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上)》 楔子 「这会儿天上星星真多,对吧?」 「嗯……很多。」 「那,齐嘉义是个混蛋,对吧?」 「啊……」 「哼!」 第一章 齐嘉义是名满天下的少侠。 二十岁出道江湖,四年光景已是正道年轻一辈中的翘楚,行侠仗义,施恩不图报。只是不知为何,在他二十四岁风头无两的时候没了音信。江湖传言,他生性淡泊,看透名利,做隐侠去了。 此刻,深夜无月,齐嘉义沿着江边疾驰。他得到消息,一伙常年为恶水域的匪人今晚要在附近动手,此去正为除贼。 可是他到的晚了,江中那艘富丽堂皇的楼船已成了人间炼狱。远远地,只听见楼船里不断传来凄厉惨叫,更有些人惊恐下竟从船上跳入水中逃生,而江面宽阔,跳入水中也是死路一条。 齐嘉义一提气,纵身跃起,在水面上略停了三次便已落到船上,船中情形落入眼中,他更是怒火狂燃,十几个水贼正在屠船,老弱妇孺也不曾放过,遍地都是血迹和尸体。 狂喝一声,他揉身扑上,秋水剑密雨般舞起…… 片刻工夫,除了跃水而逃的两、三盗匪,其余全皆毙命于秋水剑下。可他没半点开心,如果他早来半个时辰,惨剧就不会发生! 他咬着牙,默默在船上搜寻是否还有生还者,终于在最下面的底舱听到些许声息,一掌将虚掩的舱门推开…… 舱内很黑,地上躺着两具尸身,似乎下面还被压着一具,该是三具。不对,下面那具小的在动! 齐嘉义忙从怀内掏出火熠子,将门口的灯点亮。舱内情形让他一呆。 底舱住的应该是下人,地上两具尸体虽然衣衫不整却仍看得出是仆从打扮,被压着的是个瘦小的孩子,头发蓬乱,面部向下,身上只有破破烂烂一件褂子,下身光裸着,依稀看到臀股间红白相间的污物。再看两个仆从胯下凶物都沾着血污,也便明白发生何事。 此时,小孩正慢慢挣动,一双眸子从掩翼的蓬发中露出,眼神惊惶闪烁,手偷偷移向身后,大概是想用身上的破布遮掩下身。 齐嘉义双眉微皱,却也不出声,将剑取下,脱了自己袍子,然后从尸体下将寒颤畏缩的孩子裹了抱起,眼光扫及,见小孩双腿间两丸微颤,竟是个男童。心里暗叹,看来船主也非是什么好人,竟然纵容仆人作此恶行,枉死也算报应。不过这男童确也侥幸,匪盗匆忙间两刀砍杀了仆人,竟将他漏去。 孩子在他臂间不敢稍动,即使四肢尽都怕得发僵,显见是经常被苛待的。 齐嘉义抱他上楼,再仔细看,死去的人中果然有歌舞妓和一些打扮花俏的小倌。他问那孩子:「你是和这些人一起的吗?」 小孩失神地看着地上的尸体,闻言略略点头。 他本想再问,又觉得没甚必要,便又沉默不语。 他抬首看看这艘死气沉沉的船,心里不知何种滋味,叹口气,将那孩童夹在臂下重又掠回岸上,只不过此次在水上停了四次。可就这般,已将那小孩惊得两眼圆睁,像望着神袛一般地看向他的恩人。 齐嘉义夹着孩子直奔出去几里地,才看到远处村落,此时天之既白,他急于追缉漏网的盗贼,在村中找了家模样良善的农户,给了些银两,让他们请人医治并照顾晕阙过去的孩子,便径自离开。 也是他走得匆忙考虑不周,男童的伤势在那隐蔽处所,又有血污精斑,旁人一看便知究竟。农户虽朴实,对这不干不净的妓倌却打心眼瞧不起。 男童醒来的时候,正躺在农户家的床铺上。感觉下身凉凉的,该是受到妥善医治,他慢慢想起前事,记起是那个大英雄救了自己。 想到恩人,他心里便暖暖的,恩人浓眉深目,是英俊非常的青年,最重要的是,他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没有流露半分嫌恶,还很温柔地对待他,这是过去从来没有的。 农户毕竟是本分人家,看在银钱份上总还照顾周到,见他醒了,当家的农妇便进来问:「小兄弟,你叫什么啊?送你来的是你什么人?」 男童起先看到农妇有些惊吓,躲在被子里微微发抖,见她没甚恶意,才轻轻回答:「我叫小柳,那人是我恩人。」 「小柳啊,」农妇脸上流露些不自在,听这名字就像妓馆里小相姑的,声音也柔柔弱弱没半点男孩儿的样子,「那你姓什么?多大了?哪里人?你那恩人是谁你晓得么?」 小柳也不觉得农妇问得多,老老实实地答道:「我没姓,就叫小柳,今年十五了,是……本地人,我不认识恩人。」 农妇吃了一惊,看不出这么瘦弱竟然十五岁了:「那你恩人在啥地方救你?」 小柳却抿了嘴再不吭声。农妇见问不出来,便怏怏地离去。 小柳默默地躺在床上,即算再感激农妇照顾,也绝不愿说出过往。因为他不要回去,死都不要回去了。 他自小就被卖到江里的花舟上,因为长得瘦弱,又老实嘴笨,在一众小倌里是最受欺负的,被客人打骂倒也罢了,连龟公歌妓都经常欺负。他逃过几次,更被得了教训,小小年纪已然认命。前日那艘楼船的主家叫了他们去陪酒,他便被挤兑去陪那几个龌龊的下人,盗匪杀到船上的时候,他正在底舱受辱,生不如死的关头,身上两个家伙竟给杀了,还将他压在身下,保全了他的性命。 小柳咬牙,无论如何都不要再过以前的生涯。 但是,虽然花舟上的人多半当他死了,能够脱离苦海,可身无长物,又无谋生手段,以后怎么活下去呢? 齐嘉义离开一月后,农妇开始和丈夫嘀咕:「当家的,虽说钱是留了些,可看病都花得差不多了,我们还每天好饭好菜伺候那……家伙,吃得比俺们二狗还好!」说到「那家伙」时,眼神流露不加掩饰的厌恶。 其实小柳的伤势并不重,但是多年日积月累,体质太弱,此次受了惊吓,竟接连高烧了半月多。这会儿好得差不多,能下地走路,却也两腿发软。再加上从小在花舟上长大,耳濡目染,举止行为总有些风尘味,看在农妇眼里更是厌恶,反倒是她丈夫和几个孩子表现得比较和善。 小柳虽然老实,多少还懂看人眼色,知道农妇不喜欢自己。他又想,在别人家里待着确实不能白吃白住,应该和其它人一样做活。 次日,他提出要一起下田的时候,农夫和几个孩子都笑,大儿子二狗才十二岁,不但个子比小柳高一个头,胳膊上都已经有了硬硬的疙瘩肉,他笑得前俯后仰:「就你这身板儿?」可农妇却觉得好,干活总比白养的好! 农田里的活儿很累,大太阳底下,勾着腰一做就是整个时辰,小柳从没下过田不说,大病初愈,又体弱,银晃晃的毒日头差点将他热昏在当地。但是,他心里想着绝不能给人小瞧了,自己好歹是个男人,虽曾做过小倌,可如今要争气。 但世上的事就这么恼人,小柳的身体早被摧残得一塌糊涂,调养还不见得调养得好,更何况做苦活,正午的时候,终于还是晕倒在农户的水田里。 晚上,他醒来,便听得隔壁农妇大喊大叫:「这样的人养在家里,吃得都比咱们儿子好,你乐意我不乐意!」 「这孩子挺可怜的,再说他不也尽力了……」农夫无奈的声音。 「他可怜,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干什么营生的,一天到晚扭个屁股,装得可怜样,看得就来气!比镇上的窑姐还骚!你个天杀的是不是看上他了!天杀的!」农妇一边骂一边号哭起来。 丈夫被吼得毫无还嘴之力,径自关门出去了。 小柳默默听着,泪流满面,双手在被子里紧紧握成拳。 原来,别人是这么看他。 他不是天生干这营生的,他会改,他会好好下田做活,别赶他走。 再第二日,小柳虽然头昏脑胀,浑身乏力,还是坚持下田。农妇在侧冷冷瞧着,小柳只觉得芒刺在背,更注意自己走路,千万别再扭腰。 水稻插秧也不是个简单的活,小柳撑着做了半个时辰,额上虚汗一层层沁出,身上衣服都被汗湿,紧紧贴到身上,眼前金星直冒,却也默不作声。 「歇会儿吧,我媳妇他没什么坏心,就是嘴臭。」农夫的语气很温和。 小柳心里感激,正想道谢,却感到臀上放了一只手,那只手有点胆怯,但还是慢慢滑向两股之间的狭缝…… 他浑身发颤,只想吐出来,挣扎着挥去身后的农夫的手,踉踉跄跄奔出水田,将农夫的喊声甩在后面,跑了很久,却也没多远。 他愣愣地停在出村的路上,心里一片茫然。 这时,农妇的声音传过来:「小柳哥儿,你看谁来了……」 他很奇怪农妇的称呼,慢慢转过去,就看到他的恩人正朝他走过来,阳光下,跟神袛毫无二致。 他用尽了剩下的所有气力跪了下来,喃道:「求你,带我走。」便不省人事。 齐嘉义花了一月才将那股为恶水域的盗匪剿清,回程中顺道来探一下救下的男童,却没料到男童的情形这般凄惨,瘦弱的身躯,跪在地上,求他带他走,昏迷前的眼神望之心酸。 他沉吟良久,确实,救人须救彻,可他避世独居便是为了一个人清静,若这叫小柳的孩子无处可去,他该如何是好? 小柳醒来,便看到恩人站在床铺旁边双眉紧蹙。 自己让他为难了吗? 他奋起全身劲道下床跪倒,被齐嘉义拦住,他执拗地拉着他的衣袖,哀恳:「我没处可去了,我做什么都可以,大爷你留下我吧!」他相信,恩人是好人。 齐嘉义叹口气:「别叫我大爷,我叫齐嘉义,你叫我齐大哥吧。」 小柳怎都不愿,坚持喊他作「公子」,齐嘉义也没法子。 当日,齐嘉义就带了小柳离开村庄,小柳身体仍是虚弱,便雇了辆车,小柳是惯住水上的,坐车倒也没甚不适,只低烧不退,整日昏睡。但他却觉得再没比这段日子更好的时候了,恩人公子待他好极,更没半分嫌恶,也许老天开眼了,给他一条活路吧? 如此行了一旬,眼看快到目的地,却从后面追来匹快马,马上的汉子身着白衣,白衣前后各印了一个篆体「楚」字,正是武林第一世家楚家的子弟。他追到齐嘉义身边,下马跪倒:「我家公子就在不远处,少侠稍等。」 齐嘉义闻言嘴角微露笑容。楚家的独子楚岚正是他师父的关门弟子,他的小师弟,两人自小感情甚好,不过楚岚那脾气也只有他能受得了吧? 不一刻,一队骑士飞驰而来,当前的白衣少年戴了面纱,但看他身姿挺拔,在马上意态潇洒,令人眼前一亮。 「师兄,好啊!」声音清亮动听,隐隐带着骄矜。马恰好停在齐嘉义身旁,戴着面纱的少年竟也不下马,闲闲地打了声招呼。 齐嘉义微笑道:「师弟,你也好!」 「我是代娘亲赴武林大会,正巧遇上你,不过,师兄——」他拿了马鞭斜斜指了下马车,「你不是要一个人隐世独居,这车子里藏的又是什么佳人?」 「你胡说什么!」齐嘉义微沉了脸,「这是剿清水匪时救下的一个少年。」 「哟,师兄你这么个老实人都不老实了啊!」面纱少年楚岚俯下身体靠近齐嘉义,轻声地恶劣地道,「当心师姐知道会伤心哦!」然后「哈哈哈——」地大笑起来。 齐嘉义闻言脸上一僵继而声音带了明显的怒意:「师弟,你也该改改你的性子了,这孩子……」他开始讲述小柳的来历。 楚岚听到一半就不耐烦:「师兄也就你一大把年纪还会上当,这种小倌早就是千人骑万人跨,好不容易见了你这种人定是缠到死都不会放,我把话撂在这儿,信不信由你——快快把他甩脱了,否则以后必是一身骚,瞧好了。」 他也不由齐嘉义解释半点,拿了马鞭撩开马车帘,头探过去看了看仍在昏睡的小柳,嘴里更不屑地「嗤」了声,只朝师兄方向略做了个揖,便带了随从扬长而去。 齐嘉义无奈摇头,他早习惯了这个恶劣骄矜的小师弟。 *** 转眼,小柳跟着齐嘉义一起住了两个月。 齐嘉义在深山中盖了几间石屋作为隐居处,一切陈设都相当简单,不过屋外泉水叮当,绿荫掩翼,香花遍野,景色怡人之极,小柳第一眼就喜欢上了。 他如今算是公子的书僮吧,平日洗衣做饭,打扫石屋,事情不多,却也过得充实。公子的话很少,每天勤练武功,上午练剑,晚上坐息,共要花去六个时辰。闲时便教他写字,跟他讲些武学上的基本道理,虽然他年岁过了,身体也不适合练武,可多知道些总是好事。比如,他已经知道公子每晚坐在榻上叫做「坐息」,他每天早晨起来蹲的是「马步」…… 小柳觉得非常快活,他一个人睡在最边上的小石屋里,可以整晚整晚地安睡,可以识字,可以服侍公子,再不用过以往的日子,也没人瞧不起他、欺负他,他现时只有一个愿望,就是这样的日子可以长长久久,永永远远。 而齐嘉义也相当满意,本来总顾虑多个人会扰了清静,不料小柳是这么安静的一个孩子,刚开始时,还会时时露出惊惶的神色,缩着肩膀战战兢兢。时间长了,人也长得胖些了,脸色也转好,偶尔还会微笑,这才发现他其实是个很清秀可爱的少年。人也乖巧,做事勤快不说,竟然做得一手好菜,虽然是家常便饭,却格外可口,识字进度也一日千里。最重要是,他从未打扰过他,反倒让他在山中的日子更加平静。 这天,小柳早早地爬起来,因为齐嘉义要带他去山下集市采买衣食用品。 到了集市,小柳眼都看花了。其实说集市,也就是山下几个村子的乡民拿了自家织的布、种的粮食、做的小饰物、养的猪羊拿出来卖,只不过小柳自小就关在花舟上,岸上都没去过几回,是个小土包子罢了。 他跟着齐嘉义兜了一圈,东西已经采买得差不多了。临走的时候,舍不得地回头看了眼一个老大娘织的各色布料。 他本就是十五岁的少年,又是自幼在歌妓小倌堆里长大,花舟上大家为了多搏有钱客人的欢心,谁不希望自己打扮得光鲜亮丽,偏偏他生来老实好欺负,从小到大穿的都是旁人挑剩下的旧衣,接的客人也都是最没钱最粗暴的穷措大。刚才经过布摊的时候,看到块紫色布料,上面的花纹样式也都好看……但是……他看看身上的衣服,这还是在农家时农妇给他穿的二狗的衣服,没破,还能穿很久呢,于是暗暗责怪自己贪心,再不多想。 谁知,当晚吃完饭,齐嘉义就拿了件紫色袍子给他:「这件袍子还是我少时师娘给我做的,当时我个子抽得快没穿成,你试试看可还正好。」 小柳接了衣服,眼泪便在眼眶里打转。 从没人对他这么好。 他深深地朝齐嘉义伏首,嘴里都说不出话来。齐嘉义倒有些不好意思,只不过一件旧衣,这孩子竟给逗哭了,心里也说不出什么滋味。 小柳拿了衣服便藏在自己小石屋里的一个木柜子的最最底层,根本舍不得拿出来穿,这是他一辈子最最宝贵的东西了。 日子过得也快,眨眼便到了中秋。 中秋夜,月亮很圆很亮,齐嘉义在这天有些反常,也不去坐息练功,只是交代小柳早些休息,便一个人呆呆坐在院落里的石桌边上,一动不动地望着天上圆月,拿了酒壶往嘴里倒酒。满脸愁色。 小柳原本听了他的话去歇下了,可始终心里放不下,便披了衣服出来看,结果看到齐嘉义喝空的酒壶在石桌上放了一排,人还是痴痴地望着月亮,嘴里喃喃地不知说些什么。 公子从未曾这样啊,上山都半年了,公子每天都练功,风雨无阻的啊! 小柳很担心。 在他心里,齐嘉义就和他的父亲,母亲,哥哥,姐姐——如果他们还在的话——加起来一样重。 他轻轻走过去,试着喊了声:「公子!」 齐嘉义没什么反应,仍是痴痴望天。 「公子!」 …… 「公子!」 …… 小柳见齐嘉义一直没反应,急了,走到他身前,伸手轻轻拍下他肩膀:「公子!」 齐嘉义缓缓侧过头看向他,眼神却不知望向何处,半天才聚到他脸上,但还是迷迷茫茫,看了一会儿,脸上渐渐浮起惊喜,竟然伸手去摸他的脸,嘴里喃道:「若依……若依……妳回来了么?」一边轻喃,另只手也伸出去,两手将小柳的脸捧起。 小柳和齐嘉义处了半年,从未有过亲密接触,这时被他两只手捧住脸,既是惊讶又有些无措,心更是「怦怦怦」跳得快极。 但是,他毕竟早经人事,一早闻到齐嘉义嘴里喷出的浓烈酒气,也听到他嘴里不停喊着一个人名,心里隐约明白是什么事情,暗道:「怪不得公子一直不怎么笑,是不是一直为了这个『若依』伤心呢?」 他略略后退,试图离开捧着脸的手,不想他这么一动,本来只是轻轻托着的手竟然突然加劲,齐嘉义又惊又急地喊道:「妳别走啊,妳又要走么?若依——」 小柳僵在那里,再不敢动了。 他默默看着近在咫尺的公子的脸,虽然漾了酒后的绯红,却仍是英俊异常,很想伸手去悄悄碰触一下,却硬生生忍住,将手紧紧靠在身体两侧。 公子,不是他能去碰的。 但是,他也不想推开,虽然,他也知道公子眼里的人不是他,没关系。 真的没关系。 因为,公子在笑,一边看着他,一边温柔地笑着。 那种温柔,让小柳屏住呼吸,原来被人这么注视,心会暖暖的,好像要融化一样。若是有人这么看着他,若是有人这样对他笑,他定是舍了命也不会离开的。 可那个若依又为什么会离开? 突然,齐嘉义站起,搂了小柳跌跌撞撞走向他的卧房。 小柳惶然,他咬牙挣扎想离开,却被扯得更紧,再挣扎,齐嘉义狠狠将他揉到怀里,醉红的眼睛布满悲伤:「别离开我!别走!」 撕裂般的声音惊得小柳下意识地点头。 这是他的公子吗? 齐嘉义搂着他,他搀着齐嘉义,两人踉踉跄跄进了卧房。 齐嘉义毕竟喝了太多酒,醉得厉害,连床在哪里都搞不清楚,还好卧房是小柳收拾的,没点灯烛也知道大约位置,将他引到床上躺倒。 小柳替他盖好被子,刚想离开,却被床上的齐嘉义一把揪倒,一个转身就被压在床上。 这种情形小柳再熟悉不过。 他习惯性地排拒,却被压得更紧。 「妳不准走!」齐嘉义一手将他牢牢禁锢,另一手竟去解他衣衫。 小柳更急,拚命挣动。他想喊,却根本喊不出,他一早的经验,到如今几乎成了本能,碰到这种情形若是喊了,会更糟糕,不能喊。 「若依——」声音中的伤痛让小柳再也动弹不得。 齐嘉义是他心目中最宝贵的人,世上对他最好的人,从不嫌恶他的人。 他既然想,就给他吧,他不嫌恶你,就给他吧,如果他会开心的话,即使被他当作别人也无所谓。 小柳经过太多次这样的事情,可头一次存了些期盼。 他心里滑过个念头——若是、若是公子真的对他……应该就不会再让他走了吧,就可以一直待在他身边了…… 他自己也被这个念头吓到,但是,他确实再不想过孤苦伶仃、任人淫辱的日子。 他突然生出种初夜的感觉,有一丝丝甜,就这么点甜便把所有的惊惶、不安扫除得一乾二净。 齐嘉义的动作是生涩的,解开了他的衣裤,也解开了自己的,急切下却不知道做什么。小柳咬了咬牙,默默将腿环上了他的腰,将后庭迎向他。 他好紧张,手却还是不敢去碰身上的人,只能紧紧地揪住床上的被褥。 他应该会很温柔,他对那个若依会很温柔的吧?小柳恍惚地想着。 可急切着的人却停顿下来。 小柳疑惑地看向齐嘉义,对上的是一双依然醉红却渐渐清明的眼睛。 像有只手擒住小柳的心脏,他屏住呼吸。 齐嘉义内功冠绝天下,一时醉酒到了此时却渐渐清醒,他知道身下的不可能是他的妻子秋若依,若依早去跟了那个大魔头,如果是她,怎么会如此安静,如此…… 他还清晰记得那次,他们的洞房夜,若依在最后关头是如何将他踢到床下,如何泪如雨下,哭泣着说不行,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去。 外间月光清亮,他看清身下的人竟是小柳! 他是聪敏无比的人,见少年脸漾羞红,双腿环着他腰,几个念头闪电般同时进了脑海。 在底舱被两具男尸压着的悲惨无比的少年,他竟然对这少年作出这般举动?这跟那些禽兽有何区别?又如何对得起若依? 小柳为何不作反抗,还曲意承欢? 师弟楚岚跟他说,这种孩子「好不容易见了你这种人定是缠到死都不会放」…… 此时,他已完全清醒,猛地跳下床,匆匆穿上衣袍,沉吟良久,却说不出一句话来,最后只道:「你快回去安歇吧。」 小柳双颊已泛了白,抖嗦着嘴唇,也顾不上穿上衣物,只拿了在手,便仓惶地卑微地像只耗子一般夺命而出,扑到自己的卧房,紧紧插上门,再缩到被窝里。 可身体还是不断发抖。再睡不着。 他看到齐嘉义的神态,他发现身下是他,便是惊讶,然后皱眉,然后躲避脏污似的跳下床。 小柳瞪大眼睛望着屋顶,紧紧咬着下唇,不让眼泪流下来,心里翻腾着许许多多念头。 自己真笨,怎么以为能够代替别人呢? 那个人肯定比自己好很多很多,自己……公子那样的人怎么会和他这样的人做那事? 以后会不会嫌恶他? 是自己拚命求他,他可怜自己才不得已留下他吧…… 可在船上,他很温柔地对自己,没有半点嫌恶……在山上也对自己很好很好…… 我去解释,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以后再也不会…… 会不会赶我走? 最后,脑子里便只剩下一个念头了——会不会被赶走?会不会被赶走? 他倒从头至尾都没想起来,是齐嘉义酒醉将他误当成秋若依的。 第二章 次日,齐嘉义颇有些不安。怎么想都是自己酒醉欺负了那个孩子,却什么都没说便打发他回去,他本想早上起来再说些什么,可临开口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看小柳起床,顶了两个黑眼圈,脸色苍白,看到他时又回复到刚上山时的情形,惶恐、拘束,偷偷地蹲在边上洗衣服,晾衣服,偷偷地挑菜做饭,偷偷地打扫房间,偶尔要和他说话也是眼睛瞧着地上,声音像蚊子叫……恨不得让自己变成空气,谁都瞧不见才好。 他在心里暗叹,何尝不怜惜这个少年,但他绝不想和其它人有任何的暧昧不清,秋若依可以叛离他,他却不会背叛秋若依。 可,昨晚看小柳一脸羞色,怕还真中了师弟的话,看来两个人长此以往在山上待着,绝非良策。 小柳却是稍稍安了心,公子什么都没跟自己说,早上起来跟以往一样练剑,下午的时候照样教自己识字,吃饭的时候还是跟自己一桌,说不定公子把昨天的事儿忘了呢。 连着几天,跟先前都没任何变化,渐渐地,小柳晚上又能安睡了。 不过他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千万别做傻事,以后公子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这么平平静静过了两个月,转眼便要入冬,这日,齐嘉义下山采买过冬物品,小柳一个人留在家里。 他将齐嘉义的秋衣洗了,正晾着,便听了远处传来唧唧喳喳女子的声音,心里觉得奇怪,自从上山到了此处,还从没见过其它人经过。 齐嘉义这住处本就荒僻,说是院落只是砌了半人高的石墙,为免偶尔养几只鸡鸭会跑掉。 随着人声渐近,小柳便看到几个年轻美貌的姑娘正往这边走,当前的那个才十七、八岁年纪,明艳动人,眉目间更有股英气。身后四个年岁都相仿,看穿着打扮似乎是为首少女的丫鬟。 看她们腰间都悬着宝剑,在山路上走,身形却仍异常轻巧,大概都是有武功的女侠吧?小柳忙擦干手,走到院门那边候着。 只听了清脆的声音:「小姐,这处地方真美,怪不得齐少爷不愿下山呢!」 「不枉我们走了那许多路,不知道齐少爷看到咱们会什么反应……」 「小绿,我看齐少爷早不记得妳了,能有什么反应啊?」 「臭小紫,看我不打妳……」 等到了院门口,为首的少女瞥了瞥小柳,却也没搭理,兀自扬声喊道:「齐大哥,我们来了,你还不出来么!」 当然没人应他。 小柳知道她们都是齐嘉义的故旧,很紧张,却还是轻声说:「公子出门了,下午回来。」 「你就是那个小柳了?」少女一边说话一边就进了院子,直接往中间的堂屋走去。 小柳一愣,她们怎么连他名字都知道呢?不过也来不及想了,忙跟着进了堂屋,心里想着幸好刚煮了锅开水,上回下山买的茶叶也还剩了些。 他进去的时候,少女已然落座,四个丫鬟各站了两个在两边,几个女孩儿也不吱声儿,只拿了眼睛瞅他。 场面冷,小柳更局促,根本说不出什么话,只觉得被看得浑身冒冷汗,隐隐约约觉得那目光不善。 「听齐大哥说,他把你从死人堆里救出来的?」少女发问。 「是。」小柳轻应。 「你就求着齐大哥把你带到了山上?」 「……嗯。」他轻轻在身后捏住衣服。 四个丫鬟中不知谁「哼」了声,很明显的轻蔑,小柳身后的手捏得更紧,他很熟悉这种口气,甚至可以说习惯。 少女不再发问,看样子年纪最大的丫鬟发话:「我们小姐到了齐少爷这儿,跟自己家一回事,这儿没你事,出去吧。」 小柳闻言便出了堂屋,想了想,进了西侧的厨房,心说再怎么不能怠慢这些娇客,先泡茶吧。 一边泡茶一边琢磨,她们怎么什么都知道,公子什么时候跟她们说的呢?公子会不会告诉她们自己以前……他感觉到不安,有种透不过气的感觉。 而屋内的少女,也就是楚家二小姐,楚岚的妹妹楚芸和她红橙蓝紫四个丫鬟倒是说开了。 「小姐,妳看他那样子,说话像蚊子叫,一付低眉顺眼的样子,根本就不像男人。」 「对哦,走路还扭腰!」 「是啊,还替齐少爷洗衣服做饭,院子里还有块菜圃,刚才招呼我们的时候当自己是主妇呢,估摸着想跟齐少爷过一辈子哩,小姐,这要让若依小姐知道了,可不得了!」 「他这么装可怜,齐少爷会不会心软?」 「好了,别说了。脏了自己的嘴。」楚芸制止,冷冷哼了声,「我齐大哥绝不会看上这种龌龊小倌。」 门外,端着茶水的小柳面色煞白,双唇紧紧抿住,连门被打开都没注意,手里滚烫的茶水被撞翻在地,屋里走出来的小蓝、小紫像没看到他一样走过,进了厨房。小红把门当了他的面又狠狠关上。 小柳默默地将地上杯盏碎片收拾好,便转身进了自己的屋子,关上门,蹲在角落里,听着女孩儿热热闹闹在外面洗菜做饭,欢声笑语。 一直便是这样,他从来都被排除在欢乐之外,以前在花舟上就是。 他除了逃过几次外,是船上最听话的,可那些歌妓、小倌总都欺负他,谁也不睬他,便是刚来的跟他说了话,之后没几天也会照样欺负他。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别人总不待见他,除了公子。 小柳深吸口气,告诉自己,等公子回来就好了。公子喜欢清静,她们、她们都会走的吧? *** 齐嘉义到傍晚才回来,看到楚芸几个,倒还真有些惊讶,不过他在楚家住过很长一段日子,和楚家上下都处得很好,这会儿见了面确实挺高兴的。 几个人坐在堂屋寒暄了一阵,齐嘉义突然四处看了看,轻「咦」了声,问道:「小柳呢?」刚想站起身,便听到门外应道:「公子。」 齐嘉义将在门外站了许久的小柳拉进来,笑着向他介绍:「这位是武林第一世家楚家的小姐楚芸,这四位是小红、小橙、小蓝、小紫,小柳你比她们都小,叫姐姐吧。」 几个丫鬟显然都不乐意,不过楚芸还是很给她齐大哥的面子,没说话。 小柳低着头,给她们行了礼,轻道:「各位小姐好。」 齐嘉义只道小柳腼腆,也未多理,只招呼他进席用餐。 原来,日间四个丫鬟做了好一桌菜,楚家富贵三代,这些楚家小姐的近身丫鬟手艺当然出众,虽然条件所限,菜色不算丰富,味道极佳。 红橙蓝紫几个丫头被楚芸命了坐下,小柳也硬被齐嘉义安排坐在他旁边,这时便垂着头扒着米粒,也不敢吱声。 楚芸生性爽朗,又身处武林世家,见闻颇广,与齐嘉义倒也谈得投机,只他们说话用语都颇高雅,一旁小柳根本是有听没懂,心里不免怅怅,觉得自己像是被无形地隔开,齐嘉义离自己更遥不可及。 吃得差不多,齐嘉义突然拍了下小柳,温言道:「我杂事傍身,怕也照顾不周全你,思量了很久还是将你托付给楚家最是稳妥。楚家以仁善闻名,看在我的薄面也必不会薄待你,在楚家能学的东西更多,以后可要好好行事,过些天你便和她们一起下山吧。」 小柳手一抖,猛地抬起头望向齐嘉义——他终于也要赶他走了吗? 可在他眼里只能看到淡然笑意。 那些小姐就是为了带他走么?想到她们说的话,小柳紧紧咬住唇,垂下头,也不作声。 只听了楚芸说:「小柳,我知道你舍不得你家公子,可我齐大哥是闻名天下的大侠,除魔卫道没一刻少得了他,怎还有闲心顾着你呢?你便跟我们回楚家,你想做什么事情,便让你做什么事情,我们楚家的产业遍布大江南北,没什么事办不到的。」 齐嘉义见小柳半天不作声,向楚芸摇了摇手,便道:「小柳,先去歇息吧。」 待少年走出去后才说:「小芸妹子,这孩子际遇极惨,我跟楚岚也提过,我一个人怕也照顾不了他,才去信托付给你们。他虽话不多,还是能干得很……」 「我知道了!齐大哥你也真是的,我们楚家连这么个小孩都照顾不了吗?」 齐嘉义自己也笑起来,心想,还要哄劝下小柳,去楚家是对他最好的。 等众人尽兴散席,已近二更,齐嘉义刚想安睡,听得外面有些许声响,他微一皱眉,轻叹声起来开门。果然,门外踌躇着的是小柳,夜色中更显瘦弱,身上宽大的袍子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怎不穿我给你那件紫袍呢?」齐嘉义脱口问道。 小柳闻言,眼里现出感激,嗫嚅道:「我……想等……」想等到过年的时候穿。 「这么晚想跟我说什么?」齐嘉义轻问道,却也不容他接口,「小柳,是我思量了很久才下的决定,你去楚家是不会错的。」 小柳唇瓣微微颤动,再说不出什么,他不想为难恩人公子,可想到楚家几个女孩儿对他的轻鄙心下实是害怕之极,他唯一能指靠的也只公子一人而已。 「天冷,先回去歇息吧。」齐嘉义温言道。 小柳心里一急,猛地跪在地上,捏住齐嘉义的袍角:「公子你留下我吧,我……我以后绝不会做那种事了,绝不会了……我……你别赶我走……」 他艰难地说着,他清晰记得中秋夜齐嘉义如何厌憎地皱眉,可他只能求他,但此时跪在地上的他,心里却不知为何格外刺痛起来。 齐嘉义听了这话,又急又痛,急的是少年完全误解他的意思,痛的是少年将他的错误揽到自己身上,根本不懂顾惜自己。 半晌,轻叹道:「我没赶你走,你起来。你若坚持留下,我怎会赶你,你回房吧。」 小柳微微点头,再不作声,转身回房。 而齐嘉义隔壁的楚芸房里,一直在窗口听着两人对话的主仆五人脸色都不好看。 楚芸冷冷哼了声:「你们先别作声,等我哥哥来,自有那龌龊人的好看。」 四个丫鬟当然知道楚家大少楚岚的手段,一夜无话。 楚芸主仆似乎想在山上长住,齐嘉义虽喜清静,倒也不想扫了她们的兴致,除了日常练功不能耽误外,其余时间都陪着她们四处游玩采猎。小柳的活儿全让红橙蓝紫四个丫鬟揽下,除了在院里那块菜地上施肥耕种,再没其它的事情。 一个月下来,除了吃饭见面,齐嘉义根本没空跟他讲话,更别提教他识字,而楚芸主仆当了齐嘉义的面尚算客气,转过脸去便视他为无物。 他被隔在他们所有人外面。 他不怕那些小姐轻鄙他,也不怕没人搭理,反正惯了。他只担心齐嘉义——世上唯一对他好的人也嫌恶他。 思虑至此,晚上一个人缩在床上,只觉得心头发颤,遍体生寒。 *** 山上到了腊月,虽不再绿树遍野,却也有着格外的景致,楚芸嚷嚷着要去打猎,家里只剩小柳一人,一早他便拿了树枝蹲在地上复习以往学的字。 蹄声哒哒,抬眼望去,一队骑士飞驰而来。山路陡险,马儿竟还跑得这般快,直看得小柳两眼发呆。 马队在院落门口停下,为首的少年翻身下马,只见他面覆轻纱,举止洒脱,白衣胜雪,竟像从画中走出来一般。 小柳刚站起身,那少年已向他行来,似乎嫌面纱碍事,伸手掀了。 好美! 这是小柳见过最美的人。 小柳目不转睛地看着。 楚芸明艳动人,相比眼前的少年,尚不及其十分之一。 眼若春水,肤若白雪。 这么美的人啊! 正值小柳感叹之时,那双春水般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讥诮。 好听的声音响起:「看够没有?」 小柳红了脸,还没应声,脸上已挨了狠狠的一巴掌,确切说根本不是一巴掌,因为少年的手根本没挨到他的脸。 小柳跌坐在地上,摀住脸,呆呆地看向美到极点的少年,不知所措。 「你就是缠着齐嘉义的那个男娼?」少年凑过脸来,笑瞇瞇问。 地上的小柳脸白了下,微微缩起身体。 少年接着说:「我是楚岚,小男娼,记好了。」一瞬间,楚岚美丽的脸上泛起的嚣张凶狞让小柳浑身战栗。 楚岚站起身,院外的白衣侍卫从马队的车上搀下个二十出头的女子,和楚芸不同,女子长相并不十分出众,但眉目间有股温婉的气质,颇是耐看。 她袅袅行来,对楚岚说道:「小师弟,又欺负人了?」 楚岚撇了撇嘴,反而对地上小柳说:「看到了?这是齐嘉义的新婚老婆秋若依,我师姐。」 闻言,秋若依脸上微露出窘意,再不搭理楚岚,径自进屋。 小柳愣愣地看向她,心想,原来「若依」是公子的夫人,她来了,公子定然高兴。 果然,齐嘉义回来看到秋若依和师弟坐在堂屋里铭茶,喜色上眉梢,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秋若依显然有着愧意和不安,只站起懦懦称了句「师兄」,便再不吭声。 齐嘉义看到心上人对其他浑不在意,走上去几步,双手握住她肩膀,就想拥入怀里。那些在心里的埋怨、不解—— 「为何离去?」 「为何回来?」 「我有什么地方做错?」 ——通通抛到脑后。 秋若依有着颤抖,并不很情愿,却还是顺势偎到他的怀里。 一边,楚芸和几个丫鬟看到两人破镜重圆喜形于色,反倒是楚岚,一个人仍坐着闲闲地吃着碟子里的炒货,吃着还大煞风景地问:「师兄,想不到你这穷山僻壤破屋子还有些好东西,这花生味道不错。」 闻言,拥着的两人分开,齐嘉义看看花生,微笑道:「这是小柳做的,这孩子能干。」 四个丫鬟脸上颇不自然,当时尝了厨房里剩的花生,以为是齐少爷在山下采买的,倒没在意,竟是那个家伙做的? 齐嘉义正想找小柳过来,楚岚已「嗤」了声:「就是那个小男娼做的?」说完,衣袖轻扫,将桌上的几碟炒货全扫在地上。 便是齐嘉义脾气温和也变色:「师弟,别污言秽语,小柳是个好孩子。」 「哦?难道他不是男娼?你不是写信给母亲跟她说明了么?」 「那是过去!他被逼……」 「做过就是做过,被逼也是做过。」冷冷打断,楚岚站起,脸朝几个丫头说道,「我和师姐长途跋涉,饿了,开饭。」 红橙蓝紫几个在楚岚面前都异常乖巧,默不作声准备起来。 齐嘉义气得不轻,秋若依悄悄扯了扯他衣袖,他平复了半天才叹道:「师弟,你这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楚伯母还要靠你支撑楚家,你——」 「师兄,你还是先管好自己的事。」楚岚看看齐嘉义,又意味深长地看看秋若依,「楚家的事不用你操心。」 齐嘉义又气得握起拳,刚想说什么,楚芸几个丫头已然嚷道:「开饭啦!」他只好作罢。 其实他们师兄妹三人从小一起习艺,感情深厚,楚岚的尖刻霸道,他也不是现在知道,说生气也气不了多久。更何况,此次若依回来,多半也缘自师弟暗中帮忙,此刻他心里更多充满欢喜和对楚岚的感激。 开席后,楚岚便先言明:「今晚我们自家兄妹聚一聚,外人就不必来了。」 连楚芸的四个丫鬟都另开一席,齐嘉义也不好去唤小柳来。不过毕竟多日未见,席间倒也融洽,只秋若依双眉微蹙,似有重重心事。 小柳默默待在自己的屋里,听着院落里楚岚手下人热闹的划拳声,也不觉得饿。 一直冷冷清清的石屋如今好热闹。 公子看到新婚夫人肯定满心欢喜。 本来,齐嘉义传话过来让他和楚岚的手下一起吃饭,但是看到那些五大三粗的男人,小柳不由得心生惧意,再说也不觉得饿,便没有出去。 公子应该不会再让他去楚家吧。 想到那个绝美却凶狞的楚岚,小柳微微打了个寒颤。 他一直窝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席散,楚芸和秋若依先去安睡,楚岚叫住也要离去的齐嘉义:「师兄,不想知道我怎么把师姐带回来的吗?」 齐嘉义不作声,却返回坐下。 可楚岚却又转而言他:「师兄,你歇得够久了,不知外面闹得多凶。」 正经起来的楚家大少自有他的威严,他看向齐嘉义,眼中厉芒稍现:「年后又要召开武林大会商讨征伐魔教的事情。」他突然笑笑,「其实所谓魔教,猖獗了数百年,日月教亡了有白衣教,白衣教灭了有莲花教,莲花教败了还有劳什子的昊天教,魔教怎么可能杀得完。武林大会,开也是白开。」 齐嘉义闻言不悦:「师弟,你错了。正邪消长,自古有之,但除魔卫道是我等职责所在,楚家更是武林正道翘楚,楚伯母身体不佳,你要好好担起这付重担才是……」 「好了,跟你说也是白说。」楚岚不耐,「我告诉你最想知道的,师姐她是我在路上遇到的,她当时受了重伤。」 「什么?」齐嘉义大惊。 「路上我替她疗过伤,好了七八成,剩下的还得你来。」 「她怎么会受伤?是否那魔头……」 「那你要问她,不过,她的内伤有些古怪,痊愈怕还要花大工夫。还有,如今师姐既然回来了,师兄你要好好待她。」楚岚从小受秋若依照顾,对她倒仍是体恤回护。 齐嘉义心下不宁,点头称是,他又怎会不好好待若依呢。 「还好,你还知道要把那个小男娼送走。」楚岚笑道,俊目中含着丝讥诮。 「师弟,别这么说小柳,他的事情缓些再说罢。」齐嘉义再没心思说下去,站起离去。 看他离去身影,楚岚心说,那小倌在师兄心里份量不轻嘛……烛光下,他双眉微挑,嘴角牵着丝邪笑,不知想些什么。 小柳一直没睡着,寒夜,被窝里越睡越冷,外面的声音也渐渐没了,寂静得有些可怕。 冷得实在难受,他爬起来穿了寒衣,睁眼到天明。 大清早,外面一片喧闹,他知道他们又去山上游猎。又隐约听到楚芸在说什么「温泉」,这小柳也知道,说的是后山的温泉,那里地势险峻,他没去过,只听齐嘉义曾经提及。 直到什么声音也没有,又待了很久,他才推门出去。 果然院子里人都走空了,他拿了小水壶盛了水缸里的水,蹲在院子一角漱洗,水冰得厉害,他一边漱口一边打哆嗦,漱完口又拿布巾捧了冰水泼在脸上,蓦地,他心里莫名一耸,也不顾脸上都是水四处逡顾,却是一个人影也没有,好一会儿心里才平静下来,他倒也没多想,慢慢擦干脸上水滴。 弄完一切,他进了厨房,从昨日中午到现在都没吃饭,很有些饿了。厨房里菜很多,但都是昨日楚岚手下带上山的,小柳不敢用,想了想还是到院里的菜田挑了一小篮青菜,快手快脚洗完切好。又到石屋檐下取了块之前腌的腊肉,切了一块下来剁成丁。 他在花舟上除了陪客还得帮着伙头师傅做下手,厨房的一套都很熟。他熟练地生火,将腌肉丁下锅煎炒,等肥的榨成油再放上青菜,铲子几个翻颠,一盘腊肉炒青菜就做好了。因为腌肉是颇费了些脑筋腌制的,自有一股异香,加上冬天的青菜刚临过霜格外青翠,虽然是家常菜,却色香味俱全。趁着锅还热,他又舀了点昨日的剩饭炒了下。 厨房有个生火时坐的小凳,他将饭盛到青菜上,拿了筷子坐下就吃了起来。 因为饿得久了,起先几口吃得倒也快,可也正因为饿得久,吃了几口便觉得有点堵,于是放慢速度,小口小口吃。 正埋头吃着,却觉得有些不对劲,本来日头正巧照进厨房,挺亮堂的,这时却似乎有什么挡住了。他抬头,便看到厨房门口逆光站着个美少年。 修长身姿,背手而立,楚岚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也不知看了多久。 第三章 楚岚今早刚出去,还没到后山的温泉,突然就叫了两个随从要回去。回到石屋时正好瞧见小柳缩成一团在那里漱洗,他挥退了随从,也不出声,站在暗处一直看着。 那两个随从跟了楚岚多年,却也摸不透他的性子,不过都暗自同情小柳,给这位小爷盯上不定要遭什么事儿。 楚岚站在厨房门口,看见坐在小凳上的男孩儿惊吓地看着自己,心里一阵烦,冷冷道:「拿双筷子!」 啊?小柳张了张嘴,却没反应过来。 「拿双筷子,你是聋子么?」楚岚厉声呵斥。 小柳忙将手里盘子放到灶头上,去碗柜里取筷子。 楚岚眉一皱,想到碗柜里的筷子是昨日别人用过的,又说:「别拿了。」 小柳呆呆站在那里,不知道这个少爷想干什么。却见楚岚走过来,取了他刚才吃饭用的竹筷,又狠狠瞪了他一眼,吓得他忙低下头去。 楚岚看了会儿,从盘子里夹了颗菜芯到嘴里,世家子弟,吃相是没得挑剔的,优雅得紧。吃完,也没说什么,把筷子搁下。 小柳低着头也没看见他做什么,背靠着灶台,心里暗自哆嗦着,只看到身前地上的人影越来越近,他紧张得气都喘不过来。 「抬头!」头上是楚岚好听的声音。 小柳的头却垂得更低。 「以前做小倌的时候也这么不听话?」声音转得阴狠。 小柳心里一颤,抖嗦了一下,下巴已经被楚岚捏住上抬,眼睛对上那双春水一般的美目,可美目里的凶狠却让他害怕得头直往后仰去,但捏住下巴的两个手指便如同铁钳一样,他分毫不能动弹。 只见楚岚俊美的脸慢慢靠近他,脸上邪邪地挂了笑:「我师兄怎么会看上你?」 说着话,他伸出另只手隔着小柳的棉衣捏他的腰和屁股,一边捏一边嗤笑:「瘦得跟排骨一样,师兄不嫌碍手吗?」 小柳羞窘惊惶,便用力挣扎起来,可还没挣扎两下,楚岚却松开手站了开去,凉凉地道:「至于吗?你这付样子只能骗骗我师兄,你什么仗势没试过,嗯?」 小柳缩成一团,拚命咬住嘴唇,想夺门离开,楚岚却挡住去路:「现下齐嘉义要将你送到我家,你要好好听我话,知道吗?」 小柳下意识摇头,公子才不会,公子答应他将他留下。 楚岚看他摇头,冷哼了声,却命令道:「先不说了,你坐下,把你做的东西吃掉。」 小柳立在那里好一会儿,才拿了灶上的盘子重新坐到凳子上,可这时哪还有心情吃饭,拿着筷子的手直发抖。 楚岚一直静静站着,看他颗粒不动,突然一阵火气上来,一掌扫过将灶台旁边放着的锅碗瓢盆全扫在地上,沉喝了声:「滚!」 小柳惶急间还是将碗筷往凳上搁了,才冲出去。 楚岚的随从在外面听到声响偷偷探头瞧,两只碗「啪啪」摔在他们头上,吓得又缩回头去,心想,这位爷的火气从哪儿来的啊? 过了半晌,楚岚轻轻掸了掸身上灰尘,弯下腰从小凳上取了那盘半冷的炒青菜和饭,看了会儿,拿了那双竹筷又取了一箸青菜,然后第二箸,第三箸,再吃了口饭。 他嫌楚芸的丫头做饭腻味,早饭没吃,这会儿有点饿,竟将家常的饭菜吃得一乾二净。 吃完,从厨房的门望出去,看向小柳住的那间小石屋,又冷哼了一声。 *** 齐嘉义此去温泉,主要因为该处气温高,利于给秋若依疗伤,但是就像楚岚所说,若依的内伤大有蹊跷,每当他运功到关键时刻,总感觉自己的真气会不由自主地被吸进她体内。但当他问她受伤时的情形,她却总是摇头不语。他可以不问她为什么回来,可以不问她魔教内情,但是这内伤不治愈对身体大有害处他不能不问! 这一日下来运功多次,总是功败垂成,加上秋若依郁郁寡欢,齐嘉义心里实在不是滋味。日落返回,又发现厨房杯盘狼藉,想起只有楚岚和小柳在家,心里一突,走向小柳的小石屋。 小柳直到确认屋外是公子才敢开门,他一个人窝在屋内犹如惊弓之鸟,也不知道那个大少爷还会做什么事情,又冷又饿下更显瘦弱憔悴。 齐嘉义看他忧惶的神色,轻叹了口气,温言道:「饭吃了吗?楚家少爷只是脾性不好,你别多管他。」 小柳微微点头,心里觉到多日未有的温暖。 「这几日,我要替若依疗伤,你自己多照顾自己懂吗?」 小柳头点得更急,他看向齐嘉义,嗫嚅半天,轻轻确认:「公子,你会留下我的对吗?」 齐嘉义看他怯弱模样,心下虽觉得不妥,还是点头。不过看到笑意闪过男孩儿的眼睛,却觉得自己做得很对。 他离开小柳刚想去看看若依,就听到背后楚岚讥刺的声音:「师兄,也难怪你要留下他,一个男孩儿怎么着也不能生下娃娃,别人也不会生疑心,他又能干,替你煮饭洗衣……」 齐嘉义回头喝止:「楚岚!你知道我不是那种人!」他不是盛怒不会叫楚岚名字。 楚岚慢慢走过齐嘉义,哂笑了句:「那就把他送走,我知道,师姐呢?」 齐嘉义没作声,悲凉在心里滑过,若依怎会在意这些事……但他还是立刻振了精神追上楚岚:「师弟,我们商量下怎么治愈她的伤势……」 接下一月时光,齐嘉义和楚岚师兄弟倒是空前合作,替秋若依疗伤。 内功疗伤,一有不慎就会酿成大祸,楚芸和几个丫头虽帮不上忙,却也日夜守护,楚岚的手下更是戒备森严,夜晚就搭帐篷在外守卫。 小柳得了齐嘉义的首肯心里踏实多了,其它人也顾不上作弄他,只是,他格外害怕楚岚。 偶尔相遇,楚岚盯着他的眼光除了凶狠外还有种说不出的邪气,是小柳过往生涯中极熟悉的那种,但是他又觉得不可能,楚家少爷这样的俊俏人物,怎么会对他……说给谁听都不信啊。 *** 眼看就过新年了,楚岚兄妹本来都应返家,但因为秋若依的伤势耽搁,只能在这山上过年。不过楚岚的手下这些时候山上山下的,早置办了足够年货,更在石屋原有的基础上多盖了几间,原来的小院落也扩充了两倍。楚岚生活讲究,他的卧房早就布置一新,但仍多有不满,反倒是楚芸这么个世家小姐在山上过了小半年仍甘之如饴。 大年夜,楚家兄妹和齐嘉义夫妇欢聚一堂,手下在其它几间屋子里也是闹得不亦乐乎,小柳早些就吃了点东西,这时寂寞得紧就出了小屋到附近走走。 他一直生活在船上,对山里的景色总是看不腻,更何况前些天刚下了薄雪。 山风凛冽,他紧了紧身上棉衣在棵大树下坐下,地上冰凉,他冷得一颤却不以为意,只默默看向灯火通明的石屋。 他们是一家人。 以往花船上,过年很热闹,却也没他的份,就算没人点他,也要在厨房里做下手,深更半夜回去还得避开喝醉的龟公、打手。 再早些,还在家里,爹娘兄姐的影像早都模糊,只记得饿,吃不饱,有没有过年也忘了。 和很多人一起过年,一定很好。 公子对若依夫人很好很好,公子愿意留下他,若依夫人会不会愿意? 小柳愣愣地想着,眼前便有些模糊了,他把头搁在膝盖上,眼前突然蹿过一只耗子,躲在树后,似乎很怕他,他轻轻说,小耗子,你怕什么,我比你还不如…… 一颗泪掉在地上…… 「伤心啥?齐嘉义大过年扔下你一个?」清亮讥诮的声音响起,却是楚岚,不知何时已然到了身边。 小柳忙不迭站起往后退去,贴在那棵大树上。 「哟,还哭了?」月光下,颀长的楚岚格外俊美,只目光闪烁,神态不可测,「大过年的,齐嘉义扔下你一个,啧啧……」 小柳垂下头不说话。 楚岚看他一脸泪痕,手伸了伸,又放下,只说道:「现下还来得及,你好好听话,到了楚家,还能有好日子过。」 小柳抿了嘴,只是摇头,还忍不住看看四周,想跑。他其实知道碰到这种恶人应该乖乖的,越是惊惶越是坏事,可他见了楚岚就只剩害怕,心里直哆嗦,只能作出本能的反应。 果然,楚岚俊脸上漾了怒意,一手撑在树上,将他困在树边,脸几乎直凑到他的脸,阴狠却轻柔:「我说齐嘉义到底看上你什么,你就只会装可怜吗?你不看看人家老婆都来了,你还有脸赖在这里,倒真还连只耗子都不如!」 小柳带了哭腔:「不是,我……」 「你不是什么,你就是!瞧瞧你自己,身上没半两肉,面黄肌瘦活像饿鬼,还做过男娼,不知道多少人上过,还要扮可怜,鬼鬼祟祟去讨好齐嘉义,也就齐嘉义这种木头才上你当!你听好了,趁早离开这儿,到了楚家还能讨个好,听到没?嗯?」楚岚伶牙俐齿尖酸刻薄,一股劲儿恶骂,还捏了小柳的下巴,逼他看向自己。 小柳只觉得刀在戳自己的心,为何这么好看的人却这么恶毒,为何偏偏要来欺负自己?他拚命咬住唇,不说话。 楚岚又道:「你家齐公子说了,过了年就让你跟我们走,你还不乖乖的,嗯?」 「你胡说。」小柳小声却坚定。 楚岚直盯盯瞅着他,眼中厉芒一闪,倏然出指,锁了他穴道,扔到树后暗处,然后疾步离去。 石屋里,吃到一半离去的楚岚重又归席,一脸阴沉,拉了齐嘉义就往外走,秋若依和楚芸面面相觑。 他也不回答齐嘉义的问话,直把他拉到院外一棵大树前,才说道:「师兄,我和楚芸要赶回去,年后就动身。」 「就这事屋里不能说吗?」齐嘉义失笑。 大树后,小柳虽然穴道被封,不能动弹,前面两人的对话却听得一清二楚。 只听楚岚说:「我要说的是那个小男娼,我和楚芸走了,他不能留下。」 「师弟,是我写信给楚伯母,但是我——」齐嘉义有些犹豫。 「你什么你,齐嘉义,你想对不起师姐吗?」楚岚狠狠盯住他,「你说实话,你到底为什么要送走他?真像跟我娘亲说的那样,只是怕不能顾全他吗?」 暗处的小柳心里一抖,公子还会为什么赶走自己呢? 他记起公子中秋夜发现他时的惊愕和厌憎。 可自己早就保证以后绝对不会了,求过他了……公子也答应过了啊! 他心立刻揪起来…… 齐嘉义沉默不语,他送走小柳,因为楚伯母为人慈善,定能好好照顾他,但更多是因为他一直记得中秋夜身下男孩儿满脸羞意、欲迎还拒的模样……他不能误人误己铸成大错,他不能留下他…… 楚岚看他一直沉吟,神色古怪暧昧,心里一阵乱跳,怒火猛地燃了起来,声调却阴阴的:「师兄,我当日没说错吧,这种小倌见了你定是死命缠上,你是不是真和他有了苟且……」 「没有,那日我是酒醉——」齐嘉义再说不下去,脸上却有些红。 楚岚看这情形,心里更是发堵,薄唇紧抿,眸色渐渐变深,狠狠瞪向树后暗处,暗骂,臭小倌,果然和齐嘉义不清不楚! 然后从齿缝里发出恨声:「怪不得你不放他走了!我这就去跟师姐说,你喜欢这小倌,要留下他——」说着,转身就要走。 齐嘉义大急道:「你停下,谁说我喜欢他,我、我从未对他有过这个意思,只怜他孤苦——」 「那你要不要他走?」楚岚停下问道。 齐嘉义长叹一声,似乎又想起小柳怯弱求恳的眼神,半天不说话。 他们都不知道小柳悄然屏了呼吸…… 「师兄,年后便要剿灭昊天教,你要想清楚。」楚岚猛加剂药。 齐嘉义闻言果然神色一凛,一咬牙,终于说道:「小柳过去后,要让楚伯母多操心了。」 那话说出来,楚岚立刻爽朗而笑:「行了行了,算你胸中存大义,你先走,我过去跟下人交代下行程。」 而小柳睁大眼睛,瞬时间心里冰凉一片。他透过树丫看看没一颗星星的夜空—— 唯一对他好的公子,也不要他了。 可是,自己的命都是他救的,自己这种人连只蚂蚁都不如,凭什么再去为难他。 只觉得嘴里其苦无比,心里突然便空空的,浑身发虚,便是被楚岚解开穴道,也呆呆坐在地上不动。 楚岚瞪着地上一脸呆滞的他,心里又是得意又是生气。 得意他再没路可走,必是要跟他回楚家了。 生气是——这个瘦巴巴一点也不好看的臭小倌,竟然和齐嘉义…… 他猛地将他从地上提起,掐着脖子问:「喂,死小娼,说,怎么勾引齐嘉义的?」 小柳怔怔看他一眼,就转向别处,楚岚更是大怒,声音却变得阴狠:「你以为我没什么法子对付你吗?」说完,另只手猛地掀开小柳的棉袍,去扒他的裤子。 小柳惊愕,呆呆看着俊美无匹的少年,一时都没反应过来,直到裤带被松开,才确认近一年没有过的梦魇重现,他拚命挣动,可是,结果却跟从前的每一次都一样——裤子没两下就给扒掉了。 冬夜外边是极冷的,寒风吹在肌肤上,腿上疙瘩立刻绽开来,他却再顾不得,更用力挣扎起来。 楚岚冷哼一声,不费力就将他翻过去紧趴在大树上,嗤笑道:「就你这身板儿,做男娼也是最下等的吧?」 他嘴里说着,却忍不住用膝盖分开他的两腿,手在他臀瓣上恶意捏掐起来,其实很早以前就想看看这小孩到底有什么特别的……这时只觉得入手滑腻弹挺,下腹竟生出股热气来…… 可说出来的话却仍是:「哼,只有齐嘉义那种木头才会看得上!」 小柳被抵在树上动弹不得,脸贴在冰冷粗糙的树皮上,被楚岚的手肆意捏摸着,好似又回到从前,下意识便颤着声喊:「不要——」 楚岚凑到他耳边问:「不要,不要什么?」掐着小柳臀瓣的长指却未见停,滑到了两股之间。 「别——」小柳咬住唇,心里已然意识到今次是逃不了的,眼泪却也流不出来,只是心里问老天,恩人公子已经不要我了,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别什么,嗤,你以为我会要你?」楚岚在他两股间探指拨弄,更伸到前面掐两只小丸,小丸入手小而软,他摩玩得甚是得趣,但后面却一时伸不进去,往四周瞧了瞧,没什么趁手的,便取了头上的玉质发簪,探向那处器官:「便来试试这个——」 发簪尖细,用力下直刺而入。 幼嫩的器官怎能受得了,激痛下,小柳本能地挣动,指甲死命掐进树皮,不知是冷是痛还是绝望,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 楚岚感觉压在树上的瘦弱身躯剧烈抽搐,却半天没有发出声响,心里一突,蓦地停下来,将男孩儿翻转过来—— 苍白的脸孔上,无神的眼中,绝望,过目难忘。 他手不由一松,人跌在地上。 将沾了血的发簪收入怀里,楚岚一时也说不出话。 小柳两条幼细白腿裸在寒夜里,大腿内侧隐约有着些血迹,月色下竟说不出的凄艳。 隔了半晌,他才发狠威吓:「你再去求齐嘉义看看,我便将你卖到最下等的妓寨去,看谁还来救你!」恨声说完,便飞步离去,再不敢看地上的人一眼。 在地上躺了许久,小柳以为自己死了,两腿冻得发僵发麻,屁股也痛得厉害,可是能感觉到冷、感觉到痛,应该还活着吧? 就好像做了场梦,但却是真的。 呆怔怔地,他慢慢拾起撕破的裤子勉强穿好,忍着后处的刺痛,一步一挨,回到自己小屋,短短距离竟花了小半时辰。其它屋里还是很热闹,也没人注意到他。 窝在床上,裹上被子,很久才有了些暖意,邻屋的喧闹已渐渐平息,他猛地站起来,失了神一般,走到屋里的木柜子前面,开始收拾少得可怜的衣物。 他要走!离开这儿!他不能去楚家,会被那个人再卖到妓寨去!只要想到楚岚,他两腿直打颤。 衣物很少,而且他到山上后抽了些个子,有些已经穿不下了,但他还是全部收到包裹里。这时,他看到放在箱子最底下的紫色袍子,轻轻摸着,嘴角微微绽了个笑,是公子送给他的呢,他最宝贵的一件衣服,明天就是大年初一,要穿的。珍而重之地将紫袍迭好放到包裹的最上面。再环视住了快一年的小屋,将齐嘉义赠给他的一本三字经、两支笔和用剩下的纸墨也收好,便再没什么可带走的了。 在山上,平时采买都由齐嘉义付钱,两个人过生活,齐嘉义未想过付工钱,小柳更没想过要,这时小小的包裹里竟是一个铜钱也没有。 小柳看时间尚早,便把身上的破裤子缝了缝,等到外面再没半点声响,才拿了小包裹,轻手轻脚走出小屋。 他后面受了刺伤,走起路来生疼,但还好他对这些算是习以为常,忍忍便过去了。 深夜,除了突然刮起的大风声,特别安静,踏出院门,走出十多丈,小柳突然停下来,回头看向齐嘉义住的那间石屋。 他转过身,慢慢跪下,规规矩矩叩了三个头。 虽然公子不想留他,可是公子还是他的救命恩人,是世上对他最好的人。 他本想伺候公子一辈子,可现在若依夫人也回来了,公子哪还需要他呢。 叩完头,他站起,轻轻说:「公子,我走了。」说完,沿着山路头也不回地走入黑夜。 *** 年三十晚上,齐嘉义夫妇和楚家兄妹是守完夜才睡的。酒席撤了,四个人和几个丫头一起吟诗喝酒对对子,玩得很是高兴。 楚岚并不很擅长这些诗文,但他性子坏,就算输了,旁人也不敢让他喝酒。 可今次倒也怪了,只见他自己倒酒,喝了一杯再一杯。 「哥,你是怎么啦?吃个酒席出去好几次,还神神秘秘地拉了齐大哥说私话,这下又喝起酒了——」也就楚芸还敢叨咕几句,但还是被楚岚打断。 「少废话。」 齐嘉义和秋若依无奈笑笑,他们早习惯楚岚乖张的脾性,也随他去。 倒是小橙拉开门往外看看,说道:「起风了,看情形,晚上还得下雪。」 「瑞雪兆丰年,好事儿!」齐嘉义笑道。 不想,楚大少却将手中酒盏往桌上一撂,转身便出去了。 屋里的人莫名其妙。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虽然回到席上,心里却总挂着外面。 眼前一会儿是那个面黄肌瘦的小倌绝望的眼神,一会儿又是他白嫩嫩的臀瓣,幼细的白腿,还有手上,似乎还留着滑腻弹挺的触感。他悄悄探到怀里,碰碰那根沾了血的发簪,心说,自己都没探进去,倒便宜了你一根小发簪。 他心神不宁,外面大冷天的,那臭小倌会不会给冻死?还要下雪,别给埋在雪里成了冰尸。 他施展轻功,两三纵就到了大树后面,那里却没了小孩儿的人影。他立刻又到了他住的小屋门口,屋子虽然没亮灯,但他运功听了会儿,里面还有一细微的呼吸声,一听就是没练过武功的人,心里竟然一定,又洒洒然回了酒席。 待他们都去安睡的时候,小柳已然收拾包裹离开了石屋,他心目中的家。 夜里果然又下了雪,而且不是前些日的薄雪,是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 小柳走在山路上,头上身上全染了白。大年夜没有月光,加上大雪漫飞,天更加黑沉,不一刻地上就已积了一层,本来便不好走的路更是崎岖险滑。 而且,冷。他身上着的棉衣并不很厚,时间久了身上的雪慢慢化成冰水渗进棉衣,整个人跟掉在冰窟窿一样。再加上他身上还带了伤,这时节举步维艰,走了一个时辰才走出几里,便是天明也下不了山。 突然,脚下一滑,便摔了个跟头,身旁就是陡峭斜坡,他小心翼翼爬起来,却发现包裹滚了下去,幸好被挂在树枝上没掉下山,够了半天才捡回来,却趴在雪地上喘了半天。 再站起继续赶路,雪却下得更大,眼前全是灰白的雪垛,砸在脸上,路都看不清楚。 小柳已然冻僵,全身脱力,只能抱了包裹慢慢靠在山壁。 他眼睛睁得大大,却什么都看不清,就跟他的前程一样。 天下虽大,却无一处容身。 他本想下山,先找个什么活做做。 可是,他自己也知道,希望渺茫。他不认得多少字,身体瘦弱干不了重活,还沾了许多风尘味,明眼人一眼就能辨识,更何况大过年的,谁会要人干活?身上又没半文铜钱。 可是他若不走,那个恶人会将他卖到妓寨去,他也不想为难恩人公子。 但如今,撑了口气离开,前程又在哪里? 他能去哪里? 便是此刻,怕就要冻死在荒山上。 寒意更甚,冻得昏沉沉的他,恍恍然想到后山有温泉,下雪了,那里不知还暖和么。他撑着最后的力气往后山走去。 第四章 年初一,楚芸的丫鬟们先起床,再是齐嘉义早起练武,楚岚的手下昨晚上闹得也久,便晚起了些,到得楚岚兄妹和秋若依起来,燕窝粥和杂色小菜已经端到面前。 楚岚早吃腻了这套,心说,齐嘉义那小子这一年不定都享用了多少好吃的!不过转念一想,不多久这福就轮着自己了,心里倒又痛快起来。 这时,只听得外面齐嘉义叫喊:「小柳,小柳你在哪儿?小柳!」声音惶急。 楚岚扔了筷子就往外跑,楚芸看着兄长奔出,心里觉着说不出的怪异。 齐嘉义站在小柳的屋里,装衣服的木箱子里空无一物,桌上的笔墨纸张也不见了,小柳走了! 他能去哪里呢,这么大雪,会不会已经…… 齐嘉义明白小柳是不愿去楚家,他可以和自己说啊! 唉,他狠一跺脚,转身就要去追他回来,却被刚奔进来的楚岚一把揪住:「你先等一下!」俊脸上竟有着少见的紧张。 楚岚叫集了所有手下吩咐道:「下山一共两条路,你们十八个人五个跟着我师兄,五个跟着楚芸,一定要把他找回来,找不回来谁都别来见我!」 一边的楚芸惊讶:「哥,那人走了便走了,这边师姐还要人看护,我还要去么——」 楚岚不语,静静瞥了她一眼,问道:「什么时候立的规矩,我楚岚说话,姓楚的还要说三道四?」眼神狠厉霸道。 虽然楚岚年少且脾性乖张,却素来威严深重,十六岁已是楚家半个当家,他的话,即使是楚芸,也不敢说半个不字。 齐嘉义早带了那五个楚家侍从下山,楚芸虽怏怏不乐,也只能带了另五个人速速下山。 楚岚交代楚芸四个丫鬟好好照料秋若依,便带了剩下的八个侍从出去。 「公子,我们去哪里?」其中一个侍从问道。 楚岚抿唇,说道:「天这么冷,如果下山他早冻成冰尸了,你们六个散开到附近找找。」 等人都走了,他猛一咬牙,心道,我便赌这一把!只带了两个人往后山走去。 *** 小柳并不知道温泉的具体位置,只是抱着最后的希望,沿着通往后山的小路一直向前走,几次力竭倒地,求生的本能让他又爬起来,终于在快五更的时候,昏昏沉沉的他快绝望的时候,找到了温泉池。 温泉池靠近一处山崖,一半露天,一半在一处大溶洞中,外面虽然大雪漫天,溶洞里却温暖如春。小柳再顾不得其他,勉强将棉衣解脱便进到池中,他从小在船上长大,对水有莫名的亲切感。 很久,终于缓过气来,他再将身上的衣物全都脱了,池子形状并不规则,往里走水温太高有些吃不消,他就在溶洞口附近泡着。 靠池边的地方水不深,靠着池壁一块光滑的石头,小柳睡着了一会儿,醒来只觉得浑身暖洋洋,很舒服,甚至连身后的伤口都不怎么痛了,他不知道这温泉水确实有疗伤的功效。 外面的雪仍是很大,天渐渐有些亮光,在温池中,看着洞外漫天的雪花,竟是这么美,却又说不出有些凄凉。 小柳心说,大年初一了,我十六岁了。 等有了些劲儿,他慢慢从水里爬出来,待身上水干得差不多,将包裹解了拿出干净衣物套上,最后仔细地穿上那件紫袍。 穿戴整齐,对着浑浊的温池水却也看不清到底什么模样,他有些懊恼,但又有些兴奋,毕竟这是他一生中第一次在新年穿上新衣。 他摸摸衣服,心里滑过一句,可惜公子看不到了。 想完却笑自己,公子怎么会在乎…… 谁又会在乎…… 这时天已经亮透,他出了溶洞,发现离温泉池不远就是个山崖,慢慢走到山崖边,凑过去看看崖下,竟是深不可测。 鞋湿了,他正赤着脚踏在雪地里,却并不觉得太冷,他慢慢就势蹲下,愣愣看向前方,心想,以后该怎么办? 在这世上十多年,却没一人真的对他好,他便是熬过这夜,又能怎样? 对于外间的世界,他说不出的惧怕。花船上的龟公歌妓小倌,粗暴的客人,农户的大婶、大叔,楚家小姐和她的丫鬟,那个恶人,甚至连公子都…… 如果再过那种生涯,他宁可不要,宁可永远呆在这里。 或者——看向崖下,他突然生出念头,只要向前一步,便真的一了百了,再不用受其他人的欺辱…… *** 楚岚脚程比手下两人不知快了多少,他命他们在去后山必经的路口守着,一个人便飞纵而去。 他很有些莫名,为什么这样着急那个臭小倌,想到天寒地冻,小孩儿横尸荒野,他脸色都变了。 可这个臭小柳,除了饭做得好吃,屁股比较好摸,什么都拿不出手。 浑身没有几两肉,走路轻飘飘,腰还有些扭,一身的风尘味,说话轻得像蚊子叫,眼睛从来都盯着地,一脸畏缩…… 楚岚一路不解地琢磨,一面却运起了楚家的秘功六行大法探听方圆一里内有无人迹。这功法大损真力不宜多用,这时却也顾不上。 快到温泉时,他终于听到微弱的呼吸声,心中一喜,更加用力纵去,不料,映入眼帘的却是—— 雪地中,身着紫衣的瘦小身躯正蹲在悬崖边,低头看着离他非常非常近的深渊…… 他想干什么? 这个臭小倌想去死吗? 楚岚大惊失色:「想干吗啊你?」喊出来的同时就后悔了。 果然,蹲着的小柳侧头见是他,像是见了鬼,惊得忙站起身往后退。 「站着别动——」后面就是万丈深渊! 还没等楚岚扑过去,小柳脚下一滑,加上心中惶急,竟直落下身后的悬崖,楚岚只扯到一块衣袂。 几乎是想都没想,楚岚跟着便往下跳,跳的时候脚上施劲,下坠的速度远快于小柳,但是待他抓住小柳衣襟、进而揽住他时,已经下了近三十丈。 落下崖去时,小柳竟是松了口气的感觉,那个恶人竟然还追来了!他怎么能找到这里呢? 身边的一切飞速地上走,他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死了,却也没太难过的感觉,可就这时,上面竟然又跳下个人,而且离自己越来越近,竟是那个恶人!他怎么跳下来了? 还没等反应过来,他已经被揪住胸襟、抱住。 小柳惊疑不解的当儿,他和楚岚正生死顷刻。 悬崖下面浓雾深锁,并不知有多深,楚岚急速冲下,抱住小柳后速度稍缓却仍在极快地下坠,随时可能跌到谷底,届时即使楚岚武功绝世也必粉身碎骨,更别说小柳了。 楚岚将背后的宝剑「无音」取出意欲插进身边峭壁,但是壁上积雪已久早化为坚冰,三次插剑失败,两人已坠下百丈,终于在第四次,无音剑成功插进峭壁。 楚岚稍稍松口气,侧首看向一脸迷惑的小柳,再看看两人身处的峭壁,连他自己都觉得疯狂。 正当他想借宝剑慢慢上攀,头上传来「吱吱吱吱」的微声,这时便是他再冷静也不由得变色——顶上积雪竟慢慢崩裂松动,即将落下! 小柳被抱在楚岚怀里,脑子里一团浆糊,当雪块伴着「轰轰」声落下时,他想,毕竟还是要死,可那个恶人呢,他、他跳下来算是怎么回事? 楚岚若放了小柳或许还有条活路,这里不是北地冰山,积雪有限,凭他的功力自保有余,但加上抱着的小柳,一切未可知。 雪块轰然而下,他却下意识将小柳抱得更紧,自己低头遮住他的,防他被雪块砸伤。但雪块飞速而下,便是他挨了也是头破血流的下场,无奈下,只能运起护体神功,保得身周三尺无坚能入。 但这功法岂可长使,只得片刻,内力已然耗去多半,而此时右臂吊着的无音剑竟也松动,他咬牙再发内力,硬生生将脚插进坚壁,再将剑插至剑柄,总算保得一时平安。 可这平安怕也是顷刻即无。 他心里不由叹道,难道他楚岚竟要命丧于此? 左臂仍紧紧箍着男孩儿,脑海里突然便流出过往的一幕幕。 第一次,他赶过去看看齐嘉义,掀开马车帘布,头发散乱、缩成一团的男孩儿,一张脸乏善可陈,便是清秀也谈不上,但是昏睡时还双眉紧蹙,长睫毛翼动不已,似是做着噩梦。他想,这个小男娼,怕是会缠上齐嘉义那根迂木。 第二次,齐嘉义写信给母亲,拜托楚家收养这个小倌,楚芸偷偷看了信便心急赶过去,他则送了师姐去。院落里,太阳照得人眼睛都张不开,那个小孩痴痴地看着自己,还是瘦得厉害,可比前次竟好看了许多,自己吼他,他也不敢还嘴,坐在地上可怜巴巴。只是,抿嘴垂头的模样说不出有些动人。 第三次,他故意回来,蹲在那里浑身发抖漱口的小孩儿做的饭菜竟那么香,诱得人食指大动。最好笑小孩儿自己吃饭时,一小口一小口,便跟个小狗似的,忒怜人心动。 再后面,每回见到他,就想逗弄他,骂他小男娼,小孩儿肩膀就往后缩,眼睛像是要流出泪水,却什么也没有,死死抿住嘴唇的样子,他想要他。 自己想要他。 楚岚再紧了紧左手中的男孩儿,闭目等待天命。 正当他力之将竭,雪崩却也停了。 楚岚突然咧嘴笑了笑,朝着小柳说:「嘿,天不要我们死!」 小柳能清楚感觉到他身上蒸出的热汗,白衣已然透湿,连那张俊美绝伦的脸上也密布细汗,为什么还那么紧地抱住自己? 看着楚岚朝着自己坏笑,那么美,竟然看呆了,浑然忘了自己在峭壁上。 「抱住我。」楚岚将小柳夹到身后,命令道。 小柳手脚发僵,不知所措。 「臭小倌,你想害死我?」 小柳忙使劲抱住他。 楚岚想了想还不够安妥,「哗哧」一声从小柳紫袍的下摆上撕下一条来,紧紧将他绑在自己腰上,一条不够,又撕了两条斜绑在双肩,因为只有一只手能用,颇费了工夫。 小柳虽然知道这是为他着想,可还是心疼得厉害,唯一一件新衣服就这么坏了…… 「腿绕上来!」 小柳乖乖听话,毕竟他还想活。 内力几近耗尽的楚岚背着小柳,靠着把锋利宝剑攀上百丈的峭壁,却也累得够呛,而穿着单薄、赤着脚的小柳早已冻得嘴唇发紫。 终于,最后一跃翻上崖。 楚岚已然脱力,还不及解开固定小柳的三根布条,便不支倒地,不过怕压着身后的小孩儿,倒地时自己狗啃泥趴在了雪地上。 两个人一上一下半天都动不了。 但是雪地冰冷,得先到温泉池中才好。楚岚聚了少许精神,立刻撑起一臂,断开胸前三根布条,小柳冻得发僵,布条松开顺势就滚到雪地上。 楚岚愣愣看着地上的小柳—— 是为了他,差点送了老命。 可看来看去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眼睛大了些,睫毛长了些,嘴巴小小的,下巴尖尖的,皮肤也不够白……比起自己差得远去了! 而小柳也正瞧着他,心里迷迷登登,这人为什么把他救上来? 楚岚伸手轻触小柳脸颊、下巴。 小柳眼神中多了惊惶,却一时被定住身似的动弹不得,他想做什么……还没等他想完—— 楚岚猛地捏起他下巴,对准他冻得发紫的双唇,吻了上去。 唇舌并用,辗转,再辗转。 另只手也从下面托住他的后脑勺,舌头伸到口中,舔着他嘴里的每一处,更用力地吮吸他的舌头。 小柳觉得透不过气,脑里一片空白。他虽然历经人事,却是第一次,有人吻他,仿佛要吃了他一样亲他的嘴。 楚岚觉得入嘴的都有股甘味,小舌团软,嘴唇粉嫩……小爷他早就想这么干了! 他亲着小嘴唇,直到对方透不过气,才稍稍离开,可马上又亲上去,这么亲来吻去,到最后舌头还在小柳的嘴唇、下巴、鼻子上逗留舔舐。 小柳不知被吻了多久,只以为结束,那人却又像小狗一样舔他的脸,热热的舌头在脸上碾过,他浑身鸡皮都绽了起来,却不是讨厌,是什么自己也想不了。 他清晰地觉察那人下处已然硬起,热热地,直抵在自己下腹上。 他、他救自己上来就是为了要、要这样他么? 楚岚自己也称怪,都累成这样,竟还有这般情致,只觉得下腹热气直冲而上,下处早硬得发疼,他双眼晶亮,朝着呆呆的小柳笑了下,一把捞起他几步就跃进了温池。 「你这条小命可是我救的,记好了,是楚岚救的!」他在他耳边轻语。 一边说着,一边就剥除他的紫袍:「这是齐嘉义给的吧,嗤,还是以前师娘给他做的旧衣。」 小柳心里惶急,可脑子里就是反应不过来,这时见他脱了他的紫衣,团了一团就要扔,才醒过神拦住他的手。 他不拦倒还好,一拦,楚岚一撇嘴,注了些劲儿在衣服上,竟就将那件半湿的紫衣扔下了崖。 小柳呆呆看着,一时气极,刚想说什么,却又给他堵住了嘴——同样用嘴。 他推拒他,却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这么被亲着,身上衣服被连扯带撕,扒得一干二净,好不容易那人离了他的唇,却还好意思说什么:「那件衣服有什么好的,我便每天送你十件八件。」 那个恶人,昨日晚间才做的好事,今日这般古怪将他从崖下救上来,却原来还是为了这样他。 他自己也知道可能想错,就为了欺负他,要豁出命,似乎说不过去。可这美貌少年跟个无赖一样在他身上摸来捏去,舌头一劲儿地舔他脸和脖颈,他既惶急害怕,却还有着不同以往的感觉,羞人的感觉。 那人跟以往欺辱他的人似乎不一样来着,跟昨日也有些不一样…… 楚岚却好似得了一世都没见过的宝贝,他身在的楚家是武林白道第一世家,家教严谨,虽然他脾性恶劣,但烟花场所是去都没去过,二十年来,除了跟家中两三丫头有过些风月事,看过些春宫图,性事上的经验有限得很,更别提和男孩儿了。 可自从见了这个小男娼,他像是着了魔,说不清道不明,偏偏就想要他,吃了他。 这时人真到了手上,只觉得他浑身上下无处不滑腻,窄腰身,小屁股,细白腿,锁骨,脖子,脸蛋,胳膊……都香甜无比,恨不得四处都舔舐过去。 他霍地看向脸上漾着红色、紧闭眼睛的小柳,在他耳边说:「你是我的!」说着,伸手到温水中捞起他的一条细腿,将自己的硬热器官对准穴口猛就插进去。 这一插,只听得小柳可怜凄厉之极大叫一声。 人家后处昨日刚被他这位小爷伤了,敢情他情热下早都忘了! 楚岚插了一半,怀中的人已痛得直打哆嗦,手拼命推他,这才醒起昨日的恶行,讪讪地,退出来。 小柳刚气他究竟是要强占了自己,激痛下惨叫出来,却见那人吓得忙就退出去,一时反倒怔怔。 可楚岚下处实在硬得生疼,拿了小柳的手便按过去。 水下,小柳的手被他握住,再握住硬热,顺着他的手势捋捏,可捏了多时,那处非但没见好,越发硬起。 楚岚实是难受得紧,紧贴着小柳的下腹、两腿间摩来擦去也不见好过,便想再进去那处,可想到小孩儿那声惨叫和发簪上的血迹,实在没那个脸。 小柳从没这么的经验,那人也不进来,硬成那般定是难过的,却只是在外动着,他心刚一软,不想楚岚却在他耳边说:「喂,难受得紧,你用嘴吧,也可以的,用嘴,嗯?」 楚岚是想起曾经看过的春宫图,可这偏偏就是小柳的多年梦魇,花船上,年幼的他多少次被迫吞下那些粗汉的器官,听了这话,顿时身体就是一僵,心说,那恶人怎会改好呢,定还是要折辱欺负自己的,手便用力往外推去。 楚岚正是情热,哪防得这招,一个踉跄差点便没到水里,他何曾这么委屈过,张嘴便说:「你定是做过这事的,帮我做一次又何妨?」 可说完,站稳了看向小孩儿,却见他嘴唇微微颤着,头往下垂着,人拼命往后缩。 他想也许说错话,想安慰来着,嘴里却道:「我又没说错,你又不是没做过……」 小柳听他还这么说,心里难过之极,心想我是做过,你嫌恶我,那你还亲我嘴做什么……想着,忍不住便抬头瞪他一眼。 这是楚岚第一次瞧见小柳这般恼怒含恨的眼神,心里说不出有些酸却又看得发呆,也顾不上说,一把就将他搂在怀里,嘴巴又凑了上去亲吻,下处那硬热器官只好靠自己的手来解决。 他含糊地说了句:「不用嘴做就不做嘛,我还不稀罕呢!」 两人毕竟乏得厉害,就连楚岚发了一通后,也累得睁不开眼,更别说小柳了,不是楚岚抱着,早就倒在池里。 楚岚到过温泉多次,早摸透地势,原先为了便于给秋若依疗伤,他和齐嘉义在这池中找了处水浅的所在,恰好那处靠着池边有块大石,他们又将池壁磨平,如此人坐在石上、靠着池壁,水刚好齐胸,也不虞睡着后会淹到水里。 这时他便抱着瘫软的小柳趟着水走过去,两人坐在石上,倚着池壁,偎在一起睡了过去。 不过楚岚才睡了小半时辰便醒过来,练武的人最忌在累极时睡死,反之若趁此机会修习将事半功倍。好在楚家的内功修行不讲究姿势,楚岚在水中就势运功调息,功行三十六周天,张开目来,已是神清气爽。不过偎着他的小柳仍蹙着双眉陷于昏睡,他伸指轻戳他脸颊,也似是毫无感觉。 楚岚看外头已近傍晚,想了想,将小柳轻轻移开靠在池边,自己先出了水,他刚才情热竟也未脱去衣袍,这时方觉着湿衣裹身难受至极,于是立时运起功来,没一刻衣物便已尽干。他不免小小得意,适才累极练功,显是又有了精进。 他又细察此处溶洞,发现角落还有此前他们留下的一些干柴和稻草,都用油纸紧紧包住,倒还能用。 只是——他皱眉,这等粗活他何曾干过?但看看水里的小孩儿,温泉水虽好却也不能久呆……只好拿了油纸里的稻草铺在较干爽的地方,再四处逡看,瞅到池边一个小包裹,过去解开,里面净是些破旧衣物,他一边骂齐嘉义小气,一边将衣物铺到稻草上,试着还算舒软,才到水里抱出小柳,替他擦干身体,放到草上。 看看干草上睡着的裸身的小孩,他眸色又深了起来,紧抿嘴唇、深吸口气,才硬将腾起的热气按下,解了身上外袍盖在他身上。溶洞里温暖如春,这样该也不会受凉了。 做完这些楚岚步出洞口,可想想却又再返转,轻点了小柳睡穴才又出去。 守在路口的两个侍从早等得心急火燎,但是他们又不敢违抗楚岚的命令,这时见他飞纵而来,忙迎上前去,细看下却呆了—— 他们这位爷是最讲究不过的,衣着打扮尤为在意,这时竟只穿了里面衬衣在外奔走,简直就跟太阳打西边出来一般稀罕! 楚岚沉哼一声,一眼扫过去,两个侍卫立时骇得低下头去。 「接下去几天我要在温泉那边的溶洞过,你们把东西备全了运过去。」侍卫们脸上漾过讶色却也不敢多话。 「我的行踪不能透露给任何人,楚芸他们问起就说我接到母亲密令赶去开武林大会,先行一步,还有那个小孩儿让他们别找了,我已经寻到,直接带回楚家去。」 「待另外十六个人到齐,让他们到山下等我,也不可露了行踪,特别是齐少爷那边,懂了么?」 「是!」两人齐齐应道。 楚岚的这十八个铁卫是百里挑一的高手,训练有素,做事是极能干的,他倒也放心,径自回转溶洞。 他可不要齐嘉义再三心二意,那小孩儿是他的。 第五章 直到深夜,小柳才醒转来,睁开眼便发现身处的溶洞竟然摆上了案几、桌椅,地上还铺了地毯,而自己躺在木榻上,身下是软软的被褥。他还以为在做梦,重又闭上眼睛,再睁开眼看,眼前赫然就是楚岚俊美绝伦的脸,脸上带了暧昧邪意的笑。 他当然还记得昏睡前楚岚做的好事,脸色立时变白,人往后一缩。 楚岚见他反应,脸一沉,人不退反而跟着往前贴,一张脸还是在小柳的眼跟前。 「你、你……」想做什么?小柳结巴着话都说不完。 楚岚突然坏笑,也不说话,猛地将他身上的被子掀开,然后全身运劲,便似块大毯子向他身上覆去。 小柳身上一凉,才发现自己全身赤裸,什么衣服都没穿,又见那人竟要扑到自己身上,心中惶急,手便要去推拒,却不料已被那人压得牢牢,动弹不得。 而那人,竟也不曾压到自己身上,只是两手压住他的手,身体腾空撑在榻上,覆在他上方,离他的身体不足半寸。 小柳瘦小,楚岚比他足足大了一号,这时覆在上方也就真把他全身都盖住,更恶意地在他脸上吹气,一只手还偷偷探到他身前,在淡粉色的茱萸上一掐…… 小柳脸上受楚岚一口接一口吹热气,惶急外更多了羞窘,不知怎么心就跳得变快,而胸前敏感处又被一掐,那两根长指还不断捏弄,脸更涨得通红,还没及反应,那、那恶人竟又伸舌在他脸上舔弄起来。 他又要那样自己? 小柳脑里一团浆糊,却听得上方响起得意的声音:「唉,饿了,先吃饭吧。」 似乎为了响应这句话,小柳整日未曾进餐的肚子咕咕叫起来。 楚岚哈哈大笑,竟就翻下床,到温池里取出一个浸着保温的大食匣,嘴里说着:「床边有衣服,当然——」不穿更好。 小柳早拿了榻边的白衣匆匆套了起来,心里再也不知道那人想做什么。 楚岚将食匣放在案几上,眼睛却一直看着穿衣服的小柳。 小柳被盯着,手脚更乱,好不容易穿好,却发现白衣穿在身上宽宽荡荡并不合身,再加上面料花纹缝制都异常精致,难道是那个人衣服的么?他不由想起自己的包裹,四处看起来,却也不见。 「以后我替你做合身的。」楚岚见他穿着自己的衣服,却还在四处看,凉凉道:「那件紫衣早就丢下崖了,那个破包裹也扔了。」 小柳颤着嘴唇还想问包裹里的纸墨,楚岚早就不耐:「还磨蹭什么,我都饿死了,快过来布菜吃饭,以前你也这么侍侯齐嘉义的?」 小柳心里一酸,人却站着不动。 楚岚见他那样,想去拉他,又搁不下面子:「就那个破包裹,有什么稀罕,里面半个铜子都没有,你怎么敢跑呢?你能跑到哪去?还给我去寻死,要不是我救你,早死在下面了。那个齐嘉义这么小气,你侍侯他,他都不发工钱的吗?」 小柳就是不动。 「你怎么这么不听话!你的命都是我救的,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过来吃饭!」楚岚更生气。 小柳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敢站着不动,他一向都很听话的啊。 楚岚踢翻了椅子,凶神恶煞一般过来,他吓得往后一退,却不料一把被楚岚抱起来,放到那张没被踢翻的椅子上。 楚岚将椅子扶起坐好,继续凶恶地瞪他,咬牙切齿道:「布菜,吃饭!」 小柳确也饿得厉害,便站起掀开饭匣,里面的菜肴花样繁多又精致,而且一直放在温水中,还是热的。他将长出来的袖子挽起来,把一盘盘菜拿出来布好,碗里盛好饭,放在楚岚身前,又将食匣里的一双银白色筷子用布巾擦好,放到碗旁边,这才发现饭匣里只有一付碗筷。 楚岚暗自着恼,骂几个手下不会做事,其实这怎好怪别人,他根本没说溶洞里还藏了一个小柳。 小柳站在那里,心说,原来是恶人一个人吃饭,可笑自己还以为会跟和公子时一样,两人一起吃饭。 楚岚似是知道他想什么,嘴一抿,一把将站着的小柳抱到自己腿上,没好气地说:「吃吧。」 小柳坐在他身上浑身不自在,可腰间被箍得牢牢的,动不了。 「吃啊!肚子里叫得我都听得见!」 小柳给说得脸红红,一声不吭拿了碗筷径自吃起来。他确实饿了,饭菜本就精致,吃起来格外香。 楚岚看得发呆,那小孩儿,真的像只小狗,一小口一小口扒饭。 「喂,你坐在我身上呢,给我也吃一口。」楚岚望着小柳夹在筷子上的一块鸡肉。 小柳听了,有点不好意思,将筷子夹的鸡肉搁到碗里,筷子放下,手也垂下,让给楚岚吃。 「我抱着你怎么吃,夹给我吃——」楚岚凑在他耳边轻道。 小柳却一僵,怎么也做不来那样的事。 看他半天不动,楚岚火气又腾上来:「我豁出命去救你,让你喂块鸡肉都不行吗?」 「我……」轻如蚊叫。 「看你这个别扭样,以前在妓寨里肯定也是最不讨人喜欢的那种!」 却不料这话正是戳在小柳伤心处。 他在花船上确实是最不讨人喜欢的,他也不是不听话,只是天生做不来那些调情的事,有钱老爷没一个喜欢他侍侯,他只能去陪没什么要求的粗汉。 他听楚岚口口声声说救他,心说,我又没让你救!可又突然想到,就是昨夜,那个恶人说过如果不听话还会把他卖到妓寨去,不由胆颤。 楚岚气得鼻子都歪了,他煞费苦心布置好溶洞,准备好饭菜,自己饿着肚子让他吃,不过让他喂口饭,竟然还摆架子! 可眼看小孩儿垂着头,身体发僵,虽然瞧不清眼睛,必定又是快哭出来却没眼泪的可怜样,心里某个地方又发软,闷闷叹口气,将他往自己怀里紧了紧。 小柳正忧惶伤心,右手却被身后的人握起,轻轻捏起筷子,夹了块鸡肉,再慢慢举起,送到身后人探出来的嘴里。 那人的舌头还伸出来轻舔了下筷头。 小柳竟有些脸热。 接着左手也被那人包起,去捧碗。 就好像对小孩那样,手把手地教他吃饭。 他的手很美,手指很长,包着他的。 一时无语。 小柳食量不大,再吃了些就停筷。却被迫喂楚岚吃了个饱。 吃完饭,楚岚却没放他下来的意思,反而手不老实起来,探到他衣服里面乱摸,小柳隔着衣服按住那只坏手。 不是没被人碰过,可是,小柳自己也说不上来心里的感觉。 那个人到底想做什么,以前老是欺负他,昨日还威吓辱骂,今日却豁出命去把自己救上来,一会儿凶一会儿好的。 「喂,你多大了?」 「啊?今天就十六了。」小柳一愣,答道。心说,本来新年要和公子一起过的,如今却…… 「我二十了,比你大四岁。」 「哦。」 「你家里人呢?」 「……他们……」从来没人问过这些,公子也没细问。 「说啊!」小柳坐在楚岚腿上,整个被他包在怀里,楚岚两只手还在衣内作怪,嘴上却逼得紧。 「爹爹已经去了,娘和哥哥姐姐不知道。」半晌,慢慢答道。 「不知道?」 「我……」他被卖到花船上便再没跟家里有过联系,但是据说家乡遭了大水,十室九空,家人多半也…… 「你是被他们卖进妓寨的?几岁的事儿?」 「嗯……爹爹下葬要用钱,我六岁。」 楚岚手停了下:「六岁?」六岁就被…… 小柳下意识缩了缩身体,但还是低低说:「在船上先是干活……」 「你原来在花船上啊,没听齐嘉义说过么,那你多少岁才接客?」楚岚的手在小柳腰间抚弄,不过小柳心神全被问话引住,竟也没抵拒。 公子从不曾问这些。小柳想着,什么时候第一次呢? 是一个恶汉,站起来有他两个人高,先要他唱小曲,可他吓得唱不出来,恶汉生气就叫老鸨过来,老鸨陪了许多好话,那个恶汉又要他用嘴做,他也做不好……恶汉便操了一根笛子捅他…… 他轻声说:「十岁。」 楚岚手没停,在衣服里举了他的腰,把他抱转过来面对自己。 「那有五年……」楚岚略靠近小柳的脸,仔细看他表情,手一根根地摸着他的肋骨,不经意地问,「那有过多少男人?」 听了这露骨粗俗的问话,小柳浑身发僵,直觉想离开他腿上。 那人果然跟其他人一样轻鄙于他……多少男人,他怎么记得清,他接的都是最没钱的,有时候会很多人一起。 他身体发抖,却挣不开他怀抱,只好眼睛往其他地方看去,手紧紧捏起。 可楚岚还偏偏把他脸抬起,正对自己,直直看向他眼睛。 「我帮你算,你这样的脾性肯定不会是红人,接的都是下三滥的客,生意不见得会好,一年三百六十天,一半时候做生意,一天接两三个,花船上来去的熟客多,五年下来三四百个总有吧?」 小柳被逼看着他眼睛,听他的话,字字戳心,字字沾血,却也句句是真,就好像一个人扒光了在大太阳底下给他折辱,可看着他的眼睛却没什么表情,没有轻鄙也没有讥刺。 只是这么看着他。 他动都不能动,只好死命闭上眼睛。 「我说得不差吧?」楚岚还是不经意地说着,手又伸进衣内,拇指在他肚脐上轻轻按下,显然是小孩的敏感处,他挣动着避开。 楚岚什么都想知道。 五年,经过那么多男人,但是除了避免不了的风尘味,小孩还是那么生涩,亲吻也罢,喂食也罢,什么都没做过,便是按按他小肚脐,他也不知所措。 楚岚想,这个笨蛋,过往五年接客的生涯,应该没有一次是懂得逢迎,懂得保护自己,懂得不弄伤自己,笨得连调情都不会,不然又不是很难看,怎么会弄到自己做最差的小倌,什么人都欺负他。 他把手从小柳衣服内抽出,轻轻摸摸他的脸。 再把他头按在自己胸前,紧紧拥住他,站起,抱他坐到床上。 小柳坐在床上,心里想,任他怎么好了,任他好了,反正本来就没人看重他,待他好,多他一个也没什么。 楚岚头抵在小柳头上,手在他背后轻抚,轻声却郑重地说:「不管以前有过多少男人,你今后就只有我一个人了。」 又推开小柳,迎上小柳呆呆看他的双眸,邪笑道:「要是以后还有别的男人,我就掐死你!」 小柳根本就给他弄糊涂了,不是说还要卖他到妓寨去吗?不是会瞧不起他这种人的吗?这话什么意思? 「别瞎想了,我就想弄明白你有什么事情我不知道的。」 「小柳是你的名字?花名还是本来的名字?」 「本来的。」小柳仍处于呆愣状。 「姓什么?」 「姓——」 还没说却被楚岚一手堵住:「以后就姓楚,楚柳。记住了。」 楚柳?姓楚?小柳一时接受不了,只默默看着楚岚,想弄明白这个人究竟怎么想。 「楚柳!」楚岚叫道。 「啊?」 小柳下意识回了声,立刻赢来楚岚满意的笑。 楚岚静静看着身前的小孩儿,心里涌起从未有过的温情,他一把撩开小柳衣袍下角,解开腰间裤带,慢慢将裤子褪下,露出颤颤巍巍的粉嫩的一根和两只小丸。 小柳还来不及遮掩,却被楚岚一口衔进嘴里。 一阵酥麻从尾椎直冲而上,小柳羞得直将两条腿并拢,却看到楚岚那双春水一般的美目带了丝轻佻瞟向自己。 顿时,全身的血都似乎涌到了脸上,再不知道如何动作,只能任由摆布。 腿被掰得更开。 其实楚岚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只是想做,笨口笨舌,难免牙齿会碰到嘴中那小根,可当他吸吮的时候,小柳还是觉得浑身都脱了力一般,热气从那地方直灌到小肚子,暖洋洋,热腾腾,背中央却是凉飕飕,酥麻麻,特别是……那人的舌头顶在最要命的头尖尖上画圈,还间隔着去咬自己的小蛋蛋,他两条腿都痉挛起来,拼命往内缩着,无力下只好靠在对方背上…… 他身下的小柳听他粗喘不已,凭经验也知道那人定不会就此罢休,全身紧绷起来,都不敢呼吸。却未想到,楚岚粗喘了一阵,便跳下榻,胸脯起伏着,凶巴巴地看着他哼道:「那么瘦,硌人!」 小孩儿莫名其妙。 「睡觉!」楚岚嘴里嚷着,俊脸上却漾了层红,看着他急急走出洞去,小柳更莫名其妙,但同时,却也想说,从没见过这么俊俏的人呢,连发怒也不丑。 待楚岚再次用手解决,回到洞内,小柳已然支撑不住睡倒。 楚岚从怀里掏出个绿色玉盒,本想涂于小孩儿后庭疗伤,这时却怎都不敢惹火,跳上床一把搂过小孩儿,睡觉。 ***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楚岚的手下便在溶洞外轻唤:「公子!」 楚岚闻声皱眉,见小孩儿脸贴着他胸前并未醒来,才轻轻下榻出洞。 侍卫守着楚岚的规矩,站在洞外一侧不敢偷窥,见楚岚出来才禀报:「公子,老夫人来信。」说着递上信鸽送来的密函。 楚岚展了一看,嘴角一牵,原来真给他说中,武林大会竟然真的提前召开,母亲让他即日出发赶去。 「还有,秋姑娘不见了。」 楚岚挑眉。 手下继续禀道:「小橙她们都被打晕,等齐少爷和小姐回来,人已经不见,齐少爷已经和小姐连夜找她去了。」 楚岚却没讶色,心道,师姐你今次来果然不是回心转意。看手下等着他下令,他一笑:「正好,也不用担心他们了,我们在这盘桓几天,初五出发。」 他下意识回头看看洞内,初五,还有三天,那小孩儿……想着,腹下一阵紧绷。 小柳是硬被推醒,洗漱喝粥,完了,又被楚岚拎到床上。 楚岚摸出绿盒装的疗伤圣药,心说,这药涂了,晚间必能痊愈。想着,心里一阵紧跳。 「快解了裤子。」 小柳怔怔然。他昨日是与这恶少同榻而眠,不知为何,睡得竟很安稳。 他心里对楚岚的感觉实在说不清,一会儿恨他厌憎他,一会儿又有点感激,然后又气恼,接着再有点什么,但是,这时见他神情古怪令他脱裤,还是不由自主往后畏缩。 「喂,听话啊,脱裤子。」 小柳仍是不动。 「我说这戏码怎么演不够啊,我让你脱裤子涂药!」楚岚抿了嘴,将个绿盒子扔到榻上。 小柳看看那个绿玉盒子,做工精细无比,一看就是贵重物品,心想让我涂什么药啊? 楚岚本来就没甚耐心,见他仍是不动,直接几步上前,掀了袍子,就把裤子扒了。这会儿他琢磨出来,对这个小孩儿就该直接动作,说也是白说。 还没等小柳反应,他先说:「你这瘦巴巴的有什么我没看过,快把药涂上。」一边说,一边把榻上的绿玉盒的盖子拧开,露出里面晶莹透剔的药膏。 他说得痛快,其实不敢惹火,只能让小柳自己涂药。 小柳也明白过来,不过后边伤口并不很深,他又受惯了的,并不在意也未想起。他看那药膏知道是好东西,可是,难道要当着那人的面涂上? 他看看楚岚,又不敢开口让他避开。正踌躇,楚岚早等不及—— 「涂药你都不会?趴好了,屁股撅起来,手指沾点儿药,伸到那里抹上一层,这药是我楚家秘制的,旁人求都求不来。」 小柳当然知道怎么涂药,可听楚岚这么一描述更不情愿了。 「你!」楚岚想发火,可看小孩儿既害怕又倔强的样子,这火气只能往肚里吞。 他一把捞起小孩儿的腰,手指沾了点儿药膏就要伸进去。 小柳羞窘惶恐,楚岚的手指却已探进去…… 楚岚就想听他嫩嫩的娇吟,偏是听了一句再没有,心里被挠得难耐,下处更用劲,嘴更四处舔吻,恨不得将他全都吃进去。 可怜小柳给他折腾得也不知做了几回,全身上下都是他的口水。 他浑浑噩噩之间,再没劲坚持,终于「啊」一声叫出来,一张小脸却涨得通红。 「我说么,叫得多好听,叫给我听又如何?」 好不易,楚岚尽了兴,小柳都给作昏过去一回。 「怎样,不错吧?比之以前每次都好,对吧?」 小柳扭开身蜷在榻边不睬他。 什么话,那个恶人,欺负自己还问这个话。 「喂!」楚岚去拉他,手竟然被他打开。 「干得你这么舒服,转脸便不理人,我又没说错。」硬是将他抱过来。 小柳浑身粘腻,早就乏极,心里又有种怎都说不清的感觉,既觉得被欺负又觉得跟从前每次都不一样,但他本性就保守羞怯,便是这么想也是绝不会说的,遇到楚岚这种霸道的人,更是眼一红,径自埋头不语。 楚岚觉得卖了全身的力,小家伙也都出了精,怎么还是这么别扭呢。 「我救你性命,对你恁好,你对我怎都不睬不理的,你对齐嘉义也是这般么?也一点不听我话,我可说过,你再不听话,我就……」还好,最后一句恶语总算未出口。但小柳当然记得,他要将他重新卖到妓寨去。 身子都发起抖来,果然不是好人! 楚岚说出话就生了悔意,只好去抱他,却给一把推开,小柳看着他,眼里蕴了泪,气得声音发颤:「谁要、要你救了,你这个恶人只会欺、负我,公子是大好人,你……」 「我怎么欺负你了,那个齐嘉义怎么好了,你是自己命好没被水贼杀了,他不过顺手把你带下来,我……」 小柳看着眼前这个刚刚还在自己身体里进出的人,却偏偏净说公子的坏话,又想到他以前的恶行,带了哭音:「你是坏蛋!」说完身体开始挣动。 他这么在楚岚怀里挣动,竟又惹火,楚岚下处又顶在他后处。 「你是大坏蛋——」小柳感觉到,更是惶急羞窘,泪哗地流下,嘤嘤哭起来。 这是楚岚第一次看他哭,顿时慌了手脚,想去给他擦泪,手提在半空,又放下来。 「你别动,我忍着,我不动你了。」 「你哭什么……我又没说错!」 …… 小柳却哭得更凶,似是把多日受的屈辱都要哭尽,任是霸道恶劣如楚岚,此时却手足无措。心想,原来这个小东西是把软刀子,看着温顺老实,其实根本不能逆他意思,这么难讨好。 一边想着一边硬是把小柳抱着,两人一起泡到温泉里。 楚岚恶声恶气:「你别哭了,好像我欺负你。」说着的时候,手指探到小柳的后穴清理污物。 小柳被他一碰想动,却给箍着动不了。 「我也没怎么欺负你……」这话说得也不错,比起对付旁人的手段,楚岚对小柳一开始便算留了手的。 「我不就喊你小男娼么,你确实做过,又没说错。」 见没反应:「好了,我还说过你被很多人上过,可我也没说错么。」 小柳听了发抖,可下面又来了句—— 「我都算过你有多少男人了,不就三四百个么,我干一次顶他们五十个,做个十天八天的,你把他们全都忘了便是了。」 「再说了,你是楚柳,我们楚家的人谁还敢欺负你?」 小柳停了哭声,却仍埋头不说话。 「好吧,顶多我就拿发簪刺了你,可现下早都没伤了。喂,我一辈子都没说这么多好话,你就不理我?」 小柳沉沉地想着,这个人究竟怎么回事啊?却再也没力气想,睡倒在水里、楚岚的怀里。 第六章 楚岚得了甜头,接下去两天,就跟初发情的小兽一般,一味地痴缠小柳。 小柳被他缠得无法,常常饭吃了一半就被压到榻上,衣服刚穿了一半又被扒掉。 偏那人还顶喜欢吸吮他全身各处,他被做得腰都快断掉,身上全是深深浅浅的吮痕,连大腿内侧都是。 小柳根本不敢回想,那人也不嫌脏,把舌头伸到他后处…… 他自己愿意便罢了,可每次做也都逼着小柳做羞人的动作,还一定要他叫出声来…… 而楚岚对着小柳,既兴奋得意舒爽又不时地沮丧。 每次他兴致高昂让小孩儿配合,小孩儿没有一回是甘愿的,逼得紧些,便是做成了也必哭鼻子不理人。要他好生哄劝半天,才稍稍给点好脸。 唉! 不过他自己也不明白怎么了,他看到他就浑身发热。 虽然长得一般,可全身上下滑溜细腻,一把细腰,两瓣粉臀,那处小缝更是紧致要命。还有每到耐不住时细细娇吟,偶或瞧他一眼,眼睛里流露出羞涩来,他便会紧张得要命,心霍霍地跳。 小柳心里一直迷惑不安,但这两天便没一刻能容他好好思量。 那人做够了,也不好好睡觉,把他按到怀里,跟他讲很多楚家的事情,他师父师母的事情,他喜欢吃什么,穿什么,喝什么,事无巨细都要拿来一说,说完了必要告诫:「你不许忘记,听到没?」 这些通通的都是小柳陌生的经验,无所适从。 终于到了初五,楚岚的两个手下过来等候,这是楚岚预定的下山赶赴武林大会的日子。 他们见少主从溶洞里将那个小倌抱出来的时候,即算涵养再好,也不由得对望一眼,大为惊讶——公子这几天都和那小倌在一起? 公子虽然脾性恶劣,但向有洁癖,对风月事也不热衷,难道…… 楚岚扫了两人一眼,眉一挑,将小柳放到地上扶好,说道:「这是楚柳,我们楚家的二公子,以后好生伺候。」 两个手下再掩不住讶色,还不及反应,楚岚又道:「没听清么?」一双美目顿时寒光毕露。 侍卫立时低头朝小柳行礼,齐声道:「见过二公子!」 小柳哪经过这般仗势,手足无措,刚说了个「我」字,又给楚岚一把抱起。 *** 离武林大会召开已无多少时日,而楚岚又耽搁了五日,当下也不多话,即刻下动身与山下守候的十六铁卫会合。 两个手下本来牵了马过来,但楚岚自知这些日做得够狠,小孩儿根本不可能骑马,来时的那辆马车偏又运下山,无奈只好烦劳他大少爷自己背了小柳,运了轻功飞纵下山。 少主不骑马,侍卫更不敢,只好牵了马儿在后面追赶。 楚岚背上的小柳只觉得两边的树、石壁飞一般倒退,下意识拼命抱住楚岚的脖子,心说,原来他本事也那么大。又转念忆起那天他将自己从悬崖下救上来的情形,心内竟是一暖。 而楚岚感到背后小孩儿抱得自己死紧,嘴角牵了丝得意,更加了劲儿往前飞纵——哼,这下你可得抱我更紧些了! 到了山下,和其他侍卫会合,楚岚又交待了一遍小柳是楚家二公子,等一众手下恭恭敬敬叫过「二公子」后,才出发。 这回,小柳终于坐上了马车,比之齐嘉义将他带回山上坐的那辆,楚家的马车堪称豪华。但是随着马车开出,小柳心里更多是眷恋,他忍不住掀开车旁的小帘看去。 虽然下山没几回,可每次都是他最开心的时光,他看到赶集的地方还空着,想到公子和他一起采买物品,公子赠他衣袍,眼里就是一热…… 那件紫袍早给那人扔到崖下去了。 再看看身上的衣物,从内到外都是白色,全是那人的,穿在身上都大了一圈。 小柳默默从掀开帘子后的小缝里看着,那人就要带他离开,公子他们不知道还在不在山上?以后怕是再见不到了。 他正想把帘子再掀开一点点,却突然,帘子被整个掀开来,帘外是楚岚薄怒的俊脸。 「破破烂烂的有什么可看的?」 小柳缩回席上,抿了嘴不说话。 楚岚看了就有气,他在马上也定不下心,结果放慢马速就看到死小孩偷偷往外看。要看就看,干吗偷偷摸摸的? 他哼了一声,把帘啪地放下来。 看楚岚放了车帘,小柳稍松了口气,他其实并没先前那么惧他,隐隐地,他觉得那人不会怎么样自己,除了做那些事情的时候。可刚等他缓了神,马车门被打开,眼前一花,楚岚已经从马上跃到车内。 看那人盯着自己的眼光,小柳就浑身一激灵,这么多日床榻间纠缠厮磨,他哪能不知道那眼神代表什么。 那坏蛋,这是在马车上,在外面啊! 果然楚岚眸色渐深,朝他邪邪一笑。 「你……」小柳颤颤道。 楚岚笑得更坏,将车内的厚实棉绒帘子下了,猛地就把小孩儿箍到怀里。 「我什么,我饿了。」 「不要。」 「啧啧,你什么时候要过?」 推拒。 没用。 「乖了,把腿张开些,反正最后都那样,你就听话嘛!」 小柳紧闭双腿,窝在车中软席的角落,一千零一次的不听话。 「听话!」楚岚气极扬高声音。 叫得这么响……小柳不由得往车外方向看,虽然什么都看不到—— 外面那些大汉会不会听到啊?他面嫩,再加上外面的侍卫刚刚都向他行过礼,称他「二公子」。 楚岚看他反应倒是乐了,故意大声叫唤:「楚柳,听话,快张——」 小柳脸都急红了,想也未想就伸手把那张坏嘴堵住。 楚岚也不喊了,看着小柳羞怯的眼睛,顺势叼起他的手,轻轻舔舐。干过粗活,有点薄茧,但是干干净净,每根手指都细细的,舌头舔到手心,手就拼命往回缩。不过这回小柳轻易就把手缩回去了。 楚岚转而握住他细腰,凑到他耳边:「听话哦!」说完就看着他双腿。 小柳全身都沁了汗,他咬了唇,求恳地看看楚岚,小小声说:「这里是马车。」 「马车怎么啦?」 小脸通红,头一劲儿向下垂,连后颈都漫了红晕。 楚岚一直奇怪,为什么会有这么害羞的人,嘴里却又道:「马车里太闷,要不我们去外面,我让他们架个帐幕,没人看得到……」 小柳听了心都停跳,还要出去?他又不愿开口求那人,只好轻轻扯住他的袖子。 楚岚看着怀里的小孩儿,心里漾满了从没有过的情绪,想让他求他,可看到那怯怯的神情,又生不忍,然后就更想彻底地吃了他。他嘿嘿轻笑,突然大声喝令:「停车!」 小柳急了,拼命扯他衣袖。 他还是坏笑。 车外,侍卫问道:「公子有何吩咐?」 看楚岚要开口,小柳再顾不得了,头垂得低低,两腿稍稍往外分开,可就这么点动作就差点儿把他羞晕过去。 「分开再多些……」楚岚得寸进尺。 侍卫又问:「公子?」 小柳默默地,将双腿分得更开。 楚岚刚得意,却瞧见一滴滴泪「啪嗒啪嗒」掉到他抱着小孩儿的手上。 心里懊恼,身下却兴奋,他匆匆向外叫道:「继续走!」便把小柳揉到怀里,嘴到他脸上舔掉泪珠儿,亲湿润的眼睛,手却直接插到分开的双腿间,在那幼小器官上有节奏地揉捏起来。 小柳心里羞怒气极,可敏感处给他揪牢,这几日下来又不知给他做了多少回,早对他的动作没了抵抗力,被揉捏一番后竟也悄悄立了起来。 他在花船上多年风尘生涯,却每每是被强着硬来,别说前处出精,便是后边没受伤已是万幸,可自从初一晚上被楚岚弄到第一次前面舒服到,之后每次做都会这样。他心里想是不是自己真的下贱呢,怎地被他做那种事也会很舒服? 楚岚早就驾轻就熟,忍着身下硬热,把小柳下衣解了褪下,再解自己的。然后深吸口气,将他一把举到自己膝上,下处对准他的后穴,在一举入侵前,轻轻道:「别哭了,等会儿让你舒服,嗯?」 马车颠簸中,利刃入身,小柳下意识紧紧抱住侵犯自己的人。 身后那处这些时日不知迎过那根热物多少回,早就松软,楚岚刚进去还有些艰涩,到后来抽 插多回后,便渐至滑溜,再看小孩儿闭着双目紧紧攀了自己肩膀,满脸羞色,更着力侵犯起来。 最要紧的处所给那人顶了又顶,小柳小小的那根已然顶在楚岚腹前,后处也不断收缩痉挛,楚岚简直爱极,不断伸舌卷他的耳朵、后颈,做到兴处又把小孩儿放到地上,让他趴在席上,自己再又从后处进去。 一手伸到小柳身前去扯那两颗茱萸,一手紧紧箍住他细腰,也不知进进出出多少回,小柳两条细白小腿掰开到极限,不断发颤,后处的嫩肉都被一次次外翻出来,看得楚岚鼻血直滴。 不知多久,他一声低吼,终于发出来,手又伸到小柳前处,那小根竟也出了精。 毕竟天冷,楚岚怕他着凉,替他擦干净后便拿了席上的毯子盖到他腿上,再将人抱到自己怀里。 他从不曾服侍过人,这会儿倒殷勤得紧,要是让别人看到怕是死都不信。 小柳双眼仍都湿漉漉的,但也不敢看楚岚,径自把头抵到他怀里。 楚岚知道小家伙给伺候得舒爽,趁他高兴,言道:「你以后可是楚柳,我楚家的人了,不许想那个齐嘉义,听到了?」 公子? 楚岚不提齐嘉义倒好,一提,小柳就越发羞起来,要是公子知道他如今这番模样…… 见小孩乖乖缩在自己怀里不吭声,楚岚心里竟有些七上八下:「我问你,那齐嘉义和你是不是做过?」 小柳听了,顿时挣动起来,你以为公子和你一般坏吗? 楚岚知道小柳特别亲厚齐嘉义,因此格外忌讳这个师兄,又想起年三十晚上齐嘉义吞吞吐吐的样子,更是酸意上涌:「他强占你?」 小柳摇头,恨恨瞪他。 楚岚被他瞪得喉里一阵干,口里接着问:「那是你勾引他?」 「你——」 「那你们两个都自愿的?」楚岚脸上一片戾色。 「公子才没……那样我!」小柳终于说道。 楚岚一阵开心,这才头脑清醒过来,那根齐木头哪会懂得这妙不可言的事情。 接下去,他有事情了,硬是逼着小柳把他和齐嘉义之间说清楚,软硬兼施,一双贼手不断在小柳身上作恶,一会儿又没头没脑说通好话,总算把中秋夜的事情给问出来。 「公子喝醉了,把我……当成……我……他没……」虽然几个字也够楚岚明白了。 他一边咬着小柳耳朵,一边交代:「以后不准再想他!你是我的。」 小柳给他狠做一回,又一番逼问早困得要睡过去,心里模模糊糊想道,我做什么想公子,公子根本不要我,而且也……他一直记得齐嘉义当夜的不耐与厌憎。 可那个人呢,他、他好似从未真的嫌恶过…… 车外,十八铁卫,默不出声,驾车的驾车,骑马的骑马,不停赶路。 车内虽没什么声响,但大致也能猜到。 他们真没想到一向凶嚣霸道的少主会突然风流起来,对象还是那个小倌。不过楚岚个性多变,翻脸不认人,他们也猜不透他心思就是了。 *** 武林大会在中原第一大镇宾州召开,与会的有少林、崆峒、衡山、昆仑等各大名门正派和白道第一世家楚家、璃玉堂卿家、南海欧阳家等各大世家的当家人或代表。 元月过后,宾州各大客栈多是武林人士,好不热闹。 楚岚一行到的时候离大会召开没剩几天,楚岚在离宾州百里地时就戴了面纱,他颇不耐烦,但因为他面貌出众,常引人观瞻,过往为这等事他打伤人不知凡几,因此他母亲下令出门必戴面纱。 楚家的马车停在宾州最有名的馆子潇湘楼,馆子不大,但是楚岚吃过还颇喜欢。他从马车里将小柳牵下,小柳一路给他折腾,腰酸脚软,走路有些蹒跚,楚岚便想去抱他,却给他一手拦了。 街上那么多人在呢! 楚岚见他脸红,心里莫名欢喜,再看路上行人往这边看,顿时摘了面纱戴到小柳脸上。却不料,这一摘,看的人更多了,甚至有人驻足观望,毕竟楚岚这样的美人百年难遇。 不过十八铁卫胸前背后都绣了大大的「楚」字,楚岚眼神又凌厉无比,路人皆有所顾忌,不敢多留,纷纷走开。 进了潇湘楼,雅座爆满,楚大少也只能拣了大堂里清静点的位置坐下。他一口气点了喜欢的十几道菜,接着突然想到旁边的小柳,问道:「还想吃什么?」 小柳摇摇头,他听了那十几道菜名,很多都没吃过,正想看看。 这时,周围桌子上的江湖人都悄悄注意楚岚这桌,他们都猜这美少年便是楚家的独子,传说他美貌绝伦,武功高超,十六岁就做了楚家半个当家,只是即便上回参加武林聚会,也是面覆轻纱,从未得亲见的机会。 楚岚身后那桌坐了一位长者和三个少年,其中一个少年悄悄问:「旁边戴面纱的是谁?」 长者微微摇头示意他莫出声,而另一少年便伸指戳他腰眼,笑:「反正是个小子,不是女的,你急什么!」 出言相询的少年面目黧黑,但却流露出羞赧神态。 小柳从未戴过面纱,几次要脱却都被楚岚阻止。楚家的侍卫们一路上见惯了少主的奇怪行径,也不多言语,就小柳一个坐立不安。 幸亏菜上得快,小柳终于将面纱解了。 「多吃点。」 小柳忙点头,如果不多吃,那个人会自己动手硬喂。 楚岚自己倒不举筷,看着小孩儿小口小口扒饭吃菜,出了神。 哈!唇边沾了个米粒,楚岚哈哈笑起来,小柳慌得停下来看他,却被他喝道:「继续吃啊!」 怪人! 楚岚再看了会儿,索性搬了凳子和小柳坐在一侧,一会儿替他拿掉嘴边的饭粒,一会儿给他夹点肉,再不时地捏捏他小腰。 小柳也挣不脱,脸慢慢蒸红,倒看得楚岚更为得意。 「嗤!」突然,旁边一桌上有人冷冷哼了一声。 楚岚瞥了过去,却是一个道士,不是崆峒的就是华山的。 而他背后一桌上,适才发问的黧黑少年也看得目瞪口呆。 楚家是白道第一世家,威名数百年不倒,楚岚行事如何尚不知晓,可这大庭广众之下和一少年举止如此狎昵,实在大违常理,怪不得隔壁那桌道士生了不满。 黧黑少年桌上的长者手捋长须,双眉紧皱,他老江湖,小柳进来时看他步伐便觉得带了风尘味,只戴了面纱不知究竟,可这时看不过一个清秀少年,堂堂楚家当家公子怎会……他轻轻按住忿忿的黧黑少年,静观其变。 小柳当然也听到,他对这种冷哼一点不陌生,当下便搁了筷子,身体微微缩了下。 楚岚看了更怒,唇抿了一线,侍卫们知道这是公子暴怒的征兆,有一位忙向小柳劝道:「二公子,再用些吧。」 小柳却不过这侍卫大哥的劝,拿了筷子再夹了一口菜。 楚岚这才稍稍缓了怒气。而四周的人听了这声「二公子」颇为惊讶,楚家何时有了二公子?背后那桌的长须老者眉皱得更深。 不料,楚岚却站了起来,倒了一杯酒,向四周举了一圈,扬声道:「今日楚某兴高,若是在座的各位愿意如我这般和友人同侧毗邻而坐,酒水的钱全算在我头上!小二,你瞧着,哪位给楚某面子,就上最好的菜,最好的酒!」 楼上多的是一些平常百姓,听了楚岚的话直以为碰上富家少爷冤大头,再看他仪表非凡,手下又都人高马大,何况要求的事情再简单不过,一会儿间全都两两地坐到桌子一侧,小二一劲儿上菜,忙得不亦乐乎。 只余下数桌未动。 楚岚坐下,懒懒一笑,拿了小柳手里的筷子道:「饱了就别吃了。」他一边说话,一边把两支木筷子轻轻往桌上一放,却是竖着放去,没什么声响,似乎桌子是豆腐做的,木筷子直插入桌面两寸有余。 周围有武功的江湖人早看得惊呆,这手功夫怕是少林长老也不见得有啊! 顿时又有两桌动了起来,两两相坐。 而角落处,一个髯须大汗眼内精光暴闪,一瞬间就恢复如常。 道士那桌,为首的将筷子往桌上一撂,闷声站起,就要走。 楚岚却背着他道:「崆峒的刘道长,楚某未去问候还请多多担待!」 道长更为恼怒,楚岚明明认出他是何人,却还如此无礼!但是楚家在白道武林虽身份超然,但一贯和少林寺共执正道牛耳,他也不敢得罪,只能怏怏离去。 黧黑少年不顾长须老者阻拦也忿忿离席,临下楼狠狠朝楚岚瞪了两眼,那眼神又气恼却有着些格外的羞涩,忒忒奇怪。 楚岚扫过长须老者,美目微闪,又倒了杯酒,遥遥举杯,道:「璃玉堂的卿七当家,楚岚这里有礼了!」 楼内武林人士听他这话,惊讶不已,这貌不惊人的老头儿竟是璃玉堂七当家。 璃玉堂以利器、药石著称于世,虽属白道,但听闻也与黑道有交易买卖。 老者捋须微笑:「还是楚公子年少有为啊!」 楚岚撇嘴一笑:「比起卿七当家,雕虫小技。」 这倒不是他的虚语,卿家老七的清塘散剧毒无比,中者无一幸免。论起白道武林,楚岚真正忌讳的就是璃玉堂。 楚岚一向懒得应酬,向老者敬酒已是给了天大的面子,这时见小柳已然吃完,便欲离席。 小柳默默站起,偷偷看了眼楚岚,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他多日来见到的楚岚不是欺负他说着恶毒言语的,就是无赖痴缠乱说好话的,对了手下的侍卫也只是颐指气使,一付公子哥儿的模样。今日是他第一次看他说着冠冕堂皇的话,什么崆峒、璃玉堂,他什么都不明白,而旁人又都这么惧他,他随随便便就将木筷子插到桌子里,就跟作戏法一般…… 他悄悄伸手去碰碰那根插在桌上的木筷子,再试着往外拔,却纹丝不动。 楚岚本已离席,看小孩儿这番举动,便握了他的手,也不见用劲儿,筷子却被拔出来了。小柳看着桌上光滑的小洞,更觉得不可思议。毕竟还是孩子心性,他又想把筷子插进去,楚岚放了手,让他自己动,筷子却由小洞内直接落到地上。 小柳一阵沮丧,赢来楚岚狂笑。 也不由得他阻拦,楚岚抱了他就下了楼。 楚家众侍卫算是见惯,也不由好笑。他们跟了一路,先前见小柳是个小倌总有些瞧不起,却不想他便老实得跟个兔子一般,叫他一声「二公子」,脸上还红个半天,挺有趣的。只是,带了风尘味,又老鼠胆,畏畏缩缩,跟公子实在不怎么般配。 楚岚一行下了楼,崆峒的道士们才敢偷偷嘀咕:「那个楚岚人长得俊,功夫也好,可怎么玩兔子啊?」 「对,楚家当家怎么不像咱名门正派,反倒更似个黑道贼匪。」 第七章 齐嘉义和楚芸虽然比楚岚早出发五日,但一路都在找寻秋若依,反倒比楚岚慢了。 楚芸生性硬朗,这一路上寻人,齐嘉义心急如焚,沉默寡言,也顾不上照拂她,反倒是她不断帮忙安慰。 眼看武林大会就在眼前,秋若依还是毫无下落,他们也只能先赶赴宾州。 进城不久,小橙眼尖,跟楚芸悄悄道:「小姐,你瞧,那走来的黑黑的家伙,不就是前些时到过我们家的卿家三少爷?」 楚芸一看果然是,而且连卿七当家都在,不过小橙也还说错,那位卿家三少爷不是少爷是位小姐。 璃玉堂是楚家一直重视、笼络的人脉,她和齐嘉义示意了一下,便下马迎了过去:「这不是卿家七当家和三少么,楚芸有礼了!」 那位适才负气离开潇湘楼的黧黑少年原就是璃玉堂的三姑娘,她一向装扮成少年,年前去过楚家拜会,楚岚不在,是楚芸代替母亲接待,两人性情相投,颇谈得来。但是刚刚才生过气,这时只草草握拳应了声:「原来是楚家大小姐,卿三见过了。」 楚芸心下奇怪,刚想问,齐嘉义也过来了。 卿七见了齐嘉义的模样,惊「咦」一声,立时迎上去道:「久不现侠踪的齐少侠也到得此地,老朽失礼。」 卿七本是武林长者,对一个小辈这般周到,只因齐嘉义在白道武林侠名远扬,为人又谦和仁义,实为年轻一辈中的翘楚。 「不敢不敢,得您老错爱!」齐嘉义忙伏首行礼。 楚芸接着问卿三小姐:「我哥哥应该早就到了宾州,不知璃玉堂是否遇见?」 这不说倒好,卿三小姐哼了一声:「当然到了,威风得紧。」 一旁齐嘉义不禁失笑,果然师弟又得罪人了。 楚芸当然知道自家兄长的德行,忙笑说:「处久了你便知道,他人是很好的。」 卿三小姐还想说,却被卿七挡了:「楚家公子年少有为,一手功夫着实了得。」 两边人又寒暄了一阵,便各自离去。 齐嘉义和楚芸两人心下都暗自疑惑,适才璃玉堂提及楚岚,一脸暧昧,虽然楚岚平素处事有失霸道,但他天生就有令人服从的本事,便是风头太健得罪人,他们也不应该是那种表情…… 还好楚家一早在宾州城内最大的客栈定了一处庭院,否则依如今这人满为患的情形,怕真是没地方住。 楚岚适才一阵闹腾自己都没顾上吃饭,这时,刚进屋,什么都没安置,便吵着小柳给他做饭。 「喂,给我去做饭。」 小柳哪信他当真,适才那么精致的菜肴他都看不上,怎会要吃自己做的东西,再说,住在客栈里,也没什么可做的。 「你怎么老是不听话?」楚岚凶巴巴的,不过他自己也发现这套对小孩儿快失灵了。 「这里怎么做……」小柳轻声嘀咕。 「怎么没地方做,这处庭院有专门的厨房,你快去做,我要吃腊肉炒菜芯。」 小柳看看他,腊肉? 楚岚大为得意:「我把你做的劳什子的腊肉熏肠全带下山了。」 啊? 小柳又偷偷瞧他,难道真的要做吗? 「别这么瞧着我!」楚岚低吼,俊脸上浮起一片红,眸色变深,「别惹我哦,不吃菜芯,我吃你!」 小柳忙不迭低下头去,哪知楚岚早就凑过来,舔他嘴唇和脸颊。 不等小柳挣动,楚岚皱了鼻子退开,嚷道:「你刚才吃了什么,嘴里一股蒜味。」 没吃什么啊,小柳转过头,偷偷呵了口气在手上,又闻闻,没味道啊…… 「哈哈哈哈——」楚岚一阵爆笑,一手搂过小孩儿到怀里,舌头伸到他嘴里一阵乱搅。 小柳知道被他戏弄,捶他。 两人正纠缠的当口,敞着的门外响起一声惊叫:「哥哥!」 楚芸刚刚进内院,便见着亲兄和那小倌抱作一团,做那丑事,她一个未出阁的闺女看了又羞又恼。 哥哥怎也会如此糊涂,定是那臭东西又来纠缠哥哥,怪不得璃玉堂的人都神情暧昧,可不能让那家伙再坏了楚家的声名。 小柳闻声,忙不迭推开楚岚,站了开去。 楚岚见亲妹一脸怒意,正想说话,她竟扑进来朝着小柳就是一袖,袖口带了内劲,被拂到可不是小事。 「贱人!」她口中还尖声叱骂。 话声未落,袖未落到实处,楚岚眼中厉芒一闪,两臂猛一发劲,将她逼得直跌出门外数丈,袖子、衣裙均被磨破。 但小柳的脸上还是肿起一道,楚岚将他揽到怀里,本想再下重手,但见亲妹摔在地上,狼狈不堪,便将内劲卸了,俊脸铁青道:「谁让你这般胡乱打人?」 楚芸被几个丫头扶起,脸上仍是怔然,似是不信。虽然兄长霸道凶嚣,但是向来护短,对她呼喝斥骂是有的,却从未动过手。 几个丫鬟忿忿不平,但慑于楚岚威势都不敢吱声。 小柳见是楚芸主仆,已是畏缩,脸上又吃痛,藏到楚岚怀里微微发颤。 楚岚轻轻说:「你先进去。」 小柳还未及进到内间,在外安置马匹的齐嘉义进到院内,看楚芸狼狈的模样,讶道:「怎么回事?」 楚岚的侍卫们也安置好了奔进来。 楚芸抖颤着嘴唇说不出话,只指了门内让齐嘉义自己看。身旁的小橙胆子大,轻轻嘀咕了声:「少爷和那个家伙……」 齐嘉义走前几步看向屋内,见楚岚紧紧搂着小柳,凶神恶煞一般站在当地。 他脑里一顿,再看小柳身上的衣物全是楚岚的,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想,大声再问:「到底怎么回事?」 本欲避开的小柳知道齐嘉义来了,抖得更厉害,心慌意乱,根本不敢抬头,恨不得有个地洞钻进去,直欲挣脱楚岚的怀抱。 楚岚一脸无谓,美目扫了眼院中各人,朝着侍卫说道:「愣着做什么,该干吗,干吗去。」然后才凉凉回应齐嘉义,「能有什么事儿,我教训妹子。」 齐嘉义看向楚芸,她憋红了脸说了句:「……我讲不出口。」 再看向小橙,小橙觉着齐嘉义到了多少有了靠山,又不忿少爷责打小姐,便壮了胆子说:「那家伙勾引少爷……」 齐嘉义僵在那里,难道真会是最不好的预想,他看楚岚紧紧搂住小柳亲密的神态,心里突然像被扎了根刺,不过没等他反应,便听了楚岚轻轻笑起来:「妹子,你还不知道,我师兄托我们照料小柳,他现下便是楚柳了,楚家的二公子。明白吗?」 楚芸瞠目结舌。齐嘉义也是一怔。 「你!过来。」楚岚指向小橙。 小橙吓得浑身哆嗦,但还是依话上前一步。 「跪下,见过二公子。」 楚岚阴狠的目光盯得她毛骨悚然,她不由得膝盖一软,跪下,半天才嗫嚅着:「见过二公子……」声如蚊蝇。 楚岚冷哼了声,问道:「我们楚家有没以下犯上的奴才?」 院里已然站在他身侧的侍卫应诺道:「没有。」 「给她银两,逐出楚家。」斩钉截铁,不容二话。 楚芸和小橙主仆情深,脸色大变:「哥哥你为了那个——」 另几个丫头也纷纷跪下求情。 可侍卫只听楚岚的,把瘫软在地上的小橙拉了就出了院门。 丫头们去拦,侍卫们要走,正这不可开交的时候,齐嘉义再忍不住大喝道:「够了!」他望向楚岚,又看向一直将脸埋在楚岚胸前的小柳,压低声音道:「小柳,你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何事。」 小柳听齐嘉义这么一问,连日来的种种情景纷纷涌到眼前,楚芸她们说他勾引那人,公子也会信吗?自己竟还和那人靠在一起…… 羞窘下他极力挣扎起来,却被楚岚紧紧抱住。 楚岚不怒反笑:「师兄,你管得着吗?师姐找到了?」 齐嘉义喝止他,问小柳:「小柳,是不是楚家少爷强占了你,你答我,我定替你作主!」 楚芸听了大叫:「我哥哥才不会,定是他旧病不去,纠缠哥哥!」 小柳抬起头,一张小脸灰白惨淡,看向齐嘉义,又感觉着腰中楚岚紧紧搂住的手。 他没纠缠勾引那人,可是那人强占了他吗? 好像也不是,每次都迫他做种种羞人事情,可是、可是…… 他愣愣地,几次张口,又说不出话来,手紧紧揪住自己衣角,浑身轻颤。 楚岚没说话一直等他反应,可见小孩儿被齐嘉义一句话逼得窘困万端,眼看着马上就要掉泪,心里又吃醋又心疼,心一横,一把将他藏到背后,瞧向齐嘉义,讥刺地说道:「哼,告诉你,我就强奸他了,姓齐的你又能怎么着,就兴你齐大侠藏个小倌在山上一年半载吗?就兴你中秋月圆借酒污人?」 齐嘉义闻言大怒,气得浑身直哆嗦:「楚岚,你、你,满嘴胡言……楚家是白道牛耳,你是楚家未来的当家,你怎可作出这等事情,太令我失望——」说着,扑过去就要拉小柳,「小柳你跟我走!」 不想,楚家的侍卫拦在门口。 被紧紧按在楚岚背后的小柳听楚岚那么说,心里又羞又气,却又有些轻松,百味齐全,他为何说强占了他?把自己说得这么恶形恶状。 可他也不能诬赖公子啊,又为何把中秋那件事说出来,答应自己谁也不说的…… 公子又要让他跟他走,自己该怎么办? 楚岚感觉到背后有湿意,知道小孩儿又哭了,心里烦躁,挥去侍卫,冷冷瞧着怒目而视的师兄,说道:「师兄,你知道我一向厌恶这种征讨魔教的武林大会,这会儿更没意思了。既然你都来了,我又犯下这等滔天恶行,我这便带了楚柳回家领罪去。我和楚柳都姓楚,没你姓齐的事情,你管好你自己便算。」 他说完就吩咐侍卫立刻起程回楚家。 这下齐嘉义和楚芸都急起来。 相比小柳,这次武林大会可是关系武林存亡的大事,楚岚一向不愿赶赴,是母命难违勉强为之,按他脾性若真是拂袖而去,少了楚家的参与,征伐魔教一事必将延误,且对楚家的声名必会大有影响。 楚芸连小橙都顾不了:「哥哥,你不能走,楚柳的事我们回去再说。」她口称楚柳,便等若表明立场。 楚岚再懒洋洋看向齐嘉义。 齐嘉义紧握两拳,青筋直暴,一声不吭,转身即走。 楚芸急忙跟着他离去。 楚岚在后面叫道:「全宾州便是这儿还能有个地儿,师兄你晚上可要回来,我们再细商征伐魔教的细节啊!」 得意洋洋的他将身后小孩儿揽到身前,却见他满脸是泪,才一会儿便憔悴了不少。 「你哭什么,我强占了你,你公子替你作主呢!」说着,举了袖子胡乱替他抹泪。 小柳转过头不依,楚岚倒是早就习惯,也不管他,直接就抱了到内屋,心想,自己还没吃上小孩做的饭呢,就怪那根死木头坏事。 楚芸没追上齐嘉义,在客栈门口将哭得一塌糊涂的小橙招了回来。 几个丫头都给楚岚吓到,便是楚岚不在也不敢多说什么,但多少有些不甘。 楚芸咬着嘴唇,没说话,她也没料到小柳竟然对哥哥都有那么大影响力。沉吟了一会儿,她吩咐小橙:「你先回去,将此间事情禀告老夫人。」 让母亲定夺吧。也只有母亲对哥哥有些法子。 而内室中,楚岚给小柳脸上红肿处抹药。 「别动,这药外边千金难买呢!」 药抹在伤处凉丝丝的,颇为舒服,小柳要动是因为楚岚一边抹药一边往他脸上不停吹气,而且人还靠得很近。 「楚芸这个死丫头,下回看我不教训她!」 小柳仰头退开去,又被扳回。 「喂,能不能老实点儿!」又吹了口气在上面,「照说,你也真没用,虽然瘦点儿好歹是个爷们儿,怎么连个丫头片子都不如。」 小柳抿嘴,心下一片黯然。 「改天我教你练功夫!」 小柳更是黯然,公子说过他这年纪不适合练武,就算练了他的体格也练不出个好来。 楚岚看他脸色,一想,便明白过来,顿时生起气:「就你那个木头公子教你一百年也教不出什么来,我是谁,我来教你,一个顶他十个!你忘了,我跟你说过,以前师父教我们练武,他十天学得会的,我只用一个时辰。」 楚岚自吹自擂了一大通,看小柳瘪瘪的脸,似乎不是很信的样子,火气更大,把手中药膏往榻上一扔,人就贴了过去。 小柳一见他过来,知道定没好事,两手拼命推他。 结果却被他一把举起来,提了就往外跑,扔到院子里。 气呼呼道:「我现在就来教你!」 小柳也愣住了,可怜巴巴看着他。 而楚岚看小孩儿单薄的身体,也清醒过来,心下明白齐嘉义说得并没错。可自己说出去的话不能收回,于是沉了脸道:「看你那副丑模样,脸肿得跟个葫芦似的,倒胃口,不教了,以后再说。」 小柳跟他相处时日渐长,对他脾性已经多些了解,也不以为意,反倒是给他这么一闹腾,心里好受了些。 他怯怯问:「你不是没吃饭么?」 对啊,楚岚这时才觉到饿来,可见小柳可怜样也不要他去煮了,叫了侍卫去准备吃食,然后又夹了小柳进内屋,一边走一边说:「下次你得给我炒那个菜芯,记着了。」 「那有什么好吃的。」小小声。 「你懂什么!」楚岚瞪他,心想,小孩儿怎么也学会还嘴了! 等饭菜准备好,端到内屋,楚岚逼了小柳喂他,来回推拒折腾,吃完倒要进晚饭了。 小柳一路车旅本就劳困,这一天下来更是疲累不堪,稍稍打了个哈欠。 「去歇着。」 小柳不动,望望他,歇着——对于那人就是那个意思。 「让你睡觉,养好精神,晚上咱们再……」楚岚朝他色色地笑,还眨下眼睛。 小柳面对这人实在也不知道做何反应,只能乖乖上榻。 可那人偏偏还不停,又问:「除了洗衣服、做饭,你还替姓齐的做过什么?」 怎么又来,小柳索性把榻前的帐幕垂下。 「喂!」楚岚在帐外喊道。 小柳没脱衣服,只蒙了被子,竟觉得脸上除了红肿处的微痛,还有些热。 *** 夜色渐沉,齐嘉义还是回到楚岚的院落,他前脚进来,后脚楚芸也回来了。 「师兄,妹子,我们商量那个武林存亡大事罢!」就像下午没发生过任何事,楚岚将两人迎到厅内。 看到楚芸腕上的伤痕,楚岚有些歉然,毕竟是亲妹,虽然自小对她不加辞色,但是也从不容旁人欺侮的。 齐嘉义进了厅,楚芸默默跟在后面,楚岚叫住她,瞪着她却又有些关心:「没什么事吧,以后做事先问过我!」 楚芸突然眼里一热,哥哥还是疼她的,可是哥哥为什么被那个龌龊小倌勾搭上? 她微微摇头,又轻轻点头。 三人坐下,齐嘉义沉着脸,开门见山就说一定要联合八派共除魔教。 楚岚撇撇嘴,不以为然,但也未多说什么,知道说也是白说。 楚芸虽是女流,性格一向痛快:「母亲说过,目前魔教势大,不宜硬拼。我看我们还是看看八派的意思再说。」 场面本就不睦,也商量不出什么,只能届时见机行事。临了,楚岚说道:「我给你们备好了上房,早早歇息,养精蓄锐,后日就是大会,不定会出什么事。」 齐嘉义立起抿唇,沉声道:「小柳在哪?」 楚岚挑眉,邪邪笑道:「师兄你是想问他晚上睡哪吧?」 「师弟,你不能一错再错!」齐嘉义恳切道,「天下武林正道都会看着楚家,看着你,你是一步都不能行差踏错的!而小柳身世凄苦,你强占他,实在有违武林道义……」 「好了,齐嘉义,我不用你这个木头教训。我告诉你今晚他就睡在我房里,我床上。你想让他睡哪儿,你房里吗?」 「你——」齐嘉义气得说不出话。 「我知道,师兄定不会像我这么下三滥强占一个小倌,但我若不把他放到你房内,你怎知我晚上不动他脑筋?所以反正都是一样,还是跟我一起。」 齐嘉义手紧紧握住桌角,直将桌角生生掰下,捏成粉状。 楚芸忙上前劝他:「齐大哥,你别理哥哥,哥哥是嘴硬,他定不会强占那人,我见那人跟哥哥相处也不似勉强,你就别管了……」 「你不知道,小柳是个好孩子,定不会……」齐嘉义急道。 楚岚眸色变深,声音更是阴沉:「姓齐的,我说最后一遍,楚家的事轮不到你管,你先找到秋师姐再说!」说完便径自离去。 齐嘉义闭目,好一阵才恢复平静,想来想去还是留下较妥。 他实在想不透,这个小师弟也就是脾性霸道,并不曾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为何去折磨那个小小男童。又想到之前小柳几次求他留下他,自己都犹犹豫豫,更是后悔不已。心道,过了这武林大会,定要将他从师弟那里救出。 *** 楚岚气势汹汹进房时,小柳已然醒来,正坐在桌前吃些点心填肚。 他知道齐嘉义回来了,担心那人又和公子争吵,就偷偷看了下他脸色。 「看什么?你那个宝贝公子就睡在我们隔壁!」 啊? 小柳望望隔壁,还不及把手里点心吞到肚里,就给楚岚抱了扔到榻上。 其实他进房看到小孩儿坐那儿乖乖吃点心时,火气已经消了不少。只是他每见齐嘉义口口声声关心小孩儿,心里就生出股邪火,明明已经是楚柳,姓齐的凭什么指手画脚!自己老婆都管不好,还来管旁人的(他倒没细究,小柳是否他楚大少的老婆)。 小柳被他压在身下,当然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可是,今次不同,公子就在隔壁,公子就在隔壁啊! 他想拒绝,楚岚就眨着美目朝他笑,似乎说,叫「不要」啊,你公子就在隔壁听着呢! 公子已经知道那人和我做过那事。 那人说他强占了,可是,可是…… 不能让公子听到、看到。 不能出声! 小柳又羞又慌,看在楚岚眼里却说不出动人,又忍不住泛酸:「你就那么在乎那个见鬼的公子?他顺手救你一回,我是拼命故意救你一回,他给你一件旧衣服,我给你……」说到一半,又想,自己做什么要和姓齐的比,身下本就是他楚岚的人,怎么对他还用得着跟旁人攀比么? 楚岚定定瞧了会儿身下小孩儿,直瞧得小柳心肝都缩起来,脸皮直发烫。 他抓起他的手,轻轻舔着,上面还有适才吃点心留下的微甜。 「今次,你得乖乖地听话。」一边舔弄小柳的手指,一边魅惑地说着。 小柳在晕黄烛光中看着那张美到炫目的脸慢慢靠近,脑中一片空白。 两人慢慢亲吻,唇舌交缠。 楚岚解了小柳腰间系带,褪下他亵裤,直接抚上那处细缝…… 小柳一张脸涨成朱红,即使那声细吟连楚岚都几乎听不到,他却紧张得心都停跳了。 那恶人,那恶人,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在身里的那东西根本没有变化,呜呜—— 第八章 还好小柳吃了点东西,不然这等做法,没给做死也得饿死。 楚岚得了兴怎么也歇不下来,小柳不知泄了几通,身上的人却才发过一回,发了没多少时候竟又硬起来继续作恶。 做到最后,小柳都记不清到底叫了没有,叫了的话叫得响不响,他只软软地含糊不清地求着—— 「别——」 「嗯……不要了……」 两人正纠缠,外间突然响起一连串声音—— 首先是隔壁的门窗接连被打开,接着是大声喝斥:「谁!」听声音是齐嘉义的,与此同时院外空中响起刀剑相碰声,「铿锵」的金属回声缭绕不止。 小柳虽是疲累,听得仍是清楚,心说,这下那人该停了。 可楚岚那根正杵在他秘处,做得正欢,哪能说放就放,反而手握了他的腰,更着力抽戳起来。似乎外面的声音什么都没听到。 「何方来客,齐嘉义在此,请报上名来。」外间传来齐嘉义的话声,他功力深厚,这句话说来和缓,却带了内劲,即使屋内人听来都觉得心肺紧 窒。 「乱吼什么!」屋内的楚岚见齐嘉义发声,小柳眉峰微蹙,顿时不满。可他手下却是丝毫未停,将个小孩儿压在榻上大施淫威...... 终于释放的快感,和绝望一般的羞窘弥漫小柳全身。 楚岚惊疑一声,竟去点了已然灭去的灯烛。 小柳拼命侧身,他却还掰开他两条细腿,定了睛,细看。 更拿手轻轻甩那小根,直到滴尽最后一滴。 小柳满脸赤红,浑身战栗,脚趾都蜷缩起来,只觉得再没脸见人,大哭起来。 哭声极惨烈,楚岚忙将他正面抱到自己怀里。 「哭什么,蛮好玩的么。」 抖得更厉害,小柳张嘴便咬他。 让他咬。 「好了好了,等会把被褥换了就是,谁没——」 小柳咬得更用力,那个恶人还要说,那个坏蛋! 「就我一人看到,你怕什么。」 就是因为让你看到了啊! 「好了好了,」楚岚哄了一阵,见小柳一身狼狈,便把他抱了起来,拿了床榻外他的狐皮披风紧紧裹好,然后再掀了那床什么都有的被褥,卷了扔到屋角火炉,再划了个火折子丢进去,「你瞧,咱们烧了,谁都瞧不见。行了吧?」 这时,楚岚脚碰到地上一件物什,一看,却是齐嘉义适才扔进来的一柄短剑,直插进地里。楚岚抱着小柳,只用脚一勾,便将剑勾出落到手里,却是幼时刚入师门时,他送给师兄的短剑,多年来唯一的礼物。 真的把齐木头给惹怒了。 他转头却见小柳也正看着短剑,便说:「这是我送与你那个木头公子的,这回我可把木头给烧着了。」 小柳说不出难过。 公子定会轻看自己。 自己却将最丑最羞人的一面都给那人瞧了去。 「姓齐的对你有什么好的,他又不是你什么人,以后别把他挂在心上。」 小柳被他抱着,浑身困乏,每次要想些事情,却总在即将昏睡过去的时刻。 「你是我的,以后心里只能有我。」 小柳睡去前,想的是,公子不是我什么人,可你又是我什么人呢? 我心里,我心里,我把你们任何一个人放到心里,又会怎样? 公子是好人,是恩人。可那人呢? 突然,楚岚神情一凛,吹灯,轻轻放了小柳,往自己身上套了衣物。 窗外,响起敲窗格的声音。 楚岚抱起小柳贴墙而立,问道:「你进来还是我出去?」 衣袂声起,窗外人纵到远处,显是让楚岚出屋。 楚岚微一攒眉,再拿了床毯子紧紧包了小柳,越窗而出,院内,月光下,站着个蒙面大汉。 楚岚和他对望片刻。 楚岚首先轻笑说道:「你折回来必是有话和我讲,再迟,其他人可都要回来了。」 蒙面大汉也发出一阵笑声,掀了蒙面布巾,露出一张粗豪的密布髯须的脸。 「我们在潇湘楼见过。」楚岚说。 大汉显是一惊,他在潇湘楼一直坐在楚岚视线难及的角落,而楚岚又一直忙着与那怯弱少年戏耍,或是和楼上人斗气,何时注意到自己?这人貌似霸道凶嚣,长得又跟娘们似的,却如此精明厉害…… 「楚家未来的当家果然不简单。」大汉的声音沙哑有力。 「昊天教的昊天教主却这样偷偷摸摸么?」 楚岚本也是豪赌一把,却不想大汉脸色立变:「若依告诉你我的长相?」 竟然真是昊天教主亲到,楚岚心内一惊,但却也顿时明白他的来意:「我师姐早已离去,你找错地方了。」 昊天仔细看他神情,似是看他所言真伪。 楚岚轻哂:「你也别装了,我师姐受伤回来,盗了我师兄不少内力,此番回去你可赚了。」 「什么?」 「我不知她为何受伤,为何要盗我师兄的真气,现下看竟都是为了你这个邪教魔头,她内伤并未痊愈,昊天教主,应该是我问你,你将我师姐藏在何处!」 昊天凝神看他,言道:「我信你一回。」转身欲走,却又回头道:「不过,我是邪教魔头,你难道是大侠?」他看向楚岚怀里的小柳。 楚岚双眉轻挑:「我从来不是大侠。」 「哈哈哈——」昊天纵声笑了三声,飞身而去,转眼而逝。 楚岚心道,原来师姐是跟了此人,木头师兄怕是得不回佳人了。他和齐嘉义虽然个性迥异,却一同学艺,心里还是看重这个师兄,不禁为他有些难受。 不多一会儿,齐嘉义和楚芸纷纷回转,原来连客栈其他武林正道人士也都一并去追昊天等人。 齐嘉义猛地推门进到楚岚房内,楚岚却早坐着等他。 「师兄,我送出的剑从不收回。」 齐嘉义不语,也不接楚岚手中的剑,只是四下搜寻。 「他睡着了,我点了他睡穴。」楚岚道。 齐嘉义脸色铁青,如果楚岚和他一同擒贼,必能一举得擒,说不定连若依的下落也能得知。他恨恨看向楚岚,两拳紧握。 「师兄,我若跟你一起去追,楚柳怎么办?他们过来并非为了拼命,我看定是为了师姐。」 齐嘉义一向便说不过这个精明霸道满嘴是歪理的师弟,这时听他提及秋若依,立时看住他。 「师姐定还没有落到昊天教手里。」 齐嘉义默想一阵,点头。 「那师姐便是自己离去的。」 齐嘉义全身巨震,满脸涌起难言的哀伤,他本来总还存着一线希望,若依是被妖人掳走…… 看他模样,便是楚岚也不由轻叹一声。他站起,拍拍师兄的肩以示安慰,又将手中的短剑塞在齐嘉义手里。 「师兄,你还是拿着吧。」那短剑本是一对,楚岚当日将雄剑送与齐嘉义,雌剑便给了秋若依。齐嘉义一怒之下把剑还了给楚岚,这时,心里全是痛楚,看到剑,更多想起自少以来和师妹的相处。 为什么你要走呢? 为什么? 他拿了剑,痛嚎一声,越窗而去。 窗外,楚芸呆呆看着他纵去的身影,问楚岚:「哥哥,秋姐姐为什么不要齐大哥?」 楚岚并未说话。 *** 接着两日,齐嘉义再未回来,楚芸几次想派人去找,都被楚岚阻拦。 「他会回来的,让他静一静。」武林大会,征伐魔教,便是有天大的事,齐嘉义也会放下赶回。 楚岚回到房内,看到小柳缩在被窝里一动不动,心里只得暗叹声。只怪自己那夜做得太过分,小孩儿隔天醒来以后,便再不睬他,任他说尽好话,一眼也不瞧他。便是穿衣吃饭,若他在场,他就不吃、不穿。想发火,看他满脸委屈,眼里带了小小的倔强和泪意,再大的火气也都消了。 反正那夜吃得也够饱,让小孩儿歇歇也好。 不过两天了,也歇够了,今日是武林大会的正日子,不能留小孩儿一个人在客栈。 「起来吧!」 小柳扭过头去。 楚岚不由发笑:「好了好了,待会就要赶去赴会,你都窝了两天了!」 …… 「再不起床,我就拎你出来了!」 小柳只从被子里露出两只眼睛,这时恨恨瞪向楚岚。 「哟,楚二公子,总算是看我一眼了?!」 小柳哭笑不得。 「昨晚上,不知道是谁,睡着了就一劲儿往我怀里钻,还满嘴梦话——『我要、我要』呢!」楚岚学了小柳嫩嫩的声音。 「我才没呢!我……」难道晚上真的这么做了吗?明明靠在床边睡的啊?而且从来不说梦话的啊……小柳仔细回想。 「你别不认啊,不但说梦话,还流了我一身的口水。啧啧!」 「你乱说——」 楚岚再耐不住了,过去连了被子把他抱起来,嘴直接就堵住他的,手隔了厚厚的被子捏他的细腰,翘屁股。 嘴被亲得红红的,直喘气。 「没漱口,好臭啊!」楚岚贴了他戏谑道,说着,一把将被子掀了,拿了这两天给小柳定做的衣服便往他身上套。 这位大少从未做过服侍人的活儿,自己穿衣多是家里下人伺候,这会儿刚给小柳套了亵衣、中衣,已是七扭八歪不成样子,小柳挥他手他又不依,两个人这么挥来挡去,夹杂着楚岚的低吼和小柳小小声的抱怨,竟花了小半时辰才把衣服穿好。外间侍卫都催了两回。 不过穿了新衣的小柳把个楚岚看得只咽口水。 其实也就是衣料上好的白衣,时间紧迫,也没做什么特别的款式。但是看在楚岚眼里,却觉得什么地方都恰到好处。 小柳被他盯得脸都发热了,不理他,径自去洗漱。 待全部准备好,楚岚抱着小柳上马车时,在马上等了多时的楚芸大为不耐:「哥哥,你还要带他去吗?」 楚岚心情大好倒也不计较,反倒说:「来,楚芸你下马,我们一起坐车去。我不想戴面纱。」 楚芸看看窝在哥哥怀里的那个少年,心里只觉得怪异,但难得兄长这般和蔼口气,倒也乖乖上了马车。 一路上,坐在他们对侧的楚芸浑身不自在,哥哥和那家伙并没做什么亲密动作,可靠在一起,却似乎无形中有个气场似的,旁人怎都显得多余。 那家伙实在是再普通不过,说话细声细气,处事畏畏缩缩,满身的风尘味,可哥哥看他却好像看着世上无双的美人,从没见过这样子的兄长。 第一次,楚芸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楚岚稍稍闭目养神,张开眼对亲妹交代:「待会商议时,任别人说什么,我们楚家都不表态。听到了么?」 楚芸看看他,忍不住问:「那齐大哥呢?」 「在旁人眼里,齐嘉义是半个楚家的人,既然有他这么坚持征伐魔教,我们更不用多说什么。」 楚芸点头称是。 到了大会会址,却是宾州最大武馆的操练场,百丈见方的场地,容纳万人有余。主持此次大会的便是此间武馆的主人,少林俗家弟子金大胜,他早前就在场地上设了棚帐,楚家的棚帐尤为醒目,特意比照楚家子弟的衣服,在全白的帐幕上绣了大大的篆体楚字,由此可见主人的仔细周到。 楚岚一行到达时,各派都到得差不多了。众人见他们进场个个儿都伸长了脖子,想看看传说中楚家少当家的丰姿。 不料,临下车楚岚就已戴上面纱,场上立时一片叹声,不过众人看他一路行来长身玉立,意态潇洒,已是鹤立鸡群一般,若容貌再如传说中的俊美绝伦,那真可谓人中龙凤了! 不过,也有不少人看到他身侧形容清秀,却带了些风尘的少年,联想起城中流传甚广的楚岚龙阳之好的传闻,顿时起了小小议论。 待楚岚他们在棚帐中落座,陆陆续续地,各大门派、世家都有人过来拜谒。 其实,多年来征伐魔教,虽然最后胜利的都是武林白道,但这胜利皆为惨胜,各派大多伤亡惨重,很多门派更由盛转衰。譬如百年前盛极一时的峨眉、长白派,在剿灭白衣教一战中精英尽失,许多绝世武技就此失传,到如今峨眉只剩了十几个尼姑,而长白更在十年前就灰飞烟灭。 鉴于此,近数十年,每次武林大会,都会由少林、楚家等数个门派共同推举各派参战人选,以示公正公平。 楚岚瞧着络绎不绝前来拜谒的各派人士,心知都是为了让他在指派人选时手下留情。 不过棚帐中人来人往,不少人都看向一角坐着的小柳,大家都是江湖上混了一辈子的,眼明的都瞧得出少年的出身,虽然顾忌着楚家少主,但多少总带了鄙夷。 尤其是昆仑、华山等大派对楚岚忌讳不多,眼神更为不屑。 昆仑派的长老与楚岚师父是旧识,说话尤为直接:「老夫有话不吐不快,这武林大会,与会的都是江湖上大有名望的侠客义士,并非贩夫走卒下九流人人都能掺和,楚家乃白道牛耳,少当家还得斟酌行事啊!」说话时,目光如炬直看向小柳。 楚岚不热不冷地笑笑,身形微动挡住他看向小柳的视线,道:「谨遵老前辈教诲。」 小柳一直都看在眼里。 从他下马车进会场,好多人全都盯着他们。其中有些目光,很熟悉,他努力摆正姿势,努力不扭腰,大步往前走,可是越想这么做越是手脚发僵。 他这些天都和楚岚耳鬓厮磨,见到的都是楚岚私底下的面目,便是那天在潇湘楼也只是见识了他的武功,今天是他第一次知道身边这位大少爷有多威风。 望不到边的人群,全部关注他,那人是个很大很大的人物吧? 看他在前面潇洒前行,仿若误入凡尘的仙子一般,小柳突然有些胆颤,心里发寒。和那人相处多日,他对他厮缠对他好,他是明白的,甚至被他缠得什么都来不及想,可正因为这样,此刻心内更无力和惶恐。 那些长了胡子威风八面的人都到帐篷里向他点头哈腰,可看向自己的目光却多是疑惑、瞧不起,一旁的楚芸只拿眼角瞥他,紧抿嘴唇。 自己让他们丢脸了。 可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做。 他穿的是一辈子第一次穿的新衣,他跟别人一样拿了茶盏铭茶。 为什么别人总还是瞧他不起。 小柳用尽全部气力坚持坐在那里,手悄悄在身侧捏住衣角。 楚岚送走昆仑派的长老,回头看到的就是小孩儿脸色苍白,僵直地坐在椅子上。 小柳看到楚岚直直盯向他,心头一颤,下意识垂下头,手更用力抓住衣服。 楚芸见没外人,说道:「哥,把他先送回去吧。」 楚岚没说话,一直看着小孩儿。清晰地看到楚芸说完后,小孩儿身体轻轻抖了下,双肩往内一缩,头垂得更低。 他一步上前揪起小柳,夹在腋下,人一闪就出了棚帐,运了身形几纵之下到了一处远离人群的僻静角落。 放下小孩儿,让他站好,抬起他下巴。 一张小脸还是惨白,眼神游离,泪光闪烁,就是不敢和他对视。 「你怎么这么没用!」破口而出。 小柳一僵,拼命闭上眼睛,不想让眼泪掉下来。自己是没用,就算不做以前的营生,还是让所有人都瞧不起。 可是他也不想啊。 看着小孩儿身躯轻轻发抖,豆大的泪珠滑下脸颊,楚岚感到从未有过的难受,似乎喘不过气来。 他自己第一眼看到小柳就怎都忘不了,第二眼,第三眼,到最后豁出命去救他,溶洞内的缠绵,对他疼宠,做来是想都不想,从未在意什么男娼,什么下九流,只一味沉浸在一辈子从未有过的蜜意柔情中,反倒忽略了旁人。 他自己天之骄子,自小做事都是任性而为,想怎么就怎么,偏偏还事事如意,处处顺心,可此刻,这个惨淡模样的小孩儿却仿似一把最软的刀子插到自己心里最没防备的地方。 生疼。 他抱住小柳,再次骂道,却轻轻地:「你怎么这么没用!」手慢慢抚过他发颤的背脊,下巴支在他头上。 渐渐地,小柳缓过气,呜呜咽咽说:「我、不、想的……」 楚岚揉揉他的头,又轻轻弹了下他脑门。 「唉,没用也没关系。」 小柳偷偷瞧瞧他,泪珠儿还留在睫毛上。 「不就给吃几个白眼,说几声么,人长在别人嘴上,也没什么大法子。从前我最气别人瞧我脸,说三道四,小时候有人说我像娘们儿,给我打断了七八根肋骨,可现如今他们还不是照看不误,你还能把看你的人眼珠子全都掏出来?我这么大本事还不得戴个劳什子蒙面巾么……」(大言不惭) 可你是好,别人才看你啊,小柳默默想。 「再说了,你是做过男娼,男娼是下九流,他们也没说错……」楚岚按住小柳抖嗦的肩膀,继续说,「他们要说,我们也没什么好法子,便是我明里让他们不说,他们背地里还得说的。」 他推开点小柳,上下一看:「你看你走路扭细腰,喝茶翘小指,说话像蚊子叫,眼睛不敢正眼瞧人,整天缩了个肩膀,活象欠了别人十辈子的债,换了谁都得欺负你!怪不得在花船上都得挨整,就你这样——」 小柳抿了嘴,气得直哆嗦:「你、你……我……」 跟那人根本就讲不来理。 看小孩儿还知道生气,楚岚倒乐了:「我什么,也就我不欺负你!」小柳瞪他,他想起自己原也是欺负过他的,怏怏说,「那不算,那是你小气,老是记在心里,我从没嫌恶你,对你这么好,以后你得乖乖听我话!」 说完整个将小柳举起来,挠他痒痒。 怎么拿自己当小小孩儿啊,小柳给他挠得憋不住,咯咯地细声笑起来。 一张脸上泪都未干,笑得却欢快。 楚岚看得喉头一紧,抱住他,轻轻啄吻他小嘴。 小柳被他吻着,亲一下,心就怦地跳一下。 心想,自己敢和这人还嘴,在他面前可以笑,可以哭,可以做很多事情。这么一闹腾,竟好像真的不太把那些瞧不起自己的人放在心里了。 「走啦,回去。」 这回楚岚没抱他,让他跟在身后慢慢走回去。 沿路很多人都瞧着,楚岚没说话,默默牵住他的手,继续大摇大摆。 不过大家更多是看楚岚,果然绝世美男,短短一程路,不知多少名门闺秀、江湖女侠芳心暗许。 第九章 楚岚和小柳携手回到棚帐,刚欲进门,却正好瞧见卿家老七走出,身后跟了个美丽俏皮的姑娘,看到楚岚时脸皮一红,再瞧见楚岚牵着小柳的手时,头扭到一边。 卿七向楚岚打了招呼没说什么便离去,而那个小姑娘走出几步又回过头来看,眼里带了七分羞涩和三分薄恼。 「哥哥,适才璃玉堂来拜见。」楚芸向楚岚交代。 楚岚漠然点头,楚芸欲言又止。 近中午,有人送来食匣,并通知依照老规矩,午后在主帐开会。 食匣里菜式非常丰富,楚岚吩咐大家尽快用餐,包括侍卫和楚芸的丫头大家一齐坐了吃饭。 小柳捧了碗饭,一口一口扒。楚岚一边吃,一边给他一箸一箸夹菜,这是惯常做的,侍卫们早就惯了,楚芸几个看得一呆。 一会儿,小柳碗上就堆了一座菜山,他一个劲儿埋头吃,可那座菜山怎都吃不平。实在吃不下,他捧了满满的碗,看看楚岚。 楚岚撇撇嘴,接了他的碗把剩下的全都放到自己碗里,说道:「这个菜确实腻味。」没吃几口,自己也搁了筷子。 饭后众人整装去主帐赴会,楚芸实在忍不住,赶了几步与走在最前头的兄长说道:「哥哥,你不会不知道吧,娘亲定下的,楚家和璃玉堂联姻的事情。」 楚岚看看楚芸,挑眉:「璃玉堂适合联姻的是姑娘,这事和你不沾边。」 楚芸不知该说什么,她完全摸不透楚岚在想什么,这事既跟自己没关系,就是跟他有莫大的关联。 「哥,卿三小姐刚刚就来过,她看到、看到那个人……」楚芸看一眼在后面走着的小柳。 「那又如何?」 「她是璃玉堂数十年间最出众的人才!娘亲最看重她。」 楚岚一笑:「嫁不嫁随她,娶过来就姓楚,我作主。」一派安然。 到了主帐外,早已人头涌涌,只留下窄窄通道供人行走。 远看去帐前地上横放着一长两丈、宽一尺的碧绿玉石,隐隐发着寒光。 这块玉石大有讲究。 自百年前首次召开剿魔大会,各派便约定入主帐者参与商定剿魔的大小事端,主帐发令各派必须执行,等若是入主帐中的门派在剿魔期间控制了整个白道,权力之大人人向之。 不过白道武林,侠义为先,不以武力争个你死我活,于是当时的少林方丈便想了法子,觅了块深海中的千年寒玉,此玉坚比磐石,却又多了石块没有的韧性。方丈立下规矩,但凡有门人能在此玉上留下脚印,该门派就能入主帐论事。 但是百年来能过玉留印,入主帐论事的门派寥寥无几。到了近几十年,除了少林、昆仑、华山等百年大派,只有楚家。 其实,楚家先祖在征伐日月教时曾立下不世奇功,各门派感激下特许楚家无须过玉,世代可入主帐,并给予楚家一些特权,使得楚家在主帐中也地位超然。 不过为了服众,历年来楚家在入主帐前都会派出门人过玉留印。而上回召开武林大会,来的门派寡少,楚岚又是代母参加,并未过玉。此番是他第一次正式与会,江湖众豪客都要瞧个究竟,他楚家少当家敢不敢过这块千年寒玉,能不能留下脚印。 楚岚瞧着远处玉石,一阵好笑。 寒玉上有他的曾祖、外祖母、父亲的脚印,此番他也要留下以证明楚家的武学修为仍然超凡入圣,独步武林。当日齐嘉义和楚芸为了留下他可以容忍他与小柳纠缠,也是为了此刻。 历年来楚家能够执白道牛耳,除了楚家处事公正,更因为楚氏武功冠绝天下。 少林、昆仑、华山数派当先进入主帐。没有任何疑义。 楚芸屏息瞧着哥哥。 小柳并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懵懵懂懂。 却不料,楚岚回过头朝他一笑,竟过来一把拉了他走到玉石前,再将他抱到寒玉上站好。小柳顿时感到脚上寒气森森只往上灌过来,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心下惊疑,却听得楚岚耳语:「别怕。」 楚岚这一作为,众人都大为惊奇,那玉石上分明是个体弱少年,楚家这番要做什么? 楚芸急得跺脚,叫道:「哥!」 远处更传来焦急声音:「师弟!」却是齐嘉义赶到。 楚岚毫不在意,朝一众人作了个揖,手扶着小柳言道:「这是家母新收的义子楚柳,此次大会就由他代表我们楚家过玉。」 齐嘉义几步赶了过来,用极低的声音道:「师弟你别胡闹!」 小柳看着楚岚,又看看公子,不知所措,没等他反应过来,却感到身上突然传来温暖如春的一股气流,由楚岚放在自己身上的处所缓缓往下流去,将脚下的寒气慢慢赶走,颇是舒服。 一时间,场内鸦雀无声。 被楚岚单手扶着的瘦弱少年,身体还抖抖嗦嗦,明眼人却看出,他双脚在以肉眼难以发现的速度下陷。 「下来吧。」楚岚轻道。 小柳跳下来。 坚若磐石的寒玉上赫然留下了他的两个脚印,是寥寥无几的脚印中最小的,却是最深的。 眼力不行的,还在想,那个貌似瘦弱的少年竟然身怀奇技? 少数眼力好的,惊得都不知该做何反应,这年纪轻轻、俊美绝伦的楚家少当家,一身武功不但是青出于蓝,简直就惊世骇俗,楚家不愧是武林白道第一世家。 齐嘉义心内一阵惊喜,他明白他的小师弟武功到了师门最高境界,再过些时日,便是师父再世也要甘拜下风。但看看靠在他身侧的小柳,却更是忧虑。 少林方丈微微笑道:「英雄出少年,楚施主请进。」 楚岚嘴一牵,领了楚家众人直入主帐。 其后,再无一人过玉。 人群中,璃玉堂的卿三小姐轻喃道:「那人的武功竟如此高么?」 卿七捋须叹道:「绝世奇才。」 主帐中,各门派首脑为落座顺序客套了很久,楚岚一直在旁冷眼瞧着未作声。 最后,少林方丈坐在首座左位,楚岚坐右位,两侧坐了少林、华山、昆仑的几位代表,齐嘉义算是半个楚家的人,和楚芸一同代表楚家也坐了下来。 楚岚突然发声:「楚柳,坐在我师兄下手。」 帐中众人都知道楚岚是隔体传功让小柳在玉上踩出脚印,这本就有些胡闹的性质,但是当时见到楚岚这般神功倒也未及计较,可此时要让一个风尘味十足的少年坐在主帐里共商武林大事,那太也荒唐,几个长老的脸顿时沉了下来。 小柳看看众人,楚芸脸色虽不好看却不能当场反对兄长,齐嘉义正凝神思虑,根本未在意此事。又见楚岚正瞪着他,随时都会过来,只好坐下来,但是对面几个老头神态颇不善,他忙拿了茶盏低头铭茶,只当没看到。 众人刚落座,齐嘉义神色凛然直入主题:「各位前辈,昊天教不除,武林断无宁日,晚辈恳请速战速决,剿清魔教,伸张正义!」 在座的各派首脑人物显然对齐嘉义格外器重,他是楚岚的师兄,武功当然不会弱,最重要为人谦虚稳重,侠名遍天下,是年轻一辈的翘楚。 少林方丈沉吟道:「昊天教的教主据传是白衣教遗孽,武功超绝,手下的十六魔将也都能独当一面,征剿不易。不过近来魔教为祸日巨,不可不除。不知各派是何意见?」 于是华山、昆仑的代表纷纷发言,有的赞同齐嘉义,有的则认为白道各派需要休养生息,剿魔一事当从长计议。 楚芸本来跃跃欲试,但会前兄长曾交代不许表态,只能生生忍了。 大家说得差不多,方丈才问楚岚:「楚少施主,楚家意下如何?」 楚岚笑笑,微欠首:「晚辈谨遵各位意见。」 可是,众人并未达成统一,这到底遵谁的意见呢?楚岚却又默默坐了不言语。 齐嘉义微微皱起眉头,他这位师弟对征伐魔教总是兴趣缺缺,第一世家为何会有他这样的子弟?要知道,楚家历代都为征剿邪魔付出血的代价,楚岚的曾祖、外祖母、父亲纷纷在历次征战中丧生,这才奠定了楚家在白道武林的赫赫声威。可他的师弟,却对这一切从来漠然以对。 正这时,突然帐外传来阵阵凄厉哭号—— 「魔教天杀的!我江南穆家与你不共戴天!」 「夫君,我定为你报此深仇大恨!」 「我们六合派与魔教誓不两立!」 …… 主帐门掀开,帐外跪了一长列披麻戴孝、义愤填膺的嘶喊着的各派遗孤,见帐中主事的人步出,当先的一名白衣少妇,扑通跪下:「方丈、楚少当家、齐少侠、各位长老要为我穆家作主!」说完以头磕地咚咚作响。 她身后众人更是大声哭号起来。 「为我们作主,杀光魔教!」 据说这是惯演的。 小柳被楚岚拥在身侧,仍看得胆战心惊,那些人的仇恨如此可怖,如果眼光能够杀人,话声能够杀人,魔教的人该当早入了十八层地狱。 楚岚看着他们,都是在历次征战中失去亲朋,毁家灭派的人们。 白道和魔教的仇恨是无数鲜血和尸体累积百年而成,剿魔之战势必进行,早晚而已。 当先的穆家少妇人向方丈哭诉:「昊天教的烂头陀年前到我穆家……我穆家上下两百口人死得一干二净,只余下小妇人和幼子当日在娘家避过一难……你们要替我穆家报仇作主啊!」 这却是新鲜的仇恨。 又是漫天的哭号嘶叫。 齐嘉义手握剑柄,牙关紧咬,振臂呼道:「魔教不除,天不开眼!」 「魔教不除,天不开眼!」 「魔教不除,天不开眼!」 场中众人跟着齐嘉义这声喊,齐声喝出来,回声震天。 楚岚拦了要扑出的楚芸,站在一边冷冷瞧着。 楚家为剿魔流了太多的血,到他外祖母一代,楚家就只剩下女子,而外祖母盛年身死,姓楚的就只有他母亲楚嫣玉一人。 母亲十六岁就做了楚家的当家,但是功力始终不能强到过玉留印,楚家的声威摇摇欲坠,受到各派威胁,直到她三十岁成亲。 他的父亲是武林中人人称道的大侠,誓为武林除魔卫道,第一次代表楚家参与武林大会,便在寒玉上留下脚印,拯救了楚家的百年声威。 可是他记不起父亲的模样,楚芸还在娘亲的肚子里,他才三岁,父亲死在漠外,与莲花教教主同归于尽。 小柳感到身侧拥住自己的手越收越紧,惊讶地看向楚岚。 楚岚猛地一醒,侧头朝小柳一笑,轻道:「一帮疯子。」 看小柳莫名其妙的样子,他更乐了,手指戳他腮帮,心里却说,楚岚你自己却也不得不跟着他们一起做疯子,不是为了楚家,而是为了娘亲。 正是群情激愤的时候,半空中突然传来一声冷哼,声音不高,却尖利异常,直捣耳鼓。接着就是冷硬的一声:「大言不惭!」 更有个沙哑的、仿佛石子刮锅底般的声音想起:「姓穆的竟然还没死光,老子今天就斩草除根!」 场内一片哗然。 白衣少妇厉声尖叫:「烂头陀,那个人是烂头陀!」 难道昊天魔教这么猖狂,竟然敢在白道聚会的当天来生事? 齐嘉义奋声喝道:「魔教妖人,还不速速现身!」 场内一众武林豪客纷纷呼喝叫骂,但是继两句话叫过,便再无半点声息,这种来无影去无踪的伎俩不得不叫人胆寒。 不过白道中不乏好手,昆仑的长老向主帐中的各派人低声道:「今日必将他们斩于此地!」 齐嘉义抿唇,走近几步看向楚岚:「师弟。」眼神复杂,语气诚恳。 楚岚明白师兄的意思,要他一起联手共斩魔教妖人。他微微点头。 齐嘉义一掌拍到他肩上,久违地温和地笑了笑。 楚岚轻轻吩咐身侧的小柳:「待会儿小心躲着。」然后示意侍卫好好看护,手握住「无音」宝剑,心里突然想到那个髯须大汉昊天,师姐的男人,要杀了他吗? 刚想到此人,却听了半空中的狂笑声,是昊天教主到了! 笑声刚落,粗豪的声音响起:「你们白道一向自谓光明正大,却不问问为何我门下要灭穆家满门?」 五道身影齐齐落在练武场边上的屋顶上,五人都蒙了黑巾,看不清面目。 白道群侠纷纷叱骂就要涌上。 烂头陀桀桀怪笑,叫道:「与他们有何可说的,大哥,杀他个痛快!」声落,合身扑向那白衣少妇,却被齐嘉义一剑拦下,而场中各派豪侠哪肯放过这等机会,谁若能杀了昊天教主,立时便可扬名天下!个个人都仗剑杀过去。 顿时,整个局面乱成一团。 小柳被楚家的侍卫拥在当中,看着那处屋顶变成人间炼狱,好多人惨叫着跌落下来,杀个人就跟切西瓜一样简单,心里直打寒战:为何这般呢,有话可以好好说啊,怎么见面就杀人……公子也夹在里面,会不会有危险呢! 这时少林方丈大喝:「退下!」屋顶众人已知厉害,纷纷撤到地上,在底下将昊天五人团团围住,而相邻屋顶上已然站满了弓箭手。 「上天有好生之德,五位施主放下屠刀,可免一死!」方丈说道。 「操你个放下屠刀,老子还立地成佛呢!」 「阿弥陀佛!」方丈念个佛号,回头示意,楚岚和少林、昆仑、华山派功力最强的三个门徒排众而出,与齐嘉义站成一排,严阵以待。 小柳见楚岚也持剑迎上去,一颗心突地就是一耸,却不料楚岚百忙中竟回头朝他眨了眨眼。 齐嘉义一纵而起就要与昊天拼个你死我活,却被站在昊天右侧的高挑男子拦下,只听得那人「咯咯咯」娇笑声起:「我说姓齐的,你是我大哥手下败将,不如奴家来战你,看在你是我大嫂的师兄份上,饶你不死如何?」声音不男不女,阴阳怪气。 场中人听得分明,昊天教主的老婆是齐嘉义的师妹?顿时疑云丛起。 楚岚对师姐仍是回护,一剑将高挑男子迎下。 齐嘉义向昊天道:「我今日杀你,并非为了儿女私情,实是魔教作恶多端,报应临头!」话完,一剑挥出漫天剑雨。 半空中剑光泗溢,小柳在下面根本看不清谁跟谁,只是握了一手的汗出来。 楚芸交代侍卫们:「我哥有事,咱们就一起上!」 高挑男子一边打斗一边向楚岚调笑道:「真是个大美人儿啊……」话未落声,脸上蒙面巾便被楚岚的无音剑中分而裂,脸上却未留下丝毫伤痕,惊得他再不敢言语。 男子生了一张瓜子脸,妖艳非常,跟楚岚缠斗了一刻,腰间才吃了一剑,却见楚岚再不下杀手,嘀咕道:「原来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呢!」 楚岚不理他,直接加入昊天和齐嘉义的战团。昊天虽比齐嘉义武功高出一筹,但楚岚再加进战圈,顿时落了下风,没多时已受两处剑伤,不过楚岚只想将其逼退,并未使出全力。 昊天百忙中吩咐娇艳男子道:「老六,先走!」 被称作「老六」的男子眼神流转,竟真的飞身而去,那身轻功是楚岚首见的漂亮,便是对面密似细雨的弓箭也不能伤他分毫。 下面的楚家侍卫眼都不眨地盯着屋顶,随时准备支援少主,对小柳的看护难免分心,却不料那魔教的老六轻功恁好,在空中回旋半圈眼看就脱离群侠控制,竟又折返过来,箭一般直落向小柳,没等侍卫反应,小柳已给他揪了升到半空。 「楚少当家,你瞧瞧我手里是谁!」 楚家众侍卫投鼠忌器都不敢动,小柳被那人揪住吊在半空里,还一直飞来飞去,吓得要命,却想着不能太没用,硬是忍住没有喊出来。 楚岚听到魔教老六得意叫声,心道不好,余光扫去,果然是小柳被掳,暗骂侍卫没用,眼内凶光暴涨,手下非但没有减劲,反而剑光大盛直逼昊天,明眼人这才知道适才他并未使出全力。 场中众人看向停在半空中大树上的老六,此时他面巾已去,有人便认出他来:「是摧花手申老妖!」 那申老妖娇笑道:「原来小子们还都认识你家老娘啊,楚少当家你不疼惜这兔儿般的小公子,奴家可就不客气了!」 申老妖一手夹着小柳,另一手竟真在小柳屁股上捏了一把,小柳拼命挣扎,心说,为何偏偏欺负我呢?他看向还在大战的楚岚,怎都不愿叫出声来。 「看你那小样儿,竟还挺倔的,老妖我更喜欢啦,啧啧他们不管你,你就跟我回去如何?」申遥遥凑到他耳边轻轻调笑。 楚岚这才知道原来那就是江南各省通缉的采花淫贼申老妖,其人专门折采武林名家子弟,臭名卓著。到此时他都未听到小柳叫声,心内更急,但仍狠一咬牙,着力攻击昊天。 老六这时也不由稍稍变了脸色,难道真是看错,那楚岚竟是毫不在意这少年? 「楚少当家,再不退去,你便再见不到你家小公子了!」老妖用力掐住小柳的脖子,小柳顿时涨红了脸,喘不过气,可耳边又传来申老妖轻轻调笑声,「小兔儿,老妖我可舍不得你,且忍忍,我骗他们的!」 小柳被掐得喘不过气来,心里却突地紧缩起来,那人、那人…… 他真是不管我吗? 这时连场中的楚家侍卫都生了疑,楚芸反倒觉得一轻松,原来兄长并未糊涂至此。而旁人本就看轻小柳,原来还以为他身怀绝技的人,眼见他被掳去且毫无反抗之力,更不再管他,全都注意到半空激战。 魔教四人竟与白道最顶尖的五人战成平手!而昊天教有十六魔将,如今只来了四个! 小柳将至昏去,却听得长叹一声,与楚岚并肩作战的齐嘉义竟突然撤剑后退,扬声道:「申老六你且放下那孩子!」 小柳心里喃道:公子! 申老妖媚眼一转,手中一松,小柳喉中涌入大量新鲜空气,顿时大咳起来。老妖在他耳边咕哝:「你倒挺吃香的!」 齐嘉义朗言道:「我侠义道绝不滥害无辜,你放了那孩子。师弟,罢手吧!魔教昊天,今日先放你一马!」 他这么一说,场中顿有人翘起大拇指:「真英雄!」 楚岚胸中大恨,功亏一篑,本已能将昊天擒住! 那齐木头,真以为魔教会就此罢休?昊天被他们逼得死死,小柳方有活路,若是退守,便再无筹码。其他帮派怎会为了小小一个少年放弃这等大好机会。 果然,老妖得寸进尺:「你一人罢手可不行,让那几个老小子都停下!」 齐嘉义不禁犯难,但仍开口与各派交涉,不过场中门派繁多,几大门派支支吾吾,置之不理。 楚岚耳边听得小柳断断续续咳嗽,知道他想忍却忍不住,心一横,大吼一声,运起护体神功,竟然整个人撞向昊天。 这护体神功一旦运起极耗真气,但是整个人坚不可摧,便似一利刃直迫昊天而去。那昊天本就力竭,猝不及防,被撞得喷出鲜血,楚岚却已一剑抵住他喉间。 楚岚损耗功力过巨,脸色惨白一片,哑声长笑:「昊天已在我手,昊天门下弃剑投降!」 这一突变生在片刻之间,场间众人除了三对人激战不止,全都看过来。 楚家十八铁卫和楚芸立即飞纵到屋顶将楚岚和昊天团团围住。 昊天胸襟前喷的都是血,却仍纵声喝道:「昊天门下纵死不降,你们四个立刻撤离!」 申老妖夹了小柳,心内却没了主意,老大在楚岚手上,而自己手上这少年似乎威胁不了他! 「若再不走,从此逐出昊天——」昊天大喊中断,楚岚一剑再进一分,他喉间鲜血直流。 「我本想给你一条生路,谁让你门人不长眼睛!」楚岚冷哼。 昊天看向楚岚,暗道,若不是有这少年,他昊天教就算只来五人又怕得谁来? 场中已有喊杀声:「楚少当家,宰了那个魔头!」 楚岚知道此刻微妙之极,尽力按下胸腹紊乱的内息和烦躁心绪,悄悄瞥向申老妖手里的小柳,他眼利,瞧见小柳颈中一道紫红淤痕,心里一疼,却又不敢流露急切之情,令魔教有机可乘。 而这时,小柳咳得缓过气来,也抬头向楚岚处望去,见楚岚脸色惨白,嘴角渗血,不由担心,眉头微皱,他这神情落在申老妖眼里,凑过去轻笑:「原来你却是中意那姓楚的!」说完,牙一咬,准备赌一把,在树梢上轻点,夹起小柳直升十丈。 这是什么轻功,在场众人都瞠目结舌,只听他哈哈一笑,携了小柳在空中翻折,竟又平滑出数丈,落到练武场外而去。 「老七老九老十,咱们走也!」 还在激战的烂头陀闻言突然掷出一物,「砰砰」两声,屋顶上顿时浓烟弥漫,伸手不见五指,大家慌作一堆,楚岚警醒,牢牢将昊天控制住。此时,远处璃玉堂卿三小姐飞身而起,也不知她在空中施了何物,浓烟立时散尽,烂头陀三人果然借了浓烟意欲遁去,所幸尚未走远。 「放箭!」 箭雨中,魔教三人仍逃脱而去,齐嘉义喊道:「师弟,你看牢那魔头,我去救小柳!」 场上各派豪侠有的过来要杀昊天,有的跟了齐嘉义追去,楚岚心急如焚,他倒不担心魔教会对小柳不利,但若白道这边群情激愤真杀了昊天,就再难保小柳安全。何况,又是齐木头去救,适才他一番英雄言语定让小孩儿感激涕零,这下若还能救下他…… 昊天此时竟还笑得出来,轻声道:「你若再不追去,英雄救美的功劳可给别人占尽了。」 楚岚一瞪他,被这粗汉说中心事颇有些尴尬,但一咬牙,还是携了他一同纵起,向申老妖追去。 楚芸等在后面叫,本想得到楚岚青睐的卿三小姐愣愣站在屋顶上看他远去。 小柳被申老妖夹在怀里一路飞纵,心内却一直想着适才听的那句话——「原来你却是中意那姓楚的。」 我、我喜欢那人? 虽然自己被强人掳了,那人丝毫不为所动,可是他脸色惨白的样子跟当日在崖下将他救上时的一模一样。 他好像身体受伤,出血了,他本事那么大怎么会…… 这么想着,反倒将自己身在的险境忘得一干二净。 b 第十章 楚岚一路飞纵,心里暗道,自己真气耗损过巨,一定要速战速决。眼下虽点了昊天的穴道,但他武功超绝又有许多魔教的神秘伎俩,仍是危险,何况后面还有白道的一大堆人。 于是他索性落到地上僻静处同昊天说道:「今日便宜你,你要那老妖怪到城外五里坡换人。」魔教自有他们联系的古怪法门。 昊天笑笑:「先解了我穴道再说。」 楚岚解开他左手禁制,只见他到怀里拿出一个小玉瓶,拔了盖子,在自己身上倒了些粉末,弄完,楚岚又将他穴道制住,夹着他重新纵上屋顶,向城外方向飞纵,将身后的白道中人通通甩脱。 也不知那粉末到底有什么古怪,楚岚到得五里坡不多时,果然见那老妖像是纸鹞子一般在半空中飘过来,却瞧不见小柳,大概是给他背到背上的缘故。 远远他就传声:「大哥,我甩不脱那姓齐的。」楚岚听出他中气已有不足。 申老妖轻功绝世,可先前中了楚岚一剑,身上又带了个小柳,其他人虽都赶不及他,但齐嘉义本就轻功见长,一路紧追不辍。 老妖落到地上时,齐嘉义赶到。 「别动,不然老娘杀了这小鬼!」老妖喘着气朝齐嘉义喊道,手放在小柳天灵盖上。 齐嘉义果然止步,三方立成三角。 小柳一路颠簸,便是过惯水上生涯,也直欲将肚内东西全都吐出来,这时落到地上只觉得两腿发虚,眼前景物摇来晃去。 「楚柳,叫我一声!」楚岚急于查看小柳安危。 小柳愣愣看向远处,是那人……可嘴张了张却叫不出来。 叫他什么啊? 这么长时间,自己竟然从来都没叫过他! 「楚柳,听到我话没有?」楚岚急道。 「小柳!」一侧齐嘉义也喊。 小柳再看向齐嘉义,原来公子也在。 楚岚狠狠盯了一眼齐木头,又来瞎掺和!不过小孩儿能够转头该是没大问题。他命令昊天:「让那妖怪将人放了。」 昊天道:「放了那小孩,你们还能放过我?」 「姓楚的,快将我大哥放了,别耍花招,不然你这心肝立时和你阴阳相隔。」老妖尖叫。 楚岚知道这时装作不在乎小柳已然没用,又看小孩儿站那里摇摇晃晃,脸色苍白,心下忧急,喊道:「数到三,我们同时将人扔出去!」说完封了昊天的哑穴,让他叫不出声来。 老妖力之将竭,已是强弩之末,无奈道:「好,但那姓齐的要退后二十丈!」 齐嘉义遥遥向楚岚打了个眼色,然后依言往后退了二十丈。 两人同门多年,这点默契还是有的,楚岚知道他的意思,待会儿申老妖将小柳推出的同时,他会对昊天发难。 师兄的「凌空掌」厉害异常,楚岚看了看昊天,突然想到师姐,心中一软,暗地伸指解了昊天右腿穴道。昊天说不出话,眼神中既是惊讶又含了感激。 齐嘉义在一侧喊道:「一、二、三——」 小柳和昊天同时被扔出,齐嘉义和老妖一齐扑向昊天,楚岚去接小柳。 原本齐嘉义的凌空掌足以重创甚至击毙昊天,不想昊天有一腿穴道已解,排山倒海的掌力及身,那条腿反倒借力运劲移开半丈,齐嘉义再运功时,老妖已将他接住,急速纵离。 齐嘉义再要追出,远远地,烂头陀等三人已然赶到,而白道中人却迟迟未来,他知道大势已去,猛地跺脚,转而怒视楚岚。 此刻楚岚哪还能顾及其他,抱了小孩儿,四处查看,一劲儿问他:「有哪里不舒服吗?」虽然只分离了数个时辰,却好似隔了几天几夜一般。 小柳模模糊糊看着眼前着急的楚岚,心里却再不似过往那般单纯,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喂,说话啊!」楚岚急得跳脚。 没等他说话,齐嘉义却已然奔过来:「楚岚,你干的好事!」 小柳看向怒气勃发的公子,再看看楚岚,到底发生什么事? 楚岚没事人一般:「我做什么好事儿了?哪有你做得多。」 「师弟,这不是儿戏,你怎可放了那个大魔头!」 「奇了怪了,不是你说我们白道武林侠义为先,不能滥害无辜,为了救小柳,先放过那魔教昊天。」 齐嘉义给他一顿抢白,气得说不出话来。 小柳并不知晓两人为何争吵,但是听他们话里提到他,还以为又是为他的事情,便试着叫了声:「公子!」 齐嘉义看向他。 「公子,多谢你救了我……」他想挣扎下地拜谢齐嘉义。 楚岚哪能愿意,将他抱得更紧,叫道:「你谢他做什么,明明是我救了你!」 小柳被他一说,又想到他在练武场上的无情,而自己偏偏似乎对他……顿时眼圈一红。 楚岚看他神情,想到小孩儿刚刚颠簸受苦,又软下来:「现在是我救你啊!」 小柳不语。 楚岚还要哄,却听了齐嘉义长叹皱眉道:「小柳,你跟我走罢!」 立时来气:「他是楚柳,姓齐的你又发什么神经!」 「之前我就说过,我会带他回山。」 楚岚冷笑:「我知道了,反正如今师姐跟了昊天,你可以正大光明带了人回去,也不怕人计较了。」 齐嘉义大声喝止他。 小柳更挣扎起来:「公子不是那种人!」 「好好好,他不是那种人,他是大侠,我是坏蛋,行了吧!嘿,我就是坏蛋,你这辈子还就跟定我这坏蛋了!别的什么地方都别想去!」 泪水在小柳眼睛里直打转儿,他不懂眼前的人到底怎么了。虽然老是对他做那件坏事情,但对自己又真的好,上午时还对他说那些话,可晚上却又不来管他,过后又追来救他,救了他还要凶他。 被申老妖掳走的时候,他总想着要有用些,再难过也强挨着不出声,这时眼泪却再忍不住,垂了下来。 楚岚是见不得他眼泪的,可那根木头杵在那里,许多话也说不出来。 齐嘉义见小柳垂泪,顿时起了怜意,想到是他所托非人,才令这孩子又受了这般苦楚,更坚定了要带离他的决心。 「师弟,你别再固执,让他跟我去罢,这孩子身世凄苦,你何苦再折磨他!」 「我——」楚岚心里憋屈得紧,既心疼小孩儿,又气他不明白自己,更多还是醋意翻天,这么长日子,小孩儿心里口里都是公子长公子短,何时把自己放到心坎里了!让他喊自己一声,都不乐意! 他再也不愿多说,抱了小柳转身就走。 「楚岚!」 楚岚头也不回。 齐嘉义对着渐远的背影高喊:「你要想清楚,你为何定要留下他,你从小便是叛逆,别人说东,你偏偏往西,你只是要和别人作对!可如今不是幼时人人能容让你,你已经是楚家的少当家,白道武林多少人看着你!今日你纵走魔教昊天,已经铸成大错,就别再误了小柳、误了你自己!」 楚岚头也不回离去,心里却翻江倒海。 是吗?我是因为你们不喜欢小孩儿,我偏喜欢;你们不容我和他相好,我偏和他相好;你们不让魔教活,我偏要纵走昊天…… 是这样吗? 而小柳被他抱着,心里也难受得紧,是啊,他为什么偏偏要留下自己?当初在崖下,又为什么豁出命救自己?为什么每次作那事的时候都……为什么会对自己说那些从没听过的话?为什么? 他从没有时间好好思虑,这时无数的为什么冒出来,答案就在眼前,却根本不敢去想。 那人会不会也…… 可怎么可能呢,自己这般的人……连公子也说他只是和别人做对,公子也不愿那人和自己在一起,根本没人乐见。 可自己……自己…… 心头紊乱之极的他抬头看向楚岚,俊美夺目的脸上是从未见过的迷惑,公子的话他定是听进去了,小柳突然想快快把他叫醒过来,变成正常的他。 他小声问道:「我们要去哪里?」 楚岚霍地醒过神来,低头看到小柳眼睛红红,小兔一般看着自己,那眼神……自己像是被他打了一拳,那一拳看似绵软无力,却直打到自己心尖上。 他突然笑起来,心说,管他为了什么喜欢,反正就是喜欢了。想着,轻轻地吻了下小柳沾了泪珠的脸颊,说道:「我们回家去。」 结果当晚,楚岚救了小柳以后便带了十八铁卫连夜离开宾州,且放了话,以后大小事宜由齐嘉义和楚芸全权处理。 齐嘉义本还想阻拦他,但白道各派纷纷来讨问昊天妖人的去处,他并不能说自己师弟故意纵走,只能说,武林白道侠义为先,不能为了杀妖人而害了无辜好人。不过他说这话倒也出自内心,并没有撒谎的内疚。 卿家三小姐又几次央了卿老七来探楚家的口风,看来即使楚岚无意,佳人却有心。 *** 深夜,小柳跟了楚岚坐上马车一路向楚家所在的兖州赶去。 马车并未变小,可在小柳眼里却显得格外逼仄。 楚岚就坐在他对面,默默运功调息,并没来逗他。车里静静的,小柳却说不出的紧张。 他偷偷看着楚岚——脸色还是泛着苍白,受伤很厉害吗? 其实折腾了一天,他已经很累很困,却怎都睡不着,也不想睡。 整个人六神无主,脸上直发热,心总是吊着放不下来。 越是这样,小柳越是害怕。 他又忍不住再偷偷瞧那人一眼,还跟自己说这是最后一眼,可一路上他也不知看了多少个最后一眼。 为什么那人不论怎么看都非常美,高挺的鼻子,丰润的嘴唇,连睫毛都很长……小柳呆呆地看着,也不懂怎么形容。 自从大年初一到现在,他都过得稀里糊涂,这是第一次有空好好看他,若是平日他必不敢这么瞧的。 轻轻吁出口气,楚岚缓缓张开眼,精神恢复了些。对面的小孩儿窝在角落里好像睡着了。 这么个早春寒天,怎都不知道盖张毯子,楚岚扯了张毛毡子探过身替他盖上,手却停在半空不动。 小孩没睡着! 睫毛不稳定地翼动,呼吸也越来越急促,离得近些差不多都能听到他心跳声了。 又怎么啦?还装睡! 楚岚脸紧贴着小柳的,鼻尖正对着鼻尖屏住呼吸,稍稍运起龟息大法,让对方感觉不到自己。果然,过了好一阵,小柳的睫毛一阵扇动,偷偷睁了眼。 小柳刚刚看到楚岚醒过来,吓得立刻闭上眼睛假寐,好一会儿,确定楚岚没动静,心想,那人定是还在练功,才敢稍稍睁开眼。 「啊!」他一声惊叫——眼跟前,鼻子贴着鼻子就是楚岚的脸。 楚岚爆笑,哈哈哈哈,真太有趣。 「你怎么还不睡觉!」装着生气虎了脸。 「没有啊……我在睡……」小柳轻轻嘟哝。 楚岚仔细看小孩儿,跟往日一样的脸,可就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从申老妖手里把他救回来,就不对劲。 「你怎么啦?」 小柳摇头,眼光下垂,根本不敢瞧他。一颗心怦怦怦拼命跳,自己偷偷看他是不是给发现了?他是不是知道……我…… 「喂,我都跟你说了!」楚岚以为小柳还在计较白天的事情,「那个不男不女的妖怪掐你脖子,我不是不管你,我——」我了半天也说不出口,心想我做什么要解释! 可定睛一看,小孩儿仍是低着头,脸色含了紧张,羞怯、怅惘,还有很多形容不出的表情,一付神思不属的模样,他奇怪之外不禁有气,「喂,你听我说话了没有?」 「啊?」小柳如梦初醒,他总觉得那人的眼光便像把刀似的,能将他里面都东西都挖出来,至于刚刚说了些什么根本没注意听。 楚岚咬牙切齿说最后一遍:「我说我不是故意的!」 小柳看他一下,下意识点点头,「嗯」了声。 楚岚一喜,随即眼神一转:「我说什么不是故意的?」 「呃……」小柳张了张嘴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 「死小孩,你装蒜呢,我跟你说话你想什么呢?是不是又想你那个狗屁公子!」楚岚大爆发。 「我不是、我、我没啊、我……」小柳紧张得结巴起来。 楚岚瞪了他一会儿,只能认命地抱了他:「好啦好啦,睡吧!」 「哦。」 听到小柳乖巧的应声,楚岚却又开心起来。 车上地方不大,不过四围都有火炉,再加上楚岚这个大暖炉,小柳实在撑不下去,窝在楚岚怀里,两个人都睡得很香。 *** 楚岚并没把小柳带回楚家,而是把他安置在他自己平时读书习武的别苑。他并不想这时候让母亲见到小柳,觉得不是时候。可是,什么时候才恰当,他也并不能确定。 他和他的寡母楚家老当家楚嫣玉的关系,常常让外人看不懂。 楚岚刚满五岁就送到深山学艺,他师父、师娘是当代武林威望、武功都极高的侠侣,也是他亡父的师兄、师姐,但是年已七旬,因此师徒感情并不若父子、母子,更多是祖孙,再加上,另外两个徒弟,齐嘉义生性严谨,秋若依又温暾,老头老太尤其喜欢楚岚的性子,对他的管教非但不严厉,反而像是对着个调皮的小孙子一般,任着他的性子胡来。 楚岚每年只过年时回去一趟,每次来回一月,在家不过一旬。学艺归家已是十五岁,跟母亲说是亲密,怎都谈不上。而他又是肆意妄为的霸道性子,回家后也是半点没变,楚母反倒是喜欢性格更肖丈夫的齐嘉义多些,对他总是淡淡的。 但是,看似淡漠的一对母子,感情又不是疏离,楚岚再厌烦白道的一套,总会因为母亲不断妥协。 小柳本来还有些害怕要去那个不得了的楚家,这时候稍稍放心下来。但他又觉得这么给楚岚养在外宅里,说不出怪异。 以前花船上也有小倌妓子被人赎出去,多半也被人这么养着吧? 不过小柳也就难受了一会儿,便不多想。尽量地随遇而安,这是他的生存之道。因为,多想也没用,他并不能为自己的前途去争取什么,这种失败的经验他有过太多。 可是,很自然地,安顿下来以后,他又捡起之前齐嘉义教他的功课,他十六了,旁人这个年纪都成亲做爹爹了,虽然他没存这个指望,可总得有个养活自己的法门。 何况,他心里有隐隐的不安和害怕。 他和那人的差距太大太大,是他再努力也赶不上的差距。 可是,那种差距只在楚岚对着旁人时他才能感觉到,若只有两人在,他便感不到,也不觉得要赶上什么。 其实,小柳能想这些事情的时间也不多,只有楚岚回主宅去的两天,他能想想,之后,楚岚除了偶尔外出,几乎天天呆在别苑。 楚岚看他练字,便要教他,可是霸道得紧,把齐嘉义送他的书都扔了。 「先把自己名字学了!」 他会的! 小柳的右手被楚岚的包着,心本就跳得快,但是他还是咬了唇自己慢慢在纸上写了个「柳」字。 结果身后爆出楚岚的大笑:「这是什么东西,丑死了!」 「柳」字,初学者本就不容易写好,而且当时齐嘉义教时,总是很耐心,也多半以夸奖为主,小柳却也不知自己的字会难看成这般。 他垮了脸,抿了唇不吭声,心想写得对就行么,要多好看做什么。 「来,我们先学『楚』字。」楚岚握着他的手在纸上写,刚写了一笔,就被小柳挣脱,这个字他也会! 「你写得太丑,我把着你手教你一回!」楚岚去抓他手。 小柳不干,拿了毛笔,自顾自在纸上写。 「啊哟,难看死了,果然是姓齐的教出来的,我告诉你,我师父常说就算我不学武功,那也是考状元的料,师兄可就差多了,学个武功也就马马虎虎……」 小柳听他说公子的坏话就左耳进右耳出,他明明记得公子的字是很好看的,跟帖子上的一模一样。 楚岚才不管他,硬是把着他的手重写了一个「楚」字,确实是瘦劲圆转,逸势奇状,一派狂逸,绝非凡品。 但是这笔狂草小柳连看都看不懂,加之心里有气,便小小声说:「写错了!楚字不是这样的。」 「你懂什么?」楚岚教训道,「我这是融了张颠的笔法和怀素的神韵而成,自我十二岁书法大成,别人求我写我还不写呢!我们家正门的楚字就是我写的!那姓齐的一笔字只得其形难及其神……」 其实齐嘉义的书法也是甚好,只他在小柳面前诋毁起师兄不遗余力。 小柳听得他一番神吹,心说,兴许是自己说错了,顿时脸泛出红来,可是自己确实不会啊,什么「脏点」、「槐树」的,他根本搞不明白。 献了一番宝,再看小孩儿垂头不说话,楚岚才软下身段:「好了好了,你先跟我说会写哪些个字。」 却不知小柳的信心本就不足,给他一闹,再不肯说了。 楚岚就紧贴着站在他后面,看他那可怜赌气的小模样,立时生起一股邪火,在他颈侧吐出口热气,下处朝前一顶。 小柳这时哪还不知他那套,心里更气,那人只会对他做羞人的事情,又想到自己这般没用,别说以后找个营生养活自己,便是写几个字还给那人嘲笑。 他也不知怎地,在楚岚面前总想表现得好些,可每每都给他惹得出丑,而那人好似就喜欢看自己出丑,而自己对了那人半点忍耐功夫也不见,老是很容易掉泪。 小柳想着,一滴泪已然落到纸上,将楚岚写的那个「楚」字化花了。 楚岚一急,在后面紧紧搂了他,哄道:「我保证不闹,我们现在好好学一会儿。」 「你看你多厉害,掉一滴泪就把我的字弄花了,如今比你那个『柳』字更丑!」 …… 如此这般,哄了好一阵,小柳才又随他握住他的手认字、练字,可楚大少实在不是个耐心的人,虽然认真起来也教得挺仔细,但没多少时候,就满脑子又想着怎么把小孩儿弄到榻上去,不过小柳才掉泪,他也不敢造次。 忍得实在辛苦,第二天,他就回去拉了个帐房的六十多的老头给小柳教认字。 那老夫子学问倒不见得出众,可是教得实在,小柳长进也大,心里踏实,脸上也见了笑容。 除了学字,楚岚又教他练武,骑马,但小柳体弱,毫无基础,除了骑马稍稍能上手,武技一道毫无进展。 最后,某日夜间,看小柳坚持骑马被摔得鼻青脸肿,楚岚心疼,下了结论:「我说,你能识字也蛮不错了,练武还是算了,有我在,别人也欺负不了你。」 可是你若不在呢?小柳头抵在他胸前,闷闷地想。 「还是给我做饭吧……」 小柳也不明白,自己做的饭菜能有那么好吃么,那人每日都要他下厨,可别苑里的大厨做得好好的,他那三角猫功夫简直丢人现眼,结果没两天,楚岚竟直接将厨师赶去单给侍卫们做饭,他的每日三餐都给小柳包了。 小柳的日子实在很忙,每日除了煮饭,认字,读书,还要和那人做那事,数月匆匆而过。 这样的生活,比之先前同齐嘉义在山上时又不同。 小柳总不愿多想,不知是刻意还是本能。他总觉得在云间飘着,既晕乎乎地幸福开心,又怕终会摔到烂泥里。 也许,这么的日子能过上已经是做梦,是福分,还能多求什么。以往在花船上是想都不敢想有这样的生活的。 床榻间,他还是羞涩,尤其感觉到自己的心意以后。每天白天,他既盼着白天更长点,晚上不要来,又会想着,晚上那人又要做什么坏事。 幸好,那人还没在白天做羞人的事情,不然给旁人看到了可…… 其实,不是楚岚不想做,只是别苑里有很多是楚家的老人,过去服侍他母亲的,对母亲他多少存了点顾忌。 这日,教小柳的老帐房颠颠地跑过来,这位老先生倒是挺喜欢小柳,因为认真仔细,把他一个落第秀才当成大大的学问家。 「少当家,我看二公子是把理账的好手,我试着教他看账本,他……」 楚岚正站在庭院里,看小柳在院里刚开的地里种菜,他听了老先生的话,抬头看看他,心说,你现在才知道小孩儿好么,他本事多着呢。 「你好好教他。」 「是、是,我一定尽心竭力。」 老帐房先生告辞离去,楚岚看着田里忙碌的小小身影,这两月,他能看到小孩儿的笑容,能感到他和武林大会前的不同。 他很喜欢和他呆在一起,不单单是榻上快活,便是这么,暖暖春意中看着他,就觉得很舒服,他叫了声:「楚柳!」 小柳起身回头看向他。 忙得红红的小脸。 「我饿了。」 小柳抹抹汗,心里纳闷,不是刚吃过么。 「我饿了。」楚岚又重复。 小柳只好擦了手,走过去,问道:「想吃什么?」 小孩儿的声音很嫩,但是很少说话,在床上也总是尽力克制,仿似天性如此。他渐渐变得习惯服从他,总是乖乖的,尤其是到了这处别苑,楚岚觉得他连仅存的一些抵拒也没了,除非实在害羞,其他总是按他的话照做不误。 那种殷勤,也是天生的么? 为什么这么的可人,却不得花船上恩客的欢心? 楚岚想到这儿就会得出什么,却又说不清楚。 小柳看他只是盯着自己半天不回话,忍不住扯他袖子。 「我想吃炒面。」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