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心绝对》 第一章 pub里放着劲歌热曲,闷热的空气中,一群疯狂的男男女女正在尽情狂欢。 我不喜欢这种糜烂的气氛,只爱极了醉酒的滋味。 酒真是样好东西,至少可以让人思想麻痹,暂时忘却……一切痛苦。 手里拿着不知名的洋酒,我艰难万分地穿过层层人海。 「嗨!帅哥,请我喝杯东西吧?」 一个打扮妖媚入时的女人挡住我的去路。 她的穿著很是大胆,脸上化着浓妆,涂了厚厚的蓝紫色眼影,让我直接怀疑她才刚被人暴打一顿。 我臭着一张脸,不悦地低语了一句:「抱歉,我没兴趣!」 整个晚上不断地被人搭讪,纵是有再多的耐性也会告罄,何况我本就不是那种温文尔雅的男人。 那女人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尽力展示自己的性感身材,努力地挑逗着。 皱眉,怎么天底下的女人全都一样惹人讨厌?看来,我会一见女人就烦,也不是全无道理。 厌恶地格开她的手,我冷冷地说:「我已经有女朋友了!麻烦借过一下!」 原本是想说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可光我喜欢人家,对方又不睬我,有什么意思啊?她一见我这态度,立刻就变了脸,骂骂咧咧地走了开去,「这么酷?长得帅了不起啊?跩什么跩!」 我也懒得理会这小插曲,只顾着继续往前,把杯子往吧台上一放,低吼:「再来一杯!」 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弄得我心情更加郁闷,酒精的效力越来越差,远远无法满足我的需求,不足以让我忘掉心上那个人。 新的酒递了过来,我一口一杯地喝下去,等发现时,面前已堆了满满的空杯子,完全记不清自己喝了多少。 头昏昏沉沉的,神志却越发清醒起来,心里头仍旧是想着那个人,甚至思念到整个人都快要发疯了。 正在这个时候,我身旁的空位上多了一个人。 大半夜的还戴了顶鸭舌帽,长长的帽沿遮住了整张脸,听声音该还很年轻。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压低声音道:「大哥,心情不好吗?我这里有一样东西,保证能让你忘记一切烦恼喔!」 「滚!」 我狠瞪了一眼过去,继续闷头喝酒。 忘记烦恼?笑话!除非我从未遇过某人,或是干脆失忆,否则……爱到这么深的地步,如何能够忘得了?「哎呀!大哥你别不相信,只要试过就知道了,这东西真的能让你入天堂!」 那人仍是紧缠着不放,不由分说地把一个蓝色瓶子塞进我手里。 淡扫了一眼瓶中那浅蓝色的液体,我不由得嘲讽一笑。 天堂?那还不如直接自杀来得快一点。 呵,干脆我去死一死算了,顺便瞧瞧那人会不会为我伤心。 我又看了看握在手里的瓶子,突然一阵激灵。 等一下,这东西莫非是……猛地站起身来,我一把揪住那人的领口,大喊道:「妈的!你刚给我的该不会是毒品吧?」 「没错!我看大哥你也像是有瘾头的人,我可以……便宜点给你。」 他被我的样子吓了一跳,忙不迭地点头。 我居高临下地睨了那人一眼,二话不说,直接把他摁倒在吧台上。 满桌的酒瓶顺势扫至了地上,玻璃碎裂的声音惹来一阵惊叫。 「大、大哥!有话好好说!」 某人的双腿开始发抖了。 「臭小子!敢向我兜售毒品,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我一拳砸下去,他的脸立刻肿了半边,鸭舌帽也飞出去,看那容貌,应该还是个小鬼。 就算对方未成年,我下起手来也丝毫不曾控制力道。 竟然敢说我有毒瘾,妈的!我看起来向是那种吸毒的人吗?「大哥,你该不会也是在道上混的吧?你是哪边的?齐风还是龙行?」 「老子我是你爷爷!」 骂人的话随着拳头落了下去。 这回又说我是黑道中人,我只是长得稍微凶恶了一点,至于嘛?这小子什么话不好说,就爱踩我的痛处,真是……不知死活!连揍了一会后,仍觉得不解气,于是一把搬过旁边的椅子,正准备砸下去,忽觉腕上一凉。 抬眼时,我右手上已多出一副手铐。 我暗叫一声糟糕,打得太入迷,连警察来了也没发现。 「警察!这位先生,麻烦你跟我们到局里走一趟。」 「臭小子!便宜你了!」 我小声嘀咕一句,然后撇了撇嘴,对拖着我往前走的警察说:「那小鬼贩毒,回去记得好好盘问一下!」 在警察局里做完笔录,又等了半个多小时,将近凌晨的时候,林渝才匆匆赶了过来。 他身上仍穿着深蓝色的警服,鼻上架了副无框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即使工作了大半夜,面上也不见丝毫倦色。 我一只脚抵在桌子上,懒洋洋地摆了摆手,道:「你来啦!」 他看我一眼,跟身旁的警察交谈了几句,然后拿起我的外套,轻轻地说:「保释的手续已经办好,可以走了。」 我精神一振,吹了声口哨,原地转个圈,也不理会其他人怪异的目光,大步朝门口走去。 林渝和我并肩而行,后头有个警员急急跟了上来,巴结地说:「林警官,这么晚了还麻烦你跑一趟,真是不好意思。」 「该我说不好意思才对。 酗酒闹事,本就是我这个朋友的错。」 他冷冷地回了一句,眼里不见任何情绪。 那警员觑我一眼,压低声音道:「这人……看起来不像林警官你会交的朋友,莫非是线人?」 林渝只轻哼了一声,既不承认也不否定,面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严肃认真。 王八蛋!竟敢说我长得像流氓,看不起人啊?我气得直想破口大骂,却碍于某人在场,不好发作。 等到出了警局大门,立刻竖起中指,一串脏话脱口而出。 林渝摇头浅笑了一下,黑眸里总算多些暖意。 「喂!」 我上前两步伸手勾住他的肩,故意忽略逐渐紊乱的心跳,问:「我这个人……看起来就这么像流氓吗?」 按说我的脸长得也算过得去,为什么任何人见了,都说我像坏人呢?「不会啊。」 他抬眸看我,一双眼睛深邃幽沉,似能勾人魂魄一般。 我吓了一跳,急忙别过头去,只怕再看下去,自己就会因为心脏病发而送医院了。 好不容易稳定呼吸,却忽听得他又加了一句:「你看起来更像黑道老大。」 我一愣,立刻反应过来他是在调侃自己,于是踢了一脚过去,笑骂道:「臭小子!你耍我?」 气归气,我的手却仍旧黏在他肩上,半刻不放。 两人笑闹着行了一路,待走至家门口时,林渝才轻咳几下,一脸正经地说:「下次记得别喝那么多酒,还闹到被抓进去,就不嫌丢脸么?」 「喂喂!」 我使劲往他身上靠,由得他扶我上楼梯,嘴里嚷着,「搞清楚,这是我的错吗?他贩毒耶!我能放着不管吗?」 他伸手拨了拨我额前的散发,柔声道:「你这人就是这么冲动,就算遇上贩毒的事,也应该好言相劝,不能动手打人。」 惨!又要开始说教了!「是是是!我下次一定会注意的!」 我用手按了按额头,以此引开林渝的注意力,「头好晕!怎么还没到家?」 「你喝了这么多酒,今天真的没问题吗?要不要我打电话让张宛过来?」 「不用啦……」 尾音拖得长长的,一提起那女人我就头疼,「她现在一定在哪家夜店里醉生梦死,这嗜酒如命的德行,真是和我一模一样。」 林渝费力地把我拖到了房门口,轻笑道:「你们两个还真是天生一对。」 这话倒不错!她跟我一样得不到所爱之人,所以只能靠酒精麻醉自己。 而且……我比较希望自己和眼前这男人才是天生一对。 这般想着,又借着酒劲往他身上倒过去,趁机占了不少便宜。 「既然你没问题,那我就先回去睡了,明天上班可别迟到。」 他把我拉至房门口,又好心地替我掏出钥匙。 「唔……嗯……」 我点头轻应了一下,模模糊糊间只望见他黑色的短发,以及露在警服外面的白皙颈子。 吞了吞口水,感觉自己像极了欲求不满的中年色狼,真恨不得就此扑过去将眼前这男人压倒在地上。 而我……也确实这样做了,趁他转身的时候,狠狠地冲了过去,死命地抱住不放。 我的力气本来就比林渝大,即使这会儿喝了酒,也仍旧能轻易把他制服。 黑暗中一阵扭打,然后就听得他气急败坏的声音在楼道里响起:「夏澄江!你这是做什么?」 我不顾一切地亲上去,叹息似地低喃:「喜欢……我喜欢你……」 声音微微颤抖着,也不知当真是喝多了酒,还是因为……感到害怕?明知他跟我一样身为男人,却还是无法控制那种爱恋的心情,拼了命地想要说出口。 感觉林渝的身子僵硬了一下,一张脸倏地冷下去。 「抱歉,我不喜欢你。」 他冷冷地看着我,眼里不见任何温度。 果然还是一样的结果!只要说出喜欢这两个字,立刻就会翻脸,就像先前在警察局时一般,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彷佛在他眼里,我只是个完全没有干系的陌生人。 这是林渝定下的界线,我和他,永远只能到朋友这一步。 就算有再深的喜欢,再多的思念,于他也只是毫无意义的存在罢了。 他是个正常人,而我则只喜欢男人,我们之间注定没有结果。 我静静地看了他一会,突然大笑起来,狼狈万分的站起身,重又靠回门上。 林渝也跟着站了起来,轻轻掸去身上的灰尘,上前几步,打开自己家的门。 我刚刚被人拒绝,痛苦得都快要死了,他却仍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实在是……太可恶了!狠狠地往门上砸了一拳,负气的大喊:「姓林的!我要和你绝交!」 只听得对面的门「啪」的一声关上了,再无声息。 他果然一点也不在乎有没有我这个朋友。 身子缓缓滑落,我干脆坐到地上,将头埋在膝盖中,一时只觉欲哭无泪。 心口似破了个洞,悲伤汩汩地流出来,如何也止不住。 最可恨的是,即使痛苦到这般地步,我也还是喜欢那个无情的男人。 因为太过深爱,所以才把自己逼得……走投无路了。 *** 第二日早晨醒来,莫名其妙地就觉得空虚了。 在床上呆坐了会,慢慢忆起自己昨夜一时冲动,又向那个人告白了。 结果当然如往常,再次被狠狠地拒绝。 「抱歉,我不可能喜欢上你。」 即使过了一夜,也仍记得他昨晚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冷冷地吐出这几个字时的情景。 「呼……」 顺了顺额前散乱的黑发,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我的年纪不小了,也是时候找个女人交往,好好成家了吧?一抬头,却正好对上那张叫自己朝思暮想的面孔,精致俊美的五官,不带任何感情的冰冷双眸,那个……我暗恋了整整十年的男人。 墙壁上贴满那个人的照片,而且大部分都是偷拍的,也难怪张宛每次进我的房间,都会大骂变态。 轻叹了一口气,认命地从床上爬起来,随意找了件衣服套在身上,然后开始每天最重要的工作──准备早餐。 我这个人没什么本事,最大的专长就是打架,费尽千心万苦地学会做菜,也只是为了讨得林渝的欢心。 替他准备好早、午、晚三餐,然后夜里再一起吃饭,应该算是我一天里最大的幸福吧。 仔细想想,这样的人生还真是有够悲惨。 今天起的有些晚,打点完一切之后,我什么也没来得及吃,就冲出了家门。 七点三十分,对面的房门「吱」 的一声打开了,当真是准确得分秒不差。 林渝穿了整套的银灰色西装,衬衫熨得不起一丝褶皱,黑发整整齐齐地梳在脑后。 这副刻板又严肃的装扮,还真是和他本人的性格一样,一丝不苟。 我上前几步,把刚弄好的早餐塞进他手里,笑道:「早啊!今天又要麻烦你送我上班了。」 林渝微愣了一下,皱眉。 「你昨天……不是和我绝交了吗?」 「开什么玩笑!我又不是小孩子,怎么可能说这么幼稚的话?」 我大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顺道掩去眸里的心虚。 林渝直直地看了我一会,脸上的神色变幻莫测,但终于还是恢复如常,轻轻地说了句:「你果然一喝酒就失忆。」 「什么?」 我立刻装出一脸无辜的表情。 「没……我是说,再不走就要迟到了。」 说着,他率先迈开了脚步。 我对着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快步跟上去,笑得灿烂无比。 同样的场景重复太多次,所以他大概已经见怪不怪了吧?昨日说出「绝交」 这两个字时,我是真的又气又恨,只愿以后再不见他。 但只隔了一夜,立刻就后悔了,所以只好继续死缠烂打地黏上去。 陷入爱情中的人,果然既可悲又可笑。 我从后门进了警局,然后将名牌挂在脖子上,一路轻哼着朝位于西侧的办公室走去。 「早啊!小夏!今天又没迟到啊?」 同事a大声和我打着招呼。 「小夏,你昨晚又惹事了吧?我听刑事组的人说,林组长昨天连制服都没换,就跑去保人了。」 同事b笑着调侃道。 「唔……嗯……」 我含糊地应了几声,径直走到自己的位子前,不急不缓地坐下去。 我不太擅长记别人的名字,所以遇上这种事,一般都只能随意点几个头,敷衍一下。 什么工作都还来不及干,就已有人叩响了我的桌子。 「小夏,组长要你过去一趟。」 呼,才上班就有任务交代,那家伙还真会折腾人!我走至组长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懒洋洋地报上自己的名字:「夏澄江!」 「进来吧。」 我推门而入,一眼就见林渝正端坐在桌前,低头看着报告。 哎呀呀,就连认真工作的样子,也相当的……诱人呢!我斜倚在门框上,笑问:「组长大人,找我来有什么事吗?一起喝咖啡?」 他抬眸看我一眼,指了指堆在桌上文件夹,声音平静无波。 「这里是近几年的犯罪档案,你回去把所有案例看过一遍,再把跟毒品有关的资料罗列出来,明早上班之前交给我。」 「开玩笑!」 我一听,立刻就跳了起来,「这么多档案,一天之内怎么整理得完?小心我告你非法压榨劳工!」 林渝勾唇浅笑,眼里闪过一抹淡光,道:「你既然有空去喝酒,想必也一定有足够的时间完成工作。」 呃……我语塞了一阵,随即破口大骂起来:「妈的!你这根本就是公报私仇嘛!我去你的……」 即使面对自己喜欢的人,说起粗话来也仍是一点都不含糊。 抱怨归抱怨,到底还是捧了一迭的档回自己的座位。 没办法,对于那家伙的笑容,我完全没有任何抵抗力。 我就这样坐在计算机前头,劈里啪啦地打了一整天的字。 一工作起来就无比投入,等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到下班时间。 林渝敲了敲我的计算机屏幕,笑问:「已经这么晚了,还不收拾东西回家?你怎么突然变勤快了?」 「也不知道是哪位大人特意吩咐我,必须在明天之前写出报告。」 我故意偏过头去,负气地哼了几声。 「夏澄江……何时乖乖听过别人的话了?」 他把头凑过来,道:「好了,好了。 快点回家吧,再晚可就买不着菜了。」 「不行,等我把工作完成了再说!」 今天就是不煮饭,饿死你!「喔……」 拖长尾音,他失声轻笑道:「你所谓的工作,就是浏览漫画网站啊,果然有意思。」 糟糕!忘记关掉那个网页了!我面上一红,急急关上计算机,狠瞪了林渝一眼,喊:「走啦!」 入了他的车,一边观赏窗外的夜色,一边唠叨着:「昨天王伯说会进几条新鲜的鱼,所以干脆今晚做鱼羹来喝吧?啊!回家的时候顺便去一下超市,你家的清洁剂快用完了。」 「……随便你。」 车外的景物飞快地掠过,夜灯照亮他完美的侧面。 我痴痴傻傻地看了好一会,如在梦中。 只要不提感情,我和他就能做最最要好的朋友。 只可惜,那远远不是我想要的。 朋友两字,对爱得如此之深的我来说,实在是太过残忍了。 「砰咻!」 车窗外传来奇怪的声音,那是……枪声?林渝急急剎住汽车,我们对视了一下,交换一个了然的眼神。 「妈的!到底是哪个王八蛋在大街上开枪?当我们警察是做什么的?」 我一脚踹开车门,骂骂咧咧地走了出去。 都已经下班了,竟然还得管这种鸟事!当警察就是这一点不好,二十四小时全年无休,还没有加班费。 「夏澄江!」 才往前走了几步,就被某人叫住了,「你有带枪在身上吗?」 我翻了翻白眼,有些受不了地答:「拜托!有人上菜市场还带武器的吗?当然是放在局里了!」 「那我的先拿去用!」 说话间,林渝已将一把黑色的手枪扔了过来。 借我?他自己也只带了一把枪在身上吧?我挑了挑眉,道:「可是你……」 「我去右边看看,那里就交给你了。 你行事向来冲动,记得自己小心点。」 说着,他朝我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夜色中。 「喂!」 把随身的佩枪借我,自己只拿了一副手铐就去逮人吗?真不知道他是太过自信,还是太喜欢逞强了。 慢慢将手里的枪抵在额头上,我轻轻叹气。 林渝啊,林渝,你既然不喜欢我,又何必对我如此温柔呢?我循着枪声往前跑去,远远地望见马路对面停了一辆黑色奔驰,车前站着三个穿黑色长风衣的高大男子,十足的黑道打扮。 他们站立的地方虽然不是什么闹区,但好歹也有行人经过,天才刚黑,就在大街上玩枪战,现在黑道的人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人数这么少,应该不是火并,那就是……狙击了?那车里坐了什么重要人物吗?正想着,车窗缓缓摇下来,现出一张略嫌阴柔的俊美脸孔。 车里那男人瞧起来年纪尚轻,眉宇间却透出一股霸气来,只那长相……实在是漂亮得有些过火。 我见了,立刻就感觉一阵毛骨悚然,一个男人长成这样子,也够可怕的了。 「砰、砰!」 那男人一露脸,对面的火力马上变得集中起来,不过距离着实是有些远,开了半天的枪也不曾伤到他半分。 我估计着林渝那边也该解决得差不多了,于是举起枪来,中气十足地大喊:「警察!对面的那群混蛋,立刻给我把枪放下!」 眼见对面的枪火声渐渐息了,那三个黑衣男子微愣了一会,纷纷收枪钻回车里。 想逃?可没这么容易!我咬了咬牙,快步追上去。 伴着发动机的引擎声,先前坐在车里的俊美男人回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睨了我一眼。 我一愣,这笑容……好似曾经在哪里见过?只这一瞬间的恍神,便错失了抓人的最佳时机。 「可恶!」 我朝那远去的汽车扬了扬拳头,懊恼地跺跺脚,微有些沮丧的折回原路。 回去的时候,林渝早已坐了在车里,好整以暇地等着我。 他抬头看了看我,问:「你那边怎么样了?」 「跑了!」 说着,我拉开车门,把枪丢了回去。 「你呢?」 「抓到两个,在后座。」 我往后头望了一眼,越发不爽起来。 赤手空拳地就制服了两名持枪歹徒,难怪他能连升几级,做了我的上司。 「今晚怎么办?又要加班了吗?」 林渝低头轻咳了一下,声音里带了些歉意。 「抱歉,今天不能陪你吃饭了。」 他一个星期里有大半的时间都在加班,难得有机会共进晚餐,结果却又惹上这种麻烦事,真他妈倒霉死了!我蕴了满心怒气,却又不好发作,只得轻哼了一下,道:「你欠我的,将来可得一一还回来。」 至于怎么个还法,自然由我来定。 「好。」 林渝扬了扬唇,笑得毫无心机。 我倒抽一口气,慌忙偏过头去,不敢再看。 那个大白痴!这么毫无防备可是很危险的,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身边藏了一条大灰狼?竟然答得如此爽快?我可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将他拆吞入腹呢! 第二章 我斜倚在沙发上,一边啃着干面包,一边努力回想,自己究竟在哪里见过汽车上的那个男人。 在逃杀人犯?按说那种特殊的长相,看过一次就不会忘记才对。 男人漂亮成那个样子,实在让人觉得……有些恶心,换成我的话,就非得去整容不可了。 唉!还是我家林渝长得好看,又帅又有男人味,害我时时刻刻都有把他压倒的冲动。 一想起心上那人,脸上立时就出现浅浅的傻笑。 门铃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收水电费吗?顺便也帮林渝交一下好了。 姿势不雅的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站起身,开门,然后我立刻就呆住了。 门外站了个非常漂亮的女人。 一头酒红色的中长发垂在肩头,一身纯白的蕾丝洋装,脖子上和手腕上叮叮当当的缀满饰物,她手里甚至还拿了一把粉色的花边小阳伞。 这打扮,活脱脱是刚从童话里走出来的美丽公主。 我实在无法想象,这女人究竟是如何从唱片公司一路走来我家里,其实也不用想了。 因为,我回过神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砰」 的一声把门甩上。 「混蛋夏澄江!你干嘛见了我就关门啊?」 外头立刻传来那女人的叫骂声,可惜了一把好嗓子,说出来的却尽是些粗话。 我虽然万般不愿,最后却还是乖乖替张宛开了门。 如果放着她不管的话,不出五分钟,就会有人跑去投诉我制造噪音了。 张宛大摇大摆的进门,迅速地往桌上扫了一下,然后无比惋惜地说:「咦?今天没有大餐啊?」 我白她一眼,没好气地说:「他又不回家吃饭,我准备晚餐做什么?」 「无论做什么都只围着那姓林的转。 夏澄江,你已经无药可救了!」 她说着把头凑了过来,一张俏脸几乎抵在我的鼻尖上。 我不耐烦地推她一把,道:「这种事,妳不说我也知道!」 而且,早在十年之前就已经很清楚了。 「我只是不明白嘛!那个姓林的究竟有什么好,值得你放着我这个大美人不喜欢,却偏要喜欢一个姿色平平的男人。」 「哪里姿色平平了,他长得很好看啊!」 伸手指了指贴在墙上的照片,道:「实在是……帅到没天理了!」 光是待在他身边,就足以叫我心跳加速。 「恶心!」 张宛做出一脸受不了的表情,「我看没天理的是你的视觉神经才对吧?我真怀疑你到底有没有审美观,怎么一个普普通通的老男人,到你眼里就成绝世大美男了呢?」 我立刻瞪了一眼过去,声音里带了警告的意味,「他确实……长得很好看。」 张宛盯着我瞧了一会,突然一把拉过我的衣领,把我拖进了洗手间。 「妳做什么?」 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把我的头按在了镜子上,凶巴巴地说:「看清楚,这一个才叫做无敌大帅哥,能迷死女人的那种!你那个林渝可差得远了!」 我抬起头来,直直望向镜中的自己。 半长的黑发散在额前,轮廓略深的五官,以及一双微微失神的漆黑瞳眸。 「很普通啊,随便在大街上走一圈都能撞上几个。」 如何能够跟我心上的那个人相比?「你……!」 张宛狠推我一把,咬牙切齿地说:「夏澄江,你根本就是乱视嘛!看心理医生之前,应该先去看眼科!」 是吗?我陷得如此之深,无论看哪一科,只怕都治不了这相思之病。 抬眸,我再度望向镜中的人,嘴里轻轻地念:「love is blind ……」 张宛那夜在我家住下了。 她一会儿说要在阳台上唱歌,一会儿又要我陪她喝酒到天亮,甚至还逼着我试穿她新买的衣服,折腾了大半夜才睡下去。 害我早上起来床的时候,睡眠严重不足,臭着一张脸出门。 直到见了林渝,心情才微微转好,微微笑了笑,道了声:「早安!」 他朝我点了点头,然后打开车门,一言不发地坐进去。 咦?我一愣,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偷觑他的脸色。 林渝脸上的表情还是和平常一样,既严肃又认真,不过,他的情绪似乎有些低落。 昨晚睡太少,所以心情不好吗?根据我的经验,这个时候就应该和他谈工作上的事。 这家伙虽然看起来很冷淡,实际上却单纯得要命,只要提起他喜欢的事情,马上就会心情大好。 于是我故意用一种漫不经心的口吻问他:「昨晚那案子处理得怎么样了?查出那些人的身分了吗?」 林渝点点头,总算来了点精神,答:「我抓到的两个人都只是普通的小混混,他们受雇于人,会在大街上开枪,应该只是为了给对方一点警告。」 「那他们狙击的人是……?」 「齐风的老大。」 他双眼平视前方,面无表情地说:「他名下还有一家电子科技公司,我打算今天到那里去一趟,做个例行调查。」 黑帮老大?他那张脸可是怎么看也不像!而且……好端端的去开什么公司啊?我皱了皱眉,一击手掌,大叫道:「啊!难怪我会觉得眼熟呢!那家伙不就是最近常在杂志封面上露脸的电子新贵吗?好像还是商界有名的花花公子,叫郑、郑……」 「郑其。」 「对啦!就是这个名字!」 我一向最不擅长记别人的名字,几乎是见过就忘。 林渝静静地看我一眼,问:「这是……张小姐跟你提起的?」 「除了她还能有谁?那女人最喜欢参加各种商界聚会,然后在我面前唠叨自己见过的帅哥,真是被她烦死了!」 点点头。 我微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对了,你不用喊她张小姐这么生疏,张宛是我女朋友,又不是什么外人。」 「我跟张小姐一点也不熟。」 他一字一顿地答,仍是一副不苟言笑的表情。 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用得着这么一板一眼吗?「算了,这个先放在一边。」 我摆摆手,把头凑了过去,「你今天什么时候去齐轩?也带我一起去吧?」 林渝疑惑地回过头来,与我对视了一阵,问:「你跟去做什么?」 「跟林组长你一起办案,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跷班了!这么好的机会我怎么能错过?」 说着,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大笑起来,「就这么说定了!」 到了齐轩门口,林渝却只让我在大厅里等着,自己上去找郑其交涉。 「为什么不让我一起去?」 有点奇怪。 尤其是一想到他要见的那个人长了一张女人脸,就觉得有些不爽。 林渝转头看了看站在门口的其他人,轻咳一声,道:「你身上穿的衣服……实在不太合适。」 衣服?我低头一看,吓得差点跳起来。 一色的收腰紧身衬衫,再配上低腰牛仔裤,和一条超夸张的银色裤链。 我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 张宛那个死女人,她究竟是怎么买衣服的?自己品味不正常也就算了,还硬要拖我下水。 此时此刻,我真恨不得直接躲回车里,但最终还是忍了下来,笑容僵硬地对林渝说了一句「早点回来」,然后便乖乖站在大厅里等他。 十多分钟后,我上前几步敲了敲总机小姐的桌子,问:「请问一下,洗手间在哪里?」 「咦?啊……先生,请您再说一遍?」 她抬起头来,一脸痴迷地盯住我的脸。 我挑了挑眉,声音里多了些杀气。 「我问的是洗手间!麻烦妳不要对着我流口水好不好?」 「啊……是。」 总机小姐勉强回过神,答:「只要直走再右转,就到了。」 我轻哼了一声,照着她所说的往前走去。 走了几步之后,突然想起林渝以前教育我的「待人要礼貌」,于是心不甘情不愿的折回身来,恶狠狠地说了一句:「谢谢!」 然后在对方目瞪口呆的注视下,继续往前行去。 可恶!姓林的都去了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回来?他刚才若是在场的话,我就能得到夸奖。 这般心不在焉地走着,还没到洗手间门口就已先撞上了人。 「哇!」 一阵猛烈的撞击后,我只觉头疼欲裂,因而想也不想地骂了起来:「王八蛋!你近视啊?走路都不带眼睛的!真他妈痛死人了!」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低低沉沉,极富磁性的嗓音。 我抬了抬头,入眼的是一套名贵的西装,以及……一张漂亮非常的脸孔。 我睁大眼睛,指着他的鼻子大喊:「是你!郑……人妖!」 才过了几十分钟,就已经完全记不起他的名字了。 昨晚的光线不好,看得不是很真切。 如今仔细一瞧,这家伙果然长得很恐怖,精致无瑕的五官,细腻白皙的皮肤,他……真的是男人吗?「原来是昨天的警察先生啊,」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轻笑道:「这么巧,又见面了。」 我瞪了一眼过去,没好气地说:「巧你妈的头!我是特意来找你的!」 「咦?难道说……你对我一见钟情了?」 面前的男子眨了眨眼睛,笑得越发放肆了起来。 「啧啧!如此说来,我的魅力还真是惊人!」 「是来找你协助调查案情的!自恋狂!」 我说着深吸一口气,抬脚踢了过去。 他一闪身,险险避了开去,口里说道:「有趣!你这性格很合我的胃口,脸又正好是我喜欢的那一型……」 他突然一伸手,将我围在双臂间,倾身向前,表情暧昧地续道:「如何?要不要试试和我交往?」 什么?对第二次见面的人说出这种话来,这男人是脑袋秀逗了吗?我看他一眼,冷冷地笑。 「你说交往就交往,那我岂不是太没面子了?」 「意思是说,你不愿意?」 眼眸轻转,他唇畔勾出一抹迷人的笑弧。 「不是不愿意,而是……」 我直接挥了一拳过去,「你在做梦!」 「又来?」 姓郑的混蛋再次躲过我的攻击,不愠不恼地说:「真是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猫咪,我好像越来越喜欢你了。」 「神经!」 我低咒一声,正欲再动手,却远远地瞥见林渝已经出了电梯,于是扬了扬拳头,威胁道:「下次再让我遇上,一定打烂你的脸!正好让你去整个容!长得像人妖一样,看了就恶心!」 「这样啊,那就下次见了。」 身后传来带笑意的声音,「差点忘了说,夏澄江这名字相当好听。」 他怎么晓得我的名字?微愣了下,这才想起自己挂了名牌在身上。 立刻一把扯下,转头朝那男人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然后快步朝电梯走过去。 *** 第二天上午,我臭着一张脸站在齐轩的大厅里,心情差得直想杀人。 难得的星期六,林渝明明说好要陪我看电影的,结果今天又来这里调查案情了,真他妈过分!对他而言,果然还是工作比较重要。 「可恶!」 咬了咬牙,我一拳击在身旁的大理石柱上。 巨大的响声惹得路过的人纷纷侧目看我。 我板起脸,凶神恶煞地瞪回去,口里骂道:「看什么看?没见过人被甩吗?」 自己一个人站着等也很无聊,干脆找个地方喝酒算了!我微恼地抓了抓头发,转身欲走。 正在此时,电梯门突然「叮」的一声打开,里头只站了一个身材修长的男人。 西装领带,衣冠楚楚,只那一张过分阴柔的面孔,实在是教人不敢恭维。 「郑……」 我伸出一根指头指着他,一时之间,如何也想不起他的名字来。 那男人见了我,先是一愣,随即微微地笑起来,眼里流露出兴味的神色。 他长臂一揽将我带进电梯里,然后随手按了个楼层。 「又见面了,夏警官。」 我愤愤地甩开他的手,开口就骂:「姓郑的人妖,你……」 「郑其。」 他好笑地看着我,轻轻地说。 「啊?」 他指了指自己,续道:「我的名字。」 「妈的!我管你姓郑还是姓齐!混蛋,你干嘛拉我进电梯啊?快开门!」 说着,我狠踢了电梯门一脚。 电梯晃了几下,没有停。 许久不打架,力气变小了吗?「在这种密室里,做起事来才比较方便啊!」 郑其倾身向前,一双桃花眼微微地挑着,风情万种的样子。 「才隔了几天,就主动来找我,真是让人受宠若惊呢!」 淡淡的香水味绕在鼻端。 我往后退了一步,厌恶地皱眉。 「谁说我是来找你的!自恋也有个限度好不好?快放我出去!」 一个大男人还用香水,果真是……人妖!「不是为了我?」 他转了转眼睛,浅浅地笑。 「那你是来干什么的?」 约会他的秘书,而且还被甩了。 这种话说出口岂不是要被人笑死了?我瞪着他看了一会,冷笑一声,道:「我是警察,来这里,当然是为了调查案件。顺便,搜集一下郑先生你的犯罪证据。」 他一个黑道大哥,学人家开什么公司?分明就是为了干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哦?那也不错。反正啊……我最喜欢像你这样的热血警察,毕竟,越是干净的东西,就越有玷污的价值。」 热血?干净?这些词用在我身上,怎么想都像个笑话。 说话间,电梯已经停下来。 郑其拖着我出了门,一转身,就把我压在了墙上。 感觉他修长的手指顺着肋骨滑了上来,我微微仰起头,声音平静地问:「你这是做什么?袭警吗?」 「怎么会?」 郑其微笑着靠了过来,在我耳边轻轻吹气,语调极其暧昧,「我这是……性骚扰。」 我不怒反笑,屈起膝盖,狠狠地踢了过去。 他连退数步,惊险万分地避过我的攻击。 我一路紧追不舍,人没有踢到,却将总裁办公室的落地玻璃击了个粉碎。 「啧啧!夏警官,你的火气可真是大啊!」 郑其调侃地笑着,一面从容不迫的与我周旋。 只拆了几招,我就落在了下风。 虽然长了一张女人脸,这家伙的身手却是一点不差。 他仅用一只手就制住了我的行动,另一手抬起我的下巴,轻轻地说:「前戏演完了,可以进入主题了吧?你现在这样子……」 他手抚过我的脸颊,「看起来相当可口。」 说着,一张美丽的脸孔缓缓朝我逼近。 「叩、叩!」 敲门声陡然响起,伴着一道温润的男声传进耳里。 「总裁,你要的资料我已经整理好了。」 「来的可真不是时候!」 郑其低咒一声,挫败地松开我的手,面上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 「等我两分钟!」 然后他又整了整领带,回转身来对我说:「看来今天就只能到此为止了。 夏警官,你下回来的时候,我一定好好招待你。」 确实来的不是时候,只差一点点,面前这男人就要断手断脚了。 我伸出一根指头来,轻轻抵在他的眉心,并且一路滑到了太阳穴,冷冷地说:「下次,我一定会带把枪来,郑先生对别人性骚扰之前,最好想想清楚自己有几条命。」 「哈哈!」 他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嘴角微微扬着,很是邪气。 「这主意不错。 只是不知道……夏警官到时候还有没有力气扣动扳机。」 「低级!」 我嫌恶地骂了一声,出拳,又打烂了一张桌子。 然后朝郑其比了比中指,头也不回地走出去。 我心不在焉的走在大街上,一面低低地叹着气。 竟然连警察也会被人性骚扰,现在这算什么世道?我原本只是有点讨厌那个姓郑的,现在则是……无论如何也要找到他的犯罪证据。 黑道了不起?敢惹我夏澄江,照样灭了他!我努力回想着那副漂亮的容貌,将自己所知的所有脏话都用在了那个男人身上。 骂到他家祖宗第十三代的时候,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喂?」 因为正在气头上,我声音里也带了些怒意。 「是我。」 淡淡的两个字,却有着教我欣喜若狂的魔力。 明知他此刻什么也看不见,笑容却仍是飞扬了起来,灿若阳光。 「林组长,上班的时候打电话给我,很难得喔!」 林渝在电话那头轻轻地笑了一下,道:「今天的工作提前完成了。你现在……有空吗?」 「有有有!」 我忙不迭地点头,「我可是随传随到!」 「人在哪里?我来接你吧。」 「不用了!我人就在附近,在警局门口等我好了。」 我说着转过一个街角,远远地望见了林渝的背影。 「那……你路上小心点。」 「好!」 我大笑着挂了电话,然后上前几步,轻拍他的肩膀。 「嗨!」 林渝错愕地转过身,瞪大眼睛看着我。 「你……!」 我击掌而笑,道:「吓到了吗?」 「都几岁的人了,怎么还玩这种小孩子的把戏?」 他摇摇头失笑出声。 然后上前几步,打开车门,一面问:「用过午饭了吗?先去吃点东西吧?」 「好啊。」 我轻应一声,笑容满面地钻进车里,在他身侧坐了下来。 他看我一眼,略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跟你说过多少回,要系好安全带。」 他边说边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发,问:「你是一路跑过来的吧?全身都是汗。」 因为想早点见到你啊!我耸耸肩,在心里暗暗地说了一句。 「夏澄江,你都不打算买部车子吗?最近刚好在降价,我可以陪你去看看。」 「你当然不一样啦!又是工资又是奖金的,哪像我,一个月的薪水连房子贷款都还不起,怎么可能有闲钱买车?」 说着,故意往林渝身上倒了倒,暧昧地笑,「当然,如果林组长你肯加我薪水的话,那就又另当别论了。」 「那也要你干出点成绩来才行。」 他笑着轻咳了一下,道:「况且,汽车买不起,脚踏车也可以啊!」 我眼神一变,抬脚就踢了过去。 「快三十的人了,还骑脚踏车上班,你想让我被人笑死啊!」 自己穷也就算了,我可没兴趣弄得人尽皆知,而且,如此一来,我就没有理由搭他的车上下班。 老实说,什么买得起买不起全是假的,这一点才最重要。 林渝一听完我的话,就大声笑了起来,过了许久,才勉强止住。 「下午你要去哪里?还是游乐场吗?」 「那当然!」 我顿了一下,有些惋惜地说:「只可惜那两张电影票不能用了,我可是排好久的队才买到的!」 「晚上去租影碟来看吧。你原来买的是哪一部电影的票子?」 我愣了愣,转头,与林渝对视一眼,然后两个人几乎同时开了口:「《二十一街杀人事件!》」 是了,我清楚地知道面前这男人所有的喜好,这个超级工作狂,就连喜欢看的电影也非得跟案件扯上关系。 「哈哈!」 林渝一手按在方向盘上,轻轻地笑,「夏澄江,谢谢。」 我望瞭望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但笑不语。 傍晚的时候,一起去了一趟超市。 好笑地看着某人认真察看食品生产日期时的神情,然后再趁他不备,悄悄地伸出手去,十指……交握。 虽然立刻就被林渝气急败坏的甩开,我却仍旧不顾一切地缠了上去,如此反复数次,直到他半是无奈半是宠溺的叹口气,任凭我胡作非为。 此时此刻,甚至有一种错觉,以为所谓的幸福就在这指掌之间了。 到了晚上,两个人又蜷在沙发上看电影,一边吃东西一边讨论剧情。 眼见他脸上现出略嫌稚气的兴奋神采,不由得感觉心底满满的全是爱恋。 事实上,我并不喜欢那些关于变态杀人狂的电影,但却愿意陪着他做任何事。 爱情是有魔力,这一点,我从来深信不疑。 第三章 夜暮时分,我表情凶恶地走进某间酒吧。 透过喧闹的人群,远远就望见了坐在吧台角落里的熟悉身影。 张宛今夜穿了一条粉红色的迷你裙,酒红色的中长发垂在肩头,打扮得既清纯又可爱。 我快步上前,在她身边坐了下来,扬声问:「喂!找我有什么事吗?」 「怎么?只准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我就不可以找自己的男朋友出来喝酒吗?」 她喝了一口杯子里的透明液体,浅浅地微笑。 我瞪她一眼,口气依旧恶劣。 「有事就快说,没事我走人了!」 今晚林渝也不用加班,我比较想待在家里陪他。 结果好好的一个晚上,全被这个女人给毁了。 「夏澄江,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张宛眯了眯眼睛,笑得开怀,「再过两个月,我就要开演唱会了!这次的赞助商是齐轩……」 我一惊,声音陡然高了起来,「齐轩?是那个电子科技公司吗?那妳认不认识姓郑的人妖?」 「人……人妖?」 她往后退了退,表情有些僵硬,「你指的是郑先生吗?他可是商界出了名的花花公子,而且还男女通吃,看见长得漂亮点的就会有兴趣,一追到手又马上甩掉,名声很差喔!」 我轻哼。 「没节操的种马!」 张宛掩唇而笑。 「你也认识郑先生啊?那你有没有见过他身边那个超级帅的特助?」 我摇摇头,随手开了罐啤酒。 「没有吗?好可惜啊……听说他是许多名门千金眼中的白马王子,人气快要追上你了。 夏澄江是最佳丈夫的人选,而郑寒则是最完美情人。 他不但人长得帅,气质更是温文尔雅……」 「停停停!」 眼见张宛眸出现梦幻般的神采,我连忙出声打断她的话。 这女人,只要一提起帅哥就会没完没了。 「妳见过那个郑其几次?他有没有……」 我轻咳了一下,有些尴尬地说:「骚扰过妳?」 「怎么可能?」 她伸手指了指自己,笑说:「我可是夏家未来的儿媳妇,郑先生胆子再大,也不会打我的主意!」 我呆了一下,有些惊讶地看向她,结结巴巴的问:「张宛……妳该不会是真的打算嫁给我吧?」 张宛轻轻搅动着杯子里的酒,一双眼睛幽幽地盯住我,声音沙哑地说:「我喜欢你啊,夏澄江。除了你,我还能嫁谁?」 心脏猛地揪了起来,我顿在那里,完全不能言语。 喜欢,却永远不会是爱。 我绝对无法成为张宛的白马王子,因而也不可能将她从痛苦里救出来。 感觉上,这女人和我实在是太过相似了,同样爱上了不该爱的人,同样注定要有一场苦恋。 如果有必要,我或许真的会娶她,即使……我心里爱着的是另一个人。 那一个……永远冰冷无情的男人。 酒吧里乐声震耳,我和张宛却只是静静地对视着,默然无语。 面前坐着将来可能成为自己妻子的女人,我却只是疯狂地思念着另一个人。 那个人同我一样身为男人;那个人从来不相信爱情,也绝无可能把我放在眼里。 真可笑!林渝害得我这么痛苦,我却偏偏喜欢他,而且喜欢到可以为他舍弃一切的地步。 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我仰头喝尽手中的啤酒,然后掏出手机来,递至张宛面前。 「我喝醉了。 帮我打电话给林渝,让他来接我。」 「醉?」 张宛挑了挑眉,微讶道:「你才喝了一罐啤酒而已,怎么可能……」 我一把抢过她面前的酒杯,「哗啦」 一声扔在地上,一字一顿地说:「我醉了!」 张宛死死地盯了我一会,然后低叹出声:「夏澄江,你这种性格的人,应该会活得很轻松吧。」 拿起我的手机,乖乖按了重拨键。 我这支手机里,永远只有林渝一个人的电话号码。 我把头靠在吧台上,低低地笑。 突然想念那个人了,就算用骗的,也一定要他过来接我。 所以说,爱情是没有道理的。 半个小时后,远远地便看见林渝推门而入。 他微微皱着眉,一脸嫌恶地避开人群,朝我走了过来。 我双眼迷离的望住他,不由自主地想起十多年前的往事。 那时候,我尚且年少轻狂,结交了一堆不三不四的朋友,旷课、打架、抽烟、喝酒,几乎无所不做。 林渝恰好是风纪委员,他每次见了我,都会带着这样一副厌恶的表情走过来,一把夺去我手里的烟或是冷冷地骂我败类。 我当初只觉得他啰嗦得要命,恨不得和他打一架,却如何也料想不到,自己有一天竟会不顾一切地爱上这个古板又严肃的男人。 正想着,他已走到了我面前。 「夏澄江!」 林渝推了推我的肩膀,微恼地说:「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喝酒!就算真的喝醉了,也不准找我来善后!你到底有没有记性啊?」 我也不答话,只装出醉酒的样子冲他微微一笑,手脚并用地缠了上去。 林渝挣脱不开,只好回抱了我一下,拖着我的身体往前走去。 几步以后,他似乎又想起了礼貌的问题,于是折回原处,生疏有礼地问:「张小姐一个人没问题吗?要不要我送妳回去?」 张宛漫不经心地瞥我一眼,淡笑道:「不必麻烦了,我还要再喝一会儿。」 她此刻虽然笑靥如花,双眸里却全是深不见底的痛苦。 一醉方能解千愁。 张宛比我痛得厉害,所以她需要更多的酒精来麻痹自己。 离开酒吧之后,我便一路装睡。 直到林渝把我搬进家门,才突然使力将他推倒在了地上。 「夏澄江,你又要发疯了?」 林渝抬脚踢我,狠狠地问。 我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低下头去胡乱亲吻着。 同时伸出一只手,摸索着解开他的衣扣。 他突然不再挣扎了,仅是冷冷地看着我。 「你知道强暴要判多少年吗?」 我愣了一下,停下所有动作,将手贴在冰冷的地板上,苦笑。 「你明明知道,我根本没有那个意思。 我若只是想要你的身体,早就不知得逞多少回了。」 就因为,我总是愚蠢地奢望他的心,所以才会更加痛苦。 林渝闭了闭眼睛,轻轻地说:「你若当真只喜欢我的身体,那倒还简单些。」 心脏一阵痉挛,我瞬也不瞬地盯住他,近乎哀求的问:「无论我如何喜欢你,你的答案也还是和以前一样吗?」 「不喜欢。」 顿了一下,他又特意加重语气补充道:「永远。」 回答得干脆利落,连一点点犹豫都没有。 「我真的……没有任何机会?」 他缓缓睁开眼睛,眸里倒映着冷冷的光反问:「夏澄江,你究竟喜欢我哪里?」 太多了。 我可以有一千个不喜欢他的原因,却更可以寻出一万个非爱他不可的理由。 我仍是紧压着他不放,浅浅地笑,「怎么?凡我喜欢的地方,你都要改掉吗?」 这原本只是一句戏言,结果,林渝却是猛地一窒,急急别开了眼睛。 ……猜中了吗?那一瞬,我只感觉全身冰冷,似连心脏也要结冰了。 我认识林渝十几年,自然知道他有多么冷酷无情,却如何也料不到,他竟会狠心到这种地步。 「哈哈!」 我趴在他身上,几乎笑岔了气。 「林渝,你其实……根本就是外星人吧?」 若换作别人,就算真的不喜欢,多少也会同情我一下吧?就只有他,可以毫不留情地说出那些话来,一点也不在意会不会伤了我。 那是因为,全世界他唯一在乎的人就只有自己。 为了不让自己受伤难过,所以就只好任由我伤心痛苦。 真可怕,我怎么会爱上这样一个怪物呢?跟我称兄道弟的时候,是因为我对他没有任何威胁,而如今,一旦触及他的心结,马上就会翻脸不认人。 这世上,我最爱的是一个名叫林渝的男人,而最恨的,却也是同一个。 越想越觉得心寒,因而也笑得越加拼命起来,直到嗓子都哑了,才渐渐止住声。 「夏澄江,你喝醉了。」 林渝静静地看真我,眼睛里冰冰冷冷的,不见任何感情。 胸口猛地抽搐了一下。 我摆摆手,缓缓坐起身,声音低哑地说:「我不是醉,而是疯了。」 「是吗?」 依旧是冷冷淡淡的口气,好像这事,他早已预料到了,只不过一直懒得点破。 我在这里痴痴傻傻地爱着,林渝却只像个局外人般,无可无不可的看了场闹剧,然后再一言不发地掉头走开。 真是不敢相信,到了此刻,我如何还生得出气力去爱?就是当场杀了他也绝对不够解我的心头之恨。 我伸手替林渝扣上衣扣,眼里满是恶毒的恨意,轻轻地说:「我真希望,自己从来不曾遇见过你。」 「又要跟我绝交了吗?」 他整了整衣衫,从容不迫地走至门口,语气里多了一点嘲讽,「但愿这次你能够坚持到底。」 我颓然的倒在地板上,仍旧只是笑。 若当真做得到,又何必等到现在?我确实是恨他没错,但终究是……爱得更深一点。 *** 因为前一天晚上和林渝吵了架,所以我第二天只能用走的去上班。 差点迟到不说,一进门,就看见自己的桌子上摆了一大束火红的玫瑰。 ……花?我对这种东西向来没什么兴趣,因而直觉地认定是别人放错了地方。 翻开附在一旁的卡片,随口就把上头的字念了出来:「送给最可爱的小猫咪。」 我皱眉,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视线微移,正好扫见送花人的姓名:郑其。 「啪!」 体内的某根神经似乎断掉了,我的怒气不断攀升。 生平第一次收到别人送的花,对方竟然还是个长得不男不女的人妖,真他*的……郁死人了!而且,什么「最可爱的小猫咪」,我的年纪明明就比那家伙大!我咬了咬牙,一把抓起桌上的玫瑰,转头就往门口走去。 「小夏,上班时间快到了。 你去哪里?」 「有点事,替我请半天假!」 就算扣工资也无所谓了,我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好好教训那个姓郑的人妖。 一路从警察局走去齐轩,回头率几乎突破百分之两百。 一个大男人捧着束玫瑰花在街上走,尤其是他脸上还一副恨不得杀人的表情,的确是相当奇怪。 而这一切,全都是那个变态性骚扰狂害的。 妈的!我见了那家伙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手里的花扔到他脸上。 因为想得太过专注,走起路来有些心不在焉,快进电梯的时候,又跟人撞了一下。 「好痛!」 我踉跄了一下,差点跌倒在地。 对方及时将我拉进了电梯,轻轻地说:「抱歉,我走的太急了。你怎么样?有没有撞伤?」 「没……」 我这个人素来吃软不吃硬,别人先开口道歉的话自己就不好意思骂出口,只好在心里念了一串脏话,缓缓抬起头来。 只一眼,我就立刻看呆了。 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一张脸苍白得近乎透明,额前微长的刘海几乎遮住左眼,薄唇微微抿着,时时刻刻都带了似有若无的笑意。 那男人的眼里有一种难以描摹的神采,忧郁深沉却又温柔如水,他的容貌既不阴柔也不艳丽,看起来却远比姓郑的人妖顺眼许多,那是一种震慑人心的……魅力。 如果说真有什么红颜祸水的话,指的绝对就是他这样的人。 「先生,这位先生……」 「啊?什么?」 我猛然回过神来,这才发现他正朝着我微微地笑。 如春风拂面般的浅笑,即使是同为男人的我,也看得心跳不已。 「请问你要去几楼?」 「啊……」 我这才想起自己仍身在电梯之中,忙低头轻咳了一下,掩饰自己的失态。 「我去总裁办公室。」 那人随手按了几个键,然后回转身来,继续对着我微笑。 他看了看我手里的花,声音低柔地道:「二十朵红玫瑰,代表此情不渝。」 「你对这个很有研究?」 我瞪大眼睛有些惊讶地问。 一眼就看出我手里拿里几朵花,他那是什么视力啊?他优美的唇轻轻扬起,就连眼底也染了些许笑意。 「这束玫瑰花,是我昨天去订的。」 「啊?」 我愣了一下,一时没能理解他话中的意思。 电梯刚巧在这时停下来,他先我一步跨了出去,一面解释道:「我是郑先生的特别助理,郑寒。」 他说着伸出手来,眉眼含笑。 「很高兴认识你,夏警官。」 「啊,你……你好。」 原来他就是张宛昨夜提起的「白马王子」,果然是温文尔雅,很有气质。 郑寒领着我进了总裁办公事。 一进门,就见郑其斜倚在真皮沙发上,衬衫钮扣微微开着,一副风流倜傥、玩世不恭的样子。 他朝我摆了摆手,懒洋洋地说:「嗨!夏警官,你果然来找我了。」 我一言不发地走过去,直接把手里的花扔在了那家伙身上。 「哈哈!你的反应真是跟我预料的一模一样。」 郑其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放声大笑了起来。 我狠瞪了他一眼,扬扬拳头,道:「下次再干这种事,你这张漂亮的脸可就真的要受伤了。」 「喔……那就……下次再说吧。」 他笑咪咪地站起身来,转了转眼珠,道:「今晚有没有空,跟我约会吧?」 我神色一凛,一脚踢在郑其的膝盖上,见他抽着气倒回了沙发上,才不紧不慢地答:「很可惜,我的职责是维护社会治安。 可不像郑先生你那么闲!」 「那……这个周末总有空吧?」 他眨了眨眼睛,桃花乱飞,「我是很认真的想要追求你。」 什么认真不认真的,谁不知道这家伙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 同一句话,也不知对多少女人讲过了,信他才有鬼!我就算要移情别恋,也只会找像郑寒那样的。 于是我耸了耸肩,斩钉截铁地回绝。 「只要一次就可以了,我绝对会让你迷上我的。」 「咳……」 站一旁的郑寒突然出了声,提醒道:「总裁,这个周末晚上有一场舞会。」 「替我推掉!」 「可是……」 他看我一眼,压低声音说:「邬先生也会到场……」 郑其愣了愣,眼里闪过一抹兴味的光芒。 我握了握拳,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警察的直觉告诉我,他们肯定在谈论一些见不得光的事。 只可惜……什么也听不见。 「那就没办法了。」 郑其哀哀地叹了口气,道:「不好意思,我看还是下次再约你好了。」 他向前倾了倾身子,眸里暗光流转,续道:「夏警官,我喜欢的东西,绝对不会轻易放手。」 我抬了抬下巴,冷冷地笑。 「那还得看,郑先生有没有那个本事。」 语毕,也没跟那两人道别,我直接就转了出去。 我原本是打定主意要找郑人妖算账的,可一想到那束花其实是郑寒订的,就怎么也气不起来了。 严格说起来,人家也只是长得稍微帅了一点,待人稍微温柔了一点,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差呢?奇怪,难道说我也被张宛那个花痴给传染了?屋子里安安静静地,没有一点声响。 我一手拿着筷子,看着满桌的饭菜,却是食不下咽。 已经快七点了……林渝现在在做什么呢?一定还留在警局里拼命地加班吧?忍不住轻轻地笑了起来。 那家伙若是没有我提醒的话,肯定会忙得连三餐都忘掉。 我甚至可以想象出他此刻的表情,既刻板又严肃,一如许多年前替我补习时的那个样子。 无论我说多少笑话,他也只会无动于衷地看着我,一双眼睛不带任何感情。 为了不让林渝讨厌,我几乎跟过去所有的朋友断绝了关系;高三的最后一个学期,我像发了疯似地拼命学习,只为能和他考进同一所警校;他不让我打架,所以我宁可被人揍得遍体鳞伤,也不敢回一下手……可是呢?直到现在,那个男人别的眼里也仍旧没有我的存在,他人生唯一的乐趣就只有抓捕罪犯。 或许我当初根本就不该成为警察,而应该去做变态杀人犯,如此,至少就换成他来追我了。 明明心里气得半死,却总忍不住思念那个男人,想着他有没有按时吃饭,担心他会不会累坏身体。 这种毫无意义的爱恋,当真是一刻也停不下来。 然后我就不由自主地站起身,将剩下的食物打包,急匆匆的出了门。 好想……见他……由此可见,这世上最不可相信的就是我自己,因为身体总是会背叛意志。 快走到警局的时候,再次犹豫了起来,暗骂自己的愚蠢。 「可恶!为什么每次吵架,都要我先去道歉啊?那个王八蛋!」 其实答案很简单,因为夏澄江在他眼里从来都是可有可无的;而他……却是我人生的全部。 陷入爱情里的人,无论男女,都一样愚不可及。 我苦笑一下,正准备继续往前走,却远远地望见林渝从街角转了过来。 「林……」 我才喊出一个字,就觉眼前强光一闪,似乎是某样东西的反光。 我顺着光源望了过去,却看见一把银色的手枪,而且,对方的目标显然是……林渝!我顿时只觉呼吸一窒,头脑里只剩下一片空白。 「危险!」 我大喊一声,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把林渝推倒在地。 「砰!砰!」 清晰的枪声从耳边擦过。 我试着抬了抬头,刚想观察一下情况,却突然被林渝反手一撞,重重地跌在水泥地面上。 好痛!那小子的力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了?待我挣扎着爬起来的时,他早已拔出佩枪,毫不留情地还击了回去。 几分钟后,枪声渐渐弱了下去,一切再度归于平静。 「到底是哪个不要命的,敢在警察局门口玩枪战啊?」 我揉了揉有些疼的背部,问:「林渝,对方好像是冲着你来的,你心里有没有底啊?」 他却只是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不发一言。 「喂?你没事吧?」 我说着摇了摇他的肩膀。 林渝缓缓转过身来,不带血色的脸孔苍白如鬼,眸里是难以遮掩的狂怒神情。 那眼神……冰冷得可怕。 我浑身一震,直觉地向后退去。 下一瞬,突如其来的一拳击在我的腹部。 我疼得倒抽了一口气,破口大骂:「你他妈的搞什么鬼啊?」 就算还在记恨前两天的事,也用不着动手打人吧?我再怎么说也只能算强暴未遂而已啊!「夏、澄、江!你到底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遇上这种情况,应该找个地方躲起来,而不是像个傻瓜一样往前冲!笨蛋!你这个……大笨蛋!」 他的声音哑哑的,口里吐着并不常说的脏话,一边伸出手来用力地抱住我。 「知道吗?看见你冲过来的时候,我的心脏差点就停掉了!」 他说话的时候微微地喘着气,一双手上下摸索了一阵,「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我摇摇头,有些无奈地答:「没办法,我根本来不及考虑危不危险的问题,因为……我的身体先于大脑行动了。」 那大概就是所谓的条件反射吧?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为他而死,但如果当真有需要,我绝对不会有分毫的犹豫。 林渝的身体僵硬了一下,他突然伸手将我推开,眼里的怒意渐渐隐去,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 「夏澄江,你这又是何苦呢?我若是喜欢你,自然不忍心见你伤心痛苦。 我若是不喜欢你,纵然你为我死一千次一万次,也仍旧不可能……把你放在心上。」 他语气生硬地说道,抚过我脸颊的手指微微发着抖。 这道理我当然懂,只可惜……偏偏放不下。 像这样紧缠着不爱自己的人,连我都觉得有些累了,真希望能够有个了断。 整整十年,连我都禁不住要怀疑,一份感情如何能持续这么久的时间。 是我当真爱得如此之深,还是习惯早已大于爱情?我自嘲地笑了笑,「爱情这种东西,根本就无法控制。」 「我不理解,人类为什么能够爱上一个同自己毫无关系的人呢?」 他闭了闭眼睛,表情痛苦地扭曲着,「就是因为这么轻易便会爱上别人,所以,背叛的时候才会显得格外自然吧?」 「……」 我答不出话来。 完美的爱情只会存在于童话中,越是执着于纯粹感情的人,越容易被无情的现实击败。 林渝就是这样一种人,我清楚地知道他不相信爱情的原因,我们都还太过年轻,所以谁也无法许下永远的承诺。 纵然我有那种自信,又要如何……让他同我一样的坚信不移呢?「所谓的爱情,全部都是骗人的。 上一秒还说什么生死相随,下一瞬就已经是刀枪相向了,我用这双眼睛,清清楚楚的证实过。」 林渝以手遮脸,神情里全是落寞,轻轻地问:「夏澄江,你又能……爱我多久呢?」 心脏一阵抽痛。 我最爱的,或许就是他的这个表情。 不知为何,我就听得见他心底向我求救的声音。 我咬了咬唇,与他对视一会,然后上前一步,紧紧抱住他的腰,声音低哑地说:「我不说那两个字,但我会证明给你看的。十年不够,那就二十年,五十年!直到我死的那一天,总可以说……我爱了你一辈子不曾变过心吧?」 林渝沉默了许久,咬牙切齿,「像你这种人,我是绝对不会同情的!」 我低低地笑了起来,「你说的一点也不错。又没人拿枪逼我,是我自己犯贱,硬要缠着你不放的。像我这样的人,完全不值得同情!」 说着,我双手攀上他的肩膀,对准他的颈项,狠狠咬了下去。 如果永远得不到他的爱,那就只能拖这男人一起下地狱了。 林渝痛呼一声,口气依旧冰冷,「夏澄江,你根本就是个疯子!」 「是啊!我明天就去医院,什么眼科、心理科,全部都去看一遍!」 我还是笑个不停,越笑越觉得心痛。 就是因为太过疯狂,所以才会如此刻这般……欲哭无泪。 第四章 奇怪!实在是太奇怪了!我双眼紧紧盯着计算机屏幕,许久不曾言语。 近一个月来,林渝常常让我处理毒品方面的数据,难道……最近有与此相关的案件吗?若当真如此的话,他为什么一点都没有对我提起过呢?皱眉。 那家伙是故意瞒着我吗?可恶!与其在这里东猜西猜,还不如直接找他问个清楚。 我把键盘往里一推,起身,直直地朝某人的办公室走了过去。 我一眼就望见里头多了个人──身穿深蓝色警服,从来不曾见过的中年男子。 我不自觉的放慢脚步,最后立定在了门口。 「这次的事件自然会有专人负责解决,你只要处理好自己的工作就行了。年轻人嘛,不用心急,想往上爬的话,以后多的是机会。毕竟……毒品……」 我猛然一惊,手心里微微地渗出汗来。 果然跟毒品有关!妈的!我只要一听到这两个字,就会精神紧张。 我正打算多听一些,却忽听「哗啦」一声,那个一脸严肃的中年人推门出来,刚好与我撞了个正着。 「老头!麻烦你走的时候看看路好不好?」 我惨叫一声,脏话紧接着脱口而出。 真倒霉!我最近怎么老是遇上这种事啊?对方也不反驳,只是用一种非常怪异的眼神打量我一阵,然后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什么嘛!莫名其妙!」 我小声嘀咕了一句,转头看向仍端坐在办公桌前的林渝,「喂!那个老头是谁啊?」 林渝抬了抬眼,脸上的表情极度怪异,许久,才用略带嘲讽的语气反问:「在这里工作了两年,你连警察局长都不认识吗?」 「咦?那个老头?混蛋,你怎么不早说啊?这下惨了,我刚才骂了他一句,该不会被扣工资吧?」 「夏澄江,」林渝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有时候,我真的很佩服你的大脑。」 关于这一点,从中学到现在,我已经不知被他嘲笑过多少次,所以也没有太放在心上,只是随手扯了把椅子来坐下。 「刚才……我好像听见你们提到毒品了,最近是不是有这方面的案子?」 「与你无关。」 他仅是低头看着手里的数据,声音冰冰冷冷地。 「什么叫无关啊!?」 我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大声道:「你明知道,这世上我最痛恨的东西就是毒品了!」 林渝推了推眼睛,神情依旧冷静得近乎无情。 「就是因为知道,才更加不能让你插手,只要遇上和毒品有关的事件,你就会失去控制。这样子……太危险了。」 「既然你不肯说,那就只能靠我自己想办法了!」 我站起身,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一边朝门口走去,一边提高音量道:「这次要去入侵谁的计算机呢?刚才那个局长老头?还是……?」 「夏澄江!」 身后传来林渝隐忍着怒气的声音,「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我耸肩。 「大概吧。」 「拿自己威胁别人,这世上绝对没有比你更愚蠢的人了。」 我即刻转回身去,扬起灿烂的笑容。 「一再被我威胁到的你,不是……更加的蠢吗?」 林渝微窒了一下,狠瞪我一眼,把一迭文件扔在桌上。 「什么东西啊?」 我草草翻了几页,一堆的资料,看得头都大了。 「最近世面上似乎出现一种新型毒品,这是我到目前为止收集到的资料。」 他顿了一下,补充道:「你看过就算了,绝对不要去做冒险的事。」 「唔……」 我含糊地应了一声,继续翻阅着数据,视线最后停留在了一张照片上。 那是一个青年男子,西装领带,打扮得人模人样,只可惜面目模糊。 我承认,除了少数几个人以外,这世上的大部分人在我眼里都长成一个样子。 「这个人……是谁?」 「邬明启,从三个月前开始,频频在商界聚会上露脸。 有人传他可能是某大财团的继承人,但我认为他应该就是这批毒品的幕后老板。」 邬……?我脑中瞬间闪过几个字,周末晚上的酒会,郑其!握拳。 原来如此,那个人妖果然在做非法的买卖。 其他的也就算了,偏偏是……我最痛恨的毒品。 林渝伸出一只手,在我面前晃了晃,「怎么了?你认识这个男人吗?」 咦?怎么办?要告诉他我收到了男人送的花,然后又在工作时间跑去齐轩的事吗?还是先瞒着比较好。 「当然不认识!」 我干笑了两声,连连摇头。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疑惑地问:「那你干嘛表现得这么激动?」 我轻轻呼出一口气,拍了拍林渝的肩膀,异常严肃地答:「凡是做毒品交易的人,全都跟我有不共戴天之仇!」 他静静地与我对视了一会儿,突然别过头去,低低地说:「我不值得你付出任何东西,更不需要你将我的喜好、我的厌恶做为标准!」 无论我做什么,都会被完全的否定吗?胸口的疼痛渐渐蔓延开来,似连呼吸也变得困难了。 「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完全是出于我自己的意志。」 我苦笑了一下,声音微微地沙哑着,「知道吗?我一直为……自己比别人更了解你这一点,感到自豪。」 「是吗?」 林渝突然回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一双眼睛如幽潭般,如何也望不尽底。 他轻轻地扬了扬唇,勾起一抹绝对冰冷的笑容。 「可是有些事情,你永远也不会知道。」 什么意思啊?我痴痴地望住他,完全移不开视线了。 林渝的身体又往前倾了倾,墨色的瞳里映着我的倒影,接近得有些诡异了。 然后就听见他轻轻地唤我的名字:「夏澄江……」 呼吸,近在咫尺。 「什么?」 我咽了咽口水,感觉心跳正在加速。 「你待了这么久,也差不多该回去工作了吧?」 哎?身体一软,差一点就摔倒在地上。 刚刚的气氛明明这么暧昧,怎么突然就冒出一句完全无关的话?真是的!害我还以为……以为……以为什么呢?事到如今,为什么我仍会抱着那些不切实际的希望呢?希望他……至少有一点点喜欢我。 我轻叹了一下,转身准备出门,却突然感觉衣襬被人给拉住。 「答应我,不要做危险的事。」 一成不变的淡然嗓音缓缓响起。 「怦怦!怦怦!」 心脏,似乎漏跳了一拍。 为什么呢?明明有这么多不甘、这么多的委屈,可是光凭那样一句话,就让我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 只要能够留在这个男人的身边,就算他完全不把我放在心上,也没有关系。 因为……他是我这一生的全部啊!缓缓垂下眸子,我低低地笑了起来。 「……好啊,我答应你。」 *** 大厅里衣香鬓影,灯火通明。 我站在某个角落里,不断拉扯着颈上的领带。 许久没穿这种正式的西装了,感觉很不舒服,像我这样的人,果然不适合当富贵人家的大少爷呢!而且,即使是站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也总是会被一堆女人盯着看。 若不是为了调查案件,打死我也不会参加这种上流社会的舞会。 我怀着极度不爽的心情枯站了半个小时,才终于等到那个姓郑的人妖。 那家伙一入场,全场女宾的注意力便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真受不了!明明就是黑帮老大,偏偏打扮得比我这个警察还要像正人君子。 郑其像只花蝴蝶似地全场疯转,只要长得稍微漂亮点的,无论男女都被他调戏了一遍。 害我也跟着紧张了一回,因为我不记得那位「邬先生」的长相,看着每个人都像大毒枭。 最后,郑其微笑着和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打了招呼,两人避过众人的注意,转入一旁的通道里。 要开始谈毒品的事了吗?我握了握拳快步跟上去,偷偷地往里头望了一眼,结果惊得下巴都差点脱臼。 通道里灯光昏黄,但仍隐约看得出两条纠缠在一起的人影。 毒品呢?交易呢?为什么会变成热吻了?虽然我早就知道郑其是个花花公子,但实在没料到他竟然会饥渴到这种程度。 就算要玩奸情,也该去开个房间吧?在公共场合上演限制级的镜头,也不怕登上报纸头条。 啊!身为人民警察,我真恨不得以妨害风化罪,把这两个混蛋逮捕起来。 不,不对!重点是,他们究竟要吻到什么时候啊?喂,喂!大哥,拜托不要再摸了好不好?就不能先做一下正经事,好好谈一谈毒品的交易吗?你们一直不说话,叫我怎么找证据啊?感觉自己现在这个样子,简直就跟变态偷窥狂没什么不同。 眼见那两人越吻越激烈,我实在没有勇气再看下去了,只好别开头,往大厅内扫了一眼。 只是不经意地一瞥,却正好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张宛?她不是在和人家跳舞吗?怎么会一个人呆呆地站着?而且她脸色也异常苍白,简直就像……我心下一惊,已稍微猜着了些端倪。 此时此刻,我应该飞奔至那女人身边,好好安慰她才是。 毕竟,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人能救她。 可是,我如今正在跟踪嫌犯,脱不了身,额上渗出了细细地汗珠。 我该……如何是好?可恶!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决定把工作放在一边,直接跑到张宛身旁。 「小宛。」 我拍拍她的肩膀,柔声问:「妳怎么啦?身体不舒服吗?」 张宛仰起头来,失神地看向我,了无生气的双眸完全不复平日的光采。 「夏澄江,我觉得有点累了,你陪我出去走走吧。」 我当然无法拒绝,只能牵着她的手离开了大厅。 一面在心底哀哀地叹: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就这么错过了,真是可惜。 天台上夜风凛冽。 张宛倚靠在铁栏上,眼神迷离又涣散。 「夏澄江,你刚才有没有看见何家的千金?」 她的声音低低哑哑地,疲倦非常。 「谁啊?不认识。」 「我听说,何小姐刚从英国留学回来,是个才色兼备的好女人。」 唇轻扬,她浅浅地笑了一下,眼底却是近乎绝望的痛苦,「你知道吗?那个女人可能会成为我的大嫂。」 「……」 我张了张口,却完全出不了声。 果然是因为那个吗?她会如此痛苦,果然是为了那个绝对不能爱的男人。 即使那人与张宛毫无血缘关系,却始终是她名义上的兄长,因而一旦陷进去,便是万劫不复。 她轻轻叹了口气,转身,面向那深不见底的夜色。 「夏澄江,你说,若是从这个地方跳下去,会不会死人?」 浑身一震。 我奋力扑了过去,紧紧抱住张宛的腰身,连声道:「不要跳!不要死……听到了没有?我不许妳做那种蠢事!」 她不答话,只是微微抽泣着,泪水大颗大颗地落在我手上。 许久,她才用一种沙哑的嗓音问道:「可是,既然那么痛苦,为什么……还要继续活着呢?」 「笨蛋!」 我低骂了一句,伸手,轻轻覆住她的双眼,「小宛,听我说。 人生如梦,不过短短数十年而已,忍一忍就过去了。」 「我不要!」 张宛发疯似地大喊,拼命挣开我的手。 「我已经……忍耐得太久了,再也坚持不下去了!你不是我,所以永远都不会了解我究竟有多痛苦。 「因为爱上了不该爱的人,所以不敢见他的面,就算见了,也绝对不能把感情表露出来。喜欢这两个字,永远永远都不可能说出口。现在更是……隔了半个地球的距离。 「我甚至连电话都不敢打过去,只怕一不小心就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为什么?这世界上有这么多的男人,为什么我偏偏爱上了最不能爱的那一个?」 「张宛!妳冷静一点!」 我大喊一声,轻拍她的双颊。 张宛泪流满面地看着我,眼里突然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 伸手,紧紧抓住了我的领带。 「夏澄江,你娶我!现在,立刻,马上!妹妹的结婚典礼,他一定会回来参加。我想见他,好想见他!」 她越说越激动,美丽的双眸里满是绝望又疯狂的情意,「或者……即使不嫁给你也行,随便什么男人都可以,我只需要一场婚礼。」 我惊得几乎跌倒在地上,这女人已经完全失控了,她发起疯来简直比我还可怕。 而且见了她这副模样,竟连我的心也微微地痛了起来。 我将她的头按在胸前,尽量放柔声音:「就算真的回来了又能怎样?妳留得住他吗?他虽然跟妳没有血缘关系,却从来只把妳当作妹妹。在爱情面前,逃避是毫无意义的。 「我知道活着很痛苦,但至少,妳身边还有我陪着,不是吗?」 张宛仍是哭个不停,将眼泪全数擦在了我价格不菲的西装上。 只是爱上一个人罢了,为什么会如此的痛苦呢?我和张宛是青梅竹马,从小就定下了婚约,却绝对没有可能爱上彼此。 因为我们两人,实在是太过相像,无论是那种不顾一切的性格,或是……对爱情的执着程度。 见到此刻的她,很轻易地便能猜出我将来的结局。 我若继续爱下去,以后一定会比张宛更加痛苦吧?毕竟我喜欢上的,是那样一个无情的男子。 可是,即使如此,我心里仍时时刻刻牵挂着那个人。 想着,他现在在哪里?正在做些什么事?心脏不断地抽搐着。 最可悲的,并不是那个人永远都不可能爱上我,而是,我的这份感情,根本无法停下来。 不恨爱得太深,只怕……一生太短,来不及爱你。 *** 我靠在床沿上,略有些失神地呆望着面前的墙壁。 我深爱的人此刻就在隔壁,与自己只有一堵墙的距离,明明身在咫尺,明明墙上贴满了他的照片,我却仍旧觉得寂寞。 不知道何年何月,自己才能超越这时间与空间的距离,去到那个人的身边。 手指缓缓抚上那人漂亮的双唇,然后倾身向前,我静静地吻了上去。 直到心脏微微地疼了起来,才颓然的坐回原位。 林渝说,这个星期天有很重要的事,所以不能陪我。 哼!那家伙的双亲早就过世了,除了工作也没有其他的爱好,怎么可能会有重要的事?一时好奇,就偷看了他的记事本,这才知道……他竟然要跑去跟女人约会。 前几天我才劝张宛不要轻生,现在却连自己也想去跳楼了。 只是我死了,那家伙肯定连同情我一下也会嫌麻烦吧?「唉……」 我轻轻叹了口气,懒懒地站起身,顺手打开计算机。 先是进了聊天室,随便找个陌生人谈天说地,然后又约好了第二天在外头见面。 我就这样在计算机前坐了一夜,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关机睡觉。 中午爬起来以后也不吃饭,直接就出了家门。 三十分钟后,我走进一家冷清的咖啡店,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 突然和一个陌生人约会,不是因为跟对方一见如故、相逢恨晚,而是……我今天无论如何都得坐在这家咖啡店里。 店里虽然没什么客人,但是气氛相当的浪漫,很适合情人约会,林渝和那个女人就约在这里见面。 我为了能名正言顺地监视他们,特意向昨天才认识的网友提出了邀约。 双眼紧紧地盯住窗外,时刻留意着每一个路过的行人,我感觉自己已经离变态之路不远了。 「这位先生,请问……你是在等人吗?」 身后传来一道轻柔的男性嗓音,我反射似地点点头,转身,却对上一张熟悉的面容。 心脏突地跳了一下,我忍不住叫出声来:「郑、郑……」 我一紧张,就记不清别人的名字。 对方也微微愣了一下,但随即回过神来,提醒道:「郑寒。」 「对啦!就是这个名字!」 我拿手指住他,无比惊讶地问:「怎么会是你?」 郑寒轻轻笑了一下,在我对面坐下来,道:「这句话应该我来问才对吧。 夏警官就昨晚跟我聊天的那个人?」 「哈哈!」 我干笑了两声,心虚地别开眼睛,「现在是私人性质的约会,不用太介意我的职业啦!」 「那么,夏澄江先生,你要喝些什么?」 「随便。」 我看他一眼,问:「你不是特别助理吗?那应该很清楚你家老板干过什么坏事吧?能不能稍微透露一点?」 「抱歉,无可奉告。」 郑寒摇了摇头,轻轻地微笑,教人完全无法猜透他的心思。 说话间,侍者已端了咖啡上来。 「夏澄江先生要加多少糖?」 「啊?两包。」 我答得心不在焉。 「请稍等一下。」 他朝我微微一笑,伸手取过一旁的砂糖,撕开包装后小心翼翼地倒进咖啡里,然后再仔细的搅拌均匀,将杯子递至我面前。 「可以了。」 我呆呆地看着他,几乎失了心神。 只是往咖啡里加些砂糖罢了,可郑寒的动作却是既高贵又优雅,举手投足之间,都散发着一种浑然天成的贵族气质。 我盯着他的脸看了许久,才得出一个结论:这男人的家教一定相当好。 不像某人,我都辛辛苦苦地替他做饭了,却连一句谢谢也不会说。 接过咖啡杯的时候,不小心触着了他的修长白皙的手指,脸一下就红了起来,连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 「谢、谢谢。」 我低了低头,有些不自在地道谢。 「叮铃!叮铃!」 门口的风铃响了起来,店里又来了客人。 我神色一凛,立刻循声望去,果然看见了自己一直在等的林渝,以及……站在他身边的美丽女子。 视线一经相遇,就再也移不开了,正如同我的爱情一样。 痴迷又贪恋地望着那个人,直到他转过头来,用一种近乎冰冷的语调唤出我的名字:「夏澄江,你怎么会在这里?」 四个人刚巧认识,于是就很自然地坐在了一起。 我虽然打扰了那两个人的约会,却连一点罪恶感也没有,仅是轻轻地微笑,一面道:「能跟这样的美女约会,可真是让人嫉妒呢!」 「的确是我的荣幸。」 林渝点了点头,脸上不见任何表情。 那个大混蛋!明知他是故意说这种话的,我却仍旧很轻易地被激怒了。 先是怒瞪了一眼过去,再狠狠推翻了面前的咖啡杯,将里头的褐色液体全数洒在了林渝的衬衫上。 「夏澄江!」 「啊!抱歉,我手滑了一下。」 不带诚意地道歉,然后我站起身,推着他进了洗手间。 「你的衬衫很贵吧?现在不擦干净的话,以后就洗不掉了。 事先声明,我不会付你干洗费的。」 我一边帮林渝处理衣服上的污垢,一边小声唠叨着。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跟人约了喝咖啡啊!没想到正好遇到你,好巧啊!」 我搬出早已想好的理由,胸口却一阵阵抽搐着。 不是不想破坏他和那个女人的约会,只是……没有勇气罢了,我很怕他再说出什么绝情的话来,我不确定自己是否还能继续爱下去。 直到如今才晓得,爱情,会让人变得胆小。 林渝挥开我的手,自己用水清洗了一下衬衫,冷冷地问:「跟你在一起的那个人是谁?」 「只是普通的网友啦,今天才第一次见面。我保证,绝对没有跟踪你!」 只不过是偷看了一下他的记事本。 他也不答话,只是一瞬不瞬地看着我。 隔了许久,才轻轻叹了一口气,「我待会要跟那位小姐去看电影。你……不要干涉我的事情。」 是啦!反正无论你跟谁交往都与我无关!握拳,几乎就听得到骨骼相撞的声音了。 「……好啊。」 我深吸一口气,僵硬无比地笑了笑。 明知我喜欢他,却还是说出这种话来,他到底把我当作什么呢?手上有刀的话,我一定……毫不犹豫地捅进这男人的胸口。 然而我什么都无法做,只能眼看着林渝和那个女人背对着我离去。 好想揍人!我此刻的表情一定相当可怕吧?郑寒敲了敲桌面,柔声问:「要跟上去吗?」 「才不要!我又不是变态跟踪狂!」 我咬了咬唇,恨声道:「那个超级大混蛋!跟女人约会,就只会喝咖啡、看电影这些老套的招数,他这个样子能追得到女人才怪!」 郑寒挑了挑眉,静静地微笑。 「那要如何……才能讨得约会对象的欢心?」 我轻轻搅动着已经变冷的咖啡,咬牙切齿地答:「水上世界!」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走吧。」 语毕,他拉着我站了起来。 「拼命地守护一个人,希望她不再寂寞,想要给她自己所能付出的一切,如果这就是爱情的话,那我此刻……的确深爱着某人。」 「那么,你爱的人是谁?」 「明明害怕寂寞,却总爱逞强,让人忍不住想要保护她。」 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真是白痴死了!我心不在焉地瞪着电影银幕,将嘴里的爆米花嚼得「吱嘎」作响。 「夏澄江先生。」 「什么?」 「我们现在看的是爱情电影。」 「我知道啊!」 所以情节才会这么无聊。 坐在我身边的男人轻轻笑了一下,「可是你的表情,更像是在看灾难片。」 我一愣,脸上闪过一抹狼狈的红晕,愤愤地念了一句:「我要回家了!」 然后我便直接站起身,大步走出了电影院。 别人随随便便就能看出我的心思,只有林渝那个家伙完全不在乎我的感受,真是……可恶死了!「夏澄江先生。」 郑寒跟着走了出来,一面问道:「你不看下去了吗?」 我摇了摇头,脚步越来越快。 电影院里漆黑一片,就算待上一个下午,也未必能遇见那两个人。 而且,一想到林渝有可能说出那些肉麻的爱情对白,我就恨得直想杀人。 那个王八蛋,大色狼!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就只会看恐怖片,现在却陪女人来看爱情电影……哼!我今天晚上绝对不做他的饭。 不对,我要在饭菜下老鼠药,毒死那家伙!「夏澄江先生,要我送你回家吗?」 啊?我这才想起自己身后还跟了个人,于是急急停下脚步,转身,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不用了,我想一个人冷静一下。」 说着顿了一下,闭了闭眼睛,我努力地挤出笑容来。 「今天真是谢谢你了,还硬要你陪我看电影,实在是很抱歉。」 「不会啊,电影很好看。」 郑寒温和地浅笑了一下,神情恬淡优雅。 「下次……再一起去水上世界吧?」 「啊……好。」 我答不出话来,只得略略点了一下头,快步转身离去。 一连转过了几条街,速度才渐渐慢了下来。 举目四望,完全不知道自己该走去哪里。 不断回想起林渝和那个女人在一起时的场景,俊男美女,真的是非常登对。 心脏隐隐刺痛着,这个……大概就是所谓的嫉妒吧?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靠着公交车的站牌坐了下来,感觉自己连继续走下去的力气都没有了。 爱情这种东西……还是不要太过执着比较好吧?「好冷……」 我用双手环住自己的身体,低喃道:「林渝,林渝……」 来救救我,好不好?就算是冰冷的言语也无所谓,伤心痛苦的时候,只想见到那个人的面孔。 明知是毫无意义的爱恋,却仍旧乞求并不属于自己的温暖,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至少给我……继续爱下去的勇气吧。 温热的纸杯突然贴上脸颊,我猛然一惊,回头,正对上一双带了笑意的眼睛。 「你……怎么会……?」 郑寒轻笑了一下,把装了热奶茶的纸杯塞进我手里。 我抬头看过去,有些不知所措。 「这个……给我的?」 他眨了眨眼睛,声音依旧温柔动人,「今天的天气真的很冷。」 咬唇,胸口闷闷地疼着。 我忽然一把抓住了郑寒的衣袖,大声道:「陪我去水上世界!现在!马上!」 「……好。」 第五章 每月一次的例行会议,一群同事正忙着讨论案情,只有我一人不住地打着哈欠,从头至尾都是心不在焉。 我当警察,完全是为了和某人一起工作,对于抓犯人的事向来兴趣缺缺,而且比起那些没完没了的案子,我更在意跟他约会的那个女人。 林渝一直绝口不提约会的事,害我无法探知他们究竟进展到了何种程度,有没有继续下去的打算。 为了这个深奥的问题,我已经连续失眠了几夜,好困啊……「夏澄江。」 熟悉无比的男性嗓音由左手边响起。 我吓了一跳,条件反射似地站起来,大声答道:「在!」 隔了一会儿,才发现大家正用一种怪异的神情看着我,不由得一阵气闷。 简直就像小学生一样,够他妈丢脸的!我低咳了两声,转头看向坐在自己左手边的林渝,有些不爽地问:「什么事?」 林渝面无表情地翻了翻手里的档夹,头也不抬,「最近一个月,你好像经常在工作时间跑出去。虽然我们组比较特别,但我还是希望组员能遵守基本的规章制度,以后没事,不要再去齐轩了。」 「啊?可是……我是去查案子耶!又不是一直都在玩。」 「上次的枪击事件早已经结案了。而且,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天到晚跑去齐轩是为了什么。」 他抬了抬眸,淡扫我一眼,然后轻轻地叹气,「夏澄江,做人还是公私分明一点比较好。」 我瞪大眼睛,不甘地反驳:「所以说,我去那里完全只是为了……」 「最近南区的治安不太好,巡街又缺人手,你从明天开始去那边帮忙吧。」 林渝却先一步打断了我的话,语速快得惊人。 闻言,我立刻大喊了起来,「搞什么啊?你自己才真的是公报私仇好不好?反正我绝对不同意!」 「夏澄江,」 林渝依旧冷着张脸,不急不缓地问:「你是想调去交通组吗?」 才不要!调去那里的话,薪水自然也会跟着减,我的房子还有十年的贷款要还呢!「卑鄙!」 我无声的骂了一句,咬牙切齿地瞪住他。 「要不要去南区支持,你自己看着办吧。」 仍旧是公式化的口吻,只不过他嘴角微微上扬,隐隐含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我深吸一口气,拳头握了又握,最终还是坐回原位,不甘不愿地吐出一句:「请务必……让我去!」 说完,我恶狠狠地瞪了过去,双眼死盯住林渝不放。 这个大混蛋!竟然用这种手段威胁我,若不是同事们都在,我绝对当场翻桌子给他看。 接下来,林渝又交代了一些琐事,然后宣布散会。 众人陆续走出去,只有我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直到林渝由自己身边走过时,才伸出一只脚来,拦住了他的去路。 「夏澄江?」 他低头看了看我的右脚,一脸随时准备踩上去的表情。 我怕这男人当真,连忙改用手扯住他的衣袖。 「今天张宛要开演唱会,一起去看吧?」 林渝微愣了一下,缓缓回过头来。 「张小姐是你的女朋友,跟我又不是很熟,我……应该没有必要去吧?」 因为只是点头之交,所以没有去的理由。 这到底是什么古怪的论调啊?为什么他做每件事,都一定得按照规矩来呢?我忍不住翻了翻白眼,不耐烦地说:「重点不在张宛那个臭丫头,而是我啦!陪我一起去,好不好?」 最主要的是,可以两个人一起出门,至于演唱会嘛……只是个借口而已,听不听都无所谓。 「我不喜欢热闹的场合,更加讨厌听歌。」 他说着轻轻移开我的手,向门口走去。 混蛋!我暗骂了一声。 故意提高声音,自言自语道:「我听说最近南区老是发生抢案,不晓得会不会让我遇上?若是碰上了,我是该乖乖的等人支持呢,还是……冲上去与歹徒搏斗?唉……」 我状似烦恼地叹了一口气续道:「因公殉职,应该会发抚恤金吧?」 已走至门口的修长背影倏地僵住,然后转过身来,眉头紧皱,一字一顿地念出我的名字:「夏、澄、江!」 「一起去?」 我眨了眨眼睛,笑得无辜。 并不是只有他会威胁人而已,我也一样很拿手。 「……随便你。」 林渝气急败坏地盯了我一会,终于还是微不可见的颔首。 *** 「风从海上来,你问我什么才是爱……」 舞台上的灯光不断变幻着,张宛在上头又唱又跳,笑得灿烂动人,台下的欢呼声更是震耳欲聋。 「没想到,那丫头竟然这么受欢迎。」 我坐在一群激动得近乎疯狂的追星族中,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真的有些老了。 转头,略有些痴迷地望向坐在自己身边的男人。 若不曾遇上他的话,我的人生应当会截然不同吧?至少不会为了微薄的工资而向人妥协。 可是,纵然会为了这段无望的爱情而赔上自己的一生,我也……不可能感到后悔。 「夏澄江,你一直看着我的脸做什么?」 林渝看了我一眼,有些疑惑地问。 我微微地笑了一下,脱口道:「因为……你比较好看啊。」 一秒钟的静默。 下一瞬,他突然伸手推了我一把,面上的表情隐在黑暗里,轻声道:「专心看表演。」 我耸了耸肩,依旧拿眼睛偷觑他。 此时,台上的劲歌热舞早已停了下来,换成张宛的个人独白。 「……总之,很感谢大家来参加我的演唱会。其实,今天还有一个对我而言很重要的人,也在这个会馆里。那个人在我最伤心、最痛苦的时候帮助过我,所以,我有一句话无论如何都要对他说。」 张宛说着顿了一下,视线在场内逡巡一周,最后,正与我四目交缠。 她深吸了一口气,忽然就大喊出声:「夏澄江,我喜欢你!和我结婚吧!」 场内立刻爆出一阵骚动。 我呆呆地坐在那里,面部神经不断抽搐着,大脑已经完全当机了。 那个女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太、太突然了,我连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怎么办?对了,拒绝!我不可能现在娶她,毕竟……我心里喜欢的是另一个人。 这样想着,不由自主地朝林渝那边看去,却只瞧见……寒冰似的容颜。 「我先走了。」 他猛地站起身来,冷冷地望我一眼,然后头也不回的踏出人群。 *** 我大步走进办公室,抓起桌上的水杯就往口里灌。 然后感觉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问:「小夏,巡街回来了啊?」 转头,对上一张五官模糊的脸,应该是今天早上才见过的某同事吧?可惜我记不起他的名字了,于是只好点点头,算是回答。 「这次巡街的人手不够,还好有你调过来帮忙。真是谢啦……」 我翻了翻白眼,冷冷地哼了一声。 「谢什么谢!我又不是自愿来帮忙的!」 「哎?这么说你又惹你们林组长生气了?」 他点点头,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难怪他早上的脸色这么恐怖,这几天,都没人敢跟他打招呼了。小夏,你这又干了什么事?酗酒打架?」 我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没好气地答:「什么都没有啦!是那家伙自己神经错乱,一天到晚找我麻烦!我看他八成是更年期提前了。」 「呃……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林组长应该是男人吧?」 「他阴险起来,比女人还有可怕。」 正说着,另一个同事也走了过来。 他一进门就冲着我喊:「小夏,外头有人找!」 「喔。 那我先下班了。」 我这几天做事总是心不在焉的,因而也没有多想什么人会来警局找我,直接就走了出去。 可一瞧见停在门口的银色保时捷,我就立刻后悔了。 只因车子前面还站了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 那张略显阴柔的脸还是跟以前一样漂亮,嘴角微微扬着,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受不了!我现在最不想见的就是这个人妖了!我闭了闭眼睛,假装什么也没看见,直接从他身侧走过去。 「夏警官,你今天有没有空?要不要去我家喝杯咖啡?」 我径直往前走去,一言不发。 身后那人夸张地叹了口气,声音里却带了浓浓的笑意。 「差点忘了说,其实我这个人一直有个乱放东西的坏习惯。 去我家的话,或许能有些意外的收获喔!」 脚步倏地顿住了,下一瞬,我已经打开车门,飞快地坐进郑其的车里。 「开车。」 林渝若是见了,一定会大骂我的鲁莽吧?但就算明知是陷阱,我也必须得试上一试。 车子在街上绕了几圈,最后停在一家高级西餐厅。 「喂!不是说要去你家吗?带我来这种地方做什么?」 「去我家之前,总得先填饱肚子吧?还是说……」 郑其朝我眨了眨眼睛,笑得暧昧不已。 「你愿意让我吃?」 「不要脸的大色狼!」 我狠瞪他一眼,真恨不得掉头就走。 最后却还是忍下跟着他进了店门。 郑其早已预定了一个视野极好的靠窗座位,我们刚入坐,侍者就开始上菜了。 看来……这男人是早有预谋的,他家里也一定已经布置了陷阱,就等着我乖乖跳进去。 我看他一眼,清了清喉咙,表情严肃地说:「我不知道郑先生到底喜欢我哪里,但我必须提醒你一句,我们两人是绝对没有可能。」 这世上,为情爱所苦的人已经太多,没必要把他也拉下水。 虽然我并认为这种男人会认真地对待感情。 「为什么?」 郑其表情悠闲的吃着牛排,轻轻地问。 真不愧是身经百战的花花公子,被人当面拒绝了,却一点都不觉得难堪。 「因为……」 我原本想说自己已有了喜欢的人,但害怕这样反而会激起他的挑战欲,所以干脆改口道:「我不喜欢滥情的人。」 「那是误会。我虽然经常换情人,但跟人交往的时候都是很专情的,绝对不可能脚踏两条船。」 郑其朝我笑了笑,脸上一点心虚的表情也没有。 我冷笑了一声。 「这一点我倒相信,凭郑先生你的条件,怎么可能只有两个情人,至少也要半打才够吧?」 他闻言非但没生气,反而低声笑了起来,然后瞬也不瞬地望住我的双眼,嗓音异常的低沉,「我承认自己是一个很花心的人,但对夏警官你却有一种特别的感觉,我想……我或许是真的喜欢上你了。」 我被他深情款款的目光看得心里发毛,不由自主地别开头,打算随便找个借口敷衍一下。 可是这一转头,就再也移不开目光了。 餐厅的另一头,坐着我此生最爱的男人,而他身边,则是一个艳光四射的美丽女子。 我想起中午的时候才和他通过电话,他说自己今晚要加班,所以不能跟我一起吃饭了。 结果呢?竟然是在这里和女人约会。 林渝是个很有原则的人,无论做什么事都是一板一眼的,全部按着规矩来,可如今,他却为了那个女人……对我说谎了。 一时之间,愤怒、痛苦、慌乱,种种情绪全然涌上心头,执刀的手竟微微地抖了起来。 「怎么了?我身后有怪兽吗?」 郑其奇怪地看我一眼,欲转头看个究竟。 「不要回头!」 我低呼了一句,下一瞬,手里的刀已滑上他的颈间。 「当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吃。」 「那个……刀,很危险。」 郑其指了指自己的脖子,苦笑。 我没有理会他,仅是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猛地站起身,扔下手里的餐具,直直朝另一张桌子走去。 我绕至林渝的身前,冷着一张脸看向刘小姐,一字一顿地说:「不好意思,我能……借用林先生一下吗?」 「咦……啊?」 两人同时转头看向我,俱是一脸错愕。 我也不等他们答话,直接扯过林渝的衣领,拉着他走进了一旁的逃生门。 黑暗的楼道里,只剩我们两人静静地对视。 「你骗我。」 我低着头,声音里满是怒气。 林渝安安静静地站了一会,然后叹气。 「夏澄江,你管得太多了。」 我抬头看他,眼神里已然有了些恨意,狠狠地问:「为什么要对我说谎?」 他的表情依旧冰冷,眼里流动着莫名的光彩。 「那你呢?你又凭什么干涉我的事?」 他薄唇轻扬,带了一丝嘲讽。 「夏澄江,你算什么东西?」 我算……什么?我窒了一下,声音堵在喉咙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从来不曾料到有一天会被他问到这种问题。 我在他眼里,到底是什么?一个疯狂迷恋着他的高中同学,还是……毫无关系的过路人?哈……真可笑!原来我十年的感情,换来的就是这样一种结果。 嘴里酸酸涩涩地,全是痛苦的滋味。 隔了许久,我才虚弱地答道:「你说得对,我确实没资格管你的事,因为,我从来都不是你的什么人。」 话落,我突然扑了上去,一拳打在林渝的脸上。 「他妈的王八蛋!你以为这样一句话就足以把我打发了吗?姓林的,你未免也太瞧不起人了!」 他见状,也立刻反击回来,两个人迅速地扭做一团,最后还一起沿着楼梯滚了下去。 片刻之后,我靠在墙壁上喘着气,一面骂道:「从以前到现在你一直都是这个样子,从来不曾把我放在心上。 你的人生早已做好了规划,而那里头根本就没有夏澄江这个人,对不对?」 他不答话,似乎是默认了。 怒极,我却反而低笑了起来。 「哈!我早该料到了,却始终看不透。为什么……为什么你对我这么坏,我却还是如此的……喜欢你呢?」 林渝抬了抬头,突然笑了一下。 月光下,我清楚地看见了……他脸上的冰冷笑容。 「既然如此痛苦,那就干脆切断吧。」 冷淡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 那一瞬,只感觉头脑一片空白。 我曾无数次说过要与他绝交,却还是第一次由他口里听到这种话。 我知道,林渝说出口的话,绝对没有转圜的余地。 所以这一次,是真的只能结束了。 仅是这么一句话,就轻轻松松地了断了所有的一切。 奇怪的是,我竟然一点都不觉得心痛,只感觉整个人都似被掏空了一般,空空荡荡的。 世界一片黑暗。 我想,我终于了解什么才是悲剧了。 不是相爱的两人最终形同陌路,而是……把自己的心送给一个人,那个人却连看都不看一眼,直接踩了过去。 没有背叛、没有误会、没有伤害,就只是不爱而已。 不爱,这才是世上最大的悲剧。 我所以为的爱情,从来没有成立过,由头至尾都只是一场独角戏;我的那些爱恋,那些相思,那些痛苦,全都……毫无意义。 林渝没有错,我也没有错,错的只是缘分,错的是……那一年那一天的相遇。 我站起身,走到林渝面前,轻轻地问:「你以为你凭什么伤害我?不就是因为……我喜欢你。」 顿了一下,我扬唇浅笑,续道:「不过从今往后,你再也不会有这种机会了。」 他没有答话,仅是轻轻地闭上眼睛。 我淡淡地叹了口气,转头,一步步跨上楼梯。 这一次,先转身离开的人,是我。 后来的记忆变得有些模糊了,只知道郑其似乎跟了上来,然后自己又跟他打了一架。 到家的时候,全身上下都在痛,而最痛的……是心脏。 原来不是不会痛苦,而是我的感觉太迟钝了,现在才反应过来。 一进屋我就软倒在沙发上,连爬起来开灯的力气都使不出来。 好累……原来爱情竟然是这么累人的东西,所以说一开始就不该去碰的。 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在黑夜里显得既突兀又刺耳。 「喂?」 我按了通话键,有气无力地开口。 「是我,张宛啦!」 电话里传来嘈杂的人声,「你现在有没有空,要不要出来喝酒?」 「……」 「喂?夏澄江,你怎么了?干嘛不说话?」 我闭了闭眼睛,声音低哑异常,「张宛,妳现在……愿不愿意跟我结婚?」 电话那头响起一声尖叫,我不待她回答,直接切断了通话,重重地摔回沙发上。 我承认,自己这是在逃避,因为,即使是夏澄江,也会有想要软弱的时候。 已经决定要放弃了,所以我必须断绝自己所有的后路。 我清楚的知道,过了今夜,所有的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林渝,林渝……」 一遍又一遍,连续不断地念着那个名字。 这两个字,曾经是我这一生全部的爱恋,而如今,我却得一点一点的将它忘却。 应该是最后一次了吧?像这样子,疯狂地思念着那个人……我以为没有了爱情,自己就一定会死。 可结果呢?地球依然转个不停,放弃坚持了十年的感情,我甚至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流下。 *** 今天特意请了事假,所以我一大早就开始在街上闲逛,都快入夜了,也还没丝毫回家的意愿。 身体并没有什么异样,只是感觉胸口空荡荡,像缺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对了,我把自己的心送给了别人,而且被那个人毁坏得彻底,再也拿不回来了。 所以说,从今往后,我再也不可能像爱林渝那一样,不顾一切地爱上某人了。 那种执着到近乎疯狂的爱情,一生一次,就已足够。 那些教人无比眷恋的曾经,永远都回不去了。 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手,无名指上多了枚银白色的戒指。 张宛昨天半夜里跑来我家,然后我就穿着睡衣、拖着拖鞋,站在门口向她求了婚,而那女人很爽快地答应了,甚至还抱着我又叫又跳。 她喝了很多酒,就算在睡梦中,也只喃喃重复着同一个名字──那是在白天绝对不能说出口的禁忌。 这也是唯一值得安慰的地方了,总算,世界上还有人比我更加愚蠢。 夜暮渐临,我无所事事地走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去喝酒。 一醉解千愁,这句话还是有些道理的。 彻彻底底地痛过之后,明天再重新振作起来,我……还是以前的夏澄江,只是不能继续爱着某人而已,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 即使,那个人曾经是我的全部。 随便找了家酒吧进去,没想到却偏偏遇上熟人。 即使是在这种娱乐场所,郑寒也依然穿着全套的西装,那一身高贵优雅的气质,与周遭的环境完全不衬。 「喂?你怎么会在这种地方啊?」 「谈生意。」 他微微笑了一下,一点都不介意我毫无礼貌可言的打招呼方式。 「结束了?」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我直接扯过郑寒的领带,把他拉到了吧台前。 「夏澄江先生?」 「陪我喝酒!」 「啊?」 郑寒一脸错愕地回望我。 我皱了皱眉,瞪了一眼过去,粗声粗气地问:「怎么?不愿意?」 「……不会。」 他忽然放柔了表情,轻轻地笑。 「只要你高兴就好。」 我只要一喝酒就会废话连篇,而且多半只会绕着同一个主题打转。 比如说,我当初是怎么跟林渝认识的,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喜欢上了他,后来又是如何跟家里断绝关系,毅然离家出走的……我的记性并不好,但凡是与林渝有关的过往,一点一滴,我全部都能复述出来。 期间,郑寒仅是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不时帮我倒倒酒什么的。 我说干杯的时候,他就会乖乖把杯子里的酒全数饮尽,一滴不剩。 「你说……那家伙是不是很欠揍?」 我把昨晚的事提了一遍,恨恨地问道。 「或许吧。」 郑寒点了点头,一双黑眸悠悠地泛着光。 我吸了吸鼻子,忽然觉得眼睛有点酸,于是把头靠在冰凉的桌面上,低低地问:「只是爱上一个人而已,为什么会如此的痛苦呢?」 面前的男人忽然伸出一只手来,轻叩了一下桌子。 「爱着一个人的时候,绝对不能让对方知道你用情究竟有多深;面上表现出来的,连自己真正感情的一半都不能到。否则……」 他顿了一下,薄唇勾出似有若无的浅笑,「爱得越深,输得就越惨。」 我愣了愣,继而放声大笑起来。 「你说得对!只可惜,这道理我明白的太晚了。」 神色微黯,「现在,我早已输得一无所有了。」 「那也不要紧,你有的是机会从头来过。」 郑寒朝我眨了眨了眼睛,声音低柔动人,「我可以借你赌本,免息的。」 这一回是真的呆住了,我隔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却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低着头,笑得几乎岔了气。 「哈哈!这是新笑话吗?很有意思啊!」 「很好笑?」 他轻轻地问,表情隐在了黑暗里,瞧不真切。 我点了点头,忽然又深吸一口气,直直地望了回去。 「你刚才……应该只是开玩笑吧?」 郑寒静静地看着我,笑容仍旧是柔柔浅浅地,眼眸里藏了无尽的温柔。 然后就听得他答:「我的确……只是说笑的而已。」 我暗暗地松了一口气,拿起一旁的酒杯继续喝个不停。 人在软弱的时候,很容易做出错误的决定。 而最危险的,就是那一种无法防备的温柔。 第六章 从酒吧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 我感觉头晕乎乎的,胀痛得厉害,脚步也略有些不稳,自己虽然常常喝酒,但从来没有醉得这么严重过。 或者根本不是酒精的缘故,而是因了……我现在的心境?情愿就这么睡下去,永远不再醒来。 心下一惊,我摇了摇头,使劲甩去那些悲观的念头,爱情没有了,人却还得继续活下去。 于是转了转头,看向伴在一旁的郑寒。 此刻,他正走在人行道的外侧,不紧不慢地跟着我。 我皱皱眉,有些疑惑地开口问道:「你喝的酒明明和我一样多,为什么不会醉啊?」 「嗯……」 他挑了挑眉,轻笑。 「因为,我练过六脉神剑。」 随后,便是绝对的安静。 风过,身子微抖了一下。 我隔好一会才回过神来,扯了扯唇角,干笑道:「好、好冷的笑话啊。」 「可是,你笑了。」 他看我一眼,面不改色地陈述事实。 「哈哈!那是因为你说话的表情太过认真,害我差点就信以为真。」 我说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喂!你干嘛无缘无故讲这种冷笑话?」 冷不防冒出这样一句话来,跟郑寒那种华贵的气质真是一点都不搭。 「大概是为了让你开心吧。」 他缓缓抬起眼来与我对视了一会,轻轻地说:「对我而言,夏澄江先生非常的特别。」 黑夜里,郑寒的眼神温柔得似能滴出水来。 一阵心悸,脸立刻就红了起来,我一时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响应才好。 只得急急地别开了视线,眼一扫,却正好瞥见了跟在身后的白色汽车。 我微怔了一下,似有什么东西模模糊糊地掠过心头。 我晃了晃郑寒的手臂,压低声音问道:「你有没有发觉,后头那辆子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跟着我们?」 「没有啊。应该只是凑巧路过而已。」 那么就是我多心了?因为林渝那家伙的车子也是白色的,所以一看见相似的就会神经过敏?不禁自嘲地笑了笑,这爱情的毒,我中得还真是不浅。 我为他赔上一切,可那个王八蛋却……心头愤恨一起,干脆从地上捡一块碎砖,我狠狠地朝那辆汽车扔了过去。 轰然巨响。 没想到竟然扔得这么准!我呆了呆,转身,拉起郑寒手就往前跑去。 接连拐过几条巷子,确定车主不会追上来后,才渐渐放慢脚步。 没办法,我一个月没多少工资根本赔不起修车费,做了坏事之后,当然只能第一时间落跑。 「夏澄江先生……」 郑寒微微喘着气,苍白的脸上染着一层红晕。 「你刚才为什么……?」 「我最讨厌白色的汽车了!」 我眯了眯眼睛,咬牙切齿地答。 而后,神色一凛,凶神恶煞地问道:「你的车子……是什么颜色的?」 「黑、黑的。」 「那就好……」 我含糊地应了一句,感觉倦意袭上心头,脚下一软,差点就跌倒在地上。 我本就醉得厉害,现在这么一跑,酒劲全上来了,好困啊……郑寒及时扶住了我下滑的身体,连声问:「夏澄江先生,你怎么了?」 「好累,我想睡觉。」 头越来越重,我几乎睁不开眼了。 「啊,那……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吧。」 「不要!」 我一把抓住他的衣袖大喊。 隔一会却又转成了低低的鼻音:「那家伙就住我隔壁,我暂时不想见他。」 「这样啊……」 郑寒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发,柔声道:「那夏澄江先生打算在哪里过夜?」 「随便什么地方都可以,只要能睡觉就行了。 或者,干脆把我扔在马路边上也无所谓……」 后面的话越说越轻,因为我实在使不出力气来了。 半睡半醒间,耳畔传来低柔的叹息声:「夏澄江先生,太相信别人,可是很危险的。」 *** 无止尽的噩梦。 一会儿是阴森恐怖的树影,一会儿又是泻了满地的昏黄灯光,最后全数化作一张熟悉无比的面孔。 年轻俊美的容貌,却偏偏透着一股冰冷的寒意,就这么面无表情地望着我,口里吐出伤人的字句。 「夏澄江,你算什么东西?」 同样一句话,重复了许许多多遍,然后,已经麻木的心脏突然尖锐地疼痛起来。 差点忘了,这个男人才是我一生一世的梦魇。 如果这世上有什么东西能够永远,我相信,那一定就是爱情了。 不过,从今往后,全世界就只有我一个人会知晓……自己曾经如何的深爱过他。 然后,就从那梦里醒了过来。 睁眸,第一眼对上的便是郑寒笑意吟吟的脸。 「醒了?」 他柔声问,一面又伸出手来替我掖了掖被子。 我点点头,环顾四周,只看见陌生的房间,陌生的家具,不由得脱口问道:「这是哪里?」 「我家。」 他顿了一下,续道:「擅自带你回来,真是不好意思。」 我闭了闭眼睛,笑了。 「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该不好意思的人是我才对吧?」 郑寒也不多说什么,只道:「牛奶……好不好?虽然也有咖啡,不过,宿醉的人还是应该喝些温和性的饮料。」 「啊……好。 反正我无所谓。」 喉咙哑哑的,我确实有些渴了。 他微微一笑,伸手拍拍我的头。 「稍等一下。」 然后便站起身来,走出了房门。 我缓缓地坐起身,抚着自己刚被碰过的额头发愣。 方才那个动作,他做得也太过自然了一点吧?简直就像……我是他的什么人似的。 呃……应该只是错觉而已吧?正胡思乱想着,忽听外头传来敲门声,郑寒似乎去开了门,并和那个人闲聊着进了屋。 卧房的隔音效果还算不错,我几乎听不清他们说了些什么话,只感觉另一个人的声音非常耳熟。 接下来却是一阵静默。 然后就见房门被推开了,探进一张漂亮的脸来,果真是我认识的人。 郑其就这样站在房门口,一瞬不瞬地盯着我,脸上表情奇异的僵硬着。 黑眸里先是闪过错愕的神色,随即转为狂乱的愤怒。 「郑寒,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漂亮的面孔上布满寒霜,就连声音也带了惊人的戾气。 「为什么我喜欢的人……会在你的床上?」 「所以我才说,」郑寒就立在他身后,面上是似有若无的苦笑,「你一定不会想见房里的人的。」 郑其缓缓回过头去盯着郑寒看了一会儿,一字一顿地问:「你明知道我这一次是认真的,为什么还要跟我抢?」 那个静静微笑着的男人没有答话,仅是调转视线,往我这边看了一眼,眸光温柔似水。 郑其愤恨地咬了咬牙,突然由怀里掏出一把枪来,直接抵在郑寒的前额上。 我吓了一跳,差点低呼出声。 现在是什么情况?情杀现场吗?我的魅力应该还没有大到这个程度吧?「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眼神冰冷凌厉,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狂狷之气。 这男人……是认真的!那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几乎就和我初遇他时一般无二。 虽然平日里总是玩世不恭地笑着,可郑其毕竟是黑帮的老大,杀人这种事……对他而言该是相当简单的吧?连我都看透了这一点,郑寒自然是更加清楚。 可他却仍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没有丝毫辩解的打算。 郑其挑了挑眉,脸上的神情越发狠厉起来,步步紧逼。 「知道吗?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可以碰我的东西,凡是阻碍到我的人全都只有死路一条。 你最好考虑清楚了,再决定……要不要与我为敌。」 郑寒终于敛去面上的笑容,闭了闭眼睛,轻轻地答:「我很抱歉,不过,请你放弃夏澄江先生吧。」 淡然的口气,神色却是极为认真的。 我呆了一下,心脏似突然失去了控制般,突突地跳个不停。 另一边,郑其的脸色自然是难看到了极致。 他狠瞪了某人一眼,突然笑了起来,毫无感情可言的冰冷微笑。 「郑寒,别以为你在我身边跟了十几年就会有特别之处。 对我而言,你可什么都不是!我若想杀你,随时都可以动手。」 你在我心里,什么都不是!我的胸口一阵抽痛,似连血液都纠结到了一起,这句话……还真是似曾相识。 我感觉心痛得厉害,郑寒却完全不为所动,仅是慢慢扯出一抹微笑来。 「我这条命,本就是欠了你的,想要的话,随时都可以拿走。不过……」 他顿了一下,掉转头来看我,面上的笑容又变柔了几分。 「不要在夏澄江先生面前动手。」 我立刻就愣在了当场,不由自主地回望过去,久久移不开视线。 见状,郑其那张漂亮的脸孔突然扭曲起来,他的食指动了又动,最终还是没能扣下扳机,反而又将手枪收了回去。 他先是神色复杂的望了我一眼,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摔门离去。 刚刚那一眼,似带了无尽的哀怨和嫉妒,以及……彻骨的冰寒。 那一种冰冷的眼神,与我曾经深爱过的某人极为相像。 是因为太过思念林渝了吗?我竟然无论从谁的身上都能瞧出他的影子,我这个样子,如何能忘得了他?「刚才……害你吓了一跳吧?真是不好意思。」 闹剧过后,郑寒仍旧是云淡风轻地微笑着,一面把方才温好的牛奶递进我手里。 「总裁最近的工作比较忙,所以,脾气变坏了许多。」 我看那个才是郑人妖的本性吧?平日里那副吊儿郎当、深情款款的样子,根本就是装出来骗人的。 随随便便就能将那些伤人的话说出口,这一点和林渝还真是相似。 幸好我没有喜欢上他,否则,下场绝对不会比现在好多少。 都说了不再想那个人的,为什么……总是动不动就放任他闯进自己的心里呢?我轻轻叹了一口,翻身下床。 「你刚才说欠了那人妖一条命,是什么意思啊?」 「就是字面上的那个意思。」 郑寒浅浅一笑,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我的命……是他救的。」 「所以你才会姓郑?」 看这两人刚才的表现实在不像是兄弟,所以,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了……主仆?应该是父亲借了高利贷,全家走投无路准备自杀之时,被刚好路过的黑帮少主救下之类的老套情节。 「你为了我跟那个人妖吵架,会不会惹上麻烦啊?」 一开口就发觉自己说的全是废话,都被人拿抢指着了,还能不麻烦?「是啊。」 郑寒点了点头,表情认真地答道:「我大概……会失业吧。」 呃……又是冷笑话吗?我脸上的肌肉僵硬了一下,完全不知该如何接下去才好。 想想时间也不早,便干脆起身告辞。 郑寒原本是打算送我的,却被我很努力地拒绝了。 因为我并不是真的准备回家,只是想……从门口远远地看那个人一眼。 真的真的……仅是一眼而已。 林渝中午并不回家吃饭,我又不敢直接去警局等他,于是只好暂时在街上闲逛一阵。 临近正午的时候天空忽然落起雨来,并且越下越大,最后竟变成了倾盆大雨。 「这种天气在秋天还真是少见。」 我一面不紧不慢地往前走着,一边发出感叹。 路人们行色匆匆地走过,只有我完全没有避雨的打算。 就这么慢吞吞地在大街上走着,偶然一瞥眼,却偏偏在马路对面看见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不是错觉……我瞪大双眼,定定地立在原地,再也移不开脚步了。 为什么要选在这个时候遇上他呢?在我……完全没有任何防备的时刻,突如其来地闯进自己眼里,莫名其妙,却又理直气壮。 依旧俊美的五官,冷淡如初的双眼。 只不过分离几天而已,此刻再见,却似已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 就这样,在马路的两端静静对望。 一瞬间,恍如隔世。 只因为我的世界早已天翻地覆,我已经失去继续爱他的理由,没了陪在他身边的借口。 明明已经不再心痛了,为什么嘴里还会泛起苦涩的滋味?只愿这雨能下得更大一些,好遮去……我眼里滑下的泪水。 我若是够坚强的话,此时此刻便应该掉头离开的。 但是,双脚仍是不由自主地向他走过去,心已经远离,身体却……着了魔。 然后,汽车的喇叭声将我惊醒,抬眸,才发现交通信号灯早已换成了红色。 那一秒,脑中一片空白。 随即便感到一阵虚脱,脚差点软了下去。 我呆呆愣愣地立在大雨中,眼看着汽车一辆辆的由眼前掠过。 林渝就站在马路的对面,可是我……过不去。 痛苦与寂寞纠结在血管里,沿着血液蔓延开来,这一回,是真的……死心了。 我干涩地苦笑了一下,转头,继续走自己的路。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原来,我的爱情竟是结束在了一盏红绿灯上。 又或者,这感情早已是名存实亡了?爱情……欲哭无泪。 「夏澄江!」 突然有人从后头追了上来,一把扯住我的衣袖。 回头,正对上林渝那张带了些怒意的脸。 我茫然地看回去,静默无语。 「你有毛病啊?下这么大的雨,怎么都不躲一下?」 他说着把伞遮在我头上,一面拉着我往马路对面走去。 一时间我只觉得天旋地转,头昏昏沉沉的,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隔了好久,我才语无伦次地问道:「刚才……红灯,你闯红灯了?」 前一刻还以为自己这一生都要错过他了,可是下一秒,他却偏偏出现在我的面前。 如果这也是缘分的话,我是不是应该乖乖的认命呢?「夏澄江,你的酒还没醒啊?」 林渝皱了皱眉,上下打量了我一会。 「都什么时候了,还计较这种小事?快点走吧,我的车停在那里,会被开罚单的。」 我张了张口却答不出话来,只能任由他将自己塞进车里。 偷偷望了眼正在开车的男人,我在心里嘀咕着:怎么可能只是小事呢?违反交通规则对普通人来说或许不算什么,可是,他是林渝耶!那个做事一板一眼,性格严肃又认真的林渝,竟然闯了红灯,而且还违规停车,简直就是不可思议嘛!只差一点点而已,若是再迟上几秒钟,我和他的人生就不会有任何交集了。 而现在呢?我可能……又一次深陷其中了。 思绪乱成一团,恍惚间,已然回到了家门口。 林渝也不多说什么,直接就把我推进了他自己的房间,然后找出一堆干净的衣服来,逼着我换上。 换完衣服后,我裹着他的棉被,坐在他的床上发呆。 先是不准我淋雨,后来又是担心我生病,从认识到现在,他几曾对我这般好过?仅是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便已经足够教我感动。 只因那个男人是我的最爱,他一言一行都能够左右我的思想,控制我的情绪。 分离的时候,以为我可以忘了他;再见时才发现,自己实在是错得离谱,那一种毫无道理的迷恋,从来不曾有过丝毫消减。 每一分每一秒,都比前一刻更加地爱他。 正想着,林渝已经推门而入。 「冷不冷?先把这个喝下去吧。」 他说着把一大碗不明液体端到了我面前。 我咽了咽口水,指着碗里糊成一团的东西,问道:「这……这个是什么啊?」 「姜汤。」 他答得理所当然,「但是我想到你还没有吃过午饭肚子可能会饿,所以就干脆煮成蛋花汤了。」 在蛋花汤里放生姜?这种东西能喝吗?该不会毒死人吧?「你真是……非常的有创意。」 我瞪大眼睛很勉强地笑了笑。 立刻就有枕头砸在了我脸上。 「啰嗦!」 林渝狠瞪了我一眼,极不自在地别开头去。 「我又不像你这么会煮菜!还有,要这么多废话做什么,你快点喝下去就对了!」 一定要喝吗?我偷觑了他一眼,实在是问不出口。 于是只得干笑了几声,小心翼翼地将那恐怖的液体送进嘴里。 呜!味道……果然很激烈。 我当场发誓,以后绝对不会再让这个男人进厨房了。 林渝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我,直到我把一碗特制蛋花汤全数喝尽后,他才站起身来,随手扯了块毛巾按在我头上。 身体一震,我立刻就低呼出声,「那个……我……」 「别动!」 他拍了拍我的头,声音冷冷地,「头发不擦干,会生病的!」 「可是……」 我想反驳,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平日明明那么嚣张,可一到林渝面前,我就完全凶狠不起来了。 感觉上,全身的神经都似集中到了背部,脸不受控制地发着烫。 应该逃离的,却又偏偏贪恋这一瞬间的温柔。 「喂!」 我仰了仰头,问:「你不是说要就此了断吗?怎么今天又跟我说话了?」 林渝忽然停下手里的动作疑惑地看着我,轻轻问道:「我什么时候说过那种话了?」 「就是前天晚上,在逃生楼梯里!」 我咬了咬牙,愤恨得瞪过去,「我想……应该不是我的幻听才对。」 还是这家伙老年痴呆了?他看了我一会儿,轻轻地叹气。 「那天我只是拜托你别再喜欢我而已,并没有说要跟你绝交啊。」 我缓缓低下头,苦笑。 「留在一个人身边,却不能喜欢他,你不觉得很残忍吗?林渝,为什么要这样对我?难道因为我喜欢你,你就可以随随便便的伤人了吗?」 无解。 因为是我自己送上门去任他伤害的。 林渝突然伸出手来把我的肩膀扳了过去,声音低哑地问道:「那么,夏澄江,你决定放弃我了吗?」 又是沉闷的安静。 我紧咬着牙,静静地回视过去。 不要!我……做不到!心脏在疯狂地叫喊着,但是,我开不了口。 拳头握了又握,最后,慢慢地伸出了自己的左手。 「我……已经跟张宛订婚了。」 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心里流走了,但是,不会痛。 从那天晚上开始,我的心脏就再没有剧烈地疼痛过,是因为一下子痛到了极致,所以麻木了吗?林渝怔怔地看着我手上的戒指,双眸有一瞬间的失神。 然后,他突然笑了起来。 相识这么久,我却从未见他笑得如此好看过。 就好像某个几夜晚我陪着林渝看血腥电影时,他脸上偶尔会出现的表情,一点点期待,一点点稚气,完全纯粹的笑容。 原来,非得要我不再爱他了,他才能真正的开心起来。 我最深的爱恋,于他,不过是一种负担罢了。 「夏澄江,你跟张小姐结婚后,应该就能和家里恢复关系了吧?」 「咦?大概吧。」 我当初为了爱情离家出走,如今爱情没有了,自然就只能回去了。 他的手轻轻抚上我指间的银环,眉眼温柔,低声道:「有漂亮妻子,有疼爱自己的家人,对你而言,还是这样的人生才比较幸福。」 幸福?呵呵……真是可笑,林渝果然一点都不懂爱情。 对我来说,他才是这个世上的全部,若失去了他,我还有什么幸福可言?所以,我虽然可以不再纠缠他,却无法……不再爱他。 因为,只有爱情这种东西,我控制不了,更……停不下来。 第七章 第二天又是休假。 我一大早就起了床,敲开林渝的房门。 「早安!」 我朝他挥了挥手,微笑。 「夏澄江,今天应该是星期日吧?」 他疑惑地看我一眼。 「你怎么起这么早?」 「啊,我今天有点事要出门一趟啦!」 说着,把手里的保温杯递了过去,「我不在的时候,记得要好好吃午饭!」 他微微颔首,视线一直纠缠在我左手的戒指上。 不知为何,突然就心生寒意,不自觉地把手藏到了背后。 然后转身,我沿着楼梯走了下去,一面道:「那我走了!晚上回来煮饭。」 快走完这一层时,忽听后头传来林渝声音:「夏澄江。」 「啊?」 回头,就见他已从门里走了出来,正居高临下的望着我,轻轻地笑着。 「路上小心。」 「怦咚!」 心脏似乎漏跳了一拍。 于是我脚下一滑,踩了个空,直接从楼梯上滚下去。 林渝见状没有笑出声来,仅是姿势不雅地趴在扶手上,肩膀抖个不停。 「笑什么笑!当心下巴脱臼!」 我狼狈万分的从地上爬起来,冲着他扬了扬拳头,然后回过身去,快步走完剩下的楼层。 公寓门口停了一辆黑色的跑车,外型并不拉风,但看起来很贵气。 哎,果然不是白色的,而且符合某人的风格。 我几步跑上前去,敲了敲车窗。 「抱歉,我稍微迟到了一点,等很久了吗?」 「不会。我也才刚到而已。」 郑寒摇下窗子,微微地笑了起来,一面不着痕迹的藏起手上的报纸。 我感觉心头窒了一下,却只当什么也没看见,仅是迅速拉开车门坐在他旁边。 「夏澄江先生是住在三楼吗?」 心头一阵紧张,我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怎么会知道啊?」 惨!刚才我摔下楼梯的时候发出了这么大声音,他该不会都听见了吧?郑寒抬头往三楼的窗子望瞭望,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低喃道:「因为……很刺人啊。」 「啊?你刚说什么?」 他的声音太轻了,听得我一头雾水。 「没……」 郑寒摇了摇头,倾身向前,替我扣好了安全带,「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是快点出发吧。」 车子一路向前,窗外飞掠过各色景物。 但我心里眼里,满满的只剩下一个人的身影。 那家伙平日里就只会板着张脸骂我,说这体贴话语的时刻少得屈指可数。 真是的!突然变得这么温柔,就不怕我重新爱上他吗?还是说,非得只做朋友,他才肯……稍微对我好一点?「……夏澄江先生。」 温润如玉的男性嗓音一再响起,终于我把的神志唤了回来。 转头,正对上郑寒略有些无奈的表情。 我尴尬地笑笑,「抱歉,我刚才有点心不在焉。」 「没关系。」 他轻轻一笑,神色温柔动人。 「我只想问一下,中午去哪里吃饭?」 我点点头,敷衍地应道:「随便啦。」 「夏澄江先生。」 他深深地看我一眼,突然就伸出右手来,贴在了我的额头上。 隔一会儿才缓缓松开,喃喃道:「没有发烧。 不过你昨天淋了雨,最好不要太大意,如果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马上告诉我。」 我心下一愣,即刻打断他的话:「等一下!你怎么知道我昨天淋了雨?」 他只是送我到家门口而已啊!难道……郑寒仅是浅浅地笑了一下,将食指放在唇上,轻声道:「……秘密。」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心跳如雷。 早上去看了漫画展,中午在旋转餐厅吃饭,下午的时候又去了新开的鬼屋,全部都是我喜欢的地方。 郑寒的爱好与我极为相似,性格既温柔又体贴,分明就是标准的白马王子。 可是,我偏偏就是对他没有感觉。 早上在车子里时虽然心动了一下下,但马上就被另一道身影占据了身心,再无法思考其他。 「真是的!」 我戳了戳自己的胸口,有些生气地抱怨:「喂!你会不会太霸道了一点啊?」 明明不喜欢我,还硬占着我的心不放。 快走到公寓门口的时候,却突然瞥见背倚在某堵墙上的郑其。 他今天穿了一身休闲服,手里捧着一大束玫瑰花,整个人依旧是一副风流潇洒的模样,唇角微微扬着,邪气万分。 「嗨!」 他上前几步,把玫瑰花塞进我手里,笑道:「刚刚和郑寒约会完?看来,我好像迟了一点点。」 我瞪他一眼,有些不耐烦。 「先是警察局,然后在是我家,你究竟想干什么啊?」 「就是……」 他突然伸手勾起我的下巴,现出魅惑人心的浅笑来。 「追求你啊!」 「去你妈的!」 我抬起脚直接就踢了过去,「别以为你是黑道大哥我就不敢告你性骚扰!下次再找我,就真的不客气了!」 郑其痛得倒抽了口气,却仍是竭力维持着笑容。 「为什么郑寒可以,我却不行呢?」 「因为,我看他很顺眼,看你却只觉得讨厌!我对人妖一点兴趣都没有,你要是去整一下容的话,或许还有希望。」 我答得干脆,一点也不在乎会不会伤人。 不知为何,一看到他的脸我就觉得有气。 「郑寒除了比我稍微高一点之外,究竟有哪里好啊?夏澄江……」 他把头靠在我耳边,放低声音,沉沉诱惑道:「你不要喜欢他,好不好?」 我伸手一把推开了他的脸,冷冷地说:「废话说完了没有?你可以滚了!」 「可是,我已经跟郑寒约好了,以后都要公平竞争。」 走走走。 「所以呢,以后你每和他出一次,就要跟我约一次会。当然,今天也要计算在内。」 拜托,所谓的公平竞争根本就不是这个意思吧?嘴角抽搐了一下,我以最快的速度拉上铁门,把那个无赖般的男人关在门外。 楼道里黑漆漆的一片,我往前走了几步却撞上一堵肉墙。 熟悉的气息,是林渝吗?我抬了抬头,借着月色看清了那人的脸。 只一眼,我就惊得再说不出一个字来。 心脏似被什么东西扼住一般,恐惧由脚底腾起,渐渐蔓延全身。 觉得害怕,只因为我瞧见了一张毫无血色、恐怖如鬼的面容。 「那个……林渝,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竟微微发着抖。 明明面前站着的是我深爱的那个人,为什么还会心生寒意?「夏澄江,刚才那个男人是谁?」 他的声音低低沉沉地,眼神冰冷一片。 「哎?你说那个人妖啊?」 我愣了愣。 「他就是齐轩的总裁啦!虽然长了一张女人脸,不过的的确确是黑帮的老大。」 林渝的眼里闪过一抹奇异的神采,他抬起眸来,瞬也不瞬地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缓缓吐出几个字:「他的名字?」 冰冷的眼神,慑人的气势,吓得我腿都快软了。 好可怕!这样的林渝,是我从来不曾认识的。 「郑……郑其。」 被他这么一吓,我差点就忘了某人的姓名。 「……是吗?」 林渝垂下眸子轻轻叹了一下,然后身子一软,忽然就倒了下去。 我心下一惊,伸手及时扶住了他,连声问道:「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紧?」 那个人妖的名字有这么吓人吗?明明很普通啊。 我最不擅长记别人的姓名,所以花了很长时间才弄清那家伙究竟叫什么。 林渝没有答话,仅是以手遮脸,淡淡地扫了我一眼。 不似平日那般冰冷无情,而是……染满了近乎疯狂的恨意。 恨着谁?我吗?直觉地想要后退,却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 面对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我竟然连逃开的勇气都没有。 「夏澄江。」 他闭了闭眼睛,轻轻唤着我的名字,「你的手借我一下。」 啊?现在这是什么诡异的气氛啊?虽然搞不清状况,我仍旧点了点头,下一瞬,左手已被他握在了掌心里。 这才发现,林渝的手指冰冰凉凉的,不带任何温度。 而且,他竟也和我一样,正在微微发着抖。 「林渝,你真的没事吗?要不要去医院看一下啊?」 他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痛苦地扭曲着。 「我一直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强了,现在看来,却还差很多。只一点点小事就失去理智,根本控制不了我自己的感情……」 后头的话渐渐隐了下去,黑眸里掠过一丝绝望的神色。 突然就感觉一阵心痛,我不明白他为何伤神痛苦,只知道此时此刻很想紧紧抱住眼前的这个男人!想说,就算他既软弱又自私,我也还是一样喜欢着他。 想要让他知道我究竟爱得有多深,甚至可以为此放弃整个世界。 可是……握拳。 我却连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只怕稍微流露一点感情,他就又会再度翻脸。 无论如何深爱,到头来,他还是他,我还是我,绕了一个大圈子,不过又回到最初的暧昧里。 因而此刻我根本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语,仅能静静地伴在他身边。 期盼着他能分一点点注意力到我身上。 下一瞬,紧握着的双手松开了。 林渝转过身子,轻轻地说:「回去吧。」 他的呼吸依然紊乱,那一双眼眸里添了许多以前不曾见过的情绪,悲伤的、懊悔的、愤恨的、嫉妒的,太过纷繁复杂,害我完全猜不透他此时的心思。 已经不再介怀了,还是……比刚才更加痛苦了?我跟着林渝走上楼去,一面小心翼翼地问道:「晚饭你要吃什么?不如我煮些面吧?」 「我没胃口,你自己吃就可以了。」 他头也不回地答话。 打开房门之后甚至连句客套话也没说,就这样把我关在屋子外头。 我抬了抬手,却又垂了下来,不敢敲门。 虽然很想陪在他身边,但我也一样害怕……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 既然注定只能做朋友,那还是保持适当的距离比较好。 我在门口站了一会,正欲转身离开,却忽听屋里传来了撞翻桌椅的声音,接着又是瓷器落地的脆响声。 我愣了一下,然后低低地笑了起来。 林渝那家伙到底也只是个普通人,压抑不住自己的感情时,同样只能靠砸东西来宣泄。 轻轻地叹了口气,我干脆靠着房门坐下来。 他若一夜不睡,我便在这里陪他一夜。 无论何时林渝都不可能是孤单人……而我是。 *** 第二天早晨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并没有睡在某人的房门口,而是好好的躺在床上,被子盖得严严实实。 奇怪?莫非我还有梦游的毛病不成?无心多想,只急急准备了早餐,一出门,就瞧见一束火红的玫瑰。 不用看上头的卡片我也猜得到这花是谁送的,那个人妖还真是有够死缠烂打的。 我一手拿着花,重重地叩开了林渝的房门。 他一出现,就立刻把玫瑰花塞了过去,同时现出夸张的笑容来,中气十足地大喊:「早安!美丽的公主殿下,我今天也好爱你啊!」 我不会安慰别人,更不懂得如何逗人开心,所以只好牺牲一下自己的形象了。 林渝皱了皱眉,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了我一会,然后转过身去拿起一旁的电话机。 「喂,是xx精神病医院吗?我这里……」 「哇啊啊!」 我惨叫一声,死命拽住他的衣服,「玩笑!我是开玩笑的啦!」 「是吗?」 林渝缓缓放下话筒,唇边隐隐地泛着笑意。 「我还以为,你突然就精神错乱了。」 混蛋!我狠瞪一眼过去,却不敢骂出口,只怕他又做什么危险的事情来。 感觉上,自己似乎越来越不了解这个男人了。 不过,林渝既然会跟我开玩笑,就证明他的心情已经好转了吧?于是忍不住偷觑他一眼,除了眼下有些淡淡的黑影,并无其他异常之处。 恍若昨日那一副狰狞恐怖的表情仅仅是我的错觉。 我微微地松了口气,眼一瞥,正好瞧见桌上放了个药瓶,顺手拿起来看,全是英文,我连一个字都不认识。 「这个药是你在吃吗?治什么病的?」 闻言,林渝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下,但随即恢复如初。 他一把夺过我手里的瓶子,别过头去,淡淡地答:「没什么,只是普通的维他命而已。」 「还是外国进口的?」 他点点头,却一再避开了我的眼睛。 心,不断地往下沉去。 骗人!我虽然不聪明,却还没有白痴到连维他命长什么样子都认不出来。 疑惑归疑惑,但是,如何也猜不着那药究竟是吃什么病的。 早知如此,当初就应该好好学英语。 「夏澄江。」 林渝伸手弹了弹我的额头。 「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快一点,上班要迟到了。」 「啊……喔。」 我心不在焉地应了声,跟着他出门。 停车场里,我一瞧见林渝的车子就低呼了出来。 指着那凹了一块的引擎盖,吃惊地问:「喂!你前两天遇上交通事故了吗?怎么把车子撞成这个样子?」 不但漆掉了一块,保险杠也弯了,明显重物撞击后的痕迹。 林渝的身子微顿了一下,动作僵硬地拉开车门。 「喂!」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追问道:「你的车……」 他突然狠狠瞪了我一眼,一副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的表情。 随即又别开眼去,轻咳一声,不自在地低语:「我就是喜欢开着车子去撞石头,不行吗?」 *** 我向张宛求婚的事很快就传到老妈的耳里,结果她天天打电话过来催着我搬回家去住。 当初,我为了跟林渝在一起,不顾一切的离家出走。 现在呢?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爱情,所以只能低头认输了?从头到尾,什么都不曾得到。 下班后,把电话的事情跟林渝说了一遍。 他听了也没什么大的反应,只是点点头,说「很好。」 然后我就真的要搬家了。 我从小就喜欢和老妈作对,这一回却答应得这么爽快,连自己都觉得有些奇怪了。 偷偷看了眼正在帮我整理行李的男人,低下头来无奈地叹气。 果然还是为了林渝吗?因为害怕继续跟他朝夕相处,自己就又要陷进去了。 好不容易才从这无望的爱情中逃出来,哪有再次往下跳的道理。 相见不如不见,还不如趁现在就离开他身边。 我当初离家的时候,身上只穿了一套西装,如今搬回去住,也只有一个背包而已,连送都不用人送。 「那……我走啦!」 我深吸一口气,朝林渝挥挥手,尽力露出灿烂的笑容。 他轻轻颔首,应道:「明天上班不要迟到了。」 这就是分别时所说的最后一句话吗?这男人果真相当无趣。 我转过身,沿着那楼梯慢慢地走了下去。 每走一步路都似用尽了全身力气般,依依难舍。 夏澄江。 心头忽然就响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我全身一震,蓦地回过头去,大声问:「你刚才叫我了?」 林渝没有答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神色冷冷淡淡地。 那一双漂亮的黑眸里,倒映了我所有的悲伤与绝望。 视线交缠,久久不能抽身。 隔了许久,他才开了口,悠悠地问:「你说什么?」 「没……」 我摆了摆手,苦笑着转回身去,继续往下走。 用膝盖想也知道,刚才绝对只是幻听,那家伙怎么可能出声留下我呢?可是我……从跨出第一步开始,就已经后悔,只恨这时候怎么不来个火灾、地震什么的,好让我有名正言顺的理由跑回他身边;又恨这楼梯实在是太短了,转眼便走到了尽头。 不能回头,我怕林渝会发现自己心底深藏的爱恋,于是只能落荒而逃。 远远地就看见郑寒的车子停在前头,我不及细思直接便坐了进去,飞快地关上车门。 不是担心有什么人从后面追上来,而是害怕我会控制不住自己的双脚。 车子开得很快,郑寒似乎对我说了些什么话,但是一句也入不了我的耳里。 胸口空荡荡的,好似少了一样什么东西,我的人生……从此不再完整。 其实,也远没有这般严重。 不过是搬个家而已,我仍旧每天都可以在警局里见着林渝。 只是,如此一来,似乎宣告了我和他永远都只能是朋友。 呵……难道此时此刻,我还在痴心妄想吗?「夏澄江先生。」 抬头,对上一双带了温柔笑意的眼眸。 我呆了呆,有些尴尬地道:「抱歉,我好像又走神了。」 郑寒摇了摇头,柔柔浅浅地微笑着,低声道:「夏澄江先生,爱情这种东西,其实并没有什么深奥的道理,只要明了自己的心意,再一直往前冲就可以了。」 说罢,他似有若无地轻叹了一下,黑眸里染上淡淡的落寞。 我的……心意?那一瞬间,眼底闪过的,是某人淡漠如初的表情。 胸口一阵抽搐。 明明是那种冷淡绝情的神色,看在我眼里,为何竟全成了寂寞与哀伤?是因为我自己的情绪倒映在了他的眼里,还是……我曾经错过了太多的真实?我咬了咬牙,突然大叫出声:「停车!我要回去!」 尖锐的剎车声猛然响起,我用力撞开车门,不顾一切地跑了出去。 我把心留给了最爱的那个人,所以无论走出多远,全都毫无意义。 必须……回到他身边去!只要一想到,失去了我,那个人会很寂寞很寂寞,我就根本连一步也走不开去。 他的欢喜与痛苦,远远超过我自己所受的任何伤害。 我爱他,甚过全世界,当然也包括我自己。 直到此刻,才了解到什么是爱情的极致。 因为爱他,所以拼命地想要让他幸福,即使给他幸福的那个人不是我……也无所谓。 从今往后,再不会有任何迷惑了。 朋友也好,同事也罢,甚至连陌路人也可以。 我只要留在他身边,替他赶跑所有寂寞,保护他不再受任何伤害,只要如此,就已经足够了。 为了爱情,可以无所不能。 所以这一次,我要成为披荆斩棘的王子。 我一路喘着气跑上了三楼。 林渝仍旧站在方才目送我离开的地方,一动也不曾动过。 「夏澄江,」 他见了我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仅是抬起眼来,静静地微笑。 「知道吗?我一直相信,只要喊出这个名字,就会有奇迹出现了。」 第八章 太过执着于爱情,会看不清前方的路,我可曾……因此错过了最重要的真实?如何会不曾发现呢?那个男人总是在我注视着他的时候假装看着远方,然后再在我假装看着远方的时候,偷偷凝视我的背影。 为什么……偏偏忽视了这一切?我咬了咬唇,直直地望过去,轻声问:「为什么是我的名字?」 「因为……」 林渝闭了闭眼睛把头靠在门板上,仍旧只是笑,「我很没用,自己无法从这黑暗里走出去。 所以,只好等着你来救我。」 「那,我来迟了吗?」 他垂下眸子,轻轻地叹,「至少……晚了二十年。」 心里一阵刺痛。 我上前几步,伸手,紧紧环住他的肩膀。 「骗人!这样子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你的过去……完全和我无关,凭什么要由我来承受那些痛苦?要为了这种理由而甩开我吗?对你而言,我或许只是个可有可无的路人;可是……」 我声音哽咽了一下,「对我而言,你却是整个世界!」 果然是因为那个么?他父母的事情直到现在也还无法忘怀。 二十年?那时候我才几岁?我与他,可曾在这个城市的某处擦身而过?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如果我可以更早一点遇上他,一切是否就会不同了?他轻轻拍了拍我的背,笑容里全是寂寞。 「夏澄江,我很抱歉。」 「不要!」 我摇了摇头,疼痛得快要窒息。 「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你不要爱情,那我就绝口不提喜欢这两个字:你只需要朋友,那我就乖乖做你的知己,管你要跟女人交往也好,结婚生子也罢,我全都毫无异议;我会认真工作,再也不跟你顶撞,也会和家人搞好关系,不再冲动任性。 「所以,求你让我留下,继续待在……你身边。」 他身子僵硬了一下,一把将我推了开去,脸上满是慌乱的神色。 然后,倏地转过身去,用力撞开房门。 我一惊,急急追了上去,迅速挤进门里,从背后抱住他的腰。 「林渝,你究竟要躲我到几时?」 我皱了皱眉,有些生气地大喊。 「为什么要松开我的手呢?」 因他的刻意逃避和我的迟钝,我们总是一再地错过彼此,只这一回,我不会再放开他了。 林渝动了动身子,试图甩开我,却被我牢牢扣住,完全动弹不得。 最终,他只能气急败坏地低喊:「笨蛋!我如果不推开你的手,难道要拉你一起下地狱吗?」 不断地将我拒于门外,全是因为这个的缘故吗?收臂猛然收紧,我把脸贴在他背上,轻轻地说:「林渝,真正的笨蛋应该是你才对啊!难道你以为……夏澄江会害怕这些吗?」 若注定有一个人要下地狱的话,那就由我来替他好了!我只愿见他欢欢喜喜地活着,所有的痛苦寂寞,由我一人承担就已经足够了。 「夏澄江……」 「不用说些言不由衷的话,我很清楚自己选了一条怎样的路,又该如何走下去。」 我深吸了一口气,眼底一片清明。 「为了你,我要变得更加坚强,更加勇敢。 我会替你挡去所有的伤害,我要帮你赶走所有的寂寞。」 林渝,我已经找到自己想要的人生了,已经向前迈开脚步了,你也要快点追上来才行。 他仅是静静地立在那里,一言不发。 隔了许久,他才慢慢转过身来,双手摸索着抚上我的脸。 「夏澄江,你该知道的。我……并不相信爱情。」 他微微蹙着眉,脸上是带了点迷茫的神情,惹人疼惜。 我直直地望进他的眼里,轻笑。 「可你不是……爱上我了吗?」 我才离开一会儿,就露出那种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被人发现了,还死不承认。 闻言,俊脸上泛起一层红晕。 林渝偏过头去,微恼地答道:「才不对!只是因为你死缠着我不放,才稍微同情你一下罢了。」 哎呀!怎么突然就变得这么可爱了呢?「那么,」 我执起他的手,小心翼翼地亲吻着,一面道:「就请你多同情我一点吧,公主殿下。」 他愣了愣,低头,声音哑哑地说:「我这个人既自私又软弱,而且,绝对成不了什么好情人。 夏澄江,你确定要选择我吗?」 「是。」 我毫不犹豫地点头,继续微笑着。 「因为,我很喜欢你啊。 就连你那种自私软弱的地方,我也一样,深深爱恋着。」 顿了一下,我伸手紧紧环住他的身躯,续道:「就算不信爱情也无所谓。 你只要相信我,相信夏澄江这个人就可以了!」 「夏澄江,夏澄江……」 林渝轻轻回抱了我一下,喃喃地、不断地重复着我的名字,似在确认着什么一般。 他所期待的奇迹,是否已经降临了?「你说,我迟到了整整二十年,那这一回,我们换一下,好不好?」 我附在他耳边,低声道。 「不用在意我会不会受伤,只要照着你自己的步调继续往前就行了。 记住,这世上有一个人会永远站在原地等你,只要一转身,就能遇上他。 「水来,我在水里等你;火来,我在灰烬中等你。」」 林渝一下就呆住,瞬也不瞬地望了我许久,眼里闪过淡淡的光。 那一刻,我以为他会落泪。 但他仅是倾身向前,缓缓地……吻上了我的唇。 这是第一次,带了温度的亲吻。 空气里回荡着轻轻的叹息。 「夏澄江,我的人生……全都被你毁掉了。」 「……是。我会负责的。」 柔情似水。 几乎以为自己要溺毙在这温柔之中了。 如何才能让时间就此停留?可有办法……让两个人不再分离? *** 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阳光透过窗子照进来,感觉相当的温暖。 我躺在柔软的被子里,扬了扬唇傻笑。 昨天明明心痛得要死,一转眼,却又好似得到了全世界所有的幸福一般。 若这仅是一场美梦的话,但愿长睡不醒。 正想着,房门已被人一把推开,面无表情的俊美男人由门外走了进来。 「呀!」 我低呼一声,想要闭上眼睛装睡,但已经来不及。 正好让他瞧见了自己傻笑的样子。 林渝扫我一眼,皱了皱眉,冷冷地道:「夏澄江,你现在笑得很恶心。」 「哈哈!是吗?」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继续笑。 明知道现在的样子很蠢,可是偏偏控制不住面部的肌肉。 林渝上前几步在床边坐了下来,将手里的水杯递至我眼前。 「水。」 声音冰冰冷冷地,听不出什么感情。 我忍不住哀怨地瞪了那男人一眼。 明明都已经确认过彼此的心意了,怎么他还是同以前一样冷淡?不由得忆起那日在某人家里醒过来的时候,对上的是一张温和笑颜。 而且,人家送上的是热牛奶,林渝却只会给我白开水。 果然,童话和现实还是有些差距的。 我一边轻轻地叹着,一边心不在焉的把水往嘴里送。 然后就听「哗啦」 一声,整杯水都倒在了自己身上。 「夏、澄、江!」 他一字一顿地吐出我的名字,眼里全是杀气。 「抱歉啦!我会帮你洗被子。」 我一时手忙脚乱,急着要从床上爬起来。 「够了!」 他低叱一声,随手扯了块抹布过来,然后执起我的右手,将一根根手指小心地擦拭干净。 当然,他面上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凶恶。 我呆呆愣愣地坐在床上,嘴角微微抽搐着。 他大概不知道,那块抹布其实是用来擦地板的。 但此刻的气氛这么好,我实在无法出声提醒他,只能在一旁幽幽的叹气。 林渝起头来,疑惑地看我一眼,「大清早的,你到底在叹些什么东西?」 「啊?没什么啦!」 我忙不迭地摇了摇头,「我只是在想,自己有时真的是相当愚蠢。」 「不是有时,你从头到尾,一直都是这么蠢。」 一针见血。 呃……虽然这是事实,但也用不着当我的面说出来吧?我很清楚这男人性格,知道要他一夜之间变得温柔又体贴是绝对不可能的,但是……我撇了撇嘴,有些委屈的低喃:「就算不能像郑寒那样,至少也应该对我稍微好一点吧?」 「郑寒?」 林渝抬了抬眼,状似不经意地重复一遍。 立刻我就感觉一阵毛骨悚然,被他抓住的右手抖得停不下来。 真、真奇怪!明明就裹在被子里,为什么还是会觉得冷呢?还有他刚刚看我的眼神,简直就像某种肉食动物,好可怕。 应该……只是我的错觉吧?他把我的手放回原处,倾身向前,一边擦着我衣服上的水渍,一面问道:「要怎么样才能达到你的标准呢?」 「啊?什么标准?」 「就是……」 他低了低头,俊脸微微地红着,「情人的标准啊。」 说着,轻咳了一声,补充道:「你说了,我才好一一记录,将来做为参考。」 记录?参考?我惊愕地睁大眼睛,不抱希望的问道:「你该不会……连恋爱这种事,也要事先定好计划,然后再按部就班的执行下去吧?」 「有什么不对吗?」 他疑惑地皱了皱眉,神情里带了些稚气。 好想……砍人!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头的冲动耐心解释:「感情这种东西还是顺其自然比较好,用不着一开始就把所有的一切都规划好。 就像你最喜欢的考试一样,如果早就知道了试题,那考起来还有什么意思?」 谈情说爱,应该是男人的本能吧?怎么我现在还得替某人上恋爱辅导课?林渝看我一眼,淡淡地答:「测验如果得不到满分,就毫无意义了。」 无语,典型的完美主义观点。 喜欢上一个太过认真的男人,其实也很麻烦。 突然心头一跳,我僵硬地转过头去看了一眼床头的时钟,然后尖叫。 「夏澄江,你这是做什么?」 「已、已经……」 我指着不断跳动的数字,结结巴巴地说:「快中午了。」 「我知道。」 我吞了吞口水,干笑着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天应该不是休假日,你……好像迟到了。」 对于认真又严肃的林渝来说,这绝对是一生最大的污点。 惨!他该不会迁怒到我身上吧?闻言,他竟没有任何不悦的神色,仅是抓回我的右手,紧紧握在掌心里,然后不甚在意地答:「别担心,我今天请假了。」 晴天霹雳!这个恨不得把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拿来工作的男人,竟然请假了?!世界末日提早降临了吗?「为什么啊?你身体不舒服,要去医院看病?」 他向来是工作第一,就算有病大概也会拖着不理吧?林渝摇了摇头,伸手摸摸我的头发,微微地笑着。 「我猜你今天大概要睡到中午才能起来,而且醒过来之后,应该比较希望看见我的脸,所以就请了一天的假,留下来陪你。」 心跳如雷。 我红了红脸,低声问道:「这是不是证明……我比你的工作还重要一点点?」 他笑而不答,算是默认了。 「那究竟有多重要?」 「大概……」 林渝张开双臂,下一瞬已将我紧紧地拥在怀中,「这么多。」 我只觉心跳越来越快,一时说不出话来。 其实也用不着太过温柔,只要这种程度就够了。 他的唇抵在发上,轻柔的吻缓缓落下。 不经意间,耳际滑过一句低喃:「第一步……」 呃……推翻前言,我喜欢上的这个男人,果然是一点都不温柔!说什么特意请假陪我,结果局里一来电话,那个工作狂就立刻赶回去了,留我一个人在家打扫房间。 「混蛋王八蛋!这么积极有奖金吗?」 我一边拖地板,一边愤恨地骂个不停。 一抬眼刚好瞥见桌子摆了几本新书,于是停下手里的工作,随意扯了一本过来翻看,立刻就惊骇地瞪大了眼睛。 《恋爱入门》?《教你说情话100招》?甚至还有……言情小说!这些……全都是林渝买的?冷汗。 我实在无法想象那家伙认认真真读这些书时的样子,都快三十岁的人才来学人家谈情说爱,会不会太晚了点?不过,好几页书上都用笔做了记号,证明他确实认真的研究过。 特地去做一些自认为无聊至极的事情,完全是为了我吗?我微微笑着叹了口气,手指不自觉地抚上胸口。 昨夜以前,那个地方还疼痛得似要裂开来一般,如今却被另一种最甜蜜、最柔软的感情填满。 我整个人都懒洋洋地,突然什么都不想做了,只愿闭上眼睛,默默地思念心上那个人。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幸福。 我漫不经心地翻动着手里的书页,然后……愣住了。 嘴角微微抽搐着,一脸黑线。 我当然知道那个男人很认真很认真,但是,用不着连错别字也改出来吧?「嘀嘀嘀!」 手机恰好这时响了起来。 我心头一震,急忙伸手去接。 「喂?」 「夏澄江先生吗?」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温和的男声。 「哎?」 我呆了呆,有些失望。 「是你啊?」 郑寒似乎笑了一下,「你昨天走的太急,东西都落在我车上了。」 「啊!我完全忘记了。」 顿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说:「那个……昨天突然要你停车,真是不好意思。」 「没关系。」 仍旧是带了笑意的声音,毫无怒气。 「你昨天……该不会等了我很久吧?」 想想自己什么都没说就跑掉了,后来也没有再联系,实在是有些过分。 一阵静默。 也不知隔了多久,郑寒的声音才远远地传了过来:「……没有,我后来马上就回去了。」 「这样啊……」 我眨了眨眼睛,「我今天很闲,不如出来吃饭吧?」 「这几天恐怕不太方便。」 「工作很忙?」 「不,」 似有若无的轻笑声,「我只是,不希望……夏澄江先生看见我现在的表情罢了。」 我愣了一下,一时之间竟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直觉告诉自己,应该马上挂断电话,手却如何也动不了。 「我好像听见开门的声音。」 末了,还是郑寒先开了口。 我抬了抬眼,果然看见某人从屋外走进来。 「抱歉,那家伙回家了,我得先挂电话了。」 又是沉默。 「……夏澄江先生。」 「是?」 我说着对林渝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你已经得到幸福了吗?」 我望瞭望站在身旁,依旧面无表情的林渝,有些不确定地答:「应该算是吧。」 轻轻地叹息声,然后是近乎温柔的低喃:「那真是……太好了。」 心脏突地一跳,我刚想答些什么,电话却已经切断了,只剩一片盲音。 「结束了?」 林渝挑眉轻问,顺手拿过我的手机,查看上头的信息。 我也不阻止,仅是伸出手来轻轻环住他的腰。 「这么早就回来了?」 「只是些小事,很快就处理完了。」 他说着皱了皱眉,冷冷地道:「以后不要再和姓郑的人有来往了。」 「啊?可是我的东西还在他那里。」 姓郑的人?那也就包括郑其了?林渝他……和那个人妖有仇吗?林渝把手机塞还给我,一面道:「你什么时候拿东西,我也一起去。」 我点点头,微微一笑,直接就把手机上的某个号码删掉了。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伸手把一个塑料袋扣在了我额头上。 「哇!什么东西啊?」 「礼物。」 黑眸冷淡依然。 「吃的东西?突然对我这么好,有问题!」 我转转眼眸,轻笑出声,故意往他身上靠了靠,「我好像闻到阴谋的味道了。」 这个该不会也是恋爱计划的一部分吧?林渝轻轻推我一把,面上的表情微微僵了一下,随即揶揄地微笑,「夏澄江,就凭你?」 真直接!反正我就是既笨又迟钝的大白痴,被人骗了也绝对是最后一个知道。 我瞪他一眼,恶狠狠地道:「又损我?罚你今天洗碗!」 他没有抗议,反而倾身向前将我搂在怀里,低声道:「如果说,我的目的就是把你锁在身边,让你跟姓郑的人再扯不上任何关系,你会如何想?」 柔软的黑发抵在下颚上,我稍微失了失神,呆呆地问:「你跟郑其……有仇?」 那天晚上就有些怀疑了,现在更是确信如此。 林渝抬了抬头,眸里闪过一道寒光,声音更是冰冷刺骨,「别在我面前提这两个字。」 好、好可怕!光是被他这样瞪上一眼,我就感觉全身都在发抖,连指尖也是一片冰冷。 想要答话,却发觉自己竟吓得发不出声音来,只能使劲地点头。 隔了许久才勉强寻回了一丝气力,我小心地问:「大概是哪种程度的仇恨?」 那个人妖既然是混黑社会的,自然杀人放火样样做绝,有什么深仇大恨也不奇怪。 所以说……我偷偷觑了紧抱住自己不放的男人一眼,暗忖道:应该不是因爱生恨吧?林渝听了我问题却迟迟不曾答话,害我也跟着备受煎熬。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见他闷闷地开口:「……不共戴天。」 我刚想出声表示一下自己的立场,却惊愕地发现,那一双冰冷的黑眸里,此刻正闪动着隐隐的恨意以及……嗜血的光芒。 第一次感到动摇。 自己究竟爱上了一个什么样的男人?直到此刻才知道,我竟然一点都不了解他。 可笑的是,爱情却仍旧……一日深过一日。 我睁大眼睛,瞬也不瞬地望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 他有一张轮廓分明的年轻脸孔,薄薄的嘴唇轻抿着,鼻上架了一副无框眼镜,黑瞳里波澜不兴,永远的冰冷绝情。 张宛说这种长相很普通,随便往街上转一圈就能遇见一打。 然而,我却迷恋了这张脸整整十年之久。 在我眼里,林渝绝对是世界上最为俊美的人,他面上的任何表情,都能轻易牵动我的情绪。 只须轻轻一笑,随时随地都能将我的魂魄勾走。 早就晓得了,并不是自己的审美观异于常人,更不是因为眼睛出了问题,而是……爱情的魔力。 这样想着,我终于还是忍不住眨了眨眼睛。 「夏澄江,你输了。」 林渝看我一眼,不急不缓地宣布。 「啊!」 我敲了敲自己的头,大喊,「不公平!没道理连续三次,每次都是我输!」 「可的确是你先眨眼睛的。」 他仍旧只是陈述事实,玄冰似的双眸动也不动。 我随手一拍桌子,起身。 「我不干啦!都几岁的人了,做什么玩这种幼稚的游戏?」 难得有个不用加班的周末,外头的阳光又这么好,应该去游乐场才对啦!林渝薄唇轻启,缓缓吐出四个字来:「培养感情。」 我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能够面无表情地说出这句话来,我真是佩服他的神经。 而且,两个大男人玩这个,怎么看都比较像流氓的瞪眼比赛吧?一点浪漫气氛都没有。 「其实,要培养感情的话,应该还有其他又快又有效的方法吧?比如说……」 我转了转眼睛,视线悄悄移向卧室,不断地在那张大床上流连。 闻言,林渝抬了抬眼睛,上下打量了我一阵,然后……沉默。 那眼神,分明就是在说:我对男人没兴趣。 真他妈的可恶!我恨得牙都痒了,却只能大大的叹一口气,自暴自弃地坐回原位。 「再比一次!我就不信每次都会输你。」 一边说,一边死命瞪大眼睛狠狠地与他对视。 林渝挑了挑眉,轻笑。 「你眼睛瞪这么大,怎么可能赢过我?」 「哎?」 「笨蛋!」 他宠溺地微笑着,黑眸里多了些暖意,「这个是……有诀窍的。」 我直直望入他眼里一时失了心神,喃喃道:「……什么?」 「我教你。」 他倾身向前,声音忽然变得轻柔了起来,「夏澄江,先把眼睛闭上。」 我点头,照做。 然后就感觉湿湿软软的唇拂过双眸,温柔的低喃窜进耳里:「……喜欢……」 「怦咚!」 心脏似乎漏跳了一拍,紧接着又疯狂地骚动起来。 脸上红成一片,全身的血液都流去同一个地方。 我猛然睁开眼睛,一把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直接冲进了洗手间。 「呼……呼……」 我背靠在门板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右手紧紧地掩在嘴上,却仍有血丝不断地流淌出来。 只是一个吻而已耶!我竟然……流鼻血了。 望一眼镜中狼狈自己,恨恨低语:「真他妈……逊死了!」 原来所谓的培养感情,就是这个意思啊。 林渝那家伙明明前一刻还冷得像块冰,怎么突然就……?要死!他该不会是有双重人格吧?等血流得差不多了,我才随手拿过一块毛巾,草草清洗了一下。 眼一瞥,我刚好瞧见了放在琉璃台上的白色药瓶。 全英文的标签,我一个字也看不懂,却觉得这个瓶子很眼熟,简直就像……林渝那天吃的维他命。 我心头突然滞了一下,隐隐地冒出担忧来。 真的只是普通的维他命吗?还是说那家伙其实在骗我?如果是言情小说的话,按这个势头发展下去,接下来应该就是……绝症?!「你连续剧看太多了。」 听了我的疑问后,林渝仅是淡淡地抬了抬眼,冷冷地答了一句。 我拍拍胸口,松了口气。 「也就是说,你其实并没有患上绝症?」 某人点了点头,继续埋头看书。 唉,不是说要培养感情的吗?这么快就完了?早知如此,刚才就该多占些便宜。 我哀哀地叫了几声,又问道:「不过,那个药究竟是吃什么的啊?」 他拿书的手微微抖了一下,然后抬起头来,缓缓对上我的眼。 那怪异的神色,看得我全身发毛。 「那什么……不是普通的维他命吗?」 莫名其妙地感觉害怕,于是我只好拼命咽口水。 林渝眨了眨眼睛,声音既冰冷又飘忽,「夏澄江,你知道了以后,可能会后悔。」 「咦?那就……」 算了吧。 我想这样答的,可惜被他抢先了一步,「那个是……治疗忧郁症的药物。」 我愣了一下,直觉地问:「你精神方面有问题?」 他没有答话,只狠狠瞪了一眼过来。 「哇!口误!口误!」 忧郁症的话,应该只能算是心理疾病吧?他轻轻哼了一声,续道:「我的症状并不严重,真正有精神分裂的,是我父亲。」 遗传?!我倒抽了口气,但是没敢出声。 他没有理会我脸上的错愕表情,反而将眼睛别了开去,静静地望向窗外。 隔了一会,他突然问:「夏澄江,你知道我父母是怎么死的吗?」 「呃,高中的时候有听过一些谣传,似乎是……」我顿了一下,努力搜寻着适当的词汇,「殉情而亡的。」 我记得,当时流传过很多不同版本的故事。 「我父亲是个外科医生,不过,他最大的爱好却是解剖尸体。」 他闭了闭眼睛,冰冷的双眸里不见任何感情。 「他若连续几天不见血,脾气就会变得很差,所以,偶尔也会在家里杀一些活物。 先是晚餐要用的鸡,然后是家里养的金鱼,再接下来是从路边捡回来的小猫、小狗。」 我咬了咬牙,艰难地开口:「那伯母她是……?」 林渝看我一眼,面上浮现奇异的微笑。 「我父亲和母亲都死在火里。」 「呼……」 还好,不是我所想象的那样。 「因为当时事出突然,我父亲什么都还来不及做,就已经身陷火海了。」 呃……如果时间足够的话,他原本打算做些什么呢?关于这一点,我实在没有勇气问出口。 「我听说精神方面的疾病,很多都是会遗传的。而且,我本人似乎已经有这一类的征兆了。」 林渝直直地望着我,声音低沉又诡异,「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只喜欢看血腥暴力的电影了吧?如果不做点什么,我根本无法控制……自己那种嗜血的冲动。」 我张了张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全身冰凉冰凉的,四肢似被人钉在了原地,一寸都无法移不开。 不仅仅是冷淡如冰,或是偶尔会有些温柔,他甚至……随时都有可能变成杀人狂?明明是很言情的发展,怎么到了这里,突然就换成了恐怖小说?遇上变态的时候,该怎么对付?我现在再去温习警察手册,不晓得还来不来得及? 「夏澄江,」他将头凑了过来,低低地说:「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现在马上离开这里从此忘了我,就什么也不会发生。否则……」 手指轻轻抚上我的脸颊,「你极有可能,因为跟一个男人殉情而登上报纸头条。」 那精致的眉,漂亮的眼,微扬的唇,分明是在笑着的。 可是在我看来,他这副神情偏偏比哭还要更加难看。 认识了这么久,我岂会不懂他?根本就是口是心非嘛!嘴里说着恐吓我的话,心里却在求我救他,那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已然泄露了一切。 而且,我若当真能够离开,又如何会拖到现在?真狡诈!这家伙分明就是吃定我了。 我愤恨地叹了口气,伸手,小心翼翼地环住了他的肩膀。 「我早说过了,这次,该换我来保护你了。」 扬了扬唇,浅浅地笑着,「夏澄江愿意为了你成为王子,所以……给我一个吻醒睡美人的机会,好不好?」 我当然也怕死,不过相较而言,自己更放不下身旁的这个男人。 既然逃不开,那就只好陪他一起变态了…… 第九章 环境清幽的咖啡馆,似乎是我和某人第一次约会的地方。 音响里播着一首又一首的情歌,我无意识地搅动着杯子中的咖啡,眼睛不时朝窗外望去。 「夏澄江先生。」 坐在对面的英俊男子突然开了口,笑颜温和。 「和我在一起,让你觉得很无聊吗?」 「哎?」 我猛地回过神来,连连摇头。 「不会啊。」 我们的爱好相近,而且,就算我说上一大堆废话,郑寒也会很认真地听下去,不时温柔的微笑。 跟在他一起,只会感觉安静又舒适,怎么可能无聊呢?他垂下眸子,修长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可是,从走进这家咖啡馆开始,你几乎就没有说过话。」 「咦?啊……」 我尴尬地笑了笑,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解释才好。 不说话,是因为出门之前,林渝特别嘱咐我不许多嘴,而我又偏偏很窝囊的无法反抗,唉,果然被他吃得死死的。 一边想,我一面又忍不住往窗外看了看。 林渝不肯跟我一起进咖啡馆,所以就待在马路对面等我了。 我磨蹭了这么久,那家伙现在的脸色一定很难看吧?他虽然为人冷淡,性格又恶劣,有的时候却相当地可爱。 想着想着,我不由自主地又露出了白痴笑容。 「夏澄江先生?」 「什么?」 我吓了一跳,这才想自己身旁还有一个人,连忙收回视线,正襟危坐。 郑寒神色怪异地看我一眼,然后转头,朝窗外望了过去。 隔了好一会,他才回过身来,再度对上我的眼睛,轻叹着说:「……原来如此。」 「呃……哈哈!那家伙硬要跟过来,真是不好意思。」 我偷偷觑他一眼,一时也不知该如何答话才好。 郑寒没有理会我,仅是慢条斯理地端起咖啡杯,一口一口的喝着,动作优雅,那双漂亮的黑眸里瞧不出任何情绪。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状似不经意地说了一句:「夏澄江先生,我一直以为你要放弃了。」 面上一红,我低了低头,有些无措地答:「我原本的确是这样想的啦!那个时候,我真是恨死他了,只希望离他远远地,从此以后再不相见。可是……」 我顿了一下,又朝外头望了一眼,微微地笑起来,「只要一想到留他一个人在那里,他会有多么孤独寂寞,我就一步也走不开了。当时,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只要我喜欢的那个人幸福就好,至于我自己……无论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言罢,却见郑寒一瞬不瞬地盯住我,眼眸里的情绪千变万化。 「喂?你没事吧?」 然后就见那个温柔似水的男人突然垂下头,轻轻地笑了起来。 直笑到上气不接下气,肩膀微微地抖动着。 我扯了扯脸部的肌肉,嘴角有些抽搐。 「我果然很蠢吗?」 不过,用得着笑这么夸张吗?拜托注意一下形象啦。 「不,不是。」 郑寒抬起头来,面上仍带了浓浓的笑意,一双黑眸却比方才更为幽深。 「真正愚蠢的人……应该是我才对啊,夏澄江先生。」 「啊?」 他闭了闭眼睛,轻轻地说:「就好比,自己喜欢的人爱上了别人,我却必须笑着说『恭喜』;又或者,眼见那个人走进别人房里,自己却只能在楼下等着,看屋子里的灯亮了又暗……就某些方面来说,我实在是比你更加愚蠢。」 他笑容依旧,可是眼睛,那双眼睛,此刻看起来,为何竟会如此的悲伤呢?我感觉自己应该说些安慰的话,却发现自己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心脏似乎……被什么东西扯痛了。 郑寒伸出一根手指来,在我面前摇了摇,笑得云淡风轻。 「不用费心安慰我。因为我和夏澄江先生一样,只要自己喜欢的那个人幸福……就可以了。」 「啊……可是……」 他微微一笑,打断了我的话:「那个人,应该在等你吧?还是快点去吧。」 我点点头,立刻又摇头,「那……你呢?」 「我?」 他勾了勾唇角,笑容温雅,眼神更是柔和似水,「不用担心,等喝完这杯咖啡,我就离开。」 我咬了咬牙缓缓站起身来,很想提醒郑寒他的杯子已经空了。 但最终还是转头,逃一般地走出去。 因为,光是那人身侧的空气,就足以教人窒息。 快到门口,我又回过头去望了一眼。 只见那男人一动不动地坐在原位,面上挂着浅浅的微笑。 他的右眼里几乎全是笑意,可是,掩在刘海底下的左眼,也是在笑着的么?以前,一直认为郑寒笑起来很温柔,却是第一次发觉,他的笑容竟是如此的……寂寞。 推开门,却见林渝早已在等着我了。 他依旧冷着一张脸,淡淡地不见表情。 「回去了。」 他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然后就转过身去开车门。 伸手,我悄悄抓住了他的衣角,紧紧地,死不肯放。 就算有再多的心悸、不舍也毫无意义,我心里从来都只容得下林渝一个人而已。 我自己的幸福,全世界所有人的幸福,通通都无法与他相比。 过去,将来,一样都不愿去想,只要此刻,他在我身边就足够了。 「……讨厌。」 汽车发动以后,林渝突然莫名其妙地开了口。 「啊?」 我眨了眨眼睛,听得一头雾水。 讨厌什么?今天的午餐,还是超级市场的大甩卖?他两眼平视着前方,轻轻地说:「我很讨厌那个姓郑的男人。」 「是是是,反正你看这世上所有人都不顺眼。」 尤其是姓郑的。 他皱了皱眉看我一眼,补充道:「那家伙……对你有企图。」 「是吗?」 我不甚在意地耸耸肩,「那也无所谓,郑寒他又不是坏人。」 林渝转过头来,黑眸直直望进我眼里,一字一顿地说:「夏澄江,你这么笨,就算被人利用了也不会发现。」 「有什么关系!」 我撇了撇嘴,还是笑。 「如果是你的话,我心甘情愿被利用。至于别人,我他妈的才不会放在心上呢,当然更不可能被骗了!」 「你……」 他有些生气地瞪了我一会儿,终于还是轻轻叹了口气,将注意力放回到开车上。 左手却缓缓垂了下来,摸索着抓住我的手,十指相扣。 脸红,心跳。 我口里嚷着「这样开车很危险」,手却握得更牢了。 紧紧地,不再分离。 *** 傍晚。 我和林渝分坐在餐桌两侧,屋子里只听得见咀嚼食物的声音。 某人无论做什么事都自有一套严格的规定,而且时时刻刻不忘遵守,「食不言,寝不语」就是其中之一。 因而当他开口唤出我的名字时,我着实被吓了一跳,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愣愣地问:「你刚才……是在跟我说话吗?」 「废话!这屋子里除了你跟我,还有第三个人吗?」 呃……原来,不是我幻听啊!「那,有什么事吗?」 林渝放下手里的筷子,一双眼睛直直地望住我,轻声问:「听说你这个星期六要和张小姐订婚了?」 我手一抖,瞳孔猛然放大。 订、订婚?这才想起自己似乎、好像、的确有向张宛求过婚。 当时是因为一时冲动,后来则是……完全忘得一乾二净了。 不会吧?那女人真的打算嫁给我?「你是从哪里听到这个消息的?」 为什么身为当事人的我却根本没听说过这种事?该不会是谣传吧?林渝重新拿起筷子,声音冰冷冰冷地,「我今天刚刚收到夏明风总督察寄来的请帖。」 「咳……咳咳!」 我再次受到惊吓,结结巴巴地问:「老、老爸?为什么他会……寄给你啊?」 「因为案子的缘故,曾经有过一面之缘。」 他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只面无表情地答了一句。 偏偏我就是感觉全身发冷,恐惧感不断地由心底窜起来。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晚餐向来都是我准备的,他不可能在里头下毒。 真要命!如果我莫名其妙的死在这里的话,全都是张宛和那个臭老头害的。 我偷偷看他一眼,努力摆出最灿烂的笑容,「我爸的记性跟我有得拼,除了案情和罪犯之外,其他通通记不住。 他会特意寄请帖给你,是不是证明你的表现非常出色,所以又要升职了?」 林渝抬了抬头,冷冷地看我一眼,反问道:「夏澄江,你这是在转移话题吗?」 呜……一眼就被看穿了,我果然……是个大白痴!「哈哈……」 嘴角微微抽搐着,我笑得僵硬无比。 「其实也只不过是订婚而已,张宛那女人性格这么差,我怎么可能真的娶她啦!」 「……」 静。 「虽然解释起来有点复杂,不过,事实上,所谓的订婚也不过是摆摆样子罢了,目的是为了骗某人回国。等他一回来,张宛铁定一脚把我踢开,所以……」 「……」 黑眸里暗光微闪,瞪得我心底发毛。 他现在的样子,有些奇怪。 这样想着,头脑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于是我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问:「那个……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此言一出,林渝的表情终于有了些变化,变得……比刚才更加像冰块了。 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一字一顿地说:「怎么可能!」 神色里满是嘲讽之意。 呼……我皱了皱眉,轻轻叹一口气。 果然是我自作多情吗?无论我和什么人结婚,他大概都不会在意吧?我拍了拍双颊,努力收回自己脸上的沮丧神色,然后扬起招牌笑容,拼命地往林渝碗里挟菜,「那种小事就别去管他了,还是多吃点菜吧,你最近瘦了好多,腰都变细了。」 说到这里,我愣了一下,倏地住了口,装出无辜的表情,瞪大眼睛望回去。 可惜,为时已晚了。 林渝看了我一眼,嘴角微微勾起,冷笑着问:「夏澄江,我穿了这么厚的西装,请问……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腰有没有变细?你会透视?」 「不是的!我没有偷看你洗澡,更加没有趁你睡着的时候偷偷抱你!不是我干的!不关我的事……」 我举高双手,使劲摇头否认自己犯下的罪行,声音却越变越小。 抬眼,就见林渝站起身来,一双眼睛高深莫测的望着我,一步一步地向我逼进。 片刻之后,惨叫声骤然响起。 「哇!救命啊!杀人啦!林渝你这个王八蛋,快住手啦!」 「夏澄江,你叫得太夸张了。」 「哈哈……可是,真的很痒啊!哈……呵呵,快点停手!」 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泪都快掉下来。 经过这次的教训,我终于领悟到什么叫做祸从口出了。 另外,自己的弱点一定要好好保护,打死也不能告诉别人哪个部位最怕痒。 否则……哈哈!不行,笑到没力气了。 林渝推了推眼镜,居高临下地望着我,「下次还敢不敢?」 「不敢了!我发誓,再也不会偷看你洗澡。 大哥,大侠,大人,大妈!求求你饶了我吧!」 一边说,我一边仍旧笑个不停。 闻言,林渝终于停下所有动作,却又伸出手来,轻轻怀住了我的身体,低声问:「夏澄江,你真的要和张小姐结婚吗?」 「怎么可能?我对她又没感觉!」 我眨了眨眼睛,笑。 「我喜欢的人……就只有你而已。」 「是吗?夏澄江,虽然你这么爱我,可是……」 他没有再说下去,仅是盯着我左手上的戒指看了一会,缓缓垂下眸子,神色依旧难测。 心脏微微一紧,莫名其妙的恐惧感袭向全身。 所谓的幸福,究竟有没有掌握在我的手里?一步一步通向的,究竟是天堂,还是……毁灭的地狱? *** 西装领带,依旧是我最讨厌的装扮;人来人往,依旧是我最厌烦的奢华酒会。 只不过这一回,就算面部肌肉抽筋了,我也必须保持微笑。 当然也包括面对某个笑意盈盈、桃花乱飞的人妖时。 「恭喜!夏警官。」 郑其朝我摆了摆手,笑着将一捧红玫瑰塞进我怀里。 「谢……谢。」 我有些尴尬地接了过来,满脸黑线。 有人会在订婚典礼上送这种东西吗?「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要结婚了,真是可惜啊。」 他状似惋惜的叹了口气,然后将头凑过来,暧昧地低喃:「怎么样?现在还来得及,不如跟我私奔吧?」 握拳,我真恨不得当场打歪他的脸。 但终究还是忍住了,仅是瞪一眼过去,我咬牙切齿地说:「你去死!」 「不要这么绝情嘛!」 他撇了撇嘴,面上挂着玩世不恭的浅笑。 「你最近都没有跟郑寒见面吧?所以说,只要夏警官还没结婚,我就始终是有机会的。 当然,就算你结婚了,我也不会在意。」 我看他一眼,有些狐疑地问:「你为什么……处处针对郑寒?」 这两人明明是上司和下属的关系,却怎么好像有深仇大恨似的?郑其的神色黯了一下,随即轻轻地笑起来,掩尽眸中的情绪。 「因为那家伙才是真正的大情圣啊!真要比起来,我只有甘拜下风的分。无论是兄弟、朋友、秘书还是喜欢的人,全都抵不过他的诱惑,你说……是不是很气人?」 郑其一双桃花眼微微向上扬着,却是笑意全无,又或者带了些许怨恨?郑寒才不是那种人呢!他其实,其实……我张了张口,刚想替他辩解几句,却忽听身后传来某人熟悉的声音。 「夏澄江。」 「你来了!」 我微笑着转头,却发现林渝正呆呆地站在那里,脸上的神色怪异无比,他的视线早已落在了另一个人身上。 「怦咚!怦咚!」 我的心脏越跳越快,呼吸逐渐困难了起来。 面前站着我最爱的那个人,但此时此刻,他的眼里完全没有我的存在。 原来,天堂与地狱,就只隔了一步而已。 订婚宴,自然是热闹非常。 可是来来去去的人里,没有一个我认识的,感觉自己似被隔离在了这世界之外,迷迷蒙蒙地,像在做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若当真只是一场梦就好了,至少还可以骗自己说,林渝此刻看着某人的眼神……是假的。 我知道林渝非常恨那个人妖,却没有料到竟然会是这样一种恨法。 他看着那个人时,竟然会露出那种表情来,那一种……既恨又爱的神情。 是我从来不曾见过的,激烈又深沉的情感,爱得执着,恨得彻底。 像他现在这般,直勾勾地盯住郑其的脸,一副完全移不开视线的样子,不是爱,又是什么?难怪,他说自己不相信爱情;难怪他从来不肯爱我一下。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以为他天生就是个冷情之人,结果却只是独独对我无情而已。 林渝若早点告诉我,他已经心有所属了,那我……苦笑。 我又能如何?还不是一样得陷进去?只不过以前尚存了一线希望,如今却只能彻底绝望而已。 呼吸有些困难,我手一抖,将酒杯摔在了地上。 于是蹲下身去,一片一片地捡起来,恍若在捡拾自己破碎的心脏一般。 小心翼翼地拼补好了,却不是塞回自己的身体里,而是仍旧送给某人,任他决断。 他若是被人伤了心,就用我的去代替,只希望他能够幸福。 抬了抬头,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今天明明是订婚酒会,可我这个主角却被完全忽略了。 大厅的另一头,张宛立在一个英俊的男人身边,笑得甜美无比。 而我眼前,则站了两个遥遥对视的男子,一边是巧笑倩兮,另一边是冷若冰霜,视线交缠,却迟迟无人打破僵局。 呵呵……我轻笑着站起身来,感觉有些晕眩。 千辛万苦地走到这里,却发现,自己从来都只是孤单单的一个人。 指尖冰凉冰凉的,是因为入了秋,有些冷了吗?第一次发觉,林渝其实离我很远很远,我爱了他这么久,却从来不曾察觉他的心早已被另一个人占据。 我不该来的。 至少,不用面对这样的事实;至少,梦还未醒。 可如今,既已知道了一切,当然就不能继续逃避了。 我闭了闭眼睛,暗暗握拳。 只一瞬,便做下了决定。 我自己选择的路,事到如今,只能进,不可退。 *** 从那时起到酒会结束,我一直都处于失神状态,林渝连唤了我几次,才勉强回过神来,急急跟着他走了出去。 他的车停得有些远,所以得步行上一段路。 已接近半夜了,大街上空空荡荡的,寂静无声。 我虽然动不动就走神,林渝却比我还要心绪不定,面上的神色变幻莫测,好几次都走到了人行道外头。 我扬了扬唇,笑。 从高中认识到现在,他所有的表情加起来,也不及今夜来的精采。 一会儿恨得咬牙切齿,一会儿却又多了几分柔情,相当的可爱。 原来他也会有七情六欲,并不是什么外星人。 只不过,害我看得……心都疼了。 于是深吸一口气,我扯扯他的袖子,微笑。 「你现在……在想些什么?」 「没有。」 他困惑地转头,似不明白我为何要问。 我伸出一根手指来,轻轻摇了摇,「我知道!你正在想着一个人,对不对?」 林渝神色一僵,猛地偏过头去,大声反驳:「不是!」 我耸耸肩,毫不犹豫地下结论:「口是心非。」 我认识了他整整十年,怎么可能猜不透他的心思?「我没有想着他,绝对没有!」 他转回头,脸上的神情慌乱无比,「夏澄江,你不要胡说!」 我停下脚步,直直地望住他。 「是吗?那你敢不敢看着我的眼睛,用你自己的声音告诉我……」 我咬了咬唇,浅浅地笑,「你并不爱他?」 「爱?」 他睁大眼睛,低低地重复。 我点头。 林渝往后退了几步,视线飘移不定,声音沙哑地低喃:「我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东西呢?我怎么会直到现在也还……爱着他呢?就算以前有过奢望,从他为了那些毒品,拿枪指着我的那一刻起,便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说着,他突然笑了一下,悲伤又寂寞。 「很好笑是不是?所谓的爱情,山盟海誓,至死不渝,却只须一包海洛因,就足以粉碎了。你说,我凭什么去爱有一个害自己如此痛苦的人?」 他咬了咬牙,恨声道:「就算偶尔想起,我也只会恨他而已!」 我只是笑笑,伸出手来慢慢抚上他的双眸。 「是恨多一点,还是爱多一点,你的眼睛已经告诉我了。 林渝,你纵然骗得了我,骗得了全世界的人,又如何骗得了你自己呢?」 自欺欺人这一点,他做不到,我也一样。 无论何时,都只能面对现实而已。 林渝没有答话,仅是瞬也不瞬地望住我。 然后缓缓摇头,指尖微微颤抖着,一遍遍重复,「我不是,我没有……」 伸手,我轻轻按在他的胸口上。 「爱情这种东西,最重要的是自己的心意,只要照着这个去做就可以了。记得,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夏澄江永远站在你这边。」 黑眸里暗光流转。 隔了许久,林渝才似有若无地叹了口气,「夏澄江,你今天自己回去,可以吗?我有一件事情,必须去确认一下。」 「没问题。」 我朝他扬了扬拳头,笑得灿烂无比。 「加油!」 冰冷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松动,他突然就伸出手来,紧紧地抱住了我。 「夏澄江。」 「啊?那个……你抱得有点紧耶!」 好痛啊,他的力气什么时候变这么大了?林渝似乎笑了一下,很轻很轻地说:「……谢谢。」 然后松开手,头也不回离开了。 「笨蛋!」 眼见那身影渐渐走出视线,我脸上仍旧挂着淡淡的微笑,「知道吗?我真正想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一句话。」 我缓缓蹲下身子,终于觉得身体的某些部位开始疼痛起来。 不断安慰自己,我其实并没有很伤心,只是不小心流下眼泪罢了。 我把心给了最爱的那个人,可是,自己胸口的空缺呢?事到如今,又该由什么来填补? 第十章 懒懒地坐在马路边上,拼命吸着鼻子,可是眼泪怎么也停不下来。 好吧,我承认自己有点后悔了。 这么大方做什么,耍帅啊?真白痴!脚步声骤然响起,眼前蓦地多出了一双鞋子。 皱眉,摆了摆手,我不耐烦地大喊:「看什么看?没见过别人被甩啊?」 「夏澄江先生,你这么快就又失恋了?」 那人缓缓蹲下身子,双目与我平视,浅浅地微笑着。 我愣了愣,惊愕地瞪大眼睛。 怎么又是他?「你……」 才说了一个字,立刻就掩上嘴,偏过头去,小声低喃道:「不行!我答应了那家伙,不跟姓郑的人说话的。」 闻言,郑寒仅是轻轻笑了一下,紧挨着我坐下来,嘴里同样低声念道:「没关系,我只是个路人甲而已。刚巧走过这里,然后又不小心听到了你的自言自语。」 「老实说,我一直都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这么凑巧的遇上你呢?」 静默,隔了好一会儿,才听见他似有若无的轻叹,「大概是因为缘分吧。」 我点头。 「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后来却怀疑,会不会其实你一直在跟踪我?不过,今天才发现,原来你真正跟踪的是另一个人。」 转头,我直直望住郑寒的眼睛,「喂!你一天到晚跟着那个人妖转,到底有什么意思?」 他低低地笑了一下,依然是温柔似水的神情,黑眸里倒映了点点星光。 「必要的时候,我可以替他挡子弹。」 淡定又认真的表情,恍若说着这世上最最圣洁的誓言。 能被这男人爱着的人,一定非常幸福吧?那个不要脸的人妖,真是快被他酸死了!「那家伙知道你喜欢他吗?」 「我只是单恋。」 「简直……比我还要愚蠢。」 心口一阵抽搐,我几乎又要落下泪来。 他伸出手,轻轻触了触我的眼睛,笑问:「现在,感觉心理平衡一点了吗?」 「算是啦!路人甲先生,」 我叹了口气,以手支着下巴,「一个人失恋的时候,应该做点什么比较好?」 「《名侦探柯南》特别加长版,鬼屋,cosy 秀,你选哪一样?」 他朝我眨了眨眼睛,微笑。 我只觉心头一震,马上就来了精神,站起身,大声宣布:「每样都要来一遍,你陪我!」 怎料,才往前走了一步便觉身子一软,整个直直地往地上倒去。 在地上坐太久,脚麻了!我暗暗惨叫一声,反射性地想抓些什么东西来保持平衡。 结果,人是没有跌倒,却听见「嘶啦」一声。 然后,我和郑寒同时僵在了原地。 我发誓,自己绝对绝对不是故意的!虽然在面对某人的时候,我偶尔也会起些不良企图,但绝对没有撕人衣服的爱好。 要怪的话,就只能怪现在假冒伪劣产品太多,衬衫一扯就破,害我一瞥见郑寒的胸口,就完全移不开眼了。 苍白近乎病态的皮肤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陈旧伤痕,纵横交错,一路蜿蜒而下,隐在了衬衫里头。 就算我没也任何专业知识,也猜得出这绝对不是普通的擦伤或撞伤,而是、而是……张了张口,我却说不出话。 郑寒的手指顺衣服的褶皱缓缓向上,最后,紧紧抓住了领口,俊秀的脸上不见平日的温和沉静。 我只觉心脏刺痛了一下,急急脱下西装披在他身上。 「抱歉……」 口干舌燥,竟说不出完整的句子来。 他闭了闭眼睛,摇头,面上渐渐有笑意。 「夏澄江先生,」他轻启薄唇,声音低沉又沙哑,「这世上总有一些肮脏、污秽的东西藏在黑暗里,你就算不小心看见了,也仍旧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好不好?」 郑寒一边不紧不慢地套上我的衣服,一边浅浅的微笑。 我想,这世上再没有人能笑得比他更加温柔了。 心脏一直在骚动着,自己这样子,算不算是精神上的出轨啊?我低了低头,问:「痛不痛?」 「已经……记不清了。」 依然是温和的笑颜。 胸口一紧,再次感同身受了。 「身上的伤容易好,可是,心上的呢?」 咬了咬唇,似问人,又似自问。 我胸口同样也破了个洞。 他微微叹了口气,「夏澄江先生,麻烦把手伸出来。」 「啊?」 虽然疑惑,我却还是乖乖照做了。 然后就感觉他的手覆了上来,在我掌心留了样东西。 我低一看,竟然是一颗包装精美的……巧克力?!「呃……这个……」 我好像已经过了嗜甜食的年纪。 「酒心巧克力。」 额前的发散下来,遮住了他半边的眼睛,「觉得心痛的时候就吃一颗,效果很好。」 我呆了一会,自嘲地勾了勾唇角。 结果还是得靠酒精来麻痹自己。 这么痛苦,倒不如移情别恋算了,反正面前就站了个绝世好男人。 郑寒看我一眼,声音低柔动人,「夏澄江先生,感情的事,并没有对错可言。 你和我,都只是不小心输给了爱情而已。」 赌赢了,是你运气好;赌输了,就只能认命。 那张熟悉的面孔一闪而过,尖锐的疼痛由心底传来。 我握了握拳,咬牙,低低地喊:「我不要!」 「啊?」 「我不要就这样认输!这世上任何东西都可以抛弃,就只有一个人,夏澄江绝对不会放手。」 折腾了大半夜,我忽然又有了斗志,「就算全世界的人都说我错了,我也会一直坚持到底。 如果前面没有路,那就用我自己的双手开出来,即使撞到头破血流也无所谓。」 说罢,深吸了一口气,摆出自己最灿烂的笑容来。 此时此刻,我当真是心潮澎湃,壮志激扬。 只可惜现在是半夜,无法朝着夕阳奔跑。 然后就见郑寒微微笑着,神情怪异地望着我……咦?不对,他看的是我身后。 我心下微讶,还未来得及转头,就已被人一把扯了过去,耳边响起一道冰冷低沉的嗓音:「夏澄江,大半夜的,你在这里发什么疯?」 我被这如鬼魅般出现的某人吓了一跳,随即又很惊讶地发现,他竟然把手臂横在了我脖子上。 这是什么?劫持人质?杀人灭口?正疑惑着,却忽见林渝狠狠瞪了郑寒一眼,冷声道:「不好意思,这家伙是我的。」 他的口气温文有礼,可眼神……我偷偷抬了下头,拼命咽口水。 这么可怕的眼神,分明就像变态杀人犯嘛!而且,他那句有病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啊?为什么我会觉得……脸颊发烫?郑寒很明显地愣了一下,但立刻轻笑起来,朝我挥了挥手,口里默念着:「我只是个无辜的路人甲而已……」 竟然就这样转过身去,越走越远了。 「走了!」 林渝皱了皱眉,勒着我的脖子,一路将我拖回了车里。 已经是半夜了,大街上几乎没有什么行人,但林渝仍旧把车开得很慢很慢,时时刻刻不忘遵守交通规则。 我透过车窗往外望去,夜色很美。 「夏澄江,我不是让你先回家吗?干嘛这么晚了还在街上吹冷风?」 我愣了一下,连忙转回头去,笑答:「我在等你啊!」 「既然如此,你就该乖乖的站在那儿等,而不是跑去跟那个姓郑的男人聊天!」 声音微扬,口气里多了几分危险。 我摸了摸鼻子,故意带开话题:「哎呀!用不着拿这么可怕的眼神瞪人吧?若不是我跟你很熟,真的会以为你在吃醋。」 林渝斜睨了我一眼,冷冷地说:「那种事情……绝对不可能。」 呼吸一窒。 我往椅背上靠了靠,强笑道:「这么肯定?你还真有自信。」 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他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 「不是自信。 我恐怕永远都不会为你吃醋,只因为,」 他闭了闭眼睛,唇边隐隐地泛起一丝笑意,「我是林渝,而你是夏澄江。」 「怦!怦!」 瞳孔猛然放大,胸口酸酸涩涩地疼着,我说不出话来,只怕一开口,就全是呜咽。 他一直都知道的!他比这世上任何人都要清楚,除了林渝以外,夏澄江根本不可能再喜欢上其他人。 对了,是我给他这种有恃无恐的权利,所以现在会这么痛苦,只能算是自作自受,是不是?林渝,林渝……你对我会不会太过残忍了一点?我不接话,他也没有继续炫耀的打算,因而车子里只剩一片静寂。 隔了许久,我才勉强定下心绪,状似不经意地问了句:「你那件事确认得怎么样了?」 我手微微发着抖,有些紧张。 即使明知不可以,心底却仍旧藏着某个卑鄙的希望。 林渝轻轻叹了口气,俊美的脸上多了点淡淡的忧伤。 「我直到今天才发现,原来时间真的可以冲走一切,无论是爱还是……恨。」 他说着,突然笑了一下,声音低沉又沙哑,「曾经爱过也好,没有爱过也罢,全都已经没有意义了。」 意思是说,他已经完全放下了?那么,我究竟有没有希望呢?呼吸越来越急促,我强抑下心中的激动,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真的一点都不喜欢那个人妖了吗?」 林渝的表情很奇怪地扭曲了一下,然后,突然就来了个急剎车。 停下汽车后,他缓缓转过头来,盯住我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夏澄江,你刚刚说什么?」 好、好可怕的神情!我往后缩了缩,急忙将那句话重复了一遍。 听罢,林渝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神色变幻莫测。 忽地他伸手抬起我的下巴,一张俊颜渐渐逼近,咬牙切齿地低语:「夏澄江,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佩服过你的智商。你究竟哪只眼睛看见我喜欢那个人……人妖了?」 「没、没有吗?」 「废话!」 他大吼,气得连指尖都在发抖,「我又不是变态,没事喜欢他做什么?」 难道……是我弄错了?可是,酒会上,林渝看着那个人妖的时候,眼里分明就带了迷恋。 于是我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既然你不喜欢他,刚才在酒会上又为什么一直盯着他看?」 林渝松开手,使劲握了握拳,「谁说我在看他了?我只是特别注意他的脸而已。」 「不就是一张脸吗?用得着这么死死盯着,甚至连视线都移不开去吗?」 「那是因为……」 林渝瞪我一眼,挫败地叹了口气,「因为,他的容貌几乎与我母亲完全一样。」 咦?啊?我错愕地张大嘴巴,忽然感觉有点头晕。 「哈哈!我今晚好像喝太多酒,出现幻听了。」 「你没有听错。」 他顿了顿,手指缓缓抚上我的脸颊,「那家伙的确是我同母异父的弟弟。」 我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原来不是爱情故事,而是家庭伦理剧。 失败!这么老套的桥段我竟然会没有想到,果然是当局者迷吗?我吞了吞口水,「你说要确定一件事,指的究竟是什么?」 林渝面上的怒意渐消,冷冷地答:「我刚从……母亲的墓地回来。」 啊……也就是说,林渝心里想着的那个人,不是「他」 而是「她」?原来,所谓的情敌完全只是我自己的臆想而已。 一边想着,我脸上竟又现出了白痴般的笑容。 「夏、澄、江!」 「啊?什么?」 我傻傻地应了一声,仍旧笑个不停。 「你以为我喜欢上了别人,对不对?」 他眯了眯眼睛,眸里闪过一丝暗光,「你根本就不相信我。」 退,退,退。 「可是,你说得不清不楚的,会误会也很正常啊。」 亲情就亲情嘛!谁教他喜欢玩暧昧,偏偏要用爱这个字眼,害我白白哭了这么久。 他伸出手来,拨开我额前的散发,轻声道:「误会?我有承诺过要跟你在一起的吧?在夏澄江眼里,我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吗?」 我答不出话来,只好干笑以对。 他说不会吃醋,也是因为相信我的缘故么? 「夏澄江,」林渝瞬也不瞬地望住我的眼睛,声音微哑地低喃:「我既然决定了喜欢你,就一定会努力做到。林渝从来没有失信于人,更加不可能骗人……」 他倏地住了口,身子不自然的僵硬着,眼底的神色复杂无比。 「怎、怎么了吗?」 伸手欲触他,却反而被抓住了手腕,那家伙的力气突然大得惊人。 「不是!我说过谎。 夏澄江,我确实骗了你!」 林渝摇了摇头,以手遮脸,低低地说:「全部都是假的!说讨厌你是骗人的,说不在乎你也是骗人的,我几乎时时刻刻都在说谎。」 一阵心悸。 我张了张口,有些不确定地问:「那,在你心里,我究竟算什么?」 那一日在阴暗的楼道里,我也曾这样问过他,结果令我哑口无言。 而如今,他又会给我什么样的答案呢?话一出口,就感觉胸口一沉,已被人压在了身下。 「对我来说,」 温柔的低喃近在耳边,「夏澄江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真实。」 ……天旋地转。 *** 就算渴死在床上,也绝对不该半夜爬起来喝水!这是我瞥见那个斜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的男人后,脑里闪过的唯一一个念头。 电视机里断断续续传出些怪异的声音,纵然不看画面,我也猜得着大致的情节。 林渝的书柜里摆了许多类似的影碟,而且多数是限制级的,只看一个小时就足够让人两天吃不下饭。 我痛苦地闭了闭眼睛,终于决定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继续回房睡觉。 「夏澄江。」 低沉又阴郁的嗓音由身后传来。 我全身一震,立刻僵在了原地。 那三个熟悉无比的字,由林渝口里念出后,竟似带了魔力一般,不断催促着我转回身去。 「有、有什么事吗?」 「过来。」 他拍了拍身旁的空位,浅浅地笑着。 是因为黑夜的关系吗?总感觉他此刻的笑容似乎有些诡异,太妖,太美,太……诱人了。 危险!理智这样提醒着我,但身体却像有自己的意志,直直地走了过去,并且乖乖坐在他身侧。 「夏澄江,」 林渝两眼望住电视画面,低笑了一下,「我从来不知道,竟然有人光听一句告白,就会晕过去。」 脸红了红,我立刻争辩道:「我只是太过激动了,一时缓不过来而已。」 闻言,他缓缓转过头,手指轻轻抚上我的眼睛。 「夏澄江,」那声音低沉又沙哑,带了某种蛊惑人心的魅力,「你究竟……信不信我?」 我咬了咬唇,点头。 就算他说的全是假话,我也相信。 我不怕被欺骗,只害怕失去他。 林渝扬了扬嘴角,无声地笑了起来。 他的身子微微前倾,直直地望住我的眼睛,「你说,如何才能让两个人永不分离?」 黑夜里,他的笑容既美丽又危险,只一眼,就夺走了我的心神,再无法思考任何事情。 「很简单,」他执起我的右手,轻轻吻了一下,「只要杀了对方,再将他的血肉熬成汤,一口一口的喝下去,两个人,就可以合为一体,永远不再分离了。」 胸口一窒。 我猛然瞪大眼睛,身体刚像过了电一般,动弹不得。 面前的这个男人,绝对已经不正常了。 此时此刻,我应当感觉害怕,心底却偏偏生出无尽的柔情来。 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即使面对的是死亡,也没有什么值得畏惧。 于是我伸出手来,慢慢环住了林渝的腰。 「那样……也好。」 我将头靠在他的肩上,低声道:「只要是夏澄江能给的,你都尽管拿去吧。」 然后就被压倒在了沙发上,轻柔的吻一个个落下来。 朦胧的月色下,我似乎窥见了他眼里近乎扭曲的深情。 轻叹。 原来……原来,真正疯狂的人,从来都不是我。 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 自己躺在柔软的被子里,既没断手也没缺腿。 不由得暗暗松了口气,虽然被吃得一乾二净了,不过总算四肢都还完好无损。 挣扎着爬起身,我一眼就瞥见了摆在床头的纸条。 「下午两点,电影院门口见。」 心下一惊,我的手竟然微微颤抖了起来。 难道……这个就是传说中的约会?当然以前也常常一起上街,不过,那家伙主动约我好像还是第一次。 想到这里,我立刻就来了精神,起床穿衣,随便弄点吃的东西当作午餐,然后就直接赶去约会地点。 结果,没有等到林渝,反而遇见了另一个熟人。 那个……昨天刚刚和我订婚,已经是我名正言顺未婚妻的女人。 「夏澄江,」她拍了拍我的肩膀,笑容甜美,「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逛街。」 含糊地答了一句,反问道:「妳呢?」 张宛望瞭望站在不远处的俊美男子,脸红了一下,低语:「跟我哥出来买东西。不过,在这里遇上你真是太好了,我原本还打算去找你呢!」 「有事?」 她点点头,「夏澄江,麻烦把手伸出来。」 我疑惑地看她一眼,伸手,然后就见她把某样东西放在了我的掌心里。 我吓了一跳,神情古怪地注视着那只银白色的戒指。 那是昨天晚上,我亲自套在她左手无名指上的。 「妳这是……什么意思?」 「还给你啊!」 张宛眨了眨眼睛,笑得无辜,「夏澄江,我们还是取消婚约吧。」 「可是……」 我瞥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那个男人,有些疑惑。 如果婚礼取消的话,他应该马上就会飞回美国吧?「放心,爸妈那边我会去说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黑眸里闪过自信的神采,「我已经决定了,这次……要一直跟到美国去。或许,永远都只能追着那个背影跑,但至少可以离他更近一点。长久以来,我始终在等着王子来救我,但在那以前,自己先得成为配得上他的公主才行。」 是了,无论世界如何改变,爱情永远都有那样一种魔力。 给人勇气、让人成长的……魔力。 「加油!」 我伸手揉了揉张宛的头发,也跟着笑起来。 她轻笑着点头,突然上前一步,紧紧抱住了我。 「夏澄江,我说喜欢你的那句话,是真的喔!」 心脏猛地跳了一下,我闭了闭眼睛,低喃:「我也一样……」 然后就是道别,各自带着微笑,走上自己所选择的那一条路。 一回头,就见林渝早已站在了我身后。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酷酷地问:「你和张小姐谈了些什么?」 「没什么啦!」 我握了握拳,答:「她只不过说要取消婚约,又顺便把订婚戒指还给我而已。」 他看我一眼,忽然伸出手来。 「给我。」 「什么?」 「戒指啊。」 他皱了皱眉,瞪我。 「啊?」 我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手里的戒指就已被他抢了过去。 林渝先是拿在手里看了看,随即一脸理所当然的收在了衣袋里。 心头微微一动,莫名地有些感动。 「夏澄江,」 那一张俊颜猛然逼近,压低声音问:「你有没有带枪?」 「啊?」 「刚才路过的那个男人,似乎是上次那桩毒品交易的嫌犯,不如跟上去看看吧。」 说罢,他顺着人流往前移动。 不、不会吧?工作?今天可是星期天耶!为什么我的人生会这么悲惨啊?抱怨归抱怨,我却还是快步追了上去,紧紧抓住林渝的手。 没办法,我早已将自己的人生赌在了这个男人身上。 他在哪里,哪里就是全世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