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书生与大少爷》 第一章 宋朝,是一个风流倜傥的时代,是昏沉浊世中盛开得最美的一朵花。它的京城「东京」是当时世界上最大、最繁华的大都市之一。 东京街头堆积着从全国各地运来的货物,例如东北的人参、貂皮、乌拉草;南海的珍珠、珊瑚;通过河西走廊徒西域运来的上等瓜果,以及泉州等港口远洋贸易交换而来的香料、玻璃器,当时世界上最流行、最奢华的物品都能在东京闹市中找到。 打破坊市格局、取消宵禁的东京,呈现出远比前朝繁华的景象,熙熙攘攘的街道、此起彼伏的吆喝声、街头笑闹蹴鞠的小儿,互相交织成最动听的乐章,每个人的生命都充满了飞扬鲜明的活力,而每个初到东京的外地人,全都会被这片繁华景象给迷花了眼,而官雁也不例外。 好热闹,果然不愧是大宋王朝的都城! 官雁穿梭于店铺、摊位之间,发出由衷的赞叹。 京城果然如听说中的那般热闹非凡!舆家乡的集市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繁华程度根本不可比拟! 官雁小时候便听闻到过京城的大人讲述着京城的繁华,他这次赴京赶考本来可以趁机见识见识,谁知京城内的客栈房价太贵,他住不起,算算手中的银两,只好大叹三声,寄居在郊外的寒山寺;之后,为了能安心读书,这一个月来他竟然都没有踏入城内一步,直到今日进城购置笔墨,方才有缘一睹东京风采。 路边摆了各式小摊,有卖吃食的,刚刚出锅还冒着腾腾热气的白馒头,各种酥脆香甜的胡饼,还有各式花样的小糕点:有卖手艺的,玉器、木器、漆器,各种玩具应有尽有,看得官雁是眼花缭乱。 低头是满摊子小玩意,抬头映入眼帘的则是各色随风飘扬的酒幌和招牌,赣铺门口立着白兔捣蔡的木牌,针铺前面题挂着巨大铁针,酒肆二楼传来了阵阵欢笑声,其中还夹杂着点点丝竹声,仿佛隐约还能看见飘舞的艳丽轻纱一闪而过…… 置身于人声鼎沸的闹市之中,繁华却陌生,官雁突然想起了幽静安宁的家乡,一时心里空荡荡的。 男儿志在四方,不应该被一方水土束缚才对! 官雁笑着摇一摇头,脚步一转,拐进了一条小街,耳根一下子清静许多;这条小街是专作笔纸墨砚买卖的,相较于旁边的大街而言确实冷清不少。 迈进一家门户不是很大的店铺,没多久,在伙计殷勤的招呼下,官雁选好了所需的纸墨,一柱香后便他两手空空的走出店门;京城的商户待客殷勤热情,无论顾客买多买少都一样周到,还附带免费送货上门的服务,而官雁也乐得方便,交待完地址之后就清清爽爽的逛起大街来。 惊险的杂耍、栩栩如生的木偶……京城里的新奇玩意儿让官雁看得不亦乐乎,等到肚子擂起抗议大鼓时己是晌午时分。 摸摸咕咕叫的肚子,官雁发愁了,买过纸墨后所剩的铜板不够他上酒楼,况且,他事先根本没这笔预算,现在才十一月,在十二月中旬开考之前他必须小心计画费用,不能胡乱花钱,要不然就撑不到开考。 左右张望一下,官雁的眼睛忽然一亮! 街尾有家卖豆腐脑的!香滑可口的豆腐脑配上酥脆胡饼是再美味不过了,最重要的是,花费极少! 官雁大步走过去,掀开布帘进店,霎时被看到的混乱埸面给吓了一跳,小店内,桌翻椅倒,一片凌乱,一位身着花色稠衣的年轻衙内掉着一把丝扇,跳上跳下的追逐着一个小姑娘,而一旁的家仆则在嘻嘻笑着,不时拍掌起哄,可怜了那个小姑娘花容失色、踉踉跄跄四处躲藏…… 瞬间,官雁对此景忽感气愤,撸起衣袖,大喝一声。 「住手!」官雁快步流星迈过去,一手抓住衙内的后衣领往跟前一带,另一手握拳迎着衙内的脸面挥过去,对这一拳,他很有自信,虽然是书生,但他绝对不是手无缚鸡之力。 果不其然,衙内在官雁的一拳挥舞之下飞了出去,摔到木桌上,霎时桌子应声而裂,店内顿时消声,原本谈天说地的人们全都齐刷刷地转过头来。 「知道拳头的厉害了吧,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欺负良家女子!」官雁满意的收手;环视一周,发现所有人都是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 哼,都是一群贪生怕死之徒! 好痛,鼻梁肯定歪了!发生什么事了? 石明光晕头转向的扶着桌腿站起身来,被摔得七晕八素的他,垮下了脸,心想,刚才正在跟小翠打闹,突然衣领就被人给抓住,接着就是一拳,呜……我招谁惹谁了?嗯?好俊逸的一位青年,可是……他为什么一脸不屑的看着我? 「你干嘛打我?」石明光泪眼汪汪的控诉,又委屈又纳闷。 「你欺凌良家女子,我不打你打谁?」官雁一眼瞪了过去。 哼,亏这小孩还长得人模人样!可惜长辈没管教好,金玉其外,败絮其内。 官雁不得不承认,他眼前这个顽劣小衙内,除去品格不谈,相貌还挺清俊可爱的,大约十六、七岁,眼睛大大的、嘴唇桃花般嫣红、脸皮白净,加之脑袋大大的,显得异常活泼讨喜。 「欺凌、欺凌良家女子?」石明光左右张望,「谁?谁欺凌女孩子了?快点给我滚出来,小爷非给你一顿好打!你?还是你?」手指一一点名,被指到的都纷纷无辜摇头。 装疯卖傻! 官雁上前几步,抓住石明光的手,硬是调了个头,对准他的鼻尖,「欺凌女子的正是你!」 一听,石明光莫名其妙地瞪着封准自己的手指头,「我?」跟着,他使劲甩手,但是青年的力道实在是过于强劲,他挣脱不开被禁锢住的手腕。 「想不到你连这点担当都没有!」可惜了老天爷给他的绝好相貌! 「担当?」石明光鹤鹉学舌的重复一遍,这回他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这青年说的话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哩? 拳头再次高高举起,把石明光吓得一双大眼睛瞪得大大的,而正当官雁决定再施子「爱的教育」时,旁边传来了一道怯生生的声音。 「公子……」 「姑娘,你不要怕,我会给你做主的!」官雁放下拳头,和蔼可亲地安慰怯怯的小姑娘。 小姑娘深呼吸一口气,小声的说:「公子,我想,您搞错了,刚才……刚才我是跟小衙内在闹着玩的……」 官雁愕然,回头看看众人小鸡啄米般上下点的大脑袋,狐疑道:「小姑娘,不要怕,告诉我,是不是他逼你这么说的?」 看着在面前挥舞来挥舞去的拳头,石明光抱头退后,不无哀怨的心想,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这青年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竟然是个暴力狂! 小姑娘连忙拉下官雁的手臂,「公子,您真的弄错了,我叫小翠,他是石侍郎的公子,我们是一条街上长大的朋友,他刚才真的是在跟我闹着玩的,店里的客人也都可以作证的!」 闻言,官雁放下手,环视店内的客人,得到的响应是一致的点头。 「那你刚才怎么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官雁瞪着姑娘说道。 小翠被瞪得心里直发毛,「咳咳……」尴尬一笑,「小衙内个性天真,都长这么大了,还是像小时候那样无所顾忌,我、我却不是那么喜欢……」 原来是青梅竹马在打情骂俏啊……怎么办?打错人了,我应该听人家解释的! 官雁的俊脸上闪过一丝红晕,转过头,尽最大的努力扯出一抹勉强可以称为温和亲切的微笑,主动走上前去,想以最大的诚意道歉,知错就改是他的性格,可那小公子却惶恐的步步后退,最后,人都贴到墙上去了,官雁还不解的继续走上前…… 「不要杀我!」小公子突然大喊一声,叫声格外凄厉,下一刻便抱头一溜烟,逃走了。 表示善意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当中,侧头,官雁无声询问自己是否很可怕?跟着,店内的客人很有默契地统一低下头,喝豆腐脑的继续喝豆腐脑、谈天的继续谈天。 小翠佯咳两声,「恩恩……公子,你别见怪,他脑袋大虽大,其实里面没有多少内容,你别跟他计较,要不,我请你喝碗豆腐脑?」 *** 幽静石府里,忽然一声暴喝,惊得树梢上的鸟儿喳喳飞走,留下一地零乱的羽毛,吓得池塘里的鱼直翻白肚,沉了下去…… 「可恶,难道我看起来像坏人?」石明光握拳大力捶着桌面,鼻子都气歪了,可气势没维持一会儿,「好痛!」捉着拍痛的手掌哀叫起来。一旁十八、九岁的仆从安分地站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 「石忠,我是不是像坏人?」甩甩手,愈发怒气冲天,「竟然敢打我?」咬牙,「他以为他是谁?」 仆从机灵的摇摇头,「少爷当然不像坏人!」不过也不像好人就是了。 说真的,大少爷没什么坏心眼,就是行事素来恣意妄为,说好听点是天真无邪,实际上是不通世故、胡涂莽撞,唉,亏他白长了一副聪明样貌! 说起相貌可不是吹牛的,少爷遗传了夫人的美貌,鼻是鼻、眼是眼、嘴是嘴……呃,我的意思是,少爷的五官都非常端正优美,组合起来也是位俊俏可爱的小公子,现在年龄还小,难免稚气未脱,再等几年,肯定是位玉树临风的绝世翩翩佳公子!咳,如果只看外表,脑袋内容忽略不计的话…… 说起脑袋,这就更不是吹的,京城里要是有人能找到比少爷更不学无术的官宦子弟,我把头扭下来给他当椅子坐!识字零零落落、唐诗念不完一首完整、词曲更是不会欣赏,如此愚钝,连信奉棍棒之下出才子的老爷,在打断十几根棍子后也不得不掩面放弃…… 「少爷,要不要我带人去教训那个不长眼的小子?」石忠赔笑道。 石明光斜睨一眼,「我被打的时候你怎么不跳出来?少在这时候放马后炮!」别以为我不知道当时你就缩在豆腐店的角落里看好戏! 被拆穿了,石忠脸不红气不喘,只是嘿嘿一笑。 我当时不冲上去有两个理由,一来我不想领教书生的拳头,那个书生看起来文文弱弱的,打起架来还真有一手;二来嘛,少爷老是缠着小翠,我早就憋了一肚子气,这次借他人之手教训教训他,看他以后还敢不敢纠缠我的小翠! 「不行!」石明光拍案而起,越想越火大,气得肺都爆了,「石忠,去查查他住在哪里?我要亲自教训他!」咬牙切齿,眼眸里燃起了喷怒的地狱之火。 明明人家是个好少年,他却这样子对待我,该口气我咽不下去,不行,我一定要教训他一顿让他知道我不是好惹的! *** 好破烂的寺院! 石明光毫不客气的对外表破败、一派残垣断壁的寒山寺评头论足。 这寺里的神佛肯定不灵,这个时代崇佛之风盛行,凡是稍微有点灵验的寺院,都会被四方闻风而来的香客挤得水泄不通,甚至把门坎踏破,这家寺庙如此破落、人迹稀少,绝对是佛像没有灵验过一次,真搞不懂那个人怎能忍受得了这种鬼地方?他应该住在雕梁画栋的华屋里才对! 石明光摇头晃脑,想起了那位斯文俊秀的青年。 恩,他虽然很凶,可是好像长得很好看的样子……咦咦咦,我怎么会想到那里去了? 连连给自己几巴掌,石明光暗骂自己没定性,跟着用银子通融了守门的小和尚,按照对方指的方向直奔后禅院,靠近厨房的那间小屋是关雁的栖身之处。 手抵木门,正要推开,动作忽然停顿下来…… 进了屋我应该做些什么? 突然间,石明光觉得很紧张,心儿「碰碰」乱跳,手心也渗出许多冷汗。 打?不行,我打不过他,而且,面对那张俊秀脸庞我好像下不了手;骂?也不行,别说是骂了,我怕到时我会紧张得连话也说不了;哭?恩,这倒是个好主意……不、不,他肯定会认为我是个长不大的孩子,我不要在他心目中是这种形象。哎,算了,进去再说吧! 头脑简单的石明光懒得再想,更不会花费心思去想他为何会在乎官雁的反应,这么复杂的问题,他等让其它人来解答。 石明光推门而进,虽然己经尽量放轻动作,但是过干腐朽老旧的大门还是发出了『嘎嘎」的哀号声,跟着,屋内的简陋使他惊呆了,墙边是一张简易木板床,上面铺着半旧不新的棉褥子,床头垒着一堆厚厚的书,床尾则是一沓衣服,与床相对的是书桌,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哦,错了,还有从来都关不严的窗户正『呼呼」吹进寒风。 天啊,我家的柴房都没这么简陋! 石明光不可思议的揉揉眼,视线从床铺上转到屋子的另一头,也就是书桌那边,官雁正伏在书桌上,没有被他开门所发出的声响给惊动,应该是睡着了:书桌边上放着几本书,在官雁的面前摊放着一本书,上面还有密密麻麻的批注,可能是他在读书时按耐不住涌上的浓浓困意才沉沉睡去。 官雁睡得很熟,得以让石明光有机会好好观察,上次在豆腐脑店,他完全被打懵了,只记得打他的人是个很好看的青年,至于具体是长什么样子他却记不清楚。 官雁伏在手臂上,露出大半张脸,眼睛紧紧闭着……他记得眼皮底下是很幽深有神的眼瞳,长长眼睫毛均匀的低垂,略带淡墨色的眼皮说明了他的彻夜苦读,鼻间发出匀称平稳的呼吸声,垂下的细软发丝随着呼吸的起伏而上下飘动,看着官雁的睡脸,石明光看呆了,心脏猛烈跳跃着,扑通、扑通,心跳声好大声,逼得他不得不压住胸口,深怕心跳声会惊扰到官雁的睡梦。 「怎么会这样?」一看到他,心就跳得好厉害,明明上次被打的时候就没有这种感觉啊,只觉得这个人长得很好看,虽然有点凶,可是,现在,心跳怎么会加速了呢? 官雁突然打了个喷嚏,把沉思中的石明光给惊醒了,屏住呼吸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官雁仍然没有醒来,他在梦中揉揉鼻子、缩缩脖子,继续睡去。 大大松下一口气,石明光开始四下寻找可以披盖的衣服,初冬的凉意己经很浓了,是该添加冬衣的时候;翻找了半天,他终干从衣服堆里抽出一条看起来很厚的棉衣,展开一看,却发现这件衣服和这间四壁透风的屋子一样单薄,摸在手里一点也不暖和,于是灵机一动,脱下遮寒用的披风给官雁披上。 温暖突然降临,官雁磨蹭着、无意识的靠近热源,在睡梦中轻轻一笑。 等官雁醒来的时候,己经是黄昏时分。 睡得好舒服啊!不像之前总是被冻醒,这次感觉非常暖和舒适! 官雁伸伸懒腰,起身,一个东西从肩上滑落,他及时伸手抓住滑落的对象,他几乎不可见的轻皱双眉。 是件披风,料子很轻暖,滚边的毛皮摸上去手感很好,也很温暖,一看即知是富贵人家的东西,梦中的温暖来源是它吗?那它又是谁带来的? 官雁巡视空间不大的屋子,很快便在床上找到答案,床尾的衣服被翻得乱七八槽,床脚蜷曲着一位正在瑟瑟发抖的少年。 是他!这位小衙内来找我做什么?想揍我一顿泄恨?不,倘若是如此,他就不会把披风让出来,让自己受冻。 官雁低头看着手中的披风,霎时,一股暖流涌上心头。 除了父亲,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是有人对官雁伸出援手,但都是在本身衣食无缺的情况下,当然,他同样感激,只不过感情不一样,对他们,他会尽力回报,却不会豁出性命,可如果是父亲或此时身边的少年需要帮助,他会毫不犹豫地去做,即使会牺牲生命也无妨。 官雁走过去,轻推着石明光,「醒醒,别睡了,会着凉的。」 「唔,不要嘛……」少年将身体蜷曲得更小,口中嘟嘟喃喃的撒着娇,「娘,人家还要睡啦……」 这小孩以为是在家里呢! 「我不是你娘,快点醒来,不要睡了。」官雁又好气又好笑的叫道。 不是娘会是谁啊? 少年嘤咛地睁开上下打架的眼皮,视线前的迷蒙逐渐散去……喝!眼睛猛然睁大,他跳了起来,满脸睡意顿时消失,引得官雁愕然的看着他。 槽糕,该不会是上次我把这孩子给吓到了吧! 「我、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我马上走!」石明光语无伦次的说。 官雁暗暗叹了一口气,「不要怕,我不是要赶你走。」对于误打了石明光这件事,官雁一直心存内疚,现在看他一副被吓傻的样子,内心更是自责。 「真的?」少年怀疑,「不赶我走?不打我?」 官雁叹气叹得无力了,「我为什么要打你?」 一听,少年呆住了,心想,是哦,我又没有做坏事! 「嘿嘿……」放下心来之后,石明光冲着官雁傻笑起来。 「好了,坐下来吧!」 官雁招手让石明光坐下,然后用披风把他围起来,滚边的狐毛摩擦着面颊,痒痒的,但是很温暖,让他不由得深吸一口气。 恩,上面好像还有他清爽的味道呢! 眼睛心满意足的眯起,嘴角大大的往上一撇,五官笑成一朵花,大脑袋在一堆皮毛中摩擦来摩擦去的,还真别提现在的石明光有多可爱! 官雁有股想上前去抚摸那颗大脑袋的冲动,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发愣地看着置于人家头顶上的手,不禁摇头苦笑,心想,我怎么会做出如此冲动的事? 「小衙内,对不起,上次是我误会了你,还把你打了一顿……」 「没关系!」石明光把头摇成波浪鼓,「都是我不好,都怪我……」咦?石明光一时语塞,拚命思索他到底做了啥不好的事情,而官雁则被他抓着脑袋苦思冥想的样子给逗乐了。 这小衙内原来只是被娇宠惯了的天真公子爷而己! 石明光可怜兮兮的望着官雁,开口道:「我想不出来。」 一听,官雁终干忍不住放声大笑,而不明白他在笑什么的石明光则直觉地跟着他傻笑。 「呵呵……」 「傻瓜!」官雁笑得更大声了,前俯后仰的抚胸笑道。 很多人都骂过石明光「傻瓜」,父亲是恨铁不成钢,娘亲是自怨自艾,同伴是因为被他气得说不出其它的话,下人私底里的骂则带着羡慕,这一次,石明光头一回从傻瓜二字中听出一丝温暖,大大的一双眼睛弯成了迷人的弯月。 第二章 「其实我来是想骂你的。」石明光突然冒出一句话。 「那你为什么没有骂我?」官雁柔声道,内疚再加上对这个坦率孩子的好感,让他摆不出架子。 「因为我好像喜欢上你了。」说着,石明光不好意思的搔搔脑袋。 这个身材修长、比我略高的青年,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我好想永远待在他身边! 官雁有点惊讶,有几人能在见没几次面便说出明显表示喜恶的话语来?这个俗世上的人啊,早习惯了用含糊的字眼来掩饰自己的真实情感,于是,揉揉石明光的头,官雁含笑不语。 「我叫做石明光,石头的石,明亮的明,光芒的光!」少年活泼的自报姓名,「你叫什么名字?」 这个孩子问话莽莽撞撞的,连个贵姓也不懂得加,奇怪的是,我觉得这样的他可爱极了,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天真直率! 「官雁,我的名字。」微笑答道。 「小雁!」石明光兴匆匆喊道。 官雁愣住了,「不能这么喊我,你可以叫我官兄或直呼我的姓名。」 「为什么?」少年不解的眨眨眼,「我很喜欢这个名字啊!」 「你是怎么称呼你的朋友的?你可以以那种方式来叫我。」 「你是说曹大富他们?我都叫他们猪头富、矮脚李,他们叫我笨石头。」石明光很是天真无邪的回答。 霎时,黑线爬上了官雁的额头,心想,真是一群无半点常识的富贵子弟! 「明光,你怎么叫他们我不管,总之你不能叫我小雁,我比你长几岁,你如此称呼于礼节不符。」 「礼节不符啊……」石明光一歪头,冲官雁傻傻一笑,「大雁!」 官雁额头上的黑线又多了几道,腿有些虚软,「你还是叫我小雁吧……」明智的宣布放弃。 我承认我永远也搞不明白这些恍如天外飞仙的纨绔子弟那颗脑袋到底是怎么运转的? 「小雁!」得到名字主人的许可,石明光兴奋的频频呼唤。 无话可说,官雁只好沉默以对,半空之中的乌鸦正在「呀、呀」飞过…… 从那以后,石明光经常过来找官雁,随着时间推移、往来加深,官雁也慢慢由开始的讶异不解,转为欣然接受他的来访,同时,官雁对石明光的了解也逐步加深许多。 「小雁,这个字念什么?噢,我知道了,念『大声哭』!因为它比哭字多两个口,这么多人一起哭,声音肯定很大声!」 少爷,那个字是『器」,你这么念,它才会哭得很大声…… 「小雁,这纸好软、好白哦,用来包蛋酥最棒了!」 可怜的纸!呃,这叫做出师未捷身先死吧? 「哇,这个砚台用来砸核桃再合适不过了!」 默……无言…… 官雁发现,或许石明光在许多地方与其它纨绔子弟的确不一样,例如他天真直率、性格讨喜,但是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不学无术! 人的感情很奇妙,爱与憎、喜与怒之间很难有一条明显的界线,人的情感转变得很快,有时二人之间,世代仇家可以化敌为友、握手言和,恩爱情人可以情义两绝、反目成仇,这正是人心的奇妙之处。 因此,随着时光流逝、了解深入,原本只是有点小误会的官雁和石明光,两人之间的感情慢慢加深了也是很理所当然的。 对于官雁来说,初见时误以为石明光是骄横太岁的他,对石明光并无好感,可在往来的过程中,他逐渐发现石明光和其它的宦门子弟不一样,或许有些任性,或许有些不知深浅,但是本性淳良,在某些方面表现出的品格甚至比那些所谓的『人杰』更为高贵,不会欺骗、不会两面三刀,单纯天真,有时连他也不得不汗颜,渐渐地,他真心喜欢上了这个小少爷,不知不觉把他当成亲弟弟来看待。 在石明光这方面,情况则复杂多了,官雁视他为亲弟,他的感情却不仅如此,对于官雁,他抱有比对兄长更深的情感。 第一次见面就莫名其妙挨了一顿揍的石明光,说实话,不生气是不可能的,但是很奇怪的,恼怒归恼怒,一面对那个文雅的布衣书生时,他却怎么也下不了手报仇,反而想去亲近他,『我要接近这个人!』每靠近官雁一步,石明光都可以听到自己的内心在如此呼唤。 于是,他以报仇为借口进入官雁的生活,还好,解开误会后官雁没有排斥他,甚至默许他的频繁造访;慢慢地,越深入了解,他就愈为这个人所吸引。 官雁是个温和的人,说话做事慢条斯理,对人不卑不亢,看似温柔的他,内心其实很有自我原则,温和,却不容他人随意冒犯:和蔼可亲,遇到不平之事却会挺身而出;贫穷,却不愿接受他人的施舍:才高八斗,却不会瞧不起比不上他的人,明明是个书生,却比那些自谓行侠仗义的江湖人更有侠义之气。 石明光从没见过这样的人,就某方面而言,官雁,是他寻找己久的偶像,而他也以为他对官雁只是敬仰,可是,不知不觉间,他发现他的视线很难从官雁身上移开,官雁的温柔、偶尔的发火、衣裳飘飘的姿态、写文章时的凝神认真,完全攫获了他的目光。 这是对兄长的孺慕之情吧? 胡里胡涂的石明光感觉到了变化,但他不懂这种变化的方向代表着什么,只简单将其归为幼弟对长兄的仰慕,孰不知,他对官雁的情感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正慢慢开始变质…… 铺纸、镇纸、提笔——一气呵成! 将笔搁回砚台,官雁的目光不经意扫过伏在案边、目不转睛盯着他的石明光,小小少年抱着小手炉,下巴抵着书本,眼睛笑弯弯的,醚成一条快乐的缝隙,不禁莞尔一笑。 这个孩子几乎每天都来,不管刮风还是下雪,他的到来把沉闷的寺庙生活搅得鸡飞狗跳,原本静寂如枯井的寒山寺成了一潭活水,一点一滴的,我和寺庙里的师父们一样喜欢上了这个看似任性,实则天真善良的小衙内,为他的无邪喜、为他的不懂世事忧、为他的莽撞怒,拥有一个调皮捣蛋的弟弟,感觉也不过如此吧! 「明光,你在看什么?」官雁搁笔问道。 这几天,明光一直盯着我看,仿佛要从我身上盯出个窟窿似的! 「看小雁你啊!」石明光回答得很顺。 「我有什么好看的?」奇怪回问。 「因为小雁很好看!」小雁的五官是很耐看的那种,看上去很舒服,教人忍不住一看再看! 这是什么奇怪的答案? 官雁失笑,「明光,这句话你应该对小姑娘说,譬如豆腐脑店老板的女儿,叫小……小翠是吧?」 「可是你比小翠好看几千倍、几万倍啊!」石明光歪着头,痴笑道。 呵……还是个孩子,明光成熟得晚,仍然未晓男女情事,其它人在他这个年龄,早一点的都可以抱娃娃了! 「小雁不相信我的话?」石明光皱起鼻头。 我是说真的,小雁比小翠好看多了,至少我看小翠的时候心头不会有小鹿乱撞的感觉! 「我相信。」官雁带着些敷衍应回道,随即将视线投回书本上。 还好石明光看不出来,真以为他信了自己的话,也就高兴了起来。 笑咪咪的,石明光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小雁,是不是很快就开考了?最近街上好热闹,我家里也多了好多客人。」 省试将至,京城内汇集了全国各地前来赶考的英才学子,城内的客栈和酒楼也因此爆满,原本就很热闹的京城,随着大批学子的到来是愈加喧闹,青楼里的艳姬妹丽也更加频繁地弹起琶琶、唱出婉转的新词,以求吸引年轻学子的目光,期望遇上未来的进士爷,引为知音也好,如此一来便可以抬高身价,结为连理则为更佳。 「很快,再过三天就锁院了,拜访石大人的都是一些秀才书生吧。」与石明光来往久了,官雁也逐渐了解到对方的家世背景,所以很清楚这时候上门拜访的会是什么人。 「恩,小雁真聪明!」石明光夸奖道。 官雁一笑,考试快到了,学子们也开始忙碌起来,毕竟省试的考取并不完全取决于个人的真才实料,有时候朝中大员的欣赏、引荐,也是相当重要的因素,因此,在考试来临之际,绝大部分学子都会结伴轮流拜访文武百官,送帖递文,希望能给各位大人,尤其是主考官留下良好印象,只可惜,他不太喜欢这种待价而沽的方式,他不否认自己对功名利禄的向往,但是绝对不是透过这种形式,即使他自己无所谓,身为私塾先生的父亲也会打死他的。 「小雁,你搬到城里住好不好?这里又远又冷。」石明光挑剔的环视屋内,「听石忠说,赶考的学子们都在金榜客栈或相国寺住呢!」入冬之后,这里愈发寒冷起来,墙壁单薄又透风,即使升起火炉也抵挡不住寒意侵袭,害得我每次来都得事先把自己穿戴成一头熊! 「我没钱,住不起。」官雁回答得很直率,干脆拎出一个干瘪瘪的钱袋在石明光面前晃来晃去,以作佐证。 金榜客栈和相国寺是赶考学子的聚集地,经常有大官微服私访,期许慧眼识英才,从中挑选出未来国之栋梁,住进这两处的学子代表着比他人多出一考上的机遇,因此,学子们都抢着住宿:水涨船高,房价自然也高得离谱,可惜他囊中羞涩,就他那点银两,连睡柴房、马厩也不够。 「我有钱,我给你!」石明光得意一笑,从腰间抓出一个鼓鼓的荷包,这是娘给我的零用钱,不够的话我回家拿。」眼睛亮晶晶的,露出一副想讨赏的表情。 官雁一怔,视线从荷包移到石明光兴奋的脸上。 这个家伙根本没意识到他说了多么伤人的话…… 轻叹一口气,官雁握拳轻轻在石明光的脑袋上捶了几下,「明光,我知道你没有恶意,但是以后请不要再讲这种话。」 「为什么?」石明光一头雾水,「是不是钱不够?」他只能想到这个。 「笨蛋!」一不小心,拳头重重捶了下去。 「好痛!」石明光抱头痛叫,「我做错了什么嘛?」委屈道。 这个娇生惯养的大少爷什么都不懂! 官雁生气了,「少爷,虽然你以后可以透过荫补做官,但是好歹也要学点人情世故吧!」 一听,石明光眼眶含泪,抿成直线的嘴巴不服气地扭曲,他完全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长叹一声,官雁像是抱娃娃一样的把石明光楼进怀里,于是,石明光便不客气地抓起他的衣服抹去眼泪。 得寸进尺的笨蛋! 官雁握拳又想给对方一下,怒火却被怀中人抽抽鼻子、摩擦胸口抚平了。 孩子气! 心一软,手自然而然放了下来;「明光,你告诉我,荷包里面的银两是你挣得还是爹娘给的?」官雁决定讲道理。 「当然是爹娘给的!」 不劳而获还这么理直气壮! 官雁头疼了,「是你挣的钱我或许会接受,但是如果是你家里给的,我一分都不会要。」 「为什么?我家的钱也是我的钱啊!」石明光听得胡里胡涂。 官雁耐心解释,「对我而言不一样,你的钱我可以认为是朋友的资助,但如果拿你家的钱,就代表接受施舍,我再穷也不会要别人的同情施舍。」 「我没有同情施舍你的意思,你乱讲!」石明光急了,上下跳窜,激动的喊道。 搂紧怀中像跳蚤一样跳个不停的石明光,官雁尽力安抚对方激动的情绪,「我知道你没有那个意思。」这种复杂的念头,就算你再聪明一百倍也想不出来,「只是你以后不要再说了,我不喜欢,懂吗?」 认识石明光以后,官雁发现他说话是越来越浅白,像『喜欢』或『不喜欢』这种表示绝对好恶的话,他以前根本不会说,但是跟石明光做朋友,他非说不可,因为这个孩子理解不了『还可以』、『不错』之类的模糊字眼,或许在他的脑袋里,黑就是黑,白就是白,两者不可混淆吧! 「恩,虽然我还是不太懂,不过既然你不喜欢,我就不说了。」石明光好像有点明白了,抬起头摇晃着官雁的手臂,露出笑容,「那你住我家好不好?这祥就不用花钱了。」 讲了半天,这孩子还是不开窍! 官雁终于了解七窍生烟的含义,也明白了什么叫做朽木不可雕也,想发火,可一低头看到对方天真的表情,怒气瞬间化为无言叹息。 对明光,我没辙了,真不知该说他蠢还是单纯? 官雁郑重说道:「明光,如果你把我当成大哥,以后就不要再提了,虽然饮食差劣、住所简陋,但是我很满足,这是我的选择,我不需要任何人去改变它。」话我己经说得很重了……果然,明光的笑容僵住了,接下来会生气吧?说不定会使出大少爷的性子又哭又闹? 斗大的泪珠从大大的眼眶里纷纷掉落,砸到桌面上,溅起小小的水波,也重重砸在官雁心里,胸口忽而抽痛了几下,「别哭!」慌张抓起手帕往石明光脸上抹去,「对不起,是不是我说的话太过分了!」 好粗鲁,脸快被擦破皮了! 石明光把官雁的手抓下去,抽抽噎噎的说:「小雁,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太笨了。」反反复覆说着这几句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看到石明光鼻子通红、哭得喘不过气来的样子,官雁的心是软得一场胡涂,别说石明光是有口无心,就算是故意冒犯,只要他止住泪,官雁一样可以原谅。 「好了,我知道,你别哭了。」轻声劝慰,其实明光所说的一番话并无恶意,是我太敏感了。 「我不哭。」说着,石明光胡乱抹去泪水鼻涕. 从前我用银两帮过很多人,接受的人对我都是感恩戴德,可是,小雁跟那些人的反应不一样,为什么会有差别?我不懂?只隐约知道小雁跟其它人不同,所以我也要以不同的态度对待小雁! 「明光,谢谢你的好意,以后我真的撑不下去的时候,一定会请你帮忙的。」官雁替对方擦去流至颊边的余泪,「到时你可不要推辞哦!」 「恩,如果小雁有需要,我一定会帮助你的!」破涕为笑,石明光认真的许下承诺。 还是个长不大的孩子,说哭就哭、说笑边笑,说话也不懂得留余地,可是,不得不坦诚,听到他的一番话后,心里觉得很温暖,呵…… 「叩叩!」敲门声响起,两人齐齐向门口望去。 「官施主,请问你在吗?」门外传来稚嫩的少年声音,是寺院里的小沙弥。 「小师父,我在,请进吧!」官雁扬声道。 推开门,进来一个小沙弥,圆圆脸蛋、小小身躯,长得很清秀,大概是十三、四岁。 小沙弥进来后,先行个合掌佛礼,然后从袖中取出一封信,「官施主,刚才有人在寺门口交给我一封信,让我转交给你。」 「有劳小师父。」官雁领首接过。 在官雁拆信,看信的空档,石明光蹦蹦跳跳的跑了过去,拉住小沙弥的手,「悟空,我们等一下去后山摘梅花好不好?」往来寒少寺己久,早和寺里上上下下的大小沙弥混熟了。 小沙弥摇摇头,「小衙内,我今天的经还没有诵完呢,师父知道了会打我的。」 「不怕、不怕,我找大师父说去!」石明光笑嘻嘻地摘下小沙弥的僧帽,胡乱揉着他的光头,「咦,悟空,你还没有剃度?」脑袋光溜溜的,没有一个戒疤! 「明光,不得胡闹!」看完信,官雁一回头便看见石明光在亵读佛门弟子的无礼行为,连忙制止。 一听,石明光虽然嘟起嘴,不过还是听话的放下手。 悟空腼腆道:「师父说等我过了十六岁再给我正式剃戒,小衙内,我要回佛堂念经了,下次再一起玩吧!」朝两人又行了个礼,小沙弥有礼貌的离去。 「悟空好可怜,每天都要念阿弥陀佛,想玩都不能玩……」石明光非常同情小沙弥。 「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没慧根?」官雁将石明光拉回书桌旁,把小手炉塞到他手里,「拿着,别着凉了。」 石明光乖乖坐好,可没多久屁股又不黏凳子了,扭着身子去探看官雁手中的信,「小雁,是谁的信?字很漂亮呢!」信中的字形体修长、撇捺潇洒,转角却极为尖锐,温和中透露出冰冷,和小雁的字截然不同,小雁的字也很平和,但是多了一份开阔,意境大有不同! 「你懂得品字?」官雁惊讶道。 石明光不服气的说道: 「不要小看我,京城里最有名的书法大师柳容真,曾经做过我的书法先生呢!」 「看不出来。」官雁很不客气回答。 明光的字非常稚拙,笔划不成形,教出这种不成器的弟子,柳大师绝对会吐血! 嘴巴嘟成一朵花,石明光一张稚气脸蛋气鼓鼓的。 「好啦,别生气了,跟你逗着玩的。」官雁不敢再惹小祖宗掉眼泪,受苦的,心疼的,最后还是他自己,天底下大概没有一个哥哥比他更疼弟弟了,「这是我的一位朋友写的,他本来打算今天过来,可是身体突然不适,只好推迟了,真可惜,我还想把他介绍给你呢!」语气中带着些淡淡的惋惜。 「小雁的朋友?是谁?」石明光好奇问道。 小雁来往的朋友不多,能让他另眼相看的更少! 「你不认识的,他和我都是上京赶考的,几个月前我们在一家小酒肆相识,结果一见如故,说来也巧,这间屋子他也住过,后来他搬进城里将屋子让给了我。」要不然,我早就露宿街头,东京居,大不易啊! 想起好友的善举,官雁扬起了一抹微笑,他和对方是同一类人,都注重君子之交,平常不多来往,朋友有急难却会出手相助、义不容辞。 「你告诉我他的名字嘛,说不定我认识!」竟然让小雁笑得那么温柔,哼,那个人肯定不是个好东西!「快点说嘛!」 「好吧!」都这么大了还爱撒娇,我几乎都可以想象你白鬓苍苍、柱着拐杖继续撒娇的样子,「他姓钟,名润。」 「钟润?」好熟悉的名字啊…… 石明光反复念着,突的击掌大叫: 「我想起来了,填词公子!」 「你怎么知道的?」青楼艳姬、风月之地的情事他怎么知道?这家伙该不会是个花花太岁吧? 石明光兴奋道:「我听罗衣姐姐她们说的,据说他填的词是上上之品,唱了他的词的歌妓马上会身价百倍,姐姐们都争着唱呢!」想不到填词公子竟然是小雁的朋友,太意外了! 「明光,罗衣姐姐是谁?」 吓,小雁的脸靠得好近,而且……咕噜……好狰狞! 「罗衣姐姐就是罗衣姐姐啊!」石明光吞吞吐吐回道。 「别给我装傻,说,你是不是常常去逛妓院?小小年纪不学好,看我打断你的腿!」 「没有啦!」石明光吓得猛吞口水,「罗衣姐姐是隔壁张大人豢养的家妓,我家后院跟他家只有一墙之隔,经常可以听到她们的歌唱和琶琶声,偶尔我爬墙过去找她们玩的时候听说的啦!」 「要打!不思进取,整天厮混于胭脂粉黛之中,更要重重的打!」 这要打、那也要打,那要怎样才能不挨打呢? 石明光苦脸哀号,索性拔腿就跑。 「做错事还敢跑?」官雁原本是开玩笑的,见状便假戏真做的追了上去。 霎时,小屋内一个跑一个追,尖叫声、欢笑声连成一片。 「呼,好累!」 石明光累得一头栽到铺着棉褥子的床上,跟着,追了快半个时辰的官雁也气喘吁吁地挨在他旁边躺下。 这小子跑得快、躲人又机灵,我怀疑是成年累月被人追着打练出来的! 「小雁。」石明光转头。 「恩?」官雁侧过脸。 两人面对面、眼对眼,鼻尖几乎相触,连对方的呼吸都能感受得到。 「我爹说过,如果不是喜欢一个女子到非要娶她的地步,就不要做出破坏她名节的事情,即使是青楼女子也不例外。」和小翠、罗衣姐姐都是闹着玩的,而且她们从来只把我当作弟弟看待。 石明光的表情异常认真,眼角眉间的稚气褪去,瞬间转变成成熟稳重的男子气概,顿时,官雁的心跳停顿一拍,在他的印象中,石明光只是个蹦蹦跳跳、爱玩爱闹的小弟弟,突然出现的稳重表情令他感到有点错夸惊讶。 「小雁,我好想亲你哦!」 正当官雁心绪紊乱之时,石明光认真的神态又悉数散去,恢复一副爱娇调皮的痴态。 「笨蛋,净爱开玩笑!」官雁使劲拍着石明光的头。 刚才心头出现的异样,是错觉吧…… 「痛!」石明光脸朝下栽进被子里,「我是认真的!」被子底下传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官雁没有听见。 第三章 「石忠。」 坐在书桌后面,石明光左手托腮右手握着毛笔在纸上无意识地描呀画的。 「小的在。」 石忠偷偷瞄了一眼桌上的纸,墨色横道竖道,雪白纸面被涂抹得面目全非。 「今天的天气真好啊!」石明光忽悠悠的道,漫不经心的在纸上画着圈圈。 「嗯,是很好!」不温不火的太阳躲在厚重乌云后面,北风凛冽刮着,忘记南飞过冬的鸟儿瑟抖抖缩在鸟窝里,天气很好吧? 描完鸡蛋画鸭蛋,在画到第八十一个鸭蛋时,石明光放下了笔,重重叹了一口气,石忠一听不好,脊梁骨开始发寒,心想,少爷多愁善感,代表着将要出大事了! 「少爷你哪里不舒服?」石忠小白翼翼的问。 「石忠,你有没有过这样的感觉?」说着,石明光捧心蹙眉,幽幽一笑。 「少爷请说。」石忠洗耳恭听。 「心里老是想着一个人,吃饭的时候想,睡觉的时候想,一想到他心就跳得厉害,一日不见他就心里发慌,见了他心更慌,而且,不知怎的,我见到他就想亲他?」愁眉苦脸的又问:「你说,我是不是生病了?」 石忠喜孜孜说道:「少爷,你是病了,不过是相思病。」等少爷成了亲,我和小翠的事也就有盼头了。 「相思病?」石明光迟疑道:「戏台上演的小姐公子害的相思病?」 「是的,相思病!少爷,你喜欢上人家啦!」石忠断定道。 「我喜欢上他了?」自言自语道:「心里装得满满都是他,见他就欢喜,原来我喜欢上他了。」 「少爷,敢问是哪家千金?」石忠大胆问。 能弄得少爷寝食难安的女人绝对了不得。是张尚书的千金?不对,那个女人对少爷不假颜色。曹员外的小姐?更不对了,少爷最讨厌矫揉造作的女人……那……到底是谁呀?我好奇极了! 石明光奇怪的扫了石忠一眼,「他不是小姐。」小雁啥时候变成女的了?明知故问! 「不是小姐?那是哪家闺女?」该不会是我的小翠吧? 「他也不是闺女。」石明光不耐烦了,「小雁你不是见过吗?」 太好了!不是小翠……不对! 「官公子?咳咳……」石忠被口水给呛到了,「少爷我没听惜吧?」拼命掏着耳朵。 「你没听错。」石明光塞给石忠一杯茶,「真笨,连吞口水都会呛到!」 也不想想是谁害的! 石忠抢过茶,咕噜咕噜喝个底朝天,「呼!」放下茶杯喘着气,「少爷,你的意思是不是官公子有个妹妹叫『小燕』而你喜欢上她了?」 「你没傻吧,小雁哪来的妹妹?」石忠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石明光怜悯的看着石忠,害他一口气不上来。 说我傻?忠仆的价值何在? 「少爷,官公子和你都是男人啊!」 「男人怎么了?大宋律法又没有禁止男人和男人成亲!」石明光不以为然说道。 律法是没有可那是常识啊!万一给老爷知道了,以为是我教唆的,我这辈子就完了! 「少爷,两个男的在一起是生不出孩子的,难道你忍心让石家的香火断绝?」石忠苦口婆心的劝道。 「没孩子可以过继叔伯家的呀!」石明光看妖怪似的看着石忠,仿佛他无药可救了,「成亲只是为了生孩子吗?你真是俗!俗不可耐!」 俗!俗!无数个「俗」字满天转,一遍又一遍回响着,令石忠全眩不己,被石明光瞧不起这件事,大大打击了他的自尊心,他的脸色只能用面如死灰来形容。 「石忠。」石明光皱起启头,石忠的反应让他觉得有点怪异又有点不安,「男人和男人真的不能在一起吗?」 当然了! 石忠几乎要脱口而出,一抬头却看到石明光认真严肃急促不安的表情,他几时见过一向笑笑闹闹的石明光有过如此表情?话霎时在舌尖绕动,「少爷,你喜欢官公子哪点?」出口的,却换成了另一句话,让他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哪一点?」石明光的思绪很快就转移了,呆呆的努力回想,「小雁很聪明,个性很温和,不过不是随波逐流的那种,他有自己坚守的原则,不会因为外力而改变,我可能是因为这样而喜欢他吧,可是我觉得,就算他不聪明不温和,我也会喜欢他!」 喜欢一个人,所以喜欢上他的优缺点,而不是因为他的优缺点去决定是否喜欢他,在很多时候,爱是没有条件的。 从少爷的话语中,我确定少爷真的喜欢上官公子了,或许是更深层的「爱」也说不定,但是,我不知道少爷的喜欢是不是正确。因为这份喜欢不一定会有回报,毕竟有龙阳之癖的男人很少,敢于承认的男人更少,我担白单纯,不懂人心险恶的少爷会受到伤害…… 「石忠,我喜欢小雁是对的吧?」 面对石明光希冀的眼神,石忠无法狠心说出反对的话,若有若无的点点头。 一看,石明光大喜,「我现在就去告诉小雁我喜欢他!」想到什么就做什么是石明光向的作风,完全不懂得三思而后行的他,当下从椅子上跳起来,快快乐乐的跑了出去。 「少爷,你等等!」没料到会有这招,石忠愣了下后立刻追上去。 少爷,拜托你不要说风是风,说火是火好不好了?我真命苦,碰上了这么个风风火火,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主子! 「哎哟!」 刚冲上回廊,石明光没头没脑的就撞上了一堵墙,额头被磕出一声闷响,不过对方却屹立不倒,反倒是撞人的一方猛的后退几步,跌坐在地。 谁那么大胆子敢撞本少爷? 石明光大怒,正要开骂时却耳朵一痛,半空中传来声暴吼: 「畜生,你慌张什么?」 石明光杀鸡般的哀叫起来,「呀呀呀,爹,痛啊,别拧了,很痛耶!」怒气冲天马上变成哀号连连,哭丧着脸求饶。 「畜生,还敢顶嘴?」 换来了一记更重的拧转,痛得石明光泪汪汪,委屈的合上嘴,以免再遭横祸,他天不怕地不怕就只怕他父亲,不,现在再加上个官雁。 「赵大人,犬子莽憧无礼,大人有大量,请大人不要跟他一般计较。」石老爹诚惶诚恐的哈腰说道。 哼,净会对我凶! 石明光撇撇嘴,禁不住好奇,抬头看着父亲嘴里毕恭毕敬喊着的赵大人,他父亲好歹也是个正二品,能让他卑躬屈膝的人,十个手指头数得过来。 映入眼帘的是个高大的男人,二十五岁上三十岁下模样,身材修长却不见文弱之气,面如冠玉,高鼻薄唇,转目抿嘴之间流露着贵气。 这是个很出色的男人! 石明光纵使再酸再嫉妒也不得不承认,但是直觉的,他不喜欢这个人,因为那个人的眼睛很冷,从中他看不出一丝情绪,这个男人,是那种高高在上的人,被称为赵大人的男人发现了石明光的目光,没有过多注意,淡淡扫了他一眼就移开。 「畜生,还不快跟大人道歉?」又是一声怒吼,石明光的耳朵都快震聋了。 「不必了,以后小公子多加留神便是。」 「是是,还是大人有气量,畜生,快跟大人道谢!」嘴角耷下,石明光受不了父亲的两面脸,嘴闭得紧紧的,石老爹一见不好,他这个笨儿子的倔强脾气上来了,连忙圆场,「大人,不如您先行一步去花园里赏赏花?在下马上跟上。」 这个季节哪有花?只有腊梅,但是我家后花园没种植,看来是老爹昏头了!哈哈…… 闻言,男人微微颔首。 「畜生,你知不知道你差点闯大祸了?」 直到贵客及一帮随从消失在回廊尽头,石正义才松下口气。 「爹,他是谁?」石明光好奇问道。 「他是当今的首台赵大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在朝堂中呼风唤雨的赵大人!哼,还好赵大人不跟你计较,要不然你就小命难保!」石正义不是危言耸听,从同僚窃窃私语中,他得知惹怒赵首台的人不是横死就是莫名失踪,他就这么一个儿子,虽然不成材,还是不希望他莫名其妙丢了性命。 石明光没被吓到,笑嘻嘻的说: 「原来他就是首台大人啊,真年轻!」 「这还用你说?」石正义瞪了儿子一眼,「要你有赵大人的一半成就,我就心满意足啰!」 「嘿!」石明光没大没小的用手肘撞他父亲,挤眉弄眼,「爹,你一把年纪了才爬到礼部侍郎的位子,嘿嘿,教训我不太好吧!」呃,爹爹脸色发青了,头顶好像有角长出来,嘴里跑出来的是獠牙了,难道这就是佛经里所讲的夜又?不好,三十六计逃为上策! 「石明光,你这臭小子给我站住!」 石明光回头给了个鬼脸,心想,笨蛋才会停下来呢!哎呀呀,老爹追上来了,快跑! *** 石明光几乎是蹦蹦跳跳的跑进寒山寺,见到寺门口扫地的小沙弥,他愉悦的打着招呼。 「悟空,早啊!」 「早。」执长柄扫帚的悟空迟钝的应道,半天没回过神来。 石小衙内怎么笑得比花儿还要灿烂呢? 突然,悟空想起了一件事,连忙大声喊道:「小衙内,官施主现在正在接待客人!」冒冒失失冲进去可不好。 悟空好像在叫我? 石明光停下脚步,掏掏耳朵,却只听见风呼呼吹的声响。 听错了吧? 摇摇头,石明光笑盈盈的加快步伐,手掌抵住门扉,石明光觉得心快要从喉咙眼跳出来了。 马上我就要向小雁表白了,他会是怎样的表情呢?肯定会高兴得扑上来亲我吧! 乐天过头的大少爷脱离现实的幻想着…… 咦?里面好像有声音? 石明光刚想推门进去,却耳尖的听见某些声响,于是便将耳朵贴到门板上,是两个人细微的交谈声,声音很轻,似乎很轻松的交谈着,不时发出笑声,怒声不又顿起。 是谁?是谁霸占了只属于我的笑声?活得不耐烦了! 怒从心起,原本就少得可怜的冷静,全飞到九霄云外,石明光双手扣住门环,用力一推,铁门环敲击门板发出了很大的声响,跟着,里面的人纷纷愕然回头。 官雁和另外一个人亲密的姿势让石明光瞬间红了眼,官雁站立着,双臂自然下垂,身体微倾,仔细一看,他眼睛通红,似乎还含着泪水;另一个男人背对着他,看不清样貌,只看见他一手搭在官雁胳膊上,一手摸着他的脸。 怎么看都像是色狼侵犯未遂的场景! 无名真火将五腑六腑烧得通红,个性冲动的石明光顾不上多想,径自冲过去把男人推开,双臂大张把官雁护在身后,露牙低齿,当场,两人被这举动弄得莫名其妙。 「怎么了?」官雁皱起眉头。 我跟朋友谈得好好的,明光突然冲进来,还摆出一副雏兽护主的样子,他在搞什么把戏啊? 石明光没有答话,只是警惕地瞪着被他推开的男人,一刻不肯放松,被粗鲁推开还没反应过来的男人,在看到官雁搭在鲁莽少年肩上的手,还有少年敌视的眼神后,顿时明白了,疑惑化成了哭笑不得。 敢情这少年误会了! 「小雁,你别怕,有我在,我不会让他伤害你的!」石明光确保眼前的男人不会有危险的举动后,方才松下口气,开口安慰道。 伤害? 「咳,小少爷,我想你误会了。」年轻男人无奈解释着,「我是官雁的朋友,对他并无恶意。」 「那你刚才为什么那么靠近他?」还一副欲行不轨的样子! 「他的眼睫毛掉到眼睛里了,我帮他吹吹。」年轻男人觉得自己很无辜,做好事还被人误会。 「是吗?」石明光半信半疑的回头问道。 还是搞不清楚状况的官雁反射性的点点头,「是啊,刚才眼睫毛掉到眼睛里,怪难受的……哦,难道你以为我遇上坏人了?」 一听,年轻男人点了点头。 官雁失笑,「明光,你误会了,他是我的朋友,我跟你讲过的,钟润,还记得吗?」 钟润?填词公子? 僵硬的视线从官雁认真的表情缓缓移到年轻男人笑吟吟的脸上,石明光感到一股热气正在往脸上涌。 呜……丢脸丢大了,我真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傻小子,道个歉吧!」官雁无可奈何的揉揉石明光的头,嘴边的微笑始终挂着。 这种从内心深处泛开的幸福感,就是被人关心的感觉吧! 「对不起!」石明光硬着头皮抬起头来道歉,「对不起,是我太鲁莽了。」 「没关系。」钟润宽容的笑了一笑。 这一笑,石明光看呆了,刚才在剑拔弩张的情况下,他没能注意看,现在他才确切意识到钟润是个潇洒美男子,果然不愧「填词公子」的美称。 钟润长眉明目,眼光灼灼如华,端正鼻梁下是一张不厚不薄的唇,唇瓣饱满,色泽鲜润,此时正抿着一抹微笑;身躯修长,腰板挺直,站姿如白杨般笔直秀美,青丝简直的以一布巾束于头领,别无装饰;衣着并不华丽,只是一袭白衣,却自然而然流露出傲气俊逸,让人感觉只有白衣肃静才配得上他,金银珠宝反而会玷污他的高雅洁净。 「你长得真好看,怪不得把罗衣姐姐迷得七荤八素。」有话直说是石明光的性格,所以他很爽快地开口称赞对方。 钟润愣了一下,如此直接而且又是来自同性的赞美,他还是头一次听到,害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于是缓缓扯开好看的笑容。 「谢谢。」果然如官雁所说,这个孩子比水晶还坦率纯真,不过…… 钟润瞄了一眼脸色有些难看的官雁。 这块无瑕的水晶开始生出异样情思了吧,从那孩子眼里,我看到了一抹熟悉的光芒…… 官雁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酸涩滋味。 心头闷闷的,有种嫉妒的不快感……嫉妒?我嫉妒我的好友?为什么?因为明光称赞他?我的心胸何时变得如此狭窄了? 「不过,还是小雁最好看了!」停顿一下,石明光补了这句话。 一听到这句话,莫名的,阴籁一下消散,官雁心情转好,「胡说八道!」似真似假的骂道。 钟润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在心底暗暗叹了一口气。 石明光是个坦率的人,他火热的眼神完全暴露了他对官雁的心思,但是官雁呢?看得出来,官雁对他也有明显的好感,只希望这份好感不会超越兄弟情谊,不然就糟糕了……落魄书生与千金小姐的戏码人人爱看,倘若换成穷书生和豪门公子就不有趣了,在这个时代,龙阳之癖不是禁忌,却也绝对不是可以大肆宣扬的事,唉,希望官雁能控制住自己,控制住那头不知世间险恶的小兽…… 正在思绪运转间,门扣动了两下,从门外传来恭敬的声音:「公子,时间不早了,该回府了。」 语毕,官雁清楚看到一抹怒气迅速涌上钟润眉头。 「钟兄?」官雁试问,他从来没见过钟润动怒。 嘴唇蠕动两下,「没事。」钟润忿忿一拂袖,「我得走了,不然有人要发火啦!」口中说着没事,眉目之间却蕴含着郁郁之气。 官雁没再问下去,京城中的流言蜚语之盛,即使是他这种居住在远离人烟之地的人也略知一二。 钟润长叹一声:「罢了,寄人篱下的生活便是如此,凡事不得自由,我先告辞了,小少爷,再见,希望很快能再见到你。」 石明光向来不听别人的闲话,所以只以为是钟润家人催得紧,于是嘻嘻笑道: 「嗯,下次你可以给我填首词吗?罗衣姐姐很喜欢唱你的词呢!」 「填词?我好久没填了。」钟润苦笑道,随即振作起来,「没想到还有个人在等我的词,好,好,为此知音我当尽为而为。」 「明光,不要无理取闹。」官雁横过去一眼,吓得石明光赶紧缩缩脑袋。 「唉,官雁,不要这么说,他是个好孩子,待他好一点。」钟润露出一抹淡淡微笑,「如果我也能有一个这么活泼可爱的弟弟就好了,官雁,你真是好福气。」 闻言,官雁凝视着愣愣的石明光,许久,缓缓点了点头。 「时间不早了,为兄告辞,改日再见。」说着钟润穿上了狐毛披风。 「我送你。」官雁开口说道。 一听,石明光有点急了,他来这么久还没有来得及表白心意呢,情急之下,他抓住官雁的袖口,于是官雁侧头无声询问,结果他便踌躇不语,他既不想官雁离开,也不想阻止官雁去送朋友。 见状,钟润了然一笑:「不用送了,马车就在门口。」讲明白也好,不然等到官雁也陷进去就晚了。 语毕,钟润拱手,潇洒辞别。 官雁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放不开那只捏着衣角的手,只好目送着好友离去,直到好友的背影消失在寺庙门口,他才转身回屋,「明光你有什么事?」踱至桌边坐下。 「我……」石明光吞吞吐吐的,不知怎的,话突然说不出口了,累积的勇气在刚才全部都用光了。 「怎么了?」官雁拿起笔,欲写完才写到一半的文章,又将笔搁下,疑感的抬起头。 这个孩子向来说话干脆的呀! 「有话直说,在我面前你不需要客气。」 「真的不用客气?」盯着那缓缓开合的唇瓣,石明光突然呼吸急促,口干舌燥。 「说吧,不用客气!」官雁不明所以的鼓励,不知道他的话会把他自己置于一个极为危险的处境。 「我喜欢你!」 语毕,石明光再也忍受不住渴望的呼唤,激动的扑上前去猛烈吻上官雁好看的唇,官雁被突然的袭击给惊呆了,不由瞪大双眼。 发生什么事了? 眼前晃动着黑色发丝,官雁愣在那里,直到唇瓣上有刺痛传来,他才反应过来。 我……我被强吻了? 惊慌失措之下,官雁推开了石明光。 「哎哟,好痛!」正吻得不亦乐乎的石明光没想到会被推开,毫无防备的撞上桌角,扶着腰哀叫起来。 「活该!谁叫你乱来?」官雁动怒了,「石明光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干了什么?」 连名带姓的叫唤可见官雁的怒气有多深,看得石明光傻了眼。 怎么跟我想象中的完全不样?好痛!心痛,腰也痛! 石明光委屈的扁扁嘴,泪珠扑哧掉了下来。 第四章 官雁不可思议的睁大眼晴,心想,喂喂喂被欺负的人是我好不好?真是恶人先告状偏偏这个恶人是我放心不下的! 又好气又好笑,官雁走过去把石明光拉到床上,「腰是不是很痛?我看看。」 闻言,石明光委屈的把头埋进被子里,不肯吭声,偶尔传来儿声抽咽:摇摇头,官雁撩起石明光的衣服,腰间一块明显的瘀青赫然出现在眼前 ,让他心惊的倒抽口冷气,细皮嫩肉的少爷哪受得了这种痛。于是官雁从柜子里取出跌打药酒,把药酒倒到瘀青上用为揉搓起来。 「好痛啊!」火辣辣的痛感让石明光丢脸的叫出声,他自幼受宠,从来没有尝过皮肉之苦,父亲虽然严厉,却也很少动过家法,谁知…… 呜呜……好痛…… 「谁让你乱来?」官雁嘴里虽然不留情的喝斥,却下意识放轻了力道。 「人家喜欢你嘛!」石明光呜呜喊道 「再喜欢我也不能做出这种事,你知不知道,这种亲密动作只能发生在情人之间!」 语毕,没由来的想到石明光和某个不知名女子亲热的场景,官雁就心头忽然一闷。 「可是我对你的喜欢就是情人的喜欢啊!」石明光不顾疼肩翻过身来含泪喊道 官雁哑住了:「你、你说什么?」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喜欢你。」 「别胡说八道!」我不相信! 「我喜欢你,比所有人还要喜欢!」石明光执拗的重复告白。 「不要开玩笑了!」面对石明光执拗的告白,官雁慌张起来了。 「不是开玩笑,我是认真的,我喜欢你!」石明光捉住急欲逃开的官雁,让他动弹不得。 好大的劲道! 「不,不是。」缓下一口气,官雁安抚着慌乱跳动得心:「你还小,不懂的。」当下的士大夫可以拥有男宠,但是男人地位平等的情爱却是禁止的,官雁不想他们之中任何一人被外人视为卑贱的男宠,这一点,他不知该如何对石明光解释。 「我不小了,过了年就十八岁了!」 石明光不满道。 「不,还是太小。」十八岁,整整比我小了三岁,这个年龄的孩子,还不懂什么是爱情,也天真的不了解事态的残酷无情。 「好,就算我年纪小,就算我是孩子,但是孩子就不能有感情吗?孩子知道的比你们大人想象的还要多!我分得出来什么是恋人的爱什么是亲人的爱!」石明光着急又愤怒的吼道。 难道孩子就不可能懂得爱隋? 「爱不爱是你的自由,可是我不爱你,我从来只把你当成弟弟看待!」官雁狠心道。 为了明光的前途我必须这么说,但,为何一颗心酸涩极了? 石明光呆住了。 小雁不喜欢我?心……怎么痛了起来?好像破了个洞,里面的液体泪泪流淌出来,好痛!第一次这么痛,比五岁那年从树上摔下来还通!心脏仿佛被人狠狠馅住! 石明光疼痛难忍的抓住胸口,身体蜷成团,额头上冷汗直冒。 「明光你怎么了?别吓我!」原以为石明光是在故弄玄虚的官雁看到他痛得在床上打滚后,立刻焦急的慌乱起夹。「我不知道,心好痛!」绞痛阵阵袭来,石明光咬住牙不让自己哭出来 「好端端的怎么会心痛?我去找大失!」官雁着急的要站起身来 「不要!」石明光抓住官雁的手「不要离开我不然我会死的!」 「好好,我不离开!」官雁急得不知该怎么办又不敢离开,只好一遍遍揉着石明光的心口安抚,一遍又一遍,力道不轻不重石明光握着官雁的手不住轻哼,胸口的紧绷久久才缓和下来。直到石明光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官雁才稍微放下心来拿起手帕怜惜地为他抹去汗珠。 霎时,手腕被捉住了,握着手帕的手被移至一边,底下是一张极为认真的脸。眼里没有玩笑,没有稚气,石明光仿佛一下子成熟了好几岁,不由让官雁呼吸一窒。 「你喜欢我吗,我说的是情人之间的喜欢。」石明光固执的追问。 我不相信小雁不喜欢我,如果不喜欢他就不会这么焦急! 官雁心绪一片混乱,「我不知道。」语毕快速别过头去。 在一炷香之前,我相信自己对明光只有兄弟之情,可是现在……我不确定了! 石明光半坐起身搂住官雁的腰不让他逃离。 「再过四天就要开考了,给我点时间吧。等考试结束后我会给你个答案的。」许久许久,官雁低低说道。瞬间,腰间的手臂猛地紧绷,他们的心也跟着一紧。 这样,究竟是对是错? 那一晚,无论是对官雁还是石光明,都是一个不眠之夜…… *** 四天之后,省试正式开考,从乡试中通过层层比试脱颖而出的各地才子,荟萃于天子脚下,翘首以望这天来临。只要过了这关,便可以上金安殿接受天子的面试,成为天子门生。从此飞黄腾达,富贵不可言。因此,每位考生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盼望能得到主考官的垂青。 开考那天,考院前人头涌动,考院内内外外戒备森严。考生们按号排队经过门卫的搜身俭直后鱼贯而入,他们即将在完全封闭的状态下度过决走命运的三天。考场旁边个比较偏僻的角落里,有两人正仁立在那里,一个叽叽暗暗说个不停,一个原木温和的脸色随着时间的流逝益发难看。 「小雁,听说要考三天,所以我请厨娘做了些吃的,石忠,快拿过来。烤鸡、粉蒸肉、熏肉、腊肠、馒头、胡饼,拿着!」 才三天而已,少爷,你当喂猪啊? 「小雁天气很冷,要注意保暖哦。这是我给你准备的铺盖。棉被、褥子、床单、枕头……还有蚊帐,拿着!」 少爷你敢情要把整个家当都搬进去?而且拿蚊帐做什么?放心,蚊子绝对不会像你生命力那么顽强寒冬还活跳乱跳! 「小雁,我怕你无聊,带来了些书,坊间的言隋小说,公子小姐后花园私定终身、大侠千里救凤尘,应有尽有拿着!」 呃,少爷,官公子好像是要去考试的吧? 「小雁手伸出来。」 麻木的伸出手,官雁己经吃惊得不知如何是好,跟着,那位小少爷神神秘秘的塞过来一个轴卷。 「是我的画像,我特地请最有名的画师绘制的。你定要把他带在身边,经常拿出来看哟!吃饭的时候、睡觉前、想我的时候都要拿出来喔!」 太阳穴「扑扑」上下跳动,官雁开始怀疑石明光是不是故意想害他考不上? 「小雁。」 不会吧,还有什么? 官雁大惊失色,顾不上面子,随便数衍几句便借口时间到了,急急离去。石忠同情地望着那株落荒而逃的背影,心想,被我家少爷缠上的人往往夜里都会做噩梦。希望官公子坚强点把这三天挺过去! 「哎呀呀糟糕了!」旁边的石明光突然想起什么焦急的失声叫道,而石忠则心不在焉的听着。 反正少爷说糟糕的事往往不是啥大事,我早有经验了! 「如果小雁整天想着我,恍恍惚惚中把对我的爱意写到卷子上该怎么办?我才不要那些迁腐古板的老头儿看到呢!」 少爷,那是不可能的!官公子才不会因为你走神呢! 「不行,绝对不行!小雁,你等等我……」 石明光越想越不安心,一溜烟追了上去。石忠倚靠着墙壁,从兜里抓出个馒头津津有味的啃着。 不用一炷香时间,我敢肯定少爷定会眼泪汪汪跑回来诉苦…… *** 省试给束,下了场大雪后,合家团圆的春节紧接着到来。从腊月二十四小年节开始,人们便开始忙开年节的准备活动,扫尘、置办年货、剪窗花、贴春联等等…… 街上人来人往摩肩擦踵,相国寺庙会人头涌动,小贩憋足了劲大声吆喝。喜气洋洋的人们精心挑选所需的年货,每个人都在期待新的一年的到来。不管过去一年过得如不如意,明年总是有盼头的。富人希望可以锦上添花,穷人则希望能够洗脱霉气,来年赚够养家费。 忙碌的日子过得很决,除夕来临了,街上行人匆匆赶回家和老人妻儿团圆相聚。而除夕之夜除了是团圆夜,也是远游旅人的乡思断肠夜。 夜幕慢慢降临,官雁用过晚膳后点起油灯看书,书看了两页后就看不下去了。越看越心烦意乱,干脆合上书。这是他头回在外面过年,因为离家路途遥,远担心赶不上节后的开榜,加上为了节省盘缠他便索性不回家过年。只修书一封回家,所幸父亲通情达理并不怪罪。反而叮嘱他注意身体、万事小心。 其实家中不过他与父亲两人而已,往年过年过节同样冷清。可是在这个理应全家团聚的夜里,他还是犯起了乡愁。挂念家中老父、调皮大花猫还有他走前栽下的柳树……环视着空空荡荡的屋子,轻叹一口气…… 佛门弟子是出家人,对俗事的节日并不是很留新,因此即使是除夕寺庙里依然很冷寂。在这静寂的屋里,官雁可以听到自己因天冷跺脚的声音、咳嗽声甚至是衣物摩擦发出的细微声响。 夜色点点加深寒气越来越逼人,再怎么搓手跺脚四肢还是温暖不起来。鼻尖冷冰冰的,披上最厚的棉袄也不管用。于是官雁便千脆抓起棉被裹 在身上,只露出个脑袋来。 「呼……」暖和多了! 走近窗边,官雁支起窗户,从斜斜角中望向城内的方向。寒山寺位干郊外的一个小山坡上,所以能模糊窥见处干平原上的东京城。远方一片幽暗,像黑夜的巨人在张牙舞爪。突然城里上空浮起了一片红云,火光闪耀隐隐还能闻到硝烟味。与此同时寺庙内的钟响了,浑厚悠长的钟声传出很远很远子……子时交接,在这钟声中,旧的年过去了,新的年来临了。 官雁露出了抹淡淡的微笑。 此时,门外传来了杂乱无章的拍门声,惊得官雁抬起头来。 这个时候会是谁? 疑感不解的打开门,一抹胖嘟嘟的身影马上跟着扑上来,还伴随着清脆的恭贺声。 「小雁,新年好!」 反射性地接住扑过来的小熊,「新年好。」官雁愣愣的回应着。 咦,不对! 官雁连忙拉开点距离,盯着比小熊还胖的石明光。 「你怎么跑出来了?有没有跟家里的人说声?」连珠炮股的发问 「我偷偷跑出来的,只能待一会儿,马上就走。不然等下祭祖的时候就找不到我,我爹会打死我的。」说着石明光吐吐舌头在看见官雁的眉头都皱起来之后赶紧为他捂住,抹开。「唉,不能皱眉头,奶娘说新年皱眉头会给未来一年带来霉运的!」嘿嘿,这样子小雁就不可以对我发火了。 官雁又好气又好笑,可还是听话的舒展双眉。 「小雁我给你带了些东西!」石明光像只勤劳小蚂蚁将头埋进带来的大口袋里找啊找的。「这是刚蒸好的年糕,饿了吃点。今天一下子变冷了,来小火炉。对了还有避邪符,我请奶娘求来的,我们一人一个愿你今年平平安安事事顺利!」 手中的东西一点一点的往上堆,虽然多得让官雁都快捧不住了,却也把他的心给塞满了。在这个全家团聚,独剩他一人自享冷清的寒夜里,石明光送来的礼物不仅温暖了他的身躯,也暖热了他的心,让他突然有种想落泪的冲动。 石明光的心意令官雁又感劫又羞愧。省试过后至今,他仍然没有给对方一个明确答复。 本来说好给石明光答案的,可是由于没有理清自己的思绪,所以官雁无视于他哀求的目光狠心不去提起,故意当成没这回事似的。 以为性子急躁的石明光会按耐不住先提起,没想到一向莽撞的他居然忍住了。每回见到他祈木渴望的眼神,官雁都心有不忍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因为官雁不知道自己对石明光怀有的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情感? 他到来,我欢喜;他受伤,我心疼;他赞美别人,我嫉妒。我喜爱他的坦率单纯,欣赏他的天真无邪;他的存在温暖了我,我无法忍受会有失去他的一天。可是,这是爱吗?我迷惘,这种有时欢喜有时愁闷的感觉就是爱吗?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如果是爱,我能够接受自己爱上个少年吗?那样的爱是没有未来的爱。我们在一起必然注定是永无后代。更可怕的是我们还得时时面对世人异样的眼光,我能承受吗?我不敢往下想……如果不是爱,我该怎么开口?我忍白让那心灵比水晶还纯洁的少年伤心?不,我宁愿伤害自己也不愿伤害他! 「明光……」管雁开口,欲言又止。 一听,石明光眼睛一亮,心想,他要给我答复了吗? 「嗯,小雁,你说吧。」明光期待的望着官雁。 「不,没事。」官雁开口欲言又止石明光眼睛亮白想他要给我 瞬间,石明光的眼神很快就暗淡下来,使得官雁充满罪恶感的移开视线。 明光,再给我点时间,我会很快想清楚得,拜托! *** 从正月初到十五,整个东京城沉溺于节日的狂欢之中。家家户户陀着串门、拜年。火红鞭炮处处响鸣,决活小孩子三五成群在街上嬉闹,拾捡散落的小鞭炮。在辛苦了一年之后,每个人都沉浸在难得的平和安闲中。 狂欢在正月十五上元节那天达到最高潮,上元节又称灯节,起源于汉武帝年间。这一天是灯的节日,从乡村僻野到喧闹京都处处张灯结彩、大放烟火。到了晚上,积攒了热情的人们纷纷走上街头,看华灯、猜灯谜、观烟花……热闹非凡的闹夜景象,直到子时乏后才渐渐平息。 过了年之后,为了能够及时了解发榜的消息,官雁惦了惦扁扁的钱袋,咬牙狠下心住进城东的一家小客栈。客栈虽小,但店家热情地方也算干净,所以虽然心疼了老半天最后还是住了进来。 得知这消息,最高兴的就要属石明光了。因为如此来石明光的拜访会更加方便。官雁非常乐见他的到来,只不过每次石明光来必定会用期盼的眼光看着他。虽然他会刻意掩饰,但是那拙劣技巧还是让官雁轻易看穿了。 其实官雁心里早有了决定,但一直找不到适当时机象石明光说明。每回想说,不是被莫名其妙的人打断,就是犹豫不决因此迟迟没有说出口。 慢慢的时间久了,话竟然变得不知该如何说起。官雁心里不是不着急,这么拖下去只会浪费时间,但是老是找不到机会。最后没办法只好了消极应付。 窗外传来的欢笑声充斥着整个房间,官雁翻翻书本最终还是烦躁的合上书。最近他状态特别不好,榜单迟迟没有出来,感情方面又暖昧不明,处在这么种胶着的处境下,纵是冷静如他,在某些时候还是不可避免的流露出焦虑不安。 尤其是今天,今天是上元节,从早到晚每个人都在议论纷纷。讨论去年的灯如何如何,今年的灯如何如何。东京的空气也感染了兴奋气氛,不停吠叫着。因此,他的情绪也受到影响,格外烦躁。 伏在桌子上,官雁懒洋洋的,他刚才没有吃晚饭按理说会很饿,但他感觉肚子涨涨的什么都不想吃。怡头望了眼窗外,太阳己经下山了。东方星星点点闪烁,差不多了,官雁懒懒的想着。 明光那个笨蛋该来了吧…… 思绪刚落,门便被大为撞开,官雁只猫了眼,懒得提起劲责骂莽撞的石明光。 糟糕! 踢开门之后才醒悟过来又闯祝的石明光,暗叫声不妙,然后悟住耳朵。可是等了很久都没听到那声熟悉的怒吼,于是奇怪的放下手只见趴在桌上的官雁懒懒地瞥了他一眼,然后转过头去。 「小雁你怎么了?」石明光担心的问。 「没仕么。」官雁答得有气无力 「那我们一起去看灯吧。」 石明光朝气蓬勃的声音听得官雁莫名不爽,「不去!」无精打采道。 「为什么?」石明光跑到官雁面前「今年的灯很好看耶又大又漂亮!」 「我不想去就是不想去,灯有什么好看的再好看不还是灯?」说着将头侧向另边。 官雁不是个固执的人,可是牛脾气上来八匹马也拉不动。 小雁在发小孩子脾气?天啊好可爱! 「小雁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兴致一起石明光的脑袋跟着转过去硬是和官雁视线相对,然后不等他答应就径自讲了起来。 「讲的是本朝一位老先生的故事,诺,就是关于上元节的。话说那位姓司马的老先生很古板,平日里不肯让女眷外出,连环佛烧香也不可以。他的夫人很不高兴但是也没办法,只好把气憋在心里。有年上元节特别热闹,所有的家仆都出去观灯了,夫人在阁楼上望见外面热闹非凡,回头看家里又是如此冷清,怎么也忍不住。于是跟老先生说她想出去。」 「然后呢?」官雁起了点兴趣 「老先生板着脸问理由,夫人说要出去看灯。结果老先生很生气说家里不是也有灯吗?夫人不得不改口说是要出去看人,结果老先生更生气了。」说到这石明光故意停了下来。 「他说了什么?」胃口被吊起来了官雁连忙追问。 「结果老先生勃然大怒道:『老夫非人乎!』」 石明光压低声音瓮声瓮气的装出老人威严的模样,瞬间,官雁喷笑,郁闷心情一扫而空。 「哈哈……」俯身大笑,「你讲的该不会是那位姓司马的相爷吧?」 「答对了!」石明光得意洋洋道,「这是他家老奶娘跟我奶娘说的,据说她当时就在夫人身边,将老先生比夜叉还可怖的脸色看得清二楚呢。」 好洲容易止住笑,石明光生动的描绘又让官雁乐得不行想到那位行事古长的的老先生暴跳如雷得样子,他就想笑,「哈哈,太有趣了。哎哟,不行了肚子好疼!」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说着话 「小雁怎么样?」石明光笑嘻嘻道:「我们还出去观灯吗?」 官雁拭去笑出来的眼泪笑吟吟说:「去当然去!吾虽是人,还需看他人!」 第五章 刚出门他们碰上了位意想不到的人物。 「老师?」石明光又讶异又欢喜的朝男子扑上去。 正在匆匆赶路的男子吃惊的抬起头,待看清来人之后便露出一抹怀念笑容,「明光,好久不见了!」 「嗯,有半年多没见到老师了!」 石明光亲热地挽住柳容真的手臂,柳容真教过他三年,后来当今圣上极为欣贯他,拜他为太子太傅,进宫为太子讲学后才不再教他。官雁的视线落在两人交握的手臂上,脸色无意识的沉下来。 「明光,这位是?」柳容真注意到石明光身旁的青年,开口问道。 「嘿嘿,差点忘了介绍。」石明光不好意思的搔搔头,「小雁,这位是我的老师柳容真。老师,他是我的朋友官雁。嗯,不对……」想了会儿咧嘴笑,「是我喜欢的人!」 由于石明光说话向来直率,所以柳容真没有多想,只认为他是石明光极喜欢的朋友。不过官雁就没有这么轻易放过他了,一直瞪着他,直到把他瞪得缩脖子才满意的整整衣冠恭敬上前作揖,「拜见柳大人」。柳容真不仅是书法大师,也是朝廷命官,于理于情他都应尊敬对待。 「不用多礼,既然你是明光的朋友,随他一般称我老师即可。」柳容真仔细端详官雁,赞许的点点头。 这位青年衣着虽然朴素,但态度不卑不亢、眼神不斜不闪。说话温和有礼,是位不可多得的好青年!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官雁有些惊讶柳大师的平易近人,不过转念一想也对,能让石明光喜欢尊敬的,肯定是温和坦真的人。 一直紧张,注意着柳荣真反应的石明光,在看到他点头赞许后,高兴得咧嘴笑了,「咦,老师这是什么?」情绪放松后他马上被柳荣真手持的物体给吸引住了。 「这个叫火杨梅。」柳荣真摇摇花枝般的物体,「你看那些妇人。」 石明光依言望过去,街上好些妇人头上都插着这类东西,花枝顶头燃着花火,煞是好看。 「是送给师娘的吧!」石明光笑呵呵道。 柳荣真的脸疑似红了一下,轻咳两声镇定道:「最近我忙,这不,刚从宫里回来,路上看着这玩意儿新奇,便顺手买了,顺手而己、顺手而已。」 「老师,我知道你不用再三强调啦。」」石明光受不了的耸耸肩,小声嘀咕。「老师就是爱假仙!」 说是小声,其实在场两人都听见了,不过柳容真到底是大师,被戳破心思仍不动声色。 「明光夜暗下来了,宣德门接下的宫廷歌舞就要开始了,你们决点去看吧!」 一听,官雁不禁在心里窃笑:这话分明是在赶人,不过也难怪柳大师急着走人,依明光这种有话就说的性子,想必在担任教席的三年里,他受了不少闷伤吧! 石明光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高兴的跳起来:「小雁,我们快点去看吧,每年都会有些新鲜节日很好看的!」 「好好你们快点去吧,要不然就占不到好位子了。」柳容真热络道。 自然又引得官雁低头暗笑。 石明光拉住官雁的手:「那我们走了,老师再见!」 「等下,」柳容真突然叫住他们,「明光让我跟官雁单独说两句话。」石明光看看无所谓的官雁又看看一脸坚持的柳容真,咬着唇心不甘情不愿的松开手躲到一边去。 「老师请问您有什么事?」官雁不理会身后频频射过来的目光问道。 柳容真也发现了石明光的视线,微微笑:「看来明光真的很重视你。」 不明白对方的意思,官雁选择沉默。 「明光是个很直爽的孩子,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虽然有时会弄得别人很硷尬。」想起刚才的事柳容真停下来笑,然后继续说下去:「他很天真,在他的世界里人都是好的,即使他受到欺骗也不会认为骗他的人是故意的。正因为如此,他很容易受伤,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柳容真直视着官雁说道。 闻言,官雁点点头。 「他很喜欢你,所以我希望你对他好一点。他是个好孩子,如果你做出伤害他的事,我不会放过你的。」语气虽然温平,可底下却潜伏着威胁。 「如果我真的做出,别说是老师您就是我自己也不会原谅自己。」官雁认真道。 一听,柳容真终于舒缓开紧绷的神情。 辞别柳容真之后,官雁和石明光便往宣德门的方向走去。 「明光。」走到半路上官雁开口。 「嗯?」 「你有没有被人骗过?」官雁想起了刚才的对话 石明光歪歪头:「有啊,几个月前有个人说家中老母亲病了,没有钱请大夫,我给了他十两银子。结果,他全拿去赌了!」 「你不会生气、伤心?」看见石明光不痛不痒的样子,官雁不解问道。 「生气有一点,伤心倒是不会,大不了以后不再理睬他。」石明光回答道。 「那么如果又有人这么说,你还会给吗?」 「会啊,因为有可能他说的是真的嘛!」石明光侧头:「小雁你说对吧?」 闻言官雁沉默了,如果是他上过次当后,再碰到相同的事他肯定不愿再帮忙。但是石明光不一样,和他不一样,和世上绝大部分的人都不一样。 一路走着,柳容真的话直在官雁脑海中盘旋不去。 「他走个好孩子不要伤害他……」 心,沉甸甸的…… 夜已经完全暗下来了,一轮明月高挂半空,微笑地俯视着下界的纵情狂欢。 热闹非凡的上元夜,全城的人都出动了,拖家带口的市民,执弹丸着华服的翩翩好少年,乘香车出行的美扫人……将大桥挤得水泄不通。 上元夜的灯璀璨绚丽、光华夺人,将夜照耀得恍如白昼,连明亮的月光也自愧不如。屋檐下、树上都挂满了灯,富贵人家还搭起了灯山,各种式样的灯都有,有莲花灯、月灯、苏灯……各有各的特色各有各的绝妙,灯屏上的绘画题材丰富,有画仕女图的、有画三国人物的、也有画神话故事的。 绚丽耀眼的华灯挂满整个京城,灯灯相连,一座比座更大更美,东京俨然成了灯的海洋。 除了花灯之外,吸引人们日光的还有丰富多彩的歌舞杂技表演。高台上,丽姬起舞歌文莺歌,曼妙舞姿如黄鸥股婉转动听的歌声博得了众人的阵阵喝彩。空地上,杂耍者敲锣打鼓大声吆喝,高超的杂技表演吸引了一大群入团团围住。杂技有飞九掷剑、缘竿走索……无奇不有,此外,还有马戏、傀儡戏、口技表演等等,看得人们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上元节的绚烂热闹使东京成了仙宫神府,观过姿态各异的花灯、赏过美妙的歌舞、看过令入拍案叫绝的马戏后,当官雁和石明光从人群中挤出来的时候,在这带着冷意的寒夜里,两人犹汗流浃背,可见其非凡热闹。 「不愧是东京。」官雁赞叹道。 「小雁家乡的上元节是怎样的?」石明光趁机问道。 与小雁认识这么久,很少听他谈论起家中事! 「我的家乡?」官雁想了下:「是个小地方,花灯比较少歌舞杂技也很少,自然比不上京师热闹!」 「那你一般是跟家里人还是朋友出去游玩?」看见官雁心情颇好,右明光进一步问道。 「我没什么朋友,家中就我与父亲两人,小时候父亲偶尔会带我出去看灯,大了反而看得少。上元节多半是父亲和我一人各占据书桌一角,以看书打发而过。」忆起童年事,官雁饶有趣味的说道。 「小雁的娘呢?」说了半天也没有娘亲出现。石明光鲁莽问道。 闻言,原本兴致勃勃的眼眸在听到这句话后,愣了愣,很快便暗淡下来了:「别问了,没有什么好问的。我们去吃点小点心吧。」宫雁勉强笑道把话题带开。 「小雁你是不是生气了?」敏感地意识到官雁情绪的转变,石明光不知所措的问道。 「没有,我没有生气。」官雁回答得很决。 「我们快走吧,我肚子都饿扁了。」他摸摸肚子一副饥肠辘辘的模样。 石明光信以为真:「是不是因为晚饭没吃?」着急的左顾右盼,「哪里有卖吃的?」 之后,他们去的是一家专门提供应节食品小店,店主人是位姓孟的老人家,店面虽然不起眼但卖的食物可是远近闻名。为了品孟翁的手艺,专门从城西赶到城东的人多的是。 今天是上元节,卖得最红火的自然是元宵。 这里的无宵与他处不同,人人都赞颂孟翁的元宵软滑香甜,筷子夹住不破,放回碗里又滑溜溜立即复原。吃在嘴里有弹性又不黏牙,可谓是汤圆之冠。 碰见如此美食,两人自然不客气,放开胃口大快朵颐。一人各吃了五六碗,直到肚子快撑不下才依依不舍的放下碗。 「吃得好饱!」石明光心满意足地摸摸圆滚滚的小肚子。 「是不是该回家了?」月已上中天,时候不早了。 「不要!」石明光把头摇得像波浪鼓:「我带你去个好地方吧,我舍不这么早和你分开!」 「也好。」官雁想了想。 自从明无跟我认识后,为了迁就他,活泼好动的他不惜耐着性子陪我看书写字,好几次劝他出去玩,他虽然脸渴望却还是毫不犹豫的拒绝。那副委曲求全的样子,常常让我于自不忍,今天就随他一次当作补偿吧! 「好我们走吧!」石明光兴高采烈的不断催促官雁走快点。 「哎,看路!」 刚好有驾马车从石明光背后经过,差点撞上他。所幸官雁连忙扯住他的领子把他给拉回来。 那马车刚好擦肩而过,只要一点点就会撞上了! 官雁心「怦怦」跳得厉害,手也抖了起来。 明光没事了…… 官雁喃喃自语的安慰着自己,方才将心头的凉吓给压下,而不明所以的石明光则回过头脱口说:「赵首台家的马车!」 那是辆华美的马车,马匹高大矫健,车夫孔武有力。车厢华丽大方翘起的角上垂挂着晶莹剔透的水晶灯笼,车帘子缀满精致珍珠,一见便知是豪门大户的出行马车。 赵首台?那不是…… 「咦?」石明光发出声惊呼。 「怎么了?」 「小雁你快看一坐在车里的不是钟润吗?」 顺着石明光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官雁从车窗微掀起的帘子角见到坐在里面的钟润。他仍是一身素衣,却有些不同平日。扎得整整齐齐的青丝,此时正凌乱的散落肩头。似乎感觉到他的目光,钟润扫视过来,视线正好对上,一怔,急忙别过脸去。绣着精致花边的帘子快速被扯下,珠子晃动不已。 在帘子垂下的刹那间,官雁看到了双不应该出现的手。那双手正环着钟润的腰,那是一双很优美的手,洁白无瑕,但不是女人的手,女人的手不会这么强壮、充满力量,他若有所思的盯着马车离去。 「小雁,是钟润吧?」石明光拉拉官雁的衣服问道。 「不是,你看错了,虽然很像不过他不是钟润!」官雁回过头微笑道。 「不可能我觉得是他啊,难道是我眼花?」我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更相信小雁的话,嗯…… 难道我直的眼花了? 「看没看错都无所谓,明光你不是说要带我去个地方?还不快点?不然在天亮前赶不回来。」 「噢,是哦!」石明光拍拍脑袋傻傻笑:「好我们赶紧走吧!」很自然的拉住官雁的手,官雁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然后回头看看远去的马车,久久不语…… 石明光带官雁去的地方是城楼,见石明光熟悉的跟守城的乓卒打招呼,官雁忍不住讶异问道:「明光你认识他们吗?」 明光是礼部侍郎之子,身份娇贵怎么会与这帮门卒扯上关系?不是我看不起这些守门卒,只不过是两者身份地位悬殊太大。 「我爹很喜欢这里,小时候他常常抱我过来玩。他说这些门卒大哥地位卑贱却是守护东京城的大功臣,东京可以没有他这位礼部侍郎,却不能少了这帮守城卒。我也很喜欢这个地方,站在城楼上看城里,可以俯视整个东京城。天气好的时候还能看到街上的行人呢!往外看则能远眺远处的小山丘,哦,对了还可以看到寒山寺。你住在寺里的时候我每次从你那里回来都会登上城楼往你那边看,每回都能看到一盏灯,说不定我看到的就是你屋里面的呢!」 石明光说的轻松,官雁却心头一撼。 我在寒山寺度过的每个寂静夜里,都有人在默默注视着我屋里的灯光? 这个事实大大撼动了官雁的心灵,又心疼又爱怜又感动又叹息。 是时候了,我决定不再拖下去。明光要的答案今晚我会给他! 千万思绪在脑海中驰骋而过,不知不觉间东转西绕爬上爬下,他们登上了高处一个被荒弃的哨台。 「锵锵锵锵,这就是我的秘密基地!」石明光得意洋洋的炫耀。 官雁日瞪口呆哨台外表破败、灰墙颓然不堪,里面却是另番天地,一地面铺着厚厚的干稻草上面还有床被子,旁侧还有个小桌子桌上零乱的放着几样杂物。 「暄是我无意中发现的。」石明光得意的眨眨眼,仿佛发现亿万宝藏似的:「这里是最高的地方,夏天让风吹着最舒服了,等到入夏以后我们起来好不好?」 他竟然已经想到几个月后的事? 「怎么样嘛?」石明光可怜兮兮的望着官雁。 心一软,官雁便点了点头。几个月后会发生的事他无法预料,但在此时如果可能他确实想与石明光同度过月凉如水的夏夜。 「真的?」石明光脸上的光彩下子亮了起来,开心的在原地转了两圈:「太好了,喔喔喔喔喔!」蹬上台阶冲着城里的方向狼嚎。 突然一阵风刮来,吹得石明光摇摇晃晃站立不稳。 「小心!」心一紧,官雁脸色发白的冲上前去把抱住石明光。他整个人往后一仰,官雁没能抱稳两人齐齐倒了下去。还好底下铺了厚厚的稻草堆没有摔伤,虚凉一场。 从惊慌中回过神来,官雁双眉皱起:「你呀,什么时候才能稳重点?」恼怒的责骂着。 刚才真把我吓出一身冷汗! 见情况不对,石明光嘿嘿装傻,赶紧把头埋在宽大袖子底下。 「不要给我打迷糊眼!」宫雁又生气又无奈。 「人家太高兴了嘛。」石明光悄悄从衣袖后露出一双品亮眼睛。 这下子,想发火也发不起来了。官雁眼角往下一搭,可嘴角却是向上微扬:「笨蛋!」心里美孜孜的,但是不好好教训这家伙我又不甘心。 于是,官雁拳拳不重不轻的朝石明光头顶捶下去。力道轻飘飘的,石明光再傻也懂得其中涵义,瞬间笑咧了嘴。见状,官雁受不了的偏过头去,而上扬的嘴角则泄漏了他的心意。 两人静静躺着,望着头顶上的夜空,今日的月娘格外皎洁,又圆又大的光盘散发出柔和光芒。四周静悄悄地,底下护城卒模糊不清的交谈声细细传上来,除此之外,别无他响。 远离城内的喧闹,在这静寂的夜里,他们恍如来到一个新天地,只有他们两人。不过,意境虽美现实还是要顾,没过多久官雁便觉得有点冷。 搓搓手臂,衣服本来就不厚,长时间一动不动的呆在露天里,寒意便毫不留情的一阵阵袭来。 忽然一袭暖和狐毛大裘盏在了官雁身上。 「你不冷吗?」官雁转过头。 「很冷!」瑟瑟发抖的石明光很诚实地用为点点头。 这孩子老实过头了呵。 官雁笑了:「过来吧。」掀开大裘一角,跟着石明光就乖乖钻了进去。他的体温有点低,宫雁轻颤了一下,很快两人的体温就趋同。 「明光?」 「什么事?」 「你是不是长高了?」官雁不确定的在石明光身上摸来摸去,以前他刚好能窝进官雁的怀里,可现在官雁却抱不住他了,而且摸起来也觉得硌得慌,没有从前那种饮绵绵、肉乎乎的感觉。 「哈哈好痒!」石明光的脸红了起来,起初是因为在笑的,不过后来却是因为腹下逐渐挺起的热源。不好意思的挪动下,而官雁很决便醒悟过来,低着他腹部的长物是什么?尴尬的咳了一声。 「小雁,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石明光以为官雁不高兴了,惊慌失措的道着歉。 「傻瓜。」官雁轻叹:「这是男人的正常反应。」 「小雁不讨厌?」石明光还是有点惴惴不安。 这种问题叫我怎么回答?说讨厌是自打嘴巴说不讨厌又难以启齿。 「那小雁喜欢我这样吗?」石明光壮着胆子问。 吓!明光啥时候变得如此大胆? 「我爹说碰上喜欢的人小弟弟就会不安分。」石明光脸红红的说道。 原来古板的石大人是个纯情郎? 脸颊红通通的几欲烧起来,纵使心里打退堂鼓,可石明光还是鼓足勇气,一鼓作气说出他的心意:「小雁我喜欢你,真的好喜欢你!你对我有相同的心意吗?」忐忑不安,又是期待又怕受伤害,可是无论结果是好是坏,我都定要确定小雁的感情! 官雁愣住了,看着不安低着头的少年。也许是因为他的天真,也许是因为两人紧埃着的体温,也许是因为这狂热的上元夜,他决定投降了,决定不再固执地坚守无谓的矜持。在这柔和的月光里,心中积累的长城崩塌了,此时他只想真实对待自己的心情。 「我也喜欢你!」官雁静静说着。 一听,石明光不敢相信的猛抬起头,迟疑的看着官雁:「是真的吗?我不会是在做梦吧?」 我究竟都干了些什么?竟把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折磨成这样! 「我事欢你。」深呼吸,官雁重申道。 「天我没听错吧?」石明光的脸上涌起狂喜:「小雁你是说真的吗?再说次好不好?」 可惜有人看穿了他的小小把戏,官雁的眉毛扬起来冷酷说道:「你再胡来我就收回前言!」 「不要嘛!」石明光撞进宫雁怀里,抬起脸满满的笑容,哪里还有刚才的痴呆状?「人家只是想听小雁多说几遍嘛!」 「 笨蛋!」官雁轻拍石明光的头,心里暖洋洋的。从来没想到情人间无意义的对话能给他带来偌大满足感。 「小雁。」 「嗯?」 回过神来,一个黑影趁官雁不注意袭上他的唇,眨眨眼,他随即合作的闭上眼,配合石明光登徒子的举动,他的吻很青涩,咬得官雁的嘴唇很疼,可是,很温暖、很软…… 不知道是谁的舌头先溜了进去,调皮地追逐着不肯屈服的小舌,霸道的与之纠缠,舌与舌的交缠,发出了响亮的滋滋水声。 明月下,两人的躯体慢慢重迭,急促的喘息声渐渐融为一体。 第六章 官雁回到客栈时已是半夜,刚要上楼,大堂里正在忙碌收拾桌椅的店小二却叫住了他。 「客官,有位客人在房间里等您。」 道过谢官雁怀着疑问上楼去。 这么晚了会是谁? 本来应该还想想下去。可现在的他只想微笑,刚刚互表心意的喜脱让他满脑只装得下石明光一个人,装得满满的,再容不下其它。想到大胆的恋人,他的笑容漾得更大了,脚步也变得轻决起来。 明光真是上天赠与我的宝物!天真善良、坦率热情、不懂得也不屑掩饰自己的感情,热烈地宣扬他的情意,我心足矣! 脚步轻快,官雁很快上了楼,二楼走廊尽头是他暂居的小窝,枯黄色的灯光透过窗棂透射出来。官雁稍微平息激动的感情,整整衣衫,推门进去,嘴角的微笑始终挂着怎么也化不掉。幸福和笑容是孪生兄弟,至死不分离。 推开门,站在桌边看书的人回过头。官雁稍悄惊讶了下,那人竟是钟润。钟润任何时候来访都不会令他觉得奇怪,可是不应该是现在……他想起了刚才在街上的场景,再猛的见到他,纵然淡然如他也不免吃惊,甚至尴尬。 「没想到是我吧?」钟润放下手中的书微微笑。 「是没想到。」官雁说道,走了进去,当走过钟润身边的时候身形忽而一顿,因为他闻到了不属于钟润的味道,并且……他不动声色的打量钟润,今晚的钟阔有些不一样,他没有像以往或是一样身着惯穿的白衫,而是换成一袭镶着红边的紫袍。如果他没看错,这袍子似乎大了点。 「你知适我为什么这么晚了还来找你?」钟润坐下问道。 官雁斟上一杯热茶,递过去,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没有答话。他知道只要是想说的话,无论如何他都会说下去。况且,他并不明白钟润的来意。 因为刚才的事? 猛的,官雁倒茶的手一停,忆起马车里面的一幕。 「我来是想让你和石明光断绝来往的。」钟润盯着官雁缓缓说道。 手抖了下。热茶洒了,官雁放下条杯对上钟润的眼:「什么意思?」这是我的私事,纵使是好友也不该多加干涉! 「石明光己经对你表白心意了吧?」面对宫雁冰冷的眼神,钟润不为所动,轻啜热茶。 「你怎么知道?」话出口官雁立刻懊恼得皱起眉头,这简直就是不打自招。 「记得寒山寺那次吗?那时候我便知道石明光的心意。」遗憾的是我没有早点提醒,「可惜我没想到小衙内竟不畏人言,而你也变得不理智起来。」淡淡扫了官雁眼。 官雁没有说话,捏着茶杯的手指因使劲而发白。 「和他分手吧!」钟润的下句话更轻却也更重。 「为什么,因为他是男的?」宫雁重重搁下茶杯毫不思索的尖锐反驳回去:「你和赵首台不也是同样的关系?」 一听,钟润的脸色下子刷白:「不,我只是他圈养的小猫小狗!」 闻言,官雁心里涌起了浓浓的后悔,他的话深深伤了这位视他如弟的兄长,自责道:「对不起。」 「你说的没错,不用对不起。」钟润很快收拾好不经流露出来的绝望不安和怨恨。 官雁呐呐无语。 「官雁我没有咨格对此横加评论。」钟润低低说道:「男人之间的事,虽然我不能理解但我知道与男女一样,可以存在着互相爱慕。我反对不是因为你们都是男的,你们互相喜欢我知道。可是官雁你有没有考虑过现实问题?石大人就个独生子,他不可能同意小衙内和你在起的。」 「我没想过。」官雁的心逐渐发冷,不,或许更准确的说他极为控制自己去想,每当念头住那边靠的时候,他总是拉回来。对自己默念,明天再想吧,然后一个明天又一个明天,永远是明天。 「石明光是独子,是唯一的香火。石家的开枝散叶全靠他,而且我听你说过令尊也只有你个儿子吧!」钟润低低叹惜道:「官雁你要想清楚不要被感情冲昏头,不要做出会让自己后晦的事。」 「是啊,我家也就我这一个儿子。」官雁自言自语,「不要做出会己自己后悔的事。」好苦,比吃黄连还苦! 俊秀脸上蒙上一层死灰,其实他还有个秘密不曾向任何人提起。而这个可怕的秘密一旦说出来,他的幸福便会被毁掉。 倘若明光知道了……不,绝对不能让他知道!我可以忍受明光不喜欢我,但我不能忍受他鄙视我。这个秘密,打死也不能让他知道!可是,一旦我们之间的恋情被发现,想分开我们的人一走会想方设法揭露出这个秘密,给子我们最严厉的打击,我,承担不起这个后果……分手吧,只有分手条路可走了……但为何心痛得如此厉害?想到不能见到明光我就心痛得不能呼吸……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风从没关紧的窗户刮进来,烛光闪烁了两下,一滴烛泪无声垂下…… *** 对于石明光来说,天,一夜之间变了…… 明明昨晚他们终于打破多日来的僵局,明明昨晚他们互相表白心意,明明昨晚他们在月夜下订下缠绵誓言。可是,第二天当他喜孜孜跑地去找官雁时,官雁竟将他拒之门外,并残酷地说出足以冻死人的冰冷话语。 「为什么?小雁你开开门!」石明光不相信的捶着门,捶得手都肿了。「小雁,拜托你让我进去吧!」我刚才听到什么了?小雁竟然说「分手!」?不可能,我定是听错了!好不容易我才攻破他牢固的心房,做着能和他甜甜蜜蜜长长久久的美梦时,他竟然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假的,不可能!小雁不是玩弄感情的人,他不可能这么残忍的对待我,我绝对是听惜了! 「请你快点离开,不要打扰我,你没听清楚?我再说一遍我不喜欢你我也不再甫见到你!」 门那边,管雁背靠着门扉,木然说着连自己也吃惊的话。 原来我也可以如此狠心,是遗传自那个抛弃自己襁褓中的孩子的女人……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的话是真的,明明昨晚你才说过你喜欢我!」石明光不死心的继续捶门,娇嫩皮肤被粗糙多刺的木饭给磨破了,皮渗出血丝,可他却依然不懈的敲打着。仿佛只要持续下去官雁就会出来见他,然后笑吟吟的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在开玩笑。 可是门始终没开,沉重的捶打声声声响彻耳畔,石明光的拳头重重捶打着门也重重敲进官雁滴血的心里,他用力咬着唇止住即将溢出的哭声。他何尝不想把门打开,何尝不想将对方拥入怀?但是不行,仅剩的理智告诉他一旦心软就会前功尽弃,而他所做的一切也就白费了。 「昨晚我说的话全是假的全是骗你的,哈哈,你该不会真的相信了吧?别傻了男人怎么可能跟男人在起?我哄你的,我一点也不喜欢你,我只不过是把你当傻瓜玩罢了。」官雁启唇,任伤人伤己的话流泄出来。 乍闻,石明光整个人都傻了:「你是骗我的?你说过你喜欢我,说过要水远和我在一起,这些这些都是假的?」 官雁闭上眼:「假的,假的,我对你说的每句话都是假的!」 「不!」石明光狂乱的摇着头:「我的小雁才不会说这种话!你不是小雁,你是假的!把我的小雁还给我!还给我!」喊到最后声音已然沙哑,同时夹带着一丝泣音,慢慢的,泣音越来越大,越来越破碎,从时断时续的抽泣转变成孩子般的号啕大哭。 听到撕心裂肺的哭声,官雁心一揪,急忙转身。可是手放到门闩上时却停住了,门内的人心如刀割。官雁的手,无力垂放下来,沿着门滑坐,把头埋在膝盖里,肩膀无声颤抖着,地上,一滴又滴……的泪珠积成了一个又一个小水洼…… 原谅我!原谅我的残忍、原谅我的无情,不,你不原谅我也可以,只要你过得好好的,只要你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只要你娶得如花美眷,身居高位,就算辈子不原谅我也无妨。 就算我生都得活在痛苦无奈的深渊当中……也无妨! *** 石明光每天都会跑到客栈,每天都回哀求官雁开门,但是官雁每一回都很下心不理会他,之后,不知道过了几天,石明光终于不下来,官雁知道他应该松下一口气,可是,细尼龙的郁结却始终散之不去,反而越结越深……「叩叩!」门外传来敲门声。 「小师……」话一出口,官雁猛然觉醒自己已不住在寒山寺了,于是连忙改口,「小二哥,请进。」 店小二推门进来,「客官,有人找。」 一听,官雁猛地转过头去,心想,是明光吗? 店小二以为官雁不想见来人,便连忙说道:「不是前几天的小公子。」 原来跟在店小二身后出现在门口的人是石忠,看得官雁不禁牵起一抹苦笑。 我怎敢妄想明光还会来呢?这些天我对他不理不睬,还说尽了所有能想象得到的毒话,每回都让他伤透了心,哭着回去。它怎么可能还会再来热脸贴冷屁股? 「石忠,是明光派你来到?」话虽如此,官雁还是忍不住问道。 石忠摘下帽子,摇摇头:「不,是我自作主张来找您的。」 「哦……」官雁失落应了一声,随即打起精神,「那你找我有什么事?」官雁颇感奇怪,石忠是石明光的陪从,但是他们很少说过话,更谈不上有合交情。 「我来是想请官公子不要捉弄我家少爷了。」石忠沉声道:「这些日,少爷整天失魂落魄茶饭不思连说话也没力气,请官公子不要再折磨他了。」 闻言,官雁浑身一震,心绞痛一下。 那个活泼可爱的孩子竟然被我折磨成这样? 官雁好想飞快冲上去抱住石明光,好好安慰他。但是事已如此,不能功亏一篑,为了不露馅,他故意装出戏谑的语气:「找错人了,你应该去找隔壁漂亮的小姑娘才对。」 少爷怎么会喜欢上这种玩世不恭的人? 石忠心中的怒火一下子涌了上来,不过他还是把怒气给压回肚子里:「官公子,少爷心里只有你一个人。身为随从的我是再清楚不过了。请你不要辜负他的心意好好对待我家少爷。」 眼帘一颤,官雁垂目掩住情绪:「石忠,你不是一向看不起石明光的吗?」 官雁还记得,这个随从偶尔会对石明光某些幼稚可笑的行为投以不屑眼光,这类想法他很了解。明明自己更聪明更能干,却仅仅因为出身卑下而成奴仆。所侍奉的主人仅仅因为有个当官的父亲而理所当然的使唤他人,这种地位的反差不是每个人都能想得开的。 石忠的身形猛的一抖,「是,我承认。」过了许久,他扬起眉:「少爷是很笨,三字经背了这么多年还背不全。不过,他和其它家不学无术的少爷不一样。在到石家之前我曾在大户人家当过书童,其它家的少爷是因为不想学,而我家少爷是学不了。他曾经苦恼过,但是他就是没那个天赋,怎么学也学不会……」 重重的深呼吸口气:「少爷很顽皮,有时候会做些旁人看起来很古怪的事情。可是那只不过是孩子无邪的天性而己,是的他不聪明甚至可以说有点笨,但他是个心地单纯的孩子。我从来没见过如此坦率直白的人,他可以为一只小兔子的死放声大哭,他可以大声宣告自己喜欢的人他,他对自己对他人人从不虚伪。他没想过要欺骗别人,连善意的欺骗也没有,这些高贵纯朴的品德我从来没在别人身上发现过。」 语毕,石忠沉默了,官雁也沉默了。 这个石忠比我还了解明光。 「少爷是个很单纯的人,在他心里爱就是爱恨就是恨,他看不透别人的伪装,也明白不了别人的模棱两可。官公子我求求您了,不要再吊他的胃口。」石忠恳求道。 「你以为我在吊他胃口?」官雁苦笑道。 冷淡对待明光,看到他受伤难道我心里会觉得舒坦?如果可能我也想宣告自己的爱意! 「我不知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无论是好是坏之只请官公子早点做下改定。」石忠不打算插手别人的事,只要他家少爷过得好,他什么都可以不理会。既然得不到答案,他很干脆的说清楚。 久久沉默…… 「我会的。」要将这三个字吐出口对官雁而言十分苦涩艰难。 石忠走了,在晚饭之前他得赶紧回去。官雁打开窗户,天暗得很早,不知何时月亮己经升上来了。他怔怔看着夜空中的弦月,脑中思绪乱成一团麻理不清剪不断。 钟润警告的话语与石明光的笑脸反复交替出现。 「石大人就一个儿子,他不可能同意石明光和你在起的。」 我知道,我早已知道,就算明光有兄弟姐妹就算他是女的石大人也不会答应的。因为我是个弃儿,一个连父母是谁都不知道的弃儿。一个身份不明的弃儿,如果明光知道了,肯定会看不起我吧,唾弃我吧…… 我很害怕,所以不曾对他提起……还是算了吧,让我们的誓言随风而逝吧,这样也好,如此一来,明光永远也不会知道我的秘密,我也可以在他心里留下美好印象。或许二十年后,当我们再次相遇,我们可以当成什么都不曾发生过,相视一笑而过…… 那是最好的结局,可是心口为什么闷得发慌? 下雨了,窗外冰凉的雨丝打在脸上,官雁方才回过神来。想必雨己经下了很长一段时间了,因为连头发都打湿了,而他竟然没有发觉……夜幕里的雨密密麻麻,的树悄悄悄蒙上一层白茫茫雾气。在这样的冬夜里格外寒冷, 他赶紧把窗户关上。 一回头,喝!官雁惊吓不小,因为石明光就湿漉漉的站在那里,发梢、衣角都在滴水,被雨打湿的发丝贴在脑袋上,嘴唇冻得发紫,整个人瑟瑟发抖样子很狼狈,像只可冷的落汤鸡。可眼神却是执着、的痴痴的凝视着他。[这么冷的天你还淋雨?不要命了!」官雁又气又急抓起毛巾罩住石明光:「自己把头发擦干!」一边命令一边想解开湿淋淋的衣服好替对方换件干净的衣物。 石明光抓住官雁的手,摇摇头不让他动,然后闷闷赌气道:「你不是说不想再见到我吗,我病了死了不正合你意?你就当世上没有我这个人好了!」 死?当没有你这个人? 官雁心一痛,又伤心又生气的吼道:「说什么胡话?我跟你分手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你过得好?你居然存心说出这种话来伤我!」 一听,挨骂的人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官雁一惊,发现一急之下他把心里话全说出来了!急忙走避,可石明光却抢先一步拥住他,那强劲手臂几乎使他窒息,有一种快融入对方怀里的错觉,官雁低低喘着气,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叹息…… 「你终于说出真心话了,你终究还是喜欢我的!」 突然,官雁发现石明光已经长得比他高了,变宽变强的臂弯能把他完全笼罩,于是他闭上眼,不再反抗:「你不应该来的,难道你还嫌伤的不够?不要再来了。」他重复呢喃,不知是在说明石明光还是自己。 「你说的那些言不由衷的话我从来没相信过,我相信我自己,我喜欢的小雁绝对不是那种无视他人感情的人。」石明光自信满满的说道。 这个自大的家伙! 官雁知道,此时他应该板起脸,强硬的将石明光驱逐,可是他好累,身累心更累,他不想在伪装出连自己都作呕得面孔。 「小雁,请你明白得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本来还很自得的石明光想到目前的情形,一张脸马上垮了下来。 闻言,官雁迟疑了,可他的心却在呼唤…… 把一切都说出来吧,如果明光能接受,我发誓无论前方有多少艰难险阻我都会陪他走下去。如果他接受不了,我顶多当作一切都不曾发生! 「明光,你有没有想过,我们都是男的,我们这样子下去是不可能有小孩的。」官雁决定挑一个比较简单地扼问题。 「我知道啊,你们为什么这么问?」石明光茫然道:「我们只要在一起就好了,有没有小孩无所谓,我们羚羊几个不就是了? 」 这孩子想得太简单了! 官雁苦笑:「你的家人不会答应的。」 「不答应就耗着,我不相信等不到他们答应得那天,大不了我们离开京城,那样他们就干涉不了了。」石明光理所当然的说道,一点都明白官雁在担心什么。 这个头脑缺弦的家伙不愧是纨绔子弟,想得即简单有自私,不过,接下来这件事他还能视若平常接受吗? 「明光,接下来我希望你能仔细听。」官雁稍作停顿,提上一口气,继续说下去:「我是个弃儿,从小就被父母抛弃,也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在报考文书上我的年龄是二十岁,头际上可能是二十岁也可能是二十二岁。」淡淡说道,官雁不敢去看石明光的表情,他怕在那双明亮天真的眼睛里开到黯淡。「我的养父是在河边发现我的,见我可怜啼哭,好心的他不忍心,就把我捡了回来,当成亲生孩子一样抚养疼惜。」想起善良的养父,关雁的心里涌起感激之情。 养父是个极为和蔼的人,一生却不是很如意,年轻时屡试不第,最后只好做西席以谋生,小村庄的私塾先生束修极少,一生未娶无儿无女的养父,生活很贫苦,一文钱也舍不得乱花,却把我当亲生儿般,尽量给我吃好的穿好的,生病了连医生也舍不得请的他,却肯花钱给我买玩具。虽然我听到养父说的价格和看到它买的玩具时脸都绿了,但我还是很感动,并发誓长大后一定要让养父过上好日子,所以,原本想逍遥自在过一生的我才会毅然决定上京赶考。 士农工商,士的等级是最高的,尤其在这个重文轻武,士的地位被抬举到个无法比拟的高度。而成为士之前的学子,却不属于任何一个等级,学而优则仕。 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一个学子唯有入仕从官才能摆脱贫寒的命运。 养父满腹诗书,却因为比格执拗天生傲骨,不愿与权贵打交道,所以屡考屡败,最后只得给人家当西席先生以养活自己。尽管村里的人对养父很尊重,可那些与他同窗,现今已经做大官发大财的人却常常奚落嘲弄养父的不识时务…… 「从那天起,我就决定定要金榜题名,为养父争一口气,让那些瞧不起我们的人好看!」 越是,官雁拼命读书,一路顺利通过乡试,然后来到京城。 「我给你说这些事情是因为我不想隐瞒你,如果你觉得瞧不起我的话就走吧,我不会怪你的!」 语毕官雁叹了口气,低下头,心里面难受得紧。周围的空气静寂得足以让人窒息,他苦笑背过身去。 明光会选择离开我吧,毕竟我是个身世不明的孤儿…… 官雁己经做好石明光离去的准备,可话虽然这么说,心还是绞痛了起来,很痛、很痛…… 我不想离开这个眼睛圆滚滚,脑袋大大的任性却天真得可爱的笨蛋啊! 官雁强抑制住想回头的冲动,我不要放他走!可是这不是我能决定的,很久很久之前,在我还在襁褓中的时候,我就知道有些事即使再苦再闹在哀求,也是勉强不来的。就像我的父母抛弃了我,就像今天明光要离开我…… 等了很久,却没听见意料中甩门出去的声音,气氛依然安静,静得让人心里直发毛。 他在搞什么?这么久还没动静?磨磨蹭蹭的家伙! 随着时间的流逝,伤感慢慢被磨平,随之而起的是疑感甚至是怒火。一种很熟悉的怒气,自认认识石明光之后时常涌起的怒气,握拳,咬牙,官雁决定再给他一炷香的时间。 突然,一声短暂、急促的啜泣打破了凝结的氛围。官雁大吃惊急忙回头,不提防对上一张丑丑的大饼脸把他给吓了跳,石明光原本白净的脸皮哭得通红通红,似乎可以沁出血来。嘴巴扭曲,眉毛和鼻子成了邻居,整个五官都挤在起皱巴巴的,要说有多丑就有多丑。而圆滚浓的眼清瞪得更大了,大颗大颧的泪珠「扑簌扑簌」无声认眼眶里掉出来,匪夷所思,官雁好像能听得到眼泪落地的声音。 「搞什么鬼,想吓死我?」被吓了大跳的官雁,没好气地给了不知何时凑过来的大脑袋记爆粟子。 第七章 「哇!」 被官雁一敲,本来隐忍不发的哭声,这下可好了,捅蜂窝了,石明光立马哇哇大哭起来, 哭声嘹亮,鼻涕、眼泪齐发,把一张本就惨不忍睹的脸弄得更为恶心、难看! 官雁被他震耳欲聋的哭声又吓了一跳,才想再给他一个爆粟子,看着他哭得喘不过气来的样子,心莫名其妙又软了下来,还涌进一种酸酸甜甜的感觉。 「奸难看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哭?」从宽大衣袖里取出随身携带的白帕子,官雁无奈抹去石明光的眼泪,恶,还有鼻涕,瞪着手帕上那块不清不楚的痕迹,他摇摇头,暂且放过这笨蛋一回,「笨蛋,有什么好哭的?」 「……好、好苦……」石明光硬硬咽咽的,煞是可怜。 这家伙一定是心疼我小时候受的苦! 官雁心里暖和和的,「好啦,不要哭了。」抱住石明光,哄小孩似的左右摇晃。「其实我小时候一点也不可怜,虽然有的时候连米也买不起、偶尔会吃不饱,可是村里的大娘、大婶都很疼我,经常塞给我好吃的,而且我还常常去爬树掏鸟窝、挖红薯呢,嘿,你可能不知道,那烧鸟蛋、烤红薯的味道可好啦!」 怀中的人还是哭个不停,官雁瞪瞪眼,叹了一口气,又拼命讲起小时候发生过的趣事,以证明他过得很快活、一点也没受苦,而当他终于讲得唇干舌躁、逐渐不耐烦之时,石明光的哭声这才降低音量,最后只剩下小小的啜泣。 他把头理在官雁怀里,使劲摩擦,跟着,胸前的衣服湿了,官雁不敢想象自己唯一的一件好衣服,会被他的眼泪还有鼻涕摧残成什么样子。 忍住!一定要忍住,官雁,你要知道,这个笨蛋会哭也是为了你,千千万万要忍住! 「乖,擦干眼泪。」官雁哄着怀里比小孩更像小孩的石明光,「不要伤心了,虽然我是亲生父母不要的孩子,但是养父对待我比亲生儿子还要好,我从小几乎没有吃过苦:」呃,虽然跟着养父挨饿是很正常的,不过,这点自动略过,要是明光这只大头猪再哭的话,我有多少件衣服都不够用! 「不是……」胸前的大脑袋蹭蹭官雁的衣服,摇摇头,又蹭蹭。 「嗯?」官雁没听清楚。 「我不是哭你啦,你小时候肯定和现在一样,比狐狸还要狡猾,没人敢对付你,跟你对上,吃亏的绝对是其他人!」 「那你哭什么?」官雁的额头挂了几条黑线。 不是心疼我?哼哼,以后有你受的! 大脑袋抬起来,鼻子红红的,眼眶中饱含泪水,似乎顷刻之间便能如瀑疾驰而下,「为什么?小雁,为什么我们的恋情如此不幸?老天为什么要捉弄我们?呜呜,一定是老天爷妒忌我们恩爱啦!」 「啥?」官雁没有反应过来,眨眨眼瞪着石明光。 啥时从弃儿的故事转换成爱情的不幸?能不能麻烦这位跳跃性思维的老兄解释一下? 「我们的事被你爹知道了?」官雁只能从这方面猜测。 石明光摇头。 「有姑娘对你霸王硬上弓,强迫你娶她」 又摇摇头。 连接猜了几个,得到的总是石明光的摇头,然后头越摇越慢,泪水越积越多,大有山洪奔腾之势。 「止住!」官雁头皮发麻,连忙大喊一声,成功将对方的泪水扼杀在摇篮之中,「你说清楚点,到底是谁阻碍你我相爱?」官雁很头痛,自从遇到石明光后,他的头就经常痛。 喂喂喂,那个谁谁谁,敢惹我的笨蛋哭泣?赶紧跳出来! 「呜,我们……呜,呃……」石明光抽喳道:「呃,我们……呜……肯定是兄弟啦!」 官雁呆住了,他完全无法理解石明光是从哪里得出这结论,难道天底下的弃儿都是他兄弟?不会吧,石侍郎的能力有这么强?他怀疑,十分怀疑。 「你不要瞒我了,坊间的小说写得清清楚楚的。」石明光一边抽噎一边说话,「门不当、户不对的相国小姐和贫寒的书生冲破重重阻碍,终于苦尽甘来,在他们成亲那天,却痛苦的发现,书生竟然是小姐的亲哥哥,是相爷年轻时的风流产物,呜呜,虽然我不是小姐,我爹也不是相爷,但是你是书生,我们肯定会和书中描写的命运一模一样啦!」他哭得凄凄惨惨,抓起官雁的衣袖擤擤鼻涕,接着继续哭,而官雁则是听得一愣一愣。 这家伙…… 官雁额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不知是心疼衣服还是被石明光的话给气到。 「绝对是这徉的!」石明光己经先入为主,完全陷入了他的幻想当中,「我爹在年轻的时候喜欢上家里美丽的婢女,婢女温柔善良,也深深爱恋着少爷,可是两人家世悬殊,门户不对,他们的恋情不可能得到认可,所以相爱的两人只得偷偷相会。但是,纸保不住火,有一天,他们的恋被揭发了,因为婢女怀了身孕,少爷想娶婢女过门,可是少爷的父母死活不肯答应,还残忍的把婢女赶出家门。从此,怀着少爷骨肉的婢女不知流落何方,少爷虽然伤心欲绝,也无可奈何。几年后,一直打探不到少女消息的少爷迫于父命,不得不迎娶官小姐为妻,没多久便生下一个儿子。官小姐是我娘,那孩儿是我,而婢女怀的孩子正是你!可怜的婢女啊,身无一技之长,又是个弱女子,如何能养活孩子?纵使千般不忍心她还是将刚出生的苦命孩儿放进澡盆,置于河中,顺流而下,希望孩儿能被好心人收养,呜呜……」 哽咽着把故事给说完,也哭累了,石明光换口气,抬头,「咦,小雁,你身体是不是不舒服?」眼睛、嘴角都在抽筋耶! 原来事实证明,笨蛋的脑瓜子里不是空空如也的:不得不承认,明光的脑袋里不全是豆腐渣和麦草杆,还是有点东西的,可是他为什么不把这少得可怜的一点点放在读书上?这小子看小说看多了! 宫雁感觉自己快气疯了,人气急了反而会冷静下来,而他,印证了这句话,嘿嘿一笑,牙齿闪过白色冷光,他冷笑看着石明光。 「呜呜,小雁,我们真是太可怜了!」犹未察觉大祸即将临头,石明光仍凄惨的叫着。 「你哭够了没?」一字一字从牙缝间蹦出来,「你再哭,我绝对让你比现在更可怜!」 「呃?」石明光呆呆的。 小雁看起来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头皮发麻,石明光直觉转身就要跑,「没事、没事。」官雁捉住蠢蠢欲动的他,用力按住他的肩膀,努为挤出一丝微笑,心想,原来笨蛋对危险的直觉还蛮灵的! 呃,小雁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更可怕啊! 「我说……」官雁尽力让自己看上去笑咪咪的,「来,明光,过来一点。」 「嗯……」虽然心里很害怕,但是一直被官雁以笨蛋、草包、傻瓜……叫来叫去的石明光,头一回听到官雁如此温柔地叫着他的名宇,马上万分期待的把脑袋凑了上去。 「来,再近一点,明光,我说啊……」等到脑袋到达可接触范围之后,官雁立刻毫不客气地揪起他白白嫩嫩的耳朵,朗他耳朵吼道: 「你这只猪真是笨到不能再笨了!」 突如其来的一声怒吼,把石明光给炸得乱七八糟。 耳鸣了,耳朵会坏掉的啦! 石明光扶着摇摇晃晃的大脑袋,哀怨道:「小雁,你又骂我,我要告诉我爹!」 「骂你又怎么样?如果能把你骂聪明一点,石大人肯定会万分感激我把一头猪调教成一个人的!」官雁恶毒说道。 好坏的嘴巴,不过,小雁直一的好酷哦! 石明光呆呆看着气得满脸通红的官雁,粉嫩嫩的,平时总是一本正经的青年,生气起来还真是可爱得不得了。 好像扑上去咬一口啊!嗯哈……自从上元节那夜两人心心相印亲吻过一次后,就再也没亲密过了,都半个月了呢! 石明光向来行动比想法快,刚闪过吃豆腐的念头便飞扑过去,稳稳地抱住官雁,捧起他的脸,左右开弓,「啧啧」亲得不亦乐乎,没有注意被亲个正着的官雁沉下一张俊脸,捏住他的脸皮,往两边扯去。 「学……眼,偶戳啦……」乐极生悲,没料到还有这一招,石明光可怜巴巴的求饶。 官雁简直不知该做何表情,笑也不是、怒也不是,明明是哀怨凄惨的气氛,却被石明光弄得像一场滑稽戏,让他有一种一切都是自己杞人忧天的荒谬感,他设想的埸面话全走了样,真不知是石明光草包过头,还是他自作聪明、胡思乱想瞬间,一味无名真火烧得官雁不 停来回踱步。 好想对天捶胸大叫!难不成我才是天底下最笨的人?明光这笨蛋实在是太可气了! 官雁是气得不行,石明光见对方来回转圈,转得他头都晕了,干脆一把搂过对方,「小雁,你究竟在气什么?」 气什么……?对哦,我有什么好气的?明光不嫌弃我来历不明的身份,为了我愿意抛下 荣华富贵,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可恶!都是这快笨石头害的,把我气得理智全失! 好可爱! 石明光被官雁斜睨过来的一眼迷得神魂颠倒,手竟然鬼迷心窍地探入他的衣物底下,自然,贼手很决就被毫不留情的抓出来拍掉,脸一红,只好不好意思的呵呵直笑:官雁瞪着石明光,不言不语的挑一张椅子坐下,闷闷的,不知在跟谁生气。 收起笑容,石明光在官雁面前半蹲下,仰视着他,「小雁,不要想太多好吗?」他恳求道,深知如果不把握这个机会消除官雁心中的障碍,他们就玩完了,「我确定我喜欢的人是你,是身为男人的你,是因为不幸出身而奋发图强、坚忍不拔的你,想一想,如果你是女的,我们很有可能一辈子互不相识:如果你出身贵胄,我们就不会在豆腐脑店那种地方相遇,就算不巧遇见了,你也不会仗义相助,说不定还回帮着我调戏人家呢,我相信,我们的相遇是老天的安排,安排这样的我和这样的你在今生今世遇见,我们的相识,是对的!是上天注定的!」用脸摩擦着官雁的手,轻声道。我知道小雁在不安,我渴望能消除他的烦脑,请相信我次吧,小雁!我不想再次被摒弃在你的信任之外,那会让我觉得自己很没用…… 官雁晦涩痛楚的表情慢慢融化了,从手心传来的细腻触感,奇异地解除了他的不安,他神情复杂地看着偎依着自己的石明光。 这孩子是如此信任着我,即使遇伤害也不放弃,相比之下,遇事只会逃避的我是显得那么懦弱无能,明光长大了,不再是初遇时的小孩子,我是不是该相信明光?打着不想伤害他的旗号,一味把他排斥在局外,这样,对他公平吗?我这样做法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错了?什么「为了他好」、什么「不能弄乱他的人生」,说得冠冕堂皇,实际上我只不过是不想伤害自己而己,我太自私了! 喟叹一声,官雁苦笑:听到叹息,石明光敏感的飞速抬起头,迎上双温柔至极、深处隐约带着愧疚的眼眸。 官雁长长一叹,「你说的很对,是我作茧自缚了……」 石明光不安的望着官雁。 「对不起,我竟然做出这么多愚蠢的事,狠狠伤了你的心,你能原谅我吗?我发誓,我再也不会自作聪明了。」官雁微微带着祈求说道,眼睫毛一闪一闪,他不知道在重重伤了对方之后再祈求他的原谅还有没有用,但是如果不说,他会后悔的。 「这不是你的错,该请求原谅的人应该是我。」石明先认真说道:「如果不是我不能给你信赖感、如果不是我表现得太孩子气,你也不会默默忍受苦,我知道,你的心伤得比我还重。」我心痛,但是小雁绝对比我心更痛,我一直是这样认为的! 没想到他非但没有怪我,还把所有责任都担在自己身上,这个孩子…… 官雁长叹,「笨石头……」平生没见过这种单纯善良到极点的笨蛋,叫我不知如何是好? 看来,我注定这辈子决计不能负他了! 石明光歪着头,傻不隆冬的笑了,官雁的指尖抚上了他的脸,低下头,破天荒吻了下去,给了他个又长又甜的深吻。 官雁慢慢低下头,罩住对方的唇,石明光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不愿错过官雁的一举一动,他可以清楚地看到对方微酡的俊容、颤抖的眼睫毛,可以听到对方急剧的心跳、感觉唇上的温暖。 官雁的心已经完全向石明光敞开,再也没有半丝隐瞒、误会,他迷醉了,不过…… 咦咦,鼻子奸奇怪,痒痒的,怎么回事?不会吧,千万别在这种情意缠绵的时候捣蛋啊,拜托啊!啊啊啊,不行了…… 官雁正吻得好好的,突然被一下子推开,莫名其妙的问: 「怎么了?」 石明光来不及回答便急忙侧过身去,连续打了好几个惊天动地的大喷嚏,然后哀怨地揉揉红通通的鼻子。 鼻子好痒哦……难得的机会却被该死的喷嚏挠乱了,呜呜……他怎么这么不幸? 官雁眉头紧锁,摸上石明光的衣服。 可恶,还是湿的! 「赶紧换件衣服!」 官雁转过身去,赶紧往衣拒里找衣服,而石明光则不依的扑上去,抱住他,「不要、不要,人家还要亲亲。」 被八爪鱼缠得动弹不得,于是官雁便气极的回头给了石朋光一个爆栗子。 「要亲亲以后随时由你,现在最重要的是你的身体!」 啊?糟糕! 话才出口,看到石明光一脸贼笑,官雁呻吟一声,他落入圈套了。 这块笨蛋大石头,平时傻傻的,偏偏在关键时刻精明! 「我们明天一起去游春吧!」 昨天晚上分别时,石明光雨出大大的笑容渴求道,而官雁也点头答应了,只是他没想到自己却食言了。 「生病?」官雁扬起好看的眉,不确定的同。 傻瓜也会生病?他不是应该像他的姓一样百毒不侵? 「是的。」石忠低着头,一板一眼的道:「昨晚少爷是淋着雨回家的,当晚就发起高烧。」 他肯定是着凉了! 「少爷本来是吵着要来的,可是他实在走不动,所以遣我来跟官公子说声对不起。」 一想起石明光大吵大闹硬是要从床上坐起来,结果却头晕目眩倒下去、砸到瓷枕扁嘴流泪的样子,石忠再三严肃表情才将爆笑压下去。 一看石忠挤眉弄眼的模样,就知道明光生病了还不安分,这孩干真叫我牵肠挂肚! 「石忠,带我去看看你家少爷吧!」没有亲眼见到他安然无恙,我的心安定不下来! 「不要、不要,我不要吃药!我要见小雁!」 还没走进石明光的房同,便听到石明光发少爷脾气、大吵大闹的声音。 「少爷,求求你趁热把药喝了吧!」年轻女声带了些泣音。 「滚开,别烦我!丨 听不下去了,官雁推开门,「接下婢女手中的药檠汁,快哭出来的婢女看到他身后的石忠点点头后,方才松下一口气,赶紧退出去。 发了一通脾气的石明光,抬起头,看到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官雁,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小雁,你是不是来看我的?」眉飞色舞的扑上去。 「哎哟!」谁知才刚坐起身,头便晕得不行,满眼星星乱转,又倒了回去。 官雁连忙把药碗放置一旁,「是不是很不舒服?」担心地摸摸石明光的额头,有点烫手。 「好多了。」石明光笑得见牙不见眼,「你亲亲我就全好了!」说着,嘟起小嘴来。 「安分一点,有人在!」石忠在后面看着呢,我可不想在他人面前亲亲我我! 「石忠才没有那么不识相呢,他早出去啦!」石明光嘻嘻笑道,嬉皮笑脸的凑上去,「小雁,亲亲我嘛!」嘴唇用力嘟起来,像极了一朵喇叭花。 这家伙,令人很想痛打一顿! 官雁跃跃欲弑,很想把石明光的小猪嘴拍扁,可惜现在是他的地盘上。 「好,要我亲可以,你先闭上眼睛。」 兴奋的眨眨眼,石明光万分期待的闭上眼。 「张开嘴巴!」 「啊!」听话的张开。 「啊……咕噜……」一张嘴,意料之外的苦涩液汁竟然灌了进来。 「给我乖乖喝完,不然别想我亲你。」 耳边传来冷酷话语,石明光只好含着泪花一口接一口喝完,「恶!」好苦啊那个死大夫,存心想整死我! 「糖。」 一颗酸酸甜甜的梅子糖塞进嘴里,冲淡了苦味,然后石明光舔舔唇,期待的说:「小雁,我喝完了,你是不是该奖励奖励我?」 一听,官雁皮笑肉不笑,心想,这只小色狼色瞻比天还大! 「不行,会被别人看到的。」 「不合啦,门关得好好的,不会有人闯进来的。」石明光摇摇食指,「难道小雁想说话不算数?不行哦,如果小雁不亲我,我就告诉所有人说小雁是个耍赖鬼!」 这个笨蛋从哪里学来的威胁招数?又不是小孩扮家家酒,算了,看在他生病的份上,给他一个小小的吻好了。 伏下身去,蜻蜓黠水的轻带而过。 「不行哦!」石明光睁开眼,迅速翻身压住官雁,「小雁不可以敷衍我哦!」 官雁目瞪口呆的望着在他上方的石明光, 「你不是头晕起不来吗?」 「嘿嘿……」石明光露出无赖笑容,「见到小雁,我什么病都好了!」 被骗了…… 官雁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然后被对方湿热甜蜜的吻给覆住。 这家伙哪里学来的高超伎巧?明明上次还很青涩…… 唇舌紧紧相依,「唔!」嘴角银诞垂下,石明光的吮吻啃咬撩起了官雁心底的欲念,情不自禁的反拥住他,陷入意乱隋迷当中,完全忘了注意门外的声音。 「好点了没,明……」门被「哗啦」推开 ,一名长髯中年男子走了进来,然后愣住,「儿」字在舌尖打了两转,吞了回去。 亲热中的两人一惊,齐齐望过去。 「爹!」石明光惊叫起来。 「老爷,你怎么了?」石正羲背后的美妇人被挡住去路,不解地把僵硬成石头的丈夫挪到一边去,挤了进来。 看到床上衣衫不整、滚在一起的两人时,她一愣,当发现其中一人正是她的宝贝儿子后,不禁爆发出一声惊惶至极的尖叫,「老天爷!」白眼一翻,身子软棉棉瘫了下去。 「夫人!」 蝉女们一拥而上,扶住软成一团的夫人,而官雁与石明光则呆若木鸡、面面相觑。 「畜生!」从呆愣中醒悟过来的石正羲,涨红了脸、青筋暴跳,气得浑身发抖,「竟然做出这种无耻之事!」 「爹……」我们才不是无耻呢! 石明光刚想反驳,却被官雁冷静的按住。 在这种混乱情况下,说再多石大人也听不进去,反而会更加惹恼他。 石明光撅起嘴,不甘愿的合上嘴:两人亲密的眼神互动激怒了石正羲,他无法相信自己的儿子竟然会和一个男人混在一起,耻辱感烧光了他仅剩的一点理智。 「畜生,我打死你!」气势汹汹的大步跨过来。 「不要啊,老爷,明儿是我们唯一的儿子啊!」不知何时醒过来的石夫人,推开婢女的扶挽,哭啼啼冲上去拦住丈夫,「你要打,先打死我好了!」 「妇人之仁!让开!」 石正羲气愤至极,将夫人一把推开,她跌倒之后泪流满面,哭得几乎晕厥。 「夫人!」蝉女尖叫,冲了过去。 「爹,你有事冲着我来,何必推娘?」石明光的眼睛红了。 「好啊,你这个小免崽子,你还敢顶嘴?石正羲大喝:「来人,把少爷抓起来!」 「谁敢靠近我,我就辞了谁!」 「兔崽子,家里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快给我上!」 「嘿哈,少爷,可怜、可怜我们吧,我家里上上下下十几口人等着我吃饭呢!」 「我的儿啊,乖乖顺从你爹一次吧!」 「夫人,别哭了,哭多了对身体不好啊!」 「娘,我有没有做错事!」 「臭小子,嘴还这么硬?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 「老爷,他是我们的独苗啊,虎毒尚不食你不能那么狠心啊!」 「哼,我是在教训他,教导他回到正路!」 「儿啊……」 屋内鸡飞狗跳,叫喊声震耳欲聋,哭叫吼喊交杂一片,混乱至极…… 第八章 「然后呢?」钟润饶有兴趣的问。 「然后?」官雁无奈笑笑,「然后我被赶出来,并勒令不准接近石府半尺。」石大人的脾气像他的姓一样,又臭又硬,三七二十一马上令人把我赶出府,根本容不得我插话! 「现在的情况怎么样?」恐怕只能两地余相思了。 「还能怎么样?只能耗着,看谁先屈服。」从被石大人撞破情事那天起,我们已经四天没见遇面了,明光被禁足,我则不准踏进石府一步,要不是石忠暗里替我们传信,性子急躁的明光,早翻墙逃出来了! 事态那么严重,官雁却仍然很轻松的样子,钟润仔细观察他的神情,确定他不是在苦中作乐后,忍不住把疑问说出来。 官雁听完一愣,随即露出一丝苦笑:「情况可以说糟糕到不能再糟糕了,可是不知为何?我反而松了口气,把所有的事都坦露出来,我不需要再隐漏、再做戏,也不需再为难自己,这一关我和明光一起面对,如果过了,我谢天谢地:如果没挺过,只能算是缘。」 「你真的想得开?」钟润试着探问。 「实话说,我不认为我们不会在一起。」停顿了一下,露出笑容说道:「我相信明光能解决。」 钟润也笑了,「那位小衙内的功力无人能抵,说不定他是最厉害的呢!」单单不说其它的事,看他能了一举攻克官雁的心,就知道他有多厉害了! 在他人眼中,明光是个纨绔子弟、办事不牢、没有出息,但是我相信他,相信他能摆脱目前的困境,现在的明光在干什么?肯定是在跟父亲大吵大闹,把石府闹翻天吧…… 想着想着,官雁渐渐出神了。 「……官雁?」 「啊?」官雁回过神来。 折扇轻拍桌子,钟润耐心的重复一遍,「你真的决定要和他在一起?」 「是的。」官雁毫不犹豫的点头。 「不后悔?」 「不后悔。」官雁透过窗户凝望着刚吐新芽的杨柳,春天来了,温暖也即将来到,「如果我放弃、不敢面对自己的心,才会后悔一辈子。」 钟润一怔,官雁眼中的光芒耀眼得几乎教他不敢直视。 原来官雁也有被感情控制、失去理性的时候! 本应该讥诮这种没来由的狂热糊涂,不知何故,钟润心底竟隐隐生起一丝羡慕。 人生难得痴狂一回,能拥有一次,也是一种幸福吧? 「钟兄,你会看不起我吗?」官雁迟疑的问,他记得上次钟润很反对他跟石明光在一起。 「上次是我不对,请你原谅为兄一回,不要将我的话放在心上。」钟润正色道。 上次是我的错,我低佑了两个真心相爱的人的执着! 「不不,钟兄说重了,我知道你是为我们好。」官雁连忙摇手道。 「好啦,我就当贤弟不计较了,以后如果有什么事,尽管找我。」 「那官雁先谢过钟兄了。」 两人相视一笑,轻松喝茶、说着京城中的趣事,突然间,钟润摇摇扇子,对他们的相处方式产生了好奇。 「官雁。」钟润晃晃扇子。示意对方把耳朵过来,「能不能透露一下,你们谁上、谁下?」 官雁听得一头雾水,「什么谁上、谁下?你说走路?不对,那应该是前后才对。」 钟润大吃一惊,扇子差点掉下来,赶忙抓稳,「不会吧,你们这么久了还不曾、呃,做过那种事?」 这种事?是指那种事吗?「亲吻?有啊!」说着,脸红了一红。 这下子扇子真的掉下来了。 这么长时间就只是亲吻?这两人也太纯情了吧,不行、不行,得尽快恶补! 钟润从衣袖里掏出一本小书,塞给官雁,「送你,回去和小衙内好好琢磨、琢磨吧!」 官雁接过害,好奇的翻了几页,「轰!」当他看到色情露骨的画面时,整张脸都烧起来了。 这样、那样……竟然还有这种姿势?这、这、这太可怕了吧…… *** 一轮明月高挂半空,夜通万籁俱静,石府内的灯陆陆续续熄了,正房里的主人早己就寝,而忙了一整天的仆人收拾完杂物也回房去,陆续进入香甜梦乡。 在这安静无人之际,东屋的门悄悄被打了开来,探出一颗鬼鬼祟祟的大脑袋。 「嘻嘻……」一想到可以马上见到官雁,石明光得意的笑出声来。 不好!会被发现的! 石明光连忙捂住嘴,左右顾望,确定没有引来人之后才大模大样的迈出屋子。 「少爷,老爷吩咐过,不准你出门。」 当石明光的脚刚迈出门槛第一步时,一个高大黑脸的壮丁仿佛从地底下冒出来一样,挡在他面前。 「喔!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石明光被如鬼魅般出现的人影给吓了一大跳。 「少爷,请你回房。」壮丁双臂拦胸,面无表情地说到。 「哼!,无常鬼!」明白自己在这个人手下对不到便宜,石明光扮了个鬼脸,回房重重把门甩上,靠着门扉,俊俏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呜,我要见小雁啦! 一抬头。正好看见呼呼大睡的石忠:心头顿时大怒,「起来,不准睡!」石明光粗鲁摇晃着趴在桌子上睡觉的人。 「啊啊,地震了?」睡得正香的石忠猛的惊醒,慌乱四处顾望,直到看见石明光微怒的表情才松下一口气,「原来不是地震啊,少爷,你不睡也不要扰人清梦好不好?」打着呵欠,搔搔比鸡窝还乱糟糟的头发说道。 「还敢说?你算什么忠仆?主人有难,你竟然还悠闲的睡大头觉?」石明光用力瞪着石忠。 「少爷,你瞪我也没用啊,我睡不睡觉老爷都不会放你出去的,与其唉声叹气,倒不如好吃好睡来得实在。」石忠又打了个哈欠。 死命瞅着石忠,石明光磨牙霍霍,「一点同情心也没有!人家觉得好像好几年没见过小雁了,正吃不好、睡不好,你还说风凉话?」「哪有好几年?才四、五天而已。」石忠嘀咕。 「没听过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句话吗?」石明光白了那个不识好歹的忠仆一眼。 「哎呀呀!」石忠夸张的挑起眉,大惊小怪的惊叫起来,「少爷竟然会说这种文绉绉的话?实在太了不起了!」 「你!」石明光恨得牙痒痒的,「当心我揍你!」 石忠呵呵直笑,把石明光的恐吓当耳边风,害石明光气得磨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咦!有了! 看了看窗户纸上折射出的高大身影,石明光灵机一动。 我找到既可以惩罚石忠又可以见到小雁的好办法了! 「石忠,我今晚一定要出去。」石明光朝窗外的人影抬抬下巴,「去,不管用什么方法,你都要把他引开!」 「不会吧!他那么高、那么壮,我哪打得过?」石忠用一脸苦瓜相说道。 石明光心情大好,「我不管,打不过你色诱好了。」特意在「色诱」两字上加重音。 「色诱?」石忠不可思议地指着自己的鼻尖大叫:「少爷,你不要以为每个人都像你那样喜欢男人好不好?就算碰巧喜欢,也不会看上我吧!」 摸着下巴,石明光上下打量石忠,审视一遍后说道: 「嘿,没想到你长得还挺清秀的,虽然比不上我的小雁好看,但还能看啦,好啦,别罗哩叭嗦的啦,快点去,不然天都亮了!」 石忠苦哈哈指着被归入「还能看」的自己,在石明光的瞪视、催促下,认命的出门了。不一会,外面传来了两人的对话声…… 「哎呦,大哥,你是不是很寂寞啊?要不要小弟来陪陪你?」 「不用。」 「大哥,你好壮啊,让小弟摸摸吧!」 「喂,你干嘛?别动手动脚的。走开、走开!别碰我!」 「你不要这样嘛,我好伤心哦……」 石明光边听边偷着乐,趁着门口一片混乱、无人顾及房内动静之际,蹑手蹑脚溜了出去。 *** 灯心晃了一下,光芒转暗,灯盏里的油所剩不多了,官雁闭上疲惫双眼,揉揉眉间,合上书,在正欲躺下休息时,窗户响动了两声,而素来不信鬼神狐怪之说,于是下床开窗。 窗户一展开,一张大脸猛的出现,官雁僵住了,许久才开口: 「你在做什么?」 大脸鬼石明光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翻了进来,「人家不敢走正门,怕被店小二瞧见,只好翻窗进来啦!」 「这里是二楼,你不要命了?」官雁气石明光不懂得注意自身安全。 「不怕、不怕,我从小爬树爬惯了,而且人家想你嘛!」石明光撒娇的挤到官雁身旁。 甩袖,官雁馀怒微消,不愿接受石明光的亲近,于是他不死心的再挤过去,官雁再退,他再进,如此一来二去,两人便挤到了床上,最后,官雁无可奈何了。 官雁轻敲石明光的脑袋一下,「以后不要再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嗯,不会了。」石明光乖乖点头,嘿嘿,下回的事下回再说吧。 「你怎么跑出来了,石大人没有派人看住你?」突然想起,官雁疑问道。 「有啊,不过小爷我聪明,三两下就摆平了!丨石明光得意洋洋道。 没有戳破对方的牛皮,官雁但笑不语。 「我好想你,小雁,你有没有想我?」收回得意的表情,石明光扁嘴挤进官雁怀里。 咦咦,怎么挤不进去? 石明光没发现他畏高了许多,还以为自己依旧是个年稚的矮小少年,一个劲往官雁怀里塞,结果怎么也塞不进去,只挤进了一个头:挤了半天,他气嘘嘘的放弃,索性将头靠在官雁的胸膛上。 嘻……也挺舒服的! 官雁抱着那颗大头,下颔摩擦着柔软发丝,「我也想你。」轻声说道。 这几日来,我几乎时时刻刻都在想着你,看书的时候总是不轻意的望向旁边,上街时手总是惯性伸向右边,睡觉时总想着你温暖的体温半夜惊醒,我的想念比我承认的还要多得多,我是直一的撤底沦陷了! 「小雁,等我说服老爹,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石明光认真说道。 「嗯,我相信你。」官雁其实并没有那么乐观,但是看到石明光认真的表情,他选择了相信。 直一是个好孩子! 官雁怜惜地抚摸石明光的头,就算他们不能在一起,他也会一辈子记住石明光说过的这番话。 石明光挪挪位子,更加紧密的靠近官雁,将大头埋在他胸前,闻着他好闻的气味,心突然跳得很厉害,官雁的体温贴着他、官雁的气息笼罩着他、官雁的发丝轻轻搔着他的皮肤痒痒的,心也跟着痒起来,身体变得很热,胯下的小弟弟也在蠢蠢欲动。 「小雁……」石明光口干舌躁的呼唤。 明光喷在胸前的气息很热,他的脑袋摩擦着我的胸口,竟然让我泛起了一丝异样感…… 官雁的呼吸也跟着急促,脸上浮起一丝红晕。 「小雁,我好想抱你……」 石明光呢喃着,手探向官雁的衣带,官雁按住他的手,去没有力起阻止,所以他便官雁是默认了,继续动作下去,解开对方的衣带,原本拢着的罩衣散开了,露出里面治白的胸膛,缓缓压下,石明光着迷的探出舌头,在那片白皙胸膛上探索:上下剧烈起伏的胸膛,让他明白底下人并没有像表现出来的那般无动于衷。 在形状优美的锁骨上留连了一会儿,舌头恋恋不舍的向下探去,舔上左边的红樱,「啊!底下的人猛然一震,发出沙哑的轻呼。 「原来小雁这里有感觉!」 石明光笑了,而官雁则懊脑的捂住唇。 我怎么会像一个不识云雨的青涩少年一样,发出令人羞愧的声音?太丢脸了! 「不要捂住,我想听小雁的声音!」 石明光拉开官雁的手,低下头继续他的探索,努为啃咬着红樱,轻轻咬住,舌头一卷,放开,再含住,温柔的吮吸,没过多久,红樱便肿得大大的,又红又亮,硬成一粒小石子:官雁的身躯轻轻颤着,在对方的调情技巧下,丝毫没有反抗之力。 「你想干什么?」 「我想进去小雁身体里。」石明光毫不掩饰他的渴望。 「做这种事该是我上你下才对吧!」官雁一口拒绝。 开玩笑,我可不想被人「做」!无论以年龄还是相貌,我都应该在上面吧! 「据说做这种事会痛,小雁舍得我痛吗?」石明光的话一语中的。 官雁瞪着石明光,「你吃定我?」姿态软了几分。 明光说对了,我宁愿自己痛也不愿他痛,这个可恶的小子,抓住了我的弱点! 「而且,小雁也没啥技巧吧,如果是我,绝对不会让你痛的!」 「你这小子不要得寸进尺!」官雁怒瞪。 「你看,我都准备好不会让人痛、只会让人爽上天的药青!」石明光不知从哪里变出小盒药膏,得意的展示着。 「原来你早有预谋!」官雁恍然大悟。 「呵呵,现在知道太迟了!」石明光不由分说压住官雁乱动的四肢,吻上他的唇。 力气好大! 官雁挣扎着,慢慢的,随着石明光加深舌吻,不悦的情绪顿时被温暖的吻所融化,「唔……」官雁情不自禁地反手抱住对方的肩膀,陷入难言的情火当中…… 半空中的月娘,缓缓隐入云中…… 一番翻云雨雨过后,官雁倦倦的睡去,尽管初识云雨的石明光很想再战几回,但顾及到爱人的身体,只好无奈作罢,对着官雁如孩子般安静可爱的睡颜直流口水。 好想亲一口! 手指小心翼翼爬上官雁的脸颊,轻轻点上他的眼睫毛,耐心的一根一根数着:睡梦中的官雁似乎感觉到石明光的不安分,眉头不舒服的皱起,吓得他赶紧放手,等观察一阵子,发现官雁没有被惊醒后,他才松下憋在胸口的一口气。 「小雁,我亲一下哦!」说着,石明光凑了上去,在官雁的眼睛、鼻子和脸颊上留下无数个细吻,「小雁,我好喜欢你,无论如何我都要跟你在一起,就算家人反对、就算所有人都反对我也不舍放弃,我对你的心意永远不变!」望着官雁的睡颜,石明光认真许下誓言,「遇上你,是我这一生最大的福分!」低下头,再度虔诚的在官雁唇上烙下一吻。 *** 一晌贪欢,官雁醒来时已日上中天,旁边的被铺己经冷了,看来石明光很早就离开了:淡淡一笑,没有为见不到爱人而失落,因为官雁依稀记得梦里石明光的温柔,还有那些几乎令人泪下的情话。 懒懒坐起身,发现全身瘫饮得属害,后庭本是最受折磨之处,官雁本以为肯定得受一番活罪,谁知竞只有酸麻全无痛感,身上很干爽,没有一点汗迹,再摸摸被褥,也都是新换过。 明光那个孩子长大了,懂得了温柔,不,已经不能将它视为孩子了。 想着,管雁缓缓展开一抹温柔的笑容。明光说过上我是他一生最大的福分,我又何尝不是呢? 掀开被子,下床,着衣,漱洗:洗了一把脸,抬头,一惊,在铜镜里,官雁看到自己微敞衣襟底下布满了红红的印子,一压,有点疼痛。 这是…… 官雁迟疑的看着,忽然想起昨晚的荒唐,石明光火热的亲吻……是那个家伙留下的吻痕!「真是个冲动鲁莽的孩子,我这样子怎么见人啊?」官雁无奈低骂,整好衣襟,不让那些暴露情事的红印子显现在他人面前。 穿好衣物,用过早膳,身体不是很舒服,打算看书消磨一天时光的官雁,懒得打理头发,只让一头青丝披着,刚打开书,接下便传来了敲锣打鼓声还有鞭炮声,在这稍显冷清的客栈里有些突兀。 正纳闷着,门开了,客栈掌柜笑吟吟的走进来长长作揖,「恭喜公子,贺喜公子!」 官雁奇怪的放下书,「掌柜,官某有何喜可恭可贺?」 「哎哟,小老高兴得糊涂了,竟忘了说最要紧的。」掌柜给了自己一嘴巴,「今日朝廷发榜,公子您高中啦,了不得啊,一甲三元探花郎!您快梳洗吧,送榜的正在楼下等您呢!」掌柜笑得合不拢嘴,仿佛高中的是他,其实也难怪,他这家客栈出了位探花郎,还怕以后生意不好?慕名来投住的学子多的是,只怕到时数钱都数不过来。 探花郎? 乍闻这个消息,官雁没有欣喜若狂,反而微微惊讶,他对自己中进士有信心,但没料到能进一甲。 「贤弟,恭喜了!」疑虑间,一位素衣男子含笑现身。 「钟兄!」官雁忙起身迎上去,欲言又止于是钟润一挥手,掌柜便识趣的退了下去。 「钟兄,你的名次是?」官雁急急发问。 「一甲三十九名。」钟润摇扇回答。 「这么后?」官雁倒抽一口冷气,「以兄的才学不至于此才对。」 「名次不是你我可控制的,而且说句心里话,我还以为这次又要名落孙山了呢,没想到能进三甲,己经算是捞到了。」钟润倒是波澜不惊,本来功名就不是他想要的,只要能中进士,不管是状元还是最后一名,他都无所谓。 「惭愧、惭愧,我这探花郎实在是来得渐愧。」官雁连声说道。 「贤弟不必如此谦虚,你的成绩是靠真才实学搏来的,我看过你的考卷,文理清晰、叙述在理,谈论国家之事句句实在、有条有理,相比之下,只懂得风花雪月的我差多了。」 「钟兄……」 「哎,不用多说了,再说下去就是假谦虚了喔!」 「我没有这个意思!」官雁连忙辩白。 「我知道你没这个意思,我跟你开玩笑的。」这个迂书生一点玩笑也开不得,「快点梳洗吧,咱们今日上醉仙楼喝一杯,痛快、痛快,明早上金安殿朝天子龙颜,簪花受赏,享我辈风流!」 「好极!等等就来!」 被这番话说得热血沸腾,官雁连声答应,快步走到镜前整理,看着他的背影,钟润笑了。 刚才官雁不小心把胸肌露了出来,如果我没看惜的话,那上面紫红的印子是吻痕,再看他走路的姿势,嗯嗯,肯定是被小衙内吃了,呵呵,原来那个小少爷扮猪吃老虎啊! 第九章 「夫君你就让那两个孩子在一起吧!」哭哭啼啼的中年美妇人亦步亦趋跟着个中年畏须男子。 春光明媚原本是赏书看柳的好天气,可石正羲的好心情却从今天早上刚睡醒便被人坏得一干二净;一起床,夫人便在耳边唠叨,吃早饭的时候嘀咕,念得他心烦的躲到后园,她也跟了上来,在他抬头望风的时候哭一句、在他低头赏花的时候啼一声,烦都被她烦死了。 「夫君,你好铁石必肠!瞧瞧光儿,那么活泼好动的一个孩子,竟然待在房里两天没出来,饭也吃得少,跟喂麻雀似的,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人也呆呆愣愣的,看得我好心疼!夫君,你成全他们吧!」美妇梅娘心疼儿子,求情道。 看到儿子这样子,你心疼,难道我这个做爹的就不心疼? 被妻子的哭哭啼啼弄得心烦意乱,石正羲烦躁的大吼道:「胡说八道、不成体统!果真是慈母多败儿!这不是成不成全的问题,你也不看看情况,两个男人我怎么成全?如果官雁是个女的,莫说他是个孤儿,就算是青楼女子我也绝对成全!」反正没有哪家名门淑女肯嫁给我这个不学无术的儿子,这点我早看透了,也早死心,没有好女子无所谓,只要儿子能娶妻就够了,难道老天爷连这点小小要求也不成全我?竟然跑出来一个「男」儿媳妇! 石正羲暴躁得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老猫一样,烦躁的踱来踱去。 「我们儿子有人要就不错了,还挑三捡四?」梅娘声音不大不小的道,「我觉得官雁挺好的,那孩子文雅又懂礼貌,被明儿缠上还算吃亏了呢!」 「妇道人家胡说什么?」石正羲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咳,都是你生的好儿子!」说着,石正羲不住的叹着气,后晦年轻时只重美色 当时,我贪图妻子貌美天真,以为女人只要漂亮,蠢一点没关系,于是拒绝了无貌有才的前任事相千金,娶了明儿的母亲,唉,这回报应来了,生下了同样俊俏无脑的儿子! 「老是怨我?」梅娘不依的嘟起嘴巴,明明己徐娘半老了,做出少女才做的动作,最奇怪的是,看起来竟然还是很迷人,「没有你我哪里生得出来?」声音变小,「说不定明儿这么笨是你们石家的遗传呢!」嘀嘀咕咕念道。 「你还说?」石正羲怒气冲天大喝道。 梅娘被丈夫的大嗓门给吓了一跳,拍拍扑通乱跳的胸口,「好凶!是明摆的事实还不让人说?」继续嘀咕,只不过声音更低了。 石正羲懒得去理会妻子的嘀咕,走了步路,本想回大厅,「不行!」停了下来,越想越不放心。 笨儿子说不定和他娘一样,以为这事还有回旋的余地,我定要断了他的心思! 念头一转,石正羲快步向儿子的房门奔去;穿越了半个石家,终于到达儿子的房间,推门一看…… 吓,房间里竟然没人? 路过的下人说少爷上书房去了,听到这个消息,石正羲讶异地怡起粗壮的眉毛。 我那个儿子可是天生与书房不对盘的呀,每回上课都是在我鞭打棒喝之下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慢慢挪进去,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是被我刺激到茅塞顿开,开始发奋图强? 在这种想法的鼓励下,石正羲又提脚往回走,不辞辛苦的又越过半个石家,回到位于后园旁边的书房;石正羲推开书房的门,只见石明光坐在书桌后面,摇头晃脑的在看着书,顿时大喜过望,心中大为安慰。 儿子果然转性了! 此时,石明光他也发现父亲的到来,「爹,你怎么来了?」歪着大脑袋,狐疑问道。 「儿子你终于醒悟过来了!」石正羲喜不自禁的捋捋长须,「你终干肯一心向学了,不愧是吾儿!儿子,不要操之过急,此时努力为时不晚啊,想多少贤人志士都是大器晚成……」 爹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 头再往左边歪了歪,石明光决定不理会父亲的滔滔不绝,继续低头看桌上的纸张,想着前晚的柔情蜜意,不时发出嘻嘻怪笑。 就这样,书房里形成了极为怪异的画面,一边老的口若悬河,大为鼓励儿子读书成才,恨不得马上来个揠苗助长;另一边小的低着头,完全没有听进去,只是呆呆傻傻的,脸上一直挂着恶心巴拉的笑容。 「明儿,你肯奋进就对了,虽说你可以依靠萌补当官,可到底不是荣誉出身,即使你再能干,同僚们还是会瞧不起你。」从眼角瞄到儿子受教的点头,石正羲精神大振,「你爹爹是堂堂进士出身,功名是明摆着的,没人敢看不起,别人都说啊,你爹爹大大的有才能,不仅书读得好,官也做得好!」 石明光又点点头。 儿子也以我为傲! 石正羲得意的说下去,「想当年我年轻的时候啊,文才名震乡里,不是我自夸,那时候不知有多少闺女眼巴巴的盼着我去提亲……」说了半天,讲得唇干舌燥了,石正羲才忽觉不对劲。 儿子怎么还是盯着桌上的书点头傻笑?什么书这么吸引人啊? 「明儿,你在看什么?」石正羲盯着儿子问道。 「小雁给我的情书啊!」石明光笑嘻嘻的顺口回应。 情书?可恶,原来他一句都没听进去! 石正羲大为光火,气得浑身发抖,几步作一步冲上前去,一把夺下儿子手中的纸。 「爹,你怎么抢人家的东西?」眼见宝贝被拿走,石明光着急的抗议。 「人家?告诉你,你是我儿子,不是人家!我教训我儿子是天经地义!」石正羲颤抖着老手摊开纸张,「我倒要看看那个可恶小子给你写了什么下流东西!」 摊开一盾,石正羲傻眼了,眼睛眨了眨,再眨了眨,纸上一个字也没有,不,有「关关」两字,但被墨笔在上面画了两道表示作废,除此之外,没有半个字,只画了三幅画,第一幅画上方画了个圆月,旁边是几颗星星,还画了满天烟火,在月亮下面,两个小人儿并排走;中间一幅画,画着一个小人在楼阁里托着颚,出神望着天边的月亮,只不过这轮月亮是弯的;最后一幅画,又是一轮大大明月,底下两个人儿手牵着手,脸上都洋溢着大大的笑容。 「写了只啥?」石正羲忍不住发问。 石明光挤到父亲身旁指指纸上,「爹,你好笨哦,上面写得一清二楚啊。这个『关关』嘛,我猜小雁本来是想给我写情诗的,后来怕我看不懂,所以没写下去。」 石正羲的胡须歪了歪,嘴角一阵抽搐,不知是因为笨儿子骂起他老子笨,还是因为惊讶官雁如此了解儿子。 明儿识字,可是不知为何,他对书中的字句理解不了,更不用说《诗经》中的诗句,给他写情诗根本就是在对牛弹琴! 石明光没能了解父亲心中的挣扎,开开心心的讲下去,「第一幅画是说,在上元夜那个美好的晚上,我们在月亮和星星的作证下,立下了誓言;第二幅画说的是,我们美好的恋情被无情的严父残忍的斩断,只剩下孤孤单单一人独自赏玩残缺的月亮。」 石明光津津有味的解释着,完全没发现父亲的脸已变得铁青,「最后一幅画是让我不要伤心难过,虽然恋情受阻,但是总有一天我们会冲破重重阻挠,重新在一起,永不分离!」 「胡闹!」石明光说得快活,石正羲却气得不行。 无情的严父?哼,我就无情给你们看! 「爹?」石明光傻傻的,还不知道父亲为何发火。 「蠢儿子,你知不知道天地只有阴阳相配才能协调运行?倘若婚配都是男男、女女,就不会有子孙繁衍,这世上不就乱了套?跟你说,如果世上阴阳失调、草木不生,全是你的错!」 「哪有这么严重?」被父亲的危言耸听吓坏了的石明光嘟喃道。 「告诉你,就是这么严重!你敢背着我跟那个小子在一起,我就打断你的狗腿!」石正羲翘胡子、浓眉倒挂,一脸凶神恶煞相。 「我是人,又不是狗,哪来的狗腿?」石明光继续嘀咕嘀咕。 石正羲手指颤抖,「你!」我迟早会死在这两母子的嘀咕之下! 石明光无辜地看着父亲,当石正羲又要发火时,一个大嗓门打断了他的话。 「少爷、少爷,大喜事!」一个人风风火火、连滚带爬的跑了进来,歇都没歇,张口连珠炮,急道:「官公子化……啊?老爷!」眼光一扫,扫到一位不应该出现在此的大人物,石忠连忙合嘴,「老、老爷好!」死定了,如果被老爷知道我给少爷通风报信,我就小命难保了! 「石忠,说下去,官公子怎么了?」石正羲阴着脸下命令。石忠求救的看向石明光,谁知他更急,「是啊,石忠,快说啊,小雁发生什么事了?」 碰到官公子的事,少爷肯定急得忘了老爷的存在…… 「今、今天发榜,官公子名列第三,是探花郎!」石忠转述可靠消息。 「真的?」石明光高兴的跳了起来。 「千真万确,我是听负责发榜的陈大人家的胡厨娘的侄儿说的,绝对可靠!」 「太好了,我就知道小雁一定行!」石明光兴高采烈地抓住石忠的手直摇晃,摇得石忠也嘿嘿一笑。 听闻这个消急,石正羲真是百感交集,官雁是个人才,之前有一次在赵首台的家宴上见过他,那时他便很欣赏这个说话不亢不卑的青年今日果然是他名列前茅,以后前途无可限量,再扫了自己儿子一眼,不由重重叹了一口气。 唉,如果明儿是个女子就好了,若能得此佳婿,夫复何术! 「石忠,小雁在哪里?我要去找他!」石明光兴匆匆问道。 石忠搔搔头,「听买肉的胡大叔说,进士们已经出金銮殿前往金明池,现在可能快到了吧。」 「金明池?」所到这个地名,石明光惨叫一声,脸皱成了一颗包子。 当时的科举考试是在春试中选拔人才,然后接受皇帝的亲自面试,即廷试,由皇帝根据各人的表现最后确定名次。 金明池是殿试结束,意气风发的进士们集体庆祝恭贺之地,进士一般在殿上接受完皇帝的赏赐之后,便簪花骑马前住金明池,届时,东京的百姓倾城出动,一路围观、议论纷纷,赞羡之声不绝干耳,这是进士们最风光、最向往的时刻。 王安石有诗云:「却忆金明池上路,红裙争看绿衣郎。」 「绿衣郎」指的便是刚出炉的进土,到达金明池后,同年间互相祝贺,满朝文武百官也会前来观礼。 说到金明池,那就不得不提及「榜下择婿」这一风气,在宋代,世人婚姻择配的门阀观念不是很强,有两个原因。 一者,宋代之上位者,吸取唐代世家林立,豪门贵族动且把持朝政,最后导致皇权削弱的教训,各个方面都特意排斥豪门世家的势力:后宫中多娶普通官僚之女,许多后妃甚至出身屠户等贫贱之家;朝中也故意抑制豪族官僚,人才选拔采取科举形式。 科举考试的盛行,使之前官僚职位被世家大族垄断的局面打破了,不同阶层之间的来往流动较前朝频繁,一个人即使出身贫寒,只要通过考试,即可晋升为官僚,一个人的出身不再决定他的命运,将女儿许配给寒士,说不定日后富贵不可言。 二者,大部分官僚出身贫寒,个人荣誉全由皇帝掌握,再加上官僚后代多庸碌,荣华富贵不能持久,一家荣耀至多不过三代,在这种情况下,自然会产生与其将女儿交给这些前途未卜的衙内,倒不如选择那些有才能、即将进入仕途的进士的想法,于是,家中有适婚女子的达官豪富纷纷将眼光投向金明池上的进士。 每当朝廷发榜之日,达官豪家便会倾家出动,带上女儿、妹妹,赶着牛车、马车前往金明池选择新科进士作为东床快婿,时人将此称为「榜下择婿」。 对此,苏东坡曾写道:「囊空不办行春马,眼眩看择婿车。」 从这句诗描写的场景可看出,发榜那天金明池惊人的热,又由于僧多粥少,为了能找到女婿,达官贵人来不及仔细挑选,不问生辰八字、美妇老幼,见到进士就抓。 有些择婿人家为了得到称心的女婿各出奇招,有的用金钱利诱,有的以武力强迫,场面之混乱可见一斑,因此,好事者戏称为「榜下捉婿」;而被祝住的进士无论愿与不愿。被逼进洞房就是生米煮成熟饭,煮熟的鸭子飞也飞不掉。 但见榜下择婿之风如此盛行,也怪不得石明光如此紧张了。 「不要,小雁是我的人!」石明光哇哇叫着要冲出去。 「站住!别忘了你还在禁足!」 石正羲的威吓依然落地有声,只有他自个儿心里明白,这话说得有气无力;嘴巴扁起来,不敢违坑父亲命令的石明光,只好泪眼汪汪站在门口,不住的往外面瞧。 我好想见小雁喔!见不到他的这几天里,我吃不好、睡不香,满脑子都是他的身影! 父亲的震怒和禁足,让石明光隐约感觉这回祝闯大了,天真鲁莽、没有大脑的他,心里涌起了浅浅的不安;石正羲看着可怜兮兮的儿子,心里有气,却骂不出来。 正在此时,墙外传来了锣鼓喧天声。 「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石正羲摆摆手,招来下人。 下人很快就回来子,禀实相告,「老爷,是隔壁张大人的择婿车回来了,听说新女婿是二甲五名。」闻言,一直绷着弦的石明光不禁松了一口气。 还好不是小雁……不对!择婿的不仅是张大人一家,还有很多户人家,呜……我的小雁现在在哪里?该不会也在某辆择婿车上吧? 想着想着,石明光不但寒毛直竖、冷汗直流,连眼泪都快飙出来了,见状,石正羲的老脸皮抽动了下。 隔壁张尚书有一子一女,儿子自幼聪颖,三岁能背诗、七岁能做词,弱冠之年即登科;女儿聪明貌美,如今又有良婿,有好子又有佳婿,张尚书的好运真是羡煞旁人啊,尤其是我! 石正羲神情复杂的看着儿子,心想,明儿要有出息是不可能的了,要他婚娶高门淑女只能是做梦,倘若他娶了一相貌丑陋女子为妻,能生几个笨笨但相貌可爱的孙子也就算了,就怕……单是想到满屋子跑来跑去的都是又丑又笨的孙子……哦,我要晕了!若是如此、若是如此,倒不如…… 「唉……」石正羲长长叹了口气,跌坐进椅子里,神态疲惫,一下子仿佛老了几岁。天下做爹的有我这么痛苦的吗? 「明儿。」石正羲萎靡唤道. 「爹,啥事?」石明光焦急的跺着脚,眼光尽往外面瞟。 「去吧……」石正羲叹急的挥挥手,「快去吧,去把你的『媳妇』捉回来!」 啊?爹的意思是答应我们在一起了? 难得一用、几乎生诱的脑筋,在这关键时刻不顾负众望的快速运转起来,石明光的神情从惊讶迅速转换为狂喜。 「爹,谢谢您!」 虽然不是很了解父亲的态度为何转变,但石明光也明白对于父亲来说,这样的决定己经是最大让步了,欢天喜地地扑上去,忘我的在父亲脸颊上「吧哒」亲了一口,然后飞一般的奔了出去;摸摸脸上残留的亲吻,石正羲一怔…… 明儿小时候很喜欢赖在我身边,常常窝在我怀里撒娇的亲我,而我的胡须则老是将明儿粉嫩的脸蛋扎得红红的,弄得化哇哇哭叫,可是不知何时,明儿慢慢疏远我,也变得惧怕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似乎是在明儿五岁那年……家里来了客人,为了表示我的威严,我扔掉了明儿递到嘴边的糕点,还不顾明儿眼角己挂着泪珠,严厉的呵退他,从那天开始,面对我的明儿就变得怯生生的,那时我还以为这正是父子间正常的感情,就像其它人家一样,疏远而尊幼有分。 但是,今天见到孩子灿烂的笑容,我才蓦然发现,为了所谓的父亲尊严,我失去了很多,孩子成长期间的点点滴滴、孩子的悲欢喜怒,我全都惜错过了……突然觉得,只要孩子幸福,其它一切我都可以不强求,就算答应他和官雁在一起,也变得不是那么为难的事…… *** 快终至石府大门时,石明光大喊:「来人,给我准备马车!不,备马!」看到外面大街上车来车往、异常拥挤,于是他马上改变主意。 街上都是人,马车根本寸步难行,马匹会快一点,而且,嘿嘿……见到英姿勃发、驾御骏马前来英雄救美的我,小雁说不定会心动的扑上去给我几个香吻呢! 不一会儿,效率很高的马夫牵来了一匹马,而想得正美的石明光一看到马夫牵来的马匹后,差点跌倒。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黑鬃高大的白马呢? 手指着那匹腿短矮小的灰色母马抖啊抖的,「不是这匹!」石明光高声喊道:「是那匹白色公马、马鬃是黑色的、很高、很威风的那匹!」边说边比手画脚。 「少爷,嗯……那匹马不适合你,你骑过的。丨马夫委婉地提醒石明光曾被那匹脾气暴躁的公马摔过,呃,准确的说,石府的马几乎都摔过他,可能都不屑于乘载骑术糟糕的他吧,而唯一没摔过他的就是眼前这匹温顺到极点、连苍蝇叮了也不敢甩尾的母马。 石明光瞪大眼睛,努力瞪着马夫,直到马夫怯生生躲到柱子后面,方才满意的移开视线,改盯着母马,气哼哼的爬上去。 没法子,我不想没还「娶」到小雁之前就把脖子摔断! 骑上马,石明光一路狂奔,就怕到会迟了一步。 小雁,你等等我! 金明池,如石明光所料,官雁陷入了危机当中…… 官雁苦笑地看着重重围上来的马车,「钟兄,你说我们该如何是好?」真是惊人的架势呢! 旁边的白衣男子安稳的打开折扇,神情悠哉的扇着微风,心想,金明池人太多,人挤人,很热呢! 「官贤弟,你说错了,不是「我们」,只是  「你」而己。」钟润笑着更正。 「钟兄,别说得那般轻松,这么多辆马车,有大半是冲着你来的。」 话冲着旁边的人说,官雁一步也不敢放松的目视前方,深怕那些彪悍家丁一窝蜂涌上来,强行把他打包扔进车厢里;他听说过榜下捉婿的厉害,还嘲弄过那些被弄得狼狈不堪的进士,想不到今天相同的事情竟然发生在他身上,只希望能全身而退才好。 「呵呵,贤弟,你没看见那辆马车来了吗?」钟润执扇优雅地指向远方驶来的马车,笑着,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 官雁远眺,来的是赵首台家的马车;马车驶近了,看到车帘子上的赵府标志后,本来气馈的众人纷纷恭敬的让开,虽说择婿是不论官位高低、先到先得,但是没人敢因一时之气,冒上得罪赵家的风险。 「金丝雀该是收回笼子的时候了。」钟润轻描淡写的说道。 马车驶到钟润身旁,俊马低嘶一声,蹄子一撅,停了下来,跟着,车帘子掀开了一角,探出一只白皙如玉的手,手很修长、骨节分明,是男人的手,却比女人的手还迷人,肌体洁白,比上等和田玉还无瑕,这只手是从没做过粗活的手,这只洁白无暇的手,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但是很快的,每个人都把眼光低了下去,不敢直视,因为他们都知道这只优雅完美的手是属于何人所有。 在场的人当中,不为所动的只有两人,一个是官雁,对他来说,比起观看车中人的手,他倒更愿握石明光的手;另一个人是钟润,这双手他再熟悉不过,也再痛恨不过。 「钟兄……」官雁神情复杂的看着钟润,欲言又止。 「什么都不用说,我不需要你的同情,我很清楚自己所做的事,而且……」钟润收起扇子,扫过虎视眈眈的众家奴仆,轻笑,「现在需要同情的,恐怕是贤弟你吧!」 官雁先是一愣,环视一周后,脸色随即变得很难看,「钟兄所言甚是。」 「贤弟,保重!」钟润轻笑不止。 马车的帘子动了儿下,想必是里面的人等待得失去耐性了吧,钟润执住那只美丽有力的手,登上马车,进入车厢之前,他回过头,说道: 「贤弟,今晚如果摆喜酒,别忘了请我!」 这个见死不救的家伙! 看见官雁瞪视过来的眼光,钟润哈哈大笑起来,随之赵府的马车便离去,终至看不清楚…… 第十章 周遭的马车又重新围合起来,包围圈慢慢的缩小,官雁扯动嘴角,嘴角抽动了几下又塌下去了。 处境很不妙啊!糟糕,连苦笑都笑不出来了!我实在是不欣赏这种架势,且不说我有明光了,就算没有心爱的人,我也不喜欢被人逼婚,赶鸭子上架的感觉,任谁都不会喜欢吧! 「官进士,请问你婚配与否?」站在马车最前面的一位青年,彬彬有礼问道,看这青年身材高大魁梧、方头大耳、衣物质料上佳,应该是主人家。 官雁苦笑不已,「在下不曾婚配。」如果能说谎就好了,偏偏这张脸皮不争气,一说谎就变得潮红,「不过,在下已经有……」 青年不容官雁将将说完,大手一挥,「既然官进士不曾婚配,那做我家女婿如何?我曹家是京内的大富商,家财万贯,我妹子虽称不上倾国倾城,也是二八佳人,郎才女貌,恰足天生一对!」 这人怎么都不等人把话说完呢? 「曹公子刚才可能是没听我说清楚,在下虽然没有婚配,但是已有必许之人,在下非他不可!」 「敢问官进士,你们可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这、倒是没有,不过我们早已许下誓言。」两个男人,哪来这些繁文褥节? 「官进士此言差矣,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即是私定终身。」青年不以为然,「那种誓言根本算不得数,进士还是随我回家吧!」 「不可、不可,万万不可!」要是做了曹家女婿,我不被明光揍死才怪呢!「请曹公子不要为难在下。」 「为难?如此佳事竟是为难?」青年的脸色变了暴躁性子己然按耐不住,「官进士,实话告诉你,今天不管你愿意还是不愿意,都得乖乖跟我妹子拜堂!」 官雁边说边瞄着四周,「曹公子,有话慢慢说。」完了,被围得水泄不通,以我一介书生想杀出重围简直是不可能!该如何是好? 官雁冷静的思索,却悲哀的发现他无计可施。 果然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碰上这种财大气粗、蛮不讲理的,我只有束手就擒的份! 「有话快说、慢说,等到拜堂再说吧!」青年不耐烦的招手,「来人,把官进士带回去!」 「是!」家仆齐声应道,个个眼睛晶亮晶亮的。 苦也,一只小羊掉进狼窝里啦!丢脸就丢脸吧! 横下心,官雁闭眼正要大喊「救命」之际,一少年的呼声忽然由远及近。 「榜下留人!」 猛然睁开眼,「明光?」真的是明光,骑着一匹矮马,拨开人群,奋力往这边赶来! 见状官雁放心的笑了。 「住手!不准捉我的小雁!」石明光气喘吁吁的在千钧一发之刻赶到,跳下马,挡到官雁面前,「曹大富,你敢乱来我就对你不客气!」他龇牙,像只护主的小狗般汪汪叫。明光虽然是个很孩子气、很天真任性的笨蛋,可是跟他在一起,我总能得到安全感! 青年呆住了,突然冒出来的少年把形势弄得一团糟,曹大富恼怒的大叫:「石明光,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石家是官宦之家,曹家是富翁,两家都是京城里的大户,家长常有往来,两家的孩子因此也相互熟悉。 「我才要问你搞什么鬼呢!」石明光不甘示弱的反驳回去。 「我要为我妹子找良人,你少捣乱!」曹大富气得哇哇叫。 「你想找谁当你妹婿我不理,就是不能找小雁!」石明光斩钉截铁道。 曹大富气脑极了,「你家里又没有姊妹,你来凑什么热闹?」 「家里没有姊妹就不能来?」石明光转身紧紧抱住官雁,大声宣告,「我喜欢他,我要他做我的娘子!」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全惊呆了,嗡嗡的议论声瞬间响起, 「石小衙内是不是脑袋进水了?」 「呵,你看那价官进士,一表人材,不像是兔子爷啊!」 官雁也呆了,他知道石明光这个笨蛋大胆冲动,但是没想过他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来,众人揣测的目光他有些局促不安,侧脸一看,映入眼帘的是石明光认真严肃、不为流言蜚语所动的表情,紧张、不安一下子消散开来。 原来如此,这正是我不如明光的地方吧!这个笨蛋笨头笨脑、做事冲动,但是他对每件事都很认真、绝不含糊,特别是对感情,明知道说出来会得到别人的轻视,还是一心一意、毫不犹豫的大声讲出来, 一点也不觉得有何不妥之处;我不认为自己喜欢明光是见不得人的事,但是此时我才知道,在我心里深处对此还是有所抗拒,要不然,当明光坦言说出来的时候我便与不会觉得踌躇不安,这般狡猾的自己实在是让我羞愧不已。 人人都说明光笨,其实他才是最有大智慧的人,很少人敢像他那样坦荡荡地面对最本质的自己! 「官进士是真的吗?」不敢置信的曹大富连问三声。 官雁将石明光推至身后,神情坦然,「是的,明光说的没错,所以只好辜负曹公子的美意了!」 「天啊这是什么世道啊?这么好的一个翩翩公子竟然会喜欢上那个大猪头?」曹大富摇摇欲坠,「我要晕啦!」白眼一翻,身体往后倒去。 「少爷!」下人手忙脚乱的去扶曹大富、 「说我是大猪头?」石明光趁乱补上一脚,还犹未解气的样子,「你才是猪呢,我跟小雁最相配了!」 官雁看着石明光孩子气的举动,不禁摇头一笑。 忽然,此混乱之际,曹家马车车厢里传一个柔美嗓音,「官进士,请等一下。」 听得官雁不由一愣,心想,声音挺熟悉的! 此时,曹大富也苏醒过来,小跑到车前,隔着车帘问: 「妹妹,有什么事?」 「哥哥,我想和官进士单独谈谈。」 「这个……」曹大富沉吟片刻,「也好。」喊道:「官进士,能耽搁你些时间吗?」 官雁点点头,他也想早点了结此事,于是迈出两步,却发现走不了了,回过头,是石明光拉住了他的衣袖,固执的摇着头。 「我不要你去,那个女的最会装了!」 一听,曹大富额爆青筋。 「我很快就回夹。」官雁低声说道。 嘟起嘴,石明光心不甘情不愿,但是又不敢不听话,手指一根、一根放开…… 「小姐有话请说吧!」里面的人久久没有开口,官雁忍不住问道。 春意犹寒,站久了还是会冷的。 许久,才从车帘里传来一声幽幽叹息,「你真的喜欢石明光?」 觉得没必要回答这个问题,官雁选择缄默。 我的心意只要明光一人知道就够了! 女子却很执拗,沉默地等待他的回答。 「是的。」官雁无奈开口。 春意料峭,薄衫不胜寒啊! 「那个不学无术的家伙有哪里好?」车厢里的女子激动起来,「又笨又蠢,还是个男的!」 官雁的表情凝起来,「喜不喜欢不会因为他的性别而改变,他虽然不够聪明,但是他比任何人都坦率,他的真是所有人都比不上的!」 「你是说他刚才开口承认?」车帘一阵晃动,随即被掀起来,露出一张美丽精致的丽容,「我也可以对所有人说喜欢你!」女于激动道。 「原来曹小姐。」并无太大惊讶,听到「曹」这个姓氏他便猜到几分,这位曹小姐他曾在寒山寺见过,当时她随母亲来上香,有过一面之缘。 「原来你还记得我。」曹小姐怔怔道。 「我的记性向来很好,前天卖肉的胡大叔上寒山寺了,昨天我出城的时候碰到了卖包子的张大娘,这些我都记得。」见势不妙,官雁连忙佯装,顺口说道。 一听,曹小姐的脸色暗淡了下来,失落的低下头,似乎又想起什么,猛的抬头,「官公子,是不是我也像石明光那样当众表白,你就会喜欢我?」 对于曹小姐的异想天开,官雁啼笑皆非,如果喜欢是能谈条件的事,间就不会有那么多悲喜剧了。 「克服女子天生的羞怯,曹小姐或许说得出来。」官雁不愿给对方一丝丝不恰当的期待,「但是,如某我是女子,小姐能说出口吗?」 曹小姐语塞,「可是,可是你是个男子啊!」 官雁将曹小姐瞬间的犹豫全看在眼底,「可是明光一点都不曾犹豫。」 闻言,曹小姐别过脸去。 「曹小姐,对不起,或许我不应该说这些,希望曹小姐能早日寻得如意郎君。」 说完,官雁转身离去。 望着那抹修长背影,曹小姐怔住了。 的确,在我迟疑的刹那,我的内心己经动摇了,如果官雁是个女子……我真的能大声说出喜欢吗?或许会,或许不会,无论如何,都太迟了,在迟疑的那刻我输给了石明光! 「石明光,我不知道你究竟是愚蠢还是聪明……」曹小姐喃喃道。 石明光踮着脚尖探头张望,树林边的那个人正在和车中的人谈话,距离太远了,听不清他们的交谈内容,不知在谈论些什么,那个人倾过身,几乎要贴到车帘上了,让他恨恨地咋舌。 可恶,有必要挨得那以近吗? 「你别晃来晃去行不行?看得我眼花了!」曹大富不耐烦的说:「怕我妹妹抢了你的卿卿不成?」 「你妹妹那么爱装,我怕小雁着了蜘蛛精的道!」石明光急得团团转。 「你敢骂我妹妹?是不是讨打?」曹大富威吓的扬起拳头。 「打就打,谁怕谁?又不是没打过!」石明光大眼圆瞪的吼回去。 曹大富讪讪的放下拳头,心想,这块笨蛋石头打起架来不要命的,我们小时候打过几回,虽然每次都仗着比同龄孩子大得多的力气将他揍得落花流水,但是也占不了多大便宜,往往一场架下来,两个人都遍体鳞伤,这就算了,毕竟是靠实力嘛,可令人气闷的是,当大人赶来时,这小子老是抢先告状,然后凭着那张迷死人不偿命,看起来可爱又无辜,实则阴险到极点的脸大搏同情,害得我回家后又被爹爹痛揍一顿! 「喂,笨蛋石头。」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石明光的头直往树林那边扭,心不在焉的说。 说话有够粗鲁!真不知道他的西席先生是怎么教的?算了,不计较!反正笨蛋石头搬到哪座山上都是笨蛋! 「笨蛋石头,你是不是真的喜欢官进士?别看错眼了,他是男人、男人!」曹大富特意再三强调最后两个宇。 「男人又怎么了?」石明光奇怪的反问回去。 一听,曹大富差点摔倒。 这种缺乏常识的人应该推出午门斩了! 「男人,就是胯下有和你一样的东西:男人,就是你们一辈子都生不出蛋来!」曹大富提高声音,想把石明光这个笨蛋从歪路上拉回来。 树林那边的谈话,看样子一时半刻是结束不了的样子,于是石明光索性挑块平坦的大石头蹲下来,歇歇脚。 曹大富也跟着蹲下去,不满道: 「喂,你听没听见我的话?别装傻!」 「听到了啊。」石明光歪头,好奇的问「可是这跟我喜不喜欢小雁有什么关系?」 曹大富受不了了的抚额,「难道你不想抱又香又软的女孩子的身体?难道你想断子绝孙?」把话说得很狠,希望石明光能有一点点悔悟。 「我只要小雁,不要女孩子,没有孩子最好省得打扰我们!」石明光理所当然地说道,随即露出垂涎的坏笑,「嘿嘿,小雁好香、好可爱哦!」咬着袖口,出神说道。 拜托,重点完全不在那里好不好? 曹大富软脚了,一屁股坐了下来,心想,与其跟这个笨蛋说话,我倒不如回去对着金银财宝自言自语!眼笨蛋石头这副矮不隆咚的样子,在床上是被压的主吧,哼,到时痛得哭爹喊娘就知道后悔了! 正当曹大富在胡思乱想间,对面的人突然爆发出一声急急的呼叫,随即站起身,迫不及待朝从林子里出来的人迎上去,其姿势,急如大石掷地、迫如乳燕归林,看得他咋舌。 看来这块大笨石被压定了! 「小雁,蜘蛛女没对你怎样吧?」担心的抱住官雁,石明光着急的上下巡视。 蜘蛛女? 官雁挑起眉,「我没事,你不要趁机乱摸,还有,不要用这么刻薄的语言形容云英未嫁的小姐。」 一听,石明光悻悻然地收回吃豆腐的手。 那个蜘蛛女竟然害小雁骂我?哼,愿她嫁个又丑又笨的夫婿! 官雁压低声音,「明光!」这家伙脑袋里在想什么我一清二楚! 「好啦!」石明光扁扁嘴。 石明光在官雁面前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转过头去面对曹大富却是凶神恶煞相,「去去去,你们还不快走?想看我和小雁亲亲我我?没门!」 这大笨蛋没救了! 曹大富猛翻白眼,「去!谁要看你们?嗯,我还怕长针眼呢!」没好气的顶回去,招招手,集合一群奴仆,准备等曹小姐的马车过来便立即走人。 不理会曹大富的叫嚣,石明光回过头朝官雁猛摇尾巴,「小雁,你没事吧?前天我会不会太粗鲁……呜!」官雁及时悟住石明光的嘴巴,吓出一身冷汗。 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说这种事?这家伙真不懂得挑场合!床第之间的事我们俩知晓便好,无需向外人公开! 背对着他们佯装整理马缰的曹大富,扇扇招风耳。 石明光猛使眼色,「呜呜!」我快被憋死了啦! 官雁吃了一惊,立即放开「不好意思,我太用力了!」 「呼呼……」石明光大口大口的补充新鲜空气。 好险,差点憋死!看来以后还是不要轻易惹脑小雁为好! 曹大富边听边偷笑,心想,这回笨蛋石头遇到对手啦! 「明光,你怎么又偷跑出来了?当心你爹发现。」官雁轻拍着石明光的背部说道。 石明光借机把头靠在宫雁的肩膀上,「今天我不是偷跑出来的,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爹同意我们在一起啦!」开怀的宣布。 「真的?」官雁又惊又喜,比中进士还高兴。 「嗯!」石明光重重的点着头,笑容大大的,「我爹说他不会再反对我们,还叫我把你带回去呢!」 闻言,官雁真是百感交集。 如果是我儿子喜欢上男人,或许我都没此等接纳的雅量,真是难为石大人了,现在我唯一能回报的,就是好好对待明光! 「喂,笨蛋石头你无情我可是有义,别怪我不提醒你,你真打算在这里亲热下去?看看那边的马车,好几辆呢,我好心放过官进士,其它人可不像我这么好说话。」旁观的曹大富忍不住打断两人的浓情蜜意。 两个男人搂搂抱抱的,成何体统?呃,虽然看起来不是很恶心啦!我要摸可可。 闻言,两人朝前方望去,只见前面尘土飞扬几辆马军疾驰而来,还听到有人高叫: 「我看到了,那边还有个没被抢走的进士!大家上啊,就是那个簪花的青年,别让他跑了!」 官雁苦笑不己,心想,天子御赐意为荣耀的花簪,竟然成了赶鸭子上架的标志! 「可恶,难道京城里面的千金都是大花痴?个个抢男人!」石明光火大的高声叫喊: 「才不要呢,小雁是我的,谁也抢不走!」扫过瘦弱母马,飞快转向曹大富,「猪头富,借我一匹马!」 「才不要呢!」曹大富捏着嗓子将石明光的语气学得十成像,「你当我是傻瓜啊?愚弄我妹妹这笔帐还没跟你算呢,竟然还敢跟我要马?你做梦吧!」回头大喝:「走,兄弟们,我们给小姐找个如意郎君去!」翻上骏马,率领一帮家人趾高气扬的走人。 石明光气得牙齿「瞬嗑」作响,「猪头富你给我记着!」冲着远去的背影大喊。 官雁北不禁觉得好笑,心想,两人真是一对活宝! 「明光,别气了,我们走吧,不然来不及了。」眼看择婿车即将赶到,官雁首先跃上马,朝石明光伸出手。 情况不妙,没时间生气了! 石明光抓住官雁的手,官雁一拉,将他安置在自己身前。 石明光哇哇大叫:「喂,小雁,我坐后面啦!」我是丈夫耶,理所当然要保护妻子! 「算了吧,我不相信你的骑术。」官雁不留情的打击石明光。 看明光满头灰的样子,就知道在来的路上不知摔了多少次! 「坐好!」 官雁拉动马缰,座下马儿立刻飞一股的冲出去,结果,石明光还没有准备好,马儿便跑动了,一没留神就撞到官雁的胸膛。 接下来的一段路程,两人行进得异常艰难,大街上满是华丽精致的择婿车,骑着高头大马的主人和家丁,只要见到头上簪花的人,不管老的、少的,不管对方脸上生麻子,还是长得像竹竿,不由分说一拥而上,先是来饮的,威逼利诱不成便素性捆人扔进马车,然后扬长而去。 长得再丑也能受此礼遇,更别说是相貌堂堂的官雁,他一出现,所有的择婿车都会掉头前来追赶,逼得他和石明光两人走小路,谁知棋高一筹,小路竟然也有马车把守,等着守株待免吓,得他们只好回头,又卷入闹哄哄的人潮当中。 左避右闪、疾驰缓行,两人拚着衣衫被撕破的代价,终于逃离包围圈,而此时,他们己经奔到城墙之下;拴好累得伸舌急喘的马儿,两人爬上哨台,朝城内的方向望去,隐约可见混乱的人群。 「实在是太疯狂了!」官雁心有余悸。 「有我在,我不会让任何人抢走你的!」 石明光从背后拥住官雁,他放心地往后倾,被拥入的那瞬间,温暖包裹住了他。 「无论小雁去哪里,我都会追上去,把你抢回来,永远把你留在我身边!」 「明光什么时候懂得这些甜言蜜语了?」官雁以半真半假的取笑来掩盖自己的感动。 「我是说真的!」石明光紧紧抱住官雁,「如果失去了你,我会死的!」 沉默己久,官雁最后以轻松的笑容说道: 「傻瓜,我不会离开你的,一辈子都不会!」 「喔哦!」石明光激动的叫起来,冲向墙头,对着澄蓝的天空大吼:「老天爷,你听着,我喜欢小雁,我们会永远在一起!」他幼稚又可爱的行动,深深打动了官雁。 「小雁!」石明光回头,露出灿烂的笑容,「任何人、任何事情都不能拆散我们,对不对?即使是死亡也无法将我们分离!」 是的,死亡也不能将我们分离。 「小雁,等过了这阵子,我和你一起回你老家好不好?我们把你的父亲接出来,然后我们跟着你上任,你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你一定是个好官,肯定会一心想着给老百姓办正事,那时候我就会对你说:「小雁啊,你挂念百姓可以,但是也要全心全意向着我!然后你一定会骂我句傻瓜!」 官雁微笑着听着石明光对未来的想象。 「等你厌倦官场之后,我们就归隐山林,找一块好地方,亲手造竹屋、开垦荒地,种上你最喜欢吃的瓜果蔬莱,过着甜甜蜜蜜的日子……」 石明光仍在絮絮叨叨地说着,而官雁则展开双臂,抬眼望向天空,任风从两肋下穿过,慢慢地闭上眼,享受风吹过的感觉,春天来了,风也带来了些许暖意,轻轻拂过他的发、他的脸…… 风,很温暖,就像我和明光的未夹!即使未来仍然有许多艰难险阻,但是凭着对彼此的一颗心,我们一定能顺利的闯过去,我相信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幸福的在一起!永远! 后记 写后记既是一件痛苦又是一件快活的事,剖析写作的过程,重新回忆起当时的动机,真真是最惨绝人寰不过了,但是也很决乐,因为又温习了一遍那些令人心情愉悦的想法。 小时候看过红楼梦,当时觉得不好看,没看几页就放下,后来再看的时候,竟是津津有味。 其中有两个人物比较喜欢,但他们都不是主角,一个是柳湘莲,喜欢他的侠气再加一点痴气,看到他诱出薛蟠痛扁一顿的章节,忍不住拍掌叫好;另一个是呆霸王薛蟠,虽然他确实是一个又傻又坏的人,但是有些时候却傻得可爱,而且他对待朋友还是有一点可取之处,两人在书中的互动让人忍俊不禁。 干是有了官雁,官雁没有柳湘莲的身手不凡,但是内在的气质是一样的,他们都是正直的人,都有那份能永远保持下去的傲气。 干是也有了石明光,当然,他不像薛蟠那么坏〔也不能那么坏),充其量只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纨挎子弟,任着自己的性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受世间规则所束缚,在这个意义上,他又有点像贾宝玉。 这是一个轻松可爱的喜剧故事,都是一些很可爱的人,或许有小小的嫉妒,或许有小小的私心,但他们都是善良的,石老爹虽然反对儿子爱上男人,不过最后还是屈服了,剧情好像有点太理想化了,可是这样的理想化是我们想看到的,当然,悲苦的爱情能流芳千古,不过,我们不需要这些,只要他们快快活活的生活就够了,世上也有这种爱情. 笑……说得太正经了,来一下八卦新闻吧,本来小雁和石头的h是没有的,想让他们谈一场纯纯的恋爱,没想到钟润的坏心眼让单纯的小雁有了心思,「蠢笨」的石头也及开窍,终于成全了一段美事,呵呵! 大家应该看得出来,钟润是很重要的人物哦,风流的钟润、自嘲的钟润、苦笑的钟润,都很可爱!他背后有怎样的一段往事?他和赵相爷的关系又是如何(肯定不是清白的……)呵,这就是下本书的故事了。 接下来是感谢时间,在写作的过程中,友人真婆婆、小夕、梅梅等给了我很大的鼓励,与她们聊天非常愉快,不过我还没有把出版的消息告诉她们,让她们自己发现吧,我是不是很坏心?(众人;是!绝对是!你是天下第一大恶魔!)另外,还要谢谢所有买这本书的读者! 奸,篇幅差不多了,就先到此为止吧,下回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