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的凸槌空姐》 第一章 飞机顺利攀升到高空,原本密密麻麻而井然有序的地面建筑空景逐渐被一大片泛着金黄光泽的云层取代,望着窗外瑰丽的景致,远眺的黑眸不禁又蒙上一抹莫名的思念。 从那耀目得让人几乎睁不开眼的光线中,宣智瑶彷佛又看见那张脸──深刻俊美、冷漠高贵,沉静的黑眸深处燃烧着一抹让人心惊的火焰。 然而纠结着宣智瑶不放的却不是黑眸中短暂如落日的火焰,而是眸中不经意流露出的,来自心灵深处的孤绝与冰冷。 那种渺茫的孤绝,像是遭到全世界的遗弃而变成极度抗拒他人靠近的冰冷,究竟为何会在那个看来宛如中世纪贵族般不可侵犯的人身上出现呢? 宣智瑶百思不解。 日复一日,她思索着这个问题,不知不觉中,男子高贵而拒人于外的脸庞随着她的反复思索嵌入她的灵魂深处。 渐渐地,当宣智瑶发现的时候,她的思绪已经离不开那名叫作齐诺·萨弗亚的男子了。 无奈地回过神,身着崭新空姐制服的宣智瑶正准备推着餐车往前移动,却发现车子像被牵制住似的有点难推。 怪了,略皱起眉,她下意识地瞥了瞥餐车的轮子,明明没有踩下煞车掣啊,正盯着那块踏板苦思不解时,后面突然传来一道带着怒意的声音。 「小姐,我的餐,妳还没有……」抱怨的话语戛然而止,隔了一会儿开口时,语气居然急转直下,变得有点谄媚。「我是说麻烦妳给我一份意大利鸡肉面好吗?」 原本充满怒意的乘客在看见回过头来的是一张富丽典雅、气质高贵的脸庞,犹如那些穿梭在上流社会宴会,仪态与教养都良好的千金小姐,原本因她心不在焉的服务态度而起的怒气,就这么消失得无影无踪。 啊?宣智瑶眨眨眼,茫然在瞬间褪去,精明却没有因此而回到那双清纯中带点浪漫,纯真如天使般的眼眸,还充满了对这种突如其来状况无法应对自如的慌乱。 再加上对面疾射而来的那道杀伤力十足的目光,更加深她的不安。 咽了咽口水,宣智瑶忏悔般地垂下眼,知道自己又再一次「凸槌」了。 为了彻底监督而亲自下海来跟她同一组的座舱长,此时正以恨不得能掴她一巴掌的目光怒瞪着她。 啊,难怪她刚刚觉得餐车好像推不太动,原来是因为对面的座舱长发现这位客人的餐桌上空空如也,所以才会用手挡住她前进的吧! 面对着担任空姐以来已数不清是第几次的失误,她只好厚着脸皮赶忙补救,心里却哀叹着等一下自己一定又逃不过被座舱长臭骂一顿的悲惨命运。 「对不起、对不起……意大利鸡肉面是吧?好的,马上帮您准备。」宣智瑶迭声陪不是,道歉的话虽然说得很流利也很从容不迫,但是站在餐车前不知所措的手脚却泄漏出她的慌乱。 意大利鸡肉面……是在第二层还是第三层呢? 细致柔白得让人赞叹不已的纤纤玉手举在餐车上方,宣智瑶迟疑着,不知道究竟该向哪一层下手。 因为所有餐盒全都裹着锡箔纸,再加上规格统一、颜色一样,根本无法从外表看出里面到底是意大利鸡肉面还是黑胡椒牛肉面又或是焗烤起司通心面。 虽然她总是失误连连,但是她绝对不是头脑特别愚钝,否则也不会考上这家素来以录取率超低而且训练过程严苛而闻名的航空公司。 只是……唉,该怎么说呢?在当上空姐之前,她甚至连帮别人端过一杯水、倒过一杯茶都没有,相反的,她是那种整天被一群人伺候得无微不至、道道地地的千金大小姐。 正是因为厌倦了被人小心翼翼伺候的生活,所以她才会用一种类似反抗的态度,毅然选择服务别人的职业。 在训练的过程中一切顺利,但是在真正面对各式各样的客人时,问题就来了,她越是求好心切,接二连三的状况就越容易在她身上发生。 而应该是当千金大小姐时养尊处优惯了,什么事都有人帮她料理得好好的,导致她在遇到问题时,脑中特别容易一片空白。 怎么办?要是拿这个问题来问座舱长,她大概会气得当场失去理智,马上脱下高跟鞋来敲她的脑袋吧! 不想让自己的后脑勺多出一个肿包,她硬着头皮,偷偷地弯身掀开她怀疑有可能是意大利鸡肉面的餐盒,映入眼帘的餐点让她高兴得差一点跳起来欢呼。 哈哈,她的记性还是不错的,可爱的意大利鸡肉面果然就在第二层。 把看不出被动过手脚的餐盒摆放到餐盘上,接下来就很简单了,只要将生菜色拉盒、水果盒、烤热的面包还有一小盒迷你的冰淇淋放上去,一把塑料纸包好的整套餐具摆正,再补上奶油和果酱盒,一切就ok了。 宣智瑶松了一口气,起身准备把餐盘摆到客人的面前,就在此时,惨剧就发生了── 只听到「喀」的一声,餐盘不知道是撞到酒瓶还是怎样,一盒内容丰富的色拉就这么飞了出去……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宣智瑶红唇微张,有好几秒钟的时间无法动弹,就这么一瞬也不瞬地看着眼前滑稽的景象。 那位受难着的光亮头顶上多了一大团鲜绿和深紫的生菜,一粒鲜红而小巧的西红柿正自客人呆愣的眼前滚落。 闯了大祸的宣智瑶只觉头皮一阵发麻,完全不敢去看座舱长的表情。 在思绪空白了几秒钟之后,她脸不红气不喘地伸手向前,将生菜一片一片的自客人的头顶拎起来,并努力挤出经常可以使她化险为夷的婉约微笑。 「对不起、对不起,请您别动喔,我马上帮您处理好,很快就好了……」她轻声细语地说,心里却是忐忑不安。 「我的衣服和裤子都湿了喔,你打算怎么办呢?小姐。」 被生菜色拉招呼的满头满脸的男子阴沉的开口,那语气像是在算计着什么,一双贼眼还放肆的上下打量宣智瑶姣好的身段。 听出这位仁兄不怀好意,宣智瑶柔美的黑眸先是看了眼客人别有心机的邪笑,接着便求助似的望向座舱长。 被宣智瑶气得快要脑充血的座舱长直觉的想把问题丢还给她,让这只一直无法进入状况的菜鸟自己去收拾善后,然而她立刻想到,假使她真的这么做,宣智瑶绝对有本事把小问题弄成大麻烦,那么情况非但不会好转,而且肯定会雪上加霜。 公司向来强调顾客至上,而且非常重视顾客的每一个意见,这个事件要是没有处理好,她这个座舱长也得负起连带责任。 况且……一个更为阴险的念头在座舱长的脑海中成形。 她强迫自己按捺住满腔怒火,端出训练有素的态度客气轻声道:「厨房里有吹风机,我们会负责帮您把弄湿的衣服和裤子吹干的。」 男性客人挑了挑眉,勾起一抹淫笑。 座舱长视而不见地继续她的勤务。 男子伸出手拨开头顶的生菜,任它洒落在地,充满期待地站起身,视线在宣智瑶端庄娇丽的脸上徘徊。 「那就走吧,我『湿』得很难受呢!」他露出诡异的笑容,站在经济舱的走道,示意宣智瑶走在前头。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几分钟之后,从厨房传出一声惊呼。 「你你你……」 宣智瑶花容失色的指着前方。 只见那个秃头男子把衬衫脱下来之后,又泰然自若地解开皮带,双手拉着裤头往下露出半截内裤。从未想到会面对这等阵仗的宣智瑶一时间慌了手脚,指着那个面露淫色的男子,说不出一句话来。 男子露出变态的得意之色,他贪婪的紧盯着宣智瑶因惊吓过度而起伏不定的胸口,一股异样的快感正冲刷着他的神经。 「你们不是说要帮我『吹』吗?我不脱,妳怎么吹?」 看着他邪恶的扯着唇角,句句话都带着明显的猥亵,宣智瑶被惊怒的浪潮冲击着,白皙的脸蒙上被性骚扰的红晕,完全不知道自己这样的举动对这种心理变态的人而言恰好正中下怀。 「我连内裤都湿了喔……」男人淫邪地一笑,伸手拉住内裤一角。 因为太过震惊而无法闭上眼,更不敢上前阻止,宣智瑶只好用眼角余光寻觅离她最近的垃圾桶,以便看到反胃的东西时可以立即使用。 此时,一名身着黑色制服的空少适时出现挡在她面前。 原来这名空少听到厨房有声音传出,特地前来查看,没想到刚好就撞见这一幕,于是他义不容辞地挺身而出。 「都湿了是吗?真是对不起,本公司服务不周让您困扰了,请把湿掉的裤子跟内裤交给我,我估计大概二十分钟就可以帮您吹干。」从容不迫地接下这棘手的工作,空少的语气里有几分替宣智瑶出一口气的意味,他甚至主动上前,殷勤地打算帮忙对方把脱了一半的内裤完全脱下来。 「不、不……不用了……我临时改变主意,裤子不用吹了……」男子急忙把裤子穿上来,语气既怒又窘。 开什么玩笑,要他全身光溜溜的站在这里二十分钟,厕所就在隔壁,他可不想给来上厕所的其它乘客观赏免费的裸体秀。 本来是想趁着这个机会露一下给那位宛如上流社会娇娇女的空姐看,让她的花容失色满足自己变态的心理,这位突然冒出来的空少不但让他兴致尽失,而且还打算让他出丑,他聪明地见好就收。 「你可别误会了,我不是什么暴露狂,只是想让这位迷糊的空姐小小的紧张一下,这样她就会记取这个教训,下次服务客人时才会格外小心。」 躲在黑色背影后面,被吓得直发抖的宣智瑶听到这番恬不知耻的说辞,气得握紧双拳,但是又无法说些什么。 目送着客人若无其事的背影离开,宣智瑶还来不及跟空少道谢,就听见座舱长的冷言冷语自身后传来。 「现在知道不用心学习会导致什么样的后果了吧?」 宣智瑶这才明白原来座舱长早就知道这个客人心怀不轨,却眼睁睁的看着她被羞辱。 毫无社会历练的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被人排挤、嫉妒,因为即使她不断凸槌犯错,她那属于上流社会的娴雅高贵、出身名门世家的内蕴气质,再加上犯错时特别无辜动人的水眸,往往使得她因祸得福。 被她的「凸槌」旋风扫到的旅客到最后非但不会生气,反而会在服务调查表满意的空服员那一栏填上她的名字。 由于事关考绩,她这种因祸得福的好运当然惹恼了不少人。 尤其这个座舱长特别心高气傲,她早就看宣智瑶不顺眼了,好不容易逮到这次机会,她当然是以等着看好戏的态度准备看她出糗。 面对座舱长的见死不救,还是菜鸟的宣智瑶也只能无奈地咬着唇瓣,虚心地低头认错。 「对不起,我下次一定注意……」 虽然她的公司是由台湾人创设的,但是却是采取日本式的管理,尤其重视服从与阶级伦理,只要前辈开口就绝对不能回嘴,否则就会被认为不敬业、不尊重前辈。 已经听腻这种道歉的话,座舱长烦躁地挥了挥手,冷冷地教训着:「真不知道妳是怎么想的,像妳这种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根本就不适合从事这个行业,在这里只会增加我们的麻烦……」 宣智瑶偷偷地抬头看了面容森然的座舱长一眼,天性和善迷糊的她并没有被她的话震慑住,反而往回忆的深渊里沉陷。 她是怎么想的? 这可就得从三个月前说起了……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美国加州,一栋气派豪华,占地惊人的别墅庄园。 一场热闹的宴会正准备在这十分气派的地方举行。 日落时分,受到邀请的宾客正陆续抵达,名贵的轿车一辆又一辆地穿过气势恢弘的雕花铁门,绕过美不胜收的喷水池,停在别墅大门的阶梯前。 衣着光鲜的宾客在阶梯前下了车,优雅地缓步上楼。 这时,一名身着黑色西装戴着墨镜的东方男子神色紧张地从大门走出来,在阶梯顶端的平台东张西望,像是在找寻着什么。 然后,他的视线落在与他的装束一模一样,正在偌大的广场上四处搜寻的另外两名年轻男子身上。 他快步跑下阶梯,侧身闪过正往金碧辉煌大厅聚集的人群,来到两名男子身边,轻拍他们的肩膀,示意他们跟他到一旁。 「怎么样?」他以纯正的中文问着两名男子,表情十分严肃。 两名男子互相看了一眼,随即摇了摇头。 「我们在这里来来回回找了好几遍,但是都没有看到。怎么,您在里面也没有找到吗?」话一出口,年轻男子就立刻后悔了,因为辛总管忽然摘下墨镜,露出一双满布鱼尾纹的眼,眸中闪着令人害怕的光芒。 被那双眼一瞪,男子额上立刻冒出冷汗,他低下头,不敢再多问一句。 「沙滩那边呢?」辛总管开口问,口气冰冷。 「我看了一下,那里空无一人。」另一个年轻人回答,音量放得很低,生怕触怒辛总管似的。 「只是看一下,没有走下去找吗?」 辛总管瞇起眼,对他的草率很不满意。 这一次换这个年轻男子额际冒汗,汗水甚至滴落在他光亮的皮鞋上,反射着夕阳刺眼的光芒。 「这个……因为……那儿地势平坦,沙滩过去就是大海,我看了一下,没有任何遮蔽物可以躲藏,除非小姐是游泳逃走的,否则──」他猛然收口,发现辛总管原本就缺乏表情的脸变得更加阴鸷可怕。 他犀利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扫来扫去,因为「逃走」这两个禁忌字眼而脸色铁青。 他死盯着眼前这个哪壶不开提哪壶的男子几秒钟,跨一步上前扯住他的衣领,「你最好祈祷你的乌鸦嘴不会灵验,要是小姐真的做出你说的事,你知道老爷会怎么对我们吗?」 语毕,原本阳光普照的天色彷佛在瞬间暗了下来,气温也好像下降了好几度,两名保镖的背脊同时窜过一阵冰冷的寒意,老爷那双狠戾无情的眼睛好像就在面前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 那种有如野兽般凶猛沉静的目光,能让人恐惧到魂飞魄散,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 啪、啪、啪…… 那名被扯住衣领的保镖忽然抬手奋力搧自己耳光,恨不得把话给吞回去。 「我该死!我真该死!我不应该乱揣测的,小姐她一定还在这里的某个地方,对吧?」 他停下来,红肿的脸转向另一名保镖,寻求他的支持。 另一名保镖拼命的点头,彷佛只要他不断的点头,小姐就会出现似的。 「够了!」辛总管沉声喝道,一只手烦躁地梳过黑白相间的头发,四十多岁却满是风霜的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但是那双眼却泄露了他的焦虑。 他一直清楚随着年龄的增长,小姐对老爷古板又严厉的控管越来越不满,即使生活优渥、奢华,但在行动的自由度上,却比犯人还受限制。 父女俩几次隔着卫星视讯电话激烈争吵,逃离父亲掌握的念头早就在小姐的心中滋长。 然而老爷也不是省油的灯,他早就看透小姐的心思,所以除了他之外,又增派四名保镖轮班日夜跟随,就连参加宴会也是一前一后紧密监控,就是怕出现今天这种情况。 然而百密一疏,这种情况还是发生了。 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他明明亲眼看着小姐走上二楼的化妆间,那里头除了窗户之外并没有其它出口,他实在不明白小姐究竟是怎么逃跑的。 他也想过小姐可能是跳窗逃走的,但是这个想法立刻就被推翻。 这个豪宅的主人在美国是排行榜上有名的富豪,政商关系良好,这次生日宴会除了主人邀请的贵宾之外,还有不少是想跟他攀上关系而透过管道混进来的,与会人数之多,令人咋舌。 而他守候在化妆室门口的期间,几乎每半分钟就有人进出。 他由此确定化妆室里不会只有小姐一人,那么她当然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跳窗而逃。更何况,他实在不认为娇贵温柔的小姐会有勇气从二楼的窗户跳下去。 然而当他警觉到不对劲,透过其它女宾代为寻找小姐却遍寻不着时,他才确定小姐不见了。 「该死……到底跑到哪儿去了呢?」不甘心的辛总管一把扯住身边修剪整齐的高大扁柏树,脆嫩的枝叶被他扯下一大把,他低头看着手里的扁柏,瞇起眼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 这时,从远处传来一阵女性的轻笑声,宴会还没有正式开始,有些人干脆先在室外欣赏庭园的造景。 迷人的夕阳余晖洒落在装扮华美的小姐们身上,她们脖颈间的珠宝反射着夕阳而光芒熠熠,随着她们的一举一动,发出令人目眩的闪光。 辛总管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稍微往旁跨了一步,精锐的视线穿过两株扁柏的空隙,在平坦的草地上搜索着。 草地正中央有一座较小的喷水池,方型大理石围栏的高度只到脚踝,这样是绝对无法躲藏一个人的。 这时,忽然有个毛茸茸的东西刷过他的脚边,他微微一震,收回视线低头一看,是只带着铃铛的波斯猫,系着铃铛的是一串雪白的小珍珠项链,显示出这只猫的身价不凡。 牠像是也知道自己的不同,正以十分高傲的态度缓步经过辛总管的脚边。 他啐了一声,把一部分的怒气发泄在这只沾染了上流人家那种目中无人气息的猫儿身上。 猫儿非常不满地喵了一声,随即窜入扁柏树丛消失不见。 两名保镖垂眼看着猫咪毛茸茸的尾巴没入扁柏树丛中,知道辛总管此刻正是有气没处发,当下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辛总管沉了沉眼,他在宣家那么多年,向来以行事谨慎著称,所以老爷才会特地派他到美国来看着小姐,保证她在老爷物色到能为宣氏集团带来最大利益的结婚对象之前不会出什么差错。 如果小姐真的当着他的面演出「逃跑」记,那对他的形象无疑是个致命的打击。 他沉住气,冷声交代:「你们两个再四处找找,我确定小姐还没有离开别墅。」 他刚刚已经到警卫室看过录像带了,到目前为止,所有的贵客都是只进不出,这显示小姐目前仍躲在别墅的某处,尚未离开。 两名保镖点了点头,随即往庭园中央的大喷水池走去。 辛总管又在原地思索了一会儿,才迈开脚步往灯火通明的屋内走去。 第二章 大约过了十分钟之后,高大的扁柏树后突然传来重重的吐气声。 一双清澈如水的黑眸滴溜溜地往广场方向睇视,在那双眼睛旁边,还有另一双猫儿的大眼也和那双黑眸一样紧张兮兮地往喷水池的方向看。 再三确定广场上没有保镖的踪影时,宣智瑶这才放下心,深呼了一口气之后,原本趴跪着的身体顿时瘫软在草地上。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宣智瑶闭上眼,口中叨念不休,一手拍着胸口,感觉到心脏猛烈的跳动着。 身旁的波斯猫喵喵地叫着,还轻舔着她细致的脸颊,彷佛在安慰她。 刚刚实在很惊险,她千挑万选才从整齐划一的众多扁柏树中挑中这一株来当她的藏身之所,打算趁人群都进入别墅之后,再从正门大摇大摆的走出去,谁知道辛总管居然会在这里停下来。 当他那特有的沙哑嗓音穿过树叶缝隙传人她的耳中时,她几乎吓得心脏停止,还差点失声尖叫,还好她的双手记得要捂住口。 当她感觉到辛总管的脚步往她的方向挪移时,她还以为下一秒钟自己就会被发现并且被捉回去。 幸好这只波斯猫及时出现,转移了辛总管的注意力,不然以他的谨慎精明,一定会特地绕到扁柏树后来瞧个究竟,那时她再怎么躲都没有用了。 「猫儿,谢谢你,要不是你,我就会被捉回去……」她把波斯猫揽过来,小脸感激地磨蹭着牠的身体。 回答她的是两声邀宠的喵呜声。 「妳在躲人?」 一道性感低沉的男性嗓音冷不防地自身边传来。 一声尖叫冲破宣智瑶的喉咙,她迅速翻身坐起,美丽的大眼惊慌失措地看着坐在扁柏树下的男子。 「你、你是谁?」 她指着他,惊魂未定的在他脸上不住的打量着,很怕眼前这个模样英俊的西方男子是辛总管的帮手。 男子坐姿优雅,一只腿伸得笔直,另一只腿则屈起,并将手优闲地放在膝盖上,即使坐着,仍然让人感觉到他的高大。 齐诺·萨弗亚稍微偏过脸,黑眸闪着冷淡的光芒,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妳在躲人?」他重复问,语调跟之前一样平淡,无形中透出的气势令人无法漠视他的问题。 大概是他的声音和他的态度有一种教人无法抗拒的威严,宣智瑶尽管不知他的来意,却点了点头。 波斯猫似乎认得他,喵了一声之后便走到他腿边驯服地蹲下,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在他腿上蹭了蹭,随即舒服地窝在那里闭上眼睛。 修长的食指无意识地拨弄着猫的耳朵,齐诺的一双黑眸却若有所思的盯着眼前的女孩。 她的秀发编成麻花辫垂落在雪白细致的脖颈两边,几缕松散的发丝随风轻扬,衬托得那张娇美的脸蛋更加迷人。一双乌黑的眼睛清澈水亮,看起来既天真又纯洁。 她虽然穿着女仆的服饰,但是浑身上下却散发着受过良好教养的上流社会女孩特有的娇贵气息。 这儿的女仆他全认识,却不记得有哪个女仆像她这样美丽动人的。 「为什么要躲?」他瞇起眼,视线落在她细致的脸上。 她看起来实在不像女仆,而且现在所有女仆都在里面为宴会而忙碌,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虽然刚刚那三名男子的对话他听不懂,但是由眼前这个小女人慌张的神色看来,显然她正在躲他们。 「你、你知道我是谁吗?」她战战兢兢地问,打量着他完美如雕像的完美轮廓。 他没什么起伏却自有一股威严的语气很令人敬畏,表现出来的态度虽然不太友善,但是他却始终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假如是辛总管的人,不可能在看见她之后还那么老神在在。 「我不知道妳是谁,但是我可以确定妳绝对不是一名女仆。」他的语气平淡,高大的身躯有一半隐藏在扁柏的阴影下,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而偎在他身边白波斯猫,则加重了这种神秘感。 宣智瑶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肌肉放松,一屁股瘫坐在草地上。 「你不认识我,那太好了……」她拍抚着自己的胸口,可怜的心脏因为连串的刺激而快速怦跳。 她在这一带的社交圈颇有名气,要是他知道她是谁的话,那她真不知该如何对他解释为什么宣氏集团的千金会穿着一身女仆的服饰,狼狈地躲在扁柏树后。 「对了,你怎么也躲在这里?」 惊吓过后好奇心起,宣智瑶疑惑地看着这个随性坐在草地上,周身却散发着一股凛然难犯气息的男子。 他看起来不像美国人,他没有美国人那种亲切开放的气息,虽然跟她同样都是黑发黑眸,五官却立体深刻,宣智瑶猜测他应该是欧洲人。 尽管那双黑眸冷淡若冰,态度也拒人于千里之外,不过,他长得还真是英俊,是她在美国这么多年来见过最吸引人的男人。 对她的问题置之不理,男子淡漠地道:「妳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问题?」 她眨眨眼,舍不得将视线从他好看的脸上移开。 她从十三岁起就被父亲送到美国,后来在各个社交圈出入,英俊的男人她见得多了,却没有一个人像他这样,让她只是看上一眼就印象深刻,尤其是那双黑眸,像是一个会将人的灵魂吸入的幽洞。 「为什么要躲?」 简单的语气,却带有让人不得不回答的气势。 宣智瑶咬着唇,视线低垂,一手不自觉地玩弄着脖子上的钻石项链,这是她紧张时的习惯动作,她不知道该怎么对一个陌生人解释自己的处境。 才想着要不要实话实说,却惊觉四周的气氛陡地一变,一抬眼,发现男子那原本就冰冷的眼眸不知为何突然变得冷厉,目光如炬地盯着她的手。 「妳偷东西。」这句话并非疑问,而是肯定的陈述。 宣智瑶愣了一下,不解地看着他。 那颗巨大的钻石再加上如众星拱月般镶嵌在四周的十六粒碎钻,少说也价值上百万美元,这就足以解释她为什么需要躲躲藏藏了。 然而男子不明白的是,他对这个美丽的小扒手竟没有自己想象中那样深恶痛绝,是因为那双清澈而分明的眸子太过无辜的缘故吗? 「我?偷东西?」 宣智瑶指着自己,不明白他的指控从何而来。 「手法倒是挺娴熟的,妳花了多久时间弄到这条项链,十秒钟?还是更快?」他逼视着她,尽管并没有任何动作,却足以令对方喘不过气。 他想起他的祖国意大利,那是个罪恶的渊薮,不仅孕育出举世闻名的黑手党,小偷与扒手的数量也首屈一指,跟他们意大利的古迹一样声名远播,这些人充斥街头,偷取观光客的财物,像这样假扮侍者混入高级宴会窃取贵重珠宝的事件也屡见不鲜。 祖国…… 想起意大利,男子那冷漠的脸庞跃上一丝情感,然而彷佛是憎恨着自己这突然涌现的情感,男子的黑眸瞬间变得更加冷冽。 周围彷佛蒙上一层冰雾,宣智瑶被这突如其来的寒冷冻得打了个哆嗦。 她用力地眨了眨眼,总算明白他在说些什么,而面对这种侮辱,她立刻涨红双颊,眼眸因愤怒而闪亮。 「你在说什么啊?小偷?你居然认为我是小偷?」她站起来,双拳紧握,柔软的声音微微颤抖,「你知不知道我是──」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快速接近,宣智瑶听见几句中文不由得倒抽一口气,知道自己的轻呼已经引来那两名保镖的注意,无暇多想,她本能地往前扑进那个外表冷漠的陌生男子怀中,像只鸵鸟似的把脸紧紧埋进他的胸膛,身体忍不住地颤抖。 原来懒洋洋的偎在他腿边的波斯猫,在她接近之前早已敏锐地跳开。 不要,她不要被捉回去啊!她在心中害怕地吶喊着,尽量将自己的身体缩进这个透着陌生气息的怀抱中。 要是父亲知道她居然企图逃离他的掌握,他一定会不顾一切地从台湾飞过来亲自将她锁起来。她失去自由已经够久了,好不容易有这次的机会可以逃离,她无论如何也不想再回去了。 「帮帮我,求求你……」 她紧闭着眼,双手紧紧地抓着男子的衬衫。 齐诺身体一僵,虽然仍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体内的血液却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接触而快速地窜动着。 他垂下眼,感觉到胸前传来她急促的吐息,沉静的眼神有了一丝变化。 脚步声迅速接近,伴随着他听不懂的言语,两双穿着黑色西裤的腿一前一后穿过扁柏之间,狭长的视线不约而同朝这里扫来。 他那宽大修长的手在一瞬间扬起,用手臂环住赖在怀中的小女人,并拉起雪白的衬衫遮住她那头太过醒目的黑发。 他原本是打算置身事外的,但是她颤抖个不停的身体看来十分脆弱无助,一想到她若是被那两个长相凶恶的人逮着之后可能会饱受折磨,一丝连他自己也很感讶异的怜悯使他的手本能地拥着她,不仅阻挡住那两人的视线,也使他们无法看清她的面貌。 察觉到他的用意,宣智瑶心中一阵激动,却不敢掉以轻心,耳边传来皮鞋踩在干燥草皮上的声音,她知道这两个人不会那么轻易离去。 呜呜……她真的好怕喔,要是他们坚持上前来探查个究竟,那她该怎么办?要是这次被捉回去,她父亲一定会采取更严酷的手段,说不定会干脆把她囚禁起来,一直到他物色到令他满意的结婚对象为止。 更惨的是,他说不定会在一气之下随便找个门当户对的人把她嫁了,反正在父亲眼中她的个人想法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只要是有利于他的联姻,他才不会去管与自己的女儿结婚的人是何等模样。 想到那种凄惨的处境,她抖得更厉害,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 「奇怪,我明明听到小姐的声音……」其中一名保镖喃喃地道,搜寻的视线怀疑地朝男子怀中的女子探去,但是一接触到男子深沉而锐利的目光,立刻吓的将视线调往他处。「我感到很抱歉……」他以带有台湾腔的英文致歉,本来打算上前的脚步也当场止住。 呼!好可怕的人,只是一个睇视,就令人如此胆战心惊。 「你该不会听错了吧?这儿只有一个老外和跟他偷情的女仆而已。」仗着西方人听不懂中文,另一名保镖肆无忌惮地说。 「也……也许吧……」 那个西方人并没有直接注视着他,但是那种高高在上的威严感却搞得他很不舒服,直觉就想赶快离开这个地方。 紧贴着陌生男子宽阔的胸膛,清楚地听到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宣智瑶发现自己居然没那么紧张了。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她知道这个男人会保护她,此刻清楚的感觉到他的温度,那种强烈又温柔的体温使她产生自己也无法理解的想法──这个男人的本性应该是温柔的。 透过微敞的衬衫,她窥见里头结实健康的肌理,随着他稳定的呼吸一起一伏,那种规律而强壮的律动,造成一种煽情的魅惑,宣智瑶发现自己再也无法集中意识在保镖的对话上,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着。 灼热的吐息随着他的呼吸喷洒在她颈侧,带来一阵阵令她脸红心跳的酥麻,宣智瑶庆幸此时他看不见她的脸,否则他一定会发现自己双颊通红。 真是的,她居然在这种重要关头起了绮念,人家可是很够义气地在帮她解围耶! 不过,他的胸膛真的好宽阔,环着她的手也非常结实,她从来没有这么靠近一个男人过,不知道原来男人的气息也可以如此诱惑人。 原本紧抓着衬衫的手不自觉的放松,指尖变成轻触着上等的衣料,宣智瑶羞怯不已,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没有察觉到她的变化,男子低下头在她耳边低语:「沉住气,他们快走了。」他这个举动在保镖眼中看起来完全就像一对正在亲密私语的情侣。 宣智瑶猛然吞了一大口口水,感觉到他温热的鼻息正随着呼吸灌入自己耳中,那种异样的刺激使她忍不住浑身一颤,而保镖接下来的话更是让她面如火烧。 「好啦,别在这儿妨碍人家偷情了,我们到别处找找吧!」 太好了,他们总算死心了…… 就在她为这番话而如释重负时,一道沙哑的嗓音却让她当场脸色一变,连呼吸都吓得停止了。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怎么了?」辛总管愈走愈近。 「我完了……」宣智瑶闭上眼,肌肉完全绷紧,身躯不由自主地微颤。 完蛋了,这下子真的完了! 以辛总管的老练精明,一定一眼就可以看穿躲在男子怀中的人是她,这一次谁也帮不了她了。 呜呜……她真的好可怜喔,生平第一次鼓起勇气的逃亡就要这样结束了,她不甘心啊…… 没有忽略她的恐惧,男子本能地感觉到那个中年男人对怀中的小女人来说是个极大的威胁,他目光一沉,猛然下定决心,在那个人踏进草地之前利落地翻身,将她完全压在自己身下,嘴唇也随即凑上去封住她的惊呼。 宣智瑶眼睛大睁,完全没有料到他居然会这么做。 在男子的黑眸里找不到一丝情绪,他的冷淡与严酷并没有因为这样的亲密接触而有所改变。 无视她的惊诧,他的手亲昵的捧住她的双颊,嘴唇则毫不费力地分开处于震惊状态中的双唇,湿热的舌头探进去轻轻地挑逗着,身体完全覆盖住她的。 「唔……」眼睛两旁的光亮被他宽大的手掌完全遮住,她只能心无旁骛地看着那双闪烁着神秘光泽的黑眸,任由他汲取口中的甜蜜。 「没什么、没什么,辛总管。」保镖陪着笑,尽管很确定刚刚的确听到小姐的声音,但是现在并没有看到人,他怕再被辛总管责骂,于是干脆假装没有什么状况发生。「我们只是进来确认小姐在不在这里罢了。」 辛总管挑起眉,打量着树下那对躺在地上亲吻的男女。 「他们刚刚就在了,是一个外国人和他刚刚勾搭上的女仆……」另一名保镖自以为聪明地说出他的结论。 尽管如此,辛总管的目光还是没有马上收回,他想要仔细地看清被男子手掌遮掩的女性脸孔,可惜除了男子线条优雅的手掌之外,他什么也看不见。 「你们应该没有蠢到大声嚷嚷吧?」他沉声问,小姐失踪的事情不能宣扬出去,尤其在这么重要的宴会场合,那会使宣氏集团好不容易在美国建立起来的声誉损伤。 「没有没有,我们都是默默的找,问人的时候也很客气小心。」两个保镖连忙挥着手,异口同声地保证。 「嗯,那就好,到别的地方去吧,别一直站在这里引起别人怀疑。」 目送着两个保镖远去,辛总管再度朝那对还在亲吻的男女睨上一眼,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后才跟着离去。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根本没有注意到辛总管已经远离,在男子看似冰冷却又热情的亲吻中,宣智瑶已经完全忘了自己是谁,身处何地了。 舌尖被一遍又一遍地挑逗着,两片生涩的唇瓣时而被整个含入,时而被轻轻刷过,带来一阵又一阵心悸不已的微量电流。 他口中有美酒的余香,但即使没有酒香,他技巧高超的吻,就已经够教人销魂了。 虽说初吻就这么葬送在一个尚不知其名的男子手上,宣智瑶却一点也不觉得后悔,相反的,她的内心甚至还为自己的初吻能献给这么英俊的男人而窃喜。 太美好了! 现在的她简直如同身在云端。 虽然被他高大健壮的身躯压得快喘不过气来,她却一点也不敢表现出来,希望能一直让他这么吻下去的念头使她甚至连轻轻动一下都不敢,双颊因为自己这种可耻的念头而烫红。 直视着略显蒙眬的黑眸,男人一贯的冷静因为这个停不了的甜吻而有了一丝波动。 一种甚至连他自己也感到陌生的热火似乎在他不注意的时候悄悄穿透冰冷,在眼眸深处微微地燃烧着,冷静与理智彷佛正在剥落。 他强迫自己寻响应有的冷静,却无法忽略唇舌间柔嫩的美好,尤其当她生涩的舌尖因为不知该如何是好而微微轻颤时,更是彻底引发他想将它一口吞没的欲念。 捧着她双颊的手已经不单单只是为了保护她,当他发现指腹竟不由自主地游走在她细嫩光滑的脸颊时,连他自己都深感惊讶。 但是他发现自己渴望继续下去,去碰触被压在自己胸膛下的丰盈。 这种失控的想法令他愤怒,然而他的嘴唇却像是脱离了意识的掌控,仍沉浸在柔嫩芳香的温润里,一再地索求。 就当是他替她掩护的代价吧! 要不是警觉到她的呼吸越来越浅,脸也越来越红,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会就这样毫无节制地亲吻着她直到夕阳西下。 他终于松开她,上半身稍微抬起,注视着不断喘着气的她,眼眸有一抹深不可测的幽光。 宣智瑶不断调整呼吸,头一次体验到被吻到无法呼吸是怎么一回事,长长的睫毛低垂,视线落在他起伏不定的男性胸肌上,不敢抬眼去接触那一双现在不知道变得怎么样的黑眸。 齐诺修长有力的手指抬起她的下巴,黑眸直直看进她的眼睛深处。 宣智瑶动了动嘴唇,尝试想跟他道谢,话却不知怎么地凝在舌尖,面对他似乎在衡量又似乎在压抑着什么的视线,她只觉得心跳加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粗糙的拇指轻擦着略显红肿的唇,男子的目光有瞬间的困惑,不过,他很快的将其敛去,他站起来,高大健壮的身躯在渐趋微弱的天光下更显得至高无上。 「妳走吧,希望妳能把项链物归原主。还有,不要让我看见妳再出现在任何一场宴会里。」压抑着直涌上心头的陌生情欲,他语气冷淡,投向她的锐利目光暗示着他下次绝不容情。 她愣愣地看着他太过好看的轮廓,好一会儿才意识过来他这一番话是在警告她。 「你真的觉得我看起来像是会偷人家东西的人吗?」她嘟着唇,满脸委屈。 她想不通,不明白何以当她穿着名家设计的服饰,戴着价值不菲的珠宝时,别人都理所当然的认为她是富家千金,并盛赞她看起来气质高雅出众;而当她身着女仆服饰,戴上价值上百万的珠宝时,却被人认定是扒手。 他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望着已经坐起身,楚楚可怜地嘟嘴的女孩。 男人的眼神闪过一丝迷惑,不知道为何自己在这一瞬间居然会考虑相信她的话。 但很快的,他便恢复之前清冷的模样,期间的变化之快,除了他自己,旁人根本无从发觉。 他猜测着她是隶属于某个组织还是单独行动的?像她这样富有浪漫气息,气质又那样娇贵的人,只要稍加打扮,就能轻易混入高级的宴会场所而不会被任何人怀疑;而那双无辜而清纯的大眼更是绝佳的掩护,任何人都不会将她这么善良无害的女人跟技巧高超的扒手联想在一起。 但是他来自意大利,居住在以历史古迹和数量惊人、手法出神人化的扒手闻名的罗马城,他不会被她那副无辜的外貌蒙骗,尤其她犯罪的「证据」是如此的明显。 他偏过头,睨视着她。 他眼底的不信任是如此明显,明显到就连平时不善于察言观色的宣智瑶都能感受到,她很无力地叹了一口气。 「你不相信就算了,不过我还是非常感激你。」她站起来,轻轻拍去沾在裙子上的草屑,动作优雅细腻,自然而不做作。 男子瞇起眼,很难想象一个周旋于各宴会间的扒手会连这样的小动作都深具教养,优雅的令人侧目。 宣智瑶感到很沮丧,他的误会让她很伤心,虽然只有短短的时间,但是因为那一吻,他们之间已经不仅仅是陌生人了,她渴望得到他的信任,但她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做。 她曾考虑将自己的真实身分告诉他,但是又怕坦承的结果会引来他更轻视的目光,上流社会的人都很注重自己的一言一行,像这种不顾自己和家族的声名从宴会逃走的荒谬行为,恐怕没有办法获得这个看起来出身高贵男子的认同。 再者,她也没有把握,在知道她是谁之后,男子会不会改变想法,认为让她回到上流社会当千金小姐反而是在帮助她。 在她犹豫不定间,男子已经转身准备离去。 「请等一下。」她大胆的提出请求,虽然不知道这名看起来很冷酷的英俊男子会不会答应,「我可以……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她期期艾艾地看着他,脸上有着娇羞的微红。 男子静默地注视着她,又冰又冷的目光落在她娇贵的脸上,没有一丝情绪。 就在宣智瑶以为他根本就不会回答时,一句没有温度的话从他那张好看的菱唇吐了出来。 「齐诺·萨弗亚。」 宣智瑶的视线无法自他的背影移开,说不出为什么,她觉得这个背影看起来虽然高傲,却有一股说不出的孤寂。 第三章 「齐诺,原来你在这里。」一个稚嫩却冷淡的声音从齐诺身后靠近,小小年纪却已显得异常高贵傲然。 同样黑发黑眸,十岁的伊欧·萨弗亚与齐诺的五官惊人的相似,但是他俊美的面孔不同于齐诺的冷硬,而是散发出一股温煦的梦幻光芒。然而,这并不代表与他人相处时会表现得和蔼可亲;至高无上的冷傲是已经从历史舞台退场的意大利萨弗亚王朝留给这两个兄弟的遗产,深深地镶嵌在他们高贵的血液中。 伊欧修长的身材虽然不及齐诺的高大强健,却同样有着不凡的尊贵气势。 一缕温情软化了冷硬的五官,齐诺略偏过头,深邃的黑眸沁着柔和的光亮,他只有在面对自己唯一的血亲时,才会褪去些许冰冷严酷。 他沉默的看了才十岁就已生得俊美非凡的弟弟一眼,视线随即又落在阳台下方。 这时太阳已经完全下山,别墅四周亮起昏黄的灯光,原本在夕阳下显得金黄翠绿的草皮,此时已有大半隐入黑暗中。 不知道她逃出去了没有? 发现自己居然不由自主地担心起那名女子,齐诺忍不住在心里低咒一声。 为一个女人的安危担忧,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更何况,那只是一个陌生的女人,而且还是一个老练的女扒手。 他明明是看着变换七色虹彩光芒的喷水池,然而不知道为什么,眼前却老是有一张无辜又甜美的小脸挥之不去,在那双眼眸深处,似乎透着一股千金小姐的傲气与固执,在她的眼眸盯视下,齐诺向来沉静的内心居然出现罕见的不宁。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错怪她了,因为她虽然穿着朴实的女仆服饰,但是在灿烂夺目的钻石项链下,她的美丽与气韵却一点也不显得失色,反而有种相得益彰的效果,就好像那条项链本来就该戴在她脖子上一样。 但是,拥有那一条价值高昂的钻石项链的她,根本就可以过着公主般的生活,哪还需要委屈自己去当被人呼来唤去的女仆呢? 齐诺的心思徘徊在她启人疑窦的身分上。 「你在这里站很久了,不去跟主人打个招呼?」伊欧淡淡地说,修长的身形转过来背对着外面,两只手靠在阳台的白色大理石护栏上,慵懒闲适的模样很有大人的气势。 「等一下去。」他口吻冷淡,像在谈论一件不怎么重要的事。 齐诺修长的手指间握着水晶杯,杯里的液体却丝毫未减,当然,这一切全逃不过有着惊人和敏锐观察力的伊欧那双看似纯稚实则精明的眼。 才十岁就已经显露出超龄的沉稳与智慧,伊欧的聪明不是只有表现在艰涩难懂的科目上,在商业和人际关系方面,他甚至有着比齐诺更为优秀的天分,所以齐诺才会时刻将他带在身边,随时随地训练他。 当然另外一方面,则是因为固执的伊欧坚持不愿上学的缘故。 「有心事?」两人的对话向来言简意赅,一针见血,在旁人看来简直不可思议。 齐诺偏过脸来看着早熟又聪明的弟弟,黑眸闪过瞬间的诧异,虽然只有十岁,但是伊欧的洞察力比一个成年人还敏锐。 萨弗亚王朝垮台之后,父王母后因为承受不住而精神崩溃相继离世,当时还非常年轻的他们遭此沉重的打击之余,在很短的时间内锻炼起他们坚韧的心性。 天生的高傲使得齐诺不但没有因为失去所依和被迫离开祖国的双重打击而意志消沉,反而凭着极强的自尊心,迅速在美国开创出另一个商业王国。 知道即使矢口否认也只会换来伊欧不相信的轻嗤,但是他又不愿说出心里想的事,于是换了一个方式回答:「不,只是有些困扰。」 「困扰?」光是听到这样的话,就已经足够令伊欧吃惊并笑出声了。他这个冷酷如冰、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哥哥也会有困扰的时候。 伊欧首先就推翻工作困扰齐诺的可能,因为就算在几年前,他们刚离开祖国意大利来到美国开创事业的时候,面对着种种令人焦头烂额、望之却步的困境,齐诺也只是面无表情的照单全收,甚至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撇开工作不谈,会让事业有成,心性孤高冷傲的齐诺困扰的应该就是…… 「女人?」伊欧略微侧过脸,黑眸中透出旁人望尘莫及的智慧。 齐诺一言不发,镇定沉稳的黑眸却流露出一丝真实的情绪。他重新看向阳台左下方的草皮,呼吸间似乎还隐约嗅到残留在胸口衬衫的淡香,胸口能感受到她的颤抖,脆弱又无助的颤抖…… 她美得令人心惊的面孔、柔若无骨的身段、楚楚可怜的眼神,让向来不为任何事物所动的他,心湖难得起了波涛。 「我猜对了。」纵使一闪即逝,齐诺的怔忡依然逃不过伊欧犀利的眼。 唇角微扯,稍稍化去向来吓人的冰冷,齐诺也只有在自己的弟弟面前,才容许自己泄漏些许情绪。 大掌覆上梳理得十分整齐的黑发,一个轻微的动作便揉乱它。 「把你的聪明留给那些繁杂的课业吧!」齐诺不正面回答,表情有着到此为止的意味。 伊欧双手并用的把头发整理好,一双黑眸瞪得大大的,气他老是把他当小孩看。 「什么嘛!」他冷哼一声,一会儿又拗不过好奇心的驱使,固执地问:「她是谁?」 刚刚在宴会场里兜了一圈,没看见任何让人眼睛一亮或印象深刻的美女,浓妆艳抹或惺惺作态到令人作呕的女人倒不少。 齐诺仍未给他任何答案,只是张口将一大口酒滑入喉咙,空留冰块撞击着水晶杯。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为了跟化妆间的女仆互换衣服,宣智瑶大方地脱下一条昂贵的钻石手炼和一颗价值不菲的钻石戒指与之交换,然而这二件首饰跟脖子上的这条钻石项链的身价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父亲对于能烘托出身分地位的物品向来不会手软,他尤其钟情钻石,所以打从她进入社交界开始,她的首饰里便不乏价格惊人的钻石。 而她戴在脖子上的这一条更是其中价格最高的,她在市区挑了一家看来最气派的珠宝店卖掉它,换得的金额是一般的上班族可能需要工作二十年才有办法赚到的。 她在夜间银行开了一个户头把店家给的支票存进去,然后再带着珠宝店给的零头替自己买了一套普通的牛仔服饰。 宣智瑶在街头漫无目的地晃了一会儿之后,决定到纽约去展开没有父亲箝制的新生活。 虽然下定决心做一个平凡人,但是她却不怎么清楚一般人的消费习惯,当她穿着生平第一套的牛仔服,神色自若地走进纽约市中心最昂贵的五星级酒店时,负责在门口接待的服务生还愣了一下,不过他的疑惑很快便因感觉到她浑身上下那股说不出的典雅高贵与婉约气质而消失。 向柜台经理要了最顶层的高级套房,宣智瑶沐浴之后就准备休息,也不知道是因为太兴奋还是因为太紧张,她整夜都在作梦,梦的主题则完全离不开那个看起来冷傲,却又有个异常温暖怀抱的男人。 她大概在梦里把那一场意外的吻温习了上百遍,醒来后的她怀疑自己这一辈子可能都不会遗忘那种甜蜜的滋味。 她一直睡到下午,这才步出酒店买了一份报纸,准备替自己找份工作。 很难想象她这种衣食不愁的人最大的心愿居然就是工作,当她还是个什么都不用做,每天只要打扮妥当准备参加宴会的千金小姐,最羡慕的就是看到那些身着整齐制服的人认真工作的身影,她好想象他们一样,穿着制式的制服自食其力。 所以她的理想直指有制服可以穿的行业。 当她捧着报纸坐在公园里,从一大堆让人眼花撩乱的广告栏里寻觅工作时,一家航空公司招考空姐的启事引起她的注意。 她看了看招考条件,觉得自己似乎还可以胜任,于是便跑去应考,而且很幸运的,她考上了。 她以完全符合标准的身高体重,流利的英文和中文以及同时会日、德、法三种语言和亮眼的笔试成绩被录取,就这样,她成了长青航空公司纽约站的空服人员。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宣智瑶,我话先说在前面,今天头等舱的座位全部都卖出去了,所以我们会加倍的忙,这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我们可能没有办法兼顾妳,所以妳今天完全要靠自己。」说话的女人吸了一口气,瞇起眼伸出一只食指在宣智瑶的面前摇晃着。 「这个意思就是说,我们、我还有头等舱的其它组员,没有时间帮妳的错误擦屁股,我这样说,妳应该很明白了吧?」趁着客人还没登机,头等舱的座舱长很不客气的对刚调升头等舱不久的宣智瑶耳提面命,不过她怀疑宣智瑶到底听进去多少? 老实说,她根本就不愿意跟宣智瑶同组,或者该说没有一个人愿意跟她同组,她是凸槌的代言人,不仅自己的工作做不好,还会给同组的人带来麻烦。 她之所以会被调到头等舱并不是因为她的表现过人,而是跟她同机组的人一致认为头等舱的客人数量较少,走道比较宽广,可能有助于降低她凸槌事件的发生机率。 事实上,这几趟头等舱客人比较少,只需要服务少数几个人,宣智瑶的脑筋似甲就比较灵活,出错的机率的确降低许多,着实让她们感激涕零。 更重要的是,像那种拉餐车拉到往后跌一跤,而把手上的饮料餐点招呼到客人脸上的事情也很奇迹的没再发生。 不过,她们认为这样的好运很可能是因为她们给她的餐车是全机上最敏捷、最好拉的一部。 无论如何,她们希望这样的好运能持续下去。 但是今天机上客满,她们担心客人一多,那个女人一紧张,凸槌的恶梦会再度降临。 宣智瑶抿了抿嘴唇,低下头,很虚心地保证:「我知道了,我会加倍小心,并且尽量不给各位前辈惹麻烦。」 才上飞机工作不到三个月,就被冠以「凸槌女王」的封号,宣智瑶自己也感到很无奈。 她是真的很用心的想要做好这份工作,但是从小到大只有被服侍的经验使她成了真正的生活白痴,别人学个几次就驾轻就熟的事情,她学了足足三个月却还是状况百出,不仅自己遭殃还连累别人。 同事们只要一听到要跟她同机就脸色大变,跟她分在同一组的前辈更是毫不留情地当着她的面大叹自己真衰,除了一个姓高的前辈肯不厌其烦的一次又一次教导她之外,其余的人对她的凸槌不是冷眼旁观,就是抱着愤怒的态度。 有些同事看她娇滴滴的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模样,就猜测她以前是哪家的千金小姐,因为家道中落所以才来当空姐。 面对同事们对于她身分的诸多揣测,她也只以一个傻笑带过。 除了知道她来自台湾,在加州成长,会说流利的五国语言之外,同事对她一无所知,而她本人也始终没有在她们的旁敲侧击下泄露任何讯息。 她并不担心在服动时会刚好被自己的父亲撞见,因为他的父亲是台湾少数几个拥有私人喷射机的富豪之一,既然有自己的飞机,他当然不会再来搭乘对他而言不舒适到极点的客机。 至于上流社会与她熟识的那些人,习惯选择欧洲或美国的大型喷射机,长青航空的飞机对那些人来说不够气派舒适,因此不会是他们的选择。 总之,到目前为止,她算是很安稳、很满足地过着脱离父亲掌控的日子。 机舱门打开,旅客鱼贯涌入,她和身边的座舱长垂首微笑说着千篇一律的欢迎词,就在她不知第几次的垂首微笑时,一个高大的身影闪过她眼前,熟悉的气味飘入鼻间,她心头一惊,抬眼望着那个步履沉稳的男子,全身因为惊愕而无法动弹。 她一眼就认出他,虽然他的背影因为穿着黑色西装而显得更加高大。 他身后跟着一个同样打扮的小男孩,沉稳而无声的步履跟他如出一辙。 她呆呆地望着那个背影,对比于身后的其它人,他显得那样健硕高大,而他本人所散发出的气势更是令人侧目。 他就像古代的王者,身处于一堆平凡人中,反而更加凸显出他的与众不同。 某种异样的情愫弥漫心头,宣智瑶立刻就想起他的吻,甚至连他的舌头放在自己口中的感觉也记得十分清晰……哎呀!真糟真糟,她怎么想起这个了?她垂下眼,脸颊一片嫣红。 突然,脚背传来一阵痛,她低头一看,发现座舱长的脚不知怎么搞的突然「放」到她的脚背上来了。 「不要现在就给我凸槌,点头、微笑、说话!」身旁的座舱长咬牙切齿地说,双手刺痒着,直想摸上她看来特别细致柔白的颈子,把她不知道在看什么东西的脸扭过来。 「啊……是,对不起。」她急忙收敛心神,嘴里念念有词,心思却完全被那个高大的背影打乱。「你好,再见,欢迎再度搭乘长青航──」 又一阵痛楚从脚背传来,还伴随锐利的吸气声,她痛得眼泪直冒,困惑地想着前辈的脚为什么又不小心「放」到她的脚背上了。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齐诺先让伊欧坐入靠窗的位置,这才落座在靠走道的位置上,高大强健的身躯即使在坐着时仍散发着慑人的气势。 他一手支颚,莫测高深的视线落在化妆室的隔板上,尽管四周嘈杂,他却依然可以听见那独特娇柔的嗓音。 他当然一眼就认出那个女人,虽然不知道她的名字,但是这些日子来,她的脸蛋不时出现在他的脑海,困扰他的思绪。 他甚至还记得她身上独特的甜甜馨香,还有他缩在自己胸前瑟瑟发抖的可怜模样。 当然,最令他困惑和无法释怀的是──那个吻。 每每想起她柔软又生涩的小舌头不知所措地在他口内微颤时,小腹便会猛然窜过一阵令他烦躁得几乎想低吼的疼痛。 在巴黎的航空站无意瞥见她身着绿色制服的身影时,他黑眸先是轻瞇,继而困惑地想着何以昔日的女仆会摇身一变成为空中小姐,这太令人疑惑了,毕竟女仆和空中小姐之间的差距不只一大截。 注视着她神采奕奕的侧脸,一时之间,复杂而难解的思绪在齐诺不轻易为任何事动摇的心中流转。 尽管不愿意,但是他不得不对她再次产生怀疑,猜测航空站里来来往往的富商也许是她另一个下手的目标。 黑眸一凛,想到自己居然被那双无辜又澄澈的大眼打动,还一度怀疑自己是否真的错怪她时,不可抑制地怒火掌控了他。 他并不清楚自己固执地将她往坏处想,其实是一种无意识的压抑,压抑自己因那个吻而产生的情绪,那种令他极为憎恶、而且认为自己根本不需要的东西。 迅速背下她名牌上的名字,趁伊欧去上厕所时,他到那家航空公司查了她的数据,原本以为他得到的回答应该是没有这名员工,那么他就可以确认清纯无辜的外表是她的伪装,她的确是个靠偷窃维生的扒手,然而航空公司的回答却直接粉碎了他的推测。 「喔,是的,宣智瑶是我们公司在美国纽约站的空服员,她刚服勤不久,请问有什么问题吗?」航空站柜台的服务人员笑容可掬地问着,一双媚眼却忍不住偷偷打量起这个俊帅健壮、气质冷酷的男人。 「考进来的?」他蹙眉,怀疑她怎有能力通过严格的考试。 「是的。」 金发碧眼的服务人员点点头,一双媚眼大胆地凝视他,却在齐诺锐利目光的凝视下,吓得慌忙垂下眼。 好可怕的眼神,彷佛帝王般,天生就具有让人无法直视的气势。 齐诺快速地思索了一下,出于某种他也无法解释的原因,他向服务人员查明她服勤的班次,知道她今天刚好也要飞回纽约,他当下放弃习惯搭乘的协和航空,选择她服动的班次。 「真是的,搞不懂你为什么要取消原来的班机,这会浪费我们很多时间耶!」伊欧抱怨着,漂亮深刻的五官明显写着不满。 跟着齐诺在商业场中学习,伊欧非常懂得时间就是金钱。他想破了头也想不出有什么重大的理由可以让齐诺舍弃舒适又快捷的协和航空,选择这家长青航空。 「系好你的安全带。」齐诺沉静的吩咐伊欧,看不出有任何想解释的意思。 摊开的法文报纸遮住齐诺的脸,伊欧只好颓然地摸索着安全带扫上,捧起膝盖上的科学周刊,心不在焉地看着。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机舱门安静的关上,当客人全数进入时,空服员的工作就正式开始了。 与宣智瑶一起站在机舱门口迎接旅客的座舱长,一等到最后一个旅客步入,立即偏过脸,双目直瞪着宣智瑶,被她气到说不出话来。 她们的迎宾词明明只有一句:「您好、欢迎」,宣智瑶却不知道是脑筋里的哪一根螺丝突然松了,除了这句之外,其它令旅客瞠目结舌的欢迎词东一句、西一句的冒出来,害她得不断地踩着她的脚背,踩到她的脚都快抽筋了。 幸好外国人深具幽默感,对这么新鲜的欢迎词不以为意,其中有几个甚至还半开玩笑的跟她对答起来。 尽管宣智瑶的娇柔和无辜眼神使得每次的凸槌状况都能化险为夷,但在她身边的人却得忍受一颗心老是悬在半空的折磨。 这个行业已经够刺激了,座舱长实在是不想再添加其它的刺激。 座舱长死命地瞪着宣智瑶,认真的考虑要不要趁飞机起飞时把她丢出机舱外,让这个令全机组不得安宁的女人永远消失。 最后,她选择抬起脚,非常用力的踩了宣智瑶一下,稍微宣泄对她的不满。 「对、对不起,对不起……」宣智瑶忍着被疼痛逼出来的泪,低头不断鞠躬,她猜想自己的脚背现在应该肿得跟馒头一样。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她也很想表现得正常一点,但是只要一想起那个高大傲然的身影以及自己和他曾有过的亲密行为,她就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越是紧张,就越是胡言乱语。 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她走在通往头等舱的走道上,还在想着待会儿千万要振作一点、不能再出错,一抬起眼,却刚好看见坐在靠走道座位的齐诺那双深邃如夜的黑眸。 与她的视线接触时,他并没有避开,瞬间变得复杂的眼神似乎在衡量些什么。 火烫的热度迅速染上宣智瑶略施薄粉的双颊,她咬着唇,羞愧的直想挖一个洞钻进去。 他一定全都听见了,因为他就坐在这么近的地方,那些荒谬得足以令人捧腹大笑的迎宾词一定一字不漏的流入他耳中,真糗! 宣智瑶咬着唇,尽量不去想他漆黑炯亮的双眼里可能包含的嘲弄讯息,一不留神,脚尖就踢到旅客置放在走道上的行李袋,她低呼一声,身体向前倾,幸好这一下绊得轻,而且她紧急抓住离她最近的坐椅,虽然指甲因此被挫伤,但是总算避免摔倒在走道上的厄运。 呼!幸好幸好,她拍拍胸口,喘了一口气,上次被行李绊到时可没那么幸运,当时她整个人趴在走道上,狼狈到不行,还是好心的旅客把她拉起来的。 还在庆幸自己的好运时,一句清晰的侮辱话语突然从靠窗的位子传来,彷如针般锐利地刺伤她脆弱的心灵。 「天啊,真是让我大开眼界耶!她是怎么考上空姐的?是靠语无伦次和摔跤表演吗?」伊欧目光饶富兴味地打量着她,言语尖酸刻薄。 宣智瑶双颊涨红地看向出声的小男孩,在心里咒骂他。 这死小孩,才这么点年纪讲话就这么缺德,他的家长难道没有教他礼貌吗?她最讨厌讲话恶毒的小孩了,尤其是富贵人家的小孩,身受良好教养,说话应该更得体才对。 她仰起脸,正准备偷偷地给他来一个狠瞪时,却意外地发现那张脸孔如此的眼熟,眼珠再一溜转,她看到刚好可供比对的人就坐在小男孩身边,两张脸一大一小,几乎一模一样。 不同的是,小男孩的五官比较温和,而大人的那张俊脸则宛如石雕般冷硬。 除了血缘关系,宣智瑶想不出还有什么原因能令两个人的长相如此接近。 这么说来……他结婚了,而且还生了一个小孩? 这个事实痛击她的心,想起这些日子以来在心中偷偷织起的情网,再瞄了那双看不出情绪的黑眸一眼,她感觉到暗恋的甜美果实正渐渐融化成苦涩的汁液,侵蚀着她情窦初开的爱苗。 「专心看你的书,伊欧。」齐诺缓慢的说道,目光仍然稳稳地落在宣智瑶的脸上,不打算移开。 那双澄净而单纯的眼不知是否因为自尊受创的缘故,此时显得格外可怜,这让他想起那一天缩在他怀里的她,也是用这种楚楚可怜的目光望着他,让他一向冷静理智的心难得的乱了。 虽然被命令专心看书,但是伊欧的眼却敏锐地察觉到那个空服员看向齐诺的眼神很不一样,像是在躲避又像是在渴望着什么,他偏头偷瞄了一下齐诺,随即被他不同寻常的神色给震慑住。 不会吧?这个女人就是他毅然舍弃豪华舒适的协和航空、浪费对他而言宝贵至极的时间,来搭乘这家航空公司的原因? 伊欧瞇起眼,猜测着这个女人跟齐诺口中的「困扰」有多大关联。 宣智瑶意识到自己不能一直站着不动,根据航空公司给她的训练,她此时的正确动作应该是走进她所服务的座舱,协助旅客摆放行李,并且顺便取出行李舱中的冷气毯,询问旅客是否需要。 头等舱处于混乱的状态,旅客们虽然已经被引导到正确的座位,却还搞不定随身的行李,有的坐着,有的站着,而齐诺就在头等舱的第三排,他身边是那个与他神似的漂亮男孩。 吸了一口气,压抑住心头的苦闷,宣智瑶低着头走进头等舱,但是厄运似乎仍未放过她,她只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眼前一闪,下意识地抬头,刚好被一支硬壳的手提箱撞上额头。 「痛……」她揉着额头,痛得眼冒金星,泪如泉涌,嘴里还不忘一直跟客人道歉。 不管发生什么情况,客人永远是对的,这就是她们公司一贯的原则。 噗哧一声,毫不掩饰的嗤笑声出自于伊欧,他的目光锁定宣智瑶,猜想她一天究竟能出多少错。 齐诺微微皱起眉,看到她一手摸着额头,漂亮的眼睛里蓄着疼痛的泪水,不动声色的眸光有一瞬间的波动。 这种感觉很怪异,而且似乎是在他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袭击了他的心,他略微皱起眉,对于自己被她的一举一动所牵引感到些许困惑。 第四章 「我……我很抱歉,您的手提箱没有怎么样吧?」她眨眨眼,挤掉眼中的泪水,透过泪雾,她看见一个高度只到她的肩膀,没什么头发,长得圆圆胖胖的外国男子。 这种发型总是会让她联想到生菜色拉,说实话,有那些颜色点缀覆盖的头发,实在是比光秃秃的一圈或一片,或像沙漠中的植物般隔了很远才东长一撮西长一撮的好看多了。 男子圆圆的眼睛上抬,在上举的手臂与行李箱之间窥见一张娇美无比的脸,原本无精打采的他突然间变得精神抖擞,圆圆的眼中有着见猎心喜的光芒。 他不动生色,以内行的眼光看着包裹在合身制服下的丰腴,猜测着她令人销魂的三围尺寸。 「没关系,没关系。」他咧着嘴笑,好色的本性使他双手发痒,几乎忍不住想袭上藏在贴身制服下的柔软,「可以麻烦你帮我把这个放上去吗?」 宣智瑶还来不及回答,那个重量不轻的手提箱已落到她手中。 这装的是什么啊?这么重。 心里虽然这么想,脸上却还得装出一副十分乐意帮忙的样子。唉,现在才知道从事服务业是多么辛苦的事,以前当大小姐的时候真的是不谙民间疾苦啊! 看了发出上等皮革光芒的箱子一眼,再对男子投以礼貌的一笑,她对眼下这个露出色相的中年男子毫无提防,空出一手打开头顶的行李舱,舱门缓缓上扬,她随即用双手抓着手提箱两边,准备将这个重量不轻的东西平放入行李舱。 男子乘机将视线落在她暴露于眼前的丰满,稍微享受一下眼福之后,便打算利用时机将圆胖的脸挤上去享受跟丰腴间接摩擦的乐趣。 还来不及动作,一股惊人的气势陡然逼近,就像有人从他的头上淋下一大桶冰水一样,男子全身一颤,一阵凉意从脚底直窜上头顶,他静止不动,觉得自己像是被凶猛的野生动物盯上一样。 光线突然黯淡下来,高大健壮的身影罩了上来。 男子圆圆的眼睛缓慢的上抬,随即接触到一双如利刃般锐利的利眸,深刻的五官没什么表情,但紧绷的肌肉与略沉的眸光却让他浑身一颤,在那种如王者莅临般的惊人气势下不由自主的胆寒。 虽然没有说话,但是那身森冷与霸气却让他感觉到,好像他去碰触到一件专属于他人的物件,感觉到额际的汗水瞬间滑过圆胖的脸颊,男子几乎是被吓软手脚地跌回自己的座位。 太可怕了!他缩起圆胖的身体,感觉站在身边的不是人,而是一头危险至极的黑色猎豹。 伊欧的视线落在齐诺透出强烈气势的背影上,一脸的不可置信,他完全没有想到齐诺居然会因此而动怒。 而且还是因为一个女人而动怒。 一些蛛丝马迹在伊欧早熟又灵敏的心头缓缓流过,自从象征至高无上权力的头衔被摘除,及一件令齐诺性情大变的事情发生之后,带着稚幼的他离开祖国的齐诺,真正的喜怒就隐藏在如深雾般的沁冷和如面具般的严酷中。 除了他和流着相同血液般的自己之外,他所有的情绪犹如被机器控管般,从不曾失控过。 这一切,现在似乎改变了,一丝不安与猛然袭来的嫉妒使伊欧不由自主地沉下眼。 对齐诺强烈的依赖和习惯有他全神贯注的关心,让伊欧对那个女人的心态从嘲弄转为憎恶。 任何一个企图接近或引起齐诺注意的女人都是他讨厌的对象,也是他攻击的目标。 正使尽力气把手提箱往上提的宣智瑶,突然感到手上一轻,一双黝黑宽大的手掌接手这项艰巨的任务,毫不费力的帮她把手提箱提上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发现手提箱似乎是被恶意地摔进行李舱里。 替她关上行李舱门的同时,那双手擦过她的手背,瞬间带来一阵难以言喻的温暖,侧过脸,她讶然发现齐诺的俊脸忽然近在眼前,刚烈的男性气息令人怀念,宣智瑶感觉到被擦过的手背明显的残留他的温度,身体不禁窜过一阵电流。 这么尴尬的近距离接触,让她可以轻易感觉到他充满阳刚的气息灼热地拂过自己头顶,她低下头,有点不知所措。 在他高大有如战神的身躯旁,她显得那样娇小而无助。 举起留有他温度的手放在胸前,宣智瑶的心脏怦跳,脸上的热度足以媲美空中厨房的烤箱。 「谢、谢谢你……」宣智瑶硬是挤出一句道谢的话,只不过因为太过紧张,声音听起来非常沙哑。 齐诺淡淡地点了点头算是回礼,高大的身躯优雅的坐回属于他的位置,脸上毫无表情,就像他只是做了一件举手之劳的事而已。 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当他的视线落在那两片均匀丰润、色泽诱人的唇瓣上时瞬间涌起的渴望;而与这种强烈得令他疼痛的渴望不相上下的,是看见有人觊觎她时,在胸中莫名燃烧的怒火。 齐诺无法厘清自己的情绪,他一直以为在他心目中她不过是个身分可疑的扒手,但好像不只是这样。 那个吻带来的影响比他想象的还要深,他并不是第一次亲吻女人,但她却是第一个使他无法忘记个中滋味的女人。 他可以很明显的感觉到,有某种他并不明白的东西在心底深处蠢蠢欲动,每当他意识到这股波动时,思绪就会不由自主地被拉回三个月前的宴会现场,而当他发现这种情况时,他的心情就会特别浮躁。 他不清楚为什么当他看穿那个圆胖男人的企图时,暴怒的情绪便立即席卷他全身,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人试图染指属于他的东西。 一想到她差点被袭击,下颚的肌肉便忍不住抽动,齐诺锐利的视线再度落在右前方的圆胖侧脸上,而对方似乎也感受到他犀利的目光,长满手毛的胖手赶紧伸出去抢过宣智瑶捧在手上的冷气毯,慌慌张张地撕开塑料膜,用冷气毯盖住头顶,把自己搞得像个中东人。 宣智瑶好奇地看着那圆胖男子,猜测着他是不是很怕冷,因为他全身都在发抖。 「需要毛毯吗?请问需要……」甜润而柔软的嗓音才恢复不到一分钟,一接触到齐诺如夜般深沉的黑眸,她的喉咙就像被什么东西哽住,她努力地一清再清,才有办法继续开口,「需要……需要毯子吗?」 因为不敢正视他的眼而落下的视线刚好停留在他冷硬的唇瓣上,她随即忆起当时令人悸动不已的初吻,心跳立即如擂鼓。 她的心底深处其实一直怀念那种滋味,期盼着与他相逢。 齐诺黝黑的大掌伸出放在毯子上,让她感觉他的力量,在他的手短暂停留的瞬间,他的黑眸紧盯着她的脸,仔细地浏览她的五官。 虽然低垂着眼不敢与他的视线接触,宣智瑶却能够感觉到他的凝视像是一道细微的光束在她脸上缓慢地移动着,彷佛代替他的手在细细地触摸。 她调整气息,体内的血液随着加速的脉搏激烈的奔腾流动。 好不容易,他终于结束那令人窒息的凝视,慢条斯理地拿走毛毯,宣智瑶却发现他的手刻意地放在她的手掌刚刚压着的地方,彷佛在汲取她留下的温度。 被他这状似无意的动作弄得更加紧张,视线顺着他的手指,看向他黑色西装下紧绷的胸膛,再次情难自己地想象起她曾躲在那个怀抱中,听着他稳定的心跳……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这就是那个令你困扰的女人?」伊欧轻蔑地附在齐诺耳边低声问,目光挑剔地落在宣智瑶的脸上。 不愿承认她柔和娇美的五官的确很漂亮,伊欧只觉得她跟亮丽耀眼如星星般的欧洲女郎比起来简直黯淡如尘埃。 没有回答他的话,齐诺把冷气毯的塑料袋撕开,不发一语地盖在伊欧的腿上。 就在宣智瑶因为这不当的思绪而怔忡之际,脚跟突然被人用力踢了一下,她痛呼一声,从如深沼般的迷离中清醒过来。 「耳机,需要耳机吗?」座舱长的声音从身后接近,趁着递给旅客耳机时附在宣智瑶耳边恶狠狠地道:「妳到底在干什么?」 从座舱长的声音宣智瑶完全可以感受到她忍无可忍的怒意,宣智瑶赶紧收敛心神,咬着牙,低头继续前进发放冷气毯。 只不过,因为脚步太仓促了,她居然绊到自己的鞋跟,整个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地往前倾,手上的毛毯就这样飞了出去。 啪啪啪,毛毯变飞毯,分别落在走道和旅客的身上,而其中有一张更是不偏不倚地砸中一个相当漂亮的女性客人的脸,让她欲哭无泪的是,那位女客人正好在擦口红。 看着冷气毯缓缓从那个客人的脸上滑下,一条由口红造成的擦线由嘴角一直延伸到下巴,从惊吓中恢复过来的女客人,愤怒的脸慢慢变得扭曲,原本漂亮的五官此时活像是恐怖片里的女鬼,正准备以深沉的怒怨将她拖入地狱。 听见后头传来座舱长憋气的笑声,而她自己,则快要被这一幕给吓傻了。 没错过这一幕的伊欧扯开嘴,正准备好好的嘲笑她一番,冷不防接收到齐诺冷飕飕的两道目光,他脖子一缩,吐了吐舌头,把到嘴的恶毒言语咽回去,一双眼往后斜睨,等着看好戏。 哼哼,一种不该属于这个年纪该有的阴沉出现在伊欧清澈的眼中。 齐诺应该已经发现自己破天荒为之动情的女人,竟然是个连最简单的事都做不好的蠢蛋了吧?伊欧发现自己刚刚的妒忌完全是多余的,没有人会喜欢一个不断把事情搞砸的女人,更何况齐诺对没有大脑的雌性动物向来反感。 齐诺的视线回到手中的报纸,却发现自己的注意力根本没有办法集中,他皱了皱眉,想着这个女人还真会出状况,她真的是如柜台服务员所说,通过考试才当上空姐的吗? 心头赫然闪过的担忧让齐诺感到一阵错愕,为了甩开这不当的情绪,他强迫自己专注在报纸的文字上。 完了、完了!这次是踩到炸弹了,瞧那个轮廓深邃的外国女子一副气得快爆炸的样子,她知道自己这次一定在劫难逃。 宣智瑶全身僵硬,脸色苍白,眨着畏怯的大眼,眼睁睁地看着美丽的女客人照过镜子后,眼眸先是大睁,继而愤怒地瞇起。 女客人撕开湿纸巾,胡乱地擦掉那条脱轨的红线,接着一把扯掉滑落在膝盖上的冷气毯,怒气腾腾地将之丢在地上,缓慢地站起身,高挑修长的身躯散发着骇人的怒意。 「妳!」她嘶吼着,一手指向宣智瑶,像一只突然被激怒的野兽般,一副准备上前撕扯宣智瑶的模样。 「对不起,是我绊到她的脚害她跌倒的,妳没有受伤吧?」低沉动听的男性嗓音从宣智瑶身后传来,伴随着一阵拂过她颈背的气息。 宣智瑶可以感觉到他高大的身躯就在背后,强烈的存在感使她背脊发麻。 「齐诺!」伊欧抗议地低呼,不满他竟再度出手管那笨空姐的闲事。 美丽的外国女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身着黑色西装的男人,黑发黑眸,五官深刻俊美,透着威严与优雅。 像是突然着了魔般,女人眨了眨眼,张牙舞爪的怒气瞬间消失不见,两只原本准备上前扭断肇事空服员脖子的手在胸前不自然地扭着,脸上泛起娇羞的赧色。 「没、没有,我没受伤,谢谢你的关心。你好,我叫玛丽亚·安弗瑞斯。」高跟鞋踩过那张被她一把丢在地上的冷气毯,纤细修长的手指伸上前主动握着齐诺的手,深邃的大眼中闪烁着的光芒,就如同之前矮胖的男子见到宣智瑶时一样。 只一瞬间,狂怒的女人就摇身一变,成为优雅而高尚的都会女子。 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在经过宣智瑶身边时,她扭动的屁股猛然撞了她一下,把相较之下纤细许多的宣智瑶给撞到坐椅的边边去。 「齐诺·萨弗亚。」齐诺说着,眼眸分心的瞥了宣智瑶一眼,示意正揉着被撞疼腰部的她收拾残局。 宣智瑶咬着唇,弯下身去拾起那条有着高跟鞋脚印的冷气毯,顺便收走其它客人递还给她的,心里被感激与嫉妒同时拉扯着。 「萨弗亚先生……呃,这位是?」玛丽亚的视线落在俊美无俦却透着一股傲气的小男孩身上,闪动的眼眸在悄悄猜测这两人的关系。 「伊欧,我的弟弟。」齐诺淡淡的解释,同时收回手,并没有被她柔软细致的手心迷惑住。 对话传入宣智瑶耳中,不知为何她突地感到一阵轻松,在胸腔隐隐压迫的压力瞬间消除,狂喜充斥心头。 弟弟,小男孩是他的弟弟,不是他的儿子。太好了!她几乎要跳起来欢呼。 「噢,原来是你弟弟啊!」玛丽亚松了一口气后,傲然的胸围随着呼吸起伏着,有意无意的,她挺起胸微微靠近,目光在齐诺英俊的脸上放肆地打量着,震惊于他尊贵与至高无上的气势,客套话流利的自她性感的嘴唇吐出。「长得跟您一样英俊……」 面对放射着魅惑电波的眼眸,齐诺心如止水,对她的赞美冷漠地点点头,没有答腔。他的目的已经达成,对她的眉目传情完全没有兴趣。 只是,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会在见到宣智瑶面临危机时,便忍不住想要跳出来替她解围。 知道自己此时应该要回座了,玛丽亚却不甘心就此离去,好不容易有机会跟一个如此英俊非凡的男人认识,再怎么样也要设法取得再度联络的管道。 于是她轻笑,笑容柔媚而充满风情,从随身的名牌包包中掏出一张名片递给他,声音透着女强人的自信。 「我是乔治亚银行的总经理,请多多指教。」她的眼睛直视着齐诺的黑眸,瞧着他的反应。 齐诺看了一眼那张烫金字体的玫瑰色名片,无言地收下它,将它塞进西装口袋里,完全没有进一步动作的打算。 女人错愕地眨了眨眼,笑容因为迟迟等不到他回递的名片而逐渐僵住。 他没听清楚吗?她可是知名银行的总经理耶,是男人眼中兼具智慧美貌与年轻性感的女人耶,是在众多男人觊觎的眼中傲然穿梭的女强人耶,怎么他好像没什么兴趣的样子? 难道她的魅力在他身上完全失效? 生平第一次的挫败令她暗暗咬牙,但是她并没有就此打退堂鼓的打算。 「呃,我是否能要一张您的名片呢?」端出更媚的笑容,她坚持的目光暗示着她的决心。 齐诺看了眼前这位风情万种的女人一眼,淡淡地开口:「抱歉,我没有随身带名片的习惯。」接着他就转身回座,拿起报纸全神贯注地看着,冷傲的侧脸无言地传达对她拒绝的意思。 玛丽亚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在原地站立良久,直到座舱长因为发放耳机必须请她让道,她这才悻悻然地回座,恼怒的美眸发泄般地狠瞪了宣智瑶一眼。 宣智瑶抱歉地陪笑,目光在齐诺的侧脸上短暂停留。 她想不通,他明明看起来那么冷酷、不近人情,为什么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帮助她呢? 在百思不解的同时,却又有一股窝心的暖流滑过心头。 她忍不住又看了那张英俊的侧脸一眼。 把剩余的冷气毯发完,在回程经过他身边时,他冷不防的开口,害她的心猛地狂跳起来。 「不跟我道谢?」声音冷冷的,齐诺并没有看向她,视线仍是停留在报纸上。 「谢谢……」她咬着唇,脸红红的,声音很小声。 「唉,我看啊,我们这趟飞行有了这么一个『特别』的空姐,别想平静的度过了,你认为呢?齐诺。」伊欧傲然地偏着脸看她,姣好的唇角含着一丝嘲弄。 宣智瑶把嘴唇咬得更紧,尽量掩藏美眸中的怒火。 可恶,这没礼貌的臭小孩,竟敢诅咒她还会再出错。 机上广播告知飞机准备起飞,宣智瑶赶紧小跑步回她自己的座位,迅速坐下来扣好安全带,因为太过仓促,她被厚重的安全带扣敲到手背,当场痛得龇牙咧嘴,频频吸气。 对面的同事看到这种情况,甚至连个表情都没有,彷佛已经太习惯这种事情了。呜呜……好像真的被那个没礼貌的小孩说中了,她的霉运还没结束呢!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齐诺浓黑的眉毛微微皱起,不知道是第几次听见她道歉的声音,一只手虽然在pda上点点写写,然而思绪却完全没办法集中。 她似乎对这种工作一窍不通,推着一辆餐车看来挺专业的,却在应付客人不同的要求时状况百出,不是把客人要的果汁倒成冒泡泡的汽水,再不然就是把餐点搞错,让点意大利面的客人瞪着餐桌上的汉堡不知该如何是好。 最离谱的一次是,客人要求果汁不加冰块,她却把满满一杯冰块递给客人,而杯子里却没有一滴果汁。 不仅如此,餐车也推得歪七扭八,活像是有人在餐车对面跟她角力一样,她拉拉推推,撞过来撞过去,使得被她服务到的那一区看起来活像是灾难现场。 放下pda,齐诺一手轻轻支颐,沉思的目光落在前方,思索着她真正的面貌。 虽然一再出状况,但是不可讳言,她那脱俗的气质和高贵的姿容透露出一种上流社会的气息,就像是受过严格教养的名媛淑女那样。 齐诺的脑海里突然有种奇怪的想法,他直觉地认为如果角色对换,她是被服侍的那个人的话,她应该会显得从容而自在。 尽管并没有与她的视线接触,但是宣智瑶可以明显的感觉到他的视线没有离开自己,那如冰般的冷凝目光从正前方射来,引起她炙烫的反应,她微红着脸,捧着热红茶壶的手不住的微颤。 把装着红茶的杯子用托盘递还给客人,直起身,她暗暗地祈祷,不要紧张啊,今天出的糗已经够多了,别人怎么想无所谓,但是在他面前至少不要出错,她不希望给他留下坏的印象,让他觉得她根本是来闹场的。 宣智瑶希望给他一个好的印象,不知不觉中已经对他倾注爱意的少女芳心努力地祈祷着。 心里念念有词,她深吸一口气,调整呼吸,优雅地往前一步,对她的救命恩人同时也是触动她心弦的男人绽出最甜美的微笑,扬了扬捧在手中的锡壶,甜声询问:「要咖啡吗,先生?」 「那里面装的好像是红茶吧?」还没变声的童稚嗓音传来,带着刻意的嘲讽,伊欧张口吞下叉子上的水果,一点也不想隐藏他目光里的讪笑。「连自己手中捧的是咖啡还是红茶都不知道,我实在很好奇你们公司是以什么样的标准录取妳的耶?」 宣智瑶红唇微张,脸上像是被热气烫着般潮红,伊欧的尖锐言语一字字刺进她的胸口,虽然很气,但是她却也明白自己的确把整个服勤过程搞得一团糟,不仅如此,连带公司的声誉都给赔了进去。 愧疚地垂下肩膀,她沮丧极了。 她也许应该考虑换工作了,不,轮不到她来考虑,经过这一次,公司的主管大概会重新评估她是否适任吧! 虽然一心想靠自己的能力自力更生,但养尊处优造成的不食人间烟火却凸显出她的无能,想到这里,挫败感几乎使她掉下泪来。 这时,一道熟悉的冷酷嗓音轻轻扬起── 「谢谢妳,我正好需要一杯红茶。」齐诺淡淡的说,意外自己又一次被她无助的眼神打动。 「我记得你一向不爱喝红茶。」伊欧噘着嘴提醒,不明白一向无情的齐诺是怎么了,为什么一再帮着这个女人? 「这并不代表我就不喝红茶。」简单的一句话就化解掉伊欧带给她的尴尬,他主动拿起杯子,放到她的托盘中。「麻烦妳,谢谢。」 一阵暖流流过心头,鼻腔酸酸的,宣智瑶努力忍住即将涌上的泪意,除了对他的感激之外,更多的是对自己的自责。 微抿着唇,把冒着热气的红茶递给他时,无意间接触到他的黑眸…… 她眼花吗?那双冷情的黑眸在与她接触的瞬间似乎闪过一丝鼓励的笑意,她眨着眼,待要看清时,黑眸又恢复原来的冰冷,让她瞬间的悸动也跟着消失不见。 注视着他优雅地接触杯缘的唇,宣智瑶情难自禁的红了脸,热血往脸上冲的同时,为了避免让他发现,她赶紧继续往后走。 齐诺啜饮着杯中的红茶,飘入鼻中的除了红茶的香气外,还有来自她身上的淡雅香味,就跟那天在草地上撩动他情潮的香味一样。 他放下杯子,思绪再一次脱序地回到当日,每一个细节都那么清晰的印在脑海,舌尖甚至还清楚的记得她的甜美羞涩,彷佛与她的唇舌纠缠不过是上一秒钟的事。 她的反应尽管生涩紧张,但是那种天真与单纯却带给他意外的刺激,虽然她不如他曾吻过的女人那样能够纯熟地找到他的敏感处,主动挑起他的欲望,但是却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 他始终无法忘怀那种滋味,彷佛她的气息已经成了他记忆的一部分。 「你该不会是看上那个愚蠢的女人了吧?」偏头瞪着齐诺沉思的脸,伊欧的口气近乎质问。 「注意你的礼貌,伊欧,你的家教已经够多了,我不想再帮你请一个礼仪家教。」他淡淡地说,并不回答他。 没有被他的语气吓到,伊欧的反应是挑起眉。 「你不会是认真的吧,齐诺?萨弗亚家族的人是不会容许你跟一个蠢蛋来往的。」伊欧沉声地下了结论,年纪虽小,气势可一点儿也不输给不动如山的齐诺。 听到这具攻击性的字眼,齐诺的眉头紧紧的皱起。 「我做任何事都不需要经过萨弗亚家族的同意。」 他的口气还是很冷,只有伊欧知道,这种看似平淡的口吻里,其实隐含着他绝不为人左右的魄力,假如萨弗亚王朝仍在,齐诺应该会是个独揽大权的专横君主。 伊欧的眼睛瞪得很大,闪闪发亮的黑眸深处有着萨弗亚家族遗传的固执与自傲,他冷哼一声。「话虽然这么说没错,可是你至少也该为我们优良的血统着想,一个不聪明的女人可是会──唔唔……」未完的话突然被一块早已冷掉的牛角面包塞住,他困难地移动舌头,好不容易才把那团面包吐出来。 「不觉得你想太多了吗?」他的食指轻勾,敲上伊欧的前额。 抚着额头,伊欧埋怨地瞪着齐诺冷硬的侧脸,浓黑的眉毛紧皱,压根儿不认为自己想太多。 自从艾蜜丽亚离开之后,齐诺对女人──不,是对感情这种事,就始终抱着一种憎恶……甚至是完全排斥的态度。 他对感情的不信任导致他看女人就像看着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一样。 说到艾蜜丽亚,那个美若天仙的女人是齐诺的女朋友,在齐诺还是王储时,两人稳定地交往,恩爱得令人羡慕,齐诺把意大利人与生俱来的热情完全投注在拥有瑞典贵族身分的艾蜜丽亚身上,两人并进一步互订终身,但是在订婚的消息还来不及对外发布时,令人措手不及的震撼突然袭向萨弗亚王朝。 意大利决定废除帝制转向共和国制。 一抹晦涩掠过伊欧清澈分明的黑眸,父王和母后无奈地哽声宣布退位的情景从他的记忆深处缓缓浮现。 虽然没有像俄罗斯沙皇尼古拉二世那样,宣布退位之后全家立刻遭到幽禁,随即被集体屠杀,但是从拥有高贵地位的王子一下子变成平民的滋味,并不是那么好接受的。 对齐诺来说,失去王储与变成平民的痛楚与艾蜜丽亚的立刻要求离去比起来,简直就像被针稍微扎了一下那样微不足道。 就像是存心给齐诺致命一击似的,美丽得宛如春天女神一般的她在萨弗亚王朝宣布退位,齐诺由王储变成平民的那一天便冷然地要求分手,面对齐诺深受打击的脸,艾蜜丽亚高贵的脸庞甚至连一丝动摇都没有。 虽然当时年纪还小,但是伊欧清楚的记得,齐诺连续几天晚上都痛苦地抱着一大瓶酒,沉默地一口接一口的喝着,被艾蜜丽亚的离去痛击得几乎一蹶不振。 艾蜜丽亚最后当然没有回到齐诺身边,这个来自瑞典的贵族一心盼望着能成为一国王妃,当齐诺失去王储身分后,她便立刻去寻找其它欧洲王室的王储。 了解到艾蜜丽亚不过是将他视为通往王妃之路的敲门砖之后,齐诺的性格丕变,他用极度的冰冷与疏远的态度来凝结被撕裂的伤口。 不管那个不怎么聪明的空服员是怎么误打误撞地触动齐诺的心,总之他已经决定好了,他绝对要扮演那个从中破坏者。 伊欧瞪着那个空服员往厨房走去的背影,黑眸中闪烁着下定决心的光芒。 第五章 「齐诺先生……」轻柔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 齐诺把视线从pda上移开,抬眼注视着突然来到身边的宣智瑶,她的一双手在平坦的腹部前紧紧地绞着,水亮的黑眸看起来既羞怯又诚恳。 他微挑眉看着她,鼻间飘来一阵缠绕记忆的淡香。 一旁的伊欧立刻把视线从书本移开,投向她的目光毫不掩饰自己的傲慢和对她的轻蔑。 耳边传来一阵吸气声,齐诺困惑地看着她调整呼吸,彷佛不这样做,她就没办法继续说话似的。 「上次……还有这次……我很感谢你一再的帮我……」说到这里,她清清喉咙,声音干涩得不得了,视线微微向下,不敢看向他如深渊般的黑眸,就怕一接触,后面的话就讲不出来了。 齐诺沉默地等着她的下文。 伊欧浓黑的眉用力挑起,看来这并不是齐诺第一次为这个愚蠢的女人挺身而出,那么她所谓的上次,应该就是之前加州的宴会啰,小小的脑袋飞快的思索着。 她伸出舌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低垂的视线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个动作使得齐诺的神色瞬间一变,她绷着身体,脸色微红地提出请求。 「我想……」她吞了一口口水,决定一气呵成。「我想到了纽约之后,你是不是肯赏脸让我请你吃顿饭。」一口气把后面的话讲完,宣智瑶发现自己的手心已经湿透了。 这个想法从她上飞机的那一刻起就在她脑海中酝酿,但是她从未主动邀约男性,对象又是她暗自心仪的男人,一想到要站在他面前提出邀请,沉重的紧张与不安几乎压垮她。 宣智瑶不断挣扎着该不该开口邀齐诺用餐,致使她在厨房的工作连连出错──把完全没有开封的果汁丢进垃圾桶、无意识地把客人未用完的潜艇堡塞回烤箱并且拉下开关……她终于被忍无可忍的众人轰出厨房,座舱长抓狂的命令她回到自己的座位反省。 然而回座的她根本没有办法反省,一颗心全绕在冷峻寡言的齐诺身上。 她皱起眉咬着唇思索了半天,期间还曾经几次偷偷摸摸地溜到门帘边,透过门缝观察头等舱里的他,只见他埋首于工作,虽然专注,严酷的神情半分未减。 看了看,又缩回头去,觉得一开始的勇气在看见他严酷如冰的表情时减了几分,咬咬唇,皱皱眉,又觉得机会难得,错过不再。先不提那令她念念不忘的一吻,光是他三番两次的解围,她就应该好好的谢谢他。 她就这样反反复覆,拉开布帘偷看、放上布帘叹息,直到背后突然伸出一只手,揪着她的衣领将她拉回座位,她这才乖乖的坐在座位上,不过不是反省,而是认真地想着要怎么开口。 终于,离飞机降落只剩半小时,趁着回收客人用过的耳机,宣智瑶鼓起勇气开口。 齐诺一手支颐,注视着那张羞怯的粉颜,一丝细微的情绪在眼中闪过。 「齐诺他忙得很,哪有时间跟妳吃饭?」不等齐诺回答,伊欧率先开口,语气很跋扈。 宣智瑶彷佛听见脑海里某种东西炸开的声音,她咬紧唇,告诉自己不要去理会伊欧,他只不过是一个目中无人而且被宠坏的臭小孩罢了。 「可以吗?」她微笑,不死心地问,心里却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 「为了道谢?」沉默半晌,他总算开口,沉思地看着她的脸。 她用力点头,美丽的眸子充满期待。 「那就明天晚上。」他做了决定,对一旁伊欧抗议的冷哼置若罔闻。 宣智瑶水眸一睁,因为惊喜而闪烁发光,她微微喘息抚着狂跳不已的胸口,没有想到他竟会答应得这么干脆。 「好、好,那就……那就明天晚上见,我先去工作了。」她低着头继续向前收耳机,小脸上满是兴奋又害羞的神色。 齐诺侧过头去,一向严酷的表情在望着她的背影时变得柔和。 「宣智瑶小姐。」他正确无误地叫出她名牌上的名字,低柔的嗓音竟带着一丝笑意,「妳是不是忘了什么?」 猛然听到自己的名字从他的嘴里吐出,她内心忍不住雀跃,那种感觉很是奇妙。 「啊?忘了什么?」她眨着明眸,皱眉思索的表情很是可爱。 「我们似乎还没有决定用餐地点。」他道出重点。 她用手捂着嘴巴,为自己的粗心懊恼。 「我、我忘了,我根本没有想到什么地点……」她咬着唇,红着脸老实承认。 在当千金小姐的时候,这些事情都是管家在处理的。 伊欧哼笑一声,想起一个让她知难而退的方法。他主动提起纽约市中心一家五星级饭店里面的一家法国餐厅,他表示齐诺曾带他去过,他觉得还不错,说完他便垂下眼,巧妙地掩饰眼中的狡诈。 他故意挑了个男女都必须穿着正式的晚礼服才能进入的餐厅,那个地方用餐礼仪繁复,没受过正统西餐训练的人可能会手足无措,他是存心让她闹笑话。 「我知道那个地方。」宣智瑶眼睛一亮,连忙点头,那正是她目前住的饭店,法国餐厅就在二楼,她去过一次。 「你确定?」齐诺怀疑她是否知道那家餐厅的规矩。 「嗯,就这么说定啦,明天晚上七点见。」她笑得灿烂,为了能够与他共餐而高兴不已。「对了,伊欧也可以一起来喔。」她补上一句,完全忘了他前一刻的傲慢。 「我才不希罕!」伊欧低哼,双臂抱胸别过脸。 等宣智瑶离开后,齐诺才回过头,锐利的眸光射向伊欧的脸上。 「你在打什么鬼主意?」他冷声问。 「没有啊,祝你跟她用餐愉快。」伊欧将脸埋在书本中,嘴角却忍不住泄露出一丝戏谑的笑。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齐诺一脚踏出电梯,就看见质感高级的雕花玻璃门前站着一个美得令人屏息的东方女子。 她穿着一袭狭长、半胸式、剪裁贴身,下襬稍微向外敞开的白色晚礼服,纤细的腰彷佛禁不起盈盈一握。 一头如丝绸般的秀发优雅地盘起,只留下两绺垂下的发丝垂落在雪白光洁的肩膀两侧,为那一大片裸露的空白提供了画龙点晴般的点缀。 虽然穿着素雅,没有佩戴任何眩目耀眼的珠宝,但是她的光芒却没有被旁人的珠光宝气掩盖,反而更加衬托出她的与众不同、高贵优雅的气质。 她亭亭玉立地站在那儿,纯洁高雅的宛如一国公主。 注视着如此美丽逼人的她,齐诺冰冷的黑眸闪着复杂难解的光芒。 没有发现齐诺的到来,宣智瑶的脸微侧,注视着玻璃窗外的轮廓看来美丽而纯洁。 齐诺移动脚步,沉缓无声地来到她身边。 「晚安。」低沉的嗓音藏着某种深刻的情绪。 轻轻地抽了一口气,宣智瑶被他无声的接近给吓了一跳,抚着胸口,微微上挑的水眸里有一丝紧张。 「晚安。」她低声回答,只看了他一眼就迅速垂下头。 老天!他今晚英俊得让人无法直视。 黑色西装搭配浅蓝色衬衫,领带则是亮面的银蓝色,沉静中透出典雅和些许的沉郁,高大挺拔的身材此时看来更加可敬可畏。 心脏怦怦直跳着,宣智瑶隐约可以感觉到他沉稳绵长的气息拂过发烫的脸颊。 「可以进去了吗?」他沉缓地问,黑眸落在她漾着红晕的脸颊上。 「当、当然。」她露出微笑,伸出手勾进他早已准备好的臂弯之中,黑色西装柔软的质料轻微地摩擦她细致的肌肤,他的体温透过衣料传到她的手臂。 她低着头,紧张全写在那张动人的小脸上。 雕花玻璃门从里面打开,侍者弯下腰,让一个高大一个纤细,亮眼程度不相上下,却又意外相配的两人进入装潢奢华的餐厅。 宣智瑶步伐优雅,款款动人地从左侧入座,侍者为她拉开椅子,她在身体几乎碰到桌缘的距离站定,等到侍者将椅子推进来碰到她的腿弯时,才态度从容地缓缓落座,姿势高雅,充分流露出深具教养的大家闺秀风范。 没有错过丝毫细微动作,齐诺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落落大方的举止,疑惑像气泡一样地缓慢升上来。 专门在宴会出入的女扒手、对服务一窍不通的空服员、在众名流群众的高级餐厅表现得体的千金小姐,到底哪一个才是她真正的身分? 侍者为他们递上菜单,在那些菜名艰涩、花样繁多的法国餐点面前,她毫不含糊地以一连串标准的法文为自己点了前菜和汤,主食则是鱼,中间搭配的水果和奶酪以及餐后的甜点和咖啡也点得十分考究。 当精于品酒的调酒师带着酒单上前来询问他们餐前、餐中以及餐后配甜点的酒想要什么时,她则含笑地说出自己偏好比较淡的口味,语调温柔地请调酒师针对她所选的餐点内容给予建议。 一连串的表现看不出任何矫饰或勉强,她得体而高雅的举止,在这种餐厅里显得泰然自若。 「怎么了?」遣走侍者,注意到他目光深沉地打量着自己,宣智瑶不安地问,柔细的手指心虚地放在空无一物的脖子上。 临时在饭店一楼的精品店买了这套礼服,打扮好之后才发现脖子上空空荡荡,对着镜子,她懊恼地想着自己显然是挑错礼服了。 像这种半胸剪裁的晚礼服,留白的部分是留给耀眼珠宝的,当初她只看中意它独特的设计,却没有考虑到搭配的问题。 皱皱眉,她忘了自己已经离开宣家,再也没有随手一挑就有昂贵的首饰随便她搭配,然而她已经习惯整体的美感,望着镜中胸口那一大片空白,她怎么看都觉得美中不足。 虽然有想到先去精品店买一条项链来充数,但是眼看着约定的时间逼近,她是邀请人,不好意思让他等,只好硬着头皮,像个化妆化到一半就被迫登台的主角一样忐忑不安地出场。 不过,似乎还是被发现了,他一定看出自己准备不周吧?她惴惴不安地想着,盛装打扮不论是对主人或是对被邀请者来说都是一种基本的礼貌。 「没什么。」齐诺注视着她,一脸沉思。 强烈的疑惑紧抓住他的心头,让他很不舒服。 这时侍者端来餐前酒,她立刻举起冰冻的酒杯,凑到唇边喝了一大口,心底的不安却没有因为入喉的冰冷而减少。 不过,胆子却因为酒精的刺激而大了不少。 至少,她比较敢迎视那双看不出在想什么的黑眸了。 「我就住在这家饭店的顶楼。」随便找了个话题,她率先开口,决定不让他的沉默牵制自己。 「公司分配的?」他喝着红酒,视线没有离开她空白的颈项。 这家公司的福利这么好,居然大方到让旗下的空服员入住五星级饭店的顶级套房? 「才不是呢!我们公司分配在纽约的饭店是四星级的,床铺根本不够舒适柔软,之前训练的时候就住在那儿,连续三个月下来,我天天腰酸背痛,差点没有办法熬过训练,还好只有三个月,要是必须长期住在那里,我肯定会吃不消。」她略蹙眉,叨叨絮絮地说着,想起夜夜睡不好被失眠折磨,她就心有余悸。 「所以训练结束妳就一直住在这里。」他替她下了结论。 她点点头,没有注意到齐诺的俊颜正逐渐变得森冷。 「是啊,我还是比较习惯五星级饭店。」她理所当然地说着,拿下餐巾,在前菜送来前将餐巾打开,往内折三分之一,让三分之二平铺在腿上,盖住膝盖以上的双腿部分。 「在这家饭店住一晚要不少钱吧。」他放下酒杯,意有所指地问。 「好像是吧。」她耸耸肩,不怎么在意地回答。 餐前菜送上来,她优雅地在摆满银器的餐具中拿起最外侧的刀叉,仔细地分割食物,一小口一小口地送入口中。 讳莫如深的黑眸紧紧地盯着她,看着她水嫩的红唇随着咀嚼食物而蠕动,齐诺的眸光不自觉地变得深沉。 没有听到他的餐具碰撞声,宣智瑶好奇地抬起眼,接触到他的视线,她立刻像被火烫着般低下头,不知所措地拿起膝盖上的餐巾擦拭嘴角来掩饰心中的慌乱。 她从来没有跟男人单独吃过饭,而眼前的男人任何一个眼神或举动都带着震撼人的气势,使她在害羞之余又格外不安。 「你……你怎么不吃呢?是不是食物不合你胃口?」她低声问,俏脸因为他灼人的目光而热烫。 「不,跟食物无关。」他淡淡的回答,举起侍者刚送上的红酒,沉默地含了一大口。 「那……是你没有胃口?」她放下刀叉,小心翼翼地问,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个冷酷又严肃的男人。 漂亮的大眼睛瞄啊瞄,瞧见邻桌的男女都是一脸愉悦地动着刀叉,间或伴随着亲昵的轻声细语,气氛浪漫又温馨,反观他们,严肃得就好像正在进行某种谈判一样。 原本能够邀请到他一起吃饭的雀跃心情,被他此刻的酷样给浇熄了,连嘴里新鲜脆嫩的生菜也变得索然无味。 他看起来像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但是注视她的目光却又有某种难以解释的深浓情绪,这种情绪往往令她悸动不已,脸红心跳。 「不。」齐诺简洁的回应,为了证明他并非对食物索然无味,他象征性地举起刀叉送了一片蔬菜进入口中,随即又把刀叉放回盘中,摆了个八字型。 见他开始动手,宣智瑶顿时松了一口气,说实在的,要是他再不动手,她会以为他不喜欢或者根本就厌恶法国菜,那她的一番盛情可就白白浪费了。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宣智瑶重新拿起刀叉,正在思索着怎么诱使他开口多说一点话,冷漠至极的男音突然响起── 「空服员一个月的薪水最多只能在这里住个七八天吧?」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宣智瑶蹙起眉,不明白他干嘛这样问。 「不知道耶,我没算过。」她单纯而直觉地回答,压根儿不认为那有什么好算的。 还在家里时,供应不虞匮乏,所以现在的她根本没什么金钱的观念,只知道自己手头上的钱可以支付饭店的费用,其余的她根本没有多想,也不知道自己这种行为在某些人眼中,其实就是富家女不知民间疾苦的表现。 「是不会算,还是到手的钱多到让妳根本就无法计算?」齐诺的黑眸瞇紧,凌厉地注视着她。 想到她以那条钻石项链换得现在的优渥生活,一种不悦混杂着痛心的感觉便油然而生。 宣智瑶停下进餐的动作,不安的抿了抿丰润的芳唇,澄净的美眸闪着疑惑。「什么意思?」 他为什么看起来那么愤怒? 不讶异她的装傻,齐诺嘴角扯出一抹冷笑,锐利的视线毫不留情地射向她光洁的脖颈。 「那条钻石项链价值不菲吧?」齐诺讽刺地道,目光在她的脖子上意有所指地打量。 「钻石项链?」宣智瑶茫然地重复他的话,一时之间还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齐诺的目光更冷,冷到四周的空气几乎要为之冻结,他的身体缓缓往前倾,危险地逼近宣智瑶。 「妳卖了它。」他肯定地下结论,却因为这个结论而引燃一丝不明原因的怒火。 她眨着眼,一双刀叉在半空中定住不敢动,被他陡然冷凝的目光吓得不知所措。 他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可怕?注视着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他最深恶痛绝的人一样。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她颤抖着,被那双紧盯着自己的魅眸弄得冷汗直冒,脑子一片空白,要不是已经手脚发软,她早就夺门而出。 「还不承认吗?」 陡降的音调把宣智瑶吓得差点跳起来,她这才发现,跟现在隐隐发怒的他相比,之前冷酷的他简直算是温驯可爱。 「没头没脑的,叫我承认什么啊?」她紧张地低嚷着,发现侍者的眼光好奇地投递过来。「你可不可以说清楚一点。」虽然害怕,但是她还是鼓起勇气追根究底。 「我说过,希望妳能物归原主,但是很显然妳并没有这么做。」他低沉的语调中有明显的不齿,把餐巾拿起来丢在桌上,将她的好意餐叙视为一种侮辱。 宣智瑶微微张嘴,呆愣地看着他的举动,好不容易从那句「物归原主」中抓到一点头绪,突然明白他在说些什么。 原来他以为她卖掉的钻石项链是偷来的,原来他到现在都还认为她是个小偷。 双颊迅速涨红,这次不是因为羞怯,而是愤怒。宣智瑶放下刀叉,激动得几乎快坐不住。 「我为什么要物归原主?那条钻石项链本来就是我的。」可恶,这个男人的眼睛是长到哪里去了?她哪一点看起来像小偷了? 怒火因为她的狡辩而扩大,齐诺偏着头,没有深思为什么她的辩解居然让他如此恼火。「妳的,妳才几岁?」 「二十四。」她顺口回答,随即又皱起眉,「这跟年龄有什么关系?」 不理会她的问话,齐诺直指重点。 「以妳的年龄,除非很早就从事特殊行业,否则不可能有办法自己赚钱买那么昂贵的项链,妳是吗?」虽然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小,但光是想象那种画面,他的心里就一阵不舒服。 她脸上一红,傲然地抬起下巴。「我当然没有。」 「那么是父母的馈赠?总不会是遗物吧?」他瞇眼看着她,冰冷的表情跟语气不相上下。 握着刀叉的手猛地一紧,宣智瑶被他这种审问犯人式的语气给激怒了。 「那是我──」她本来要提起父亲,但是父亲的影像刚在脑中闪过,她就忍不住一阵瑟缩,辩解的话在舌尖绕啊绕,最后她还是决定不说。「我没有必要回答你。」她咬着牙,偏过头去。 齐诺倾身,上前用两只手指捏住宣智瑶小巧的下巴,轻易地把她的焦点转回来。 「妳敢说那条价值昂贵的钻石项链是妳父母给的吗?嗯?」黑眸瞇紧,锐利地彷佛要穿透她,然而回视他的,却是一双纯然、坦诚的目光,让人无法将手法出神入化而且演技高超的扒手跟她联想在一起。 有那么一瞬间,齐诺质疑起自己的想法,如果她毅然点头说是,他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否还有办法硬下心肠不相信她。 察觉到自己的心软,愤怒更加汹涌。 已经习惯用冷漠封闭内心,他不允许自己向来引以为傲的理智被一个身分不明的女人打乱。 是我父亲给我的!她差点冲口而出,但是这句话在父亲严肃的脸一闪而逝时煞住,她不想提起父亲,那只会让她想起他的高压与强势,还有那些令人窒息、不得不周旋在每个华丽宴会中的日子。 于是原本已经微张的嘴闭起,不出声,但是向来温柔中带点纯真的眼眸却透出难得的固执,她不解释,也不想撒谎,更不愿意被冤枉。 两双眼睛短暂的对峙,在浪漫而高雅的高级餐厅里,他们这种一触即发的氛围和周遭的气氛比起来,显得十分不协调。 宣智瑶无言的抗议微微触动齐诺的心,缓慢收回手,感觉她的温度清晰地留在指尖。 「不说话,是因为知道假如妳点头的话,反而会更加漏洞百出吗?美丽的扒手小姐。」他皱起眉,发现她的眼中迅速闪过一抹受伤的神色,而自己的心也在同时抽了一下。 那抹心痛让他不由自主地继续用偏激的言语逼她现出原形。 「让我来想想妳的破绽,有出手这么阔绰的父母,妳应该是富豪家的千金小姐啰,那天怎么会穿着女佣的服饰,现在又怎么会去当辛苦的空服员呢?妳不会想要告诉我,说妳想要体验不同的人生、自食其力吧?」 齐诺的话充满恶意,这种询问简直就是一种侮辱。 「我的确是这么想……」她吸了一口气微弱的辩解,却看见齐诺漾起嘲弄的笑容,那抹笑让她痛得咬紧牙根。 「想要自食其力,却先卖掉父母给的钻石项链,把这种一晚要价不便宜的五星级饭店当家来住,这种行为难道不矛盾?」 「这有什么矛盾?」宣智瑶不解,眼中同时带着天真与迷惑。「我总是需要找个地方来住啊,我又不能立刻去买一栋房子。」她撇下嘴,觉得很委屈。 「别对我装蒜,宣智瑶。」齐诺严峻地沉下声,拒绝被她的无辜打动。「别摆出一副千金娇娇女不知道怎么跟普通人一样生活的模样,别把我当傻瓜一样地戏耍,妳无辜的眼神或许骗得了别人,但是骗不了我,因为我就来自盛产妳这种手段高明扒手的国家──意大利。」 齐诺觉得很火大,因为他必须尽力维持冷漠才有办法正视她无辜的眼,那抹无辜冲击着他,让他感到不安。 瞬间由王储变成平民,一心所爱的女人又在他的苦苦哀求下决绝离去,而后父母双亡,过多的打击锻炼出他冷酷的心墙,唯一能进入他的内心世界的只有伊欧。 这样的情况,似乎在她无意闯入自己怀抱的那一天起有了微妙的改变,尽管知道她极有可能是个善于伪装的扒手,但是他就是无法将她排拒于心门之外,他甚至必须承认,假如不是内心深处对她有着挥之不去的思念,他根本不会答应她的邀请。 跟一个身分不明的女人同桌吃饭,别说伊欧感到疑惑,就连他自己也无法理解自己的行为。 颓然放下刀叉,宣智瑶把双手缩回膝盖上,紧扯着餐巾,鼻子已经因为他不实的指控而有点酸酸的,但是她咬紧牙,努力不让眼泪冒出来。 虽然经常出入社交场合,但是她的一言一行都经过严格的训练,与人应对进退往往得体却言不由衷,看似亲近其实却疏离得很。他是她第一个倾慕的男人,然而他却误解她,甚至用尖锐的言语伤害她。 她不会辩解更不懂得撒谎,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他相信她。 第六章 「我不会装蒜,因为我根本就不想骗你……」她低喃着,能够跟倾心的人一起用餐的欣喜被他的冷言冷语打散,她觉得好难受。 她不想在他面前掉泪,因为不想让他认为她是在装可怜、博取同情。 可是,她又忍不住想,如果自己是顶着宣氏集团千金的头衔,跟他在名流云集的宴会场所相遇,他是不是就会对她比较客气一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从头到尾,每一个字都刺得让人心痛。 然而,如果他真的那么厌恶她,为什么又三番两次的帮助她呢?那双为了保护她而收紧的强健臂膀,那个热切而几乎无法自拔的吻……明明是同一个人,为什么却有截然不同的面貌呢? 一度她也考虑过要不要把事实的真相对他说,然而她实在害怕一旦身分曝光,她自在呼吸的日子可能就要随之结束;再者,照他目前的态度,大概会认为这又是她编出来的谎言吧,而且眼下她也没有什么方法可以证实自己的身分,还是不要自取其辱,加深他对自己的坏印象了。 柔软带点哀怨的声音在齐诺耳中盘旋,她没有多余的解释却能轻易动摇他的心,他几乎快软化在她悬而未滴的泪珠中。 「用不着骗,妳的无辜本身就是一个容易牵着人走的武器。」他必须强迫自己不断以残忍的声调说话,这样才能阻止她的泪水融化他的心。他冷哼一声,继续道:「我清楚你们这种人,为了达到目的,你们的事先准备长期而且周全,怎么样,这次的目标应该利益惊人吧?不然妳怎么舍得放下身段去从事那么辛苦的工作呢?」 他用尖酸的字眼合理化他的推测,却又莫名地希望她能推翻他的怀疑,被这种奇异的矛盾情绪折磨着,他的心前所未有地摇摆着。 宣智瑶震了一下,首次尝到有口难言的痛苦,紧拧着膝上的餐巾,她眼中的泪花不断凝聚,终于克制不住地滴落。 透明而无色的液体具有惊人的穿透力,瞬间击破了齐诺冰封的心,他几乎可以听见原本坚硬的冰层因为这灼烫的泪水而龟裂的声音。 他强迫自己眼睁睁地看着泪滴从她美丽的大眼睛滑落,不断地告诫自己,眼泪向来是女人的利器,当她们发现言语无法打动男人时,就会使出这项绝技。 说也奇怪,在第一滴泪水滑落之后,宣智瑶发现自己居然平静了许多。 原来蓄积泪水忍住不滴落的过程才是最痛苦的,一旦真正开始流泪,压抑的心情自然就会获得舒缓。 缓缓地抬起眼,她甚至发现自己还可以微笑,尽管那抹笑看在齐诺眼中是那么酸涩无奈。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萨弗亚先生。」 高大强健的身躯微震了下,因为她既温柔又受伤的声音。 他不说话,只是静默的瞅着她。 「既然你从头到尾都在怀疑我,那……那在飞机上你为什么要不断维护我,甚至……甚至还答应跟我一起吃饭?」她充满希望地看着他,期待能在他的眼中捕捉到一丝情绪,然而回视她的,却是一双没有感情到极点的黑眸。 呈现在宣智瑶美眸里的是最单纯的哀伤,很淡,却又很真实,此刻的她看起来就像是那种没有经过社会历练,完全不会隐藏情绪的小女生,在遇到挫折时,就直接露出最脆弱的表情。 抗拒着心中涌现的怜惜情绪,紧盯着她略显苍白的小脸,齐诺不断提醒自己,眼前的楚楚可怜不过是她与生俱来的表演天分,无辜是她的面具,面具之后,其实藏着一种可怕的企图。 女人,天生都有演戏的本领,要当高明的女扒手,这种本领当然得更精深,想当初跟艾蜜丽亚热恋的时候,她一派单纯无邪,好似只有仰赖他的爱才能生存的娇怯模样深深地吸引着他。 但是艾蜜丽亚一得知萨弗亚王朝即将成为历史名词,他的王储身分也将成为过眼烟云,就立刻提出分手要求,那种绝情的模样几乎让他以为她是被魔鬼给附身了。 忆及艾蜜丽亚的背叛,对宣智瑶的万般怜惜立即冻结,他已经受骗过一次,没有理由再受骗第二次。 「那是我被妳的演技给蒙蔽了。」冷冷的语调中有着明显的愠怒,当他看见她因此而瑟缩了一下时,不屑的神色加深。「我当时就在想,以妳的笨拙和妳的资历怎么可能一下子就被分配到头等舱服务呢?我不得不承认妳的技巧真的很高超,妳的无辜和温婉几乎伪装得无懈可击,能够轻易激起男人的保护欲,在妳危急的时候,这些虚假的表相应该救了妳很多次吧?」一想到当日在草地上她娇怯的颤抖是刻意的算计,他就感到怒不可遏。 「演技……」重复着他的话,宣智瑶感到自己的心像是被凿穿了一个大洞。 「在飞机上那些胡涂的行为也是装出来的吧?这样不但比较好下手,而且也容易脱身,用这种手法……」他本来是要说用这种手法妳已经得手几次了?但是他忽然发现自己无法继续说下去,因为宣智瑶此时正以一种令人意外的愤怒目光怒视着他。 她没有咆哮,也没有哭泣,只是以这种沉默表达她的愤怒。 过了一会儿,这股力量惊人的怒气却像是凭空蒸发了一样,宣智瑶原本紧绷的肩膀无力地下垂,换上一副令人心痛的苦涩表情,就像是蒙受了极大的冤屈却无法申诉的嫌犯一样。 嫌犯……齐诺迅速地思索着这个严肃的名词,有几秒钟的时间是在认真的思考自己是否正在扮演法官的角色,一个只凭臆测的想法就把人定罪的偏颇法官。 一声幽幽的叹息传来,饱含无奈与挫折,这一声叹息深入齐诺心底,瞬间,讶异、迷惑全袭上他的心头,在他的胸腔内如同回音一般地来回撞击着。 齐诺移开视线,发现自己居然无法正视她幽怨却固执的眼。 蓦地传来椅子被推开的声音,他抬眼,发现她站了起来。 在柔和的灯光下,宣智瑶那张娇贵温柔的脸苍白得可怕。 「我不知道……」宣智瑶开口,脆弱的声音充满苦楚,「你是不是能够了解,有一种人,一生下来就像是在云端一样拥有人人羡慕的身分,但是对那个人来说,这种身分却像巨石压顶一样沉重,沉重得让人不断的想挣脱……有一天,这个人终于有机会丢弃这种生活,从此再也不想对任何人提起从前,因为他只想象普通人一样……」她垂下眼,在紧紧地咬了一下唇之后,忽然坚决地仰起脸,模样傲然而不可侵犯。「我绝对不是扒手!」 齐诺目瞪口呆地僵立在原地,只能傻傻的看着宣智瑶傲然却微微颤抖的背影渐行渐远。 生在云端一样的人……像是巨石压顶一样的身分…… 只想象正常人一样的生活…… 这些话像是一道闪电,击中了他心中某个部分,引起他的深思。 他不也是如此吗?曾经身在云端,不同的是,他是被迫过着普通人的生活,然而异曲同工的是,他也不愿意对别人提起他的身分,完全不愿意,甚至将之视为一种碰触禁忌的行为。 难道她也是如此吗? 如果真是这样…… 该死的!齐诺在心底低咒一声,懊悔不已,毫不迟疑地,他站了起来,急促却依然沉稳的脚步追随着宣智瑶留下的一缕余香。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顶级套房的精致房卡几乎是被粗鲁地塞进门锁的细缝中,喀的一声,还没等防盗密码解除,一双不知为何微微颤抖的纤手迫不及待地握住沉重的门把用力扳动,房门依然静止不动,无言地暗示着她的失败。 宣智瑶咬紧唇,死瞪着反射金属光泽的精密门锁,再一次试着把房卡刷进那道细缝中。 一滴晶莹落在她柔白的手背上,调节适当的冷气很快便令那滴热泪冷却,冰凉的感觉直透心底。 愤怒和伤心纠结着她的心,让她的颤抖止也止不住。 门还是打不开,她从喉咙挤出一声气愤的呻吟,很想把那张房卡给扭断。 就在她咬着牙,准备尝试第三次时,一双大手抽走她的房卡。 只见房卡刷入细缝中又轻轻抽起,男性大掌握住门把毫不费力地往下一压,房门悄无声息地向内推开。 宣智瑶愣在门外,眼睁睁地看着高大的身影以触地无声的脚步率先走进房间的客厅。 置身于高雅气派的房间中,齐诺显得更加高贵与不凡,浑身散发出贵族的气势,好像他才是这儿的主人。 「妳不进来?」皱着眉,他开口,之前的冷淡已经褪去许多。 就像接到不可违抗的命令一般,宣智瑶听话地移动脚步,房门在她的身后无声的关上,等到接近他大约三步的距离,嗅到属于他的气息,她才回过神来,怒容随即出现在她的脸上。 「这是我的房间,你来做什么?我这儿没有赃物可以让你去警察局邀功。」她拉高声调表示,只不过因为才哭泣过,声音有点沙哑。 对于她的讽刺,他未置一词,只是上前一步,逼近她纤细的身躯。 她本能地绷紧心弦,呼吸因为他强烈的存在感而紊乱。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她,冷锐的黑眸直视她澄澈的眼。 「告诉我妳的秘密。」他轻声说着,语气很自然却带点命令。 宣智瑶的回答是别过脸,顺便冷哼一声。「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他不是认为她是扒手吗?现在又擅自进入她的房间要她吐露她的秘密,这个男人未免也太刚愎自用、太霸道了吧! 伸出的手指突然夹住她小巧的下巴,力道很巧妙的没有弄疼她,却也令她无法再任意地移开视线。 「因为我想听。」简单却自我的口气。 宣智瑶屏住呼吸,因为被他牢牢盯住而无法动弹,他很认真,认真到让人觉得他是在进行一件对他来说无比重要的事。 她再度陷入茫然,对他的爱恋使她轻易忘记他曾经加诸在她身上的误解,和那些像针一样刺痛脊椎的冷言冷语。 只是,她不确定自己能获得他多少的信任。 来自他指尖的抚触是如此轻柔,彷佛怕一不小心就会伤着她一般,而仔细一看,他的眼神似乎也不像之前那样严酷无情了。 「我说了你就会相信吗?」忐忑地迎视他,想起他之前的态度,宣智瑶就不禁害怕起来,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能承受他再一次的奚落。 他专心地注视着她的眼,无言地传达着难得的信任。 「妳说我就信。」他斩钉截铁的宣告。 听见齐诺的承诺,宣智瑶的双眼不禁湿润了。 这句充满信任的话激起她狂乱心跳。 「不管我说什么,不管事实的内容有多荒谬?」仰视他的眼中有着怯意。 他点点头,给予保证,神情意外地多了一丝温柔。 在那份温柔的鼓舞下,她发现自己不由自主地轻启双唇,把她的过去娓娓道出。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几分钟之后── 宣智瑶紧张地握着手,明显感觉到汗水浸润着掌心,纯洁而娇贵的脸上被不安和忧虑笼罩着,看着他深思而凝重的表情,她不知道他对自己的话到底相信几分。 由于他一直没有开口,渐渐感到绝望的宣智瑶不由得露出自暴自弃的苦笑。 「我早就知道你不会相信的,谁会相信我居然会放着好好的千金大小姐不做,却逃出来──」 瞬间,她跌入齐诺的怀抱,没有想到他会一声不响地抱住自己,宣智瑶睁着愕然的大眼,感觉到他的手臂圈得好紧,似乎打算一举将她嵌入他的身体里。 在他大力的拥抱下,她的肋骨开始发疼,然而她却乐于承受这种疼痛,整颗心因为喜悦而悸动着。 「你……」宣智瑶才刚打算开口,就被猛然下压的唇夺走气息。 这个吻跟第一次不同,没有狂烈,却多了一丝触动人心的温柔,好像他想借着这个吻补偿些什么…… 宣智瑶纤细的身体完美地嵌入齐诺的胸膛,他的手滑下来握住她的腰,以适当的力量让她尽可能的贴近他。 柔若无骨的触感伴随着淡淡的香味,在她的身分大白之后,被压抑在内心深处的爱意猛然袭来,齐诺再也招架不住,没有费力抵抗,他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再度造访曾经令他迷惑与渴望的嫩唇。 该死,齐诺在心底咒骂自己,先前对她的种种恶言和误解,让他恨不得狠狠揍自己一拳。 宣是个罕见的中文姓氏,而以宣智瑶的气质和她举手投足间自然流露的优雅高贵,他早该把她跟如今赫赫有名的宣氏集团联想在一起,然而他一向敏锐的心,却被以往的感情创伤蒙蔽,居然把她归类于扒手那一类的人。 而且为了否认自己在那一次的接触后就始终对她无法忘怀,他竟选择伤害她,对她有苦难言而楚楚可怜的眼神视而不见,还用严厉的言语刺伤她。 无尽的懊悔化成一摊如春水般的温柔,这一刻他只想好好地吻她,尝遍她口中的甜蜜。 四周的空气不知在何时变得暧昧火热,当宣智瑶发现的时候,半胸式的礼服早已不知在何时滑落在她的脚下。 面对着齐诺带着深浓情欲的欣赏目光,她难掩羞怯地举起手想遮掩。 然而还来不及做出动作,一双大掌便洞烛机先地握住她的双臂,在他充满独占欲的目光下,她觉得自己似乎化成了一摊水。 「呃……我……我们……」觉得这样的进展似乎太快了点,宣智瑶结结巴巴地想说些什么来缓和一下目前太过暧昧的气氛,视线四处游走,就是不敢看向他的眼。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他是个态度冷漠,缺乏感情的人,然而他现在那种温柔而深情的眼神,就像是一个会把人卷进去的漩涡,她只瞄了一眼,晕眩的感觉便朝她袭来。 「怎么样?」齐诺平淡的声音里有着压抑,身体因为过多的渴望而绷紧,灼烫的视线落在她完美的丰挺上,要不是那个羞涩的吻提醒他她未经人事,他几乎就要像饥渴的狼一样贪婪地含住其中一朵娇艳的蓓蕾。 「你肚子饿不饿?我们刚刚的晚餐才吃了几口……」她稍微移动身体,想逃离他灼热的气息范围,她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会跟他发展到这一步,而且就在不久前,他还令她伤心欲绝,如此戏剧化的发展让她不知所措。 他未发一语,却将她的身体拉进怀抱,强健有力的双臂就像那天保护她一样,将她紧拥。 宣智瑶忍不住闭上眼轻叹。 赤裸而细致的肌肤摩擦着质料高级的西装,两人同时感到温暖的电流在彼此的身体内流窜。 「记得这个吗?」齐诺低嗄的问。 宣智瑶点点头,因为再度听见他有力的心跳而激动不已。 他的怀抱、身躯的重量、有力而扎实的拥抱、纯男性化的气息,这些并没有随着日子的飞逝而淡化,反而因为无法忘怀而更加深刻鲜明。 大概是因为一直渴望能再投入他的怀抱吧,这么真实而近距离的接触,反而令宣智瑶有种作梦般的感觉。 「那么这个呢?」 齐诺瞬间探入宣智瑶口中的热烫一反之前的温柔,狂热与需索夹带着爆发的热情,让她因为招架不住而虚软。 「唔……」她只能用模糊的喉音来回答他,整个意识都因为这销魂的热吻而逐渐陷入迷蒙。 柔软而湿热的舌头反复搅弄,伴随着大掌的上下游移轻触,带来一阵又一阵她从未体验过的战栗。 彷佛在温暖的海水中浮沉,宣智瑶觉得身体轻飘飘的,因为紧张和害羞而闭上眼睛,却反而更清晰的感觉知道他炙热的吻正在身体的某一处肌肤肆虐。 被这种强烈的刺激迷惑住,她发现自己的手指也正依循着好奇心的驱使,怯怯地模仿他的动作,探入他的西装外套内,造访柔软衣料下的强健肌肉,用指尖去感受那迷人的肌理。 首先,她感到一阵平稳的起伏,在他结实的腹部,这里,就是这里,她兴奋地想起当她惊慌地扑向他时,首先接触到的就是这柔软又结实的腹部。 手指缓缓向上,她完全可以想象这里正是他强健偾起的胸肌,甚至不用贴耳倾听,她就能听见那发自胸腔深处,稳健而令人心安的跳动。 只是……这次的心跳似乎有些紊乱,跟自己的频率相同步调。 齐诺发出强烈的抽气声,令她震颤地张开眼,紧张地看着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搞砸了哪件事情。 执行飞行勤务经常性的凸槌使得她的神经变得异常敏感,只要一有动静,她就会反射性地道歉。 「对不起……」她紧张地想要抽回手,一双大掌却立刻覆上来,隔着衣料按住她的手,让她柔软的手掌陷入胸肌。 「别道歉。」他用她从来没有听过的轻柔语调跟她说:「妳并没有惹恼我,相反的……」他顿了一下,炙热地注视着她,「妳令我疯狂……」 她面红耳赤地听着他类似求爱的言语,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突然,她被他整个抱起。 他往房内的大床走去,将她放置在床上的动作温柔得不可思议。 她没有裸睡的习惯,冰凉的床单穿透她的背脊引起她一阵轻颤,而与这冰凉的感受截然不同的是,他近在自己身体上方咫尺的炽热体温,和简直足以烧毁人的高热凝视。 「知道我为什么救妳吗?」柔缓如醇酒般的嗓音伴随着他的吐息,拂向她赤裸的上半身,引起她不由自主的战栗。 她摇摇头,迷蒙的眼眸漾着单纯的光芒。 「因为妳有一双纯洁无瑕的眼……」齐诺赞叹的低喃,原本总是如冰的声音此时宛如魔幻之音般动人,「就好像……」他陡地打住,眼神因为想起什么而掠过一丝痛苦的阴霾,身体也在瞬间绷紧。 宣智瑶记忆中的那抹孤独与落寞重新出现在齐诺眼中,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到,宣智瑶下意识的反应是紧紧抓住他的双臂,彷佛想将他从黑暗的深渊中拉出来。 「齐诺……」这是她第一次喊他的名字,温柔的嗓音像是一道曙光,照亮他幽暗阴冷的内心深处。 他回过神来,重新望进宣智瑶的水眸,他从那双眸子里看见自己的倒影,然后,他抱歉地笑了。 像是要弥补自己居然在瞬间忆及艾蜜丽亚榛色的瞳眸,他俯下身,嘴唇慎重而轻柔的寻着她的唇。 这个吻十分特别,既不暧昧也不至于让人欲火焚身,感觉很神圣,倒像是在进行一场严肃而庄重的仪式般,对他那句没有下文的话所产生的疑惑,就这么在他冗长而持续的蜜吻下,自脑中慢慢消散。 齐诺感觉到一双柔若无骨的手徐缓地攀上来环抱着他,并不施力,只是充满信赖地拥抱着他,齐诺先是一阵错愕,久违的温暖像是潮水般涌来,窝心的热流在血液里奔腾,他可以感觉到由自己亲手封存的情感正以极为缓慢的速度苏醒。 第七章 「抱紧我。」齐诺陡然出声要求。 就像个柔顺听话的小女人般,宣智瑶收紧双手。 「再紧一点。」他充满乞求,双唇离开她,将头埋进她的颈窝间,贪婪地汲取她的气息。 宣智瑶讶异地发现齐诺的严酷冷漠似乎在瞬间消失了,现在与她在一起的只是一个走出深绝的怨恨与孤独的脆弱男人。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过去造就出这样的他,但是她的本能告诉她,他其实相当渴望一个温暖的拥抱,因为某些原因使他必须用严酷和冷漠来武装自己,久而久之,他就成了一个仅凭意志力行事,而毫无感情的人了。 当她更进一步收紧手臂时,她发现他的身体竟传来一阵战栗,她惊慌地松手,拼命转头想要看清楚他到底是怎么了。 然而她根本没办法做到,因为此刻的他就像一只鸵鸟一样,赖在她的颈窝间,死都不肯抬起头来。 「妳喜欢我吗?」 闷闷的声音从耳边传来,低低地钻进她的柔柔芳心。 「呃?」她红着脸,被这个直接的问题弄得心跳加速。 还没想到要怎么回答,更犀利且具有逼迫性的声音猛然催促着。「不喜欢吗?」 这简直就是一种强迫嘛!哪有男人这么霸道的,强迫人家一定要吐露爱意,像这种事情,不是一向都由男性主动吗? 然而被他凌人的气势震慑,宣智瑶听见自己略带羞怯的声音小小声的回答:「其实自从你救了我之后,我就一直对你……」 「怎样?」他穷追不舍地追问,似乎没要到一个答案绝不放弃。 幸好他此刻只将脸埋在自己的颈窝,不然面对着他灼热的黑眸,宣智瑶还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勇气对他吐露爱意。 「念念不忘。」 这样的表白够明显了吧!她咬着唇,即使没有抬起头,他应该也感觉到自己脸颊的热度了吧。 谁知道他居然翻过身,上半身撑起,衣着还完整无缺的他以极为优雅的姿势虎视眈眈地俯视只剩下一件贴身小衣的她,眼中因为她震撼人心的完美而炽热。 「妳还是没有回答我。」他的神情高贵而傲慢,就跟当初在草地上初见时一样,语气透着绝对的压迫感。 「什么啦……」她低嚷着。 「妳喜欢我吗?」陡然变得深情的语调和直看进心底深处的炯亮黑眸,使得被注视者的魂魄几乎被吸走。 深情与威严兼具,宣智瑶知道自己根本无法逃避。 「喜欢……」她的声音几不可闻。 「那妳发誓,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许离开我。」 齐诺忽然变得严厉的声音和眼神,把宣智瑶给吓了一跳,她迷惑地皱起眉,被他变幻莫测的神情给震住。 「发誓?」这会不会太蛮横了?他又没有给她任何承诺,却一直向她索讨。 看着她的疑惑,齐诺以她曾经在伊欧那里领教过的傲慢语气道:「既然喜欢我,就不能随便离开我,理所当然要发誓。」 连表情都带着神似伊欧的孩子气。 「什么嘛!你又没有说要我当你的女朋友,怎么能叫我发那种誓呢?」她不满地嚷着,对他的霸道和傲慢固执感到不满。 绷紧的身体明显放松,阴沉的脸色也渐趋和缓,齐诺忍不住启唇一笑,那抹笑容让他一向冷硬的线条放松,俊颜呈现前所未有的柔和,此刻的他,兼具梦幻般的俊美和成熟男人的风韵。 「妳在想什么啊?我若不想要妳当我的女朋友,我会对妳做这种事?」齐诺带笑的声音响起。 宣智瑶吸了一口气,美眸恼怒地瞪着泛着笑意的俊脸。 几乎忘了笑容为何物的齐诺,内心里因为被情感充满而在不知不觉间重拾笑靥,只是,他本人似乎还没有发觉到这一点。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你的意思是……你要我当你的女朋友?」宣智瑶的心怦怦乱跳,满是莫名的狂喜。 真的吗?他要她当他的女朋友,这对她来说,简直就像作梦一样幸福,她真想伸手捏捏自己的脸颊,看看会不会痛。 「既然妳说妳喜欢我,我当然要收妳当我的女朋友啰!」齐诺发现逗弄她、看她细腻如脂的脸不时地泛起红晕,对他来说真是一大享受。 果然,下一秒钟,那张富丽娇贵的脸立刻涨红,颜色像极了可口的红苹果。 「什么嘛!说得好像是我……我倒追你一样……唔……」齐诺的手轻易地让她的嘟囔瞬间变调。 糟了,不仅是他的气势、他的声音,连他的手都有让人臣服的魔力,只是几个轻微的动作,就足以降服她。 看着原本冒着火光的美眸在他的抚弄下发出迷蒙诱人的光泽,齐诺乘机俯在她耳边,对敏感的耳朵吹气。 「怎么样?当我的女朋友,发誓永远不离开我……」他伸出舌尖,轻舔她的耳背,语气尽管轻缓,却仍带有一丝蛮横执着。 在确定自己能再相信爱情之前,他需要言语上的保证,尽管他心里清楚她对自己的感情,但是曾被深爱的人转眼抛弃的阴影又挥之不去,这两种念头相互拉扯,齐诺已经无法靠钢铁般的意志力来浇灭对她的爱火,所以才会有这种孩子气的行为。 一阵麻痒窜过,就像在平静的水中投下一块石头般,涟漪不断像身体四周扩散,对男女之事完全没有经验,宣智瑶很自然地就是呻吟一声,她想起以前在泰国时曾做过的古式按摩,当按摩者缓慢而正确地按到某一处时,这种浑身舒畅的声音便会不由自主地从嘴里发出。 然而,比起粗糙的手指,舌头舔吻带来的舒畅显然更为迷人。 被她这种单纯而直接,并且充满纯女性的反应所吸引,齐诺的欲望之火瞬间沸腾起来。 「快点……发誓不离开我……」他的声音抖颤,舌尖沿着细致的颈项一路往下,仔细而缓慢地舔吮,虔诚而颤抖地轻挑已经绽放的蓓蕾。 「永远……不离开你……」宣智瑶的意志随着他的吻而涣散,出口的话充其量也只是无意识地跟随他的话。 得到满意的答复,齐诺立即起身,窸窣地褪去身上的障碍。 宣智瑶稍微睁开迷蒙的眼,看见有如古代战神般的他,神圣而傲然地站立在床头凝视着他,眸中燃烧着强烈的欲望之火。 她的眼神崇拜地从他强健的胸肌浏览到紧实的腹部,然后再往下…… 她突然抽了一口气,羞红一张脸。 宣智瑶慌得手足无措,原本被齐诺摆放到枕头上方的手紧张地抓住枕头两角。 不行,这样的进度太快了,她没有办法…… 眼看着齐诺如雕像般完美的身体以极为缓慢的速度靠上床,并且以锁定猎物般的饥渴目光直视她的眼,她吓得惊呼一声,缩起双腿,像只虾米一样地卷起来。 「等、等一下,我、我还没想清楚……这样太快了……」 老天,比起他西装笔挺的模样,他现在的气势更为惊人,彷佛能在瞬间夺走他所想要的一切。 一阵轻笑随着他灼热的气息吹向她侧躺的肩膀,她斜眼瞟去,发现那双黑眸里盈满了温柔而体贴的笑意。 「妳刚刚不是问我肚子饿不饿吗?」他突然没头没脑地迸出这一句话。 她愣了一下,随即用力点头。 「对啊,你一定饿了吧?你刚刚不是才吃一片蔬菜吗?我看我们还是先下去把餐点用完好了……」她很认真地建议着,希望他能改变主意,不要再像只饥肠辘辘的猎豹一样,用那种想一口吞噬她的眼神看着她。 齐诺强健有力的身体持续前进,直到他完全覆盖住她的身体,双手撑在她的身体上方,恣意浏览的目光像是在衡量应该从哪个地方开始侵略。 「我的确很饿。」他意味深长地说着,目光在她娇躯上游移,「所以……我决定先吃了妳。」 哇啊!她难为情地干脆把身体转过来,整个趴在床上,天真的以为这样就能逃避他接下来要对她做的事。 她对他的感情是属于那种崇拜暗恋式的,所有的幻想一直停留在唇与唇之间的接触,从来没有想过要真枪实弹的跟他做这种事啊!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更何况……他的男性象征实在太吓人了,她没有把握能接纳他。 就在她死命地把脸埋进羽毛枕头里时,背部被一股温热舒适的体温覆盖,接着她的手、她的双脚,全身的每一个部分慢慢被这股温暖包围,属于他的体温借着这样的接触,一点一滴地钻进皮肤底层,意外地缓和了她紧张的情绪。 好舒服喔……高大强壮的他与纤细娇弱的自己,没想到能这么紧密而完美的贴和在一起,从来不知道,原来赤裸相拥的感觉是这么的舒服,让人晕陶陶的…… 「闭上眼睛。」他轻声在他耳边道。 宣智瑶听话的闭上眼。 「听得见我的心跳吗?」 「嗯……」有力稳定的心跳声一阵又一阵地传来,规律地透过背部,撞击着她的内心。 「继续聆听……」 低柔的声音彷佛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就像具有催眠的魔力般,她感觉到紧绷的肌肉逐渐放松,双手被纳入齐诺有力的掌中紧紧握住。 他用嘴唇拨开她的头发,让她白皙的后颈暴露在他的视线内,微温的唇贴近,徐缓地亲吻,不带有任何激情,安抚似地吻着,感觉到她的身体越来越放松,他开始沿着后颈下滑,很有技巧地舔吻她光滑柔细的背部。 完全不知道要压抑,她很自然地发出低微的轻吟。 齐诺将她的身体翻转过来,让她完全面对自己,定定地望进她的眼眸深处。 宣智瑶知道自己即将被投入熊熊烈火中焚烧殆尽,但是很奇怪的,刚刚的怯懦与紧张经过他的细心安抚之后已经消失不见,现在的她,是带着一种期待而幸福的心情准备迎接他。 齐诺静静地自上方凝视着她,在柔美灯光的映射下,他的瞳眸闪烁着令人晕眩的光芒,蕴藏在其中的深情,令人感动得想哭。 与现在柔情似水的他相比,之前那个冰冷又严肃的齐诺简直就像戴上面具的另外一个人。 他低下头,轻轻地亲吻她的眼睛,她则羞怯地垂下长睫。 接着,齐诺吻上她的唇,一反之前的冷静,热情地与她的唇舌交缠,撩动她的热情,待确定她已经为他准备好了,这才稍微挺身,将早已因炙烫而紧绷的男性轻轻地挺入她体内。 宣智瑶发出讶异的低吟,有点疼痛,却又被这种微妙的感觉吸引,蒙眬又水亮的秋眸满是迷惑,反应着她的单纯。 「会有点痛,妳要有心理准备……」随着他温柔的声音,他又深入几许。在气温微冷的房间里,他的额头居然冒出细汗。 宣智瑶微微地伸出手,怜惜地想要抹去他的汗珠,但是猛然间一阵锐利的疼痛感袭来,让她反射性地缩回手并且张口咬住。 好痛…… 她瞇起眼皱起眉,对她来说,或许这就是全部,但是对齐诺来说,这只是开始──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看见她吃痛的表情,齐诺不敢再妄动,他告诉自己要慢慢来,她值得他的温柔与等待。 低下头,他吻着她嫩嫩的唇瓣。 没有吻得太深,柔软的触感逐渐引开她的注意力,他的缓慢轻啄比起深入翻搅的吻更令人心动,嗅闻着他充满男性魅力的气息。 只见原本温柔的眸光此时露出狩猎般的光芒,暗示着他即将开始的行动。 一股几乎将她身体贯穿的震撼猛然袭来,带来的惊人触感美妙令她无法承受。 「瑶……」粗嗄的声音呼唤着她的名字,燃着火焰的黑眸紧紧地注视着她。 「齐诺……」 宣智瑶下意识地响应着,早已被他夺去所有心神,身体自然地跟随着他摇摆,着迷的看着他狂野的表情。 随着欢愉的窜升,宣智瑶纤细的十指不由自主地陷入齐诺强健的背部肌肉,贝齿甚至忍不住上前咬住他的肩膀。 这时,一记战栗带她爬上巅峰,宣智瑶呜呜低吟,下意识地紧闭双眼,脑海中迸射出灿烂的火花。 在她诱人的身体深处释放激情之后,齐诺伏在她身上,满足的喘息不断吹拂进她的颈窝。 「啊!你……」 完全没有想到他这么快就恢复元气,而且准备采取令人脸红心跳的暧昧姿势,她吓得瞪大双眼。 天啊!她开始担心自己能不能负荷他下一波强烈的进攻了。 对她求饶的眼神视若无睹,好不容易在她的身上找回失落已久的感觉,他心里的空白太大太深,岂是如此就能轻易填满的? 第八章 「是妳,有什么事吗?」 门一打开,伊欧的脸映着即将消失的夕阳余晖,更是显得如梦似幻,只是他原本就带点冷傲的语气在看见来者是谁之后,马上蒙上一层厚厚的冰霜。 面对伊欧不友善的注视,站在门口的宣智瑶窘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总不能坦率的告诉这个小男孩,你老哥叫我搬来跟他一起住,因为我们两个的关系已经不同以往。 这种大剌剌的话她可说不出口,毕竟她自己也还在努力消化已经跟齐诺在一起的事情。 虽然已经有一个星期之久,但是那天晚上与齐诺的激烈缠绵,让她想起来就羞窘不已的片段却经常在脑海里浮现,鲜明的就好像昨天才发生的事一样。 而在这期间,她也因为上次的事件而被纽约分公司下令重新接受训练,因而在分公司住了五天,有这些激情片段梗在她的脑海,可想而知,她的训练课程根本是一团糟。 所以原本应该要一个月的训练课程,就在她的训练员大呼受不了的情况下提早结束。 这么一来,她就可以提早来到齐诺身边,履行她答应他要搬来跟他一起同住的承诺。 当初齐诺一听说她要回去重新接受训练,而他们必须要分开一整个月的时间时,他便紧抱着她并且慎重地要求她辞去工作,而在她的坚持下,他那久久不语却明显不舍的模样,让她心头不断涌上甜蜜的感觉。 尽管嘴里不说,但是她完全可以从他每日不厌其烦地打电话到公司宿舍的举动看出他对自己的在乎,虽然他最肉麻的一句话也只不过是酷酷的一句「我想妳」,但是这样就足以让宣智瑶高兴得整夜都睡不着。 现在她几乎可以确定生平的第一个工作应该是不保了,这对她来说,还真是忧喜参半呢! 一方面她实在很想念齐诺的陪伴,但是另外一方面,她又很想靠自己的能力工作,她可不希望有了齐诺之后,又恢复到以前整日无所事事的日子。 她不想再回去过千金小姐的生活! 这是宣智瑶没有在齐诺专横又带点强制性目光的要求下软化的原因。 不过当初的坚持现在想起来就犹如逞强一般,在审核人员遗憾和强烈的暗示下,她听得出他们希望她将这个短短的工作经验当成人生的体验;也就是说,当她踏出分公司大门之后,在那儿所经历的一切都即将成为回忆。 唉!无奈啊,她真的是很想做好这个工作的…… 她打算给齐诺一个惊喜,所以没有事先通知他自己会提早过来,但是她却没有想到来应门的会是目光不善的伊欧。 「齐诺在吗?」宣智瑶尽量释出诚意,脸上带着一缕大人看小孩的宽柔笑意。 伊欧不吭声,只是不住地打量她。 「有什么事?」 伊欧挡在门前,不让她看清里头的一切。 哼!这个女人,以为用身体诱拐了齐诺,就可以堂而皇之的登门入室,想介入他和齐诺密不可分的感情中吗? 那种防卫与戒慎的眼神真不是一个小孩该有的,此时的伊欧,看起来既冷静又深沉,挡在门口,竟给人一种不可侵犯的威严感。 他跟齐诺,天生都具有一种压倒人的气势,彷佛他们生下来就是主宰一切的支配者。 若是在旧时代,她绝对会认为这两个兄弟出身于贵族家庭,但是在这个自由民主气息浓厚,外来移民充斥的美国,实在很难猜出站在眼前的人是什么来历。 更何况,单纯的她也没有想到要去深入探知,她甚至也没有问齐诺是从事什么行业的,对她来说,能跟齐诺相遇相恋,她就很心满意足了,至于其它的事,她没兴趣知道。 面对伊欧灼亮的目光,宣智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妳真是迟钝。」伊欧冷不防冒出这么一句话,炯亮的黑眸不怀好意地仰视着她。 「什、什么?」为什么突然说她迟钝?她可是什么糗事都还没有发生耶! 宣智瑶皱眉,不解地望着伊欧。 伊欧露出一丝嘲弄的笑,虽然还比宣智瑶矮一个头,但是双手徐缓地交握在胸前的模样却架式十足。 「妳总该听过逢场作戏吧?」那充满暗示性的眼神跟审核员如出一辙,只不过他的杀伤力远在审核员之上。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她提高了音调,被伊欧傲慢的态度激怒,但内心却闪过一丝慌乱。 这时伊欧忽然煞有介事地叹了一口气,敛下眸子摇摇头,脸上尽是无奈与不厌烦的表情。 「你们女人就是这样。」他果断地下了结论,斜眼睨视着她,知道她已经受到影响,「常常分不清楚真假,所以才会被男人……」 伊欧话说到一半,突然被人从衣领后拎了起来,那张小脸此刻与宣智瑶的视线平行,因为喉咙被衣领勒紧而皱成一团。 「放……放我下来啦……我快没有气了……」伊欧挣扎着,脸涨得通红,小大人的模样顿时消失不见,两只脚在半空中踹啊踹,挥舞着双手狼狈地试图拍打齐诺,完全是一个稚气未脱的小孩。 「你答应不再胡说八道?」齐诺轻轻的警告有着不容忽视的冷峻。 伊欧抿紧双唇,小脸显示着绝不轻易妥协的倔强神色。 而齐诺脸上的坚决更胜于他。 这两个长相出色的兄弟,固执的个性更是不相上下。 就在宣智瑶打算开口说点什么来缓和这对年龄差了一大截的兄弟间的僵滞气氛时,只见齐诺大手忽然一松,伊欧在摇晃了几下之后总算稳住脚步。 「好吧,看来你的决心足以令你放弃刚上市的游戏主机。」 齐诺轻描淡写的话立刻引来伊欧一阵高声的抗议。 伊欧跺着脚,握紧双拳朝高大的齐诺大吼,模样看来非常可爱。 「什么嘛!哪有人这样的?」 他一直留意这台主机的上市时间,特别央求齐诺透过管道,务必要在第一时间抢下这台限量发售的游戏机。 对他的要求向来十分重视的齐诺老早就答应他了,没想到现在却又临时反悔,还以此来威胁他。 而且还是为了一个女人。 「你有选择权。」齐诺不疾不徐地提醒他,充分表达出他在这个家的权威。 伊欧咬紧唇,心里的天秤早已完全倾向游戏机这边。 哼!答应就答应嘛!反正又不会少一块肉。而且……他有的是办法让这个一脸天真的女人知难而退。 一想到这里,伊欧的眼眸立即闪过一抹诡异的光芒。 「好嘛,我答应就是了……」他低下头,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齐诺点点头,接着又下了一道让伊欧再度失声大叫的命令。 「向瑶道歉。」 「什么?」伊欧的眼睛瞬间瞪得老大,「我为什么要──」 拒绝的话在齐诺一个凌厉的瞪视下消失。 「对、不、起。」他一字一句咬牙道,随即高傲地甩着头闪过齐诺,进入屋内。 尽管听起来一点也不真心,宣智瑶还是大人不计小人过地笑了笑,毕竟伊欧只是个小孩子嘛! 伊欧嘟着嘴,忿忿不平地在心里咒骂,什么瑶,听起来就让人起鸡皮疙瘩。 适时的制止伊欧的胡言乱语,并且小小地给了他一番惩罚后,齐诺这才有空正视还站在门口的宣智瑶。 没有多说,他静静地伸出手抚了抚让他思念得每晚不成眠的人儿,静静的拉起她的手。 一直到与他的手指紧扣,感觉到他手上传来的温度,宣智瑶才有办法将那晚热情如火的男人与眼前高大肃然的人重迭在一起。 看到他对待伊欧那冷酷而丝毫不带感情的模样,一时间,她还真有点受到震撼,不过,一等到握住他的手,吸吐着他的气息,所有的忐忑便不翼而飞。 说也奇怪,明明他的外表看起来就是严肃漠然、不可侵犯、冷冰冰的样子,但是她就是能从一些细节的小地方,感受到蕴藏在他冰冷内心深处不为人知的体贴与温柔。 门在她的身后关上,他紧握着她的手,带她走进充满意大利贵族风味的客厅。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先前对宣智瑶冷言冷语的伊欧此时正坐在沙发的一角,双腿交迭,非常优雅地喝着果汁,安静而高贵的模样俨然像个小王子。 一见宣智瑶,他丝毫不掩轻蔑,冷眼斜睨着她,无言地传达出不欢迎她闯入齐诺和他的私人领域。 理解伊欧对她的敌意来自于很小就父母双亡的不安全感,以及对自己全心全意的依赖,齐诺也没有打算强迫他在短时间内接受宣智瑶。 他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一手很自然地环着她的腰。 坐在对面的伊欧当然没有错过这刺眼的一幕,整张脸瞬间变得阴沉。 「训练结束了吗?」齐诺像是闲话家常似的开口,高挺的鼻子凑近她的耳畔,嗅闻她身上的气息。 被这么一问,宣智瑶当场面红耳赤,说不出话来。 「我看不是结束,而是被踢出来了吧!」伊欧冷冷的一语道破。 被击中痛处因而脸上无光的宣智瑶急急的否认,只不过声音显得很没力。「你乱说!还在审核当中啦……」 伊欧冷哼一声,对她的辩解感到好笑。 「我刚刚就说了吧,妳真是个迟钝的女人,不知道世上有所谓善意的谎言,那种什么再审核的借口,只是不想让妳伤心罢了。」 伊欧尚未完全成熟的稚嫩嗓音如同一把利刃,足以刺痛任何人的神经。 然而,也不知道是无心机还是从未经过社会历练的缘故,单纯的宣智瑶也只是肩膀稍微动了一动,虽颇觉难堪,随后居然赞同地点了点头。 「你说对了,其实我自己也觉得我应该是会被公司遣散吧!唉,我什么事都做不好,相较之下,才十岁的你比我优秀多了,你看起来好像无所不知,而且也很坚强。」 我本来就是!伊欧在心里想着,她的赞美来得突然又并非刻意,本来打算继续吐出的伤人字眼就这么硬生生打住。 「我虽然很努力想做好一件事情,却经常力不从心,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处理得很好。你们……大概从来都没有这样的问题吧?不,不只是你们,好像每个人都有在这个社会生存下去的某种本领,而我……我好像一无是处。失去家里的依靠之后,我好像连怎么过活都不会了……」宣智瑶脑海里不经意闪过与父亲吵架时的片段。 妳不明白吗?瑶,妳就像一颗草莓,我费心把妳培养得这么漂亮出色,就是希望妳在任何时候、任何场合都能吸引众人的目光。哼,想自力更生?妳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有多么脆弱,这个社会随便的一点压力都能把妳压碎! 除了依附我,妳根本不具备生存能力! 忽然想起这段话,对比于自己目前的处境,宣智瑶那张明媚的脸瞬间蒙上一层阴影,垂下的长睫毛难掩她眼中的落寞。 喃喃自语的声音称不上悲伤,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彷徨与无助,那双美丽的大眼睛彷佛含着哀愁,却又带点倔强,在那一瞬间,伊欧有种错觉,觉得她与齐诺跟自己,都是同一种人。 他们都曾经因为瞬间的失去而在彷徨无助的迷宫中摸索出路,只不过,齐诺和他比较早走出迷宫,成功的融入现实社会中。 不,他靠的也不是自己的能力,要不是有齐诺给他依靠,他现在很可能也会和眼前的宣智瑶一样不知该何去何从。 甚至,因为齐诺的缘故,他变得比同龄的小孩老成持重,因而与同龄的孩子格格不入,所以他到现在都还没去过学校。 因为不知道该怎么跟人相处,下意识的恐惧控制他的反应,只要齐诺一跟他提上学的事,他的反应就会很激烈。 注视着宣智瑶那张若有所失的脸,一股莫名的情绪流过他心中,他无法解释那是什么。 这时,齐诺低沉的嗓音在寂静的客厅里响起。 「我不是早就说过了吗?辞掉空姐的工作,搬来跟我一起住,妳可以担任伊欧的保母。」他低头看她,眼神中蕴藏着款款深情。 原本黯淡的眼眸被这缕深情照亮,宣智瑶立刻振奋起精神,冲着齐诺微微一笑。 此话一出,伊欧立即从沉思中醒过来,随即大声嚷嚷:「什么?她要搬来跟我们一起住,我才不要!我可不需要一个经常会出状况的保母。齐诺,我不要!」他抗议的声音响遍整个大厅,充满攻击性的目光愠怒地瞪着眼前的不速之客。 而宣智瑶也很紧张,能够跟齐诺住在一起当然是她梦寐以求的,但是要她当这个牙尖嘴利又老成持重的伊欧的保母,那不是摆明了把她往刀刃上推吗? 正想拒绝,她却听见齐诺冷冷的对伊欧丢出威胁的话。 「也就是说,你想选择上学啰?」 「这、这跟保母有什么关系?」伊欧涨红脸,一双拳头握得紧紧的。 齐诺看了那张与自己酷似的小脸一眼,淡漠的口气像是在讨论一件公事,而不是安抚自己发脾气的弟弟。 「我在纽约的事业越来越忙,你一个人在家的时间也会相对增长,既然你不愿意保母陪伴,那就只好安排你上学。」 一听到「上学」这两个字,伊欧的脸色立即刷白,小小的身躯甚至畏惧地抖了一下。 没有插话余地的宣智瑶将伊欧的反应看在眼底,心里浮现一些疑问。 「我、我不想到学校去……」原本盛气凌人的伊欧突然像被击垮般地垂下肩膀,声音也变得微弱抖颤。 「那么,你就只能选择保母。」齐诺不由分说地替他下了结论。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一进房间,宣智瑶还来不及仔细欣赏这问风格沉稳,与齐诺的气息十分吻合的卧室,就被用力的抱住。 齐诺托起她的下巴,让她刚好承接他如狂风暴雨般的激吻。 齐诺迫不及待地汲取她的甜蜜,双手也贪恋地在她身上游移。 很快的,宣智瑶便在这股激情的浪潮冲击下失去思考的能力,整个人完全倒在齐诺的怀里。 跟刚刚在楼下客厅的冷静理智不同,此刻的齐诺,是个拥有澎湃的热情和惊人渴望的男子。 原本充斥着冷漠气氛的房间,一下子便被高热的温度替代。 宣智瑶原本想说的话全被如浪潮般一波又一波的热吻淹没,她甚至连喘息换气的时间都没有,只能任由他几近粗暴的索取。 不知道过了多久,齐诺终于放开她,注视着她红肿双唇的黑眸有如熊熊烈火般炽热,因为过久的压抑,这抹炽热此时显得格外闪亮、耀眼。 他深深地看进那双纯净而清澄的眼眸,用低沉而略带温柔的嗓音催眠、触动她的心。 「以后,这儿就是妳的房间,跟我住在一起,永远不要离开我……」 她点点头,对自己这么快就与心仪的人在一起虽感到有点羞赧,但是却不后悔;现在的她,就像个无依无靠的孩子般,全心全意地信赖着眼前的男人。 她伸出手,害羞地投入他的怀抱。 「我才不会离开你呢,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离开你。」她娇柔的嗓音,带着坠入恋爱中女人特有的耍赖语气。 齐诺轻轻地拥着她,双眼望着窗外如黑幕般的天空,思绪忽然飞得好远── 很久很久以前,有个眼睛清澈如水的女孩,笑容如天使般灿烂,她也说过同样的话。 此时,沉浸在幸福的宣智瑶,根本没有看见那双眼瞬间掠过一丝憎恨的光芒。 「妳绝对不能离开我。」他提高音调,强硬地道,这股深沉的憎恨使得他全身不禁一阵颤抖。 「怎么了?」原本闭上眼睛沉浸在他的拥抱里的宣智瑶,抬眼看见一双闪烁的 尽管他此时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微颤的双手却泄露他心中的不安。 「不,没什么……」 他连忙用一抹淡笑来掩饰心中瞬间涌起的恨意。 他将额头轻抵着宣智瑶的肩膀,像个需要安慰的孩子般喃喃自语:「绝对不要离开我……」 虽然不知道一向坚强冷漠的他为什么会突然露出这么脆弱的神态,但是女性的直觉使她举起手,本能地轻拍着他的肩膀,柔柔的声音像一股暖流流进他耳中。 「我不会的,绝对不会的……」 温柔又充满女性特质的声音动听得让人忍不住想摀住耳朵,将这种声音永远留在耳内。 像蛛网一样将他的心紧紧捆住的憎恨与孤独,似乎被这道柔软动听的声音剪断了,他可以感觉到像森林一样洁净的空气正逐渐充满他的心。 他可以再爱人,也可以再相信爱情。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凝视着她那双完全反映着自己身影的清澄水眸,他的心情瞬间变得宁静、祥和。 她是一道阳光,照亮自己内心的黑暗面,只要跟她在一起,他一定会逐渐恢复到以前那个爽朗、热情的齐诺。 是的,一定会的……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耀眼的阳光透过白色的网状窗帘,将柔和的光芒洒进萨弗亚家。 一直以来都被一种深沉、凝重的气氛笼罩的萨弗亚家,今天有点不一样,不仅厨房飘出阵阵香气,连客厅的光线都格外柔和温馨。 站在楼梯的转角,已经穿着整齐的伊欧,一语不发的看着昨天才刚到的宣智瑶在厨房忙进忙出的身影,那专注而素净的侧脸映着金色的晨曦,宛如母性光辉般耀眼。 自小便缺乏母爱的伊欧伫立在原处看着,心房被微暖的感觉浸润着。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人们口中所谓「家庭的温暖」,但是至少看到这一幕的感觉并不那么令人厌恶。 当他还是个小王子的时候,从来没有享受过来自父母的关怀,因为当时萨弗亚王朝的处境日益艰困,使得父母无暇把心思放在他身上;另外一方面,当他逐渐懂得察言观色时,他就了解到一件事,在皇室中,想要享受一般家庭的关怀和温暖,简直是一种奢侈的妄想。 咖啡的淡香混合着早餐的气味缭绕在伊欧的鼻间,让他不自觉地被这股诱人的香味吸引,然而对她的敌意却使他紧闭心扉,不愿承认自己已经投降在食物香味中。 「咦?伊欧,早啊,快点下来吃早餐吧,我都已经弄好了喔!」宣智瑶对面无表情的伊欧投以真诚的微笑,却没有注意到手上端的汤已经倾斜一边。 伊欧张开嘴,却在剎那间又紧闭双唇,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倾斜的浓汤烫着拇指,无动于衷地准备迎接汤汁洒落一地和瓷碗碎裂的声音,然而这一切并未如预期发生。 忍受着被烫着的灼痛,宣智瑶强忍着痛,把浓汤摆放到餐桌上后,才拼命对着红肿的拇指吹气,一边喊着好烫好烫。 真愚蠢!伊欧冷冰冰地想着,却无法对自己瞬间想要开口提醒她的动作释怀。 「这儿可不是头等舱,请妳不要把我们的餐桌搞得满目疮痍。」他拉开餐桌椅,唇角漾着一丝嘲弄的笑。 伊欧那冷如利箭的话足以穿透任何人的心,但是已经下定决心要和他和平相处的宣智瑶,只是耸耸肩宽容的一笑。 她看得出来,在齐诺和伊欧这两双神似的黑眸中,藏着很深的孤独和不安,大概就是因为这样,他们才会以冷漠来掩饰自己真正的情绪。 「拜托,我只是在服务客人的时候比较容易紧张罢了,平常的我可是正常得很。」她自我解嘲地道,随即舀了一碗汤,将香味四溢的浓汤推到伊欧面前。「充满家庭风味的纯正意大利浓汤喔,尝尝看吧!」 「什么嘛!妳又不是意大利人,怎么可能做得出什么纯正的意大利浓汤。」虽然这么嘀咕着,但是他却已经抵挡不住香味的吸引而口中生津。 伊欧别过眼,以免让她看出自己的渴望,拿起汤匙随便地喝了一口。 「还好而已嘛!味道也不是那么纯正。」 话虽这么说,但是他的手却忍不住又舀了一匙,还顺手拿了一块刚烤好的面包塞入嘴里。 「是吗?可是以前我在学校做的时候,很多意大利籍的同学都赞不绝口呢!」 「喔,妳们学校以前有烹饪课?」 齐诺的声音冷不防地从身后传来,带着令伊欧讶异的温暖笑意。 他看到齐诺俯身在她的嘴唇上亲密地一吻,随即自己拉开一张椅子坐下,奇怪的是,这原本应该惹起自己反感的画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晨光刚好从两人背后射来的缘故,沐浴在光芒中的他们,显得如此完美和谐。 「啊,我以前念的学校是专门为了以后要嫁入豪门的女孩而开设的学校,所以从各种场合的礼仪到各国的烹饪技巧,都聘请世界知名的老师在指导喔。」 「原来是这样。」 他意犹未尽地又在她粉嫩的颊上用力亲了一下,要不是今天有重要的会议要开,他真想跟她一直留在床上缠绵整日。 「拜托不要在未成年的孩子面前做这种会影响他身心发展的动作好吗?」伊欧的声音因为被面包塞住而有些模糊,然而他的内心深处却无法否认刚刚那一幕的确很动人。 啊……宣智瑶脸红地捧着双颊,感到很丢脸,反观齐诺却一脸的若无其事。 「你的心智发展早就是你实际年龄的二倍了。」齐诺接过宣智瑶递过来的汤,立即敏锐地注意到她红肿的拇指,随即一把抓住,关心之情溢于言表。「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只是不小心烫到。」宣智瑶抽回手,不想让齐诺知道刚刚发生的糗事。 只见他二话不说地起身,走到客厅的柜子里拿出烫伤药膏,回到餐桌立刻抓起她的手,仔细为那一片面积不小的红肿上药。 动作之轻柔小心,很难想象会是齐诺这种冷漠严肃的人会有的举动。 「痛吗?」 「还好。」冰冰凉凉的感觉很快抚平灼热的刺痛。 「等晚上回来我再帮妳擦一次药。」语气虽然平淡,但是蕴藏在其中的体贴和细心却让宣智瑶心头暖烘烘的。 他表现温柔的方式虽然酷酷的,但是却仍然能达到让人窝心的效果。 「但是我毕竟只有十岁,所以请你们两个以后不要在我面前卿卿我我。」彷佛要拉回他们的注意力似的,伊欧不甘示弱地大声回嘴,一碗汤很快见了底,对于宣智瑶眼捷手快地拿起他的碗打算再盛给他的动作,他没有表示任何异议。 「既然你坚持要我们以你实际的年龄来对待你,那么就请你也表现出一个十岁小孩该有的样子,不要跟大人顶嘴。」齐诺冷睇伊欧。 「你……」被堵得哑口无言,伊欧只好拼命喝汤来泄恨,喝了足足有三碗之后,他将这股怒气转移到宣智瑶身上。「这种意大利浓汤难喝死了,我还是比较喜欢法国浓汤。」 他得意地等着看她难堪和挫败的表情,谁知道宣智瑶居然一拍双手,双眸熠熠发光。 「法国浓汤,没问题,那是我的拿手绝活,我的法国料理在学校可是有拿过法国五星级餐厅大厨的首奖喔!」她对着伊欧眨眨眼,一副信心十足的模样。 伊欧听到这句话,差点就被嘴里的鲜榨果汁给呛到。 第九章 送走齐诺之后,客厅里顿时只剩下宣智瑶和伊欧两人,早餐时还算欢愉的气氛一下子被窒人的沉闷所取代。 「妳打算怎么当我的保母?」伊欧冷淡的声音回荡在客厅内。 「我……」宣智瑶咬着唇思索了一会儿,反问:「你希望我怎么当你的保母呢?」 伊欧愣了一下,没有想到她会这样问。 「很简单,不要管我。我会把妳当成透明人,妳也可以对我视而不见。」 「好啊、好啊,反正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当你的保母,而且你看起来就是一副很会自理的模样,我反而会让你绑手绑脚。」对于他的提议,宣智瑶欣然同意。 「妳知道就好。」伊欧没好气的说。 两人就这么达成协议,只是,宣智瑶突然又想到一个问题。 「对了,你为什么那么害怕上学?」 这句话直接踩到伊欧的痛处,使得他那细小的肩膀当场震了一下,陡然提高音量地吼道:「谁说我害怕上学了?我只是不屑跟那些智力才能差我一大截的人混在一起罢了!」 没有被他的音量吓到,宣智瑶清澈的水眸直直地望着他,彷佛一眼就能看穿他的内心。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这个才十岁的小孩不得不变得如此早熟冷漠,但是她却对他无法跟同龄的孩子一样享受欢笑,而必须独自待在只有保母或家教陪伴的屋子里忍受寂寞而感到无限怜悯。 「我母亲在我出生的那一刻就死了……」宣智瑶缓缓启口。 突然改变的话题使得伊欧不禁困惑地看着她。 「因为我家还满有钱的,为了怕别人绑架勒赎,在念中学前,我都是在家教的教导下学习,但是我却非常渴望能像普通人家的孩子一样,有一起上下课的同学,有放学后还可以通电话聊天的朋友。」 不知不觉中,伊欧被她的话题吸引,专注地望着她。 「有的时候坐车经过学校,看见别人三五成群嘻嘻哈哈聊天的模样,一个朋友也没有的我就会觉得非常、非常的孤单。」 「那妳后来有上学吗?」伊欧忍不住问。 「有啊。」她露出笑靥,随即又不好意思的道:「可是因为一个人惯了,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人相处,虽然渴望有同学,却又非常害怕跟人家格格不入……」 这正是伊欧的心声,他认真地盯着宣智瑶那绽放着柔和光芒的美丽眼眸,非常期待她接下来的话。 「等到我十三岁,父亲决定把我送到美国一家寄宿学校,当我从台湾一下子被送到遥远的美国时,我害怕地躲在房间里哭了好几天,任凭老师怎么劝都不开门呢!」 「妳一个人?」伊欧诧异地问,没有注意到自己对她的心防正在松懈中。 「是啊,我们家只有我一个孩子嘛!」 「那妳父亲呢?他没有搬到美国来陪妳吗?」 伊欧注意到她原本明亮的神情一下子黯淡下来。 「我父亲整天只想着怎么做生意赚大钱。」 那陡然变得感伤的语调引起伊欧的共鸣,他的父亲──不,是父王,也很早逝,兄代父职的齐诺整天都想着生意的事,虽然他很稳重理智,但是毕竟只是个十岁的孩子,他也渴望得到来自亲人的关心。 「那妳后来怎么会跑去当空姐?照妳这样讲,你家应该很有钱,而且也打算让妳嫁入豪门,所以才会送妳去专门训练豪门新娘的学校,那妳怎么又会去从事服务业呢?」 不愧是资质高人一等的伊欧,心思缜密的他立刻就想到其中的矛盾处。 「这个啊。」宣智瑶站了起来,用两只手捧起伊欧的脸,就像对待一般的孩子般宠溺地拍拍他的脸颊,四两拨千斤地回避了这个她不愿多谈的问题。「过程很曲折离奇,等以后有空,我再慢慢告诉你吧!」 「什么嘛!我才不希罕听呢!」看着她飘然走上楼的身影,伊欧不屑地嚷嚷。 一会儿后,他若有所思地摸摸方才被拍过的脸颊,深切地感受到她柔嫩掌心留在皮肤上的温度,暖烘烘的热流在他的心中流窜。 从来没有人对他做过这种大人对小孩表示亲昵的举动。 萨弗亚王朝瞬间垮台,带着他流亡异乡的齐诺要求他坚强独立,对待他就跟对待大人没什么两样,但是今天被宣智瑶这样一拍一抚,他才猛然意识到,尽管他拥有的智慧与理智远超过同龄孩子,但是他渴望被关爱、渴望亲情的心情,跟一般同龄的孩子没什么两样。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妳要去哪里啊?」伊欧望着打开大门的宣智瑶。 「啊,我想去中国城买些料理用的药材,晚上我做中国料理给你们吃。」 自从她住进来之后,这个家好像变成了餐馆,而且各国料理的菜式都有。 连一向都忙到很晚才回家的齐诺,也成了准时回家吃晚饭的男人,三个人聚在一起吃饭的场面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理所当然的事。 原本只有两兄弟和来来去去的保母及家教的萨弗亚家,逐渐有了伊欧从没享受却暗自渴望的家庭温暖。 在这种温馨气氛的潜移默化下,伊欧的语气不再总是充满敌意或嘲弄,甚至有时候还会孩子气的要求她讲述中国传统的神怪故事给他听。 改变最大的当然是齐诺了,除了为了准时回家吃晚饭而把公司的工作带回家做,居然还破天荒地挪出两天时间,特地带他们到迪斯耐乐园玩。 一开始,伊欧看到那么多跟他年纪相彷的孩子嘻嘻哈哈地与他摩肩擦踵还有些不习惯,不过等他一坐上云霄飞车,发出跟这些孩子相同的兴奋尖叫声之后,他的矜持和冷漠,以及对融入同侪的恐惧感似乎也在瞬间消除。 「买菜?妳知道离这儿最近的中国城在哪儿吗?」看着她茫然的表情,伊欧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真不知道是谁在当谁的保母,心里虽然这么想,他却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算了,我带妳去吧!」 就这样,在伊欧的带领下,他们来到超市,宣智瑶内行地从各家商店挑选中国料理所需的食材,伊欧则好奇地跟在她身边,看着那些稀奇古怪的药材。 就在伊欧兴致盎然地看着店主人把那些药材装进一个白色的棉布包里并且裹紧时,眼角忽然瞄见一道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他略略偏过头去,一个在午后阳光的照射下,美丽得令人屏息的女郎就站在商店对面的泡沫红茶店前,用那双令人印象深刻的榛色眼睛静静地注视着他们。 不,她的焦点几乎完全落在还在挑选药材的宣智瑶身上,曾经留存在伊欧记忆中的纯洁与澄澈已不复见,如今那双榛色的瞳眸就如同所有妒忌的女人一般,污秽、晦暗,透着毁灭性的可怕眸光。 没有让艾蜜丽亚发觉自己已经察觉到她,伊欧神色自若地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问着宣智瑶这是什么、那是什么,心里却不断猜测着艾蜜丽亚出现的原因。 是刻意的跟踪吗?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是从那双泛着可怕妒火的榛色眼眸,他可以感觉到艾蜜丽亚对宣智瑶那强烈的恨意。 他推测这股恨意的来源,难道她还想回到齐诺身边?在见到宣智瑶之前,她是否已经去找过齐诺了? 伊欧若有所思地看着宣智瑶心无城府、洋溢幸福的脸庞,猜想她对齐诺到底了解多少。 「好了,我们回去吧!」宣智瑶转过身,清纯而娇丽的笑容是如此纯真无邪。 「瑶,齐诺有告诉妳关于我们的事吗?」一手被她牵着走在中国城拥挤的巷道内,一手拿着珍珠奶茶啜饮的伊欧突然开口问。 「关于你们?关于你们的什么事啊?」她的视线在令人眼花撩乱的店铺间打转,对于伊欧的问题不怎么在意。 「我们是谁,我们从哪儿来,以前曾经发生过什么事,难道齐诺在私底下都没有告诉妳吗?」 「没有啊,我们私底下都不谈论彼此的事。说到这里,我到现在连他从事什么行业都不知道呢!」因为忙着做爱做的事嘛!她害羞地想着。 齐诺很忙,吃完晚餐后通常就是立刻到书房去工作,等到回房,他们一定就是开始温存,直到倦极入睡,根本没时间讨论什么事。 伊欧差点被珍珠呛到,「妳到现在都还不知道齐诺在做什么?」他不自觉地提高音量。 老天!这两个人是怎么搞的啊?一个不说,另一个也不会问,那他们两个独处时都在做些什么啊? 十岁的伊欧当然无法理解犹如新婚夫妻的两人情事。 「妳对以前的齐诺一点都不了解,也不知道他现在是做些什么,那妳怎么敢就这样跑来跟他住在一起呢?」 这究竟是太过天真还是太有勇气啊?伊欧无力地想着。 「因为我爱他,而他也爱我啊!」宣智瑶理所当然地说着,彷佛这就足以解释一切。 「那、那万一齐诺以前是个杀人犯呢?又万一……万一他以前结过婚呢?」伊欧试探地问,仔细观察着她的反应。 宣智瑶突然停下脚步,这害得正用力把珍珠从粗大的吸管里吸起来的伊欧差点又被几颗圆润的珍珠呛到。 只见她微蹙着眉,一脸的深思。 过了一会儿之后,她忽然迸出一句让伊欧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话。 「这很重要吗?了解齐诺的过去对以后的我们有什么帮助呢?我们现在过得很快乐,这就够了,不是吗?」 她的朗朗眼眸就像初夏的晴空一样明亮,甜美而娇柔的嗓音透露着毫不设防的信任,尤其是眼眸深处那股全心的依赖与爱意,足以诱发任何男人的保护欲。 伊欧总算了解齐诺当初为什么会不由自主被她吸引了,她本身就像一道纯洁柔和的光芒,任何长久处于黑暗冰冷深渊的人都会忍不住想靠近、汲取她的温暖。 她既像一个充满母性光辉的女性,又像一个喜欢撒娇和依赖的小女孩,而这两者都是男人最喜爱的。 「妳这个女人,想法还真是单纯耶!」伊欧摇头,却也不禁羡慕起她那颗单纯率真的纯净心灵。 「如果有一天齐诺不爱我了,不需要我待在他身边了……」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忧虑。 「那妳会怎么样?」 她咬着唇,明媚如春光的脸忽然蒙上阴霾。 「那我大概就会去当厨师吧,因为我已经试过空姐这个工作了,它显然不适合我。」 伊欧的脑袋重重地下垂,没想到她居然会迸出这么一个令人感觉无力的答案。 他还以为她会说什么伤心欲绝啦、活不下去啦……等等的话,没想到── 真是个没神经的女人,要是她知道齐诺是前意大利萨弗亚王朝的王储,如今又是前景看好的股票上市公司的董事长,大概也只会点点头说声「喔」,然后就毫无神经的接受了吧! 然而,这样的她,若是面对有心回来夺回齐诺的艾蜜丽亚,恐怕是一点招架的能力都没有吧! 伊欧不禁微微地斜眼往后看了看,艾蜜丽亚那亮丽抢眼的身影正如一道影子,跟随在他们身后。 一向冷静成熟的他难得的在心中产生一股不安的感觉。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眼前是一张十分俊美的脸庞,高大挺拔的身躯给人一种高贵凛然、不可侵犯的 然而他的黑眸却是如此的阴暗与冰冷,宛如一个深不见底的幽潭。 这明明是曾经深爱过她的男人,但是如今,她在他的眼中却再也找不到曾经的温柔。 陌生又恐慌的激流在心中冲击着,艾蜜丽亚不禁紧紧地抱住自己。 她甚至连开口喊他的勇气都在他漠然的注视下消失。 「有事吗?」坐在自己宽大的办公桌后,手肘抵着质感高级的桌面,十指交迭的齐诺,语气比对陌生人还要陌生。 那对榛色的眼眸还是如此动人。 初见时的怦然心动,两人交往过程中的甜蜜点滴,在大海见证下求婚的那一幕,还有后来毅然离去的决绝神态…… 这些片段如同走马灯似的在齐诺的心中转了一遍,奇怪的是,不论是想到哪一件事,他的心湖始终是如此的平静。 对于艾蜜丽亚,他是既无爱也无恨了。 这一切全归功于宣智瑶,是她的柔软纯洁在他晦暗冰冷的心里打开一道光明的窗,让他重新领受爱人与被爱的甜蜜滋味。 「我……」深藏已久的怀念使艾蜜丽亚忍不住落泪,她的双眼在泪水浸润下更加闪闪动人。 不,她不能哭泣,她在齐诺心中曾经拥有任何人都无法替代的位置,就算她曾经在他最需要她的时候离开他,但是她不相信自己在齐诺心中已无任何地位。 在欧洲各个皇室绕了一圈,一心追寻王妃之冠的她却始终无法如愿,因为那些王储不是已婚再不然就是心有所属,而镇日游手好闲出入高级俱乐部寻欢的更是大有人在,每一次失望都令她想起齐诺的深情,当他看着她时,总让她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是独一无二的。 于是她四处打探他的消息,这才赫然发现他居然已是一家规模庞大的集团总裁。 这消息令她欣喜万分,然而当她满怀希望来到他住处时,却亲眼目睹他在门口与一名神态娇柔的东方女子亲昵吻别,她狂喜的心当场被淋下一桶冰水。 「我仍然深爱着你……」她不气馁,以令人爱怜的口吻轻诉。 齐诺静静地凝视着眼泛泪光、神态楚楚动人的艾蜜丽亚,曾经深刻在他记忆里属于他和艾蜜丽亚的过去已经模糊到令他完全想不起来了。 「如果妳特地来找我是要跟我说这个,那么妳可以走了。」 「齐诺……」艾蜜丽亚喊着他,无助的就像是个溺水的人发出的求救声,「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是我……如今的我,已经一无所有了……」 听着这令人同情的音调,齐诺的表情却没有任何改变。 他从皮椅站起身,走出自己的办公桌外。 「我得回家了,妳已经耽误了我的下班时间。」他想起宣智瑶今天早上在他耳边低语着要去中国城买一些药材来替他补补身子,因为他实在太辛苦了,思及此,他冷硬的轮廓不禁变得和缓。 「是因为那个女人吗?因为那个东方女子,所以你赶着回家,她已经取代了我在你心中的地位了吗?」挡在他面前的艾蜜丽亚痛苦地问。 齐诺厌恶地皱起眉,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 「不可能的,我在你心中的地位谁也取代不了。」艾蜜丽亚忽然诡异地笑了起来,她接下来的动作令齐诺当场愣住。 她神色柔媚地紧盯他的双眸,修长如模特儿般的手指往后一摸,轻缓地拉下洋装的拉炼,质地轻柔的洋装立即落在脚边,她未着寸缕的完美胴体就这么展露在齐诺来不及闪躲的眼前。 她拉起他的手,让他的手掌触摸她柔软而丰挺的胸部,企图唤醒他的回忆。 因为太讶异她的举动,齐诺一时间忘了反应,竟任由她主导。 「你没有忘记这些吧?」低低的声音宛如轻柔的波浪般吹进齐诺的耳中,艾蜜丽亚一面诱导他的手碰触自己,一面张开唇缓缓地亲吻他。「我们曾经在甲板上、在游泳池里、在夕阳西下的海边、在星辰闪烁的夜空下……像一个贪得无餍的孩子般……」她每说一句,就吻他一下。 「那个东方女子只是我的替代品,但,无论如何终究比不上我,你心目中的公主,齐诺,只有真正的公主才配得上萨弗亚王朝的王储……现在的你,只不过是把对我无法遗忘的爱投射在跟我有着神似眼眸的女子身上罢了……抱着我,抱着你的未婚妻,你马上就能分辨出我跟她的不同……」 这些带有强烈诱惑的轻柔低喃不知是哪一句触动了齐诺,他宛如从梦境中清醒过来,一把握住她的手臂,推开她一丝不挂的身体,眸中闪烁着惊人的怒意。 就在此时,一个重物落地的声音将两人的注意力同时吸走。 宣智瑶在伊欧的提议下来到齐诺的公司,原本想给他一个惊喜,却没有想到迎接她的竟是如此不堪的事实。 目睹整个过程,也清楚听见那个女子的每一句话,她顿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手中的药材也在不知觉的情况下落地。 替代品……我,只是这个耀眼得令人无法直视的女孩的替代品吗?而齐诺,竟是意大利萨弗亚王朝的王储,这些她一点也不知道。 从未有过的屈辱感在她心中翻腾不休,逐渐形成一个足以吞噬心灵的漩涡。 任凭撕裂般的痛楚游走全身,那种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在抽离的感觉让她感到有些恍惚,彷佛走在无边无际的道路上。 艾蜜丽亚像是炫惧般地干脆将赤裸的身体转过来面对她,无言地对她宣示自己无可取代的地位。 呈现在眼前的一幕令宣智瑶无法呼吸,浑身抖个不停。 「真是的,我不是叫妳等我吗?妳一个人很容易──」清脆带点早熟的嗓音倏地停住,伊欧没有想到他所担心的事情居然这么快就发生。 「伊欧,你先带瑶回去。」冷静的声音清楚的下达指示,在这纷乱的一刻,齐诺知道解释也是枉然。 伊欧立刻上前牵住宣智瑶的手,却被她手心的冰冷和颤抖给吓住。 她轻轻甩开伊欧的手,齐诺没做任何解释的态度更将她推人心碎的深渊。 「你……怎么可以……」她甚至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那女人的那番话在她耳边不断回荡,受不了这种冲击,她转身飞奔而出。 「齐诺,你在干什么?还不快追!你别忘了,是谁让你的生命重新充满阳光的。」 伊欧的话提醒了长久以来习惯用压抑来处理一切事情的齐诺,他立即抛下仍赤裸着身体的艾蜜丽亚,甚至没有多看她一眼就大步跑出办公室。 「齐诺……」艾蜜丽亚紧紧地抱住自己,挫败与悔恨的泪水染湿了曾经纯洁无比的榛色眼眸。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宣智瑶才步出齐诺的办公大楼,就被两个她熟得不能再熟的身影挡住去路。 她停下脚步,脸上尊贵的神情使得来人一时之间不敢轻易靠近她。 「小、小姐……」 「不用说了,我这就跟你们回去。」 她主动走向他们,弯身进入早已等在那里的劳斯莱斯轿车,走回父亲为她特制的牢笼。 啊!这样也好,让一切都回归到原点吧! 让她忘了被自己初次爱上的人伤得遍体鳞伤的滋味。 那深情无语的眼神,原来是透过她在看着另外一个女人。 替代品……替代品……替代品…… 停!不要再说了! 宣智瑶紧紧地摀住耳朵,肩膀不停地颤抖着,浮沉在从未承受过的屈辱悲伤中。 尾声 一个月后── 镜中的黑眸凝视着眼前的女人,她的美丽毋庸置疑,名家设计的白纱礼服更是衬托出她的绝色。 映射在镜面中的女人是如此令人惊艳,但是那空洞而无神的眼眸却使得她宛如展示橱窗里的假人新娘。 乘坐父亲的专机回到台湾之后,父亲立刻着手为她安排婚事,整个过程在父亲的积极和她自暴自弃的消极之下,以令人诧异的速度谈妥,就像快速达成一笔双方都十分满意的交易般,这段婚姻可谓宾主尽欢。 对即将成为终身伴侣的对象一点也不感到兴趣,此刻的宣智瑶就像浮萍一般,早就打算随波逐流。 身边六个伴娘的赞美此起彼落,但她充耳未闻,就像一个任人摆布的洋娃娃一般,长睫毛下的眼神反映出她空虚的灵魂,宛如她不属于这个世界似的。 忽然,新娘休息室的门被打开来,四周的笑语倏然鸦雀无声,站在镜前一直不动的宣智瑶也感受到这股不寻常的气势,肩膀不禁动了一下。 「对不起,您现在还不可以……」 不知哪一个伴娘鼓起勇气说话,然而她的声音却被一道如寒冰般的语气打断。 「全都出去。」简洁却充满力道的四个字,让人根本不敢不听从。 窸窣的脚步声先后离去,新娘休息室里顿时被肃然的气氛笼罩。 感觉到有人走过来,熟悉的气息让视而不见地盯着镜中自己的她更加恍惚。 「瑶……」 耳边乍然响起这低沉的嗓音,让从回台湾后便一直犹如在无边无境的梦中游荡的她不禁稍稍回过神,眼眸缓缓地偏向声音的来源。 「你……」才开口她便紧闭双唇,汹涌袭来的情绪使她一时之间分不出是忿怒还是伤心。 齐诺的黑眸交织着思念与怒火,紧锁着耀眼得让人屏息的她。 「为什么离开?妳答应过不离开我的。」 强硬又严峻的诘问猛然袭来,宣智瑶迷乱的情绪一下子变得清明,她的黑眸首度有了生气,她从吃惊到生气,全身血液在瞬间逆流。 「你说什么?你怎么还敢问我这句话?你怎么还有那个脸站在这里质问我这个?你跟那个女人……你们两个……你骗了我!」好不容易吐出最后一句话,一串泪水也跟着滑落。 面对她的指责,齐诺的反应是默默抽起化妆台上的面纸,替她擦拭将会破坏她完美彩装的泪珠。 「我自己来。」她赌气地道,不让他的手有机会接触自己。 「我从来没有骗过妳。」他冷静地回应。 「你还敢这样说!」她睁大眼,瞳眸中盈满怒气,之所以没有被他这种态度气得昏厥过去,是因为她想在他面前保有自己的尊严。「你是前意大利王朝的王储,那个女人是你的未婚妻,这些你都没有告诉过我。」 「因为那不重要。」他的口气依然冷静。 「是啊,反正我只是替代品嘛!你当然不用告诉我这些……」她气得大吼。 强而有力的手抬起她的下巴,宣智瑶被迫注视齐诺那双炯亮的黑眸,正当她以为他又要用冷峻又傲慢的语气对她说话时,却忽然听到他用一种低沉、温柔的声音对她开口。 「妳这个傻瓜……」 带着明朗笑意的声音彷佛具有魔力般,蓄积在宣智瑶体内的怒涛瞬间褪了一半。 「这么容易就相信别人的话,教我以后怎么放心让妳一个人待在家里,嗯?」 她的脑袋犹如狂风过境般混乱,他、他到底在说什么啊? 齐诺从容不迫地吸了一口气,打算利用剩余不多的时间跟她解释所有的事情。 「现在,宣智瑶小姐,妳愿意像那天我在妳的饭店房间那样,相信我接下来要说的每一句话吗?」 这无疑能夺人全副心神的魅惑嗓音使得她只能依从地点点头。 只见他轻启双唇,娓娓叙述他的过去。 那一段凝聚着悲伤与痛苦,犹如不见天日的岁月,他用平稳而沉静的语气轻描淡写地说着,彷佛事不关己般。 宣智瑶甚至等不到他说完全部,就已经忍不住上前紧紧堵住他的唇,彷佛要分担他曾经受过的苦痛般。 半晌之后,她才放开他,决堤的泪水几乎淹没她。 「对、对不起……真的……真的很对不起……我、我不知道是这样的……对不起……」酸涩哽着她的喉咙,让她道歉的话说得零落。 他低下头,轻轻地贴住她的唇低语:「妳是应该道歉,不过不是因为误会我,而是妳的擅自离去。妳不是答应过我绝对不会离开我的吗?」 「可是在那种情况下……」她的辩解被悉数吞入他的口中。 「记住,以后不管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许妳再擅自离开我。」 多么令人怀念的霸道语气,只有她知道这种霸道里其实包含了对她的强烈爱意和无尽的依恋,她刚要点头答应,却忽然苍白了脸。 「可是,不行啊,我已经被我父亲安排嫁人了,而且婚礼等一下就要举行,怎么办?怎么办?」她急得眼泪直冒,忽然,她下定决心地握住齐诺的手,刻不容缓地道:「你带我走,现在马上带我走,快点,在我父亲还没有上来之前……」 她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地拉着他,然而齐诺却文风不动,事实上,他一点也没有打算移动的意思,反而以一双闪烁着神秘笑意的黑眸欣赏着小脸上浮现的勇气。 「怎么了?难道你要眼睁睁看我嫁人吗?」 只见齐诺笑着摇了摇头,一副被她的迷糊打败的模样。 「妳到底知不知道妳要嫁的人是谁啊?」 「哎呀!现在不是讨论那个的时候啦。」她又试着拉他,一手提起礼服的裙襬,气他此刻还在研究这无关紧要的问题。 「妳要嫁的是美国dz集团的总裁,他的名字叫齐诺·萨弗亚。」 「呃?」她停下动作,一下子反应不过来。 「伊欧那天不是带妳去我的公司吗?我的公司叫什么名字?」他从容不迫地考验她的记忆。 经他这么一提醒,宣智瑶才依稀想起一些模糊的片段,好像……她咬着唇努力回想,那栋宏伟的建筑,在微暗的天色下被投射灯烘托的气派庄严的英文字,伊欧骄傲的声音…… 「我记起来了!伊欧说过,齐诺·萨弗亚是意大利名,用英文翻出来的话刚好都是z开头,所以集团的名字就取名叫──doublez,dz!」她高兴得捂着嘴,狂喜地抽了一口气。 「你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我?」她抗议地嚷着,直到此刻才发现他一身纯白色的礼服,胸前还别了一朵紫色的玫瑰花,跟她的新娘礼服搭配在一起,分明是同一个设计师的作品。 对宣智瑶的质问,齐诺只能报以一声莫可奈何的轻叹。 她气急败坏的跺着脚,捧着刚消化事实的脑袋来回踱步。 这样她一整个月来的食不下咽,过着宛如行尸走肉般的日子,究竟为了什么? 不只这样,更糟糕的是,此刻的她…… 「哎哟!你为什么没有一进门就告诉我,还害我掉了那么多眼泪,妆都花掉了啦!这样等一下我怎么见人嘛!天啊,你看看,我的眼睛肿得这么大,下面还黑了一圈……」 齐诺失笑的看着她对着镜子拼命检视自己的脸,宛如世界末日来临般地连连惨叫。 他摇摇头扳过她的身子,直接堵住她不停嚷嚷的嘴,保证不管她现在如何,她都将会在下一刻成为他的新娘。 【本书完】 ★欲知〈空姐恋曲〉系列一高希伦如何掳获王子,请看飞象名家ms67《空姐不要王子》 后记 ms.good(滑倒,台语发音)滑倒小姐溯溪日记 时间:2004年5月30星期日上午七点半 地点:台北县乌来乡忠治村南势溪流域──加九寮溪 清晨五点半,对我这个每天都得睡到十点的人来说,不是有点早,是灰熊的早!不顾一双布满红丝又有点肿的眼睛,硬是戴上隐形眼镜,背起做好防水措施的背包,起程到新店捷运站与溯溪协会的人会合,准备继上次建安国小的初级溯溪训练之后的第一次正式溯溪之行。 上次在建安国小训练时,垂降、平衡、普鲁式攀登我做起来是得心应手,心想这次正式向溪流宣战,战果应该会很辉煌。换上溯溪鞋、戴上头盔、穿上攀登用的安全吊带,再戴上勾环、系上6m/m绳结、穿上飞机上用的救生衣,(我会游泳啦,但是因为我怕深潭泳渡体力不行,所以当然要顾性命穿上啦!)给有经验的人检查一遍,ok,逆流而上吧! 上次初级训练时溯的溪,根据中华民国溯溪协会理事长的可靠说法,那是玩玩的,这一次才是稍微正式的,那真正正式的是什么呢?就是装备统统要自己带、自己穿啦,没人管你安全吊带有没有穿错,也没人理你攀登绳的勾环有没有扣好,辅助绳的渔人结打得怎样,裤子的边边角角有没有塞进溯溪鞋里面,工人手套有没有戴……总之是随人顾性命,要溯溪就要自己来!只有遇到横渡激流时才需要互相帮助。 稍微做了下暖身运动,在山林步道走了约五分钟,就正式开始溯加九寮溪了。 溪水是清澈冰凉的,深的部分以深邃的碧绿色注视着经过的我们,大小瀑布和湍湍激流飞溅出闪亮的水花,潺潺的溪水声在耳边轻唱,欢迎我们的到访。 自两边山林发出的泥土气味混合着溪水特有的清冽,让我逐渐忘了宿醉和哭泣所导致的偏头痛及精神不振,我专注的凝视溪石,用脚尖试探着溪水的深度,偶尔还会被附在岩石上蠕动的毛毛虫给吸引住。 左走、右走、高绕、下水、跨越、手脚并用的攀登,狼狈地下滑,我努力地向大自然──乱石横陈的地形──挑战。 点、线、面,石头有这三面,记住踩点、踩线,就是绝对不能踩面,这样保证你会滑倒,总之一切都要靠你的脚去感觉,踩稳了再跨出下一步,溯溪的技巧一切尽在不言中。 嗯嗯,我听着教练的话,心里实在对这些技巧一点概念也没有。 反正就是走嘛!有石头我就踩,没石头我就涉水,跟着前人的脚步走,一定不会错。 但是,怪了,人家稳稳地涉过溪水,踩过乱石,我却不知道是因为昨天在两片六十元的电影院看了失控的陪审团,脑筋因而跟着失控还是怎样,老是搞不定要用什么角度踩上青苔色的乱石,于是就干脆投降地用屁股从石头面上直接滑下去,顺便泡泡水。别人都是踩过去的,呜呜,还真是有点丢脸,因为裤子上因此有两个很明显的青苔印了;不然就是在横渡的时候,莫名其妙就突然一屁股坐到水里去。队员笑我说,要清凉也不用这样吧!对啊对啊,因为我很热,想泡泡水嘛!其实心里正在淌血,人家我是运动神经还算发达的人耶! 就这样,一路上我一直在不可能的地方滑倒,膝盖上的碰撞那就更不用说了,自从我上次的初级训练之后,我就知道瘀青乃是溯溪不可或缺的战利品。多跌几次就会溯得很好了!经验丰富的溯溪协会会员这么告诉我,我只能用额头上的三条斜线来回应他。 因为实在是滑倒太多次了,我只好自我解嘲地跟我二姐说,麻烦以后请叫我「ms.good」(滑倒小姐),因为我今天实在是「good」太多次啦! 午餐是在瀑布上的乱石边烹煮的,坐在有溪水流过的岩石边,一边看着准备俯冲向下的激流,一边吃着好吃的味噌面,这顿午餐因为历经一番折腾和挑战而变得格外津津有味。 吃饱后,就准备到上面一点的幽潭打水仗,因为吃饱了有力气,所以打起的水花特别高,但是我不幸的夹在中间,腹背受敌,再加上为了保护我的隐形眼镜,我只顾着一手遮住眼睛而不敢发动猛烈攻势,结果一场水仗下来,我成了名副其实的受害者,冷到全身发抖地爬上岸在岩石边苟延残喘。 抬头看了看天,乌云正在凝聚,大自然在警告我们得尽快收拾装备离开了,否则大雨一来,溪流变山洪,你就会尝到蔑视它警告的后果。 于是大家就赶紧把个人装备「款款ㄟ」,准备走山路回去啰! 才刚动身,雨就来了,走在仅容一人通行的山道上被雨追赶着,这时没心情欣赏雨幕蒙蒙的山林有多么像个披着面纱的美丽少女,因为山道已经变成小河流,而且夹杂着混浊的泥沙,这意味着雨势的庞大与惊人,脚程加快,我们得尽快走出这座山回到起点。 耳边轰隆隆的雷声不断,我一边想着在山里冒雨前进被雷打中的机率有多少,一边拼老命赶上前面的队员。 头盔和救生衣替我阻挡了雨水的直接攻击,等到下山,头盔和救生衣还给协会,大雨立刻无情地打在我身上,浑身湿意让我在瞬间就发起抖来,这下好了,我有预感,我绝对、肯定会感冒。 果不其然,一上车虽然暖气吹啊吹,但是我已经开始昏昏沉沉了,因为知道行程已经结束,松懈下来的身体更是无法抵挡感冒入侵的威力。 一回家虽然立刻煮姜汤,但为时已晚,感冒的症状已经开始在我身上出现,所以现在,我是一边流鼻水一边在写这篇后记。 咦?昏昏沉沉写了半天,居然也两千多字了,太好了,我原先以为撑不到一千字说。 台湾除了知名的风景区之外,还有更多意料之外的惊喜和高难度的挑战,例如登百岳和溯溪,这些都是台湾的大自然带给我们的奇趣,现在我的体力还无法摘百岳,但是没关系,我可以先从小山开始爬起,至少先从七星山开始,总之,爬山和溯溪都是未来我的户外运动目标。 而且,亲爱的读者,你们得忍受我把后记用来纪录我的旅游之行,因为每次要写后记,人家真的「不诸道」该写些什么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