍故作哀怨道,其实心里根本没怨过远野晴日半分。 远野晴日黯然地低下头。「抱歉,我……」 岩佐苍略抬起身拉远野晴日往他身旁坐下。「不要再一副对不起我的样子,这又不是你的错,何况只要是你下的手,我就算是死了也心甘情愿。」 「可是……」 岩佐苍按住他的嘴。「别说了,你可以用别的方式补偿我。」他朝远野晴日拋了个不太好看的媚眼。 远野晴日下意识觉得岩佐苍的提议绝对不会是什么好意见。 「医生说你的脚两个月不能动。」 「所以根本就不用我动,你坐到我上面来嘛!」岩佐苍眨着人畜无害的无辜大眼,还用可爱的声音加强他的语气。 远野晴日怎么也想不到这么无耻的一句话是从这么美的人嘴里说出来,正待呼个两巴掌让岩佐苍好生反省之际,偏偏他又故作娇媚地先袭向他的两股之间。 「啊──」恼人的呻吟声不自觉响起,这一次可能会弃械投降了,可是岩佐苍的脚…… 他怎么觉得自己到最后一定会照着岩佐苍的话来做? 还是照惯例被吃得死死的嘛!可是他得承认自己并不讨厌这样的感觉,当然这得保密,否则让岩佐苍知道,怕他不骄傲过火才怪! 不知道距离自己爱上岩佐苍还得花多久时间,不过从自己渐渐无法离开岩佐苍的情况看来,其实搞不好早在第一次见面录用他的时候,自己就已经陷进去了吧! 下完雨之后,天气一定会放晴的,只是自己一向怯于迈向第一步,所以老是封闭自己的感情,总以为自己得不到幸福,而现在阳光普照,他相信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岩佐苍会让他变得不一样。 「啊──孩死!为什么咬我?」 「谁教你不专心,现在正在做爱,怎么可以想别的事?」 「唔~啊……」 幸福的声音悄悄扬起,而幸福的人生……还长得很!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