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要出嫁》 第一章 “喜儿!喜儿!你听说了吗?”小乐踩着极快的步伐,奔进下人房,沿路激动的叫唤着。 “发生什么事了?”喜儿停下手中缝补衣服的动作,莫名其妙的望着一脸激动的小乐。 “听说大小姐要出嫁了!”小乐免不了十分兴奋的手舞足蹈着。 这喜儿应该也会很高兴吧?大伙儿终于可以摆脱成天担心受罚的日子了。 “大小姐要出嫁?”喜儿讶问。 从她脸上倒是看不出对此消息有任何特别欢喜的反应,仅是看了显得十分开心的小乐一眼,又继续手上缝补的工作。 “喜儿,你怎么毫无反应?”这可不是她所预期的结果。 这喜儿也未免太奇怪了。 向来不分青红皂白、动不动就责罚下人的大小姐要出嫁,这消息虽不至于举国欢腾,然而对于长期受到欺压的他们这些下人而言,可是值得大声欢呼并庆祝一番的,怎么就喜儿一人毫无任何喜悦之情? “我该有什么特别反应?”喜儿纳闷的反问。 大小姐是否许了人,对她目前受制于人的生活,并不会有任何改变。 “这还用得着说吗?向来欺压我们的大小姐要出嫁,就表示我们往后不必再担心每天都会受罚了。”小乐喜孜孜的表情充满了喜悦。 “你可以再大声嚷嚷。小乐,要是教人给听见,待会儿你就乐极生悲了。”喜儿没好气的提醒。 不要以为这下人房就是谈论私事的好地方,仍然有许多包藏祸心的下人,在一旁虎视眈眈,就为取得小道消息,好拿去讨主人欢心。 小乐闻言,果然一脸惊慌的捂住嘴巴,随即跑到窗口察看外头有无其他人。见外头四下无人,她这才大大松了一口气,慢慢走向喜儿,并佯装生气的敲了喜儿额头一记。 “你差点把我吓死呢。”往喜儿身旁一坐,小乐此刻仍觉得心有余悸,胸口怦怦直跳。 “我是好心提醒你哪,你还动手打人。”喜儿为自己抱屈。 “是、是,我这就好好答谢你了。”小乐说着,同时嘻嘻哈哈的伸出手作势要搔痒她。 “别、别闹了,小乐,待会儿我还有工作要做呢。”喜儿吃笑着阻止小乐动手。 “说真的,你一点都不好奇吗?”小乐忍不住又拉回正题。 没办法,大小姐要出嫁的事,近来在府中传得沸沸扬扬,她当然希望喜儿也能得知这好消息。 不过喜儿的反应也实在是太冷漠了,亏她在一得知这消息,当下就急忙忙跑来和她分享。 “好奇什么?”她就是看不出这件事为何会引得小乐这般兴致高昂的讨论。 不就是大小姐要出嫁,当真值得大伙儿这么开心吗? 除非大小姐要嫁的对象,正好是可以让他们这些下人出口怨气的人。 思及此,喜儿脸上总算出现了异样,她皱着眉,捉住小乐的手,急问道: “你是不是知道老爷把大小姐许给了谁?” “怎么?知道要问了吧。”小乐眉开眼笑的晃着头,她本来就打算告诉喜儿,不过这会儿她决定要先卖个关子。呵! “小乐。”喜儿看着她,表情可没半点玩笑意味。 有时她其实很羡慕小乐,能每天这样乐天的过生活;但有时太过乐天,就不是件好事了。 “你不是一点都不好奇吗?”小乐卖着关子,十分开心。 “你不想说就算,我要出去做事了。”喜儿放下补好的衣服,不打算再把时间浪费在这无意义的事上。 “好啦!老爷把大小姐许给单家老爷当第三偏房,也就是三姨太啦!”小乐拉住喜儿,这才说出让大伙儿开心的大好消息。 嘿!她相信这消息定能让平时受到大小姐欺凌的喜儿,心里感到舒坦些。 小乐喜孜孜的想着;但等了许久,却不见喜儿脸上出现轻松的表情,脸色反而更显沉重,仿佛即将有什么灾难要降临在她身上似的。 “喂!你这反应未免太奇怪了吧?”小乐收起笑容,心里跟着不安起来。 见小乐担心的模样,喜儿没有说出心中的隐忧;事情尚未发生,说出来也没用。 “这件事就到此作罢。小乐,你可千万不要再四处宣传,小心惹祸上身。”喜儿交代完,便走出下人房。 当下还是赶紧做下人该做的事,否则日子只会更难过。 此时她心里十分明白,大小姐要出嫁之事,近日肯定会在上官府中闹开,她只希望这些风风雨雨,千万不要波及到她和母亲身上。喜儿如此衷心希望。 ***bbs.***bbs.***bbs.*** “你说什么小茹,爹要将我许给单家老爷当第三偏房?”上官柔媚难以置信的从躺椅中站起。 小茹吞了口口水,鼓起勇气点头回道: “是,大小姐。” “不可能。我不相信会有这么可笑的事。”上官柔媚瞪着传递消息的小茹,忿然道。 她可是爹的掌上明珠,从小即备受宠爱,爹爹疼爱她都嫌不够了,怎么可能舍得将宝贝女儿嫁给一个老头子当三姨太! 这事绝对不可能,一定是有人故意在制造谣言,目的就是想打击她,让她难看。 “大小姐,这事儿府里的奴才、丫鬟都在传,我就是听闻有这种事,才赶紧跑来向大小姐报告。”小茹一副讨好的表情。 “府里的人都在传?这么说只有我这个大小姐被蒙在鼓里,成了笑话喽?”上官柔媚眉一抬,手一扬,用力掌掴了说话惹火她的小茹。 小茹被打得脸偏向一旁,眨眼间颊上已一片通红,上头甚至还清楚地浮现五爪痕,令在一旁服侍大小姐的丫鬟小珍不由得暗自庆幸自己不是把这件事说出来的人。 身为大小姐身边的人,小珍自然很早就听闻了这件事,原本她也打算说出来,向大小姐邀功一番。 但由于她跟在大小姐身边最久,自是最了解大小姐那阴晴不定的性情,是以迟迟未开口,还在等待最适当的时机。 所幸,她尚未等到机会开口,就有了一个替死鬼。真是谢天谢地! “小茹。” “是,大小姐。”小茹心惊胆战的深吸口气,生怕大小姐又要责罚她。 早知道就不要抱着想邀功的想法,这会儿落此下场,她也只能自认倒楣了。 “这件事你是听谁说的?”上官柔媚质问道。 她打算揪出这造谣者,一旦让她得知是谁在背地里散播谣言,绝不轻饶。 “大小姐,这……”小茹倒抽了口气,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若她坦白说出,岂不又要拖累他人?但若不坦白说,大小姐肯定不会放过她。 “怎么?不想说?很好,小珍,把我的皮鞭取来,我倒要看看这丫头的嘴有多紧。”上官柔媚冷笑一声,阴冷的笑容在嘴角浮现。 一听见大小姐要对自己用鞭刑,不用小珍动手,小茹立即跪在地上求饶道: “不,我说、我说!大小姐。”小茹为了自保,被迫出卖别人。 ***bbs.***bbs.***bbs.*** 当天晚上,上官府里传来许多人痛苦求饶的哀嚎声,教一些旁观者感到一阵心酸难忍。 仗着上官老爷的宠爱,大小姐在府中作威作福、蛮横无理,根本不把服侍她的奴才、丫鬟当作是人看待。 “喜儿,前头发生什么事了?”喜儿的母亲金月,身子斜靠在床柱上,聆听着外头的声响,总觉得那些声音很凄惨。 “是发生了一些事,但是,娘,不管发生何事,我们都帮不上忙。”喜儿拍拍母亲的手,一不小心却碰到金月手腕上的铁炼,发出了好大的声响。 低头注视着母亲手腕上的铁炼,喜儿但觉眼眶一热,赶紧低下头,不敢教母亲发现她的异样。 金月见女儿这副模样,岂会不知女儿又在为自己心疼难过了。 “不用难过。娘的手不会痛,已经这么多年了,娘早已习惯和这些铁炼一起生活了。”金月故意说得轻松,但心头的沉重唯有她自己知晓。 “可是……”喜儿看着娘手腕上那因长年被铁炼链着而长出茧来的地方,心里更是一阵不舍。 曾经,母亲也有一双纤细皓白的青葱玉指,如今却硬生生被折磨成这副样子。喜儿握着母亲的手,当下忍不住忿然。 “娘,总有一天,我会带着您一起离开这儿,您相信我。” “娘当然相信喜儿。”金月连着铁炼一起抬起手,温柔地拍拍女儿的脸。 正因为有女儿在,她才舍不得丢下女儿一人,否则早在当年遭受丈夫无情冷绝的对待时,就已不想再苟活于这人世间了。 她必须努力为女儿活下来,虽然心里十分明白,她这个娘的存在,对喜儿而言,反而是个沉重的负担。 倘若不是因为她这娘的存在,喜儿不必听令于上官府;倘若不是为了她这个软弱不中用的娘,喜儿老早就可以逃出上官府,不必被迫留下来承受夫人及大小姐的欺凌。 “喜儿,这些年你一定吃了不少苦吧?”金月摸着女儿黝黑的脸,十分自责的说:“若不是娘太软弱,你本来也可以是个千金大小姐,可以不用过这种苦日子,一切全因为娘太没用了。” “娘,您别这么想,我一点也不觉得苦。只要娘答应我,要好好活着,等我找到铁炼的钥匙,我们就可以一起离开这里。您一定要等我。”喜儿就怕母亲病弱的身体撑不到她找到钥匙的那一天。 可恶!她已经找了好久,就是找不到上官夫人放置钥匙的地方。 平时她也只能趁着老爷、夫人不在时,方能潜进他们房里。 偏偏日子一天天过去,她就是找不到钥匙,眼看母亲一直被囚禁在此,她好担心自己尚未找到钥匙,母亲就已先离她而去。 思绪转至此,喜儿不禁害怕的用力抱紧母亲,仿佛想藉此告诉自己,娘永远不会离开她,永远不会。 “娘会在这儿等你带娘一起走,你不用担心。”金月安抚的拍拍女儿的背。 正因为自己是女儿唯一的依靠,她才舍不下女儿啊!金月眼角缓缓滑下一滴泪,那泪水是令人为之鼻酸的。 “娘……”喜儿正想和母亲说贴心话,屋外却传来下人阿牛的叫唤。 “喜儿,你在里面吗?” “我在。阿牛哥,有什么事?” “大小姐在找你,你还是赶紧去见她。”阿牛着急的口吻,说明了此事的紧急。 “好的,阿牛哥。” “你动作要快,大小姐正在发脾气。”阿牛好意提醒她一番。 “我马上出去。”她说着,便急急起身。 “喜儿,你要小心。”金月伸出手,显得忧心忡忡。 她也知道大小姐时常找喜儿的麻烦,偏偏她这作娘的却连保护自己女儿的能力都没有。 “我会小心。娘,我会找时间再来看您。”喜儿拥抱了母亲一会儿,才跟阿牛一起离开。 目送女儿离开,金月仅能默默祈求老天爷保佑女儿,不要再让女儿受苦了。 ***bbs.***bbs.***bbs.*** 喜儿才走进大厅,随即教天外飞来的一记鞭子击中背部,当下痛得她蹲下身子,说不出半句话。 “你这丫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居然敢带头造谣生事”上官柔媚手持皮鞭,表情十分高傲的站在喜儿面前。 “大小姐,我不了解你指的是什么事。”喜儿不亢不卑的答道。 望着一旁个个发出痛苦呻吟的奴才、丫鬟,里头居然也有和她同榻而眠的小乐,她心头一凉,心知今天这一关难过了。 “都有人指证历历了,你还想装傻你以为一句不知情,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上官柔媚嗤笑道,甩着手中的皮鞭,表情好不得意。 “我不敢这么想,大小姐。但不知我究竟造了什么谣,还请大小姐告知一声。”她慎重的回答,并看向被惩罚得极惨的小乐。 只见小乐咬着唇,偷偷的对她摇手,她即知这回大小姐定是存心要她承担所有过错。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是这些年来大小姐每次想找她出气时最常用的戏码。 这次大小姐要出嫁之事,正好又可以让大小姐拿来大作文章,她实在不必太意外。 “不就是你四处散播大小姐要出嫁的事吗?有小乐在这里指证,你别想赖。”上官柔媚身旁的小珍仗着自己是大小姐的人,说话可神气了。 “我……没有……”小乐忍着身上的痛楚,极力否认她曾指证喜儿造谣。 在这里,她和喜儿的感情最好,她根本不可能做出出卖喜儿的事,大小姐分明是故意要将此事硬栽给喜儿,喜儿可千万别上当啊。 “住口!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上官柔媚怒斥一声,手上的皮鞭同时狠狠的往小乐身上抽。 小乐闷哼一声,身子骨疼得直打颤,一阵阵火辣辣的痛楚令她再也忍不住啜泣出声。 “小乐。”喜儿见状,连忙想扶起她,另一记鞭打于此时又落了下来。 心知小乐根本无法抵挡这一鞭又一鞭的抽打,喜儿当下抱住小乐,替她挡下了这一鞭。 那宛如是被火焚烧的疼痛立刻从背部席卷而来,喜儿却仍是咬牙硬忍了下来。 “怎么?你自个儿都自身难保了,还妄想保他人啊?”上官柔媚眼神中满是得意之色。 “大小姐,你究意想怎样,尽管冲着我来,不要拖其他人下水。”喜儿抬起头,迎向上官柔媚挑衅的目光。 “你说得倒是十分伟大嘛!无论你如何拉拢人心,在这里作主的人是我,我若是想将他们打得遍体鳞伤,只怕你也奈何不了我。”上官柔媚呵呵笑道。 她就是看不惯喜儿凡事替下人出头的模样,喜儿越是护着他们,她就越要让喜儿知道何谓自不量力。 “大小姐,我从来没这么想过,请你不要再为难他们。”喜儿太了解大小姐的真正目的何在。 因此,在保护不了这些人的情况下,她所能做的就是如大小姐所愿,把一切承担下来。 “所以,你是承认了?”上官柔媚终于等到她想要的答案,表情十分满意。 望着一旁那些露出痛苦表情的奴才、丫鬟,这之中虽然也有人表情十分心虚,但眼前这情况,已不容许她有其他选择。 奴才、丫鬟也是人,也是人生父母养的,不过是因生活困苦,才会沦落到富贵人家家里为奴为仆;大小姐不仅没有体恤他们的辛劳,反而动不动就责罚他们,也难怪府里怨声连连。 同为上官府中的一分子,即使她的身分不明,她也不希望见到这些人的日子这么难过。 “大小姐,在我承认所有人的指证之前,是否可以先请──” “不,喜儿,这事根本不是你所指使的,不要承认。”小乐哽咽地阻止喜儿。 正因为和喜儿的感情最好,她最清楚喜儿若是承担下一切,大小姐将会如何对待她。 自从有一回上官小姐将喜儿打得浑身是伤,教上官老爷发现后,上官老爷就警告大小姐不准再对喜儿动手。 除非喜儿当真犯下不可饶恕之过错,才允许大小姐责罚喜儿。 因此,从那一天起,大小姐便处心积虑等着喜儿自己坦承犯错,好让她有理由可以随心所欲的责罚喜儿。 大小姐一直在等这一天,喜儿可千万不要中了大小姐的计谋啊。 “不要紧,小乐。”喜儿拍拍小乐的手,要她不用担心。 “喜儿,在大小姐面前,你别想玩花样,赶紧认错了事,不要让大伙儿陪你活受罪。”小珍就是眼红两人交情好,不想让她们太好过。 “你还有什么话好说?喜儿。”上官柔媚睇睨着她,一脸的打量。 这喜儿心里究竟在盘算着什么? 她就要落入她这大小姐手里,任由她处置了,何以她仍然一副处之泰然的模样? “我想先请大小姐向老爷确认,是否已将你的终身许给单府,再来追究我是否有造谣生事吧。”喜儿缓缓提出她的看法。 “你在开什么玩笑!老爷才不会将他疼爱的大小姐许给单老爷当偏房,这件事根本不用去证实,一定是你造谣,想让大小姐教人笑话。”小珍硬是要喜儿扛下这造谣的罪名。 “既是如此,就请大小姐先把事情弄个明白,好让大伙儿清楚事实的真相,免得这谣言一再传下去,对大小姐的清誉恐怕会有影响。”喜儿态度十分中肯的建言。 喜儿坚定的态度,果然令上官柔媚心里生出一抹不确定。 难不成这事儿是真的,并非谣言? 爹当真打算将她许给单老爷? 不,她不相信!爹绝不会这样对待她,绝对不会! 上官柔媚咬着唇,气忿的看着喜儿。看来打击喜儿的事只好暂且搁着,当务之急还是先去找娘亲证实这件事是否属实。 “小珍,我们走。”上官柔媚一声令下,随即转身离开。 眼看大小姐终于离开,大厅里挨打受罚的奴才、丫鬟,这才拖着疼痛的身子一个个心虚的离开。 “小乐,你还站得起来吗?”喜儿询问,伸手扶起小乐。 “我没关系。喜儿,还好现在终于没事了。”小乐不由得庆幸道。 喜儿仅是一笑,并未回答。她十分明白事情尚未过去,接下来大小姐恐怕才正要大闹呢。 ***bbs.***bbs.***bbs.*** “我不嫁!我不嫁!”上官柔媚尖叫的同时,一旁珍贵的花瓶也应声而碎,发出极大的声响。 上官柔媚从自己母亲上官夫人口中,证实了这件婚事的存在;而打从这一天起,上官府就没有平静的一天。 由于上官老爷不在府中,上官柔媚根本见不到父亲,向他抗议这件婚事。 因此,心里的郁闷令她整天待在房里,不是尖叫,就是将房里值钱的物品砸个粉碎,整个闺房满目疮痍,完全不能想象这是千金大小姐的闺房。 “媚儿,不要再闹了。”上官夫人林满在女儿房门前出现,仅是到门口,便不敢再踏近一步。 上官柔媚破坏力之强,令身为母亲的林满也不得不感到错愕。 “娘,我不管!我就是要大吵大闹,直到爹回绝这件婚事为止。”上官柔媚说完,同时又将另一只花瓶用力往地上砸。 “我说你要吵、要闹,也必须等到你爹回来,否则你将所有物品全砸光,到时可没有任何东西可让你砸了。”林满招手要女儿来到她面前。 “娘,我不管,你要替我作主啦!爹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是他的女儿吔!”上官柔媚走到母亲面前,就是一阵委屈。 “媚儿,单老爷家财万贯,富甲一方,你爹他就是看准这一点,才同意将你许配给他,不就是想你嫁过去过好日子吗?你这样不懂事,可白白辜负你爹的心意了。”林满劝说道。 “娘,凭我上官柔媚的花容月貌,难道非得委屈自己,让单老爷收为偏房吗?”上官柔媚说得好不甘心。 想她上官柔媚就算称不上倾国倾城之姿,也颇有沉鱼落雁之色,这会儿居然要她委屈自己嫁给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 这事儿要是真传了出去,她这大小姐的颜面要往哪儿摆! 不要说是第三姨太了,就算是给她正室的名分,她都不屑嫁给一个老头子当妻子。 不论那单老头子是否家财万贯、富甲一方,她说什么也不会点头答应。 “媚儿,虽是第三姨太,但娘听说单老爷的正室已不管事,两位姨太性情更是柔弱,你想想看,这一嫁过去,你还怕掌不了实权吗?”林满反过来要女儿往好处想。 当年,她不也是这样一路走过来;她相信女儿很清楚当年她拿来对付金月的手段。 只要女儿能好好运用手段,总有一天,女儿也能像她一样,当上当家主母,实权在握。 “不,我绝不和其他女人分享相公,我也不要把自己的青春葬送在一个老头子手中!”上官柔媚激动的尖声叫着。 “媚儿……” “我不管!娘,你要逼我答应,我马上死在娘面前!”上官柔媚随手捡起地上的碎瓦片,抵往自己的颈项。 “不要啊!媚儿。”林满被女儿的激烈反应吓得脸色发白。 “不想我寻死,你就同爹说清楚,我绝不嫁给单老头!”上官柔媚口气十分坚决。 “好、好,你先冷静下来,我的宝贝女儿。”林满轻声安抚着女儿,见她放下碎片,这才松了一口气。 “娘,你就去请爹打消主意嘛!爹不是最听娘的话吗?” “就是这件事没有转圜余地,才令娘十分苦恼啊。”林满也不想见女儿这么难过,终于松口道。 “没有转圜余地?这是什么意思?娘,你说清楚啊!”上官柔媚又是一阵激动。 林满见状。担心女儿又要寻短见,这才缓缓道出上官老爷由于生意失败,需要一笔极大的资金,才有机会东山再起,否则上官府将会从此一无所有。 就在他焦头烂额之际,正巧遇见单老爷肯伸出援手,帮忙的条件却是要上官老爷将其女儿许配给他。 “这些年娘想尽办法、使尽各种手段,好不容易才有今天这夫人的头衔,实在不想再过回苦日子。但若你当真不想嫁,咱们再想办法就是,你千万不要做傻事,娘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啊。”当下还是女儿重要。 “只要我同意这件亲事,爹就能够东山再起?”上官府就能恢复以往的富裕生活?这才是她最想知道的。 “有了单老爷的援助,你爹就能将之前的亏损赚回来,这是你爹给娘的保证。”林满点头回道。 “所以只要爹把他的女儿嫁给单老爷,一切问题就解决了?”上官柔媚一反先前激烈的反应,这会儿反而笑了。 多亏娘的一句话提醒了她,否则她几乎要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媚儿,你……”林满见女儿表现如此异常,心里不免担忧。 “既然爹要嫁女儿,我们就让‘她’嫁吧。”上官柔媚缓缓拉开一抹狡猾的笑容。 她的话令林满当下一愣,错愕的看着她。 女儿刚刚不是才极力反对、宁死不嫁吗?怎么这会儿居然答应了? “媚儿,你不是才说死也不嫁——” “娘,我又没说我要嫁。娘难道忘了爹可不是只有我这个女儿啊。”上官柔媚相信不用她再多说,母亲一定能明白她所指何人。 果不其然,她的话才说完,就见林满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紧接着便和女儿一同发出得意的大笑声,久久未停。 第二章 单老爷要娶三姨太的消息,在一传十、十传百的情况下,很快地就传进单老爷儿子单翼臣耳中,且还是从人声鼎沸的酒楼里听到这令人愤怒的消息。 “那个老不修!”单翼臣忿恨的站起身,快速离开酒楼。 “大少爷,等等我!”一直跟在他身旁的仆从阿部,连忙将酒钱搁至桌上,随后追了上去。 单翼臣面带怒色的走在街道上,在后头追着的阿部则努力跟上大少爷的脚步,主仆二人一前一后走了许久,一直到阿部终于忍不住对前方的大少爷发出求饶—— “咱们休息一下吧,大少爷。”阿部实在是累到受不了了,于是气喘吁吁的提出请求。 大少爷也不想想他阿部人小腿短,可不像大少爷人高身子壮,走起路自是健步如飞。 一路上他可是追得十分辛苦,两条腿累得几近无知觉,无奈急着赶路的大少爷就是不肯停下来休息。 “需不需要我请辆马车送你一程?阿部。”单翼臣终于缓下脚步,没好气地看了他的仆从一眼。 阿部步伐蹒跚的一面喘气,一面不忘将水袋呈上。 “还是你喝吧,你看起来比较需要,阿部。”单翼臣挥挥手,让阿部先行饮用,这才摇首道:“跟在我身边游山玩水这么些时日,你还是一点长进也没有嘛。” 枉费他每次出门都带着阿部一起。 阿部先是狠狠大口喝水,这才替自己抱屈道: “大少爷,肯定是您在气头上,所以完全不知咱们已走了好几里路,中途都没有停下休息片刻,可要累死小的我了。”说完,阿部又连忙喝了一口水。 单翼臣一怔!回首来时路,果真后方已不见那人来人往的繁荣街景。 看来正如阿部所言,自己当真是教家中那老头子再次纳妾的消息给气昏了头。 “大少爷,您这么急着赶路,莫非是赶着回去阻止老爷的亲事?”阿部稍稍解渴后,接着开始努力啃起包子。当然,在享用之前,他已先问过主子一声,见主子没有胃口,他就毫不客气的先行享用了。 以他阿部对大少爷的了解,大少爷肯定是要回去阻止老爷再纳妾。 问题是,老爷没有一次肯听大少爷的劝啊。 “你觉得我回去阻止,会有所成效吗?”单翼臣自是很清楚这一点。 “那我们何必急急赶路?大少爷,咱们先休息一会儿再上路,可成?”阿部一脸央求,累得几乎想要直接摊在地上呼呼大睡了。 心知这忠心的仆从是当真承受不住才会提出要求,单翼臣不置可否的直接席地而坐,随即笑望着马上跟着坐下来的阿部。 “大少爷,您认为老爷这回再纳妾的理由会是什么?”耐不住沉默的阿部将心中的疑问提出。 没错!他们家老爷每次要收偏房、要纳小妾,总会事先拟好足以令儿子——也就是大少爷,可以接受的理由。 先是五年前第一姨太太进门前,老爷的理由是:可怜兰姨孤儿寡母无人照料,才将他们母子二人接进单府,替已故的挚友尽一分心力。 这冠冕堂皇的理由自然令大少爷无法反对,相反的,大少爷对兰姨母子二人可好的咧。 紧接着是三年前,老爷居然又带回一名身怀六甲的孕妇,更是坚持要收人进房,理由更为荒唐,说是什么见不得青楼老鸨逼着已怀有身孕的桂姨接待客人,是以出自好意,才替桂姨赎身,并带回单府,免得流落街头,成了向人乞食的乞妇。 老爷前后收了兰姨和桂姨,理由全是因为一片好心,也因此,生性慈善的当家主母马凤,对于丈夫的善心之举从来没有持反对意见。 夫人及大少爷的接纳,反而收服了两位姨太的心,从此两位姨太对于夫人及大少爷皆感激万分,彷若将她们从苦难生活中拯救出来的恩人是夫人及大少爷,而非一开始收她们进门的老爷。 然而,怎么也料不到这一妻二妾和睦融融的日子才过了五年,老爷的老毛病又犯了。 只是不知这次老爷又是基于什么理由而要纳妾了。 “八成又是可怜某某人无家可归、生活极为穷困之类的,那老糊涂只会来这一套。”他太了解自己的父亲了 悲天悯人到无可救药的地步。依他看,最需要被拯救的是父亲自己。 救人是好事,然而每救一人就得收为偏房,早晚会要了父亲的一条老命。 明明说好桂姨是最后一个收进房的姨太太,没想到不到三年,父亲就忘了自己说过的誓言。 难不成父亲以为自己福大命大,当真死不了吗?思绪打转至此,单翼臣心里免不了一阵气恼。 当年他硬逼父亲日后不许再纳妾时,就不该那么乐观的以为父亲会遵守誓言,他早该逼着父亲拿他这唯一儿子发毒誓,如此一来,父亲才会有所顾忌。 单翼臣懊悔万分的握紧拳头,浑然忘了自己手中握着阿部先前递给他的包子,待阿部发出遗憾似的叫声,包子已然成了他怒气下的牺牲品了。 “啊!大少爷,那是最后一个包子哪!”阿部看着大少爷手中那不成形的包子,十分惋惜的叫了声,心想,这下包子是不能吃了。 大少爷生气就生气,干嘛浪费食粮呢。唉!实在是太糟蹋那么好吃的包子了。 “最后一个?”单翼臣挑起眉睨着一旁早已清空的袋子,目光再移向阿部微鼓的肚子,扯了扯嘴角,嘲弄道:“别的本事没有,你倒是挺能吃的嘛。” “呵!大少爷,这不能怪我,实在是刚才走了太多路,肚子饿坏了,您这会儿若是想吃,我即刻去买。”阿部说着,立即跳起身,急忙忙就要去找店家。 “不必了,阿部,我不饿。你有力气找店家,想必是休息够了,走吧!还有好几里的路程呢。”单翼臣起身,打算继续赶路。 把所有包子都吞进肚,这会儿正胀得十分难受呢,阿部心想。然而见大少爷一心赶路,他自是不敢再有抱怨,迅速收拾一下细软,随后跟了上去。 “阿部,等会儿若进市集,我会替你雇辆马车,你就不要愁眉苦脸了。”前方传来单翼臣无奈的嗓音。 “不,不用麻烦,大少爷。”阿部连忙回绝道。 他阿部又不是什么娇贵的千金大小姐,赶路还想坐马车? 不过说真格的,要赶路的话还是坐马车比较快吧? “好吧,是你自己不要坐的,待会儿我上马车时,你就一个人慢慢步行回单府,少爷我就先行一步了。”单翼臣挥挥手,朗笑出声。 “啊!大少爷,别开玩笑了,您不能丢下我一个人啊!”阿部语露惊慌的大叫,随即大步追了上去。 从此时此刻起,他要跟紧大少爷,免得大少爷兴致一起,当真将他丢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城镇里。 见阿部居然信以为真,单翼臣不免讶异的瞄了阿部一眼,蓦然发出爽朗的大笑声。 见此状,阿部心知自己这会见又教大少爷给捉弄了。唉!身为大少爷身旁的仆从,这些年他早习惯大少爷有时兴致一来,就爱捉弄他这死板的仆从了。 ***bbs.***bbs.***bbs.*** “夫人,大小姐,将喜儿唤来有什么事吗?”喜儿在夫人房门前轻声问道。 “进来吧,喜儿。”林满唤道,接着挥手要一旁服侍她和上官柔媚的丫鬟退出房间。 在丫鬟相继离去后,喜儿才走进林满的房里;待她一进房,就见一直被囚锁在后院厢房里的母亲,居然坐在夫人房里时,喜儿大吃一惊,身子更是急急走上前。 “娘,您怎么会在这儿?!她们是不是又鞭打您了?娘!您有没有事?!”喜儿着急的一面说、一面摸索着金月的身子,生怕母亲受到这对母女的伤害。 金月猛摇首,红着眼眶,看着女儿的眼神里尽是悲伤及痛苦。 “娘,您怎么不说话?您说话啊!”母亲不吭声,令喜儿更是惊慌了起来。 金月摸着自己的颈项,无助的看着着急的女儿,想开口说话,偏偏声音就是发不出来。 “娘,您不能说话?!”喜儿弄懂了母亲的意思,惊诧的睁大眼,紧接着面望向夫人林满。 “你们对我娘做了什么?!”喜儿握紧拳、忿然问道。 “做了什么?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喜儿。”上官柔媚呵呵直笑道。 她就是喜欢看见喜儿失控的一面,见喜儿情绪受挫,她就越是开心。 打从小时候起,无论她如何欺凌喜儿,喜儿总是表现得十分平静,彷若她的欺凌在喜儿眼里根本就是她在耍千金大小姐脾气,丝毫影响不了她。 是以上官柔媚很早就立誓,总有一天定要听到喜儿对她乞求,否则她绝不善罢甘休。 “你们弄哑了我娘的目的何在?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喜儿恨恨的说。 这些年来,她和母亲还不够忍气吞声吗?她们母女二人退让得还不够吗? 母亲将原属于自己的夫人身分让给了林满,而身为上官大小姐的她,不也委曲求全的退居为丫鬟身分?!为什么她们还不肯放过她和娘?! 当年上官老爷在娘一生下她这女儿不到两年,就将当时怀有身孕的林满光明正大的带回家里来,还扬言要将母亲和不足三岁的她赶出去。 是母亲抱着她跪在地上,向林满央求自己愿意退居第二,绝不会和林满争宠,最后还是上官老爷因心软而让她们母女留了下来。 但从此她和母亲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夫人每天看母亲不顺眼,不是打即是骂,将母亲囚在后院的厢房,还不准上官老爷去看她。 随着时间的过去,上官老爷逐渐淡忘自己还有个妻子及两岁大后就不曾再见面的女儿。 说来极为讽刺,但她相信若不是那一回大小姐将她打得遍体是伤,正好教上官老爷撞见,恐怕上官老爷永远不会发现,被他忽视十多年的家中丫鬟居然是自己的女儿。 然而即便是发现喜儿竟是自己的女儿,上官老爷仍然没有给予喜儿所企盼的亲情,他仅仅是警告上官柔媚不准再对她动手,从此就又忘了喜儿的存在。 她不是没想过,倘若当年母亲不要留在上官府,今日她们母女的遭遇肯定会大大不同。 她能理解当年母亲一个妇道人家带着一个两岁大的女儿流落街头的心里,那种无助仓皇可以想见,足以为了一口饭,母亲硬是留在上官府,承受了林满对她的各种折磨。 这些年来,母亲和她所受的欺凌,林林总总说也说不完;她也想过带着母亲离开上官府,但夫人为了颜面问题,这会儿已不打算家丑外扬,自然不肯放她和母亲离开。 是以她以铁炼链住母亲,好限制她的行动;就算她再不甘心,也得被迫留在上官府,任劳任怨做着丫鬟的工作,还必须时时提防上官柔媚故意找麻烦。 这一切难道还不够吗?为什么现在还残忍的弄哑了母亲? 喜儿忿怒的表情令上官柔媚笑得更开心了,她就不信当喜儿得知自己母亲成了哑巴后还能表现得若无其事,呵呵! “你很难过吧?喜儿。”上官柔媚十分得意。 “你究竟想做什么?大小姐。”喜儿咬着牙硬要自己忍耐,母亲还在她们手中,她不能惹火她们。 “你想要救你母亲很简单,喜儿,只要你听从我们的话,我就会把解药让你母亲服下。”林满坐在椅上,拿出手中小小的瓷瓶,在喜儿面前晃了晃。 “夫人,喜儿一直都很安分守己,不知夫人还要喜儿做什么。”她一直都很忍耐,一再的忍气吞声,这些还不够吗? “再过几日,单老爷的花轿就会上门迎亲,我要你顶替大小姐上花轿。”林满直截了当地说出她的打算。 闻言,喜儿杏眼圆睁,望着大小姐脸上那好不得意的笑容,心蓦地一沉。 原来这就是夫人和大小姐弄哑母亲的真正目的,她们想挟持母亲,逼迫她同意顶替大小姐嫁给单老爷。 看来那传言是真的了,上官老爷当真要把小大姐嫁给单老爷。 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欲娶大小姐为偏房,也难怪大小姐要极力反对了。这几天上官府闹得片刻不得安宁,果然是出自大小姐之手。 “你不说话是不同意了?喜儿。”上官柔媚挑高眉,冷嗤道。 “你可以不同意,喜儿;但想想你娘会有多痛苦。”林满说着,手一举,作势要将解药扔下。 “不!夫人,请不要这么做。”喜儿慌忙上前阻止。 “怎么?你不是不同意?”上官柔媚一副看好戏的斜睨着她。 “不,夫人、大小姐,我没说不同意,我只是在想我要怎么顶替大小姐上花轿,我毕竟是个丫鬟,单老爷岂肯收我进房。”喜儿连忙解释。 生怕届时遭单老爷退婚,夫人又要将罪名推给她,她和娘同样不好过。 “既然要你顶替大小姐出嫁,我自然会恢复你上官小姐的身分。倒是你可要想清楚,你娘还在我手里,不要以为嫁进单府,就可以背着我玩花样。”林满像是早算出这一点的提醒她。 要喜儿顶替女儿出嫁只是权宜之计,她自然必须事先提防喜儿可能会在嫁进单府后,怂恿单老爷反过来对付她们。 毕竟是过来人,她太清楚男人在软玉温香抱满怀的当下,是多么容易受到枕边人的言语挑弄,她当然不得不提防这一点。 一旁的上官柔媚不禁为自己母亲的老谋深算感到十分佩服。 娘果然有一套,难怪当年能将金月从上官夫人的位置挤下来,实在是太厉害了。 “我了解,夫人。”喜儿牙一咬,颔首道。 论心机,她自是比不上夫人,她心里十分明白。 “那么你是没有意见了?”有金月在她手里,谅这丫头不敢不听话。 “夫人要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喜儿没有选择余地的看了母亲一眼。 一旁的金月泪流满面,拚命摇头。她虽然发不出任何声音,但从她悲痛的眼神中,可以清楚知道她并不同意女儿这么做。 喜儿当然了解娘绝不会同意她这么做,但为了娘,为了能有一天把娘救出上官府,她没有其他路可走。 “喜儿的娘,你不用难过。你想,以喜儿丫鬟的身分能嫁给单老爷,即便是个姨太太,也是你女儿的福气。还是你宁愿将她留在上官府当个丫鬟受人使唤?”上官柔媚说得彷若这福气还是她好心给予喜儿,金月本该好好感谢她。 金月怔然,原先激动的摇首动作停了下来;大小姐的话犹如给她当头棒暍,让她醒悟这的确是喜儿摆脱上官府的唯一机会。 只要喜儿嫁给单老爷,就不必再因为她这个不中用又软弱的母亲而处处受到林满母女的牵制,每天过得那么痛苦。 喜儿嫁给单老爷,虽是第三偏房,但当姨太太的日子,一定比在上官府当丫鬟要好过很多很多。 如此一来,喜儿就可以不必再受苦了;一想到这一点,金月心里反而感到十分欣慰。 “娘,您不必为我担心,我不会有事。”喜儿安抚着母亲,见母亲不再激动,这才转向夫人,提出她的要求道:“夫人,既然我是上官小姐,那么我可以拥有一名自己的丫鬟跟着我陪嫁吗?” “喜儿,你当真以为自己是大小姐吗?居然还想要个丫鬟陪嫁!”上官柔媚沉不住气,马上耻笑她的异想天开。 “媚儿,喜儿的话没有错。她若是顶替你这大小姐的身分出嫁,的确是要有个丫鬟在身边伺候,才不会让人怀疑她的身分。”林满眯着眼打量喜儿一眼。 这丫头的心思确实要比女儿沉稳且细腻多了。 “娘。”上官柔媚瞪着母亲,心有不甘。 娘干嘛要顺喜儿的意!她就是不想让喜儿这么好过嘛。 “若是夫人不反对,我想向夫人要求让小乐跟着我,她和我同榻而眠,对我的行为举止较为清楚,跟去单府自是不会出纰漏。”喜儿不理会上官柔媚的瞪视,迳自提出她的想法,静候夫人作决定。 此次嫁去单府,她自然希望有小乐陪在身边,一方面是她需要有个可以信赖的伙伴,另一方面也可以藉此带小乐离开上官府。 “好,就让这名丫鬟跟着你。不过这一嫁出门,你就不能丢我们上官府的脸,万一遭单老爷退回,就休怪我对你娘不客气了。”林满事先警告。 “我了解。”为了娘,她绝不会遭人退回,喜儿暗暗立誓。 “既然如此,这几天你就好好准备,待上花轿那一天,可不准你出任何差错。”林满说完,挥挥手表示她可以退下了。 喜儿即便瞧见了夫人的手势,仍然没有退出房间。她坚定地看着夫人,开口道: “夫人,我已经答应照你的话做,你是否可以把解药交给我了?”她就怕夫人会不守信用。 “解药在你上花轿那一天我自然会让你母亲服下,现在你可以和你母亲退下了。”林满当然不可能在这时候就将解药交给喜儿。 喜儿心里也十分明白,夫人不可能这么干脆就将解药交给自己,为了避免夫人翻脸,她不再坚持,迳自扶着母亲离开。 第三章 “喜儿,你当真是上官大小姐?”看着一身喜衣、端坐在新房里,连喜帕都未掀的喜儿,即使到了这一刻,小乐仍然难以相信自己当真已跟着喜儿陪嫁到单府来。 喜儿原来是上官府的大小姐呢,现在她总算明白大小姐何以每次都要找喜儿的麻烦了。 “小乐,我们都一起来到单府了,还由得你不相信吗?”坐在喜床上的喜儿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你实在不能怪我,喜儿,这件事实在是太——” “小乐,小声点,你忘了自己答应过我,来到单府后就不准再提我们在上官府的那些过往?从今天起,你是陪嫁过来的丫鬟,我则是你的主子上官小姐,你可千万不要再忘记了。”喜儿小心谨慎的提醒小乐。 她知道要小乐一下子就将她当成上官大小姐看待,是有些困难。 但是现在已经没有时间等小乐慢慢调适心理,毕竟单老爷的花轿已经将她抬进单府的新房,再不容许她和小乐有丝毫差错了。 “喜儿——” “小乐,你又忘了。”喜儿长叹口气,看来这两天的时间还是不够让小乐做好心理准备。 她是不清楚、也不想知道夫人究竟是如何说服上官老爷让她顶替大小姐上花轿的,反正上官老爷从来就不在乎她。 但她倒是有点后悔自己不该在两天前才将自己要顶替大小姐嫁给单老爷、还要小乐陪嫁过来的事,让小乐知道。 她因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骚动,才决定晚些时候再告知小乐这事,岂料这迟疑反让小乐没有足够时间适应她这大小姐的新身分。 “喜——啊!大小姐,我知道,我会记住。”小乐吐吐舌,拍打自己的头。 “我没怪你,只是,你一定要特别小心。你知道,我不能拿我娘来冒险。”喜儿头上盖着巾帕,伸出手向前摸索。 “我在这儿。”小乐立刻上前一步,握住喜儿的手,牢牢的、紧紧的握住。 “小乐。”喜儿心里一阵感动,她就知道小乐和她最有默契。 “对不起,大小姐,我让你这么担心。你放心,从这一刻起,我不会再忘记,也不会再出错。”小乐十分认真的保证。 自从得知喜儿从小经历的可怜遭遇,她当下就已经打定主意要跟着喜儿一起过来。 在必要时她会好好保护喜儿,绝不让喜儿在单府感到孤单无助。 所以她绝不会再让自己犯下任何差错,她会好好从旁协助喜儿。 “小乐,其实我一点也不想听你叫我大小姐。真的,我一点都不想当大小姐。”喜儿语气难过的说。 她不想和自己感情这么好的小乐从此成为主仆,但情势所逼,她心里也不好过。 “我知道,大小姐。你放心,我们永远都是好姐妹,这份感情绝不会改变。”小乐笑了,但笑中有泪水;喜儿的语气,令她听了好心酸。 闻言,喜儿但觉欣慰,忙一阵点头,差一点连头上的盖巾都要掉了下来。 “大小姐,小心哪!我可不是新郎倌,你的喜帕可不是我能掀的。”小乐紧张得大叫出声。 在这阵慌乱中,小乐居然还能叫对称呼? 喜儿惊讶的发现到这一点,接着开心的吃吃笑出声,抱住小乐,欣喜的说: “小乐,你办到了吔!太好了。” “大小姐?”小乐显得有些莫名其妙,眨眨眼地看着喜儿。 她究竟是办到什么了?值得喜儿这么开心来着? 不过,不打紧,只要能让喜儿开心,什么事都值得她去做。想着想着,小乐也跟着笑了。 ***bbs.***bbs.***bbs.*** 单仁福坐在自己房里,心虚的看着站在他面前、一直令他深感骄傲的儿子,单翼臣。 在单仁福迎娶花轿进门的那一刻,单翼臣终于赶了回来,正好及时阻止了单仁福和上官小姐的拜堂仪式。 单仁福见儿子风尘仆仆的赶回来,自然是什么天地也不敢拜,便直接要家中仆人先将新娘送进新房,待他先和儿子细谈一番,再作打算。 “爹,我在等您的理由呢。”单翼臣见父亲一副局促不安的模样,心里觉得好气又好笑。 父亲每次想要纳妾,总是这副模样,每每让人拿他没辙。 他清楚父亲十分在意他这个儿子,每次在收人进房前,都会先经过他这儿子的同意。 无论收人的理由有多么荒唐,父亲一定会事先告知他理由。 怎么这回他才走进家门,就撞见父亲正准备拜堂了? 他倒要看看父亲怎么向他解释! “理由?”单仁福看了表情愠怒的儿子一眼,搔着后脑勺,呵呵傻笑出声。 “娘,您呢?这回您接受的原因是什么?”见父亲装傻,他转向自己的母亲。 见儿子将矛头转向自己,马凤也不好再沉默,瞪了实在毫无担当的丈夫一眼,才开口道: “原因很简单,还不是看人家姑娘家花容月貌——” “夫人,你可别冤枉我啊!我根本连对方是何模样都没瞧过,在儿子面前你不要诬赖我!”单仁福急急打断妻子的话,替自己喊冤。 “爹,您说您连对方瞧都没瞧过,居然就将人给娶进门?”闻言,单翼臣目光凶狠的瞪视父亲。 “嘿……”单仁福仍是傻笑。 “理由,给我理由,否则我马上把人赶出单家。”他目光一沉,耐性尽失的警告。 “儿子,别动怒,娘告诉你原由。”马凤看着向自己求救的丈夫,微笑的对儿子招招手。 单翼臣深吸一口气,来到母亲身旁的位置坐下,马凤这才将老爱做善事、却又不知该如何收尾的丈夫这次收人的理由缓缓道出。 听完母亲的叙述,单翼臣简直不敢相信!他火冒三丈的起身,走至一脸心虚的父亲面前。 “您这老糊涂,单单为了想帮上官府度过这次的生意危机,就把人家的女儿收进房?!”他说着,先叹了口气,才又道:“爹,您想做善事,儿子几时阻止过?但请您在做善事之前,先想清楚,不要老是做完善事后还惹来一身腥。”他极力想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他并不想将此事闹得人尽皆知。 但这并不容易。这次父亲的行为实在是太离谱,简直和那些花钱买小妾的有钱大爷没两样。 “当初我会提出这要求,纯粹是开个小玩笑,我也料不到这上官兄竟会当真一口允了婚事。”单仁福苦恼的说。 “怕对方认真,一开始您就不该提。后来您何以没有向对方解释清楚?” “呃……”单仁福又支吾着。 “爹。”单翼臣脸色沉了下来。了解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他发火的前兆。 “唉!还不是你爹看上官兄表现得很热络,为了自己的颜面,他当然不敢把说出口的话收回来。”马凤十分了解儿子的脾气,遂替丈夫解释。 没办法,她这个心地善良的丈夫,正是出外一条龙、在家一只虫的标准典范。 “娘,您也就由得爹胡来吗?倘若我没有及时赶回来,您当真要眼睁睁看着爹和新人拜堂?”单翼臣有时真搞不懂娘心里在想什么。 就算娘的度量再大,也不该一再容忍爹三番两次将人娶进门。 自古以来,有哪些妻妾成群的家庭是和乐融融来着?兰姨和桂姨之所以不争不抢,是因为她们心存感激,又因心里早有难忘之人,娘才能和她们相处融洽。 而谁能保证这次爹收进门的上官大小姐,真能和爹的三位妻妾相安无事? 不,这绝对不可能。单翼臣十分肯定对方是为他父亲的钱而来,否则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家,岂肯嫁给一个足以当她父亲的老人为妾! “翼臣,你心里也明白,你爹通常都是做个样子,他从来不曾背叛过娘,他是个好丈夫,你不能因为他管不住自己想行善的心就责怪你爹。”马凤缓缓说道,接着和一旁的丈夫相视一笑。 “夫人。”单仁福一阵动容,握住妻子的手,心里很是安慰,还是和他结发三十年的妻子最了解他。 见两人又要旁若无人的卿卿我我了,单翼臣感到十分无奈。 他很高兴爹娘至今感情仍然这么好,但是他这儿子还站在他们面前,当下事情也还未解决,这两人想燕好,也必须先把事情交代清楚,否则甭想藉此打发他走人。 “两位长辈,您们的儿子还在等您们把话说清楚,不要想打马虎眼。”他没好气的提醒道。 彼此浓情相望的老夫老妻这才如梦初醒的回过神。单仁福清了清喉咙,连忙移开视线,马凤更是面有羞色地怒视了坏事的儿子一眼。 单翼臣则若无其事般地耸耸肩,虽然心里很感抱歉,然而谈正事要紧。 “唉!翼臣,你打算要爹怎么做,你直说吧。”单仁福最后还是决定尊重儿子的意思。 “倘若我要爹把人送回上官府呢?”他很干脆的说出本意。 “这……”单仁福不反对,这新人他也是迫于开不了口拒绝,才勉强同意迎娶的。 “行不通。翼臣,新人花轿都已抬进门,岂能坐回头轿。你有没有替上官小姐的将来想过?一个姑娘家的名节是何等重要,你把她退回去,等于是直接逼她走上绝路,这件事不能这么胡来。”马凤第一个反对。 一个会为了钱出卖自己终身的女子,会重视自己的名节吗? 单翼臣在心里暗自嘲讽道,但没有对母亲说出他心里的想法。 “娘,您有没有想过,万一这上官小姐是个贪求荣华富贵的人,她一进门,肯定会将咱们这个和谐的家闹得片刻不得安宁。”单翼臣决定还是先让母亲知道,要提防这上官小姐才行。 “不会吧?兰玉和桂芳不也待得很好吗?”单仁福是最先让儿子这番话吓白脸的人。 “这上官小姐毕竟不是兰姨和桂姨,爹。”单翼臣特别提醒。 父亲老是做事不经考虑,是该好好吓吓他了。 “呃,娘子,你说儿子的话有没有可能?”单仁福转向自己最信任的妻子求助。 马凤没有回答丈夫的话,反而对着儿子颔首道: “你想怎么去证实这一点娘不会阻止,但是,你要记住一点,凡事适可而止,可不要太过分了。” 身为当家主母,她岂会不知儿子心中作何打算。为了单家未来和乐的日子,她自是不会阻止儿子做他认为该做的事。 希望那上官小姐能通过儿子的试探,那么她会很高兴的欢迎她成为单家的一分子。 征求过母亲的同意后,单翼臣转向父亲,坚决说道: “爹,我这么做可不代表已经同意你再纳妾,将来就算把人留了下来,她也不会是爹的第三姨太,您最好清楚这一点。” 单仁福怔然,不太明白儿子话中之意。那上官小姐是否要留下来,他这当事人是不怎么在意啦,倒是儿子看来比他还重视哩。 看父亲这呆样,单翼臣心里明白,父亲八成是将他自己的誓言忘得一干二净了。 “总之这上官小姐不会是爹的第三姨太,倘若爹还想留着老命,看着儿子我娶妻生子,就不要再忘了自己许过的誓言。”说完,单翼臣向母亲示意后,便转身离开主房。 他才走出主房,房里随即传来他父亲恍然大悟的叫声。 “啊!我竟然忘了我曾拿自己的老命去发誓不再纳妾的这件事。夫人,你说这下该怎么办才好?你快想想办法!我们就这么个儿子,我还要看着儿子娶妻生子,我不想死啊!” 听着父亲激动的言语,单翼臣嘴角拉开一道笑弧。有他这儿子在,他不会让任何人、任何事破坏这个家的美好。 ***bbs.***bbs.***bbs.*** “夫人,你为什么不对咱们儿子说实话?”单老爷在确定儿子离开后,立刻愁眉苦脸的对一旁的妻子马凤抱怨道。 “我说的不就是实话吗?”马凤看着苦着脸的丈夫,嘴角挂着一抹笑。 “夫人。”单仁福表情相当无奈。 当年他之所以会将兰玉和桂芳收进门,全是他这好娘子的提议,他这当家主事者不过是遵照妻子的意思去做而已,却被儿子看成是个只知行善、不知动脑的老糊涂;几年下来,他可也是很委屈的。 “老爷,您认为现在是说实话的时候吗?若是这会儿教咱们儿子知道这次的婚礼是为他而办,这次的新嫁娘是为他迎娶,你认为翼臣心中会做何感想?”为了这件事,她已经构思了许久,自然不能在这一刻功败垂成。 “你也不能因为怕儿子生气,就硬要我承担这件事啊。”单仁福免不了替自己抱屈。 这件事明明是妻子的提议,说什么要藉此喜事的消息,逼长年在外流浪、不知返乡的儿子回来。 这会儿儿子是如她所愿的回来了,可却也挟带着风暴回来:儿子那不怒而威的眼神,连他这做父亲的看了,都不免一阵胆战心惊呢。 “不对儿子说是你要再纳妾,儿子会回来阻止吗?你想想看,倘若现在让儿子得知实情,他恐怕会气得一走了之、再也不回来。这是你所希望的结果吗?”马凤问道。 好不容易才把儿子拐骗回来,说什么她都不会再让儿子出去游山玩水了。 既然儿子生性爱流浪,她就替他娶房媳妇,让他想走也走不了。 “我当然不希望。可是你明明清楚我发过誓不再纳妾,这回——”倘若不是儿子的提醒,他还真忘了有这一回事呢。 “这回又不是你纳妾,你紧张个什么劲!”马凤没好气的说。 “可是适才在大厅上,我差点和新人拜堂呢。”单仁福想到这一点,心跳一度停了下来。 适才那一刻,若非儿子及时赶回来,这拜堂仪式还当真要完成了呢。 所幸儿子赶在最后一刻回来阻止,否则他这条老命可能就要被这对母子给害死了。 “放心,我早就将一切安排妥当了。儿子一进城,就已经有下人先回来通报了,你以为我舍得让你先我而去吗?老爷。”马凤语气十分温柔的说, 妻子的最后这句话,令单仁福不由得又是老脸赧红。他这一生就是栽在他这个既聪慧又温柔的妻子身上,一路走来,倒也无怨无悔。 “可是你瞧咱们儿子的反应如此激烈,这件事当真可以成功吗?”单仁福不免担心道。 “所以接下来就让他们年轻人自己去发展了。”马凤耸耸肩回道。 这件事会不会成功,恐怕只有老天爷知道吧。 她仅是替儿子把媳妇娶进门,至于他们两人是否能系上姻缘线,就看他们有没有这缘分了。 “万一儿子根本不喜欢这上官小姐,你说要如何是好?”妻子的话令单仁福更忧心忡忡。 “倘若儿子当真不喜欢上官小姐,那么我不会勉强他。”马凤心中早有主意。 强摘的瓜不甜,强求的姻缘不圆,这道理她懂,是以若是当真勉强不来,她会另作打算。 “可是……” “甭可是了。老爷,你现在要做的事,是好好配合我的计画,可别一个不小心,在儿子面前露出口风。怕我直接要你对上官小姐的一生负责,我相信为了你这条老命,你会特别小心吧?”马凤似真似假的要胁道。 “我当然会特别小心。就不知咱们的儿子究竟打算怎么做。”单仁福免不了好奇。 马凤不置可否的耸耸肩。无论儿子打算怎么做,她都不会阻止,只要儿子肯去接近上官小姐,她的计画就算成功一半了。 思及此,马凤脸上不由得露出愉悦的笑容,心想很快就会有好消息传来。 ***bbs.***bbs.***bbs.*** 夜深人静,新房里一片沉寂。看着桌上绘有龙凤彩饰的大红花烛,随着时间流逝而逐渐燃烧殆尽,小乐忍不住纳闷的走至新房的窗口前,对外一瞧,就见外头一片日月无光,连一丝光亮都没有。 这是怎么一回事? 今儿个不是新人进门的大好日子吗?何以外头竟一片寂静无声、冷冷清清的? “小乐?” “大小姐,这单府的人好像全熄灯睡觉了吧。”小乐关好窗,走回大小姐的身边。 “是吗?现在是什时候辰了?”喜儿讶问。 “我也不清楚,不过肯定是很晚了,桌上的花烛都快烧完了。大小姐,这是怎么回事?单老爷将你迎娶进门,却连新房也不进,太奇怪了吧。”小乐说完,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你要是累了,就先去休息吧,小乐。”喜儿动了动身子,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坐了多久。 但以身体的酸痛感来判断,肯定已坐了好些时候。 “我不要紧,大小姐。倒是你,还是先把这身累赘的装扮卸下,单老爷今天晚上应该是不会来了。”小乐忍着疲惫,上前想服侍喜儿更衣。 “我自己来,小乐。”喜儿摇头,她还不习惯让人服侍。 更何况她把小乐带来,并不是要小乐服侍她。 “大小姐,你说这是什么话!我是你的丫鬟,当然要伺候你更衣。”小乐语气十分不悦的斥道。 “小乐。”喜儿发出无奈的叫声,试着阻止小乐。 但依小乐强硬的态度,以及她出奇大的力气,喜儿最后只好无可奈何的被褪去了一身累赘的装扮。 “瞧,这样可轻松多了吧?”小乐大功告成的拍拍手道。 “你也累了吧,小乐。既然单老爷今晚不会来,你上来休息吧。”喜儿拍拍自己身旁的喜床。 “大小姐,真的可以吗?”小乐询问,渴望的看着喜床。 空等了一晚,虽然只是站着,但也是很累人哪。 喜儿笑着点点头,伸手拉着小乐一起躺下来,并轻吁了一口气。 “小乐,其实单老爷没进新房,反而令我松了好大一口气。你知道吗?坐在喜床上,头盖着巾帕,就这样等着单老爷,却不知道单老爷什么时候会来,这一段时间我心里好害怕。”硬撑了好久,喜儿紧绷的心情这会儿才稍稍放松下来。 “喜——啊!对不起,大小姐。” “不要紧,小乐,只有我们两人的时候,你不必这么紧张。”喜儿不在意的挥手道。 “你、你真的要这样嫁给单老爷吗?大小姐。”小乐忧心的说。 “我人都在单家了,你想我还能有其他选择吗?”喜儿撇撇嘴回道。 就算她心里有千百个不愿意,但为了仍在上官府遭软禁的娘,她没有别条路可走。 “可是今天单老爷没进新房,不表示他永远不会进来。难道你当真要和单老爷行房?”小乐替她感到忿忿不平。 喜儿打小至大就没有过过好日子,何以还要被迫嫁给一个已可以当她父亲的男人? 老天爷待她未免太不公平了。 喜儿眼中含着泪意,颤抖地深吸了口气,没有回答小乐的问题。 她心里何尝没想过这个问题,然而心里的不甘,即使是大声说了出来,也于事无补。 既然她已选择了这条路,就不允许再回头,当下她只能乞求上天垂怜,让她在单家未来的日子能平顺度过。 他只盼单老爷是个大好人,希望总有一天她能将娘从上官府救出来。 心里抱着如此的期望,喜儿望着喜床上方的喜帐,一夜无眠。 而将问题扔给她的小乐,这会儿却已呼呼大睡。 ***bbs.***bbs.***bbs.*** “大小姐,啊!原来你……你……”一大清早,就见小乐像是见鬼般的大叫出声。 坐在镜台前的喜儿,但觉好笑的看了表情夸张的小乐一眼。 她不过是被小乐撞见还来不及上色的本来面貌,真值得小乐如此大惊小怪吗? “你……当真是大小姐?”小乐语气中仍然充满了不确定。 眼前这拥有如芙蓉般面貌、宛如天仙化人的大美人,当真就是喜儿? 小乐揉了揉眼睛,还是难以接受眼前所见的事实。 “小乐,我在上官府的模样,当真有那么糟吗?”喜儿盈盈秋水中净是揶揄。 “何止是糟而已,简直丑毙了!大小姐,在上官府大家私底下都叫你小黑人,因为你真的很黑嘛。没想到你原来的面貌竟是如此,单老爷当真是捡到宝了。”小乐啧啧称奇道。 “我不打算以本来面貌面对单老爷。小乐,你必须替我保守这个秘密。”喜儿以往都是趁着小乐醒来之前将自己妆点完毕,不料今儿个小乐一大早便醒来,正好教她撞见自己来不及上妆的脸。 “咦?为什么你要隐藏自己的美貌?若是能教单老爷迷上你,你在单府肯定能呼风唤雨,多威风啊。”小乐随口说说。 “小乐,我不会让自己成为和上官夫人一样的人。我不会在单府兴风作浪,你也不要抱持这种想法,”她曾经是受害最深的人,自是不会让自己也成为加害别人的人。 “可是……”小乐努努嘴,她是想说倘若喜儿能利用美貌在单府有所作为,她们主仆二人的日子也能比较好过啊。 毕竟喜儿都已嫁进单府当单老爷的第三姨太太,若不运用些手段争宠,喜儿这三姨太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更甭提她那小黑脸装扮,真的很不得人缘,万一因此而教单老爷嫌弃,日子岂不更难过? 思及此,小乐忍不住替喜儿的未来担心。若是喜儿天生长得丑,自是没话说,但喜儿明明生得花容月貌,却不知要好生利用,唉!未来堪虑啊。 “我了解你想说什么。小乐。但人都是善妒的,在上官府我就担心教大小姐发现此事,才会如此做。你想,在单府,情况又能好到哪去?”喜儿警告道。 小乐若再搞不清楚状况,恐怕不必等单老爷迷上她的美貌,她们两人就先惨遭单府那三位妻妾的毒手了。 在单府的未来,目前仍无法预知,所以凡事还是小心谨慎为妙。 闻言,小乐颇有感触的点点头。喜儿说得没错,万一喜儿的美貌引起了其他妻妾的妒意,日子恐怕才真会过不下去。 “你说得对,大小姐。我来帮你把妆化好,保证不会让任何人发现小黑脸原来是个大美人。”小乐连忙上前帮忙。 小乐装模作样的语气,令喜儿感到啼笑皆非。正想再说些什么,此时房门外却传来敲门的声音。 喜儿和小乐相视一眼,心同时提了上来,屏息等着来人开口。 “上官小姐,老爷有请。”房门外丫鬟恭敬的传达主人的意思。 “是,我随后就到。”喜儿回答,以眼神向小乐示意,要她赶紧替自己准备服饰,她自己则加快在脸上上色的动作。 小乐点点头,随即动作俐落的挑出适合的锦衣罗裙,两人的动作丝毫不敢拖延。 因为面对单家人的第一仗,此刻才正要开始。 第四章 单家大厅里,此时正笼罩着十分凝重的气氛。喜儿微低着脸,不敢抬头目视正坐在厅上、同样以着打量眼光瞧着自己的单老爷。 她可以感觉到单老爷的怒气正逐渐高张,她也知道一定是因为她小黑脸的模样,令单老爷倒尽胃口。 “你就是上官小姐?”坐在父亲专用的主位上,单翼臣眉毛上扬。 这上官家倒是好大的胆子嘛!摆明着是吃定性情温和的父亲来着。 瞧眼前这其貌不扬、平凡到令人看都不想再看一眼的庸脂俗粉,竟然就是上官小姐。 就连站在她身后跟随她陪嫁过来的丫鬟都要比她来得出色。 “是,老爷,您叫我喜儿就好。”喜儿抬首,见单老爷慑人的目光直逼自己而来,连忙又低下头去。 这……好犀利的目光。若非眼前这人的确是个上了年纪的长者,喜儿实在很难相信一个老人竟也能有这样炯炯有神的一双利眼。 “看来上官府胆子不小嘛!收了我的钱,送上门的居然是你这等货色。怎么?摆明是吃定我了?”单翼臣面有愠色的拍桌。 “大小姐……”一旁的小乐被单老爷的举动吓了好大一跳,连忙靠近喜儿,寻求依靠。 她就说喜儿这小黑脸的妆扮不讨喜嘛!喜儿偏不信邪,这会惹恼了单老爷,接下来要如何是好? “老爷,当初在提此亲事前,是您忽略该先向家父要求要和我见上一面,并非是上官府有心欺骗。”喜儿无视他的鄙视,迳自回道。 “大小姐……”小乐狠狠地倒抽了口气,害怕的扯了扯喜儿的衣角。 这喜儿是不要命了?怎么会这样同单老爷说话! 万一因此惹得单老爷更加火冒三丈,谁知道下场会是如何。 “你倒是挺伶牙俐齿的,上官小姐。”单翼臣眯起眼,目光像两道利刃般直射向她。 外表生得不怎么入眼,倒是挺有胆子和勇气嘛!他倒要看看接下来她要怎么应付他的种种刁难。 “请老爷直呼我喜儿就好,我已经是老爷收进门的妾,就不再是上官小姐了。”喜儿平静道。 “上官小姐,老爷可没承认你已经是他收进门的妾室,请你不要妄自尊大。”一旁的丫鬟可香看不下去的直言。 这上官小姐人又黑又丑就算了,居然还马不知脸长的想要当老爷的第三姨太!实在该叫她回去照照镜子、秤秤自己的斤两。 “可香。”单翼臣沉声警告,看了可香一眼。 可香缩了缩脖子,退至一旁。 “既然我已教单府的花轿抬进单府,就已经是单府的人了,不管老爷再如何厌恶我,也不能毫无理由的否认这个已经存在的事实。”喜儿说出自己早准备好的说词。 无论如何,她就是不能被退回上官府;而要留下来,自然得要有心理准备面对种种刁难。 “我昨儿个并未和你拜堂,婚礼恐怕尚未成立,上官小姐。”单翼臣半生气半嘲弄的说。 “无论是否已有拜堂仪式,老爷,我就是认定自己已过门。更何况单府和上官府联姻的事早已传得人尽皆知。在进门的第二日,才否认这亲事的存在,恐怕对单府的颜面声誉会有所损害。”喜儿坚决的表明立场。 然而,尽管表面上说得振振有词,她心里却是忐忑不安。 她知道自己不能在此败下阵来,她担不起失败的后果。 “无论如何,你就是不想离开单府?”恐怕这才是她真正的目的吧。 “是。请老爷不要反悔这件亲事,喜儿即使相貌平凡,也会守好自己的本分,不会教老爷失望。”喜儿盈盈秋水里是满满的自信。 单翼臣勾起嘴角,眯起眼再次仔细打量她。她实在有张不怎么入眼的丑颜,然而她盈满自信的明亮双瞳倒是出奇的吸引他。 “你该清楚自己有张令人倒尽胃口的丑颜吧?倘若你想要讨我欢心,恐怕要下很大的工夫才行。”他倒要看看她准备如何不让他失望。 顶着那张脸,即使她再怎么聪明伶俐,也不会有人想亲近吧。 脑中突然闪过一个想法,单翼臣当下露出一抹狡黠的微笑。 “没想到老爷也是重视外表的肤浅之人。”喜儿一副失望的表情。 “重视外貌本是人之常情,上官小姐,倘若你要我接受你,你——” “倘若老爷想要我让自己平凡的长相有所改变,请恕喜儿直言,喜儿绝对办不到。”为了替自己争一口气,喜儿暗自决定,她绝不会在单老爷面前恢复她原本的面貌。 她一定要以小黑脸的长相让单老爷接受她进门。 “大……大小姐。”小乐又不安的扯了扯喜儿。 喜儿是怎么一回事? 她明明可以轻松的恢复原本的美貌,让注重外表的单老爷接受她,何必意气用事? 喜儿的话令单翼臣发出爽朗的大笑声,一旁的阿部更是毫不客气的直接捧腹大笑,笑得东倒西歪,直不起腰。 喜儿脸色僵硬地咬着唇,她知道自己的那番话很好笑,但这主仆二人有必要笑得如此夸张吗? 尤其是单老爷,也不想他多大年纪了,还如此为老不尊,笑得那么夸张,也不怕笑掉他一口老牙。 “上官小姐,你说了个很好笑的笑话。我当然十分清楚你无法替自己的容貌做任何改变,所以我当然不会这样要求你。”单翼臣扯了扯嘴角回道。 喜儿的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不高兴的瞪着还在狂笑个不停的阿部。 意识到她的瞪视,阿部这才有所收敛的收起笑声,但笑容仍挂在脸上。 “那么老爷有什么要求请直说吧!喜儿一定会努力做到。”喜儿直截了当的请示。 “我的要求很简单。倘若你能搞定我那个儿子,让他认同你,那么你即可留在单府。”他很干脆的提出要求。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上官小姐。”他挂着诡异的笑容,肯定的点头。 就这么简单吗? 不,很快地,她就会知道,要得到父亲的儿子——也就是他本人——的认同,绝不如她想象中容易。 ***bbs.***bbs.***bbs.*** “大少爷,老爷究意是怎么回事?就算要再纳妾,也要找个赏心悦目的姑娘嘛!这三姨太长得又黑又丑,简直是女人之耻。”阿部跟着大少爷离开大厅后,忍不住大肆批评起来。 “阿部,注意你的称呼,谁准你称她三姨太来着?”他沉着脸警告。 “是,大少爷。你当真要把这上官小姐留下来啊?j阿部连忙改口。 以他对大少爷的了解,大少爷是绝对不可能让上官小姐进门的。 “你认为她有这能耐达到我所说的吗?”他嗤之以鼻。 若真有这么容易得到他的认同,他就不会以此做为条件了。 那上官小姐也未免太天真了点。 “我看是绝不可能。”阿部摇头道。 看着大少爷脸上那充满自信的神情,阿部反而有点同情上官小姐了。 她的人生可真是不平顺啊!爹娘将她生得外貌不如人,现下好不容易遇见像老爷这样的善心人士将她娶进门,偏又碰上一个反对亲事的大少爷。 在大少爷极力阻止下,这上官小姐是不用想进单府了,因为她绝对无法得到大爷的认同。 看来她不仅人丑,运气也不好,哪儿不嫁,偏嫁进单府来。 唉!希望老天爷保佑她,不要太早被赶出单府。 “阿部,晚上替我跑一趟百花阁,就说我这几日会上门。”他吩咐道。 百花阁?阿部一愣,一时没有回应。 “还不赶紧去办?”见他迟疑,单翼臣敛眉,睨了阿部一眼。 “是。”阿部立刻退下。 看来大少爷已经展开计画,上官小姐想要留下来,难了! ***bbs.***bbs.***bbs.*** “大小姐,你差点把我吓死!你怎么敢这样和单老爷说话?你不怕单老爷一怒之下把你赶出单府啊?”在一旁观看的她,有好几次吓得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几度想昏厥了事呢。 “就是因为不清楚单老爷的为人,所以我才决定把心一横,什么都不管了。”喜儿指着自己的胸口道。 其实面对单老爷时,她并没有小乐以为的那样勇敢。即使是已经回到房里的这一刻,她的心仍然跳得十分快速呢。 这次和单老爷面对面,她可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虽然表面上看来,是她在言语上占了上风,但其实不然,由单老爷嘲弄的眼神中,她了解事情并不如自己想象中的容易。 “幸好这么做成功了,我本来还打算,若是单老爷当真把我们赶出单府,我就要以死相逼了。”小乐吐吐舌道。 “就算要以死相逼,那个人也是我,而不是你,小乐。”喜儿没好气的看了小乐一眼。 小乐倒是将她的打算摸得十分彻底嘛。没错,她的最坏打算,就是以死相逼,所幸情况并没有那么糟。 “接下来只要得到单老爷儿子的认同,我们就可以安心留在单府了。”小乐喜孜孜的说。 “小乐,既然单老爷会提出这个要求,即表示他口中的那个儿子不是那么容易应付的。”她可没有小乐这么乐观。 “说的也是。大小姐,那你准备要怎么做?”目睹喜儿面对单老爷时的自信,小乐相信喜儿一定可以得到单家大少爷的认同。 “这恐怕必须等到我见过那位单家大少爷后才能知道我应该要怎么做吧。”瞧见小乐眼里的崇拜,喜儿笑了。 她并没有小乐以为的那么聪明,她只是比较了解人性而已。伸手摸着自己的小黑脸,她不禁暗自庆幸自己没有走错棋。 她早料到不会有人喜欢这张丑颜,单老爷也不例外,是以为了保护自己、不让单老爷亲近的目的,她是达成了。 而接下来,只要让单家大少爷接受她,她即可安心留在单府,却不用时时刻刻担心单老爷会在夜里闯进她房里。 这是她昨夜想了一整晚,所能想到让自己在单府安然度日的办法。而单老爷那嫌弃的嘴脸,证实她的办法奏效了。 “大小姐,你这么聪明,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得到单家大少爷的认同。”小乐倒是对她充满了信心。 “小乐,我才没有你说的那么聪明。”事情进行得如此顺利,喜儿也笑得十分开心。 近日为此事纠结的心,这一刻终于可以稍稍松了一口气。 翌日,仍是一张小黑脸打扮的喜儿带着小乐,主仆二人来到大夫人房里,向大夫人及两位姨太请安。 只见大夫人马凤盯着喜儿的脸许久,一直没有出声,在一旁的兰玉和桂芳自然也就静默不语。 倒是站在马凤身旁的单仁福在瞧见喜儿那一张黑麻麻的丑颜时,先是狠狠地倒抽了口气,接着像是喘不过气来一般,随即白了一张脸。 单仁福这会儿只想直接昏厥了事。看着上官小姐那一张毫无姿色可言的脸,他心里不禁开始哀嚎。 这样的一张丑颜,如何能掳获儿子的心?看来他和妻子的计画即将要毁于一旦了。 儿子说得没错,他这老糊涂居然没有先去打探清楚,竟在不知对方的品行长相前,就把新人迎娶进门。 一切都是他这老糊涂的错,看他要如何给儿子一个交代!好不容易想到个法子,把老爱出远门的儿子拐回来,偏偏却娶了个无盐女回来,这不等于要把儿子吓得不敢再回家吗! 想到此,单仁福又长叹了一口气。 而他又是抽气又是叹气的声音,令房里的气氛更加凝重。喜儿心知又是自己这张脸惹的祸,是以捏紧手心,低着头不敢再抬起。 而身旁的小乐同样为喜儿的处境紧张得冒了一身冷汗。 就不知单老爷的三位妻妾会如何刁难喜儿了。 “老管事,你若是身体不适,何不退下休息?别留在这儿碍事。”马凤故意冷眼瞧了丈夫一眼,警告意味相当浓厚。 “不,夫人,我身体并无不适。”单仁福微侧身回道,他可不想被赶出去,他一定要留下来看事情如何发展。 “大夫人,恕喜儿直言,恐怕是喜儿这张不讨喜的脸吓坏了老管事,喜儿在此向老管事道歉。”喜儿上前直言道。 她不想承认,伹眼前这阵仗怕是冲着她来的,她若不应战,只怕会教大夫人更瞧不起她。 “大小姐!”小乐惊呼一声。 喜儿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哪!何必自己承认啊!拍了拍额头,小乐着实不知喜儿究竟在盘算什么,也不想管了。 喜儿的坦诚直言,令马凤颇为意外的端看着她,接着在喜儿黝黑的脸上,她似乎发现了一丝丝端倪来,但又不是十分确定。这个意外发现令马凤眼里闪过一抹兴味。 看来事情越来越有趣了。 “不,上官小姐,你不必向老管事道歉,一个人的美丑,并非人能决定,这不是你的错。”马凤挥挥手,要她不必放在心上。 “不过,大姐,这上官小姐,呃……这个模样,要讨咱们老爷欢心,恐怕很难哪。”兰玉配合着说话。 “就是啊。大姐,我看还是先替上官小姐想想法子,让老爷能够接受她,总不能让上官小姐一直独守空闺。”桂芳跟着提出看法。 “老爷已经提出只要我能让他的儿子接受我的存在,便会让我留下来,喜儿在此先谢过三位夫人的好意。”喜儿微微福身。 这三位夫人的和善可令她受宠若惊,然而她并不想节外生枝,她就是不希望老爷太注意她,才刻意打扮成这副模样。 “你这意思是此事根本不必经由我们这三位姐妹同意了?”马凤纠起双眉。 “不,喜儿并非此意,大夫人。” “你都进门了,还不知要如何称呼我们吗?”马凤眯起眼,利眼直逼向她。 喜儿眨眨眼,看着大夫人,她怎么有种好熟悉的感觉?是的,就是那双同样犀利的眼,和单老爷如出一辙。 可是……怎么会这般相像? 喜儿呆愣的望着大夫人的一双眼,久久未回话。 “大小姐……”小乐连忙轻推了她一下。 都什么节骨眼了,喜儿还在发什么呆! 喜儿这才蓦然回过神,急急回答道: “大夫人,喜儿只想留在单府,至于是否被老爷收为偏房,我并不强求。所以在喜儿身分未明确前,我想还是称呼您大夫人较为适当。”她表达自己的想法。 “这么说你是不想成为老爷的妾室了?”兰玉讶问:“怎么,你是嫌弃老爷喽?” “不,二夫人,是喜儿自知配不上老爷,但喜儿毕竟已过门,所以只想求个安身之所,请三位夫人不要将喜儿退回上官府,就是为奴为仆我都愿意。” “你既已进门,我们自是不会将你送回去。倒是你说的也有道理,在你的身分尚未明确前,你就以着上官小姐的身分留下来,不必客气,就把这儿当作是自己的家一样。”马凤慈爱的扬起笑容。 她原本还在为这女孩的身分称呼发愁呢,既然她不想被称作……姨太,事情就解决了。 想到她将来可是要给儿子当娘子的,若是以三姨太自称,岂不乱了伦理。 “喜儿谢谢大夫人成全。”喜儿忍不住绽开一抹笑容。 那笑容之甜美,令马凤不由得加深了心中的疑惑,但她仍未动声色,这件事还需要时间慢慢观察才行。 “你还是称我一声凤姨好了,喜儿。”马凤刻意说道。 闻言,喜儿当下愣在原地,久久未语。这要她称大夫人为凤姨,这辈分让她将来留在单府岂不好生为难? “你放心,喜儿,就算你称我一声凤姨,对你将来留在单府的事,一点也不会有何影响,相信我。”马凤自然看出了她心里的顾忌。 “就是、就是!我和大姐、二姐都不会亏待你。喜儿,你放心好了。”桂芳豪气十足的拍了拍喜儿的肩膀,冲着她直笑。 “谢谢两位夫人。”喜儿心里十分感动,眼眶跟着泛红。 但她万万不能掉眼泪,她脸上的脂粉可是禁不起这泪水的洗涤,喜儿在心中努力的告诫自己。 “你称呼我兰姨就好。” “叫我桂姨就行了。” 兰玉和桂芳几乎同时开口,说完,两人相视一眼,接着又一起笑出声。 “呵呵!你和我真有默契呢。”兰玉呵呵笑道。 “就是啊,不然我们和大姐怎么会是好姐妹呢,你说是不是。大姐?”桂芳更是开怀大笑。 马凤笑着直点头,抬头却见喜儿正一脸羡慕的看着她们,心中不由得一阵痛。 这孩子的眼神是多么寂寞!怕是在自家里过得并不开心吧。 “喜儿,既然你已经通过我们这一关,接下来你就尽全力去收服我那宛如脱缰野马、老爱在外流浪的儿子吧。”马凤仍是一贯的慈爱笑容。 喜儿带着笑容回望着大夫人。 ***bbs.***bbs.***bbs.*** “大小姐,没想到大夫人和两位姨太都是那么好相处的人哪,她们居然没有刁难你,实在是太好了。”小乐十分讶异的说。 “是啊,我也很难相信单老爷的三位妻妾居然可以处得如此融洽,宛如三位好姐妹一般。”喜儿有感而发的说。 想来单老爷必有其收服人心的过人之处吧,否则岂能让三位妻妾间毫无憎恨的心结。 能让三位妻妾不争不抢,心甘情愿的跟在他身边,这单老爷真的很不简单。 “肯定是单老爷对待他的妻妾一律很公正吧。倘若上官老爷也能如此,大小姐你也就不——” “小乐!”喜儿连忙出声警告。 “对不住。”小乐捣住自己差点闯祸的嘴巴。 喜儿叹了口气。她不怪小乐会有这种想法。适才看见大夫人和两位姨太的相处方式,她不也曾想过……若是当年娘和夫人也能彼此敬爱、彼此尊重,一切情形肯定大有不同吧? 偏偏夫人的善妒容不下她和娘的存在,娘的软弱则将她们母女推向了最不堪的处境。 “大小姐……”小乐担心的看着神情黯然的喜儿。都怪自己不小心,掀起喜儿心中的伤痛。 “我没事,走吧,我们先回房商量对策吧。”喜儿深吸口气,重新打起精神来。 小乐点点头,连忙跟上喜儿的脚步。 第五章 这天一大早,就见喜儿和小乐主仆二人一路遮遮掩掩,仿佛深怕被人发现似的,从单府的后门偷偷溜了出去。 待终于顺利溜出单府后,两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彼此对看了一眼,然后一起笑出声。 “大小姐,我们又不是贼,这样偷偷摸摸的,实在很好笑耶。”小乐指着喜儿呵呵笑道。 “不偷偷摸摸的,难道还要光明正大的以着这张素颜从单府大门直接走出来吗?”喜儿无奈的指着自己未上深色脂粉的容颜。 这是多年来她首次未在脸上上色。伸手摸着自己光滑细致的脸,当真不太习惯呢。 “我想,若是你以这副模样走出单府,教门口的仆人发现,想必会引起很大的骚动,那些奴仆八成会惊为天人,误以为亲眼目睹了仙女下凡呢。”小乐把手放在背后,故意摇头晃脑的频频打量着尽管脸上未施脂粉、却仍出尘脱俗的喜儿。 这样娇俏动人的喜儿,连她看了都好喜欢呢!更何况是世上的那些凡夫俗子。 看来待会儿上市集买喜儿需要的脂粉,她势必得要紧跟着喜儿,一步也不能离开。 “小乐,你不要说得如此夸张。”喜儿红着脸斥道。 她相信天下之大,天香国色的女子自当不少,她一点也不认为自己这么点姿色有何特别,根本是小乐见识太少。 “倘若你认为自己生得丑,也就犯不着偷溜出来买扮丑的脂粉了,大小姐。”小乐笑道。 “那是因为——”喜儿一时语塞,在小乐充满打趣的眼神中,这才松口道:“好啦!我承认我很美,美得像仙女,行了吧?”她故意以小乐形容自己的言词反讽回去。 就不知小乐何以硬要她承认这一点。一个人的美丑,在她看来并非是最重要的,就像是上官柔媚,不也是姿色迷人?可惜却有着一副人人都怕的狠毒心肠。 她情愿以一颗良善的心去赢得人心,而非以着一张美丽的皮相,为自己赢得表面的胜利。 “所以待会儿到市集里,你可千万别离开我的视线,大小姐。万一教坏人发现你这天仙美女的存在,我可没办法保护你。”这才是小乐真正担心的事。 “越说越离谱了。小乐,走吧,我们快去快回,就能省下不少时间。”她就是知道这一点,才会选在这一大早出门。 因为这个时间市集上还不会有太多人,只要她和小乐动作快一点,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唉!倘若不是昨晚她不小心将脂粉打翻,整个掉进水盆里,这会儿她也不必出门了。 下回在使用脂粉盒时务必要小心才行。 ***bbs.***bbs.***bbs.*** 果然,一来到市集,喜儿出尘脱俗的模样就引起许多人的惊艳目光。做生意的小贩有些根本忘了有生意要做,眼神直勾勾地跟着喜儿移动,宛如失了神般。 “老板、老板,我要的烧饼你到底给不给啊?”妇人拔高声音叫唤着。 就见卖烧饼的老板置若罔闻,直直盯着已快步走开、未曾停歇的喜儿的纤细背景兀自出神。 “喂!喂!老板!”妇人终于忍不住的故意在老板身边大叫。“你的美人儿走远了,烧饼究竟卖是不卖?” “咦?卖,当然要卖。”烧饼老板蓦地回神,果见那宛如天仙美女的美人儿早已消失在眼前,心里不由得叹了口气,真是个美人那! 而引起骚动的主仆二人,这会儿正倚在大树下喘息呢。 “不行,大小姐,我看你还是待在这儿等我,脂粉我去买就好。”小乐几乎是拉着喜儿逃出市集的。她简直不敢相信刚才在市集里那些人瞧着喜儿的眼神,活像是从来没见过美女似的,这要是再走下去,恐怕会引起更大的骚动。 喜儿按着心口,拚命喘着气。她根本来不及注意四周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就被小乐直拉着往这偏僻的角落跑,这会儿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气息仍未平顺呢。 “小乐……” “你在这儿等我,我去买脂粉,马上回来。”说着的同时,小乐已急忙跑开。 眼见小乐离开,喜儿摇摇头,这才在大树下坐了下来。早知会引起这般骚动,她实在不该这样贸然跑出来。 一个人的容貌,当真有这么重要吗? 喜儿实在不了解,但想到貌美的上官夫人就是利用她那张美丽的皮相将上官老爷迷得团团转,她又不得不承认美貌的确可以拿来当作一个绝对有利于自己的武器。 “唷!瞧,真是个小美人哪。阿田,我们今天运气可真好,一出门就碰见了个难得一见的小美人。”随着脚步声,出声的是两名身形魁梧的大汉。 喜儿急忙站起身,瞪着眼前的两名大汉,眼神里满是忿怒,毫无惧意。 她就不信光天化日之下,这两名恶徒敢做出当街行抢的行为来。 “小美人,你还是乖乖——” “我身上没有银两,你们找错人了。”她一脸遗憾的回道。 她的这番话令两名大汉先是对看一眼,接着相继大笑起来。 “你真可爱,小美人。本大爷要的不是你身上的银两,而是你这娇滴滴的小美人啊。” 闻言,喜儿狠狠的倒抽一口气,身子倏地往后直退,当下明白自己这会儿的处境十分危险。 “你们不要想为非作歹,我丈夫很快就会过来,他是……”喜儿一时之间也不知要如何捏造一个不存在的人物,又见两名恶人一再朝自己逼近,吓得她立刻跑开,什么警告之语也来不及说了。 “你别想逃,小美人!” 见她逃走,两名大汉立刻大步追了上去,两人一前一后追着喜儿,怎么也不可能让这难得一见的小美人从他们眼前溜走。 “救命啊!”喜儿一面跑一面大声呼救。 心想着自己即将落入这恶徒之手,强烈的恐惧令她的步伐慌乱了起来,眼看着就要跌倒之际,一道人影迅速掠过,接着她感觉自己正腾空飞起。 那动作之快速,让她眼花撩乱,兀自以为自己是教恶徒给强行抱起,尖叫声不觉脱口而出 “啊!啊!”恐惧窜流过她整个身体,令她忿恨的使尽全身力量,挣扎着想从恶徒手中逃脱。 “冷静下来,小姑娘,没事了。”手里抱着身轻如燕的小人儿,单翼臣眼里同样写着惊艳。 尽管眼前这小人儿早已吓得花容失色,却仍掩不住她天生丽质的清丽容颜,她仓皇的娇容反而更显一股楚楚动人的韵味,令人忍不住想将这俏生生的小人儿纳入怀中细细呵护一番。 浑厚的嗓音由上头传来,奇迹式的缓和了喜儿激动恐惧的情绪,只见她停下挣扎的动作,气喘吁吁的抬起头,直视着这替她解围的救命恩人。 这救命恩人外表斯文俊美,看来风度翩翮,十分迷人;他的嘴唇饱满平滑,此时正噙着温柔的笑容;他气宇轩昂的浓眉下,是一双闪着深邃光芒的黑眸,奇异的抚平了她受惊吓的心,让她不由自主地想移向他,投向那宽阔的胸膛,把一切交给他。 他看来十分高大,挺拔和俊逸,令喜儿在惊吓之余,忍不住羞红了脸;因为她发现自己居然如此不害臊,直望着她的救命恩人许久,浑然忘了还被人拥在怀里,还是一旁的打斗声惊醒了她。 喜儿蓦地回神,急急忙忙的想从单翼臣怀抱中下来。 “请放我下来,这位公子。”见他不为所动,喜儿只好开口请求。 单翼臣在她的请求下自是保持君子之礼的将她放下,此刻他已能理解那两名恶人想将这小人儿强行带走的心态,就连他都有股冲动想直接将她带回单府好生收藏、细心呵护了。 “小姑娘,你不该一个人出门,这要是再遇见坏人,可不是每次都会有人出手替你解围的。”单翼臣打量了她一眼,见她似乎未受到任何伤害,这才开口道。 喜儿点点头。经过这次事件,下次出门时她绝对不会以此面貌示人。 “谢谢公子相救之恩,小女子一定不会忘记你的大恩大德。”喜儿面对自己的救命恩人,免不了十分客气的说。 “你不必向我言谢。小姑娘,若是你当真想谢我,不妨将你的闺名告知在下,我会择日——” “大少爷!我快撑不住了!”前方正和两名大汉缠斗的阿部在此时发出求救声,打断了他家大少爷的话。 让喜儿大为吃惊的是——那正和恶徒交手之人,居然是单府的仆从阿部! 那日她在和单老爷对话之时曾见过他,她犹记得当时这仆从那十分不客气的大笑声。 他是单府的人,那么他口中叫唤的大少爷,不会正好就是那位行踪不定的单家大少爷吧? 事情怎么会这般巧合! “你留在这儿等我,我先去解决那两名胆敢强行掳人的恶人。”单翼臣交代一声后,便上前准备大展伸手。 望着单家大少爷投身打斗,喜儿看着眼前混乱的一幕,心想若不趁这时候赶紧离开,待待会儿打斗结束,恐怕就走不成了。 再者,若是教阿部瞧见小乐,届时她要如何解释自己的身分?还是趁双方正在缠斗,无心顾及她的情况下,赶紧逃离这是非之地吧。 看了前方战况激烈的打斗一眼,喜儿决定不再多作停留,连忙转身迅速跑开。 ***bbs.***bbs.***bbs.*** “大少爷……”阿部不安的看着自家大少爷。 大少爷从解决那两名恶徒后,俊逸的脸上便显得十分阴沉,至今仍未开口说过话。 望着早已空无一人的大树下,阿部当然知道自家大少爷心里正一阵火大。 还不就是因为那令人一见难忘的小姑娘,在大少爷出手解决两名恶人后,也跟着不见了踪影。 也难怪大少爷要生气了。想来那小姑娘也太不知感恩了,居然什么话也没说,就趁着大少爷和人打斗时逃离现场。 也不想想大少爷可是她的救命恩人哪! “阿部,从明天起,你每日清晨就给我起床练功夫,下回再要我出手,你就别再跟着我了。”单翼臣话里的意思十分清楚。 若非阿部武功不如人,需要他出手相助,他岂会让那名不知感激为何物的小姑娘从他眼前溜走。 不过,他一定会找到她,而且是非找到她不可。 “大少爷。”阿部愁眉苦脸的哀嚎道。 他就知道大少爷一定是在责怪他。由于他向大少爷求助,才会让那小姑娘有机会从大少爷眼前逃开,大少爷于是把这帐算到他头上来。 唉!倘若大少爷一直没找到那名小姑娘,他阿部未来的日子恐怕就难过喽。 ***bbs.***bbs.***bbs.*** “大小姐,你真的要进去?”小乐拉着喜儿的手,试着阻止她。 这儿可不是她和喜儿可以进去的地方哪。 “倘若单家大少爷当真在里面,我就必须进去,小乐。”喜儿点点头回道。 她当然清楚小乐在顾忌什么。她和小乐若是光明正大的走进百花阁里,只怕会引人议论纷纷。 所以她早就有所准备,特地将自己打扮成小书僮,再进去百花阁里找人,如此自然不会引起其他不必要的麻烦。 “我们可以等大少爷出来啊,大小姐。你不必自己进去。”小乐还是觉得十分不妥。 “大少爷的仆从说得很清楚,小乐,我必须自己出马把在青楼里流连忘返、迷失在女人香里的大少爷带回来,才有可能见到他本人,否则我永远别想说服大少爷。”喜儿的表情十分忿然。 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瞧单老爷三妻四妾、左拥右抱,就连儿子也承袭了他性好女色的恶习,成天在风花雪月的场所里流连,连家都不想回了。 “就算你见到了大少爷,他也不见得肯跟你回去,大小姐。”小乐苦着一张脸。 “我会有办法带他回去,你不用替我担心。小乐,你留在这里等我。”喜儿交代道。 心里明白自己无法阻止喜儿想做的事,小乐只好点点头,目送喜儿走进百花阁里。 希望喜儿不会发生什么事才好。 以着小书僮打扮的喜儿在经由百花阁下人的带领下,一路来到单翼臣休息的厢房前。 这沿路走来不过是小小一段路,却令喜儿开足了眼界。 她得承认自己一直被限制在上官府里,见识太少,但眼前所见的一切,仍然令她震惊到极点。 瞧这儿的青楼女子个个袒胸露背,行为举止更是大胆开放,将上门的客人伺候得无微不至,也难怪有那么多人喜欢上这儿花天酒地了。 这种纸醉金迷的奢华享受人人称羡,又有美人陪伴左右,看来她想要将大少爷带回去,恐怕是难上加难。 “单少爷就在里面,你自己进去吧。”下人话说完,人便一溜烟的跑开。 瞪着紧闭的门扉,喜儿先是深吸了口气,才举起手来敲门。 “大少爷,我是小喜。” 里头没有任何回应,喜儿抿了抿唇,再试了一次,只是这次的敲门动作加重了不少。 “大少爷,我是小喜。” 仍然没有任何声响由厢房里头传出,喜儿心里明白这大少爷分明是故意不吭声。 而她总不能一直站在房门外,等着这单家大少爷给她回应吧。 不管了!喜儿把心一横,咬着牙硬是用力把门撞开,这一撞,门是开了,里头的一幕却令她脸颊像火一般的烧起来,一抹红晕飞快地染上她面颊。 所幸她的黑脸替她掩盖了这片火红,却掩不住眼前尴尬的一刻。 “你是谁?怎么可以如此放肆!”床上的青楼女子先是尖叫一声,仅着抹胸的身子快速躲至单翼臣背后。 “我……我是小喜。”喜儿只好硬着头皮回答。“我是奉大夫人的命令,前来请大少爷回家一趟。” “小喜?我怎么不记得家中有你这个仆人?”单翼臣故意眯眼打量眼前小书僮打扮的喜儿。 瞧她那一张小黑脸,恐怕走到哪儿他都能认出来;不过既然他现在的身分是单家大少爷,即表示这是他头一回见着她。 “大少爷,你有多少时日未曾回家了,恐怕就是家中多了个三姨太,你也不清楚,更何况是我这个小小的仆人。”喜儿昂起下巴,看着他那张俊美无俦的脸。 眼看自己的救命恩人居然流连在这温柔乡里,是个不知上进的纨绔子弟,她心里就一阵火大。 即使她不是他的谁,但冲着自己极有可能成为他父亲的三姨太,喜儿当下决定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将他带回单府。 “说的也是。那么小喜,回去转告我母亲,在将那女人赶出单府前,我是不会回去的。”单翼臣斜睨了她一眼,把话说得很清楚。 想把他带回去?行,就看她有没有这本事。 “那女人?”喜儿先是纳闷的问,接着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他指的莫非是…… “正是我父亲新迎娶的三姨太。小喜,你回去转告——” “我才不会替你转告任何事,大少爷。你都多大岁数了,竟然只会用这种小孩子的行径来把人逼走。你要想把人赶走,就请你回去直接告诉上官小姐,而不是留在这里耍赖,让你母亲替你做这件事。”喜儿鼓着腮帮子,一脸气呼呼的。 原来这单家大少爷也只是个被父母宠坏的人,就跟小孩没两样。 “喂!小子,你只不过是单少爷家的仆人,说话也太不尊重了吧?”躲在单翼臣身后的青楼女子小翠很看不惯喜儿说话的态度。 可单少爷怎么反而一脸无动于衷的样子?根据她对单少爷的了解,单少爷虽不是不明事理的阔少,但也不是能任由仆人放肆、默不吭声的和善主人哪。 “小翠,你先下去,这里的事我来处理。”单翼臣拍拍小翠的脸,柔声吩咐道。 披上衣物,小翠点点头,下床后瞪了喜儿一眼,才转身离开。 ***bbs.***bbs.***bbs.*** 待小翠离去后,厢房里的气氛一度沉寂到令人不安。 喜儿咬着唇瓣,捏着已在冒汗的手心,最后还是鼓起勇气开口道: “大少爷,我无意冒犯你,但我一定要带大少爷回去才行。” 她知道适才自己讲话太不经考虑,但她就是没办法控制自己在怒气当下的一言一语。 “你就是上官小姐吧?”单翼臣撇撇嘴道。 此时四下无人,他自然不会再对她太客气。 闻言,喜儿先是倒抽一口气,接着才脸色僵硬的点头,回道: “我就是上官喜儿。大少爷,既然你知道我是谁,你何必——” “你不在意在别人面前受到难堪,我却在意我们单家的面子问题。现在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上官小姐,我不会跟你回去,而你也别想再回到单府。”单翼臣说着,同时站了起来。 他的动作以及他的话令喜儿心里闪过一抹不好的预感。 “你想做什么?大少爷。”喜儿防备的看着他一步步向自己走来。 单翼臣嘴角始终噙着一抹笑,但那笑容显然不怀好意,只见他一再逼近喜儿,更在喜儿转身想逃开的同时一把揪住她的手腕。 “放开我!你想做什么?!”喜儿惊慌大叫。 “我想做什么,相信你很快就会知道,上官小姐。”单翼臣迳自拉着她往床的方向走。 床就在眼前,喜儿再无知,这会儿也明白这单大少爷打算做什么。 “不,我不要!你放开我!”当下她吓得惊声尖叫,猛地挣扎起来。 明明她就是这不堪入眼的模样,阅美女无数的单家大少爷怎么可能下得了手? “你应该听我的话,乖乖回去转告我母亲。上官小姐,我已给你机会,是你自己选择留下来,还把我惹火了,就休怪我对你不客气了。”单翼臣眼里满是嘲讽之色,拉扯的动作丝毫不见怜惜。 “不,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毕竟是你父亲的——” “住嘴!你永远不会是我父亲的三姨太,很快你就会明白这一点。”他说着的同时,将她一把甩至床榻上。 喜儿立刻挣扎不休的对着他拳打脚踢,却教他一一制伏,最后甚至还被他以着巾怕绑住了手脚,动弹不得。 “不,不要!你不可以!绝对不可以!”喜儿吓得一颗心惊颤不已。 她错了,错在高估自己的能力,以为自己当真可以轻松的将单家大少爷带回去。 她错在低估了所有男人的劣根性,她以自己拥有一张丑颜,就不会有人对她产生使坏的念头。 “你放心,上官小姐,我不会对你下手。”单翼臣揶揄的嗤笑出声,接着朝门口叫唤一声:“你可以进来了。” 只见外头立即走进一名蒙面男子,向单翼臣点头后,便走向床榻。 “不!不要!你不能这么做!”喜儿一味的摇头,眼里满是惊慌,及对单翼臣深刻的恨意。 她从未像此刻这样痛恨一个人,尽管她从小受尽林氏母女的欺凌,她也未曾有过这么深的恨意。 而今她恨他,恨这个不肯接受她就算、还想差人污了她清白的人。 她就是死也要捍卫自己的清白,而倘若她死了,她作鬼也不会放过这个逼她到这步田地的单家大少爷! 喜儿忿恨的眼神令单翼臣当下一怔,脑中不由得浮现前天在市集遇见的那名令他一见难忘、至今仍遍寻不着的娇俏人儿。 那天她在遇见两名恶行恶状、一度想掳走她的恶人时,他也曾见过这种忿恨的眼神。 这应该只是他太想找到她,才产生的错觉吧? 单翼臣的思绪才转至此,突然就听见蒙面男阿部惊慌的大叫声。 “上官小姐,你不要冲动啊!” 当他惊转过身,赫然见到倒在地上、将自己撞得头破血流、存心寻死的喜儿痛得当场昏厥过去。 “大少爷!上官小姐撞墙自尽了。”阿部拉下面罩,惊叫道。 他早就劝大少爷不要用如此极端的方式逼迫上官小姐离开单府,大少爷偏不听他的劝,这下把人直接逼死了,他可称心如意了吧。 “我看见了。”单翼臣沉着脸,看着倒在地上的喜儿,脸色十分沉重。 “大少爷,这下怎么办?”阿部慌了手脚,看着自己的手。 他不过是做做样子,对上官小姐伸出手而已,却连碰都没碰到她,这样应该不是他阿部逼死她的吧? 若要论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可是大少爷本人,是他故意设下这个局,目的不过是想吓唬上官小姐,岂料上官小姐没被吓走,反而被逼得以死明志。 “她还有气息。阿部,先去请大夫过来一趟。”单翼臣蹲下身子,见她胸口仍有细微的起伏,这才吩咐道。 闻言,阿部立刻冲出房,急忙忙的前去请大夫。 所幸,她还未断气。他并无意逼死她,不过她这宁死不屈的表现倒也令他相当意外。 她是个相当有骨气的奇特女子,倘若今日她不是他父亲的三姨太,他会承认自己十分欣赏这平凡女子。 然而为了父亲的老命,她就是不能留在单府当他父亲的三姨太。 即使要他使尽各种手段,他也不会手软。 第六章 百花阁里发生有人寻短自尽的消息,在单翼臣的吩咐下,自是全面封锁。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在大夫前来探视喜儿的这段时间,他甚至下达命令,不准任何人靠近房间一步。 “大少爷……”阿部走出厢房,支吾了半天,却不知要如何启口。 老实说,他到现在仍然很难相信适才在房里所见到的一幕。不是他太过慌张,以致看走眼? 但经过大夫亲口证实上官小姐脸上的妆的确是经由上色才会出现黑脸,就由不得他不信自己当真见到了大少爷找了好些天、一直找不到的那位小姑娘,正一脸苍白的躺在床上。 原来上官小姐就是大少爷想找的人哪!难怪大少爷会遍寻不着。 原来她就躲在单府里,原来她就是老爷的……阿部想到这儿,蓦地睁大眼,看着大少爷正眯眼看着他这莫名其妙的神情,阿部惊跳了一下,什么也不敢说地连忙转身就要进去帮忙。 这件事还是算了吧,现在情况已经够糟了,倘若再让大少爷知道上官小姐正是那位令他一见难忘的女子,事情只怕会更加难以收拾。 “等一下,阿部,你有话要说吧?”单翼臣是何许人也,岂会不知自己仆从的一举一动代表着什么意思。 “没、没事,大少爷。”阿部连忙回道。 他就知道自己没办法表现得若无其事,更别想隐瞒大少爷任何事。 “你不老实说,我还是有办法知道你究竟隐瞒了什么事,阿部。”单翼臣警告的提醒他。 阿部点点头,他就是知道大少爷迟早会发现这件事,才暗自苦恼啊。 “阿部?” “大少爷,我想我找到了我们这几天一直在寻找的那位小姑娘了。”阿部别无选择,唯有说出事实。 “你说什么?她在哪里?”单翼臣激动的追问,但见阿部的沉默表现,不由得眯起了双眼,看了四周一眼。 “你不会是在这间百花阁里见着她吧?”他很肯定那一张娇俏可人的容颜绝不可能是一名送往迎来、世故的青楼女子所拥有。 阿部愣了一下,最后仍是点点头。他的确是在这儿发现了上官小姐本来的面貌没错。 “她在哪儿?阿部。”他的语气充分显示他已经没有耐性等他说实话了。 叹了口气,阿部这才退开挡在门口的身子,指了指里头,回道: “她就在里面,大少爷。”他才说完,就见大少爷已然推开门,急急走进房。 唉!望着大少爷的背影消失在门内,阿部又长叹了口气。 看来情况当真是越来越难以收拾了。 ***bbs.***bbs.***bbs.*** 是她!果真是她! 看着躺在床上、那张已让大夫洗去脸上所有血迹,并一并洗去脂粉的素颜,单翼臣一度难掩心中莫名的激动。 然而想到这一张美丽动人的容颜居然敢如此唬弄他及父亲,单翼臣原先激昂的表情便教愤怒给取代。 她将自己打扮成一张丑颜,嫁进府的真正用意何在? 她不会不了解她那张丑颜根本吸引不了任何人的注意吧? 难道……不想引人注意,才是她真正的用意? 蓦然惊悟到这一点,单翼臣心里不由得感到十分震撼。 倘若她当真是打此主意,那么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是小看了她。 “单少爷,这姑娘头撞得可不轻,应该不是意外造成的吧?”王大夫在处理完伤势后,才对着一旁的单翼臣询问道。 他想,以单少爷的为人,应该不至于会做出强逼人就范的行为吧。 但看这伤势及受伤的部位,实在令人不得不怀疑这意外是如何造成的。 “王大夫,你是明眼人,我承认她这伤并非意外。”单翼臣望着那显得十分苍白的娇容,心口像是突然被揪住一般抽痛了起来。 看来她是一心寻死,才会撞得这么用力,而这也是他怎么也料想不到的结果。 当然,他更是预料不到自己会为了她这轻生的举动而感到阵阵心疼。 “所以,是单少爷你——”王大夫故意看了即使是一脸苍白、却仍是姿色迷人的喜儿一眼,接着把视线移向表情十分尴尬的单翼臣身上。 王大夫和单府有着多年的交情,对于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世侄,他实在不相信他会这么低俗,会做出如此禽兽不如的行为。 “事情并非你所想的那样,王大夫。虽然我不得不承认是由于我的逼迫,才让她以如此激烈的方式寻短。但现在不是追究谁是谁非的时候,眼前还是她的伤势要紧。”来到床畔,单翼臣端看她许久,见她气息仍算平稳,放心不少。 “她伤得不轻。单少爷,我想这里并不适合让她静养,还是找个清静的地方较为妥当。”王大夫提出他的看法。 外头不时传来青楼女子招呼客人的娇媚嗓音,听来尽管从骨子里酥麻起来,却不是适合让人养伤的地方。 单翼臣明白王大夫的意思,这里的确不适合让上官喜儿静养。 然而在这个地方发生了这种事,自是不能再将她带回单府。 若是教他母亲得知他居然以如此极端的做法欲将人给逼走,恐怕他母亲一定会责怪下来。 既然单府回不得,那么—— 就在单翼臣思索着何处最适合让她静养时,房门外已传来他母亲马凤的嗓音,当下已替喜儿的去处做出了决定。 “翼臣,我知道你在里面,快把喜儿交出来。”大夫人马凤在门外,以着不容拒绝的口吻说着。 在她身后的自然是迟迟不见喜儿出来、于是急忙回单府讨救兵的小乐。 听见母亲的声音出现在门外,翼臣一脸讶然。看来该来的总是会来,他就是想瞒也瞒不住。 ***bbs.***bbs.***bbs.*** 喜儿这一撞,当真撞得极之严重,足足令她昏睡了三天三夜,人仍未见苏醒。 这情形直教单府的所有人为喜儿的伤势显得忧心忡忡,连大夫也说喜儿头部受到重创,只怕会留下后遗症。 单仁福及妻妾们更担心若上官喜儿迟迟不见好转,主使者单翼臣可就免不了要为此吃上官司。这将人逼死的罪名可不轻呢。 翼臣这孩子怎会做出如此糊涂的举动呢!着实令众人感到十分意外。 尽管上官喜儿再不讨喜,也犯不着以如此方式逼她走吧。 然而最教单家人诧异的是——这上官喜儿居然拥有沉鱼落雁、美丽脱俗的容颜,在大夫人派人将上官喜儿接回单府、众人在目睹她的本来面貌时,可全都看得目不转睛呢。 这样的俏人儿,单翼臣怎么狠得下心以如此方式对待她呢?众人不禁一阵唏嘘。 “你怎么会这么胡来!即使你想把人赶走,也犯不着用这种方式把人逼走。”马凤坐在大厅上训斥儿子,脸色自然不好看。 她万万想不到自己向来引以为傲的儿子会为了把人逼走,居然使上这种小人伎俩,把喜儿逼迫到必须以死护卫自己的清白。 “你实在是太荒唐了,儿子。”单仁福不免为自己的儿子感到羞愧。 一个女子的贞节,岂能让他这样糟蹋,简直太胡来了。 “大夫人,大少爷他并非当真要奴才侵犯上官小姐,我们原本只是想做做样子,吓唬她罢了。”阿部挺身为自己主子说话。 “阿部,你认为此事还不够你警惕吗?你替大少爷做做样子,却把人逼得以死来明志,所幸喜儿没死成,否则你就等着进牢里吃牢饭了。”马凤冷冷地看了阿部一眼。 闻言,阿部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话的退至一旁。 “娘,这次是我太大意,您就不要再责怪阿部了。”单翼臣但觉好笑的看着神情沮丧的阿部。 这阿部对自己的忠诚可见一斑,他不希望他因此受到母亲的责备。 “大意?”马凤抬起眉,儿子的说法令她颇不以为然。 “我并未料到上官小姐居然会以如此激烈方式寻短。”他坦诚道。 正因为从未料到她会有这种宁死不屈的骨气,因此她突如其来的举动才会令他措手不及,更遑论让她在眼前撞墙而来不及阻止了。 “你让阿部假装要污了她的清白,却没想到喜儿会以死明志?我不是说过女子最重名节,你怎么——” “因为我不相信她会毫无目的的嫁进单府。”单翼臣直接打断母亲的话。 马凤一时无言以对,只是长长叹了口气。儿子终究是为了这个家,这个出发点,令她无法太苛责他。 “大小姐她嫁进单府绝对没有任何目的。大少爷,请你不要再误解大小姐。”一直站在厅外的小乐终于忍不住鼓起勇气站出来说话。 “小乐,你不是在照顾你家小姐,怎么跑出来了?”马凤看向站在大厅前的她。 “是大小姐她——”小乐才正要说下去。 “她怎么了?”单翼臣却已先一步的打断她,并大步走到小乐面前。 他急迫的表现令在场众人感到十分诧异,唯有阿部了解大少爷何以会有如此矛盾的表现。 “大小姐她醒来了,可是——”小乐哭丧着脸,正要说下去。 只见单翼臣已如旋风般奔出大厅,消失在众人眼前。 “儿子……”单仁福讶叫,和妻子交换惊诧的眼神。 现下是怎么一回事? 向来从容不迫、潇洒自在的儿子,居然会有如此急惊风的行为? 明明是他把人逼到奄奄一息,怎么这会儿看来最在意的人竟是他? 小乐不管众人有多诧异,见单家大少爷急忙跑去见喜儿,担心他又要对喜儿不利,当下直追在后头。 她不会再让大少爷欺负喜儿,喜儿这会儿的处境已经够凄惨了。 ***bbs.***bbs.***bbs.*** 单翼臣快步来到喜儿的房间前,才走近门口,便隐约能听见房里传来喜儿轻声啜泣的声音。 他的胸口一紧!即使人在门外,他都能听出她的啜泣声里充满了无助。 许是他当真逼人太甚、做得太绝,否则这向来坚强的小人儿岂会容许自己流露出柔弱的一面。 在和他对峙时,她一直是那么聪慧伶俐及不甘示弱,她的确是特别到令他刮目相看,也因此,她的哭声更教人心疼。 轻轻推开房门,单翼臣踏进新房里,就见喜儿曲着腿、缩着身子,倚靠在床的最角落。 那畏缩的模样令他大皱其眉,正欲开口之际,却先听见她的叫唤。 “小乐,是你吗?”喜儿不确定的叫。 眼前黑漆漆一片,令她心里充满了不安,想放声痛哭,又怕造成小乐的负担。 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喜儿抑制语调中的颤抖,却控制不了自己频频发抖的身子。 哭泣是软弱的行为,从小就在脸上上色的她,更是不能轻易掉眼泪,因为泪水会洗去她脸上的脂粉。 是以她几乎不曾为任何人、任何事伤心掉眼泪,也因此,她一直是坚强的面对老天爷给她的种种磨难。 一直到了这一刻,当上天连她的光明都夺走之后,她才发现自己原来并不如想象中那么坚强。 不过就是一睁开眼,发现自己的世界一片黑暗;不过就是成了盲人而已,不过就是看不见而已,她就承受不住这残酷的打击,哭得像个泪人儿。 她不坚强,一点都不坚强。 “小乐?” 尽管一直沉浸在自怜自艾里,她还是感觉到房里不止她一人,身旁不远处隐约传来沉稳的气息。 沉稳?不,房里的人不是小乐。在得知她眼睛看不见时,小乐早已急忙冲出去替她找大夫了。 “是谁?是谁?不要靠近我!”喜儿惊慌的大叫,身子退到无处可退。 单翼臣错愕的瞪着眼前拚命挥舞着双手,不愿让人靠近的喜儿,震惊到连胸口都疼了起来。 她看不见?那盈满泪水、一片晶亮的双瞳翦水,居然看不见了?原来大夫所说的后遗症就是指这个? 老天!他对她做了什么残忍的事! 单翼臣十分懊悔的握紧拳头,用力朝墙上一击,痛楚立刻从指头传来,但这绝对不如小人儿现在所承受的万分之一痛苦。 此时此刻,他无法形容自己心中的悔恨,他仅感到胸口难受到像是教人狠狠揪住一般,痛得一度呼吸困难。 “啊!”只见喜儿被这突来的拳击声吓得惊声尖叫。 “大小姐!”小乐在此时急忙冲了进来。 “小乐!”一听见是自己最信赖的嗓音,喜儿努力奔向声音来源。 “大小姐,小心!”小乐惊叫着,眼看着喜儿就要跌下床。 所幸一旁的单翼臣早已动作迅速的上前接住喜儿跌向地面的身子,并将她轻放到床上。 “大——”小乐正欲出声,却在单翼臣警告的眼神下吞回了声音。 罢了,她明白此刻若是教喜儿得知将她逼迫到这地步的大少爷此刻就在房里,喜儿一定会十分激动,而她头上的伤口可禁不起再一次激烈的动作啊。 不行,绝不能让喜儿知道大少爷就在房里。 “小乐,是不是有其他人在房里?”喜儿缩着身子,不安的伸出双手。 小乐连忙上前握住喜儿寻求依靠的双手,并在她身旁坐下。 “小乐?” “是我,大小姐,你不要怕,现在开始,我一步都不会离开。”小乐轻声说着,眼神却十分忿恨的瞪着单翼臣。 对于小乐的怒视,单翼臣倒不曾放在心上,他仅是皱起眉,指着喜儿的头。 小乐顺着他的手势,果然见到喜儿的伤口处正渗出血丝。 “啊!大小姐,你的伤口又流血了,赶紧躺下来休息。”小乐着慌地大叫,忙扶着喜儿躺下来。 喜儿顺从的躺在床上,由小乐服侍她,眼泪却在此时扑簌簌滚落。 “大小姐,是不是伤口很疼?” 喜儿摇着头,一并将象征脆弱的泪水甩开;她只是难过自己连躺下都需要小乐帮忙。 “大小姐……”几曾见过喜儿如此伤心,小乐当下心头一酸,眼眶跟着一红,趴在喜儿身上,嚎啕大哭了起来。 “不公平!这一点都不公平!大小姐,为什么老天爷要对你如此不公平!你在上官府长期受欺凌,这些难道还不够?为什么你都顶替大小姐嫁给单老爷当偏房了,老天爷还是不肯让你有好日子过?!”小乐悲伤之余,浑然忘了一旁尚有单翼臣,自顾自地抱怨着上天对待喜儿的种种不公平之处。 一旁的单翼臣自然将小乐的这番言语听得一清二楚,然而他仍只是眯着一双眼,未动声色,毕竟此时此刻并非是追问一切的适当时机。 “或许这就是我的命。”喜儿喃喃着,跟着小乐一起放声痛哭。 忍耐多年的伤痛,就让她一次哭个彻底吧。 主仆二人顿时抛开所有顾忌,哭得惊天动地、凄惨无比。 眼看主仆二人哭得如此凄惨,单翼臣皱着眉头,并未出声制止,仅是悄悄离开了房间。 ***bbs.***bbs.***bbs.*** “你要娶喜儿?”马凤讶异的瞪着儿子,虽然那的确是她一开始所预期的结果。 然而儿子把事情搞得如此难以收拾,这会儿才说要娶喜儿进门,恐怕…… “儿子,你是当真想成亲,还是只是基于对喜儿的愧疚?”单仁福觉得这件事有必要问明白。 儿子若是心怀愧疚才决定接受喜儿,恐怕将来两人不会幸福。 更何况那可怜的喜儿已经看不见了,若再让她得知儿子是因内疚才娶她,她会作何感想? “爹,我不以为这件事我有错,何来愧疚?”单翼臣答得十分干脆。 “你……”马凤教儿子气得一时之间开不了口。 单仁福则只是感叹的摇摇头,并一面轻拍妻子的背,帮她顺顺气。 “我承认此事是我太大意,不过这与我打算和喜儿成亲并没有直接关系。”他回道。 早在市集见到喜儿的那一刻,他心里就有了这主意,只是怎么也没料到自己出手解救的小姑娘居然是上官喜儿罢了。 “你说得可真简单,儿子。你有没有想过喜儿的反应?我看喜儿这会儿恐怕是对你恨之入骨,你想她会答应和你成亲吗?”马凤口气中带着一丝谴责。 趁这机会给儿子一个教训也好,免得他老是狂妄到凡事以自己为天,做事不经考虑,是该给他苦头尝尝了。 “娘,喜儿的事我自会处理,我只是先向爹和娘告知一声,希望这个家里不要有人再把喜儿当爹的三姨太看待。”他既已决定这么做,必然要将一切先处理妥当。 “你放心,儿子,根本就——”单仁福在差点露出口风前蓦地停住口,接着急忙端起茶杯喝茶,佯装什么话都没说。 “只要你能得到喜儿首肯,这件事我就不反对。倒是你当真不是因为同情才决定这么做吧?”马凤再次确认。 她当初的本意是希望儿子和喜儿能日久生情,可想不到事情会发展至今日的结果。 “我不需要同情她。娘,因为我一定会让她重见光明。”对此,他十分有信心。 想他长年四处游山玩水,旅游中见识到的奇才异士更是不少,这之中就有人是医术方面的高手。 “儿子,你是说喜儿的眼睛还有希望?”马凤和丈夫欢喜的对看一眼,然后一致将目光移到儿子身上。 见两人如此激动,单翼臣嘴角扬起笑容,慎重的点头,说道: “不过我恐怕无法请这位大夫来家里,必须是我带着喜儿前去见他才行。”他所结识的那个怪人绝不可能离开住处。 “这……”马凤微怔。 “喜儿肯跟你一起去吗?”兰玉说出她的看法。 恐怕这才是众人要担心的事。那处境可怜的喜儿,一直和丫鬟躲在房里,已经不吃不喝两天了。 再这样下去,只怕不用单翼臣带她去让大夫医治眼睛,她就要将自己的身子搞坏了。 “兰姨,你放心,我会有办法。”他缓缓一笑,那笑容仍旧充满了自信。 他已经给了她两日的时间,这两天也够她自怜了,接下来他自是不会再让她继续沉湎在悲伤之中。 ***bbs.***bbs.***bbs.*** “大小姐,你多少也吃点东西吧。”小乐苦着脸,央求着脸色依旧苍白的喜儿。 “我不想吃。”喜儿依然保持着曲膝的动件,闷闷的说。 “大小姐,你再不吃不喝,这样下去身子会撑不住的。”小乐苦口婆心的劝着。 “我不想吃,我吃不下!”喜儿忍不住拔高声音。 “大小——唔。”小乐正要开口,却教后头突如其来的一击给击昏在地,手中的餐盘因此跌碎了满地,发出了好大的声响。 “小乐?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了?!”喜儿吓了好大一跳,对着四周一阵惊叫。 就在此时,阿部推门跑进来,在大少爷的指示下,快速将地上的碎片一一收拾完毕,才抱起了小乐。 “小乐昏过去了,上官小姐。”阿部照着大少爷的话说。 明明是大少爷将人击昏,还要他这个仆从睁眼说瞎话,唉!当真是仆人难为啊。 “小乐昏倒了?”喜儿几乎是尖叫着重复着阿部的话。“不,小乐,她怎么会昏倒?!” “因为你的丫鬟忙着伺候你这个不吃不喝的主子,你不肯吃东西,她也吃不下,你不肯睡,她也陪着你睁眼到天亮,你一直伤心难过,她的泪水自然也不曾停过,这样,你说你的丫鬟怎么不会昏倒?”单翼臣就事论事直言道。 这个叫小乐的丫鬟,这两天的确是跟着这拗脾气的主子滴水未进,能撑到今天还没倒下,已经相当不容易了。 这声音……这浑厚的嗓音…… “住嘴!你永远不会是我父亲的三姨太,很快你就会明白这一点。” “你放心,上官小姐,我不会对你下手。” 是他!单家大少爷!她就是死,也不会忘记他的一言一语,更何况是他那浑厚的嗓音。 惊觉来者是他,喜儿全身寒毛束起,她一面往后退,一面大叫。 “是你!你这个魔鬼!你走开!走开!我不要见到你!”一时气急,她竟忘了自己根本看不见他。 单翼臣表情兴味的注视着她一再挥舞的双手,仿佛如此她便能阻止他走上前靠近她似的。 “喜儿……”他轻唤她一声。 这一声叫唤,更是令喜儿反应激烈的随手抓了也不知是什么的物品,用力丢向声音来处。 “小心,上官小姐,你这样乱扔,小乐很危险。”阿部出自好意的提醒。 接住朝他直扔而来的枕头,单翼臣不忘给阿部一记赞赏的眼神。 阿部显得相当高兴的咧嘴而笑。 “小乐她怎样了?”这才想到这两天来跟着自己痛苦的小乐,喜儿不由得将自己满腔的恨意强自掩下,眼前还是小乐的情况要紧。 想到自己痛苦就算了,她居然连累了小乐,跟着她一起伤心难过。 她明明不想造成小乐的负担,却还是连累了她…… “小乐身子撑不住,昏过去了,上官小姐。”阿部再一次重复道。 “请带她下去休息,阿部。”她请求道。 “这……”阿部语气十分为难。 “有什么问题吗?”虽然看不见,但她听得出阿部的语气十分为难。 “大少爷?”阿部请示道。 “不用让她休息。阿部,直接用水泼醒她。”单翼臣勾起嘴角,冷酷的吩咐。 闻言,喜儿先是难以置信,接着便一阵大声尖叫。 “你不能这么做!她是我的丫鬟,我有权力决定她休息与否,不准你用水泼醒她!” “她的确是你的丫鬟,但她人在单府,所以我决定不让她休息。”他耸耸肩道,明知她看不到,仍做得十分认真。 “你……你怎么这么恶劣、这么坏!你到底是不是人哪!你都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们?你是魔鬼,大魔鬼!臭魔鬼!笨蛋魔鬼……”喜儿说着的同时,饱受委屈的泪水在这一刻夺眶而出。 但她仍不肯在他面前示弱,正想用手背狠狠抹去眼泪,突然,一个厚实的温暖接近,她发现自己居然被人拥在怀抱,当下吓得惊声尖叫。 那日蒙面男靠近她的一幕,仿佛重现眼前,她脸色登时一白,身子开始猛烈挣扎。 “不,放开我,你不要碰我!不!”她尖叫个不停,那慌乱的神色,那拚了命挣扎的娇躯,在在说明了她心中的恐惧。 将她拥在怀里,试着阻止她不要再挣扎,但效果不佳。 单翼臣仅能叹了口气,轻点住她的昏穴,免得她在激动之余伤了她自己,这可不是他所乐见的结果。 望着大少爷将已昏过去的上官小姐轻放在床榻上,一旁的阿部仅是偷偷叹了口气。 何曾见过大少爷如此温柔的对待过女人,但想到大少爷先前的那番行为,要让上官小姐接受他,恐怕……唉。 如今这情况,他也只能说,大少爷是自作自受哪。 第七章 “不,不要,不要过来!”喜儿几乎是尖叫着醒来。 一睁眼,仍然是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清晰可闻的仍然是那清爽却又沉稳的气息。 而她深恶痛绝的发现自己绝不会错认拥有这气息的主人。 是他!一定是他,这个差人想污了她清白的单家大少爷。 她恨他,恨到极点。他该庆幸她这次没死成,否则她就是死后化为厉鬼也要将他拉进地府。 偏偏……她没死成,还被带回单府来,仍然处在这单家大少爷的地盘上。 “你醒了,就吃点东西吧。” 一直坐在床畔的单翼臣在她昏睡的这段时间始终未曾离开,就陪在她旁边,静候她自己苏醒。 尽管清楚他人就在这房里,但他突然出声,仍让她倒抽了一口气,整个人戒备了起来。 她那认真聆听四周动静的脸蛋,显得格外可爱,单翼臣凝视着她苍白却惹人怜爱的娇容,嘴角不自觉地噙着一抹温柔的笑意。 “是我,喜儿,你不用怕。”他轻声说,伸手想扶她坐起。 “不要碰我!”她大叫,想推开他不知会打哪儿冒出来的手。 就是他才可怕!天晓得他又会使出什么残酷的手段。面对他,她不得不防,也不得不小心,在她什么都看不见的当口,她势必得要更加小心谨慎才行。 见她如此排斥他的接近,单翼臣脸色微沉,但并未因此起身离开。 “你一点都不想知道你丫鬟的下落吗?”要让她乖乖听话,他有许多方法,但眼前这方法最有用。 虽然以此方法逼迫她,未免太小人,但在她眼里,恐怕他也成不了行为坦荡荡的君子了。 既是如此,一切还是依计行事,反倒省时省事。 “小乐?!你把小乐怎么样了?”喜儿急急撑起身子坐起,激动的追问。 尽管这一个激烈动作令她晕眩不已,她仍咬牙忍了下来。 将她的难受看在眼里,单翼臣眼底掠过一抹心疼,言语上倒是未曾苛责她。 “你想见她,就必须先做一件事。”他缓缓说着。 “你——到底想做什么?”喜儿咬着嫩唇,忿恨的说。 “我不想做什么,倒是你愿不愿意为你忠心的丫鬟这么做而已。” “你!”她就知道他一定又要使出下三滥手段,果然错不了。 “如何?” “你究竟要我做什么?”为了小乐,她不得不向他低头。 当下先救回小乐,接着她就是爬也要爬出单府。 “先把桌上的食物吃完,这就是你要做的事。”他说完,就见她显得难以置信的张大一张嫣红小嘴,当真是可爱极了。 “你——” “不必太感谢我,这只是第一件事而已。”单翼臣说完,发出爽朗笑声,转身来到房门口,让已在门外等候已久的单府丫鬟进来服侍喜儿用餐。 “我不——” “你可以不吃,反正我又不急着放人。”他丢下这句话,对丫鬟交代要好好服侍她后,便迳自走出房。 ***bbs.***bbs.***bbs.*** “请让我出去,大少爷,我要照顾大小姐。”小乐被关在单府里最偏远的厢房里,已有两天的时间。 这两天她不时哀求送饭的人放她出去,却没有人敢放人,这些送饭的人只告诉她要乖乖用完餐,就能出去见大小姐。 这两天她只好乖乖把送来的饭菜全吃完,然后望向门口,一心等着有人来放她出去。 然而她没想到来见她的人,竟是单家大少爷。 “你家小姐已经肯用餐了,这样你还想出去吗?”他扬眉回道。 “大小姐肯用餐,和把我放出去,两者有什么关系?”小乐不解道。 但听见喜儿已经不再消沉,她自是很高兴,心里的大石这才放了下来。 “因为你就是我拿来逼你家小姐用餐的最佳筹码。”单翼臣微笑道。 他就知道这方法最有效,果然这两天这主仆二人都乖乖的把饭菜吃完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小乐身子一僵,忿忿的瞪着这老是以手段逼人的单家大少爷。 “你们主仆想见面,就要乖乖用餐,这方法挺管用,不是吗?” 闻言,小乐又是一愣,看着单翼臣脸上那莫测高深的表情,心里突然有种感觉,告诉她——这单家大少爷也许并非如她想象中的,是个恶劣的主子。 但他明明就对喜儿做出了不可饶恕的行为,要她轻易相信他,可没这么容易。 “我不管你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大少爷,我只希望你不要再对大小姐动什么歪脑筋。我向你保证,大小姐嫁进单府绝对没有其他目的,她也是被逼的——”说到这儿,小乐惊觉自己居然说漏了嘴,连忙咬住唇,不安的看着单翼臣。 但见单家大少爷一脸了然的睇着她,小乐背脊一凉,这下真的糟了。 “说吧,把你所知道的一五一十说出来。”这也是他今天来见这丫鬟的真正目的。 “我不明白大少爷的意思。”她所能做的恐怕就是装傻吧。 “你可以选择继续隐瞒,当然也可以选择相信我——” “我要怎么相信你?你明明才对大小姐做出那种事。”小乐控诉道。 单翼臣盯着她好一会儿,才决定将他父亲不能再迎娶三姨太的理由说出来;这理由自然也解释了他何以会处心积虑要将喜儿赶出单家。 听完单家大少爷的理由,小乐于是乎接受了他的确有不得不这么做的为难。 然而听他这样一说,这喜儿岂不是就要被送回上官府? “不,大少爷,大小姐不能被送回上官府,那会害死她!”小乐人一急,又脱口而出。 但这会儿她已管不了那么多了。 “我等着你把实情告诉我。我保证你家小姐会受到很好的照顾,你只要照着我的话去做,我甚至可以向你承诺,我绝对会让你家小姐的眼睛重见光明。”他的语气充分说明他有十足的把握。 “大少爷,你是说……你能让大小姐的眼睛好起来?”小乐鸡以置信的睁大一双眼。 这是真的吗?若喜儿当真能重见光明,那就太好了。 “就看你愿不愿意相信在下的能力了。”他嘴角扬起一抹笑弧。 小乐盯着他,思考了好一会儿,终于深吸一口气,心中有了决定。只盼她将一切据实以告,对喜儿的处境能有所助益,她衷心如此期望着。 “好,大少爷,我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你。” ***bbs.***bbs.***bbs.*** 房门才被人轻轻推开,喜儿整个人便充满了戒备。当那熟悉的气息再次清晰传来,她更是倒抽了口气,随即取来一旁的枕头紧紧护在胸前。 尽管这举动很傻,但这可以给她些许的勇气和安全感。 眼见她如此的行为,单翼臣仅是眉毛一挑,嘴角噙着笑意,将手中的汤药往桌上一放。 “把这碗药喝完,你——” “我不想再喝。你究竟要我喝多少补药才肯罢休?!”她气不过的拒绝再喝那苦死了的补药。 就算对她的伤势有所帮助,一天喝个七、八次,也未免太过分了。 “等到我确定你的伤势好转了,脸色也不再苍白得吓人时,你自然就可以不必再喝这些苦药。”他端着碗走到她面前,将碗直接放至她唇边。 微烫的接触吓了她一跳,直觉出手想推开,手腕立刻教单翼臣握住,汤药这才没被她推翻。 “小心,当心烫着了。”他轻声道。 “放手。”她咬着唇,拒绝让他服侍。 “喝。不然我就和你在这里耗着。”他一派悠闲的说。 喜儿迳自将脸埋进枕头里,不想再搭理他,心想他爱耗就让他去耗,反正她也看不见,就当作他不存在。 “你当真不喝?”他又问。 喜儿置若罔闻,这次连头都没抬。她偏不开口,就不信他能拿她如何。 “喜儿,这是你逼我的。”他的嗓音顿时变得和铁一般坚硬。 而这立刻令喜儿有所警惕,她身子一僵,正想往床里头躲,他却已一手飞快的攫获住她逃窜的身子,并一把将她拉近。 “不要!你想做什么?!”她慌惧地大叫,一面挣扎的想逃开。 “我不想做什么,我只是想帮你,倘若你当真不想开口,我知道有个方法可以让你把药喝下去。你想知道是什么法子吗?”他的嗓音低沉喑哑,且十分靠近。 尽管看不见,喜儿仍可以感觉他的气息十分逼近,仿佛就在眼前。 见她那一张嫣红小嘴儿就在眼前,他甚至只需一个俯头,便可一亲芳泽,单翼臣但觉一股热潮袭遍全身,凝视她的眼神中带着强烈的饥渴,一副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了的模样。 顿时,危险的警告讯号自他背脊窜起,他立刻拉开身子,放阖捉住她的手,并紧握成拳,以防自己会突然扑向前,不顾一切的做出逾矩的举动。 房内气氛一度紧张,喜儿似乎也感受到他些许的异样,不觉屏住气息,不敢有丝毫妄动。 “你赶紧把药喝下,喜儿,否则我就亲口喂你喝。”他的声音紧绷,语气更是充满了危险。 听到亲口二字,喜儿狠狠的倒抽了口气,紧揪住自己的胸口,拚命的点头道:“我喝,我喝。” 见她一副生怕他会侵犯她似的表情,单翼臣一阵气恼。适才若不是担心自己太躁进会吓着了她,他何须苦苦抑制。 在单翼臣的逼迫下,喜儿忍着想反胃的痛苦,硬是吞下了极苦的汤药。 待一将汤药喝下肚,她原先秀丽的五官立刻皱在一起。 见此状,单翼臣眼底掠过一抹笑意,趁着她张嘴呼气的同时,朝她嘴里准确的扔进一颗糖果。 “呃。”喜儿却因这突然冒出来的口中异物,一时梗住了喉咙,一度呼吸困难,脸色跟着一白。 “你这小麻烦。”单翼臣料不到会有此后果,当下皱着眉,轻斥一声,大手在她背上一拍,便将她梗在喉咙的糖果给拍了出来。 只见圆圆的糖果咚咚咚的掉到地上,滚到了角落。 “你就这么容不下我吗?”喜儿急喘着气,红着眼控诉。 适才一度呼吸困难,那即将窒息的恐惧及痛苦,他恐怕永远都不会了解。 他为什么要这么可恶?!她现在的处境还不够可怜吗? 单翼臣看着角落的糖果,面对她的控诉,未多作解释。事情就是这么碰巧,他的解释恐怕她也听不进去。 “既然如此,你把小乐还给我,我立刻带着小乐离开这里。”她不想再留在这里受尽他的要胁及屈辱。 想到自己的清白差点毁在他手里,若非她的身体情况禁不起她贸然离开,她早在醒来的那一天就带着小乐离开。 这会儿她更是迫不及待的想从这老足以伤害她为乐的单家大少爷眼前逃开。 “你想离开单府?”他挑眉问。 “是。只要你把小乐还给我,我立刻就走。”她坚决的说。 “你想离开不是不可行,但你该不会是因为撞到头的缘故而把自己为什么会嫁进单府的事给忘得一干二净了吧?”他一副好心的提醒道。 除非他愿意放她走,否则她甭想离开单府。 闻言,喜儿睁大眼!她最近的确只顾着自怜自艾,却浑然忘了这件事,她……还有母亲在等她的消息。 然而更教她震惊的是——单翼臣那像是洞悉一切的口吻,难道……难道:是小乐出卖了她? ***bbs.***bbs.***bbs.*** “你母亲被软禁在上官府吧?”单翼臣直接挑明。 “不,不。”她拚命摇头。 果然是小乐出卖了她吗? 喜儿揪着难受至极的胸口,此时此刻仍不愿相信和她情同姐妹的小乐会轻易出卖她。 一定是他!一定是这个可恶至极的单翼臣不知用什么手段逼迫小乐把一切说出来。 “我可以想法子把你母亲救出上官府,只要你——” “你没有办法!而且我也不相信你!”喜儿忿然打断他未竟的话。 她才不相信他会那么好心!天晓得他在打什么鬼主意!她不是笨蛋,不会上他的当! “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你不想把你母亲接出来吗?还是你打算一直让你母亲被软禁在上官府吃不好也睡不好?”他逐步引诱。 “我当然希望能把我娘接出来,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嫁到你们单家来?那是因为上官夫人毒哑了我娘,逼我顶替大小姐上花轿,否则我宁愿陪我娘待在上官府,也不要嫁给单老爷!这样你听明白了没?!”喜儿终于忍不住咆哮道:“我才不是为了享受荣华富贵,我是被逼的!” 他想知道一切,她就把一切都告诉他,事已至此,她也没什么好隐瞒了。 将她激动的模样尽收眼底,单翼臣只是叹了口气。他早从小乐口中得知这一切,但听她说得如此愤慨,他也不想阻止她。 就由着她,让她借着这一次好好宣泄心中的所有不甘吧。 “我才不想嫁给单老爷为妾!你以为我一个人待在新房里心里不会害怕吗?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将自己妆扮成一张丑颜,那是因为我要保护自己!而丑化自己是最好的方法。你瞧这方法十分有用吧?你爹自把我收进门后,连我的房门都未曾踏进一步。”喜儿语气中毫无得意,她像是在陈述事实一般的轻描淡写。 闻言,单翼臣不想明白点出父亲未曾进房是由于他这儿子的缘故。 既然她不会是父亲的三姨丈,那么自是不用把一切摊开来说。 然而,正如他所预料,她之所以丑化自己,果真是因不想引人注意,而他居然还将她看成是个贪求荣华富贵之人,想来他的确是大错特错了。 凝望着她空茫茫的一双眼眸,他不由得握紧手:是他的自以为是造成她现在的心理状态,也难怪面对他时,她总是一脸忿恨。 对他始终沉默以对,喜儿丝毫不引以为意,仍自顾自地说: “既然我和单老爷没有经过拜堂仪式,也没有圆房,那么如单老爷先前所说的,这婚礼尚未成立,我应该可以自行离开吧。”她现下只想离开,至于要如何将母亲带离上官府,她会另想办法。 而她必须感谢这单家大少爷,是他提醒了她,她还有个母亲正等着她,她不能因为这么点小挫折就倒下。 她必须重新站起来,尽管眼睛看不见,她也不会向现实低头。 倘若不是十分清楚她的确看不见,此时她熠熠生辉的双眸怎么也不像是个盲人。单翼臣心中不由得一阵赞叹,就如同那日市集那两名恶徒所形容,她当真是个活脱脱的小美人。 尽管眼睛看不见,仍然无损她的美,反而更增添一股令人怜爱的特质。 而既然她已牵动他的心,他又岂能放她离开呢。 “你不相信我可以把你母亲接出来吗?”他沉声道。 听她说了这么多,无非是为了想离开单府,他岂能让她如愿。 喜儿沉默以对。母亲的事她会自己想办法,对于他的提议,她仍然保持高度怀疑。 经过百花阁事件后,要她相信这单家大少爷,她恐怕做不到。 喜儿的静默不语令单翼臣脸色转为阴沉,只见他冷哼一声,俯下头来逼近她道: “无论你相信与否,我一定会将你母亲接出上官府,届时你就必须听令于我,这就是我的条件。”他本来没有这个打算,是她急于求去的态度惹恼了他。 既然她无视他求和的表现,那么从现在开始,一切他说了算。 闻言,喜儿惊讶的杏眼圆睁,急急抬起头来,还因为太过急促,唇瓣不小心掠过他靠得十分近的脸颊,只见他发出细微的抽气声,她却未有所觉,只着急的说: “你不要乱来!我又没答应你!” 他这算是什么条件? 说什么将她母亲接出上官府,她就必须听令于他!她才不会同意这个无理的要求。 望着她那张清丽的俏脸,抬起头时对他毫无防范,他又一次情生意动,这一次恐怕有再强的意志力也阻止不了自己想要一亲芳泽的冲动。 适才那掠过他脸颊的红唇是那么娇嫩、那么柔软……单翼臣无法再压抑,伸出手圈住她纤细不盈一握的小蛮腰,然后俯下头,让他们的双唇轻轻相触。 他先是轻触她嫣红的嫩唇,见她全身一僵,他随即加深彼此的接触,恣意地吻着那张令他心醉不已的双唇。这一次他吻得更深、更长、更久,直到喜儿开始用力挣扎。 “不,你在做什么!”她试着推开他,几乎被这火热的接触吓得浑身颤栗不已。 他究竟对她做了什么?为什么她会感觉自己全身发热,心跳得好快,好快? 倘若这会儿他直接坦白说他亲吻了她,恐怕她会当场气昏——也或许是吓昏过去。 想了想,单翼臣还是决定作罢。就让他偶尔当个偷香贼吧。 然而凝望着她被他偷香之后更显嫣红娇嫩的樱唇,他蓦然惊觉此刻他若再待在这儿,恐怕偷香的行为会一再发生且可能失控。 思及此,单翼臣像是身后有什么妖魔鬼怪在追赶着似的,快步走出喜儿的房间。 一跨出房门,正好和等在外头的阿部撞个正着,阿部因这一撞,狠狠的跌坐在地上,呆愕的看着行色匆匆的大少爷。 “大少爷,你适才——”有没有撞伤?阿部正想这么问。 以为阿部看到了他偷香的行为,身为主子的单翼臣随即脸色一变,恼怒道: “闭嘴!把你看见的全部忘记。”语毕,大步离去。 “大——” 他适才什么也没看见啊,大少爷究竟要他忘记什么?真是奇怪了。 阿部纳闷的回头看向房里的上官小姐,就见上官小姐坐在床上,表情疑惑的摸着自己十分红艳的唇瓣;不过,他真的看不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真是奇怪了,大少爷究竟在生什么气啊? ***bbs.***bbs.***bbs.*** 这天夜里,上官府突然传来失火的惊慌叫喊声,经过众人一阵紧急抢救,费了好大一番工夫,才将这场来得莫名其妙的大火扑灭。 众人眼看着后院的厢房被烧得面目全非,连梁柱都在祝融的肆虐下成了一片灰烬,更遑论是住在厢房里、那教人链住的金月。 “娘,你想金月会死不瞑目吗?”上官柔媚看着眼前的一片灰烬,心里突起一阵凉意。 “不要乱说话,媚儿,这儿交由下人去处理,我们还是回房去。”林满斥了女儿一声,便急着和女儿离开后院。 “可是,金月死了,若是喜儿回来问起——”上官柔媚被拉着回到房里,仍不放弃的追问。 “这还不简单。明儿个我要下人捎个讯给喜儿。”她视作阻碍的金月在这场意外中被火烧死,老实说,这让她心中的大石终于放下。 从今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和她争抢上官夫人的位置了。 “万一喜儿知道她母亲死了,就反悔不当单老爷的偏房,那——” “喜儿已进了单家的门,由不得她反悔了。媚儿,从现在起,我们母女俩就可以高枕无忧的过日子了,哈哈哈!”林满发出得意的笑声。 闻言,上官柔媚这才跟着露出笑容。是啊,金月死了,喜儿也成了单老爷的偏房,以后就再也没有人可以抢走她和母亲在上官府的地位了,呵呵。 这场大火,当真是来得太好、太妙了。 第八章 喜儿突然由睡梦中惊醒。眼前的黑暗让她惊叫出声,竟听到母亲安抚的温柔声音。 “喜儿,没事,你只是作恶梦而已。” 喜儿当下一愣。 娘的声音?怎么可能! 她就是在接到上官府的下人捎来的信中得知母亲已丧身火海,才会承受不住这打击而昏厥过去。 怎么这会儿醒来,居然听见娘叫唤她的声音?还说她只是在作恶梦? 是啊!她多么希望这一切只是一场恶梦,她多希望自己并未顶替大小姐嫁进单府,多希望她没有因为差点被污了清白而撞破头,更没有因此而瞎了眼。 当然,她最希望的仍是母亲没有葬身火海,倘若这所有的一切当真只是一场恶梦,那该有多好! “喜儿,娘没事,真的没事。”金月看到女儿一脸呆相,完全没有任何反应,心知女儿是因打击太大,无法相信母亲真的就在她身前。 金月心疼的红了眼,再也忍不住的伸手抱住她可怜的女儿。 没想到她嫁进单府,虽没有吃苦,却也没好日子过,她可怜的女儿啊! “娘?”喜儿的语气中仍是十分怀疑。 但充斥鼻间的气息却是那么熟悉,还有娘那温暖的怀抱是这么的真实。 这当真不是她在作梦? 为了证实自己不是在作梦,喜儿咬住下唇,把心一横,举手就要往自己的伤处打;这动作立刻教一直立在床旁的单翼臣眼明手快的握住她的手,阻止了她自残的行为。 “好痛!”手腕被捉住的痛楚袭来,喜儿立刻哀叫一声。 咦?真的会痛吔!那么—— “娘,原来我真的不是在作梦吔,娘,娘!”喜儿当下又是哭又是笑,欢天喜地的直叫着。 “你是笨蛋,还是当真把自己给撞傻了?你以为你的伤口禁得起你这样打吗?”单翼臣了解她的开心,但见她这行为,还是忍不住出声斥责。 听见他的声音,喜儿脸上喜悦的表情随即教戒备所取代,她不安的抱着母亲,防备的听着四周的动静。 见她居然能如此迅速转变脸上表情,他不得不心生佩服,但心里却是一阵气恼。 这小人儿真这么厌恶他来着? 那么,她恐怕要大失所望了。既然他已替她将她母亲接来单府,那么先前他所提出的条件自然要她实践。 “喜儿?”金月颇觉好笑的看着女儿的反应。 在被带来单府的路上,这个单家大少爷已将喜儿在单府发生的事约略提了下,自然也对她这个身为喜儿母亲的长辈表明他对喜儿的心意,目的当然是希望她能成全这桩美事。 其实说穿了,喜儿已进了单府的门,若想要顺利离开,恐怕也不容易;更遑论这单大少爷根本已打定主意不让喜儿离开。 她这会儿自然也作不了主,只希望这单大少爷可以好好对待喜儿,如此她这为娘的也有个安慰了。 “娘,他是坏人,你千万不要上他的当。”喜儿先发制人,不想让娘误以为把她从上官府救出来的人就是好人。 那日在市集他出手替她解围,她当时确实认定他是她的救命恩人,也曾为他的俊逸风采而偷偷意乱情迷了下,但没想到他后来的所作所为,只证明了他是个有着俊逸外表的魔鬼。 “喜儿,就是因为他,娘才会到这里来见你,你不该对娘的恩人这么说话吧?”金月十足好笑的看着女儿鼓起腮帮子。 她看得出来女儿并不若她自己所以为的这样痛恨单家大少爷。 “可是——”喜儿努努嘴,正想辩解。 “夫人,喜儿说得没错,我的确不是什么大善人,我之所以救你出来,是有条件的。”单翼臣倒是干脆的承认。 他已不期望自己在她心里会有什么好评价了。 “大少爷……” “夫人,你直接叫我翼臣即可。” “娘,你看,我就说他不是好人,他自己都承认了。”喜儿气呼呼的朝着他出声处吐吐舌。 见她那模样,单翼臣眼神柔和了许多,看着她的眼眸更是盈满款款浓情。 将这对儿女的相处模式尽收眼底,金月只是玩味的笑了笑,倒也不便加以干涉。 “大——翼臣,我想该是我去向单老爷、夫人言谢的时候,你能替我通报一声——”金月抬头,向单翼臣眨了眨眼,然后瞥了女儿一眼。 单翼臣会意的点点头,立刻对一旁的阿部吩咐道: “阿部,带夫人去见我爹娘。” 阿部点头表示明白,人已先到房外等候。 “娘,不要!我还有好多话想对娘说,你不要走。”喜儿试着想将娘留下。 这会儿娘不是应该要很高兴的陪着她吗?怎么反而急着去见单家人? 她们又不会在这里住太久,她就是想将此事告诉娘,娘却急着走,真是太奇怪了。 “喜儿,娘去见这个家的主人是礼貌,你想说什么,等晚上就寝时,娘一定听你说。”金月拍拍女儿的脸,见女儿恢复了本来面貌,心里十分高兴。 朝单翼臣点头示意后,金月随即走出房间。 “娘!” 听见母亲的脚步离去,喜儿心儿一慌,急忙想追向前,浑然忘了自己就坐在床畔,也忘了自己根本看不见。 “啊!” 只听见她发出一声尖叫,之后一切归于沉寂。 ***bbs.***bbs.***bbs.*** 喜儿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全身冒着汗,心跳更是急速跳动。 那如同那日的着火感受再次袭来,令她整个人晕陶陶的,仅能依偎在单翼臣厚实的怀抱中,仰着小脸蛋儿,任由他在她唇上做最亲密的接触。 “唔……”她不由自主的发出小小的呻吟。 而这细微的低语,更令原先将她紧搂在怀里、只想稍稍品尝她甜美的单翼臣喉中发出一声不耐的声响,这次他的舌头不客气地探进她嘴里,借着这一吻诉说着他始终无法轻易说出口的浓情蜜意。 当他那不容忽视的舌尖闯进自己唇内,这骇人的感受立刻让喜儿浑身一震,整个人瞬间清醒。 “不,不。”她使尽浑身力气,就是想推开他。 不管他究竟对她做了什么,这举措肯定不对,想到他居然大刺刺将舌头伸进她嘴里,喜儿但觉全身一阵颤意。 那火热的感受实在是太骇人了,这根本不是他可以对她做的行为。 “喜儿。”捉住她一再挣扎的双手,单翼臣轻柔地刷过经过他激吻后更显红艳的唇瓣。 他知道自己这会儿简直像个登徒子,但她的甜美实在令他忍不住的一再想偷香。 “你放开我,放开我!”喜儿又是一阵大叫。 “我已经将你母亲接了出来,喜儿,你应该知道这代表什么意思吧?”他巧妙的转移她的注意力。 喜儿一愣,随即生硬着口气回道: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既然你忘记我说过的条件,我再一次——” “用不着再重复,因为我从来没有答应你。”她咬着牙,气呼呼的打断他。 “你想反悔也行。既然我可以把人接来,当然也可以把人再送回去。只不过,我不是每一次都能把时间计算得那样精准,倘若上官府再一次发生大火,我可不敢保证能及时将人给救出来。”他轻描淡写。 “你不可以把我娘送回去!”喜儿立刻慌张的阻止。 盼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娘终于可以重获自由,她绝对不让娘再被送回上官府。 “何以我不可以这么做?”他笑笑的反问。 “倘若一定要把人送回去,不如你把我送回去好了。”喜儿昂起下巴,忿然的说。 闻言,单翼臣立刻发出朗笑声,久久未停。 “你在笑什么?我是认真的。既然你那么讨厌我的存在,你把我送回去,但请放我娘和小乐她们自由。”她坚决的说。 “我不讨厌你,即使你是那一张小黑脸时,我也从来不曾讨厌过你。”更遑论她现在这张美丽的娇容。当然,后面的这一句话,教他保留了起来。 “你骗人!你明明就讨厌我。”她生气的控诉。 若不是讨厌她,他何须排斥她?何以会差人玷污她? 她之所以会瞎,可全是拜他之赐,他居然还敢说他不讨厌她!? 他当真以为她撞坏了脑子,很容易就上他的当吗? “我讨厌的并非你这个人,而是你所代表的身分。”他坦白道。 “总之,你就是不肯接受我进门就对了。”她随即听出他的语意。“我不是说过我会离开?只要你把我娘和小乐还给我,我会立刻走得远远的。” 她不是早说过她会离开,他却迟迟不肯放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只要你的身分不是我爹的姨太,你就可以安心住下来,喜儿。”他意有所指的说。 喜儿又是一阵怔然。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该不是因为他将她害得眼盲,是以才想收留她和娘,藉以弥补他的过错吧? 若是如此,她必须承认他还算有良知,终于肯承认自己做错了事。 “我和娘可以留下,是真的吗?”她再次确认。 只要他不再使手段迫害她,她倒是可以考虑在自己眼睛好起来之前先留在单府。 毕竟她这会儿眼睛看不见,若是贸然把娘和小乐带出单府,也只会是两人的负担。 但前提是——她必须相信这个单家大少爷,他当真不会再使其他卑鄙手段。 近日他对她所做的种种行径,教她根本无法相信他。他真有那么好心吗? 她承认他将娘救出上官府的事,让她对他的怨恨化消了一大半,但这仍然不足以令她对他敞开心胸,完完全全相信他。 “我向来不说假话。你和你母亲当然可以留下来。”他心里明白她完全误解了他的意思。 但这事儿不急,当务之急是必须将她对他的心防一一瓦解,再来讨论他和她的事。 “我真的可以相信你?还是你又想使什么手段?”她仍是一脸防备。 闻言,单翼臣嘴角不住抽搐着,他必须握紧掌心,方能忍住想上前掐死她的冲动。 他就这么难以令她信任吗? 单翼臣十分明白她之所以会如此提防他,全是他自己一手造成,但见他的努力仍不见效果,免不了气恼。 然而,他不会再让情况继续恶化下去,他发誓不会再让她将他视作小人。 “那小乐……”她可没忘将她的好姐妹一并讨回。 “你放心,我会让她回来服侍你母亲。”这次,他不再刁难她。“至于你,喜儿,我自然有其他安排。”说完,单翼臣咧嘴而笑。 要说他恶劣也好,他相信他这一说完,她恐怕又要担心好半天了,呵呵! 果不其然,喜儿在听见他对她另有安排后,原先已放松的神情立刻又戒备起来。 见状,他只是朗朗笑出声,转身走出她的房间,留下喜儿开始思索他究竟又在打什么主意。 ***bbs.***bbs.***bbs.*** 单翼臣果然信守承诺,隔天便将小乐交还给喜儿,主仆二人一见到对方,先是又叫又笑,然后紧紧抱在一起。 单翼臣站在房门口望着相拥的两人,倒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静望着这一幕。 “大小姐,你看起来好很多了吔。”小乐频频打量着喜儿,见她气色不若先前那般苍白吓人,这才露出放心的笑容。 “小乐,既然所有事情都已摊开了,你不必再叫我大小姐,还是直接叫我喜儿就好。”喜儿从来就不希望和小乐成为主仆关系。 “不行。我已经把你当成是我最重视的大小姐,无论如何我不会改口。”小乐坚持道。 “小乐……” “还是你在怪我不该向大少爷坦承一切,所以不想要我陪在你身侧了?”小乐苦着脸,口气十分自责。 “不,我没有这么想。小乐,我只是希望和你回到以往好姐妹的关系。”她急忙解释。 “我不是说过,大小姐只是个称呼,我和你永远是好姐妹,这关系永远不会变。”小乐动容,更用力地抱紧她。 喜儿点点头,心里充满了无限欢喜。娘和小乐,她最重视的两个人,如今都安然无恙的在她身边,她顿时觉得近日所受到的磨难都是值得的。 “小乐,若你和大小姐已经叙好情,可以开始准备你家小姐路上所需要的细软了。”单翼臣终于开口提醒。 小乐这才想起大少爷交代的事,连忙点头走至一旁,开始动手准备东西。 “小乐?”喜儿顿失依靠的对着四周叫唤。“你要帮我准备什么细软?我又不准备上哪儿去。” 依她目前这情况,她能上哪儿去? 难道单大少爷要把她送走?这就是他所说的……另有安排? “我不走,我要和娘、小乐在一起!”她好不容易才盼到这个机会,何以又要毁了她的希望? “大小姐——” “我不走!小乐。”喜儿激动的叫着,身子急急扑向前。 “大小姐,小心!”小乐惊叫。 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喜儿从床上直接跌落,这次连站在门口的单翼臣都来不及上前接住她,实在是她这举动来得太突然、太令人措手不及了。 全身都感到疼痛的喜儿,在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拥至怀里时,她即刻清楚知道这抱起她的人是谁。 正是他,这个不守信用的人!为什么他要给了她希望,又毁了这个希望? “你、你、我恨你……”喜儿仅能吐出这几个字,人便痛昏了过去。 将她紧拥在怀里的单翼臣,脸色自是十分难看;只见他皱着眉,好半天没有动作。 “大少爷……”小乐一时也不知要如何应对。 明明是喜儿误会了大少爷,她却不好说什么。 “无妨。时候不早了,你赶紧收拾好一切,我即刻上路。”他沉着脸吩咐。 “可是大小姐——” “就让她在马车上休息。” “大少爷,我想还是让我跟大小姐一起去,这一路上我也好照顾她。”小乐试着提议。 毕竟大少爷和阿部都是大男人,要大小姐一人如何自理路上的生理所需。 “你留下来。她的一切我会照料。”他岂会容许这丫鬟坏了他的计画。 “可是……” “小乐,照大少爷的话做,快将喜儿的细软准备好,其他不准再多言。”金月出现在门口,身旁自然有马凤陪着。 见两位夫人来到,小乐不敢再多说什么,连忙退至一旁收拾东西。 “儿子,这一趟路途遥远,你可要小心照顾喜儿,不要再让她受伤了。”马凤进房后就见喜儿又昏倒在儿子怀里,免不了又是一阵责难。 “翼臣,我把喜儿交给你,一切就拜托你了。”金月则把所有希望放在他身上。 “两位请放心,我一定会将喜儿完整无缺的带回来。”他极力保证。 “不仅要完整无缺,儿子,我要你带着重见光明的喜儿回来见我们。”马凤交代道。 金月在一旁忙点头,她衷心希望他能带着好消息回来。 “大少爷,大小姐就拜托你了。”小乐将收拾好的细软交至一旁的阿部手中。 “相信我,我一定会带回好消息的。”他说完,向两位长辈示意后,便抱着昏厥中的喜儿走出房间。 望着大少爷离开,小乐才不解的说: “大少爷为什么不让我跟呢?大小姐明明就需要有人照顾啊。” 她的话令在场的马凤和金月相视而笑,她们心里都十分清楚翼臣不让小乐跟着去的目的何在。 但对这个忠心护主的丫头,她们又不便说得太清楚,金月于是拍拍小乐的肩膀,道: “你是个好孩子,小乐,谢谢你对喜儿所做的一切。” “夫人。”小乐十分高兴的点点头。 “夫人,我想等翼臣回来,咱们就可以准备婚礼了。”马凤眉开眼笑的说。 “大夫人,你还是叫我阿月就好,至于婚礼……一切就拜托了。” “好、好,就叫阿月,那你也别再称我大夫人,叫我阿凤……” 望着两位夫人一面说一面走远,小乐宛如丈二金刚。 两位夫人口中的婚礼,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bbs.***bbs.***bbs.*** 马车以着平稳的速度行驶于路途中,颠簸不平的路面使得喜儿慢慢苏醒了过来。 她一点也不意外,睁眼所见仍是一片黑暗,令她惊慌的是,她并非躺在床榻上,而是身处在马车里。这令人不舒适的摇晃,让她十分肯定自己的确被送出了单府。 “娘?小乐?”她不安的叫。 她可以被送出单府,但绝不要一个人。 “马车里没有别人,就只有你和我。”不忍再吓唬她,单翼臣出声。 “我不要你!我要我娘和小乐!”喜儿生气叫道,像是和他有着天大的仇恨似。 这个卑鄙恶劣的小人,她果然不该相信他! 才说过她和娘可以安心在单府住下,不料才一天的时间,他居然又反悔,实在是太可恶了! “这里只有我,你没有别的选择。”他用遗憾似的口吻道。 她不要他,他却非要她不可,从此刻起,她也只能和他一起,她没有其他选择。 “既然你要把我送走,为什么不让娘和小乐跟着我?”她语气哀怨的说。 “我不曾说过我要把你送走这句话吧?”听她语气如此哀怨,他决定不再捉弄她。 虽然见她被他气红脸时,那红咚咚的火红双颊煞是迷人,但一再捉弄她,只会加深她对他的厌恶,两相比较之下,他自然清楚哪一方对他较有利。 “你没有要把我送走?那何以我会坐在马车里?”她纳闷的问。 “那是因为我要带你去见一个医术高明的大夫。”他坦承道,并一并说出那人不会离开住处的怪癖。 “你是说我的眼睛还有希望?”喜儿显得难以置信。 在经过大夫人请来的大夫都一一表示无能为力后,连她自己都已放弃了希望,也几乎要接受自己是个瞎子的事实,现在他却给了她希望…… 这不会又是他在玩花样吧? “你没有骗我吧?我没有那么坚强的,你不能老是这样一再给我希望,却又毁了我的希望。”她扁扁嘴,大有他再骗她,她就哭给他看的态势。 “相信我有这么困难吗?”他柔声道,态度十足正经。 眼前是让她敞开心胸的最好时机,他不想再弄拧了这难得的一刻。 “谁叫你每次都那么恶劣。”她抱怨道。 “这次分明是你一听要上路,就慌乱到什么也不顾,才会从床上跌下来吧。”对此事,他也颇有微词。 他的一片好意遭受到误解,他当然也会心有不平吧!喜儿相信他心里一定是这么想来着。 于是,她两手交握在一起,十分别扭的说: “倘若是我误解你,我这就向你道歉。” 单翼臣盯着她的娇容,好一会儿才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道: “算了,你不用在意这件事,我对你做过更恶劣的事,不是吗?” 了解他口中所说的更恶劣的事,就是他差人想玷污她的事,喜儿脸色一白,身子一缩,瞬间戒心又起。 见状,单翼臣在心里一叹。看来好好的言和气氛又被他搞砸了。 他明白这事儿急不得,但不说清楚,又怕她的心结及戒心永远都会存在。 “其实——” “不,我不想听。”她用双手同时捣住耳朵,不想听他提起令她回想起来仍会害怕的事。 “喜儿。” “我不要听!”她大叫,声音却消失在他突然靠近的唇里。 她身子一僵,愕然张口接受他舌尖的探索及轻柔吮吻。 又来了!他又在对她做这种教人心慌意乱的事了,然而,不可否认的是,她的心确实慢慢平静了下来。 单翼臣先是轻柔的揽抱住她的身子,将她抱坐到自己膝上,让她依偎在他的胸怀里,这才姿意的吻着她,享受着她的香甜。 “唔……”她发出一声细吟,同时才挣得一丝空气,红唇立刻又教他捕捉住。她娇呼一声,仅能仰起小脸蛋,无助却又心乱如麻,接受他一记又一记的深吻。 “大少爷,咱们到了香悦客栈了。”阿部在此时拉开马车的布帘,话声落下的同时,也见到了马车里这亲密的一幕。 只见阿部睁大一双牛眼,瞪着马车里大少爷抱着上官小姐忘情的亲吻,上官小姐则是一脸心慌,茫茫然的表情显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阿部连忙将布帘放下,但脑海里却不断重复着马车里大少爷亲吻上官小姐的一幕。 这……马车里的人,真的是大少爷吗? 向来行事坦荡的大少爷,怎么会做出这种乘人之危的事! 尽管是亲眼目睹,阿部仍然很难相信自己所见的是事实。 这怎么可能!他一向最崇拜的大少爷,怎么会…… “阿部,把马车停好,再将马牵去马厩绑好。你在发什么呆?”单翼臣若无其事的将红霞满腮的喜儿抱出马车。 阿部蓦然回过神,这才赶紧动作。尽管如此,他的眼角余光仍然偷偷打量着上官小姐。 他着实不明白,这上官小姐怎么会毫不反抗的任由大少爷亲吻她?她明明那么讨厌太少爷。 除非……阿部又一次大睁牛眼,瞪着上官小姐由着大少爷抱着她走进客栈。 他心里几乎是更加肯定了——原来上官小姐根本不清楚大少爷究竟在对她做什么! 然而,了解到这一点,不是更证实了大少爷当真是……唉!即使大少爷再喜欢上官小姐,也不必急于这一时吧。阿部心里一再感叹着。 第九章 住进香悦客栈的第一天,喜儿便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她根本不该自己一个人跟着单翼臣上路。 而单翼臣恐怕也忘了她是个女人;更无奈的是,她还是个眼睛看不见、什么事都不能自理的女人。 她这样一个什么事都需要人在旁帮她的盲人,如何跟着单翼臣前往那大夫的住处? 光是她这会儿肚子正疼得想如厕,这种急事她要怎么向单翼臣这个大男人开口? 光想就令她十分尴尬了,更遑论开口。 可肚子又一阵一阵的疼,好疼啊! 喜儿抱着肚子,疼得额头开始冒出细汗,却不知此刻她能向谁求助。 若是小乐在这里就好了,心想着,肚子又开始一阵抽疼,喜儿忍不住发出痛苦的呻吟。 “怎么了?你不舒服吗?”单翼臣推门而入,就见她缩在床上,抱着肚子,只差没疼得在床上打滚了。 “我……”她哽咽一声,咬住疼得泛白的唇瓣。 “你肚子疼吧?”他一眼即知她是如何了。 看她抱着肚子、忍着痛的模样,实在是太明显了。 喜儿顿时胀红脸,硬是咬牙什么也不肯承认。可是好疼,真的好疼!谁来救救她! “不要逞强,喜儿。”他来至床畔,嘴角噙着一抹诡谲的笑。 这里只有他,恐怕她只能求助于他,而这也正是他不让小乐跟来的真正原因。 他就是打算利用这段路程,让她凡事都依赖他,如此一来,她对他的心防必然会逐步瓦解。 “我没事,你走开!”她猛挥着手,接着倒抽了一口气,疼得一度差点要昏过去。 不行,她就要忍不住了,眼角噙着泪,喜儿忍不住啜泣出声。 “我要小乐,我要小乐!” 叹了口气,单翼臣决定强行抱起她,就算会引起她的反弹,也由不得她了。 果然,他才抱起她,立刻就引起她的挣扎;单翼臣丝毫不予理会,迳自将她抱至茅厕,才将她放下来。 “这里就是茅厕,你自己一个人,没问题吧?”他说得十分自然,没有丝毫尴尬。 喜儿却始终红着脸,那羞愤的模样令人莞尔,但此时可不容他放肆。 “别再忍了。喜儿,我不在乎。”他拍了拍她的肩膀。 他不在乎,她在乎!喜儿气呼呼的正想反驳,肚子却又作怪了,当下只好顾不得颜面,直接将他推出去。 “你小心一点,我就在外面等你。”他不忘交代。 “不需要!”她忿忿地回道。 可以想见她在说这话时一定又是满脸通红,呵呵!看来这一路上,日子肯定不会太无聊了。 单翼臣挺拔出众的身子倚在茅厕外的柱子上,嘴角始终噙着一抹笑意。 ***bbs.***bbs.***bbs.*** 何以她要忍受这种事! 喜儿坐在床上迳自生着闷气,但觉自己往后再面对单翼臣,定会觉得尴尬万分。 他居然敢提议要请人提浴桶进客房让她洗身子!她不如干脆直接淹死在浴桶里算了,免得一路上要一直这么过。 可要她一直不净身,这一身脏兮兮,她更无法忍受。最好的方法,就是—— “请把小乐接来,好吗?”她央求着。 “我们已赶了不少路程,再等小乐赶上,恐怕会误了行程。”他早想好了说词。 “我可以等。”她表示道。 等个几天,总比一路尴尬面对他来得轻松。 “喜儿,我们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了。”他遗憾的说。 “这话是什么意思?”她突然有抹不好的预感。 “我们再不尽快赶路的话,只怕我所说的那位大夫就要闭关了;而只要他闭关,即表示他不会再见客,你想再等他出关,恐怕得等上个大半年。”这话是真是假,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闻言,喜儿脸色立刻哭丧着脸,仿佛他的这番话直接定了她的死刑。 “所以,你若是想洗个舒服的澡,也只有今天了,因为明早我们就要继续赶路,这一路上不见得会有客栈让我们留宿。”他好意提醒她。 “你的意思是,往后几天我们都要夜宿荒野?”喜儿这会儿更是吓白了一张花容。 为了医治她的眼睛,这一路上她究竟还要经历什么样的事啊? “你放心,一路上有我保护你。”他许下承诺。 虽然他这么说,她还是感觉到很不安。她明明那么讨厌他,这会儿却又要相信他会好好保护她,这感觉好矛盾。 “现在你的决定是什么?喜儿。”他询问,一切遵照她的意思,他可完全没强人所难,只不过是略施小计而已。 喜儿抿着唇,好久没有回应,半晌过后,终于小小声的说: “你保证不会有失君子风范?” 她本想直接挑明要他不准偷看,或有其他逾矩的举止,随即又作罢。若是他有心侵犯,怕是她口头警告也没辙。 “放心,我只扶你进浴桶里。”他保证道。 他的目的是为了取得她的信赖,并非觊觎她的身子。 “好,我决定洗洗身子。”她把心一横,决定豁出去了。 即使如此做会损及她的名节,但自从百花阁事件后,她心里就已经决定今生绝不嫁人,是以此刻她犯不着再顾忌礼法的规范,她要为自己活下去而努力。 “那么,我请人送热水来,你再等些时候即可净身。”说着,单翼臣来至客房门口,吩咐小二准备事宜。 ***bbs.***bbs.***bbs.*** “小心。” 将一切准备就绪,单翼臣带着喜儿来至客房里的屏风后面。 “你的换洗衣物就放在这儿,还有,这是浴巾。”拉着她的小手,他一一向她确认所有物品的摆放位置。 他细心的举动令喜儿心头一暖,觉得自己已不若先前那样憎恨他,但她可不想告诉他。 谁教他先前的行为那么恶劣,既然他想赎罪,就让他多忙一些时候好了。 “现在我要抱你进浴桶了。”他做着指示,同时将她提抱至浴桶上方,才将她放进水里,便听见她惊慌的叫声。 “好烫、好烫!”她尖叫着,踢着两条腿,瞬间弄得水花四溅,很快就将两人给弄得一身湿。 眼看着自己和喜儿一身狼狈,单翼臣不由得爆出大笑声,浑厚的笑声回荡在房里。 喜儿当然知道由于自己的缘故,才会造成这好笑的局面,她本来十分沮丧,但听见他愉悦的笑声,随即也忍不住跟着笑出声。 眼看着她一身是水,却宛如出水芙蓉般吸引他的视线,又见她笑得如此开心,瞬间对她的爱怜充塞得满满,一度令他难以自持。 “你的衣服都弄湿了,喜儿。”为了让自己悸动的心慢慢平缓下来,他随即转开视线,不再凝视她因为泡水而显得曲线毕露的曼妙娇躯。 非礼勿视。单翼臣一再告诫自己,虽然这十分困难,明明他想望的小人儿就在眼前…… “你可以把我放下来了。”喜儿也感觉到一股诡异的气氛笼罩了四周,当下止住笑声,赶紧要求进浴桶。 单翼臣这才将她放进仍微烫的热水里,让她穿着衣服,在热水里洗净身子。 “你可以先转过身去吗?”她红着脸要求。 虽然她知道这要求是多此一举,因为他是否会当真转过身,眼睛看不见的她恐怕也无法得知。 然而经过这一天的相处,他的言行举止,不知怎地,她就是觉得自己可以信赖他。 盯着她羞红的香腮,单翼臣眼神一沉。先是转过身,才回道: “我已经转过身,背对着你,你可以安心洗了。” 这是个非常痛苦的折磨,明明她就在他背后,那软玉温香几乎唾手可得…… 但这也是重新取得她信任的重要一刻,尽管这一刻十分折磨人。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脱衣的声音,他跟着屏住气息,随着衣物丢置桶外,落地的声音,他的气息也跟着沉重起来。 一阵阵打水的戏水声更考验着他的意志力,他必须咬紧牙、捏紧手心,方能强忍住想回身“一望美人戏水的冲动。” 他并非圣贤,也称不上是柳下惠,更河况他心心念念的小人儿就在身后,且全身无一物…… 猛然抽一口气,单翼臣打住思绪,知道若再想下去的话,就算他是圣人,恐怕也会兽性大发。 于是他紧闭双眸,将脑子放空,什么都不想,一直到身后传来她的叫唤。 “你还不能转过来,但可以请你站在我前方,我需要扶着你,才能出浴桶。”喜儿但觉洗这身澡,真是费尽千辛万苦。 虽然她已经尽量加快速度,但还是费了好些时间,才得以在水中将所有衣物褪去,有几次不小心差点活活淹死自己,又怕惊叫会引来他的注意。连要淹死了都还不能叫出声,想来还真心有余悸呢。 现下只剩下穿上衣物的艰难动作了,她却一点把握也没有。 眼前黑漆漆一片,她要如何完成这对个瞎子而言十分困难的动作? “你不要害怕,喜儿,还记得我告诉你,浴巾的摆放位置吗?”单翼臣适时开口。 她的困境他老早就事先设想奸了,否则他又怎会信心十足的带着她上路呢。 “我记得。”她立刻伸手抓来一旁的浴巾。 “很好。你现在先将浴巾围在自己身上,并抓住两角,记得确定围住身子。”否则春光外泄,他可不负责。 “我围好了。”她一一照办,并小心拉住浴巾的两角,以防止浴巾突然掉落。 阖言,单翼臣立刻深吸一口气,转回身,不多想,迅速地把她抱起,往床的方向走。 一来到床旁,他立刻将她放在床上,并拉下一旁的床帷,将她和他以着床帷隔开,他这才回到屏风后,取来她干净的衣物。 “我将所有衣物都放在这里。”他说着,便将衣物放在床畔。“你只要照着顺序,一件一件穿,应该就不会弄混了。”他交代着。 “你——谢谢你。”床帷里的喜儿万分感动的道谢。 不管他先前的行为有多么恶劣,但见他现下为了她所做的所有细心举动,都足以令她动容。 就算他曾经使过那样卑劣的手段,现下他的所作所为,却令她愿意原谅他的过错。 “你还是先穿上衣服,着凉了可不是件好事。”单翼臣心情大好的咧嘴而笑。 事情果然如他所预料,发展得十分顺利,他自然是十分得意了。 “你不也被我溅得一身是水?你也去换件衣服吧。我没关系。”她一面和自己的衣服奋斗,一面说道。 闻言,单翼臣倒也没反对,迳自走至一旁,从行李中拿出干净的衣服,迅速换好装。 倒是床帷里的小人儿恐怕还有得忙了。他好整以暇的倚在一旁的梁柱上,耐心十足的静候着。 ***bbs.***bbs.***bbs.*** 坐在马车里,喜儿显得昏昏欲睡。这沿路不平稳的路面令她十分不舒服。 但思及他们正在赶路,她着实不想再因自己身子不适而造成单翼臣的困扰。 这几天来,一路上他对她嘘寒问暖,细心照料她这个盲人,也够他累了,她不想再造成他额外的负担。 “阿部,停车。”单翼臣突然命令道。 前头驾着马车的阿部立刻将马车停下,关切的拉开布帘,探头问。 “大少爷,有什么不对吗?” “赶紧去取水来。还有,去附近买点食物。”他吩咐着,再将昏昏欲睡的喜儿以着极轻柔的动作将她抱下马车。 这细微的动作仍然惊醒了她,她试着阻止道: “不用停车休息,我没关系。我只是还不习惯坐马车。”从小被限制在上官府,她从未有出远门的机会。 “无妨。马匹也需要歇息、喝喝水,你也趁这个时间休息一会儿。”他将她抱至阴凉的树荫下方,他先是盘腿坐下,才让她坐在他腿上休息。 这亲密的举动并未引起她的反对,恐怕疲累的她也无心顾及自己究竟是靠着他还是靠着大树而眠,当下她只想好好睡一觉。 思绪才这一打转,喜儿随即沉入睡梦中。看着她沉睡的娇美容颜,单翼臣眼底诉说着满腔柔情,修长的手指在她细致的五官轻轻触碰着。 他想,这一生,他是栽在这小人儿手里了。 偏偏这小人儿却一点自觉都没有。单翼臣在心中一叹,俯下脸,带着惩罚意味,却又眷恋不已地将唇落在她微启的嫣红小嘴上。 细碎的吻随着他的移动洒遍她无瑕的脸庞,最后又回到他最迷恋的红唇,灵巧的舌滑入她唇内,撷取芬芬,大手则在她身上上下游移,若非一旁传来阿部十分难为情的叫唤,恐怕这会儿他就要直接将人压倒在草地上为所欲为了。 “大、大少爷,水、水和食物,我都取来了。”阿部在旁看见眼前这一幕,但觉十分难为情。 大少爷怎么像个登徒子? 只要和上官小姐独处,大少爷就会兽性大发,这样下去,只怕尚未找到大夫,上官小姐的贞洁就不保了。 然而,这一路上大少爷和上官小姐孤男寡女在一起也有不少天了,恐怕上官小姐也非嫁给大少爷不可了。 “你似乎总是在这紧要关头碍事嘛,阿部。”被自己的仆从一再撞见好事,单翼臣心情不悦到极点。 “我不敢!这只是巧合,我什么都没看见。”阿部连忙将水和食物放下,便闪到一旁喂马儿喝水去。 对于阿部畏事的模样,单翼臣只是扯了扯嘴角,便兀自合眼休息。 ***bbs.***bbs.***bbs.*** 喜儿再次醒来,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马车里,而马车仍然在赶路。 “醒了?肚子饿坏了吧?”单翼臣的嗓音从她头上方传来。 “啊,对不住。”她这才惊觉自己几乎是被他抱在怀里,难怪这一路上她睡得这么安稳,且感到十分温暖。 “无妨。先吃点东西,再一些时候,我们的目的地就要到了。”他将手中的干粮交至她手上。 “你是说我们就快到那位大夫的住处了?”闻言,喜儿脸上不由得漾开一抹甜美笑容。 单翼臣望着她的笑脸,久久移不开视线。见这笑容之甜美,也不枉他一路细心呵护她至此了。 前头阿部则不忘清清喉咙,克尽厥职的提醒几乎已看痴了的大少爷,他还有所谓的计画要进行。 “阿部,把布帘拉上。”回过神,单翼臣责难的瞪着阿部,直到他拉上布帘为止。 “是,大少爷。”阿部这才拉上布帘,不敢再多观望。 肚子早饿坏的喜儿只顾着吃着干粮,浑然不觉这主仆二人有何不对劲。 “谢谢你,大少爷。”将食物吃完后,她不忘言谢。 “你叫我什么?喜儿。”她的称呼,令他大皱眉头。 “大少爷呀。有什么不对?” “倘若你再叫我大少爷,恐怕我们就得打道回府了。”他状似遗憾的说。 此时马车突然一阵摇晃,喜儿身子一个不稳,跌向前去,他及时揽抱住她,将她重新放回位置上。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喜儿顾不了自己险些跌倒,她只在乎他适才说的话是何意。 经过一路颠簸之苦,好不容易目的地就在眼前,他居然说要打道回府? “难道我没告诉你吗?”他问,见她一脸困惑,他随即扬起笑容。 “你说过什么?” “那个大夫是个怪人,这你知道吧?”见她点头,他接着说:“所以要他点头答应替人医病的条件是——”他故意停顿下来。 “是什么?”她等不及的追问。 “他只替相爱的夫妻医治。也就是说,由于他不忍心见相爱的两人其中有一人染病,另一人为此担忧而活不下去,他才肯伸出援手。”他随口胡诌,目的只有一个,即是先拐她点头成亲。 “这……是什么大夫呀!”喜儿不禁咋舌道:“那万一不是夫妻上门求助,难道他就见死不救?” 这是何道理?太不通情理了吧! “所以我才说他是个怪人,但他的医术偏偏高明到无人能及。” “那我们要如何是好?”喜儿一时也没了主意。 他们好不容易才来到这里,难不成真要因此而回头?那她的眼睛又该怎么办? “最好的方法是——你和我成亲,喜儿。”他直接挑明。 闻言,喜儿狠狠惊喘一口气,接着摇首回道: “你不要开玩笑了,我……可是你爹的——” “去他的姨太太!你不是,你永远不会是!”他大声打断她未竟的话。 喜儿被他吼得一愣一愣的,眼泪跟着冒了出来,扑簌簌直滚而下。 “我知道你讨厌我,就是不肯接受我——”她才说至此,身子便教他用力的抱进怀里。 “你别傻了好不好?” “我就是傻,就是笨,行不行!?这一路上你对我那么好,那么细心呵护我,我还以为你终于肯接受我是单家的一分子。我从小就没有享受过家的温暖,好不容易大夫人和兰姨、桂姨都肯接受我,偏偏就你不肯接纳我。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排斥我?”她一面抱怨,一面将所有怨气化作拳头一一落在他肩上、胸口。 “只要你不是我爹的三姨太,我根本不会排斥你,你还不明白吗?喜儿。”他握住她的手,轻柔的说。 她确实不明白,所以十分坦白的摇着头。 “我要你,喜儿,我要你是我的人,不是我爹,甚至是任何人都不行,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妻。”他说,低头又在她唇上偷香。 “你——这是不可能的。我已经进了单家门,已是你们单家人。”喜儿不禁心慌了起来。 他说他要她是他的人、他的妻?他的妻?虽然这番话听来令人感到心里甜滋滋的,但她毕竟已跟了他爹,他和她根本不可能。 她承认早在那日在市集上遇见他,她的一颗芳心确实有那么一点心动,但这份心动早被掩藏至内心深处,永不见天日。 “你的确是我单家人,只是和你成亲的人是我,单翼臣,你要牢记这一点。”他坚决的说。 “你这人怎么这样!明明事情就不是——”她的话又教他以一记深吻打断。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他扬起嘴角笑道。 “你……这到底是……”她摸着自己的唇,摇头。 “这是亲吻,是极为亲密的行为,是夫妻间才能有的亲密接触,你要不要试着回想,我究竟对你做过此亲密行为多少次了?”他的笑容极其可恶,只可惜她看不见。 闻言,喜儿倒抽了口气,简直不敢相信他居然会做出这种事! 她根本不用去回想究竟有多少次!光是先前那两次,就足以证明他轻薄了她。 “你……你怎么可以……你……”她顿时气红脸,也或许是羞红脸。 不,也许不只他有错,连她自己也错了。是她傻傻的任由他轻薄,明明知道这举止不对,她却未加阻止,更甭提反抗了。 根本没有人教她这方面的事,如今她平白让人欺负了,却怨不得谁。 “我可以。当我对你做出这亲密行为时,早就已经将你当作是我的娘子了,喜儿。”他倾身又想偷香。 但这次喜儿十分机灵的直往后退,尽管眼睛看不见,他的气息,她却不会错认。 见她如此,单翼臣诧异的挑了挑眉,却又不容她拒绝的直接拉过她,在她想挣扎的同时,头一俯便直中红心,这次他硬是将她吻得娇喘吁吁,才满意的将人放开。 “你!你!”喜儿羞愤着一张脸,频频喘着气。 “现在,你只能嫁给我了,我亲爱的小娘子。”他说完,故意又在她香腮上落下一吻。 瞬间又见喜儿胀红脸,气呼呼的朝他挥出拳头,却教他直接抓住,就宛如是对着他投怀送抱一般。 “喜儿,我知道你心很急,但也犯不着这么急着投怀送抱——”他朗朗笑道。 “你!可恶!我才没急,我没说要——唔!”一阵沉默后,又传来她的喘息声。 “放开我,你不要老是来这一套,唔……”她的抗议声再次消失。 驾着马车的阿部,始终尴尬着一张脸,努力装作什么也没听见。但这实在很困难,明明马车里正上演着恶徒抢“亲”,他却不能“见义勇为”。 唉!大少爷的求亲方式就不能再文明一些吗?这样实在有失大少爷风范呀。 ***bbs.***bbs.***bbs.*** “你想要家的温暖,我可以给你。” 坐在向附近人家借宿的房舍里,喜儿脑海中不时回荡着他最后说的那句话。 这句话很动听,对于从小就被自己父亲丢至后院和母亲相依为命的她来说,更是向往。 她想要有个家:这个家不用太大,只要有人肯给她温暖,哪怕只是间小小的木屋,她都会甘之如饴。 而今单翼臣说要给她一个温暖的家?没错!单家是很温暖,但给她温暖的人,不能、也不该是他啊。 她明明是坐上单老爷迎亲的花轿,被抬进单府的,若再嫁给老爷的儿子,那岂不教外人议论纷纷? 即使她可以不在乎别人的耻笑,她也不能让单家人因她而落人口实。 这事无论如何都行不通,她说什么也不答应。 “上官小姐。”阿部在这时拿着食物和水走进来。 “你不必叫我上官小姐,阿部,直接叫我喜儿就好,我并非真正的上官小姐。”喜儿苦笑道。 上官这个姓氏,她从来就不稀罕。 “好吧,喜儿小姐,你很苦恼吧?”阿部将食物放在木桌上,便随手拉来一张椅子坐下。 “你想说什么请直说。”她拧了拧眉。 这个叫阿部的仆从很少主动开口,这是他第一次找她说话,她想听听他究竟想说什么。 “你应该还记得那日在市集上大少爷救了你的事吧?”阿部见她点头后才继续说:“那是我跟随在大少爷身边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见到大少爷对一名女子动心。太少爷长年四处游山玩水,见过的美女无数,但他一向清心寡欲,极少为任何人动心,你是第一个。老实说,连我都觉得意外。”阿部说着,停下来喝口茶。 喜儿静静听着,心里颇感诧异,两颊不由得浮现红云,那桃腮微晕的模样,果然十分迷人。 眼前这美绝的一幕,教阿部连忙撇开脸,佯装没看见;他心里明白,若是连自己都看痴了,恐怕无法完成进房里来的任务。 “大少爷找了你好几日,一直都找不到你:当他发现你居然是那妆扮成小黑脸的喜儿,还在他眼前寻短时,你可以想象大少爷心里受到多大的震撼。他怎么也没想到你竟然是他找了好久的小人儿,他却——” “我不想听!你不要再提那一天的事。”喜儿尖声阻止他,人也跟着缩到最角落。 果然还是行不通。这件事在喜儿小姐心里仍存在着十足十的恐惧,阿部沮丧的在心里叹气。 但他不气馁。这件事一定要在今天解决,明儿个一早,他们就要去见那个怪医,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对不住、对不住,喜儿小姐,你要怪就怪我,要打就打我好了。”阿部说着,突然往地上一跪,双膝跪到地面上的声音很大。 这声音立刻引起喜儿的注意。 “你在做什么?阿部!” 他是撞到什么东西了不成?那一定很痛吧? “我在跪着求你原谅,喜儿小姐。如果你要求磕头也行。”毕竟他可算是帮凶。 “你……为什么要这样?你又没做错什么。起来啦!”她忙挥挥手。 “不,我有错,你不原谅我,我就不起来。”这很老套,但他想一定很有用。 “你先说你做了什么,阿部。” “那天那个蒙面男就是我,喜儿小姐。”阿部深吸口气,说出了真相。 “你说什么?!你就是那个蒙面男?!你——走开,走开!”闻言,喜儿先是一惊,接着便尖叫起来,还不停抓到东西就朝阿部的方向掷去。 “喜儿小姐,你听我说!我什么都没做,真的,相信我!”阿部努力躲过她扔向他的枕头以及琐碎物品,一面以着比她还大的声音申诉着他的无辜。 “真的?”惊慌的喜儿终于听见他想表达的话,这才停止所有攻击。 “是真的!喜儿小姐,我和大少爷只是想吓唬你,我绝对没有碰到你一丝一毫,若你还不相信,我可以对天发誓,我阿部——” “不用了,阿部,我相信你。”喜儿阻止他做这种无意义的事。 然而听阿部这么保证,那一颗悬在心头、几乎要将她压到喘不过气的石头,终于完完全全放下了。 而这一放下,放松的泪水随即跟着一拥而上。她一直好担心,却无法跟任何人提起;这有关她个人贞洁的事,现在终于得到澄清,她只想好好宣泄一场。 “喜儿小姐,你还是不相信我吗?”见她猛掉眼泪,阿部一时慌了手脚。 喜儿只一味的掩面痛哭,完全不理会一旁跪在地上、显得十分着急的阿部。 “喜儿小——”阿部正要试着说话,却在抬头时见到大少爷,蓦地停了口。 单翼臣朝阿部比了比门,阿部立刻点头,连忙退下,心里可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bbs.***bbs.***bbs.*** “心情好过一些了没?”单翼臣就坐在一旁静候,确定她已哭够了才出声。 即使听见了他的声音,喜儿也不予理会,兀自转身躺下,准备休息。 她可没忘他是始作俑者之一,尽管阿部已说他们只是想吓唬她,不过,这一吓唬却把她吓到去撞墙,更因此而瞎了眼。 她现在正火大,所以不想跟他说话,他最好别来招惹她。 “现在可不是休息的时候,喜儿。” 她努努嘴,背对着他,默不吭声。 “明儿个一早,我们就要去见大夫,你若不快下决定,明天我们就可以打道回府了。” “不行!”她急忙坐起。由于太过急,身子一时失去平衡。 他已经非常习惯的伸手揽抱住她的身子,将她娇柔的身子抱至他膝上。 “若你不想治好眼睛,也无妨。”他满不在乎的说。 “这是什么意思?”她身子一僵,气鼓了香腮。 “因为我可以趁你眼睛看不见时对你这么做……”他说,故意在她娇唇上一吻,接着又说:“我也可以这么做……”说着的同时,他的手落在她曲线玲珑的娇躯上,还有意无意的这儿碰碰、那儿碰碰。 “你……你放开我,不要乱来!”她又是羞又是气,扭动着身子,就是不想让他得逞。 “不要再乱动了,喜儿。我保证,若你再动下去,我马上提前和你过洞房花烛夜。”他气息不稳的对她提出警告。 喜儿倒抽一口气,身子马上挺直,不敢再有丝毫挣动,然而因为羞赧的火红双颊格外吸引人,在在考验着单翼臣的自制力。 “嫁给我,喜儿。”他像哄小孩子似的,柔声道。 “我明明跟你说行不通,你——”她心里虽然很高兴,但她却不能这么做。 “由不得你了,喜儿。”单翼臣突然板起脸。几度求亲遭拒,他也生气了。 “你不要这样,你明知道——” “我什么都不想知道!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你答应成亲,二是我直接和你洞房,你一样都会是我的娘子。”他火冒三丈的打断她的话。既然她一再表示反对,那么他也不想再保持君子风度。 天知道他这一路上忍得有多辛苦。 “我什么都不要选!”她尖叫,推开他的手,想从他怀里逃开,但随即被他强行搂住。 他这简直跟逼婚没两样,她才不要向恶势力低头。 “看来你已经做出选择了,喜儿。”他眼一眯,眼里迸出了一丝恼火。 她当真惹恼他了。 “我没有做任何选择,你……不要……乱来啊!”察觉自己被放倒在床上,她立刻花容失色的发出尖叫。 “我说过,这是你逼我的。”他嘶声道,一手捉住她不断挣动的双手,一手轻易的挑开她衣领上的衣扣,过程十分缓慢且撩人。 当颈部的肌肤接触到冷空气,那冰冷的感受,绝对不及当他将温热的手指探进她不曾被人碰触过的肌肤,那火势骇人的感觉,更让人心慌意乱。 “不,不要!”她好怕这种连自己都摸不清的感受,身子猛地开始颤动。 单翼臣怒火当头,完全不理会身下的小人儿早已无助的轻泣出声,他迳自强行拉开她的衣襟以及里头的衬衣,更甚至是肚兜。 “不……”她低语,那酥麻的感觉,宛如火烧般袭来。 她甚至不清楚他究竟对她做了什么,眼前黑漆漆一片,唯有那骇人的感受不断席卷而来。 不行,绝不能让他在怒火当下对她做出这种事,否则不要说她会恨他,就连他在恢复理智后也会痛恨他自己,居然强行对她做出这种事。 而她怎么可以让一路始终待她温柔至极、细心呵护她的他,在明天醒来时面对这样难堪的局面。 不行!是她的错,她不该一再拒绝他;在伤了他的自尊后,也难怪他要像只受伤的野兽,只想以暴力反击对方。 “单……翼臣。”为了怕更加惹火他,她直接改口道,却在要往下说的同时,突然倒抽了一口气,感觉自己的胸口正被人吮吻着,这是…… 她整张脸瞬间烧红起来,必须一再吸气,方能顺利呼吸。 不行,现在不是害臊的时候,她频频喘着气,一再告诉自己。 “不要这样,翼臣,我答应和你成亲。”她鼓起勇气,一口气说完。 正在为自己褪去上衣的单翼臣停下了动作,火热滚烫的唇也自她胸口移开,他抬起一双氤氲着情欲的眼,仔细盯着她。 她突然改变主意倒是令他十分意外,然而不管她心里究竟作何感想,既已说出口,他就不容许她再反悔。 “我已经同意,是不是可以……”她红着脸,随即抓件衣物阻挡在胸前,一脸娇羞的低下头。 她已经做到了这地步,希望可以阻止他所有淫乱的念头。 闻言,单翼臣当下明白她心里正打着什么主意,他就在怀疑,几时见过她如此娇羞答答的模样,原来是有目的的。 想来她是太不了解男人了。她越是表现得如此娇羞可人,他越是停不了手,但不可否认的是,心中那屡遭拒婚的火气倒也消了一大半。 “既然你已经同意成亲,那今晚我们就提前过洞房花烛夜。亲爱的小娘子。”他说着,随手拉开她挡在胸前的衣服,抱着她一起躺下。 “啊……”她惊叫一声,声音消失在他随即覆上来的嘴唇里。 啊!她不是已经答应婚事了,他怎么还是不肯罢手?喜儿嫣红着脸,在他一阵轻柔爱抚下,身子一阵颤动,思绪一片空白。 在他一记比一记更热烈的亲吻下,喜儿只能不由自主的发出娇喘声,迷醉在他温柔的亲吻里。 至于她为什么会答应他的亲事,这会儿早被抛诸脑后了。 ***bbs.***bbs.***bbs.*** 翌日,在借宿人家的大力热情帮助下,单翼臣顺利的和喜儿完成了简单的婚礼仪式。 向那对热心的夫妇道别后,单翼臣带着喜儿坐上马车,起程前往他们的目的地。 这一路上单翼臣心情大好,笑容始终挂在嘴角,满面春风的,好不得意。 反观喜儿,虽然娇颜依然嫣红,表情却是十足十的不甘。 她怎么想都有种上当的感觉。明明她是那么反对、且不该点头答应和他成亲的,偏偏他一使上卑鄙手段,她就完全没他的办法,傻傻的上了他的当。 这下她要如何去面对单家人?尤其是单老爷和大夫人。 心里十分苦恼的将脸埋进曲起的膝上,喜儿真想就这样躲着,什么都不想,什么人都不见。 “喜儿?”一旁传来他关切的嗓音。 “不要叫我,我不想理你。”她可没忘记昨晚他那样对待她,害得她现在身子又酸又累,才不想原谅他哩。 “嫁给我,当真这么不开心?”他敛眉道。 “你明知道我在不开心什么。”她嗔怪道。 “你指的是我昨儿个夜里不太温柔,还是索求——” “啊!你害不害臊啊!光天化日之下,你、你怎么、怎么可以……”喜儿气呼呼的抬起头,急忙打断他的话,却又慌乱得结巴了起来。 “哈哈哈……”他的反应是直接仰头大笑出声,接着一如以往的一把将她提抱至膝上,低头亲了亲她红嫩的芳唇。 “单翼臣,你、你不要再闹了,我……”娇呼一声,她索性由着他,反正他只要兴致一来,她怎么也阻止不了。 只是,他真的很讨厌吔!每次都在马车里亲吻她。那驾着马车的阿部会毫不知情才怪。 “大少爷,咱们的目的地到了。”前头果然传来阿部清着喉咙、难为情的叫唤声。 “啊!讨厌。”只见喜儿尖叫一声,随即响起的是单翼臣开怀的大笑声。 第十章 这隐居在石屋里始终不出门的大夫,果然是个十分奇怪的人。喜儿不安的坐在石椅上已经有好些时候了,却还是没有任何人出来招呼他们。石屋里仅坐着她和单翼臣,气氛静得令她开始感到担心。 “单翼臣——” “你叫我什么?你忘了我们进来之前,我一再叮咛你的话吗?”他倾身,在她耳畔小声提醒。他们人都进到石屋来了,可得小心谨慎。 “这里好安静,我有点不安。”她绞着纤细的手指,十分不自在。 “有我在,你不用担心。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保护你。”他向她保证的说着,大手握住了她绞在一起的手。 “听起来十分动听嘛,单大少爷。”一旁终于走出一个一身深蓝的男子,语气十分调侃的说。 闻言,喜儿坐直身子,不由自主地握住单翼臣的手,而这双温暖的大手。立刻安抚的拍拍她的手背。 “请医治我娘子的眼睛,高任。”单翼臣眉毛一挑,丝毫不在意高任这怪人揶揄的神色。 “你知道我不替未婚者医病。请回吧,单大少爷。”高任冷声道,直接下逐客令。 喜儿身子一僵!单翼臣果然没有骗人,这大夫当真不替未婚者看病。 “我成亲了,她就是我的娘子喜儿。现在你可以医治她的眼睛了。”单翼臣迳自道。 他心里十分清楚这高任肯定会想法子刁难他,他早有所准备。 “你说笑的吧,单大少爷,你成亲了?向来清心寡欲、无论多美的女子都近不了你身的单大少爷成亲了?”高任先是嗤笑两声,才往下说道:“你不会以为你随口说说我就会信吧?” “我们真的成亲了,大夫,请你相信我们。”喜儿跟着声明道。 “你为了你的眼睛,当然可以撒谎,可是我还是不相信。”高任嗤声道。 太多人为了求他医治,假装是夫妻上门来的骗子已不在少数,他又不是笨蛋,岂会分辨不出真假。 更何况是眼前这个几月前才从这石屋作客离开的单翼臣。他这朋友当时可还是单身一人,几月后居然带着一名盲女来,说是他娘子,无非是想上门求助。这单翼臣的动作可真神速啊。 “我并没有撒谎,我是真的和翼臣成亲了。”且这婚事还是拜这位怪人所赐呢。喜儿气呼呼的想。 若不是他有这种只替夫妻治病的怪癖,她又何必急急忙忙和单翼臣成亲。 一切都要怪他,他还敢说他不相信! “说吧,高任,你要我怎么证明,直说无妨。”单翼臣毫不拖泥带水,直接挑明的说。 “够干脆。单大少爷,我果然没看错你。”高任呵呵笑了,他就等着这句话。 反正他闲来无事,镇日守在石屋里,等着人上门来求助,再想些点子来刁难上门求助的夫妻,看他们展现各种不同人性反应,倒也替他的无聊生活增添不少乐趣。 而今这个最不可能为女子动心,更甭提求助于人的单翼臣,居然上门来求助。嘿!他若不好好整治他,岂不太对不起自己了。 “翼臣……”喜儿不由得担心了起来,不知道这怪人究竟打算如何。 “既然你们是夫妻,应该很相爱吧?”高任频频打量着眼前的两人。 尽管他们两人的手交握在一起,但心呢?恐怕不然吧? 就让他这怪人来替他们验证吧。 “不要净说些无关紧要的话,高任。”单翼臣咬牙。 “耐性、耐性,单大少爷,你向来优雅潇洒的气度到哪儿去了。”高仕仍是十足的玩世不恭。 “高任。”他沉声警告。 “别急、别急,我这不就要说了吗?这样吧,如果你愿意拿自己的眼睛跟她的一双眼做交换,我会考虑。”高任扯了扯嘴角,提议道。 闻言,单翼臣尚未作出任何回应,喜儿已先他开口道: “我不答应!你这算是什么大夫!仗着自己医术高明,就可以这样欺负人!”喜儿忍无可忍的忿然道。 要单翼臣拿他的一双眼来跟她做交换,这样就算她眼睛治好了,她的心却会一辈子不安。 她情愿瞎一辈子,也不要他牺牲自己。 “喜儿。” “翼臣,我不管!我不同意!你千万不可以背着我做这种事,否则我就算眼睛好了,也会再次把它弄瞎。” 总之,先打消他的念头再说。 “别说傻说,喜儿。”单翼臣眼底掠过一阵暖意,知道她的心已向着自己,这比什么都值得。 “我不管!你就是不准答应。”她扑进他怀里,双手搂住他的脖子,说得又急又快。 “喜儿,为了你,我没有选择。”他叹息地将她搂得更紧。 她知道!就是知道他一定会这么做,她才会拚了命想阻止啊! “不要!你不能这么做!” 原来他当真如此重视她,而她却总是一再地将他拒在心门外。 虽然他曾经那么恶劣过,但这段时间他为她所做的种种,已足以弥补她心里受到的伤害,真的,已经够了。 她不该再排拒他,更不该再否认自己其实早已对他动了心。 “高任,就随你的意思吧。” “不,我说不要!翼臣!”她哭叫,身体颤抖不已,双手紧紧地、绝望地搂着他。 “唉!小美人,我只说会考虑,又没说已经决定这么做了,你非要哭得像是要生离死别吗?”高任像是很头疼似的揉了揉眉角。 “你……你说什么?”喜儿缩在单翼臣怀里,哭得激动,连气都差点喘不上来。 “我说——喂!你也等我说完话再昏过去嘛。”高任无奈的看着小美人在他面前昏了过去。 “你闹够了吧,高任。”将昏厥过去的人儿抱至怀中,单翼臣没好气的责怪道。 “我没在胡闹啊,我只不过是先提出第一个方法,谁料得到她会这么认真。”高任耸耸肩,撇得可干净了。 这的的确确不关他的事啊。 “我也很认真。高任,倘若你真要我的一双眼才肯医治她,那么我的眼就给你。”说着,他空出一只手,作势要毁了自己的眼。 “喂,你还当真使足力道啊。你最好给我收手,否则你就准备和你的娘子一起过着盲人生活吧,我谁也不医。”迅速挡开他认真的手掌,高任动了肝火。 “你现在肯相信我和她是夫妻了?j “我的确很难相信你也会动凡心。”高任望了昏迷中的喜儿一眼。“不过这小美人的确姿色迷人,也难怪你这么宝贝她。” “你犯不着把我说得像圣人,人你是医不医?还是你有其他条件?”他皱了皱眉道。 “只要你们是夫妻,我没道理不医吧?把人放在石床上,我保证会医好她的眼睛。”这一次高任没有再刁难他。 他说过,他只是想验证罢了,既然这两人是相爱的夫妻,他岂有再为难他们的道理。 人人都说他怪,他其实只是比较爱看两人相亲相爱、难分难舍罢了。 见单翼臣将人放至石床上,高任不免又好奇道: “单大少爷,说真的,才几月没见,你怎么就多了个娘子啊?” “这说来话长。” “那你就慢慢道来,反正本怪人的时间多的是。”高任立刻凑到他面前,一脸的兴奋。 见状,单翼臣也只能暗暗叹口气。为了石床上的小人儿,恐怕他不说都不行呢。 也罢。就陪他打发、打发时间吧。 ***bbs.***bbs.***bbs.*** 当喜儿再次醒来,那刺眼的光线令她感到十分不舒服,很快地,她就又闭上眼。 那道光线很强,令她几乎睁不开眼,但一旁却传来一道鼓舞的声音。 “喜儿,没事,你只是一时不习惯罢了。”单翼臣坐在她身旁,鼓励着她。 毕竟她已经习惯了黑暗,现在外头强烈的阳光自然令她感到刺眼。 喜儿的身子一颤!他这话的意思难道是—— 心里满是期待,喜儿先是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地贬了贬眼,再慢慢的张开眼睛。 这会儿阳光依旧刺眼,但她随即发出兴奋的大叫声,猛然抱住他的脖子,又是笑又是叫。 “我看见了!翼臣,我又看得见了!” 那个怪大夫果然是位高人,竟如此轻易就治好了她的眼睛。不知他是怎么办到的? “如果你愿意拿自己的眼睛跟她的一双眼做交换……” 脑海中突然闪过大夫的话,喜儿身子颤抖了下,急急忙忙的往后退开,笑容立即从她脸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仓皇。 “你……你……”她的声音发颤,连话都说不完整。 “我怎么了?”他笑问,眼里满是浓情蜜意。 这样一双写满柔情的眼,应该不是盲人所拥有吧?喜儿伸出双手抚摸着他俊逸的脸庞,轻触他的眼,几度鼓起勇气想问,却又怕知道事实后自己会承受不住。 “我……对不住,都是因为我……那大夫在哪里?我去求他,非求得他答应不可。”她说着,急忙起身。 “你要去求他什么事?喜儿。”他一把拉住她,将她拉坐在身边。 “我去求他医治你的眼,我不能见你——” “我的眼睛没事,你不必担心。”见她如此着急,他不想再捉弄她了。 他原是打算骗她一阵子的,至少先享受她的服侍,像是替他洗脸、擦背、穿衣之类的,但见她为了他如此担心,他又怎么舍得继续瞒她呢。 他是这么深爱着这小人儿,怎么忍心见她愁眉苦脸的样子。唉!虽然往后无法再享受捉弄她的乐趣,他也认了。 “你没事?真的?没骗我?”她还是不相信的频频打量着他。 “这种事还能骗你不成?”他取笑她的天真。 “可是那大夫明明就说得那么认真。”她怎么想都不觉那大夫是在开玩笑。 “他只是在试探我和你是否真心相爱罢了。”他太了解日子过得实在太闲的高任了。 不过,多亏了高任的试探,否则他可能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原来这小人儿心里早已接受他了。 闻言,喜儿整张脸再次烧红!她偷偷瞥了他一眼,之后眼睛就再也移不开,坠入一汪深不可测的款款浓情里,悸动的心,久久难以平复。 她承认自己已经好喜欢好喜欢他,但以她的身分,她真的可以喜欢他吗? 喜儿心里充满了不确定。 ***bbs.***bbs.***bbs.*** “你要我先不要将我们成亲的事告诉我们的家人?”单翼臣眉一挑,神情颇为讶异。 “嗯。至少晚些时候再说吧。”她需要时间再好好想想。 总该先商量好要怎么说才妥当吧? “然后呢?” “什么然后?”什么意思?她不懂。 “等我们回到单府,你要怎么向我的爹娘说明我和你的事?”他将难题丢给她,让她去处理。 他早已计画好一切,是她选择不相信他,那就请她自行想办法。 这可恶的小人儿,都到了这地步了,还在烦恼这种无聊事,她爱自寻烦恼,就由她去,算是给她一个小小的教训好了。 “我……”喜儿一时哑口。 她就是不知要如何解决,才会如此烦恼啊。 何以他反而一副无关紧要的样子?这件事明明是因他而起,她也是因为他才会这么烦恼啊。 而他居然问她要怎么向单老爷和大夫人说明他和她的事! 面对单老爷和大夫人,她怎么说得出她和他们的儿子成了亲,且已圆了房? 不行,她做不到。 “怎么?说不出口?”他冷哼道。 他那不以为然的口吻立刻引爆她心中的怒火,她但觉万分委屈的怒视着他。 既然他笑话她,她就做给他看!喜儿甩开头,不再看他,迳自上了马车。 “阿部,麻烦你送我回单府。”她对着早已坐在前头的阿部说。 “咦?”阿部纳闷的拉开布帘,看着坐在马车里的喜儿,语气有些不确定的说:“可是大少爷还没上来。” “没你的事,可以起程了。”单翼臣同时也上了马车,吩咐阿部道。 阿部看了眼分明在闹脾气的喜儿小姐一眼,又见大少爷脸上表情欠佳,自是什么话也不敢多说,放下布帘,重新回到驾驶座上,很快地,马车便以平稳的速度行驶在路上。 一路上兀自生着闷气的喜儿又开始感到身子不舒服,但好强的性子使她倔强的咬着唇,什么话也不说,自然也不肯向单翼臣求助。 她可以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单翼臣却见不得她受苦,他可没忘记这沿路上她坐上马车便会不舒服的身子,有好几次她都是偎在他温暖的怀里方能安稳睡着。 但见她额上已冒出细汗,红唇被她咬得泛白,却仍不肯向他求助,他不由得摇首叹息。 唉!这倔强的小人儿,真不知他怎么会栽在她手里。 “喜儿。”他轻唤,见她不理不睬,心里早有底,于是强行将她拉进怀里,并提议道:“把这药丸吞下去,这会改善你坐马车就会晕眩的症状。” 喜儿白了他一眼,抿了抿红唇,摆明着不吃,存心气死他。 “你当真要和我呕气?你知道这药丸是我花了什么代价才从高任手中得到的吗?”他的语气十分受伤。 喜儿闻言,这才回头看着他,心里一阵不安。他是拿什么和那怪人做交换? “你吃不吃?”他再次询问。 她努努嘴,不语。 “很好。”他说着,作势要将药瓶扔出马车外。 “不要!”她连忙扑向前阻止他。 “愿意吃了?”他扬眉。 “你先告诉我你和那怪人做了什么交换?”她想知道他究竟为她做出了什么牺牲。 这次换他沉默不语,脸色十分难看。 “翼臣?” “喜儿小姐,为了这瓶药,大少爷在你接受眼睛治疗的三天里,成了那怪大夫的下人,被他使唤来使唤去,简直——” “阿部,闭嘴。”再让他说下去,他这大少爷的尊严岂不荡然无存。 更何况还有个小人儿的泪水,就要泛滥成灾了。 “对不住,我一直不知道,我……对不住。”喜儿掉着眼泪,心里好愧疚。 他明明是单家大少爷,却为了她被人当奴才使唤,而她还……一再对他使性子,她……实在是太不知好歹了。 “你几时成了个泪人儿?那个最有骨气、敢和我这个单老爷对峙的喜儿上哪儿去了?你可得把她找回来才行。那个有骨气、勇气十足的喜儿,才是我心心念念的小人儿。”他将她搂进怀,意有所指的说。 “我本来不爱哭的,都是因为遇见你这个老爱惹我伤心、却又做出让我感动到想哭的举动的坏心人啊。”她扁扁嘴,打着他的肩膀出气,然后才接下去说:“还有,你刚刚说我勇于和你这个单老爷对峙是什么意思?”她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那日和你见面的单老爷是我假扮的。那个老管事才是我爹。”趁着她正感动之际,主动坦承这件事,免得将来教她发现事情真相,她又要跟他生气了。 “你!原来真的是你!我一直觉得你们两人好像,尤其是你这一双眼太犀利,完全不像是单老爷这年纪该有的一双眼。喔!你好可恶!”她说着,又忿忿的朝他出拳。 “所以从头到尾都是由我和你碰面、接触。喜儿,你还认为这样的你,当真会是我爹的三姨太吗?”他一面说,一面不忘盯着她将药丸吞下。 和着水将药丸吞下,喜儿摇着头,一时竟不知要如何回答。 “一直和你碰面的人是我,和你成亲的人也是我,当然和你有肌肤之亲的人更是唯有我,你认为你还有什么好不安的?” “可是单老爷和大夫人……” “你放心,只要我捎个信回单府,他们一得知我们成亲了,就算想反对,也来不及了。”他朗朗笑道。 “这样不好吧?”她是觉得等回单府才告知此事,较为妥当。 “相信我,我爹娘只要一得知我终于肯安定下来,他们就会开心到什么都不在乎。更何况我娘早已知道我要娶你的这件事,而且并未反对。喜儿,你真的不必再担心自己不被人接受。相信我,我们单家人都很欢迎你成为我们家的一分子。”他款款深情的说。 “你说的都是真的?”喜儿显得难以置信。 “半句不假。” “你、你为什么不早说,害我那么担心,还……跟你生这么久的气。”她羞赧着脸,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明明是你把极为简单的事看得太严重,还摆明着不肯相信我这个相公定会为你挡风遮雨,处理好一切,你……”他语至此,突然被红唇香了那么一下,他愣了好一会儿,看着她的眼神好是专注。 “你别这样看我。”喜儿也为自己的大胆羞红了脸,两只手捣住滚烫的脸颊,不敢再抬头见人。 “我喜欢主动的你,我亲爱的小娘子。”他拉大笑容,俯下头想偷香。 “讨厌!”她羞叫,却挡不住他随之而来的热吻。 ***bbs.***bbs.***bbs.*** 许久之后,当喜儿依偎在单翼臣怀里昏昏欲睡时,她仍努力睁着杏眼,说道: “你当时喜欢那个小黑脸的我吗?”她突然好想听听他怎么说。 单翼臣当下迟疑了下。这还真是答也不是,不答……恐怕无法交代。 “我承认我一点也不喜欢当时的你,但我欣赏当时你所表现出来的勇气。”他只好据实以告。 “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我一直以为这辈子不会有人肯爱我、接受我,给我一个家——” “你值得我这么做,喜儿。”他迳自打断她的话,并轻柔的抚摸她柔软的发。 “我真的可以成为你的妻吗?这一切不是我在作梦吧?”她喃喃着,更加偎紧了他。 “你已经是我的妻子,这当然不是梦。”他低头,在她唇上印下一吻。 喜儿带着甜美的笑容渐渐沉入睡梦中,而在沉沉睡去之前,她的口中遗在喃念着。 “我好喜欢你,翼臣。醒来后我一定会把这心意告诉你,我爱你……” “我也爱你,我亲爱的小娘子。”将她的爱语尽收入耳,单翼臣眼底带着欣喜,温柔地在她耳畔回应。 喜儿像是听见了一般,在睡梦中露出一抹幸福的笑。 凝望着她香甜的睡容,单翼臣将她搂得更紧,眼里尽是对她满满的爱怜。 安心睡吧!待她醒来,迎接她的会是最温暖的一个家,还有满满的幸福。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