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这里,宝贝》 第一章 “我恋爱了……”花萱萱抱着“幸福早餐店”店门口的招牌,粉娇羞、粉娇羞地宣布。 “喔!”正低头专心切小黄瓜的花老爹漫应了一声。“韵如,这样够不够细?”他谨慎地转头问“幸福早餐店”的老板娘齐韵如,也是他使劲追了好久的心爱意中人。 “小妹,我、恋、爱、了!”花萱萱转头寻向另一个目标,这次她故意加重语气,企图得到重视。 “嗯,很好啊!”花蔷蔷敷衍地应了一句,利落地将好几份早餐装袋收钱。 “小姐,你的两份鲔鱼蛋三明治、一份煎饺跟三杯豆浆好了,总共一百一十元,谢谢。” “齐阿姨,我真的恋爱了啦!”她不依地跺跺脚。 “萱萱……”齐韵如一脸抱歉地对她开口。“借过一下,客人要买包子,你挡到包子柜了。” 得不到任何恭喜,花萱萱嘟起唇,没好气地转身走到一旁拿起纸杯,无言地一杯一杯装起豆浆来。 直到忙了一个段落,买早餐的人减少了,大家有时间喘口气后,才开始将注意力转到她身上。 “萱萱,你刚说你怎么了了”记忆力不太好的花老爹问道。 都已经过了时效,她早就没了宣布喜讯的兴致了啦! “没啦!”她无精打采地扫地。 “二姊刚刚说她恋爱了。”花蔷蔷拿抹布擦拭柜台。 “又恋爱啦?”齐韵如的反应有些忧虑。“这次有没有张大眼睛瞧清楚?对方有没有藕断丝连的女朋友?” “呃……这我不知道耶!”花萱萱迟疑地摇摇头。 “对方是谁啊?哪个系的?”花老爹好奇地问。 “不是学校里的。” “校外的?唉呀,同校的话,我还有办法帮你打听,如果是校外的,就比较麻烦了耶!”跟她念同一所学校的小妹花蔷蔷皱起眉头深思。 “我……我想这次应该不会这么倒霉,又遇上一颗花心烂萝卜吧?”花萱萱想起那个有着一双浓眉大眼的男孩,他在校门口送情书给她时的神情很腼腆,不太像是会花心的样子。 “你识人的本领一向不高,对人太没防备心跟警觉心,所以才三天两头老是被人家骗感情。”花蔷蔷的话一针见血,很不看好这段恋情。 “我不会永远这么倒霉吧?”花萱萱扶着被小妹射了好几道冷箭的脑袋,表情晦暗地坐在店里的角落。 所有人全向她投射同情的眼光,有志一同地发出“难说喔!”的讯息。 不是他们不信任她的眼光,而是她谈恋爱踩到地雷的机率,高得简直像是被诅咒了一样。 说起他们花家老二花萱萱的情路,真是有够给他坎坷的,而且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从十五岁开始,她就屡次遇人不淑。交了好几任的男朋友,但全都是花心劈腿烂萝卜,人家女孩哭哭啼啼地跑来找她谈判,害她每次都只好心软地跟男生分手,成全人家女孩子。 没想到她天生艳丽的脸蛋,再配上她曲折恼人的情路后,竟被人误会是情场经验丰富的女子?大家都将她看成是见一个、爱一个、再甩一个的花痴小浪蝶。 由于艳名远播,男生看她的眼神变得不正经,靠过来的十个人中有七个没安好心眼;有些女生看她的眼神也很不屑,甚至还有意无意地排挤她。 天知道她依然纯情得不得了,顶多只跟几个男生牵过手,连初吻都还没有机会送出去呢! 但她一向乐观开朗,秉持着“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的信念,因此对身边的流言蜚语不理也不睬。 基本上,除了老是开些烂桃花让她大伤脑筋之外,倒也没造成她太多的困扰。 “唔……那个男生气质满干净的,应该不会花心啦……”花萱萱挣扎着反驳,力道十分微弱。 “希望是这样啦!我们不是在唱衰,而是你的纪录实在是太……辉煌了,不得不小心一些。”花老爹安慰地拍拍她的肩。 “我知道……”她泫然欲泣地垂下脑袋,表情直逼一代怨妇。 几个一身是汗的男生抱着篮球经过早餐店门前,忽然有人停下脚步,指着店门和同伴商量了一下。由于才刚打过篮球,肚子正饿,看到还没打烊的早餐店,他们临时决定再补一份早餐来填填胃。 当男孩们坐下时,没有注意到坐在角落里的花萱萱。但花萱萱在瞧见其中一个男孩的面孔时,又惊又喜地露出讶异的表情。 齐韵如赶忙上前招呼,点好餐后随即埋回柜台里开炉打蛋。 一名大嗓门的男孩突然勒住其中一名浓眉男孩的脖子,大声哗笑。“真的假的?x大的花蝴蝶答应跟你交往啦?” “是啊!我还以为她会故作姿态地拒绝一下呢,没想到她竟然一下子就点头了,真是超好钓的耶!”浓眉男孩笑闹地打了回去,面露得意之色。 “靠!早知道那女生这么好钓,我就自己去了,白白给你占了便宜!”另一个男孩也起哄地打了他的脑门。 “没关系,我们让阿陆先上,到时候再带她来跟我们混熟,搞不好大家都能跟她来上一腿……” 几个男孩哄堂大笑,浑然不觉坐在角落的花萱萱,正脸色苍白地死瞪着他们。 敏感的花蔷蔷一看见姊姊的神色,马上就猜到事情的大概。她怒气冲冲地正想要冲上前去,端着餐点的齐韵如却早她一步,将手上做好的三明治全都狠狠地扔到男孩脚边的垃圾桶里,让男孩们吓得跳了起来。 “喂,老板娘,这不是我们点的东西吗?你干么扔掉?”浓眉男孩疑惑地问道。 “不为什么,只是突然想喂狗而已。” “我们要打烊了,出去出去!”花老爹也冷着脸开始拉铁门。 “你们有毛病啊?我们又还没吃到东西,怎么就赶我们走?”男孩们生气地叫嚣着。 “你们想吃东西是吧?”花萱萱笑容可掬地从角落走过来。 男孩们一见到她,脸色霎时青红交错,说不出话来。 “想吃没问题,给你们吃臭鸡蛋啦!”花萱萱抓来一篮鸡蛋,恶狠狠地狂砸这群没水平的臭男生。 遭蛋洗的男孩们抱头鼠窜,争先恐后地奔至店外。 “你们给我记——唔?!恶~~”一个男孩回头正想撂狠话,却被手劲神准的花萱萱投了一个红中空心蛋,砸得他满嘴蛋壳,被腥味呛得频频作呕。 “记住?我记住你们了!王八蛋!以为我花萱萱好欺负啊?你们以后走在路上就不要被我撞见,不然我打得你们爹娘认不出他们满脑子垃圾渣的龟儿子!”花萱萱抓来第二篮鸡蛋,狠狠地蛋洗那几个小王八。 几个男孩被花萱萱的狠劲吓缩气焰,在路人的围观下,脸色胀成猪肝红,狼狈地拔腿就跑。 男孩跑走后,力气放尽的花萱萱拉了张椅子坐下来,愣愣地发着呆,眼底渐渐蓄满挫折及难堪的泪水。 “可恶!竟然欺负我家萱萱,那是哪个学校的?我去找他们校长、主任跟老师!”花老爹气愤地破口大骂。 “二姊……”花蔷蔷担忧地走到她身边,轻轻扯她的袖子。 “萱萱,那种不入流的男孩,别放在心上。”齐韵如也心疼地将她揽在怀里。 花萱萱愣愣地环视着关心地围绕在她身边的亲人,忽然悲从中来。 “呜呜~~我以后再也不谈恋爱了啦!”她忍不住抱住齐韵如放声大哭。 她上辈子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要不然这辈子的桃花运怎么会惨到这种地步啊? .xiting.org  .xiting.org 天气时阴时晴,几朵又浓又黑的乌云在太阳前面飘来飘去,而且有越聚越大片的趋势。 正打算出门赶去学校画室赶图的花萱萱,身上背了一个装满画具的大包包,手里还抱着一个画架,站在门口烦恼地仰头看天色。 天生艳丽的五官上,没有涂抹太多的粉彩,仅仅微点了一些唇蜜,因苦恼而微嘟双唇的模样,在娇媚中混合着天真自然的气息,几乎把路过的行人全迷倒了。 花萱萱没有理睬路人投来的惊艳目光,径自用力蹙着眉,考虑要不要跟老天博一下运气。 “唉唷……身上带了一堆画具,已经没手拿雨伞了,要是下雨了怎么办?”她烦恼地跺跺脚。 要是真下雨了,难道要拿画布遮头顶吗? “请问一下,董世展住在这里吗?”一道带着磁力的男性嗓音打断她的思绪。 她不耐烦地匆匆回神一瞥,不料双眼却猛地被煞到,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啊啊……眼前这个俊美到罪大恶极的帅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真是太罪恶了,竟然连天公爷都这么配合他出场的背景及气氛,时阴时晴地呼应他眉间若有似无的忧郁气息。 她小嘴微张,眼中冒出心形泡泡,眨也不眨地仰头望着眼前秀色可餐的高个儿大帅哥发傻。 这男人简直不是人…… 呃,她的意思是说,他那张深邃得像用刀子凿出来的俊挺五官、洒了金粉的浅褐色眸子、还有覆在额上的暗棕色鬈发……啧,活脱脱就像画室里那颗太阳神阿波罗的石膏头复活过来一样嘛! “真罪恶……”她喃喃自语。 眼前这个阿波罗不但有头,还有着真实的胸膛、比例漂亮的窄臀跟长腿,真是完美得太罪恶了啦!厚,她好想摸一摸喔…… “请问你说什么?” 阿波罗困惑地微微偏着头,微带异国口音的中文,让他更增添不少迷人的魅力。 “呃,我是问你找谁?”她迅速回神,偷偷抹了一下嘴角,怕有口水流下来。 没办法,这是学画好几年养成的职业病,只要看到美的人事物,她总忍不住狂热地仔细欣赏,并且瞧到将画面清晰地印在脑海中为止。 “我找董世展,请问他是不是住在这附近?”他从口袋里拿出纸条,念出上面的地址。 “他……他住对面。”花萱萱傻呼呼地伸手指了指隔壁。 阿波罗看看她,又偏头看看她手指的方向,转回头后一脸好笑地向她再确认一次。 “请问是对面……还是隔壁?” “呃……是隔壁!隔壁!”她连忙红着脸更正,手指用力的比了比隔壁的大门。 天啊~~她头一次被男人电到灵魂出窍,连出糗了都不知道。 她……她该不会坠入爱河了吧? 花萱萱捧着画架,心慌意乱地压住怦怦乱跳的心脏,觉得满天都是粉红色的星星跟光芒。 啊啊~~不行不行!她发誓过不再谈恋爱的! 用力偷掐自己的手臂,提醒自己快快捉回所剩无几的理智。 “谢谢你。”男人一笑,简直就像阴天里突然冒出来的大太阳,耀眼得让人头晕目眩。 她眼一花、心一茫,还是沦陷了。 最后的一点点理智,终于像清晨里最后那一小滴露珠般,不敌光芒四射的太阳,全都蒸发光光了…… 此时,太阳正巧拨开了厚云,金灿色的温暖光芒洒在他们两人身上。 噢~~他果然是太阳神阿波罗的化身!瞧瞧,太阳都随着他的心情转换脸色了呢!她痴迷地望着他想道。 哇~~怎么办、怎么办?她的心、她的魂,瞬间就被他那像是洒着金粉的迷人眼神给勾走了。 痴痴地看着男人走到董家门前按了按电铃后,她才想起董世展跟小妹牵狗出门散步去了。 她正要开口告诉他,他正好也在此时转过头来,还忽地对她露出开怀的笑容。 “来这里,宝贝。” 他对她招招手,笑得好温柔。 她一惊,不由得睁大美目。 哇啊啊~~他、他、他……他说了什么? 他叫她过去?还叫她宝贝?! 花萱萱恍恍惚惚地微张着唇,跨出梦游似的脚步,就要向他走去。 她觉得整颗脑袋轻飘飘的,什么也无法思考,像一颗灌饱氢气的气球般,就快要飞飘到空中去了。 “汪汪汪~~” 身后几声兴奋的狗吠声惊醒了她。 她下意识地顿住脚步,转头一看,就见小妹花蔷蔷跟她两个月前刚订婚的未婚夫董世展手牵着手,甜蜜蜜地散步回来了。 董世展对男人热络地挥挥手,低头拉了一下狗炼。 “阿娇,你的主人在叫你,还不快过去?”董世展放开了狗炼,催促兴奋的阿娇赶快过去。 黄毛拉不拉多大狗早就迫不及待地向前奔去,敏捷地窜过花萱萱脚边,兴奋地朝阿波罗扑去。她这才猛然惊觉阿波罗刚才那句话不是对她说的,是对狗说的。 她羡慕地看着阿娇扑进男人怀里撒娇,还……还舔上他的脸! 噢~~她好希望她也是一只狗,可以扑进俊美太阳神的怀里撒娇舔脸…… “真是太过分了……”她摇头低喃,无声叹息。 “欧阳,你终于肯出现啦?一年前把阿娇托给我后就不闻不问的,再也没出现过,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要不是你上个礼拜终于跟我联络,我还找不到你,以为得帮你替阿娇养老了咧!”董世展走过去,重重地在他身上招呼了一拳。 “抱歉。”名叫欧阳的俊美阿波罗淡淡笑道。 “蔷蔷、萱萱,我来介绍一下。他叫欧阳,就是一年前把阿娇丢给我养后,就跑回美国的那个不负责任主人。花蔷蔷是我的未婚妻,萱萱是蔷蔷的二姊。” “你们好,我是欧阳。” 欧阳先对蔷蔷绅士地伸出手,花蔷蔷大方地与他相握,接着他再对萱萱伸出手。 “你好……啊呀~~”花萱萱手忙脚乱地想赶快伸出手,没想到一个不小心手滑了一下,画具跟画布全都哗啦啦地掉落到地上。 “我帮你。”男人弯腰帮她捡起来。 “谢谢。”她红着脸伸手接过画具,觉得自己糗毙了。 “你是学画的?”男人瞧了她手上的工具一眼。 “嗯,我念美术系。”花萱萱点点头。 “美术?不错啊!”男人对她笑道。 他露出迷人的笑容,迷得她晕头转向的,画具差点又从她手中溜了一地。 “欧阳,快进来我家里坐坐,顺便跟我解释一下为什么这么久才来接阿娇。” 董世展一手牵着蔷蔷,一手搭住他的肩,拉着他向家门走去。 “嗯,我们好好聊一聊。”男人笑着点头。 “二姊,你要不要一起过来?”花蔷蔷转头问她。 “我……”眼巴巴地正想用力点头,却想起交油画作业的日期迫在眉睫,而她的画布上仍然是一片死白。“……不去了,我要去画室赶图……”垂头丧气地摇摇头。 呜呜~~她跟阿波罗帅哥似乎没有缘,刚刚没机会握到他的手,现在也没机会跟他聊聊天,真扼腕啊~~ “走吧!”董世展催促男人。 男人牵起一直缠在他腿边亲昵打转的大狗,缓慢地向前走去。 目送他们三人一狗离开的花萱萱,忽然眼尖地注意到男人的右腿似乎有些微跛。 “啊……可惜了……” 上天果然是公平的,完美的人身上,总会有小小的不完美。 就像她一样,空有天生丽质、娇艳无双的完美外表,却怎么也交不到一个不花心、下劈腿的男朋友…… 才呆想着,天上忽然“轰隆”一声,自天边劈了一道雷下来,吓了她一跳。 “不会吧?难道那男人真是太阳神转世的?我连在心里想一下他的缺点,都会被雷劈警告啊?” 花萱萱惊恐地望着被浓密乌云迅速围拢的太阳,那画面好像正在跟她抗议似的。 轰隆隆隆~~ 又一道雷劈了下来。 “好啦、好啦,我不讲就是了嘛!祢别下雨啊,等我到了画室再下啦!”她尖叫着抱紧画具,开始迈步向学校冲去! 第二章 没人规定只能在半夜的时候画画。 但是半夜灵感最多,是大多数人都不得不承认的奇异现象,所以忙着交期末作业的美术系学生们,全都不约而同地变身为一只只越夜越high的夜猫子,弥漫着松节油气味的画室,也经常灯火通明一整夜。 接连赶了好几天的图,已经开始心浮气躁又郁闷不已的大伙儿,决定出去散散心,放松一下。 在画室赶作业的花萱萱,就这样也被拉着一块儿去了。 花萱萱没想到大伙儿的目标是一家五星级饭店里新开的夜店,心里虽然后悔了一下,但还是被同学给拖了进去。 进了夜店,震耳欲聋的强劲节奏,轰得已经精神疲劳的花萱萱更加头昏脑胀。 “我干么跟着一群睡不着觉的疯子来这里自虐?我的水墨跟油画都还没画完啊……”她瘫在沙发一角暗自呻吟。 强撑眼皮瞪着一个个在炫亮的灯光之中摇头晃脑、手舞足蹈得像三太子上身一样的同学们。 她没兴致下舞池去耗费她所剩无几的体力,只懒懒地倚在厚绒沙发里,美目无聊地四处游移。 眼神漫不经心地向吧台那边扫过去,倏地又转回来。 “阿波罗?!他竟然在这里?”她忽地坐直身子,双眼亮了起来,因为她发现几天前在家门口遇到的俊美大帅哥,竟然就站在吧台里。 “阿波罗?你的石膏素描还没交啊?”身边某位同学反射性地开口问。她口中的阿波罗,是颗无生命的白色石膏大头。 “交了啦!”花萱萱心不在焉地回答,双眼紧紧盯着男人忙碌的身影。 虽然吧台里那个男人的神情十分淡漠、疏离,在光线的照射下,阴影在比东方人更深邃的五官上交错着,更显得抑郁而颓废,和她印象中温和又斯文的表情不太相像,而他那头浓密的头发在闪灭不定的光线下,呈现出不可思议的淡金色,也和她印象中的深棕发色完全不同。但是,她非常确定,那个男人就是那天曾跟她说过话的欧阳。 本来以为没有机会再见到那个俊美得有如太阳神阿波罗般的大帅哥,没料到竟会在这里遇见他。 花萱萱实在感到惊喜万分。“还好我有来,不然就错失巧遇他的机会了!” 跟身边的同学知会一声后,她站起来,有些艰难地穿越摇扭得快抽筋的人墙,来到吧台前,选在他正对面的位子坐了下来。 她将细白的手肘倚上吧台,拢了拢随意扎起的发丝,不施脂粉却依然明丽的脸上挂着无法遏止的微笑,顿时成为吧台处最亮眼的焦点。 她双眸一瞬也不瞬地瞧着他,完全不搭理四周惊艳于她的美丽而接连过来搭讪的无聊男子。 男人感应到她的注视,抬起头来,将视线投向她。 两人视线相对时,她以为他认出了她,于是对他大大地绽露热络又甜美的笑容。 谁知他只是淡然地扫了她一眼后,一个招呼也没打,又径自低头用力摇晃手中的调酒器。 她愣了一下,笑脸倏地僵化,忍不住嘟起唇,觉得自己难堪得有些下不了台。 “小姐,今天调酒师心情不好,我来陪你聊天吧!”坐在她身边一位打扮入时的男子不死心,努力向她二度搭讪。 花萱萱没理会那男人,继续专注地瞅着他。 她看着他伸出修长好看的手,取来一个郁金香造型的细长酒杯,将酒倒入杯中,再拿起水果刀,手指灵巧地做出一朵果离小花附在杯沿上,然后端到吧台上让服务生送出去。 男人骨节分明的修长大手迷住了她,害她只能一瞬也不瞬地猛瞧他的手。 趁他倚着高脚椅稍稍休息的空档,她回神,赶紧开口叫唤他。 “喂,你不认得我了?”她敲敲吧台桌面,吸引他的注意力。 那男人再度看了她一眼后,便别过头去,拿起一旁的酒杯,摇摇杯中金黄色的液体,冰块碰撞出清脆的声响,他十分节制地浅啜一口。 她顿时傻眼。 他现在的神情与态度实在是冷得可以,跟前几日温柔地对狗儿呼唤“来这里,宝贝”的那个男人简直是判若两人嘛! “你……你是欧阳吧?”难道她认错人了?她忍不住蹙眉考虑这个可能性。 男人又抬起了头,终于开始注意她,淡漠的眼眸中总算有了变化。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他眯眼问道。 “我是花萱萱呀!我们前几天见过面的。你那时来找董世展,还曾经向我询问地址。” “我想起来了。花小姐,你好。”欧阳先是微微眯眼细看她,而后终于挂上第一次见面时露出的和善笑容。 “你好,叫我萱萱就可以了。”她红了脸。 喔喔,虽然刚才被冷到,可是只要他的表情一回春,她还是无法控制地再度被他又帅又温柔的微笑给迷倒,心儿怦怦怦怦,很不老实地乱蹦乱跳。 “抱歉,因为我的眼睛受过伤,在暗的地方看东西有一些吃力,所以一时之间没能认出你来。”他指指自己的眼睛,表情很真诚。 “没关系、没关系!”她呵呵傻笑。 反正已经得到他的注意力和笑容了,刚才的漠视算什么?就算他说他是选择性视盲症,她也不会在意的,只要他最后有看到她就好。 “为了弥补我刚才的不礼貌,我请你一杯,你想喝什么?”欧阳向她挑挑眉。 “你可以随便请客吗?老板知道了会骂人耶!”她有些不安地左右张望一下。 “放心,老板不会骂我的。”他微微失笑。 他发现她一点儿城府也没有,心里的思绪全表现在脸上。尤其是她为他担心的模样,更是可爱得紧。 “真的?”她不太确定地睁大眼。 “绝对没问题。请问小姐想喝什么?”他心情很好地再问一次。 “既然你诚心诚意地问了,那我就大方地告诉你,我要……喝你最拿手的!”她的双眸笑成两枚漂亮的弯月。 他状似苦恼地一笑。“这可难倒我了,我还不知道我最拿手的是哪一种呢!不如你先告诉我,你喜欢喝哪一类的?” “哪一类的?我不知道耶……嗯……那……来一杯长岛冰茶好了。”苦恼地思索了一下后,她果断地下决定,点了一杯最耳熟能详的鸡尾酒饮料。 老实说,她是标准的一杯倒,酒量很差,对酒类更是一窍不通,因此来夜店时,她通常很有自知之明,一律只叫可乐或柳橙汁。 但是现在他要请她喝酒,为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只好硬着头皮点酒来喝了。 她猜想,长岛冰茶既然叫“冰茶”,酒精的浓度应该很淡,顶多就像柠檬红茶那样的口味吧! 他看了她一眼。“你确定?” “嗯!”她用力点头,努力表现出对调酒一点儿也不陌生的自信表情。 其实,他的反问让她有些不安,但她问不出口,只能拚命祈祷她点的东西不要太难喝。 他没再说话,只是点点头,取来调酒器,利落地将好几种不知名成分的液体混在一起,然后倒进细长的杯子里,最后甚至还开了一罐可乐,把整个杯子都注满。 一看见他倒可乐,她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当他把酒杯递到她面前时,红茶一般的美丽水泽,让她对这杯调酒完全失去了戒心。 就着吸管轻啜一口,香甜冰凉的味道浸润喉舌,让她开怀地笑了起来,一口气就把整杯喝个见底。 “好喝、好喝,再来一杯!”她豪迈地将空杯子推给他。 欧阳看看杯子,再看看她,不确定是否要再给地一怀, “你放心,第一杯你请,第二杯我会买单的!再给我一仟冰茶,真的太好喝了!” 欧阳看看她,又调了一杯,不过很明显的,第二杯可乐的比例,比第一杯还要多。 他送上第二杯时,她开心地接过来,又是一口气见底。 喔~~赞! 难怪人家说“杯底不可饲金鱼”,原来一口气干掉饮料的感觉,竟然是这么的爽快! “原来调酒一点儿也不难喝嘛,难怪那么多人喜欢喝。”她捧着酒杯娇憨地笑道。 一听到她的话,他的心头顿时浮起不妙的预感。 “你以前喝过长岛冰茶吗?”他小心地问。 “没喝过耶……”她不好意思地搔搔头,诚实回答。 他的眉头忽地一皱。“那么,你知道长岛冰茶是用什么酒调的?” “不知道。虽然没看到你用红茶,但是可乐倒得不少、用什么酒调的有关系吗?反正好喝就好啦!” 她头摇得很干脆,他却看得很心惊。 “我想,你最好不要再喝了。”他若有所思地瞧着空杯,眸中有一丝后悔。 “为什么?”她不解地眨眨眼,嘴边衔咬着吸管。 “长岛冰茶的酒精浓度不低,混了数种烈酒,后劲很强……而且你喝得太快了,很容易醉。”想到她刚才酒国英雄式的喝法,他的眉头不禁微微打了个结。 “后劲?不会呀,挺好喝的……”呼噜噜~~呼噜噜~~ 她很捧场地用吸管努力吸光冰块间最后剩余的香甜汁液,一脸意犹未尽的表情。 欧阳知道现在说什么都迟了,他懊恼地示意另一位调酒师过来接替他的工作,走出吧台,来到她的身边。 “你跟谁来的?我请他们送你回去。” “我叫萱萱。”她抬头露出一个憨憨的笑容,双眼迷迷蒙蒙的。 她觉得脸颊越来越热,四周的空气也越来越闷,忍不住抬起双手扇,没察觉她整张脸已经红得跟颗柿子一样了。 “萱萱小姐。”他无奈地低叹一声。 当一个人开始答非所问,就表示这个人九或已经茫了。 他认真考虑着是否要打电话给董世展,叫他赶快来把这个酒醉的红脸娃娃给带回家去。 “咦?奇怪……”她忽然凝住笑,专注地对吧台跟地板上上下下地瞧着,强烈地疑惑着,为什么吧台跟地板会斜斜的? 她摇摇头,伸长脚尖,想踮地试试看是不是她的错觉。 “唉呀~~”地板怎么上升了? 当她的身子软溜溜地滑向地板时,他立即伸手扶住她,不由得开始后悔大方请客,连续让她喝了两杯调酒。 早知道她酒量这么差,就不该调那种烈酒给她喝。 “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件事?”她反射性地将双臂圈挂在他的颈子上,仰起头看他,浑然不觉自己已经软得像块面粉过少的黏手面条,整个人很不雅地贴在人家身上了。 “什么事?”他一边敷衍地响应,一边当机立断地从口袋中取出手机,寻找董世展的电话。 “你是个专情的男人吗?”她很认真地问。 “什么?”他一愣,拨打手机的动作停顿了下来。 “我的直觉告诉我,你跟我以前遇到的花心烂萝卜不一样。你有一双专情的眼睛。”她抬手摸摸他的脸,双眸又笑成弯月状。 他的心口急遽一震。 她迷蒙又专注的漂亮眼眸,让他一时分了心神。 “萱萱……”他倏地回神,想将她从他身上扒下来。 “你有没有心爱的人?”她的双手锁得更紧。没问到答案前,她才不让他脱身。 “有。”他随意地回应。 “那……你的心都是她的吗?”她追问。 “都是她的。”他根本没听她问的是什么,伤脑筋地忙着解开她扒开了又黏回原位的素手连环套。 “哇~~太好了~~”花萱萱忽然兴奋地大叫。 他有些不知所措,不明白她的反应代表什么? “欧阳先生……呃,你叫欧阳什么?”她顿了一下。 “欧阳。” “我知道你叫欧阳,是欧阳什么呢?” “就是欧阳。” “你不肯告诉我你的名字吗?”她难过地蹙眉咬唇,一秒钟后,眼眸马上水莹莹的。 他吓了一跳,以为她真的要哭了,赶紧澄清。“我姓欧,名阳,真的就叫欧阳。” “咦?好奇怪的名……唉呀,离题了啦!我要说的不是这个。”很难能可贵的,她只花了两秒钟就知道自己要回到主题。 “我请你的家人来带你回家。”他没理会她的醉言醉语。 一直撑着她的身体,他感觉到右腿已经开始隐隐作痛了,必须让她离开他身上才行。 “我有预感,你绝对是我梦想中快要绝种的专情好男人!” “谢谢你的赞美。”他苦笑一声,挥手请服务生过来帮忙扶着她。 “我要追你,可以吗?”她噘着唇,语气很有礼貌地征求他的同意,身体却十分不礼貌地挂在他身上,打定主意要当他脖子上四十多公斤重的人形大项链。 “呃……不用了,谢谢。”他尴尬地停顿一下,然后像被烫到似的,匆匆将她从身上快速剥下来,然后快速拨下好友的电话。 “我好希望你可以像对阿娇那样,对我说那句话……”她倚在女服务生身上,虽然离开他身上了,嘴巴依然像只小麻雀般,吱吱喳喳地没停止。 “哪句话?”此时手机通了,他低头专心讲电话。“喂,世展,你未婚妻的姊姊在我这里,她——” “来这里,宝贝~~” 众目睽睽之下,只见一只酒醉的小母狼“呦呜”一声后,快很准地扑向她眼中已经快要绝种的专情好肥肉…… 花萱萱头一次尝到什么叫做身败名裂。 先前有关她绯闻的闲言闲语,她一向不放在心上,因为她行得正、坐得端,所以那些子虚乌有的事,根本不必介意。 但是,这次在夜店对个男人大发花痴的事,却是罪证确凿,赖都赖不掉,让她好想一心求死。 “来这里~~宝贝~~”画室里的同学见到她,全都笑咧了嘴,不怀好意地纷纷用着恶心的语调呼唤她,鸡皮疙瘩掉得都快要淹脚目了。 “滚开!”她惨白着脸,用美目剐杀一圈,然后心情极度恶劣地捧着脑袋,走到画室里专属的角落坐下。 面对还有五分之三尚未完成的油画画布,她的脸色又白了一些,脑袋也更痛一分。想到一堆图都还没画完,却因为宿醉而浪费地睡掉一天一夜,她就更想死。 画室里熟知她个性的同学们,根本不怕她充满杀气的眼神。 “别这么凶嘛~~宝贝!”有个男同学不见棺材不掉泪,继续开她玩笑。 她用力咬牙,拿起油画刀,使狠劲地在画布上戳戳戳。 很、好!求死之前,她会先极尽血腥残忍之能事地打爆同学们的一个个大头,然后再切腹自杀! “宝贝,原来你一碰酒就会恶虎扑羊呀!” “早知道八百年前就灌宝贝喝酒,看她表演半空叼肥肉的绝活了,真是超赞的!” “不如咱们毕业展的时候,灌宝贝两杯酒后让她上场去表演?” “那要先准备两杯长岛冰茶才行。” “别的酒不知道够不够力?” “那要试试才知道。” “宝贝?怎么不说话了?” 众人嬉笑了半天,才发觉当事人一点儿声音也没有。 “宝贝?宝贝~~你在干么?” 大伙儿回头一看,发现花萱萱前面一扇窗那么大的画布上,不知何时已经涂满殷殷红红又白白的油彩。 像是不要钱似的,花萱萱用刮刀把油彩一层又一层地迭抹上去。 混融流淌的油彩颜色有点儿恶心,看起来像是涂了一画布的……脑浆。 众人背脊一凛,全都不约而同地闭上嘴。 “同学们,画得怎么样?有没有问题要跟我讨论?,一油画指导老师走了进来,浑然不觉画室里以花萱萱为圆心,正散发着诡异的恶寒之气。 众人摇摇头,脸色很不自然。 油画老师眼尖地瞧见了花萱萱的画布,好奇地走过去瞧。 “花萱萱,你在画什么?” “酱爆狮子头。”她转过身来,拿着沾着红彩的刮刀微笑。 同学们呼吸一窒,心口发凉到想哭爹喊娘…… 妈的!看鬼片都没这么恐怖! 酱爆狮子头? 说脑袋开花他们还比较信! “唔……题目很有创意,颜色也不错,非常抢眼,看得出来很有感情、很浓烈。”神经大条的老师弯着腰,仔细看着她的画,非常欣赏她回异于以往的奔放色彩跟抽象笔法,频频赞许着。 很有感情?很浓烈?! 妈啊~~这意思是说……花萱萱真的想杀他们灭口,打爆他们的脑浆?同学们脸色“唰”地一白。 “很好,继续保持下去!”老师又称赞了一句后,转身走出画室。 保持下去?呜~~他们还想活命啊! 老师后脚刚离开,除了花萱萱之外,所有人全都抱着脑袋夺门而出,就怕真的被做成一颗颗的酱爆狮子头。 这个晚上,花萱萱画出了全班最高分的油画系列作品。 系列名称就叫作——“酱爆狮子头”。 第三章 “长岛冰茶……材料有龙舌兰酒、琴酒、伏特加、兰姆酒、橙香酒、柠檬汁、糖浆、可乐……”花家小妹花蔷蔷坐在计算机前,念出从网络上查到的数据,眼睛越睁越大。 花萱萱皱着眉,拚命地用手指头计算总共听到了几种酒的名字。 “哇靠!都是烈酒,后劲一定很强。”花小妹对着一长串酒单摇摇头。 “取这什么名字啊?害我以为只是一杯冰红茶。”她喃喃抱怨道。 “二姊,难怪这么爱面子的你,竟然会在大庭广众之下酒后乱性,当众把美色扑倒在地,还咬着人家的脖子不放。你不醉则已,一醉真是惊天动地啊!”化蔷蔷身子一歪,笑瘫在她的床上。 “什么酒后乱性?给我闭嘴!”花萱萱恼羞成怒,扑上床去,一掌呼向小妹的脑袋瓜。 “人家欧阳脖子上的瘀青不假吧?不但这样,你还害得人家受伤刚痊愈的右腿二度伤害,弄得骨头又挫伤了。”花小妹大笑闪开,不怕死地继续举证。 “别说了……” 她闭眼呻吟,用力把烧红的脸蛋埋进掌心里。 “二姊,听说你那晚跟欧阳告白,情话喊得好火热耶!”花蔷蔷好奇地追问。 “哪有?”花萱萱立即装死。 呜~~那不是她、那不是她……那、不、是、她! “阿展说,他在电话里听到你对欧阳大喊‘来这里,宝贝’耶!啧啧~~我跟阿展都还没这样肉麻,没想到二姊你竟然这么奔放热情!” “别再提这件事,也别再提那个欧阳了!”花萱萱无力地呻吟。 对这件事,她已经后悔了八千遍了! “好吧,不提就不提。那阿展跟我说的那些有关欧阳的事,你大概也不会有兴趣知道了。”她装出无所谓的态度,丢出鱼饵后假装要走开。 果然,花萱萱立即伸手抓住小妹的衣领,把她揪回来。 “等一等!董世展讲了些什么事?快跟我说!” “真的想知道?”花小妹嘿嘿一笑,吊她胃口。 “快说啦!”花萱萱不耐烦地轻踢她一脚, “听说他前些日子发生车祸,眼睛跟右腿部受伤不轻,休养了好久,身体才慢慢复原。也因为他一直在美国养伤,所以才把他的爱犬阿娇交给阿展寄养这么久。”想起那只拉不拉多笨狗,竟然有些想念。 “他的眼睛真的不好啊……”花萱萱想起那天在夜店里,他对她说视力不良的事,原来是真的,不是敷衍的借口。 “而且呀,听说他那次的车祸,跟一个女人有关。”花蔷蔷突然神秘兮兮地压低嗓音。 “什么女人?”萱萱跟着她压低声音。 “是他的未婚妻。” “欧阳有未婚妻了?!”花萱萱一愣,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她震惊得只能猛眨眼。 强烈的失落感像一股巨大的浪头,毫不留情地朝她的门面袭打而来,泼得她满头满脸,有些难受。 “听说那场车祸不但害得欧阳身受重伤,被迫休养了好久,他的未婚妻更可怜,因为受伤过重变成了植物人,让欧阳伤心了好久呢!”花蔷蔷附在她耳边,继续小小声地说话。 花萱萱一时惊讶无语,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想起在夜店里,他曾说过他只对一个女人专情,而且整个心都属于那个女人了。 那个女人,应该就是他那个成了植物人的未婚妻吧? “我的直觉真的没错,他是个专情的好男人耶!” “怎么?对他有兴趣?” “废话!遇到这么优质的男人,不赶快主动出击的话,就会被别人抢走了。” “但你不是说过,你再也不谈恋爱了吗?”花小妹用手肘拐了拐她,好意地提醒她上次的情伤。 “唉唷~~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现在我要大步迎向光明的未来,不能让过去那些烂桃花的阴影打坏了我的胃口!”花萱萱用力握拳,双眸浮出闪亮亮的坚定意志。 呃……为什么她听起来,好像二姊正计划着要把人家叼去啃一样?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花蔷蔷搔了搔头,还是很有义气地帮二姊打气。“好棒、好棒,给你鼓鼓掌!” “帮我加油吧!”花萱萱突然觉得胸中扬起了满腔的斗志。 人生就是要这样有目标嘛!从今天开始,她不再被动地等人追了,她要自己把握好对象! “蔷蔷,你刚刚说欧阳的腿受伤了?”她的眼眸滴溜溜地转,心里有了主意。 “是啊!”花小妹点点头。 “太好了!”真是天助她也!这样她就有借口登门拜访欧阳啦! “……二姊,你该不会是想趁人之危,看准了欧阳腿痛跑不动,所以要去霸王硬上弓吧?”花小妹为欧阳的贞操担心了一下。 “我是这种人吗?”她红着脸戳了戳小妹的额头,心虚得不得了。 “你是!”花小妹肯定地点点头。这叫知姊莫若妹。 不过想一想,这主意其实还算不错。 主动缠上二姊的桃花实在是一朵比一朵烂,不如就由她主动去争取,也许会改改运,挣到一个好情郎、好男人也说不定呢! 看看二姊期待万分的表情,花小妹也露出狼狈为好的笑容,挑挑眉,很有义气地开口提议—— “二姊,要不要我找人帮你扑倒他,让你霸王硬上弓?” .xiting.org  .xiting.org 花萱萱愣愣地仰望着高耸厚实的大门和围墙。 “这个门是用来挡战车的吗?” 门板厚得跟什么一样,只有围墙里边的大王椰子不太规矩地越墙伸展几片长叶子,为死灰的门墙添了些许生气。 她看看手中的地址,再看看门柱上闪亮亮的黄铜门牌,确认自己并没有找错。 还没开始行动,就被对方门面的气势给压倒,这实在不是什么好兆头。 “不要怕、不要怕!先通过这一关,只要进得了门,就能接近百年难求的绝种专情男了!”她深吸一口气后,抬起有些抖的指尖,按下门铃。 还没按到门铃,紧闭的大门忽然发出“锵”的一声脆响,接着裂出了一道细缝。 “哇~~”她向后跳开一步,吓得花容失色。 慌张地抬头张望,却看不到任何感应设备,探头从门缝往里面猛瞧,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因此她始终不敢靠近大门。 等了一会儿,发现没有任何动静后,她才小心翼翼地靠近,疑神疑鬼地伸长手用指尖碰了碰门,确定大门没有通电流害人后,她的胆子才再度壮大起来。 “吓死人!好歹也等我喊一声‘芝麻开门’再开!”花萱萱埋怨地猛拍胸口压惊。 站在门边,一直没人出来招呼她,四周也一片静悄悄的,连个人影也没有,只有天上麻雀稍嫌吵杂的啁啾声不断地传来。 “我……我进来了喔!” 再等下去也不是办法,她只好硬着头皮跟空气打招呼,然后用手慢慢推开门。 门后一望无际的草皮,再度让她傻了眼。 在草皮远程接近地平线的地方,立着一幢醒目的豪宅。 “这户人家也太嚣张了吧?是怕人家不知道你家很有钱喔?”她对着远方仿欧洲巴洛克风格的两层楼独栋大洋房喃喃自语。 没想到在寸土寸金的市区中,竟然会有这种占地广大得令人发指的奢华豪宅。就算这里接近市郊了,但它依然刺目得让人想对这家人天打雷劈。 她一时之间有些怯懦,一颗心七上八下地站在门口,迟迟不敢举步。 回头望一望大门,想了一想后,她好心地走回去帮忙把门关上。关上的时候,大门又是一声“锵”,落锁的声音很清晰地传来。 关上门之后的一瞬间,她忽然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她一面拚命回想刚刚在门外有没有看到“内有恶犬”的警告牌,一面四下张望,就怕会有一群恶狗冲出来扑倒她。 站了一会儿观察四周,确定没有危险,也没有恶犬接近后,她才踩着有些抖的脚步,向豪宅走去。 “没事住占地那么大的房子做什么?而且还盖得那么招摇!”她举目四顾,嘴里一直啧啧称奇。 难怪门墙迭得那么高,原来是怕坏人看到大门里面是长得这么一副“来绑架我啊!”的模样。 才走了几步,一阵急促沉重的脚步,伴随着浓浓的喘息声,迅速向她接近。 她背脊寒毛一竖,还来不及回头,就被某个不明物体由背后扑倒。 “哇啊~~救命啊~~救命啊啊啊~~”花萱萱惊声尖叫地挣扎,背后压来的物体重量,差点令她无法呼吸。 当手心摸到一撮毛茸茸的东西,以及某不明湿热物朝她脸上袭来时,她尖叫到几乎破嗓。 “呜哇啊啊啊~~谁来救我啊~~啊~~”咦? 这撮毛…… 喊到一半,莫名的熟悉感让她突然一愣。 她翻过身来,用双臂抵开黄毛不明物的湿热攻击,此刻隔着手臂与她大眼对小眼的,是一张表情颇喜憨的黄毛大狗脸。 “阿娇!”她抓住拉不拉多大狗的颈子,张大的眼眸由惊转喜,开心地大笑出来。 “你吓死我了!蠢阿娇!”她用力抱紧大狗。 “汪汪汪!” 和养了她一年的临时主人喜相逢,阿娇兴奋得像是嗑了药,拚命快乐地吐舌吠叫,尾巴也不停地使劲甩呀甩。 她抱着不停汪汪叫的大狗,在草地上开心地翻滚,没形象地滚得一身草屑。 一人一狗滚滚滚,直到一双男人的皮鞋阻去了她们的滚势。 她顺着鞋子、裤管向上望,这才发现一名俊美的棕发男子,正低着头,好整以暇地含笑望着她。 他的脸虽然背着光,但五官线条却显得更加清朗,也依然让她想起希腊神话中那个最俊美、最有魅力的太阳神阿波罗。 “萱萱小姐,你好。”男人开口打招呼,略带外国腔调的迷人嗓音有如春风般,拂得她全身神清气爽。 她飞快地推开阿娇,一脸尴尬地从地上快速爬起来,红着脸拍掉衣服上沾黏的青草屑。 “呃,你好……欧阳先生……呃,不是,欧先生。我……我知道我出现得很冒昧,对不起,我是看到阿娇太高兴了,一时忘形才会跟她玩疯了,我……我平常不是这样的!真的,我很少这么野,很少弄脏衣服的。”她紧张万分地绞着衣角,嘴巴像连珠炮般不停地解释着。 男人没说话,只是弯起带着金粉光泽的褐眸笑觑着她,温柔的笑脸让她更加不知所措。 “当然,画画跟捏陶的时候除外啦,可是我都有穿围裙……还、还有,我是看大门开着,所以才进来的,我有在门口打招呼喔!真的!我不是偷溜进来的……”连珠炮当场进化成机关枪。 “我知道,董世展告诉过我你要来。”他依然温文地看着她,眼底升起一抹有趣的神色。 “呃……这样啊……其实我今天来,也没什么事……不不不,算是有事啦!我听说你的脚受伤了,而且好像是我弄的,所以我很不好意思,想来看看你……我、我发誓我没有任何企图,也不会非礼你……啊,不是不是,我是说不会再冒犯你了……”她的脸胀得好红好红。 眼见她的机关枪打速有越飙越烈的趋势,他仅用简单的一句话,就成功打断了她欲罢不能的碎碎念。 “天气很热,进来喝杯冰茶吧!”他不温不火地向她提议。 “……喔,好。”她蓦地止住了杂念,差点咬到舌头,只能傻笑着乖乖回答。 他没赶她出去耶! 这是否是个好兆头呢?看着他的俊脸,她的心律又开始胡乱奔跃,呼吸不顺。 男人率先迈开长腿,脚步微跛地转身向主屋走去。 她一言不发地偷偷观察他的腿,然后跟在他身后走了两步后,突然又马上停了下来。 “啊!等一下!不好、不好!”某个关键词让她抖得不肯再前进。 “嗯?”他好脾气地回头看她,仅仅疑惑地挑挑眉,没有任何被拒绝的不悦表情。 “我……我不喝冰茶!”她皱眉慎重地声明。 他研究了一下她的表情,随即低头掩住一声咳笑。 “放心,是真的一点儿酒精也没有的茶水,不是那晚的长岛冰茶。”他保证道。 “那就好……”她放心地吁了一口气。 如果想要让他对她拥有良好印象的话,她就不能再在他面前出糗了。 欧阳抚额笑了出来。 “怎么了?”他的任何举动都让她好紧张。 “你的脸满有趣的。” “这是什么意思?我的脸长得很好笑吗?”她惊讶地捧住脸。 被心仪的男人这样说,她的心里有种受伤的感觉。难道她在他眼中,是丑女一枚? “你很漂亮。我的意思是说,我从没看过表情丰富到让人一看就知道心里在想什么的人,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他微笑地望着她。 “呃……是吗?”她干笑,不知道这算褒还是贬? “来吧,我们进屋去。”他温柔地对她招招手。 噢~~他怎么在她毫无防备的时刻,又讲出了那句会让她无法招架、梦寐以求的致命大绝咒啊? 她下意识地点点头,差点就要傻兮兮地走上前时,身边的黄毛大狗已经先她一步地冲了出去。 看着男人弯腰亲昵地搔搔阿娇的脑袋,花萱萱用力掐大腿,暗喝自己要清醒一点儿。 她嫉妒地瞪着阿娇,心里忍不住幻想着,他那只大掌抚在头顶上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看阿娇一脸享受撒娇的表情,感觉一定很棒吧? 没关系,她一定要努力追到他,让他也对她说出“来这里,宝贝”这句话! “……”原地站了好久,也羡慕了好久,她渐渐发现说要请她喝茶的男人,一直迟迟没有要前进的动作,忙着跟阿娇甜蜜蜜地玩耍。 又过了好一阵子,看到阿娇干脆躺下来翻肚子要欧阳摸时,她忍不住怒火中烧。 可恶!臭阿娇!色阿娇!寡廉鲜耻的阿娇! 光天化日之下,你还要用这么猥亵的姿势,躺着让欧阳摸多久啊? 咬牙暗骂了半天,她内心涌上一阵悲哀的空虚感。 从来没想过,自己居然会有跟一只狗争风吃醋的一天…… 呜~~ 第四章 欧家豪宅果然不是只有金玉其外,内部装渍也是令人咋舌的千万大手笔,金碧辉煌,整个客厅亮晃晃的,比外观还刺目。 花萱萱坐在奢华宽敞的真皮沙发上,将视线从垂吊在客厅挑高天花板中央的大水晶灯上移开,转头看向欧阳。 欧阳端着两个杯子,缓缓从客厅角落的小吧台向她走过来。 她无法不注意到他微跛的右腿。 吸引她注意力的原因,不是他走路微碍的姿势,而是他的腿又直又长,丹宁布料裹出窄臀及大腿之间的劲瘦线条,比例完美、迷人,简直令人垂涎不已,好想扑上去抱住摸一摸…… “你的脚……还好吧?”她用力压下乱飙的绮思遐想,红着脸问重点。 “跛得很明显吗?我已经尽量正常行走了。”欧阳苦笑着坐下来,将冰茶递给她。 “不是、不是!我听说那天我不小心弄伤了你的腿,真是对不起,我的一时胡闹害你受伤了。”她捧着杯子,一脸歉疚地猛摇头。 “不碍事。我的右腿原本就有伤,碰撞难免会痛,但你放心,没有后遗症。” “真的没有吗?” “真的。” “喔……那就好。”她的语气微微染上一丝失望,有点言不由衷。 不是她坏心地希望他的腿伤得更严重。 只是,若他的腿没事的话,她就不能假藉照顾他的名义赖在他身边了,那她还能用什么理由出现呢? “你希望我的腿伤得更重吗?”他颇讶异地看着她。 “耶?我的脸又说出我的内心话了?”她吓得捂住脸颊。 不会吧?她的脸竟然这么神奇? “跟你说话真轻松,不必猜测你在想什么。”他淡淡地笑睨她。 “老师跟同学们也说我的画很透明,一看就知道我的画里想说的是什么。” “真有趣,改天能不能让我欣赏你的画作?” “你想看?再过几个月我就要毕业了,到时我们同学会合办一个毕业联展,欢迎你来观赏。” “没问题,到时我一定去看。” 成功地与他定下一个约会,让她高兴得简直要飞上天了。虽然还要好几个月,但她已经够满足了。 “还要再喝一杯茶吗?” “好!”她笑咪咪地将杯子递给他。 “问一个冒昧的问题。你住在这么大的别墅里,应该不会缺钱吧?”就算真的缺钱,家当卖一卖都能换到不少钱,一点儿也不用愁。 “还好。有什么问题吗?”他挑挑眉。 “我只是很好奇,你怎么会到夜店去当调酒师?” “那是兴趣。” “兴趣?你喜欢喝酒?” “不,其实我不爱喝酒。”欧阳摇摇头。 “真的假的?”她的脑袋一歪,摆明了不相信。 “有个人喜欢喝调酒,我是为了那个人才去学的。只是她现在无法喝调酒,所以我常到酒吧温习,就怕手感生疏了、会调不出她爱喝的酒。”他的表情忽地一沉,若有所思地看着远处的某一点。 她的心重重地揪了一下,忍不住猜测,他是不是在思念谁? “我……我想学调酒!你可以教我吗?”她冲动地开口。 他愣了一下,转头瞧她。 “为什么突然想学调酒?” “因为……我也想调给一个人喝呀!”她水灵灵的大眼,骨碌碌地转。 男人看了她一眼,微笑起来。 “怎么?难道我在想什么人,你又看出来了?”她捧住脸颊,想遮挡他的视线。 “这个我倒看不出来。”他回答。 “那就好!”她放心地拍拍胸前,吁了一口气。 “调酒这门功夫,易学难精,需要花很多时间钻研,你真的想学吗?” “嗯!” “我是个严师,半途而废的学生我不收。” “绝对没问题!” “那好吧!有空的话,你可以来我这里。” “真的吗?”她的双眼为之一亮。 本来以他腿伤为理由来接近他的“阿波罗计划”失败,正在暗自苦恼该如何接近他的,没想到却又冒出另一个让人爽翻天的意外b计划,简直要乐坏她了。 “你跟我过来。”他带她到客厅一角的吧台。 一走进吧台里,花萱萱惊讶地叫出来。 “哇~~好多酒、好多器具喔!”简直是个专业酒吧台了!她看了几乎傻眼,忍不住好奇地东摸摸、西摸摸。 “我这里虽然比不上专业的吧台,但该有的调酒器具跟酒类大都具备了,要收个徒弟学习,绝对没问题。” 他简单地介绍了一下主要的几种酒类跟调酒器具。 “哇啊!谢谢你、谢谢你~~”她兴奋地抓住他的手,完全没想到她的“阿波罗b计划”会进展得这么顺利。 “萱萱小姐。”他低头看着她,忽然唤了她一声。 “叫我萱萱就可以了。”她红着脸回答。 “萱萱,你靠过来一下。” “什么事?” “你靠近一点儿。”他伸手按在她肩上,将她拉得更近。 一个踉跄,她不小心贴进他的胸前,紧张得倒吸一口气,张大眼瞪着他,小嘴也圈成o形。 啊啊啊…… 难道……难道他发现了她的甜美、她的可爱、她的迷人,终于对她心动了,所以想要对她一亲芳泽吗? 她的心跳得好厉害,两条腿都在发抖,又羞又怯地缓缓倚过去。鼻尖闻到他身上清爽的味道,她兴奋得几乎要晕厥过去下。 现在她才明白阿娇对他翻肚子撒娇的心情。 因为连她都克制不住地想就地仰躺下来,任他为所欲为啊~~ 他倾身向她,伸手抚向她的头顶,修长的手指温柔地拂整她的发丝。 啊啊…… 这……这……这是他要亲吻她的前奏吗? 怎么办?怎么办?她的鼻尖昨天忘了清粉刺,不知道他会不会看到她的草莓鼻? 还有,她来这里之前吃了什么啊?有没有食物残屑塞在牙缝里?嘴巴里会不会有味道?早知道她就用刚刚那杯冰茶偷偷漱个口…… 一千万个问号在心头撞来撞去,眼见他那张俊脸越靠越近,她心一横,决定通通豁出去,什么都不管了,先跟他来个爱的亲亲最重要! 既亲昵又紧绷的气氛,让她烫红了脸,忍不住闭上眼,双唇也诱人地微微嘟起…… 下一秒,耳边听见他轻笑出声,唇上也感觉到他指尖轻点她唇瓣的温柔力道。 “萱萱,你的唇很漂亮。但别常这样噘着,会让男人想入非非、把持不住的。”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听起来十分的迷人。 “咦?”他不是要吻她吗? 她睁开眼,下意识地用力抿住双唇,怔怔地看着他,似乎傻住了。 “我注意到你的头发里有草屑,所以帮你挑了出来。”他展示手指间捏着的三根杂草。 原来他不是要吻她啊…… 一方面,浓浓的失望漾满她的双眸;另一方面,由于对他表错情,也让她尴尬得想用力一头撞死! 不然……让天花板上那一大丛水晶灯掉下来,把她很狠砸死也好,至少可以死得很华丽啊! “呃……呃……谢谢……”她结结巴巴地道谢,下意识地吸吮唇瓣。 好怪,被他指尖点过的唇心,依旧感觉麻麻痒痒的。 刚才他靠近她时,她多么希望他会对她想入非非、把持不住,然后失去理智,对她一亲芳泽啊…… 唉~~ 她从来都不知道,希腊神话里的阿波罗,跟中国古代坐怀不乱的柳下惠,竟然会是同一挂的…… 送走花萱萱后,欧阳的脸上依然带着笑。 “阿娇,我不在的时候,花萱萱把你照顾得很好,是不是?我看你挺喜欢她的。”他低头摸摸黄毛大狗的头。 “汪!”黄毛大狗蹲坐在他的脚边,乖巧地仰望他,张嘴哈气的表情像是在笑。 “是啊,一看见她的笑容,我也忍不住想跟着一起笑呢!” 先前他接到董世展的电话,告诉他说花萱萱要来找他时,他就期待着她的到来。 当他从监视器中看到她出现在他家大门口徘徊张望的画面,他的胸口就莫名地一紧。 他看得出来她脸上犹豫慌张的表情,因此兴起了逗弄她的兴致。而她也如他所期望的,表现出十分搞笑的反应。 他怎么会开始注意这个性格单纯的女孩呢? 是从那晚她在夜店中喝醉扑向他怀里时,他瞬间感受到怀中美好柔软、诱人得令他心悸的娇躯那一刻起,开始心动的吗? 还是因为她对他直接、冲动、从不遮掩的爱慕之意,却屡屡败在拙于表达的可爱表现,一再地令他觉得莞尔,所以让他在不知不觉问对她产生了心动的感觉呢? 也许从第一次见到花萱萱那双既美丽、又单纯的眼睛时,她就已经在他心里留下了深刻的痕迹了。 走回屋里,一室的冷清迎面扑来,欧阳脸上的微笑消失不见。 忍着腿间隐约的疼痛,缓缓在沙发上斜躺,他发现自己已经开始怀念起花萱萱温暖甜美的笑容了。 仰望着天花板,脑海里一直浮现花萱萱说话、微笑的娇俏模样,甚至她紧张脸红的反应,他都不断地回想着。 “花萱萱……”他不自觉地轻喃,念着她的名字,期待着下一次的见面。电话铃响,他起身接了起来。 “哈啰?”他低沉地响应一声,听到对方的声音后,他的脸倏地一沉。 “……我知道了,请好好照顾她。” 挂掉电话后,他倚进沙发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他怎么忘了,他身上仍然背负着另一个女人的感情。 此时若对花萱萱打开心房,对她而言,是否公平? 阴郁地紧紧闭上限,他不愿再思考下去。 花萱萱强烈地怀疑,欧家大门那颗诡异的电铃,一定是最先进的感应式科技产物伪装成按钮形状,不是真的要给人用来按的。 不然为什么她只要伸出手指,碰都还没碰到电铃,大门就“锵”的一声开启了? 疑惑地推门进入,摸摸早已等在大门后方迎接她的阿娇的脑袋,通过比她家前院大上不只一百倍的草坪,来到豪宅前方。 正要踏上台阶时,她才发现欧阳正站在门口等着她。 仰头望着他,她的脸蛋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 “你……你好,我又来打扰了。”她紧张得呼吸微微加快了些。 “请进。”欧阳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率先转身进屋。 她眨了眨眼,怎么觉得今天他的笑容冷淡了许多? “是我的错觉吧?”她想了一想,认为自己太敏感了。 抚了一下每次见到他就会兴奋雀跃的心口,她深吸了一口气,跟着他进屋里。 在客厅沙发上坐下时,她还是觉得他家实在奢侈得过了头。 “你一个人住在这么大的房子里,不会寂寞吗?” “房子是很大,不过我小时候在这里住过很长一段时间,所以早就习惯了。” “你小时候住过台湾啊?”她好奇地眨眨眼。 “外婆是台湾人,所以我有四分之一的华人血统。小时候我父母很忙,没空照顾我,因此我住在外婆这里。” “那你外婆人呢?” “十年前就过世了。她把这栋房子留给了我,所以我来台湾时,都会在这里落脚。” “难怪你的中文说得这么好。”虽然带有些微的外国腔调,但已经是十分流利了。 “你不是要学调酒吗?过来这里。”他站在吧台里,对她招了招手。 “我来了、我来了!”她像小鸟一样飞向他身边。 喔~~她对他“来这里”这句话,最没有抵抗力了。 他耐心教导各种调酒器、杯具、调酒方式,还有各种酒类的特性及口感。 她一路听、一路看,只觉得眼花撩乱,但因为当初是自己主动表明想学调酒的,所以只好努力装出感兴趣的模样,拚命死记他讲过的一字一句。 下次她一定要拿录音笔来……不不不,还是v8好了,不但可以录下他好听的嗓音、好看的脸,还有他调酒时那双好漂亮的手指…… 天哪,怎么会有这么帅的人啊?他的身上没有一处是不好看的。 喔~~能这样近距离地看着他、跟他说话,她真是好幸福啊~~ 如果回家后还有他的影像可以让她重复地回味,她简直可以直接幸福地死去了…… “……你有听我说话吗?”他突然问她。 她两眼有点儿失神,笑茫茫的样子实在很可疑。 “有有有~~我有,我很认真地在听!”糟了,她怎么忘了他会解读她的表情! 她迅速回神,捧着惊恐的脸,用力点头,活像在课堂上偷看漫画,被老师逮到的小学生似的。 他看她一眼,轻轻点头,继续说下去。 “调酒易学难精,入门很简单,但是想要调出极晶,却十分不容易。一般鸡尾酒的调制,主要有六大基酒。” “鸡酒?因为加了鸡酒,所以才叫鸡尾酒吗?那跟烧酒鸡有没有关系?” “是‘基酒’,基底的意思。就跟一幅画里的‘主色’是一样的意思。”他微微一笑。 “喔……我懂了,请继续。”她胀红脸闭上嘴,知道自己问了个傻问题。 呜呜~~她耍笨了! “主要的基酒有琴酒、龙舌兰、白兰地、威上忌、兰姆酒、伏特加等。另外还有果味的香甜酒,与基酒搭配,可以调制出各式各样的调酒。调酒变化多端,不同的酒能调配出不同的味道,可以浓烈,也可以甜淡。”他把酒拿出来让她看。 “我回家查过‘长岛冰茶’的材料,好像把你说的那些基酒全包了耶!” “你很幸运,第一次喝调酒,就点到了至少闲上六种基酒调制而成的‘长岛冰茶’。”他点点头,一一拿出长岛冰茶所用上的酒类,一时之间瓶瓶罐罐摆满吧台,颇为壮观。 “噢,我的天啊!那晚我没注意到你竟然加了那么多酒耶!我只记得你加了很多的可乐,要是早知道,我根本就不敢喝了。”她数一数酒瓶,忍不住傻眼惊呼。 难怪她会醉到扑上他。 那天晚上,如果她喝了第三杯,不知道会不会当场表演裸奔秀? “我真的是被‘长岛冰茶’的名字给骗了。” “酒名会骗人的。比如说有些酒叫‘巧克力’,其实里面一点儿巧克力也没有。” “哈,好有趣!”越听越有趣,花萱萱脸上的笑容一直没停过。 “以后记得,女孩子一个人在pub时,最好不要乱点‘长岛冰茶’。”他忽然开口提醒她。 “为什么?”她不解地问道。 “在酒吧里点酒,有一些酒语,如果点错酒,很容易让人会错意的。” “你是说酒有酒语,就像送花有花语一样?” “差不多。”他点点头。 “单身女孩点‘长岛冰茶’,那代表什么意思?” “如果一个单独坐在酒吧里的女人,点了一杯‘长岛冰茶’的话,那表示……”他有些犹豫地住了口。 “表示什么?”她好奇地追问。 “她想要一夜情。” “咦?我……我不知道酒的意思!那晚我没有……我没有任何意思喔!我是乱点的啦!”她羞红了脸,拚命猛摇手。 “我知道。你别紧张,我只是跟你提一些酒吧文化而已,没那么可怕。就像我现在如果送你玫瑰,不见得就表示我爱你,因为我没有那个心意。” “呃……我知道了……”不知道为什么,他说送她玫瑰不见得表示他爱她时,她的心里有微微刺痛的感觉。 他对她没有那个心意,表示他对她并没有感觉吗? 唉……她当初怎么没想过,对方如果是个专情男的话,那不就代表他很难追? 为了掩饰无来由的失落感,她假装忙碌地打开每个酒瓶,闻一闻酒的味道。 由于桌上的那些酒几乎都是酒精浓度颇高的烈酒,因此打开瓶盖时冲鼻而来的酒味,几乎要醺醉她。 “你尝尝看。”他将每种酒各倒了一点点在不同的杯子里。 “一定要喝吗?”看着酒杯,她的脸色有些为难。 “既然要学调酒,就一定要先了解酒,不喝喝看怎么知道呢?用尝的,一小口就可以了,免得你喝醉了。” “好吧……一小口是吧?” 她依言试喝了一口,接着皱起苦苦的脸蛋,吐出舌头用力扇着。 “好辣、好辣~~”舌头差点要烧起来了。 他被她的动作逗笑。“觉得如何?” “很像高梁。”她想起小时候把高梁误当成开水猛灌一口后被呛哭的惨痛经验。当时整张嘴辣得像是火烧起来一样的可怕滋味,她怎么也忘不了。 这也是她长大后讨厌喝酒的原因。 “这个也试试。” “还是像高梁。”真是辣到了一个境界。 她想不透,酒那么难喝,怎么还有那么多人爱喝酒? 噢,当然,欧阳调的“长岛冰茶”例外。 那是她喝过最好喝、最不像酒的酒了! “这是什么酒?闻起来好像某种香水味。”她皱着鼻子,表情好奇怪地闻着其中一杯酒。 “喝喝看。”他还是鼓励她亲自接触各种酒类的口感。 “嗯~~好难喝,好像在喝香水一样!这什么酒啊?”她差点吐出来。 “这是琴酒。”他指了指酒瓶上的标示。 “这种酒也能拿来调酒?”她从来没喝过这么难喝的酒,刚刚还以为她不小心喝到了香水呢! “马丁尼、粉红佳人,都是用琴酒调的。” “咦?这两种酒我有听过耶!我还以为马丁尼就是马丁尼酒,就像威士忌、白阑地那样的酒名,而粉红佳人其实是草莓奶茶,原来都是调酒啊!”欧阳忍不住大笑出声。 “喂,你笑太大声了啦!”她鼓起泛着两坨红晕的嫩颊。 “抱歉,我实在觉得你真可爱。”他抚着额,依旧止不住轻笑。 “再笑我要惩罚你了喔!”她警告,但表情跟气势实在太没危险性。 “你要如何惩罚?”他低头望向她。 她双手揪住他胸前的衣襟,小脸凑向他,嘿嘿嘿地笑了几声,但凶狠的表情装得很失败。 他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酒味,再看见她有些茫的眼神,微微觉得不太妙。 “这样惩罚!” 她的小嘴堵住他的,让他震惊得忘了反应。 没多久,她身子一歪,软软偎进他怀里,闭上眼开始呼呼大睡。 欧阳抱住她,睁大了眼。 “不会吧?只喝几小口也能醉?!”他不敢置信地摇摇头。 答应教她调酒,似乎是个非常不聪明的主意。 看来,调酒课程最好到此为止。 第五章 同学们围在花萱萱的画前,个个神情凝重,一语不发,眉头深锁,意味深长地在她跟画之间瞄来瞄去的。 “怎……怎么了?我的画有问题吗?”她被同学们哀悼的表情吓到,不安地猛瞧自己的作品。 “有,问题很大。”某男同学点了点头。 “真的是大条了,宝贝。”另一个男同学摇了摇头。 “什么啊?” 无法了解男性人类的语言,她求救地望向其它的女性同胞们。 谁知道,女同学看着她的眼神也是既暧昧、又好奇。 “唉唷!到底怎么了啦?”花萱萱受不了地跺脚大叫。 “宝贝~~问你一个问题。”一个女同学笑嘻嘻地靠了过来。 “什么事嘛?”花萱萱皱起眉头,强迫自己忽略同学们一径地叫她“宝贝”的行为。 从上次夜店酒醉事件过后,同学们就开始喜欢用“宝贝”这个戏谑的称呼来唤她。 她觉得这个绰号糗得要命,仿佛随时在提醒她酒醉后闹出的丢脸大笑话,但又不知道该如何阻止大家这样叫她,因此只好随他们去了。 结果同学们叫着、叫着,竟然就这样成了她的最祈绰号,现在几乎全校都知道“宝贝”就是她。 由于她外表甜美,本来就颇得师长们的喜爱,不拘小节的老师们一听见这个绰号,也都兴冲冲地跟着叫她“宝贝”,害她脸上三条黑线当场挂了下来。 真是的!她希望叫她宝贝的人,没有这样叫过她一次,反而那些没关系的旁人,热情地拚命喊她“宝贝”,喊得她耳朵都快出油了啦! 如果欧阳也能像她身边这些疯子一样,开口叫她“宝贝”的话,那不知该有多美妙? 可惜的是,人生岂能尽如人意…… “宝贝,我问你,你是不是恋爱啦?”女同学笑呵呵地揽住她的肩膀。 “耶?!”这么神? 原来不只是欧阳,连他们也这么会读她的心啊? 花萱萱吓得睁大眼,开始认真考虑以后出门是否都要戴副面具,才不会让人看出她的内心在想啥? “你的画实在是太透明了,你心里在想什么,全都画在图里了。” “颜色实在是太春天、太梦幻了,任谁看了都会发现你现在是春情荡漾啊!” 春……春情荡漾?! 干脆说她兽性大发算了! 花萱萱没好气地翻白眼。 “还有,你画里出现的阿波罗形象,该不会就是夜店里那个调了‘长岛冰茶’灌醉你的调酒师吧?” “耶?不……不是、不是啦——”她心一慌、脸一红,拚命摇着手。 她一脸心虚的模样,完全没有说服力,众人根本看得心知肚明。 “错不了啦!那个调酒师英俊得不得了,长得就跟那颗阿波罗石膏头像一样帅!”曾经近距离看过他的女同学,信誓旦旦地描述。 “说到阿波罗,希腊神话里有很多跟阿波罗有关的故事耶!”一名女同学突然开口。 “有什么故事?” 众人被吸引了注意力,花萱萱也跟着专注地聆听。 “我记得神话里说阿波罗非常的英俊,而且非常具有才华。有一天,他被恶作剧的邱比特射中一箭,所以对一位女神一见钟情,但是那个女神不爱他,于是阿波罗开始苦追女神。没想到,后来那个女神宁愿变成一株月桂树,也不肯接受阿波罗的追求。阿波罗很伤心,就对着月桂树起誓说,就算她变成了一棵树,他以后所有的荣耀与胜利,也都只属于她一个人。” “哇~~我还以为阿波罗那么帅,又那么有才华,一定会很花心的,没想到他居然这么专情啊!”另一名女同学双手捧胸,爱慕不已地说道。 花萱萱听完后,整个人凝冻住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想起欧阳和他那位因车祸而成了植物人的未婚妻。他们竟然与神话故事里的情节有些许的巧合,这不禁让她怔然。 “啊!说到这个,我也想起了另一个跟阿波罗有关的典故耶!”某一个男同学弹了一下手指。 “阿波罗的故事这么多啊?” “这个典故呢,跟一种花有关喔!” “什么花?快说、快说!” 他卖关子的行为令同学们不耐烦,纷纷开口催促他。 “希腊神话里有个女神,也是因为一见钟情,爱上了英俊的阿波罗。但是阿波罗从来没有看过她一眼,让她很伤心。因为得不到太阳神的响应,这个痴心的女神只好在太阳升起时,一直注视仰望着太阳。结果九天九夜之后,女神变成了向日葵,一辈子都朝向太阳的方向仰望着。” 听完故事,花萱萱完全傻住了。 她无法呼吸,像有一口气突然凝窒住,无法宣泄、无法散逸,只能疼痛地梗在胸口,让她不知所措。 “这个女神好可怜喔!阿波罗不理她的原因,是因为他把心都给了变成月桂树的那个女神吗?”女同学同情地摇摇头。 “希腊神话真怪,怎么被追的女生变成植物,倒追的女生也一样变成植物?真倒霉!”很实际的男同学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 “男生也会啊!有个很自恋的男生,不就是因为觉得自己长得太美了,太爱在水边欣赏自己的倒影,结果最后变成了水仙吗?”某位女同学想到了另一个希腊神话里的传说故事。 “被人家爱会变植物、爱别人会变植物、爱自己也一样要变成植物,那到底要怎样爱才比较安全啊?”有人感叹地摇摇头。 “安全的爱?喔喔,请用保~~险~~套~~” 某位男同学自以为聪明幽默地大声回答,男生们一片哗然,脸红的女同学们则对他集体暴力围殴。 “去你的!脑袋只有黄色废料的家伙!” “讨打啊你?!套你的头啦~~” “哇啊~~别打了、别打了!这是广告说的,又不是我说的~~” 众人哗笑打闹,吵得不亦乐乎,早已将主题从花萱萱的画,扯到了三千九百万公里外去了。 花萱萱悄悄地离开画室,走到了走廊边,静静地看着小花圃里,靠墙那几株长得有半个人高的向日葵。 夏夜凉风吹拂而来,向日葵倚着墙轻轻晃动,像是在委屈摇头。 走到花圃旁,她伸手摸了摸向日葵的花心。 “我会是那朵向日葵吗?”她喃喃自问。 想到刚才同学们说的那些神话故事,巧合得让她心里有些害怕。 花心上微沁着露水,像是芙颊上无言的泪珠,沾湿了她的手指。 上次酒醉吻了他后,因为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所以她有好几天没去找他了。 不知道他会不会想她? 她没找他,他也没有任何动静,仿佛两人完全不相干似的。 也许,他的心里本来就没有她,她的存在对他来说,根本就是可有可无的。 就像阿波罗对那个为他变成了向日葵的女神一样,对她追随爱慕的眼神同样的无动于衷…… 叹了一口气,她开始对自己的心意有些茫然。 身边老是出现对她心术不正的花花公子,难得遇见了像欧阳那样专情的男子,因而决定喜欢他、主动追求他,这样做是对的吗? 或者,从头到尾,早就注定了她是自找苦吃? 画室里又爆出一波哄然大笑声,接着按照往常一般,松节油的味道飘了出来,节奏有劲的音乐也从音响里放肆地流泄出来,为他们这群习惯在夜晚追寻艺术灵魂的夜猫子提振精神。 身后画室里的灯光,将她孤单瘦长的影子拖曳到花圃里,和那几株因为看不见太阳而显得有些无精打采、有些寂寞的向日葵们作伴…… 欧阳端着酒杯,一个人坐在偌大的客厅里,看着手里的照片。 照片中,有三个年轻人亲密地紧靠在一起。右边是他;中间的美丽女子是他的未婚妻,伊莉莎;伊莉莎的另一边,则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 他们三个人从小一起长大,从很年轻的时候,在家族长辈们的撮合及期盼之下,他知道他未来的妻子就是伊莉莎。 因此,他所有的人生规划里,永远为她保留了一个位置。甚至他的喜好与乐趣,也全是为了她打转,他认为这样才能增加他们之间的生活和谐。比如说,她喜爱喝调酒,他就为了她特地去学习了一手好技术,每每在她兴致高昂时,为她调一杯酒来博得她的笑容。 他以为,他的人生就会这样无波无浪、顺遂地走下去,也从来没想过,他会成为身边最亲爱的人最残忍的悲剧催化者。 一年前,她开着车子到机场接他,他没注意到她的闷闷不乐,径自计划着结婚的事宜。 沉默了许久之后,伊莉莎终于爆发,哭着跟他坦白说,她爱上了另一个人,因此无法违背心意与他结婚。 他当时一阵愕然,无法响应她任何话。 在她悲切又抱歉的哀求中,他才明白,让她心有所属的,是与他感情最亲近的弟弟。 他并没有太过心碎的感觉,只是一时难以忍受未婚妻与弟弟连手背叛他的难堪,以及生命中的一部分即将被抽离的茫然感。 那一刻,他悲哀地发觉自己并非真的那么爱她,而是一种已经习惯成自然的兄妹之爱。 呆愣了好一会儿后,他摇摇头,叹了一口气,正打算开口成全她,没想到伊莉莎却误会了他的意思,以为他不愿放开她,因此哭得更急。心茫意乱之下,她没注意对向超车的大货车,煞车不及地猛撞上去,造成他们两人双双重伤。他很幸运,捡回了一条命,伊莉莎却因脑部重伤而成了植物人。 突如其来的一场车祸,瞬间打乱了他、伊莉莎、以及他弟弟三人全部的人生路线。 她昏迷不醒之后,他一直懊悔不已,多么希望她能清醒过来,让他有机会表示,他愿意为了她的快乐而成全她。 他希望他们的生活能回到从前。他会继续调她爱喝的酒,他会继续呵护她,直到她正式走进另一个男人的怀里,得到另一个男人的全心守护。 可惜,一时的犹豫,造成了无法挽回的俊果。 叹了一口气后,他又喝了一口酒。 此时,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哈啰?” “……哥?”对方犹豫地开了口。 “什么事?”欧阳闭上眼,疲累地问道。这是弟弟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打来向他报告伊莉莎状况的例行电话。 意外发生后,或许是愧疚心作祟,两兄弟一直不知该用什么方式面对彼此,只好以冷淡简短的对话取代往日的热络言语。 事实上,跟两人的背叛相比,兄弟一夕之间形同陌路人,反倒更让他伤心。 只是,事情已经发生了,谁也无力改变现状。 “伊莉莎……可能不行了,你要不要……回来看看她?”弟弟艰难地开口,语音甚至有些不稳。 他双眼霍地睁开。 “你说什么?!伊莉莎怎么了?” “她的内脏器官忽然急速衰竭败坏,医生已经通知我们……要做好准备……”“我马上回去!” 欧阳抖着手挂掉电话,拨了几通电话安排一些事之后,便匆匆出门去。 懒洋洋地躺在草地上的阿娇,一听见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立即反应灵敏地起身,竖起耳朵,看向轿车的方向。 黑色轿车飞快地驶出门,阿娇跑了几步,看着大门自动关上。 “呜呜~~” 阿娇歪着头,低鸣了几声,似乎明白过于心急的主人,很显然把她给遗忘了。 “二姊、二姊!快起来~~”花小妹兴奋地冲进花萱萱的房里,把睡得像死人的她挖起来。 “我快天亮才回来睡的,拜托别吵我……我今天没力气去早餐店帮忙啦……”花萱萱爱困地闭着眼睛,死命埋在被窝里,一动也不肯动。 “唉唷!二姊,现在已经快中午了,早餐店早就休息了啦!” “那你干么叫我啊?”她要死不活地低吟,翻了个身,继续“喔喔困”。 她不但浑身酸痛、头痛,就连眼睛也累得快爆掉了。 为了毕业展,最近她跟同学们不眠不休地赶作品,不断地燃烧青春,她觉得自己已经像个小老太婆了。 “刚刚阿展告诉我,说‘欧氏集团’今晚有一个酒会,是为了要宣布阿展跟‘欧氏集团’合作,帮‘欧氏’盖新饭店,所以他必须出席。阿展说要带我去开开眼界,顺便问你去不去?”花小妹坐在床沿,拉拉她身上的睡衣。 “不去……”她动也没动,只抬起一只粉臂,无力地挥了挥后,又重重地垂落下来。 “咦?我以为你对欧阳有高度兴趣,本来想说有欧阳的地方,你一定会参加的,没想到你竟然这么的意兴阑珊啊……”花小妹显得有些意外。 “欧阳?这跟欧阳有什么关系?”听到重要的关键词,花萱萱终于清醒了一些,勉强睁开一只眯眯眼。 “欧阳是‘欧氏集团’的董事长咩!更正确一点儿的说法是,他是‘欧氏连锁饭店集团’的董事长,全球将近一百家的知名‘欧氏饭店’都是他的!你不知道吗?” 花萱萱终于醒了,她翻过身,呐呐地望着天花板。 “我不知道他的来头这么大……”她眨眨眼。 他从没跟她提过这些事。 “怎么样?晚上要不要去参加?” “可是,他三个月前不是回美国去了吗?”想到他一声不响地离开,她的心就有些难过。 在他的心里,她似乎真的一点儿重要性也没有。 要不是他打了一通越洋电话给董世展,请他去帮忙看看被他遗忘在大宅院里的阿娇,他们根本不知道欧阳匆匆离开了,阿娇也险些被饿成一堆骨头。 “他上个礼拜就已经回来了。怎么样?要不要去?” 已经回来了? “要,当然要!”她的心一阵雀跃,只想再看到他。 很久没看见他了,她的心就像被挖空了一部分似的,无论做什么事,一点儿劲都没有。 但是…… 他回来了,却也没有通知她…… 一想到这儿,她的心又低沉了下去。 “太好了!我本来还在想,只有我一个人陪着阿展去,我会有点儿怕怕的,如果二姊也会去的话,那就太好啦!” “嗯……” 她揉揉惺忪的双眼,身子一歪,又恍恍惚惚地倒回被窝里。 “那我不吵你啦!晚一点儿再叫你起来打扮喔!” “好……”她呢喃一声,眼睛已经睁不开了,小妹的声音也越来越遥远了…… 花萱萱的脑袋迷迷糊糊的,她发觉自己正置身在一片向日葵花田里。 不知怎的,她觉得她的手脚渐渐不能动了。 低头一看,身体竟然变成了绿色的茎叶,双脚化成根,深深扎追土里,动不了,更逃不了。 正当害怕万分的时候,一只黄毛狗儿从地面前跑了过去。 “阿娇!” 她认出那只拉不拉多大犬,开口大叫。 阿娇回过头,似乎认出了她,高兴地奔过来,在她脸上、身上嗅了嗅,接着抬起头向远方吠了几声。 转过头去,她看到了欧阳,她兴奋地想对他挥手大叫,却发现手也化成了叶子,奋力挥手的动作,只能化成浅浅的摇曳。 欧阳似乎没有听到她的声音,径自从她前方走过去。 她焦急地望着他,觉得又心痛、又害怕,但口中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只能对着他离开的背影拚命地掉眼泪。 忽然,一只手伸到她脸上,沾起她颊上的泪。 “好可怜喔,你注定得不到爱情……” 头顶上方,有个女孩这么对地说。 一抬头,她发现摸她的女孩正怜悯地看着她,而且对方居然长得跟自己一模一样! 她一惊,忍不住叫了出来—— “啊!” 掀被坐起的一瞬间,花萱萱马上清醒了过来。 还好刚才只是作了一个梦而已,她放心地抬手抹掉额上被恶梦吓出来的汗水。 正午的阳光,暖暖地穿透窗帘,照射到床沿一角。 她抬头看向窗外,忽然想到,如果她是向日葵,欧阳是太阳的话,那么她和他之间,等于整整隔了一个天空的距离…… “好遥远呀……”仰望蓝蓝晴空,她喃喃说道。 疲累、空虚的情绪突然蔓延整个心头,让她的心情低落了好久、好久…… 第六章 “欧氏集团”是国际知名的连锁饭店集团,早年从台湾发迹,二十多年前与美国另一个历史悠久的饭店集团联姻,合并为跨国集团后,旗下经营的饭店迅速遍及全球各大重要都市,在“欧氏”主事者的商业头脑及创新作风的带领之下,各地的“欧氏饭店”皆具有极佳的评价及口碑。 今晚在“欧氏集团”酒会里的主角,一个是“欧氏集团”前几年才刚上任、行事风格极为低调的年轻总裁欧阳。 另一个,则是近年来最年轻的国际建筑设计大奖得主董世展。 因此,当董世展出现在酒会时,沾了董世展的光,跟着来观光的花蔷蔷及花萱萱,顿时也跟着成了会场里众人注目的焦点。 众人鼓掌欢迎董世展一行人,花家姊妹也很称职地扮演衬托的角色,绽开美丽的笑容面对宾客们,让在场男士对左右美女抱在怀的董世展羡慕不已。 拉着有些过长的裙摆,花萱萱挽着董世展的手臂,走过以雪花石铺设装饰的“欧氏饭店”大厅,心不在焉地瞧着内部富丽堂皇的装潢。 她仰头张望着四周古典雅致的大型拱柱,挑高天花板正中央吊挂着的雪花石大灯饰,反射在亮澄澄的云石地板上,简直华丽到了一个境界。 看在她眼底,总结就是三个字:真有钱。 “难怪欧阳会习惯住在那栋豪华又阔气的大房子里,因为那和他们家饭店的气氛根本是一个样嘛!”花萱萱喃喃说道。 挽着董世展另一侧手臂的花蔷蔷,兴奋地环顾四周,张着大眼眨呀眨的。 “哇~~我看到好多财经杂志上常常出现的名人耶!阿展,原来你的面子这么大啊!”花蔷蔷偷偷在董世展身边咬耳朵。 “你才知道喔!就跟你说平常尊重我一点,别老是把我当水电工使唤,一下子修马桶、一下子爬屋顶的,你未来的老公可是个鼎鼎有名的建筑设计师耶!”董世展挺了挺厚实的胸膛,悄悄对她眨眨眼。 “是是是,小女子我有眼无珠!”花蔷蔷翻翻白眼。 接下来,有不少人过来想跟董世展寒喧,花蔷蔷乘机拉着花萱萱悄悄退场,双双逃离越聚越多的人墙之外。 “呼~~再不出来,我的脸就要笑僵了。一大准人都过来自我介绍,我根本记不住谁是谁。” “现在你还可以逃,以后真嫁给董世展,你就必须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认分地跟着老公去交际了。”花萱萱取笑她。 “以后的事以后再烦恼啦!二姊,你看桌上的点心好精致喔!趁其它人现在正忙着交际,没空吃东西,我们先去开动!”乐观派的花蔷蔷不放在心上,随意地挥挥手后,迫不及待地向餐桌走去。 望着长长一桌的美食,花萱萱也嘴馋地跟了过去。 两姊妹拿了一些点心后,一起站在隐蔽的角落里,暗地观察会场内的人们。 花萱萱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盘里装着的食物,无精打采地看着会场内。“奇怪,怎么没看见欧阳出现?” “可能时间还没到吧,也许等一下就出来了。好渴喔,我们先喝点果汁好不好?”花蔷蔷向身边端着托盘经过的侍者招手,从盘中端起两杯黄橙色的果汁。 “喏,柳橙汁。”花蔷蔷递了一杯给萱萱。 花萱萱接过来后,浅浅啜了雨口,双眼依然在会场中搜寻着。 “别喝太多,这是调酒,不是果汁。”一个男人靠在她耳边说话,温热的气息亲昵地扑到她敏感的耳廓上。 当花萱萱耳边突然冒出这道男性的嗓音时,她着实吓了好大一跳。 张大眼,她惊吓地猛然回头,被含在嘴里的一口饮料给呛到。 “咳咳……欧、欧阳?你怎么会在这里?”她呛红了脸,拚命拍抚胸口,一脸的不敢置信。 三个月没有见到他,他似乎瘦了。 但是,他的眼中却多了一抹以前从未出现过的神采。他看她的眼神好专注,专注得令她浑身忍不住一阵颤麻…… “抱歉,吓到你了。我只是想提醒你注意一下,那些侍者在酒会里递送的饮料,都含有酒精。”看着她既慌张、又惊喜的表情,欧阳不觉露出莞尔的笑容。 “喔……谢谢你……”不知道是饮料的酒精在作怪,还是自己的心理因素在作祟,她觉得整张脸蛋越来越热了,连耳朵都感觉得到她脸上蔓延开来的热气。 “嗨,欧阳!你家的饭店好棒喔,真气派!”花蔷蔷很大方地对他打招呼。 “谢谢称赞,希望你们以后有空都能多多来玩。” “没问题!不过我跟阿展更中意你在垦丁那间度假饭店的总统套房呢!”她对他调皮地眨眨眼。 “垦丁‘欧氏饭店’的总统套房随时欢迎你们。”欧阳笑了起来,马上给予承诺。 “哇,你真的好大方喔!”花蔷蔷开心地拍拍他的肩膀。 不错、不错!她一定要提醒老公,叫他要好好地跟这个超级大方的“好朋友”维系感情! “好说。”他礼貌地回以一笑。 接着,他转身望向站在身边、一直沉默不语的花萱萱。 “萱萱?”他低头注视她的目光深邃难测。 “怎么了?”她下意识地捧住脸颊。 她的脸是不是红得太明显了?不然他干么一直盯着她的脸看? “你今天很漂亮。”他的目光盛满对她的称赞及惊艳。 一袭露背的黑色长裙,将她修长匀称的身段包裹起来,长发盘在脑后,几绺鬈鬈的发丝垂落在颈项上,显得既端庄、又俏丽。 “谢谢。”听见他的称赞,她的小脸亮了起来。 “你今晚很安静。”他笑了一笑。 “难道我平常给你多嘴喳呼的印象?”她一听,反而微微嘟起唇。 “不是。”他的视线低垂着,专注地看着她的唇,似乎想对她说什么话。 察觉到他的视线,她的呼吸微微加速,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忽然有些干的唇瓣。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他们两人之间的气氛好怪,仿佛有一道无形的丝线缠绕在他们之间,紧绷地拉扯着,并且带着些微不安、些微期盼的奇妙电流。 几秒钟之后,她才惊觉自己舔唇瓣的动作太过暧昧,像是在勾引他似的。 她立即用力含咬住唇瓣,神情显得又羞又慌,不知所措。 他垂下眼睑,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暂时解除了两人之间奇异的紧绷感,她也偷偷地放松一口气。 两人之间的谈话,莫名其妙地忽然冷掉,气氛霎时变得有些尴尬。 花蔷蔷看看他们两人不甚自然的神色,她感觉得出来,与其说他们两人无话可说,倒不如说是因为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讲起,所以才沉默下来。 她不是神经大条的呆子,而且想要忽视二姊跟欧阳之间几乎快要劈啪作响的强烈电流还真难。 “呃……我……我去一下洗手间,你们两个先聊一聊喔!”她并没有当大电灯泡的嗜好,随即知趣地随便找了个借口,撇下他们两人独处。 隐蔽角落里只剩下他们两人之后,沉默还是继续无限地延宕着。 欧阳双手插在西装口袋里,面向会场中,表情若有所思,她却完全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花萱萱偷偷地看着他,觉得他穿着慎重的西装礼服,梳整了头发,比平常休闲随兴的模样还要帅上一百倍不只,多看他一秒,就让她的心跳多增加一百下。 她发觉,此刻就算想抽身离开也已经来不及了,她的感情早就深陷进他的温柔魅力之中,逃也逃不了了。 想起不久前所作的恶梦里,自己的双脚化成植物的根,又牢又牢地扎进土里,完全动弹不得,也不想多做挣扎,或许就是现在这样的心情写照吧? 她垂下眼睑,掩住有些感伤的眸子,侧转身子,无言地与他肩并肩,看着会场里热络攀谈应酬的人群。 他们所站的地方,是个巧妙的角落,从他们的方向看过去,能完整地观察到会场里的状况,但会场中的人却不容易发现到站在角落的他们。 事实上,利用机会忙着交际寒喧的人们,也没空向他们这边仔细察看,因此给了他s''-们绝佳的独处空间。 虽然欧阳不说话,但他的存在感却十分强烈。 花萱萱一直感觉到由他身上辐射出来的无形吸引力。 拾手摸摸耳朵,耳朵上甚至还残留着被他的气息吹拂而过的错觉。 一秒钟…… 五秒钟…… 三十秒钟…… 一分钟……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她逐渐被他的存在感压迫,觉得越来越不自在。 才忍了一分钟,她便再也“冻未条”,只好清了清喉咙,想办法要打开话题。 “咳!那个……”嗯……要说啥呀? 她想破了头,不断地思考该开口讲些什么,心里也不停地埋怨小妹竟然一去不回头。 难道小妹她是掉进马桶里了,所以爬不出来解救她脱离这种尴尬的场面吗? “你没打算继续找我学调酒吗?”毫无预警地,他突然先开口说话,反倒吓了她一跳。 “我……我在忙毕业展,可能没什么时间了。而且,董世展最近似乎也很忙,我不好意思打扰他,要求他跟你联络。”她愕了一下后,赶忙回答。 她去他家学调酒的那几次,都是由董世展居中和欧阳联络约时间,她再于约定好的时间内到他家去找他。 “以后你如果想找我,可以直接打电话给我,不用再透过董世展传话。”他的嗓音含有某种隐约的、奇异的压抑感。 头一次听到他这样的说话语气,她忍不住好奇,抬头飞快地看了他一眼。 可是一看到他的俊脸,她又忍不住害羞地马上撇过头去。 “可以啊……但是,我没有你的电话。”她嗫嚅地回答,胸腔里的心脏扑通乱跳着。 他希望她打电话给他? 这是否代表他愿意让她更贴近他的生活呢? 欧阳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翻到背后写了一串数字。 “拿着,这是我的私人电话,千万不要流出去。”他抓住她的手,将名片塞进她的手心里。 反射性地握着纸片,她觉得自己此刻像在作梦一般。“这……这个……” “请把你的手机号码也告诉我。”他又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按着按键。 她傻傻地念出自己的手机号码。 “这样就没问题了。”输入了号码后,他合上手机,安心地朝她笑了笑。 她也痴痴地回以一笑,心里却有些想哭。 没问题? 她只觉得问题更大条了! 他这样对她笑,她怎么有办法从对他无法遏制的倾慕中逃脱? 她在内心对自己感情的无能为力偷偷叹气。 “我是今晚的主人,得去主持酒会了。” “喔。”她点点头。 他嘴里说着要走,双腿却一动也不动的,看起来似乎不想离去的样子。 她觉得他今晚的态度好奇怪,忍不住抬头瞅他。 “你……今天可不可以等我?晚一点我送你回去。”他低头直视她的双眼,眸中有些请求的神色。 “咦?为什么?”她讶异地张大眼。 “这一阵子,我想了一些事,觉得跟你之间……有些事必须厘清。” 他意味深长地注视着她,眼中似乎含有许多没有说出来的话。 “呃……是这样吗?”她有些逃避地低下头去,不敢看他的脸,更不敢猜测他到底想跟她提什么事。 他的态度真的好怪,三个月不见,他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不但他改变了,而且好像也打算要改变他和她之间的什么似的,不再刻意地与她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安全距离。 这让她提心吊胆的,甚至有些无所适从。 “记得等我。”他又强调了一次。 唉,他都开口要她等他了,她还能怎么办? 点点头。“我会等你,但你可别放我鸽子喔!”她笑着对他开玩笑。 “相信我,绝对不会的。” 他主动拉住她的手,让她为之一愣,只能呆呆地张着小嘴望住他。 欧阳轻声一笑,出其不意地俯身在她微张的嫩唇印上一记轻浅的啄吻。 “我说过,你的唇很美,很容易让人把持不住。”他的目光十分温柔,用手指点住她的唇瓣。 她像被雷劈中一般,整个人傻了、痴了,脸蛋也红得快焦掉了…… “待会儿见。”他紧握她的小手,接着有些舍不得地慢慢放开,迈步往会场中央走去。 众人见到他出现,纷纷鼓掌欢迎,并一一上前与他握手交谈。 花萱萱已经顾不得形象,腿软地倚着墙蹲了下来。 “发……发生什么事了?”抚着已经剧烈跳动到无力再跳的心房,她喃喃自语。 为什么她一点儿也猜不透他今晚所说的每一句话、所做的每一个表示? 捂着脸,她有预感,她的世界将要天翻地覆了…… 第七章 从二十五楼高的阳台眺望,都市的夜色星光很美。 但是,二十五楼高的夜风,吹过来也很冷。 双臂毫无形象地垂挂在阳台上,花萱萱冷得浑身泛起鸡皮疙瘩,忍不住想杀风景地对着凉夜美景“骂骂号”。 “靠!为什么这么高的地方还有蚊子?”坏脾气地用力拍死手臂上一只活该倒霉的蚊子,又晕又累的花萱萱忍不住飙出脏话。 酒会什么时候才要结束啊? 她不耐烦地斜眼瞟了一下落地窗内依然兴致盎然地在酒会中穿梭的衣香鬓影。 酒会里那些人对于社交应酬,似乎有着源源不绝的精力可以挥霍似的,毫不在意时间的流逝,高声谈笑了好几个小时都不会累。 欧阳叫她等他,说有话要跟她讲,因此她一直不敢落跑。 当她跟小妹在会场里吃饱喝足后,就再也无事可做,只好忍着极度的无聊,乖乖地在会场里继续待着。 待了一阵子,实在受不了了,两姊妹才偷偷打开落地窗,跑到阳台来透透气,没想到室外的空气竟然那么冷。 “我肚子好撑喔!”花蔷蔷满足地拍一拍圆鼓鼓的小肚子。 “你从桌子头吃到桌子尾,不撑才怪!”花萱萱取笑她。 “不愧是‘欧氏饭店’主厨亲自负责的餐点,实在是好吃得不得了!要不是在这里不方便公然打包,而且老爹带着齐阿姨出门去玩了,否则我还真想把几样点心带回去给老爸和齐阿姨尝尝呢!” “老爸跟齐阿姨的好事应该近了吧?”花萱萱猜测道。 “有可能,齐阿姨的态度似乎软化了。她愿意跟老爸单独出门去玩,就是个好现象。”花蔷蔷忙不送地猛点头。 “真好,老爸的感情,终于快开花结果了。”花萱萱羡慕地说。 由于母亲在她们小时候就去世了,因此她们三姊妹是由老爸一个大男人辛苦地一个个拉拔长大的。 现在老爸想追求他幸福的后半辈子,她们这些晚辈全都乐见其成。 “老爸的缠功一流,齐阿姨能抵挡这么多年,已经不容易了。也亏老爸有耐心,能跟齐阿姨磨这么久。” “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真的隔层纱吗?” “那当然喽!” “可是隔了一层纱,根本看不清楚对方在想什么,万一表错情的话,到头来依然白忙一场,那怎么办?” “啊……照你这么一讲,好像说的也是喔!”花蔷蔷眨眨眼。 趴在阳台边,花萱萱无精打采地叹了一口气,心不在焉地想着她跟欧阳之间的问题。 欧阳到底想跟她说些什么呢? 是好事情,还是坏事情? 等了这么久,又期待、又怕受伤害地煎熬着,已经让她等得快捉狂了。 “你在叹什么气?”花小妹挑挑眉。 “小妹,你觉得欧阳这个人怎么样?” “唔……很内敛。”花蔷蔷想了想,只用了三个字。 “好抽象喔!说清楚一点啦!” “根据阿展说的,欧阳因为生在大家族里,从小就被迫担起很大的期望,所以他从以前就非常早熟、沈稳,情感也不容易外露。” “那你有听阿展提过欧阳的未婚妻吗?”花萱萱追问道。 “有啊!”花蔷蔷点点头。“听说欧阳跟他未婚妻两家是世交,从小就认识了。在高中的时候,好像是由长辈牵线作媒,将他们送作堆,两人因此半推半就地在一起,然后过了好几年后,就顺其自然地订婚啦!” “所以,他跟他那个未婚妻,已经在一起很久了?” 花蔷蔷若有所思地想着。 “至少快十年了吧!” “这样啊……” 花萱萱的心里沉甸甸的。 “二姊,你自己有没有发现到,你一整晚的视线都在追着欧阳的背影跑,连讲话的话题、心里的心事,也几乎都一直绕着欧阳打转。”同样将双臂挂在阳台上的花蔷蔷,侧脸瞧着她。 “真的吗?”她故作随意地问,踮起脚尖,从二十五楼的阳台往下看,避开小妹洞察的目光。 “欧阳走到哪儿,你的眼神就跟到哪儿,好像向日葵一样,一张脸只会跟着欧阳的方向转。” 花萱萱心头倏然一惊,讶异地转头瞪她。 “怎……怎么了?”花蔷蔷被她的表情吓了一跳。 “没事,我只是很惊讶,你怎么会突然想到向日葵?”花萱萱不自在地笑一笑,掩饰震惊的表情。 “真的很像嘛!看得见欧阳的时候,你的脸就亮了起来,吃多、喝多、话也多;看不到欧阳的时候,整个人就懒洋洋的,情绪表现实在太明显了啦!”花蔷蔷笑着说。 闻言,花萱萱却笑不出来,一脸不安地望向夜空。 “向日葵很可怜的……”扶着阳台围墙,她低喃道。 “你说什么?”花蔷蔷侧耳过去。 二姊讲得好小声,她一时间没听清楚。 “没事。”她抬起头,若无其事地笑了笑。 花蔷蔷转身望着落地窗内的酒会。 她也跟着小妹,将背贴靠在阳台,看着亮晃晃的会场。 “二姊,我们再喝一杯侍者送的饮料好不好?之前喝的那一杯挺好喝的耶!”花蔷蔷双眼发亮地看着室内。 “但是欧阳说那饮料其实有酒精,喝多了会醉的。” “可是好好喝耶!我们喝一点点就好了啦!我去拿喔!” 花蔷蔷不由分说,喜孜孜地走进会场里,跟侍者要了两杯饮料后,又端出阳台外,递了一杯给花萱萱。 花萱萱为难地看着酒杯。 “可是……我每次喝酒都会出事耶!”而且做出来的事都很丢脸。 “放心,这次有我陪你。而且我们就算喝醉了,还有阿展可以送我们回家呀!”花小妹倒是一点儿也不担心,咕噜咕噜的就把一杯饮料给灌了下去。 花萱萱依然犹疑着。 “哇,好好喝喔!比我们第一杯喝的那个还好喝耶!实在不相信这是调酒,根本一点儿也喝不出酒味嘛!” “真的吗?”花萱萱嗅了嗅,只闻到清香的甘桔味。 “说不定饮料真的换成果汁了。” “我喝喝看。”花萱萱啜了一小口,发现果然十分顺口。 “怎么样?” “果然好喝!”咕噜,一口解决。 “我再去拿另一种不一样颜色的!” “嗯!”花萱萱将空杯递还给小妹,赞同地点点头。 无聊的花氏姊妹,就这样窝在阳台上,喝遍侍者托盘中的饮料…… 当欧阳跟董世展找到花氏姊妹时,才发现两朵花已经不小心把自己灌醉,醺醺然地蜷窝在阳台上睡着了。 “搞什么啊?她们两个什么时候变成小酒鬼了?”董世展傻眼地看着阳台旁边堆着的一堆空酒杯。 “我曾要她们别多喝的。”欧阳无奈地摇摇头。 “还好客人都散了,看不到她们闹的笑话。”董世展开始卷袖子。“欧阳,请你帮个忙,我们一人抱一个,帮我把她们送回家去。” “eric.”他叫着董世展的英文名。 “嗯?” “我看你今晚也喝了不少酒,干脆就住在饭店里,明天再回去吧!” “也好。蔷蔷她们的老爸出门去玩了,就算送她们回家,也没人能照顾她们。”董世展想了想,同意了他的安排。 欧阳马上随手一挥,唤来一个人,低声嘱咐几句。 那人点点头后离开,过了几分钟后又出现,非常有效率地送来两支钥匙。 “房间安排好了,我们走吧!”欧阳将其中一把钥匙交给董世展。 两个男人各自认领了一只阳台边蜷睡的小醉猫。 董世展轻松地将他的未婚小妻子抱起来,一边亲昵地在她额上亲了一记。“小醉鬼,等你酒醒了之后,有你好受的!” 欧阳弯腰将花萱萱抱进怀里时,觉得怀中的娇躯似乎微微僵了一下,然后又慢慢地放松下来,小脸甚至主动地贴进他的胸口,若有似无地轻轻揉蹭着。 他心神一动,低头审视她的脸。 只见花萱萱依然紧闭着眼酣睡,并没有清醒的迹象。 她的娇憨睡颜,惹得他的心头不由自主地涌上一股强烈的保护欲。 娇小柔嫩的身子偎在他的胸前,嵌合得令他讶异,让他觉得既温暖、又踏实。 他突然希望,她可以就这样子永远地待在他身边,接受他的呵护。 只要能经常看到她的笑容、听见她笑着对他说些直率又单纯的话语,他就很满足了。 人生不过如此。 “欧阳,发什么呆?带路啊!”董世展等在前方,开口唤他。 欧阳收回心神,点点头,抱紧花萱萱之后,离开了阳台。 .xiting.org  .xiting.org “我来照顾萱萱。” 站在房门口,欧阳对董世展说道。 “喂,别以为萱萱她老爸出门旅行,天高皇帝远的,你就能对人家的女儿为所欲为,花家姊妹还有我罩着喔!”董世展一副护花使者的模样,斜斜地睨他一眼。 “拜托,我有些事想跟萱萱聊一聊。” “跟个醉娃娃聊?” 看看他怀中昏迷不醒的花萱萱,董世展怀疑地对他扬扬眉。 “我不会对她做出任何越轨的举动。我只是想等她酒醒后,好好地跟她谈一谈。” 董世展想了想。 “好吧,萱萱交给你负责。不过你知道怎么照顾她吗?” “她在我身边醉倒好几次了,我很有经验。”欧阳露出苦笑。 “说得也是,那么就晚安了。”董世展对他点点头后,抱着花蔷蔷推门而入,关上了门。 欧阳低头看了看花萱萱,也打开门,将花萱萱抱进去。 将花萱萱送到床上去之后,他细心地为她盖上被子,接着疲累地坐到床边的椅子里。 看着她的睡颜,胸中那股强烈的渴望再度蠢蠢欲动。 这三个月来,他在美国处理了许多事,也想了很多有关她的事。 当他诚实面对自己内心的声音后,想得越深,他越无法否认自己早已经爱上她的事实。 每当她与他约定要来家里跟他学调酒的日子一到,明明时间还早,他便忍不住守在监视器屏幕前,等着她的身影出现在他家大门前。 等不及看她按下电铃,他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按下大门的开关,邀请她进门来。虽然每次总是会吓着她,但他就是管不住自己的手。 这些迹象,都一再地显示着他是多么的重视她。 他无法再自欺欺人了,这种强烈的期盼,并非仅仅是单纯的喜欢她、欢迎她,而是一种更深一层的情感。 先前曾经历过一场差点生离死别的车祸,这次回美国去,见了一些人后,他更明白人生苦短的道理。 如果不积极把握的话,许多机会便稍纵即逝。 当他发觉了自己的情感时,便再也遏制不住想要她的念头。 只是,他必须确定她对他也有着同样的心情,这么一来,他才能允许自己义无反顾地爱她。 因此,他静静地看着她,等待她清醒。 其实早在他将她抱起来的一瞬间,她就醒了。 当她发现自己竟然置身在他怀里时,她简直不敢相信,以为自己在作梦。 她靠得他好近、好近。 美梦成真的那一刻,她激动得差点哭出来。怕他察觉她已经醒过来,她只好拚命装睡,并刻意放松四肢。 然而,鼻端闻到他身上好闻的味道时,她还是忍不住地放纵自己,偷偷地贴近他的胸口,幻想自己是朵被欧阳青睐呵护的幸运小花。 耳畔听见他要亲自照顾她的话时,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整个身子兴奋得几乎要抖起来了。 他的双臂坚定有力,嗓音沈稳温柔,给她一种莫名的安全感,教她只想赖在他的怀抱里,永远不离开。 当他要将她放到床上的那一瞬间,她的心头泛满浓浓的失落感。但是当他动作极其轻柔小心地将她安放下来时,她明白自己是受到他珍视的。 难以言喻的感动冲上喉头,梗得她几乎想掉泪。 她不断地在脑海里问着:她不是在作梦吧?她不是醉过头了吧?这一切是真的吗? 他为她盖上被子的手好温柔,她差点翻过身去抓住他的手。 但是她是“俗辣”,竟然没用的继续一动也不动地装睡、装死。 呜呜~~她真不中用!这种表白的大好时机,难道就要让自己白痴地睡掉吗? ……这样好了,等他要走出去时,她再起身叫也好了! 可是等啊等的,等了好久,身边竟然一直没有动静。 她想翻身去看看欧阳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么突然悄无声息了?但又忍不住犹疑起来。 女追男,隔层纱。可要是她真的表错情了,该怎么办? 如果他对她说:“谢谢,你是个好人,但是我对你没有感觉。”那她一定会抱着这张他发给她的“好人卡”,羞惭得从窗户跳下去的。 想到他早先说要跟她聊一聊,她更加胆战心惊了,害怕他真的是要发给她一张拒绝她的“好人卡”,因此完全没了面对他的勇气。 挣扎来、挣扎去,本来就要推开被子坐起来了,又在最后一瞬间打消了念头。 内心急如火焚油煎,身子却依然维持安躺不动,内外矛盾的极端拉锯,让她差点内伤吐血。 就这样,她在内心暗暗“卢”了大半夜,“卢”到最后竟然迷迷糊糊,真的睡着了。 唉,可以让她告白的大好良宵,果然让她这个临阵退缩的没用胆小白痴乌龟给睡掉了…… 第八章 当温暖的日光洒落在脸上时,她迷迷茫茫地醒过来。 眨眨眼睁开一条缝,觉得四周的摆设好陌生,第一个念头就是自己一定还在作梦,于是又傻呼呼地闭上眼。 舒适的空调、轻暖的薄被,让她睡得全身懒洋洋的,只想伸个懒腰喵喵叫,然后翻个身继续睡下去。 这就叫幸福的感觉吧? 她闭着眼,嘻嘻地轻笑出声。 “梦到谁了?”耳畔一道极好听的男性嗓音问道。 “阿波罗……”她轻声呢喃,美丽的唇办扬起。 昨晚她梦到阿波罗带着她跳舞,他们一直转圈圈、一直转圈圈,转到她跌到他怀里。 “阿波罗有比欧阳帅吗?”男人似乎有些吃味。 “阿波罗就是欧阳啊……”傻瓜!她又痴痴地笑了几声。 “是吗?”男人被逗乐了,音调中含着明显的高兴情绪。 呼噜打了几声浅酣,就在她几乎快入眠去作另一个梦时,她突然眼皮一弹,拢着被单坐了起来,活像强尸复活般。 “你吓了我一跳!怎么突然起来了?” 身旁的人先是微抽一口气,接着传来无法遏抑的闷笑声。 那个男人的说话声,实在是耳熟得不得了! 花萱萱不敢置信地转过头去—— 果然! 欧阳俊帅的脸庞映入她眼中,而被单的另一半,掩着他修长的身体。 这个场景是……他们两人同床而眠?! 虽然她的脑子还没完全清醒,但她十分确定,眼前这个人,如假包换、的确就是欧阳他本人! “你……你怎么在这里?” “我一直都在这里。” “虾咪?!”她一惊,身子向后一仰,险些摔到床底下。 他长臂一捞,把住她的腰际,将她拉回安全位置。 “抱歉,昨晚实在太累了,本来只想在床沿眯一下的,但是半夜空调太冷,只好借一下被子盖了,希望你不会介意。”他斯文地打了一个呵欠。 “不……不介意。”她下意识地摇摇头。 他瞧了她好一会儿,接着对她微微一笑。 见状,她也傻傻地回以一笑。 “你记不记得,我昨晚跟你说了什么?” “我……我不记得我昨晚有酒后乱性啊……”她低头瞧了一下,她跟他都还穿着昨晚的衣服。 虽然经过了一夜,衣服都已经绉得不成样,但她的衣服应该没有被脱下来过。 “昨晚的事,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吧?”他敛起笑容,蹙眉一叹,似乎颇为惋惜。 “谁说不记得?我昨晚拚命地装睡,根本就没起来,就是怕你会——啊!” 她怕他会诬赖她,很快地啪啦啪啦回辩,辩了几句后才惊觉失言,立即用力捂住小嘴。 可惜为时已晚,看着他了然的神情,她的脸蛋炸成一片绯红。 “你真不老实,昨夜竟然装睡,让我痴守了你一夜。”他摇摇头。 “我……”她的眼珠儿乱瞟。 “我就知道你在装睡。明明身体动得像是有虫在爬,眼睛偏偏闭得死紧,怎么也不肯回应我一声。” “我……我……” “你在躲我吗?”他紧紧注视着她的双眼。 “我……我不是……” “看来是我太急了,抱歉。”不等她回答,他有礼地对她道歉后,沉默地掀被而起。 “等一下。”她想也不想地就伸手扯住他的衣角,阻止他离开。 “对、对不起。”她低着头,好小声、好小声地说。 “萱萱……” “对不起,是我大胆小了。我猜得到你想跟我说什么,我只是太害怕了,不敢去面对,所以……所以……”用力绞扭着他的衣摆,她急得眼眶冒出泪花。 欧阳静静地看着她。 “我胆小,而且害怕被拒绝,好希望你别说出那些可怕的话……虽然是我主动想要追你的,但是我……” 他伸手轻抚她的下巴,让她惊得忘了说话,微张着唇办,愣愣地看着他。 “傻女孩。”他摇头轻轻笑道。 委屈的眼泪被他一句话引了一个开口,瞬间就哗啦啦地倾泄而出。 “我是很傻啊……你一声不响地离开,我以为……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她双手捂住眼睛低泣,不想让他看到她狼狈哭泣的模样。 他温柔地将她揽进怀里,拉开她的双手,低头在她颤抖的眼皮印上轻轻的一吻。 她闭着眼,双手揪住他已经解开几个钮扣的衬衫衣襟,下意识地仰起脸蛋,接受他的温柔呵疼。 “我离开,是因为我的未婚妻——”他温柔地开口。 “未婚妻”三个字,像针一般戳进她的灵魂,痛得她几乎要跳起来。 “别说!别说!” 他疑惑地住了口,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激动了起来? “我知道你一直很爱着你的月桂树,我并没有要你把月桂从心中抹去,只是……我也不想当一株可怜的向日葵啊……呜呜~~”她越说越难过,泪水开始滴滴答答地流了下来。 “什么向日葵?你的宿醉还没醒吗?”听不懂她的话,他哭笑不得地伸手抚了抚她的额际。 她激动地抓下他的大手,吃力地张开自己的十指,努力将他的大手握得好紧、好紧。 “我知道我的感情运一向很烂,老是遇到用情不专的花心烂萝卜,既然摆脱不掉这种宿命,那我就认了。至少这次跟以前的情况都不同,是我先招惹你的,不是你脚踏两条船想追我。而且你是个专情的男人,你的整颗心只留给你的未婚妻,不是花心烂萝卜,对不对?所以,爱上你是我自己做的选择,跟你无关。” 就像阿波罗的誓言一样,他一生的荣耀及胜利,只愿献给月桂。 “萱萱……听我说,我未婚妻她——”他试图开口解释。 但是她一点儿也不想再听到他提起他的未婚妻,于是伸手环住他的颈项,将他的脑袋压下来,用自己的唇堵住他口中即将说出口的话。 他称赞过她的唇很漂亮,所以她相信,她若主动献上她的唇,他一定会情不自禁的。 她急切地想表明心意,努力地漠视心底那股强烈的罪恶感。 其实她还有一部分的话没说出来。 以前总会有女孩到她面前,哭哭啼啼地要她退出别人的感情世界。这次她明白,除非欧阳的未婚妻醒过来,否则的话,根本不会有人来哭着要求她把情人让出去。 她可以独占着欧阳,不用担心已经变成植物人的女人来跟她讨情人。 ……这是多么可怕的心思!她为什么会变成这么坏心肠的人? 她强迫自己忘掉所有的事情,非常没有技巧地伸出小舌,急迫地想要探进他口中、贴近他,却不得其门而入。 挫败之下,她情不自禁地哭了出来。 她的粗鲁、焦急及眼泪,让他心疼不已。她的生涩反应,更让他涌起前所未有的强烈保护欲。 低叹一声,他拿回主动权,伸出手臂紧紧环住她,用他的唇舌教导生涩而毫无经验的她。 她温驯而柔顺地接受他的引导,渐渐的,她呼吸急促,因他在她身上洒下的热烈火源而喘息不止。 此时无声胜有声,他将一切言语化为行动,用满腔的温柔爱意,来代表他尚未说出口的心声。 他抬手将黑色的性感小礼服拉下她圆润的肩头,姣美白皙的嫩肤霎时出现在他眼前。 “萱萱,如果要我停止……” 她摇摇头,主动将自己呈献给他。 那句俗烂到不行的话,是什么来着? 就算得不到他的心,得到他的人也好。 选择爱上一个专情好男人,是她的决定。 虽然这个好男人不是对她专情,而是对另一个女人……这些她全都认了。 谁教她的感情已经深陷得无法自拔了。 谁教她这么坏心,从另一个无法开口抗议哭泣的女人身边,偷走了这么好、这么温柔的男人…… 她伤心地哭了起来,却更加义无反顾地投入由他及她的热情共同制造出来的爱欲魔力之中…… “嘘……不要哭……让我爱你……”他抵在她的唇边低声说道,爱怜万分地抹去她脸颊上的泪水。 她的泪流得更凶,无法开口,只能用力地点头。 好的、好的……请你爱我…… 请你多爱我一些…… 她的内心无声地向他不断祈求着,伸手将他抱得好紧、好紧…… .xiting.org  .xiting.org 再次醒来,欧阳发现身边的佳人已经不见踪影。 满床欢爱过后的凌乱,明白地告诉他,所有的一切,并不是春梦一场,而是真真实实的发生过。 “那小妮子是因为害羞而逃跑了吧?”深知花萱萱个性的欧阳抚额笑着,猜测她落跑的原因。 一室的静寂,让他开始想念起她的甜蜜、她的热情,还有她的眼泪。 他本想等她的心情比较和缓一些时,再好好地跟她谈一谈他们之间的事。 但是一想起她的泪水,他的心头就一阵揪扯,怎么也无法平静。 唉,好想马上就见到她。 为了顾及她薄薄的女孩儿脸皮,他努力压下强烈的思念,一直等到了晚上,他才拿出电话拨她的手机,想要跟她说说话。 岂知,电话直接进入语音信箱,让他有些愕然。 “是萱萱迷糊,没注意手机没了电,还是已经睡了?”他叹了一口气,怅然地收起手机。 走到吧台,本想倒一杯酒浅酌,无意间看到吧台底下有一罐可乐。 想了一会儿,他拿出可乐,调了一杯“长岛冰茶”给自己。 啜饮着长岛冰茶,想起了第一次看到她酒醉的有趣模样,他忍不住轻笑出声。 “萱萱、萱萱,你究竟有什么魔力,让我越是想你,就越是爱你?” 举起酒杯,面向窗外澄净的星空,他向远处不知是否已经睡下的人儿悄悄敬酒,并道声晚安。 .xiting.org  .xiting.org 本以为所有的事情都会很顺利的。 他曾经拨了几次电话给花萱萱,却都是直接进入语音留言系统。 原本他对这个现象并不以为意,也以为是女孩脸皮薄,仍然不好意思见到他。加上新建饭店的企划案需要亲自去工地实地探勘评估,庞大的工作量占去他大部分的心神,因此花萱萱的事情就这样被他暂时搁着。 当他从工作中回神,发现花萱萱已经很久没在他身边出现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后的事情了。 他的心头微微冒了些火花,觉得花萱萱的态度着实诡异,因此立刻放下工作亲自上花家登门拜访。 按下电铃后,一名陌生的老先生打开了门。 “请问找——”花老爹一抬眼,看到一个俊到不象话的外国“阿兜仔”站在家门口,一时傻了眼。 “呃……啊……这个、这个……以司q司米……梭蕊,呃……我、我……我家信佛教啦!” 他以为这外国人是来传教的,于是搔搔头,拚着老脸“落”了一句极破的英文拒绝他,然后双手合十,拚命做出拜拜的动作,希望能让对方知难而退。 “伯父您好,我是来找花萱萱的。”欧阳忍着笑,温文有礼地开口询问。 “切~~你会说中文啊?早说嘛!害我‘挫’得半死!”花老爹松了一口气,用力地挥挥手。 “抱歉。”他露出和善的笑容,立即博得花老爹的好感。 “你找我家萱萱?她现在不在。” “是吗?”他微微露出失望的表情。 “你要找她的话,晚上再来吧!”不忍心看他失望,花老爹主动开口告诉他。 “晚上吗?”欧阳微微蹙眉。 “嗯,等一下、等一下,她晚上可能也不会在。” “这样吗?”欧阳露出苦恼的神色。原来萱萱的作息这么不正常。 花老爹沉吟了一下。“我看这样好了,你留下名字跟电话,我让她打电话给你好了。” 其实花老爹是想弄清楚这个俊俏得不输那个什么布莱德彼特的外国人的底细,看看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欧阳不疑有他,立即拿出一张名片递给花老爹。 “我叫欧阳,萱萱有我的电话,她知道如何联络我。” “欧阳?好熟的名字……”花老爹戴上老花眼镜,眯着眼看着名片上的名字。“啊!我想起来了,你是阿娇那个不负责任的主人嘛!”他想起前一阵子小女儿一直挂在嘴边的那个名字。 欧阳微微苦笑。 “对,就是我。谢谢你们帮我照顾阿娇。” “不用谢我啦!阿娇很乖,而且都是萱萱跟蔷蔷两姊妹照顾的。”花老爹哈哈笑着对他摆摆手。 “那么,谢谢你,我晚上会再过来。” “喔,好,不过,我刚说过,她最近都很晚才回家,你还是等萱萱打给你比较保险。” “没关系。伯父再见。” “呃,再见、再见!” 花老爹挥挥手,挥到一半,忽然发现一辆几近报废,又漆得五彩怪诞的超龄老爷车,吐着黑烟慢慢接近。 “等一下、等一下!萱萱回来喽!”花老爹指了指那辆随时就要解体的招摇老爷车后,便钻回屋里去吹冷气纳凉了。 天气太热了,老人家晒不得啦! 欧阳转回身来,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 然而,当他看见一名绑着马尾、衣着特异不羁的年轻男子搂着她的肩下车,两人状似亲昵的模样时,他的笑容渐渐逸去。 “宝贝,你今天真的不要再来跟我们一起做吗?昨晚我们做得很快乐耶!”坐在司机位置上的另一名男孩探出头颅来问她,一头绿色的头发有些吓人。 “不要啦,我昨晚被你们弄得累死了,现在浑身都在痛,只想好好睡一觉。反正还有其它人会来加入。”花萱萱懒懒地摇头,睡眠不足地打了一个呵欠。 “宝贝~~没有你的话,我们会很寂寞耶!”马尾男将脑袋搁在她肩上蹭着。 “少来了!你们对阿丽、小玫还不是说一样的话!”花萱萱冷哼一声,狠狠地戳开肩上那颗讨厌的脑袋瓜。 “你吃醋啦?”男孩们笑得很夸张。 “对!我吃醋,而且最爱苹果醋。”她没好气地翻白眼。 就为了这两个负责布置毕业展场的神经病开口一句话,说什么想在展场中央放一个木台,结果把大家弄得人仰马翻的。 为了赶自己的作品,大伙儿已经赶得快脱掉一层皮了。要不是看在这两个眼光独到的怪咖,对画展展场的设计最有一套,每每都会弄出令人赞赏的创意,为了能够有一个让人耳目一新的毕业展场,大家才会心甘情愿地暂停下手边的工作,拚命帮他们赶工赶了两天两夜,才把他们想要的小台子给搭好。 几个年轻人嘻嘻哈哈地打闹着,完全没想到,他们同学之间习惯的哈啦方式,听在有心人的耳里,却造成了天大的误会。 欧阳脸色铁青地看着他们走近,脸上喜悦的表情一扫而光。 花萱萱不经意地一抬头,竟然看见思念的人就站在她家门口。 “欧……欧阳?!” 绑马尾的年轻人看看他,立即露出会意一笑,偷偷戳了戳花萱萱的背脊。 “喂,他就是传说中的阿波罗吧?” “少啰嗉!” 花萱萱暗中用手肘给他重重一拐,警告他别多嘴。 “你怎么会来?” 她走向他,露出紧张的笑容,表情不甚自然地拉拉肩上的包包。 这段时间她刻意地躲他,就连手机都因为他而不敢开机。 没想到他竟然找来了,让她又惊又喜,却又矛盾得不知所措。 “喂,我们的宝贝可是独一无二的,你要好好珍惜喔!”马尾男凑上前来,笑嘻嘻地看着欧阳。 他大剌剌地伸出手,本来想要拍拍欧阳的肩膀,但是因为身高差太多,只好作罢。 “好啦,你赶快走啦!”她伸手用力将他推开,并用手势不断地驱赶他们。 马尾男不以为意地大笑跳上车,招摇老爷车又吐着黑烟,噗噗噗地慢慢离开。 欧阳沉默地看着她,满眼的心痛。 “……怎么了?” “你一直不跟我联络,就是因为成天跟他们混在一起?” “是啊……”她微微退缩,不明白他的怒气从何而来。 “他们叫你宝贝?” “很多人都这样叫,不过那都是开玩笑的啦!”她赶紧解释。 “我真不敢想象,你竟然会做这种事!” “这种事?”她张大眼。他是指让很多人叫她宝贝这件事吗? 他们爱叫她宝贝,根本是她无力控制的事啊! 她委屈地看着他。 见她依然一脸的清纯,他真的不敢相信她会这么的不知检点,与那些男孩胡来。 “你为什么会去参加性爱派对?”他心痛地问她。 “性……?” 她险险咬到舌头,倒抽一口气后差点提不上来。 他他他……他以为她做了什么? “你以为我……”她握紧双拳,浑身发抖,激动得说不下去。 想起刚才跟同学之间胡闹的言语,她知道他误会她了。 可是,他竟然不分青红皂白,没有弄清事实就指责她,还给她按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罪名,重重地伤了她的心。 气得眼冒金星,视线一片红雾,她抬手就是重重一甩—— 啪! 她气喘吁吁地怒瞪着他脸颊上迅速浮起的五指山,眼底也沁出被误会的委屈泪水。 “你……”欧阳震惊地看着她。 “你才低级、下流!忠孝仁爱礼义廉!”她抹掉泪,气呼呼地转身离开。 一见到地震惊的表情和眼泪,他才惊觉自己误会她了,并且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重大错误。 那天她将自己给他以前,完全没有任何的经验,就连亲吻都生涩得可以,怎么可能会在短短的时间内就转变性情,变得豪放又大胆呢! 一回神后,他马上转身追了过去。 “萱萱,对不起!我——”他懊恼得想割掉自己的舌头。 “你去死啦!” 她哭骂道,狠狠将门板一甩,将他隔绝在大门之外。 面对文风不动的无情大门,欧阳懊恼地扒梳头发。 “我在想什么啊我?竟然幼稚地讲出那些浑话……” 揉着又热又辣的左颊,他气愤地踢了墙角一记。 怀着强烈思念的见面,竟然就这样被他离谱的误解给搞砸了…… 第九章 “如果一个女孩对你说‘忠孝仁爱礼义廉’,那代表什么意思?” “无耻。” “什么?”欧阳一愣。 “你无耻。” “抱歉,我说了什么不得体的话吗?”欧阳神情僵硬地问。 “那七个字,就是暗指‘无耻’的意思。”董世展认真地解释着。 欧阳张口结舌,依然一头雾水的样子,让董世展笑了出来。 原来欧阳的中文,并没好到能完全听懂含有双关语义的句子。 “这句话有一个小故事。有一个为富不仁的富翁,有一天请了一个书生帮他写对联,那个书生给了他两句对联,上一句是‘一二三四五六七’,下一句就是‘忠孝仁爱礼义廉’。” “这是什么意思?我还是不懂。” “这两句对联,上一句少了一个‘八’,下一句少了一个‘耻’,合起来就是在骂人‘忘(王)八’、‘无耻’。” “原来如此……”欧阳的脸色有些黯淡。 “怎么?吃了哪个小姐的亏了?”董世展戏谑地笑问他。 “是萱萱骂的。”他叹了一口气。 “你们之间发生什么事了?” “我误会她追求刺激,参加时下年轻人最不入流的性爱派对,结果被她骂了一句‘忠孝仁爱礼义廉’。”欧阳满脸的无奈。 “我的妈啊!老兄,你想赶走女人,也不是这种赶法啊!”董世展吹吹口哨,摇摇头。 “我没有要赶走她,一切都是我自己弄砸的。当我看到她跟别的男孩有说有笑时,我的心里就十分的不舒服,误会她是个……轻佻的女孩。”欧阳懊恼无比。 “活该!我看你好好地跟人家道歉吧!”董世展一点同情心也没有。如果他是女孩子,一定冲上前跟他打架了。 “她不见我,她躲我整整一个月了。”欧阳无奈地叹息。 “她不见你,你还是可以见她呀!用诚意打动她吧!” “我尽量试试。” “啧,你还真没有追女人的经验耶!” “是没有。”他坦承地回答。 “那你就好好学一学吧!追女孩子可是一门高深的学问。” 欧阳苦笑以对。 .xiting.org  .xiting.org 晚上,欧阳拿起手机,又试拨了一下,没想到手机另一端竟然接通了。 “喂?” 朝思暮想的嗓音,现在就在电话里面。 “萱萱,是我!”他将手机更加贴靠在脸侧。 “……” “别挂!萱萱,请你听我说!”另一端突然沉默下来,让欧阳急切地开口。 “你要说什么?”她的语气有些紧绷。 “我想说抱歉,我那天讲的话太过分了……” “……哼!”她的态度有些软化了。 “所以你骂我‘忠孝仁爱礼义廉’,或是‘一二三四五六七’都可以。” 花萱萱终于被逗笑,在电话那一头忍不住笑了起来。 在这一端的欧阳则是无声的叹息并感到安慰。 “这一个月来,你为什么躲我?” “我……我只是觉得……我太自私了……” “为什么?” “我觉得自己非常对不起你的未婚妻,感觉好像抢了她的丈夫,当了第三者一样。” “我很抱歉,让你产生这种感觉。”一切都是他的错,他没有对她说清楚。 “我觉得默默当一株向日葵太可怜了,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向日葵?”他内心疑惑着。 她似乎经常提到这种花,是否有什么暗示? “你有没有听过向日葵的传说?” “你说说看。” “……我跟你讲另一个故事好了。”她犹豫了一下,又改变心意。 “也可以。”他包容地微微一笑。 只要地愿意跟他说话,不管她说什么,他都听。 “希腊神话里有个又英俊、又有才华的太阳神,名叫阿波罗。因为邱比特的恶作剧,在他心口射了一记爱神的箭,让他爱上第一个遇见的女人。结果阿波罗在树林里遇见了一个美丽的女孩,于是爱上了她,并且不断地追求她。谁知道女孩并不爱阿波罗,所以不停地逃跑,跑到后来,眼看快被阿波罗追上了,便心慌地变成一珠月桂树。阿波罗很伤心,对着月桂树起誓,说他将日后一生的荣耀全心全意地献给她。” 听完故事,欧阳震惊不已,觉得她说的故事,竟然与他未婚妻的故事巧合得惊人。 “萱萱……”他有好几秒的时问,几乎说不出话来。 “没有觉得故事很耳熟?”简直就像是宿命似的。 “你是说……我是阿波罗,而我的未婚妻是那棵月桂树?” “如果你是阿波罗,你还会看上别的女孩吗?”她问。 “你曾说过,你的心全属于你的未婚妻,对不对?” “我承认我说过。”但那时的心情,与现在已经完全不同了。 “你还曾说过,你会学调酒,是因为一个人。那个人是不是你未婚妻?”她又追问。 “没错。”他叹息了,内心开始隐约地了解,她内心的症结在哪里。 “我……我觉得内心很矛盾,一方面希望你仍然继续当你的专情好男人,一方面又希望你能够专情地爱我,就像爱你的未婚妻一样。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哽咽了起来。 他终于明白了她不见他的原因。 她对另一个女人内疚,因而无法面对他。 欧阳忍不住为她的善良和单纯而心疼、感动。 “萱萱,你知道我未婚妻现在如何了吗?” “我知道她上次车祸重伤后,变成植物人了。” “她已经去世了。” “什么?!” “她昏迷后的这段时间,是我弟弟在照顾她的。而且她墓碑上的丈夫名字,刻的是我弟弟的名。” “为什么会这样?”萱萱听得了,完全不明白。 “这些说来话长,你愿意跟我见面,当面听我说吗?”他温柔地问。 沉默了一会儿,她才细细地回应一声。 “……嗯。” 得到她的答应,欧阳吁了口气。 “我不是阿波罗,而且,我选择你了。”他在电话里温柔地开口。 听见他的话,萱萱的眼泪掉了下来,呜呜咽咽的停不了。 欧阳在线路的另一头,听见她哭泣,不禁心疼起来。 无法真真实实地拥抱她、安慰她,他只能心焦地不停用言语安慰她别哭。 这一晚的电话线路,好久、好久都没挂断…… 在欧家的大客厅里,花萱萱偎在欧阳的温暖胸膛前,静静地听他讲述有关他和未婚妻之间的前因后果。 “车祸发生后,我因为腿部重伤,复健了一年才慢慢痊愈。而陷入重度昏迷的伊莉莎,被判定为植物人后,便由我弟弟一手照顾。” “你的未婚妻让你弟弟来照顾,你父母他们不会觉得奇怪吗?”她仰起头来,疑惑地问他。 “他们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当时一直不断地责备我们兄弟两人,骂我们胡闹,把感情当作游戏。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再怎么责备也于事无补。我们只能向伊莉莎的父母赔罪,并且承担照顾她的责任。”他抚了抚她的头发,笑容里带着一丝伤痛。 “你……很爱她吗?”她咬唇,问出了心底最想问的话。 “我原以为我很爱她。但她跟我坦白她心有所属时,我只挣扎了一下,便决定了要成全她。当时我才醒悟,我并非如自己所想的爱她。” “从小相处到大,所以比较算是兄妹之情?” 欧阳点点头。 “只是我来不及开口让她知道,让她带着遗憾离开人世。如果我当时能早一分钟开口的话,现在也许就会完全不一样了……”他将头埋进她的颈际,语气含有深浓的自责和懊悔。 她怜惜地抱住他。 “别伤心了,伊莉莎一定会知道你的心意的。” 他长长一叹,收紧双臂,努力汲取她大方给予他的安慰及温暖。 过了一会儿,她有些迟疑地开口。 “那么……在酒会那天,你说有话要跟我聊,是什么呢?” “我很感谢伊莉莎。是她让我看清楚了我的感情,也让我顿悟了一些事。回到美国后,看着弟弟憔悴的面孔,我才惊觉我的人生必须要更积极。所以我决定回来后,一定要让我心里最在乎的那个人明白我的心意,绝不能重蹈弟弟的覆辙。” “所以?”她的心怦怦跳着,等待他说完。 他没有回答,却问了她一个问题,双眼炯然地凝望她。 “面对伊莉莎的背叛,我可以十分冷静;然而仅仅看到你跟其它男孩打闹,我却被嫉妒蒙蔽了双眼,甚至口不择言地伤害你。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反应,你能告诉我,我是怎么了吗?” 她听懂了他的话,心里的阴霾一扫而空,不断冒出喜孜孜的小泡泡,小脸也红了起来。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谁晓得你心里在想什么啊?”她刻意骂他,唇角却克制不住地扬起,泄漏了她心底真正的想法。 “你向我要求学调酒时,曾说你是为了一个人学的,那个人是谁?”他忍不住问出搁在他心底多时的疑问。 “你说呢?” “我也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会知道呢?”他学她说话。 “猜不着就算了。”她故意低哼一声,撇过头去不看他。 “谁说猜不着?我们两个心意相通,你知道我的心,我也明白你的,对不对?”他伸手抚了抚她细致姣美的脸蛋。 她红着脸不说话,当作是默认了。 “以后别再让别人叫你宝贝了,宝贝只能专属于我一个人。”他突然严肃地说。 “真霸道!”她笑骂。 “是专情!以后,我也只属于你一个人的。”他认真地反驳。 她含着喜悦的泪水,害羞地倾身送上一个吻,奖励他这个发誓只对她一人专情的好情人。 没有知会花萱萱,欧阳悄悄地到学校去参观她与同学们的毕业展。 看着一幅幅、一件件的创作作品,他不由得佩服起毕业展里这群对艺术充满热爱,拥有丰富创造力及生命力的年轻人。 转到另一个墙面,许许多多几乎与人等高的向日葵,占满整个画面,让人有种置身在花海里的错觉,甚至觉得自己也被同化,变成了其中一株向日葵。 他看见墙底下挂着的名牌上,写着花萱萱的名字,唇边泛出温柔的笑意。 右上角的灯光忽地一闪,他下意识地抬头,从右边墙面沿着天花板、再绕行到左边的墙面上,镶了长长一整排的灯泡。 灯光沿着轨迹从右向左闪烁着,他的目光也被吸引着,仰头从右向左看了一圈。灯光熄灭后,他收回视线,这才发现身边的人,也跟他一样正仰着脸追随着灯光移动。 看见众人一致的转头动作,再看看眼前满墙的向日葵,他忽然明了了花萱萱捉弄观众的意图,忍不住笑了出来。 所有正在观赏向日葵作品的人,在不自觉之间,也成了作品中追逐日光的向日葵。 “这丫头的心思还真有趣。”笑着摇头,再继续往前看。 还是一系列的向日葵主题,相似的笔法,让他知道这些也都是萱萱的作品。 越看她的画,他不知不觉敛起了笑容,胸腔中渐渐充满浓浓的感动。 她曾说过,她的画很透明,让人一看就知道在想什么。 在她的画中,他感受到向日葵少女对天上看不见的光芒的所有恋慕、渴盼及心痛。 她说他像是希腊神话里的阿波罗,那么,向日葵指的就是她自己喽? 他皱着眉离开会场,走进学校的图书馆,急迫地翻阅有关向日葵的资料。 当他看到希腊神话中,一个女神因太过爱慕阿波罗,九天九夜不吃不喝后,变成一朵终生追随太阳神踪影的向日葵,他的心受到了强烈的震荡。 “萱萱,我真的让你这么的没有安全感吗?” 她竟然以为自己只能当一个在爱人背后痴痴恋慕的角色? 思考了一会儿,他若有所思地离开了萱萱的学校。 凤凰花开,将校园燃成一片火红。 闹哄哄的校园里,穿着学士服的毕业生、家长,还有在学的学弟妹们,四处穿梭着,兴奋地拍照。 一把又一把的鲜花,让校园也充满了浓浓的花香味。 花萱萱抱着家人送的鲜花,花老爹、齐阿姨、小妹、甚至许久不见的大姊,都从日本赶回来参加她的毕业典礼。 唯独那个自称是她专属专情情人的欧阳,却一直不见踪影。 “宝贝,这是你妹妹呀?好可爱喔!”相熟的同学经过他们身边时,好奇地询问着她身边的陌生女孩。 “她是我大姊!”花萱萱解释道。 “大姊?!别骗人了!” “骗你干么?我大姊都已经结婚了。” “真的假的?你真的成年了吗?”众人不敢置信地惊呼。这个个子娇小的小女生竟然结婚了? 大姊花芸芸尴尬地笑着,脸上浮起浅浅红晕。 “没礼貌!她真的是我大姊啦!”花萱萱笑骂同学,把他们通通赶跑。 “大姊,对不起,他们口无遮拦惯了。” “没关系,我习惯了。”花芸芸摇摇头。 花老爹看了看前方,发觉前面有一阵阵的骚动。 “那边怎么了?好像发生了什么事。”花老爹抬手搭在眼睛上方,想遮住阳光瞧清前面的状况。 众人也都转过头去,好奇地看着。 “宝贝~~宝贝~~赶快来呀!”好几个人突然向花萱萱冲过来。 “怎么了?”她惊讶地看着同学。 “赶快呀!有人指名找你!发生大事了~~” 她还来不及反应,兴奋的同学已经迫不及待的一人抓一手,将她往前方的骚动处拉去。 “咦?耶~~发生什么事啊?” 她被粗鲁地拖着向前跑,她的家人也只能跟着她跑。 跑到了前方,花萱萱被眼前满满的向日葵花海给吓到。 一个男人捧了一束向日葵,凑到了她面前。 “来这里,宝贝。”他对着她温柔地笑着。 她不敢置信,整个人都傻了,只能呆呆地向前走去。 “欧……欧阳?你在干么?”她又惊又喜地张大眼,说话结结巴巴的。 他严肃地将花递给了她。 她愣愣地接了下来。 “你知道向日葵的花语吗?” 她摇摇头。 “向日葵的花语是:我深深地爱慕你。” 她的脸颊红了起来。 “你……你去看了画展?”抱着向日葵,她红着脸低下头去。 “我的眼中,现在全是满满的向日葵,再也容纳不下其它的花朵了。” 她哽咽着捂唇,不敢相信他竟然当众公开响应她对他的恋慕。 眼中浮起泪水,她投入他的怀里。 “我真的深深爱慕着你,萱萱。” 她点点头,感动地用力拥抱他。 一旁的众人猛吹口哨,不停地鼓噪着,要他们亲吻,甚至涌起一波波“求婚、求婚、求婚!”的口号。 “你……你别真的当众这么做喔!我爸、我家人全都在这里!”她紧张地阻止他。 “是吗?” 他双眼一亮,转过头去,果然在人群中,发现了她的家人。 他牵着她走到花家人面前。 欧阳忽然向花老爹深深一鞠躬,吓了花萱萱及花家人一跳。 “我愿意一辈子呵护萱萱,请问伯父能将萱萱交给我吗?” “哇啊~~真的求婚耶!” 一堆女学生为眼前真实上演的浪漫剧情尖叫不已。 被搂在欧阳身侧的花萱萱娇羞地垂下头去,不敢看人。 花老爹一言不发地瞪着欧阳。 “喂,说说话啊!”齐阿姨偷偷地推了他一把。 谁知,花老爹回过神后,竟然哭了起来。 众人见状,全都吓了一跳。 “呜呜~~我好不容易养大的女儿,全都被人一个个讨走了~~” 呜呜呜~~ 听着花老爹的哭声,所有人的额上全画下三条大黑线…… 毕业季中,校园里言笑晏晏,有人欢乐,有人流泪,一齐向人生的方向努力前进。 太阳高高挂在天上,以温暖的阳光,拂扫过一朵朵的向日葵。 向日葵仰着脸,偷偷地对着天上的太阳,幸福、艳丽地笑着……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