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约外一章》 序曲 一八六九年十二月  华盛顿 李斯·乔登刚写完一则广告。他希望这件事他做对了,因为它将改变他的生活。他再仔细研究那几句广告,稍微修改一下,然后满意的微笑。 他终于克服自己的心理障碍,勇敢的跨出这一步。他不需要婚姻,不需要真正的婚姻。这个计划应该行得通,既可使他享受婚姻的果实,又可避免婚姻的拘束。 李斯把写了广告词的纸递给柜抬的职员。“我要这则广告明天刊出来。” “那得多付两角五分。” “好。”李斯把钱放到柜抬,还大方的多给了些小费。 “我马上把这个广告送出去。” 李斯点点头。他早就明了付现金和小费能使一个人赢得尊敬和注意。但是那也会成为一种负担,而这种负担他即将面临。他困难的吞咽口水。明天他的计划一旦付诸实现,就无法回头了。 他抓起他的帽子往大腿上拍,这个声音在安静的办公室似乎发出回音,引得柜抬职员以疑问的眼光看他。李斯戴上帽子走出办公室。 一辆货车经过,激起的泥水溅污了李斯的靴子和长裤。他低声诅咒,憎恨华盛顿和它繁忙的交通。圣诞节快到了,人们拥进城里逛街购物。绿花环、红丝带和铃声处处皆是。李斯最不耐烦过节,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越过泥泞的街道,走向电报公司的办公室。他想同时在瑞奇蒙的报纸刊广告。 李斯在纸上写下广告词,然后付钱给电报公司的职员。 好了!牌已经都发出去了。现在他所必须做的只是小心的玩,等待结果。 当他走出电报公司的办公室时,他发现自己在吹口哨,吹的不是圣诞歌曲,而是战争时他学会的进行曲。这首曲子正适合他此刻的心境。 小心计划、确实执行,是李斯·乔登的座右铭。 瑞奇蒙的电报公司办公室职员听到电报发出声音。他立即写下自华盛顿传来的广告词。 征求:十八至二十三岁的健康女性,为富有的牧场主人生育继承人。血统纯正、有一个孩子的寡妇优先考虑,须前往威欧明住一年。薪优福利佳。请在十二月二十日之前亲自赴华盛顿麦迪森饭店洽大卫。亚力山德面谈。 他重读一遍广告词。“不对呀!我一定搞错一个宇。”他拿起铅笔改了一个字,再大声念:“征求:十八至二十三岁的健康女性,为富有的牧场主人抚育继承人。血统纯正、有一个孩子的寡妇优先考虑,须前往威欧明住一年。薪优福利佳。请在十二月二十日之前亲自赴华盛顿麦迪森饭店洽大卫。亚力山德面谈。” 电报职员点点头,暗白庆幸他能及时更正错误。他的手指按上电报机,向华盛顿的办公室回应说他收到了这则广告,然后把他写下的广告词交给送件的男孩送去报社。 第一章-01 一八六九年十二月 维吉尼亚州 瑞奇蒙市 雨不断的打在卡瑞街的科林斯家。屋子里,瑞奇蒙妇女缝纫协会的成员们正围在微弱的炉火前打哆嗦。她们的手指冷得僵硬,有些不听使唤。几个女人厌恶的缝着她们憎恨的北佬蓝色制服,一边喃喃的聊天。 费丝。科林斯因为不舒服而换个坐姿,她转了转头,试着使自己僵硬的颈项和肌肉放松。然后,放下她在缝的衣服,站起来准备倒掉三盆放在地上接漏雨的屋顶滴下来的雨水。 这是一件耗费力气、无趣、丧失自尊又浪费时间的可恨工作。她们的地板早就被火和雨损害得凹凸不平了,其实接不接雨水并无多大的差别。连续不断的滴水声使得费丝的神经紧绷,让她不断想起她失去的一切。 但,即使战争也改变不了她是个淑女的事实。因为她是个淑女,所以她必须拿锅子、盆子接雨水。然而她明白,她在打一场铁定会输的战争;对恶劣的天气和残破的屋顶,她完全无能为力。这种无力感已经持续了几年,她还能在这种情况下活着,没有发霉或腐朽简直是奇迹。 南北战争已经结束。心理上的威胁一旦解除,她们被战火波及毁损的房子,变得更加令人难以忍受。她们急需修理屋顶,但那是个奢侈的梦。目前她们几乎无法温饱,哪有余钱去整修房子?! 如果只需养活她自己,这倒难不倒费丝。问题是她还必须养活屋子里的其他人。 在这个寒冷潮湿的午后,她担心的不是她们正在谈论的天气问题,食物、冬衣与破落的家才是她的隐忧。 “费丝,你不该那样提那么重的锅子,会拉伤你的背。” 费丝看向她阿姨薇德。“我知道,阿姨,可是……”她耸耸肩。 薇德·杰斯普的头发仍黑亮,蓝眸深邃,如果她能够不沉湎于过去,不挑每个人和每件事的毛病,她的美丽必能多留住几分。但是她从来不肯让大伙儿忘记她们所曾拥有过的好日子和她们所失去的一切。 “我很想帮你的忙,亲爱的费丝,可是你知道我有腰痛的老毛病,打从我生下威利后腰痛就一直折磨我。为了生威利我差点死掉,我本指望在年老的时候他能照顾我,可是他却在战场上把命丢了……” 要不是婷琵阿姨这时走进来打断她姊姊的话,薇德可能接下去滔滔诉说第一千次她的不幸。 “费丝,我来帮你。”婷琵帮费丝提起沉重的装雨水锅子。家里的地板多半坏掉了,她们要提锅子到屋外倒掉雨水得小心的走路。 一屋子里住的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除了费丝,她婷琵阿姨和薇德阿姨之外,还有艾微特太太和盖森太太,她们是薇德阿姨的姻亲,除此之外还有裘伊,她是费丝的妹妹。她们分别住在楼下没有被烧坏的书房、饭厅和办公室里。烧饭则在饭厅用一个费丝去买来的二手货炉子烧。 费丝对婷琵阿姨微笑。“也许我们应该想办法把天花板弄倾斜,让雨水自动全滑往外面去。” 婷琵大笑。她的长相和个性与她姊姊薇德完全不同。婷琵红发、个子娇小,脸上时常挂着微笑,乐意助人。这个家要不是有婷琵帮忙撑着,费丝早就崩溃了。“只怕天花板不听我们的话,反而使雨水全倒进来。” 费丝放眼望向饭厅。以前这是个豪华美丽的饭厅,陈设着精致典雅的家具,现在没有地毯、没有长桌、没有法国椅,只有一个旧炉子、一张粗糙的木桌、几张凳子、一个破橱子、三个木箱、一个铜浴缸和一个水桶。 “幸好我爸爸妈妈没有活着看到这一切。”费丝轻声说。 连巨大的水晶吊灯都不见了。恶劣的游兵拿它当靶子打,还把它的绳子割下,使它整个落到地上摔个粉碎。 婷琵看向费丝所注目的原来挂水晶吊灯的地方,她试着以轻松的口吻说:“少了吊灯也好,它很不好擦,至少我们现在不必担心它的清诘问题。” “我想你说得对,婷琵阿姨。”费丝说。“我们要担心的问题已经够多了。屋顶是个大问题,我们缝衣服赚的钱赶不上物价飞涨的速度;我们的财产税下个月就到期了,我真不知道那笔钱要怎么变出来,我们再省吃俭用也永远都赚不到那笔钱。” “我们会设法筹到钱的。” “可是下个月底就要到期了,缴不出财产税,我们会连这间破房子都没办法住下去。”费丝说。 “你问过银行了吗?”艾微特太太问。“你有没有试着向银行借钱?我先生还没死之前最擅长和银行打交道。” 费丝看向艾微特太太。她原本没察觉别人都在注意倾听她和婷琵阿姨讲话。 “艾妮斯,”薇德阿姨以斥责的口吻对她大姑说:“你说话都不光经过大脑的吗?连我都知道你得先在银行存一点钱,银行才会借钱给你。我们现在哪有钱可以去存银行。” 费丝揉揉她的太阳穴,她的头已经够痛了,她们难道不知道吵架无济于事? 可是薇德阿姨和她的两个大姑时常吵架,虽然还不至于太激烈,但也够令人心烦了。费丝需要的是帮助和鼓励,不是谩骂和指控。 艾妮斯。艾微特还无知的说,“我们可以把我们所有缝衣服赚来的钱全部存到银行去开一个帐户,然后告诉银行我们急需修理屋顶和付税金,等向银行借到钱,我们再把我们存进去的钱提出来。” “艾微特太太,我希望能有那么简单。”费丝说。“可惜那是不可能的事,我们缝衣服赚的钱总数是六十八块又三十二分,那还包括了裘伊的十块钱私房金币。这点钱连修理厨房的屋顶都不够。一个银行的经理除非是头脑有问题,否则他不可能因为我们存入六十八块三十二分就借给我们一大笔钱。” “我们不能用我们的房子和土地抵押借款吗?”婷琵阿姨问。“我记得我爸爸以前曾用土地抵押向银行贷款盖新的谷仓和马厩。” “我们可以试试看,婷琵阿姨,可是除非我们没有别的选择余地,否则我不想那样做。万一我们无法按时偿还贷款,就会失去房子和土地。” “如果付不出财产税,我们也会失去房子和土地。”婷琵说。 “我知道。”费丝叹气。“我们需要奇迹来解决困境。”她坐下来,拿起她缝了一半的衣服。 “我们需要的是……”薇德阿姨顿了一下以吸引大家的注意力。“一个男人。” “一个男人?”费丝喃喃的应声。“多一张嘴巴来吃饭?” “不,一个男人,一个丈夫,一个能挑起我们的负担的男人,”薇德越说越起劲。“一个能帮助我们解除困境的男人,一个能养家活口的丈夫。” 婷琵瞟向她一向自诩为无所不知的姊姊。“谁的丈夫?如果不包含裘伊,我们这里有五个女人。”她瞟向蜷曲着身子在沉睡中的五岁大女孩。 “我们当然不能把裘伊算进去,她才五岁。”汉娜·蔻森说。“我不介意再婚,我们之中应该总有一个能找到丈夫。” “在一个月之内?”艾微特太太嗤声说:“不可能。” “汉娜,恐怕会被艾妮斯说中。”婷琵说。“现在大多数的南方妇女都在找丈夫,战争制造了许多寡妇,那些在战争期间没有机会找对象的未婚女孩,也都等着挽住一个男人进教堂。老处女和寡妇的人数太多,从战场上回来的未婚男人太少,简宜称得上奇货可居。” “对。”薇德插进来说。“以费丝为例,她以前那么漂亮,追求她的小伙子多得不得了。战争把那些年轻人打散了,现在他们没战死的早就该回到家了,可是我还没看到一个上门来向她求婚。” 费丝对薇德皱眉。她知道自己这几年被艰辛的生活摧残得已失去往昔的光彩,但是她才二十四岁,薇德却说得她好像已经四十二岁。 “瑞奇蒙适合费丝年纪的单身汉所剩不多,除了那些驻军北佬,但费丝根本不会考虑他们。”婷琵为费丝说话。“裘伊能嫁给一个绅士的机会比费丝大。” “我同意你的话,婷琵阿姨。”费丝说。“不过到那时我们已经无家可归或饿死了。” “噢!”薇德呻吟。“很可能。” “就像我刚才说的,”费丝继续她未说完的话,“只有奇碛才能解救我们,而且必须在短期内发生奇迹。” “我想我们有个奇迹,”汉娜·蔻森兴奋得用颤抖的声音叫。“奇迹在这里,你看!”她递给婷琵一张折叠的报纸。“我在布特勒上校的外套口袋里找到这个。” 婷琵把那张报纸展开来拿到煤油灯下,大声念出来:“微求:十八至二十三岁的健康女性,为富有的牧场主人抚育继承人。血统纯正、有一个孩子的寡妇优先考虑,须前往威欧明住一年。薪优福利佳。请在十二月二十日之前亲自赴华盛顿麦迪森饭店洽大卫。亚力山德面谈。” “对了!”薇德叫道。“这就是我们需要的奇迹!” “等一下!”费丝以沉稳的声音说。 “对。”婷琵附和。“别高兴得太早。” “今天是几号?”汉娜问。 “十四号。”艾妮斯立即回答。 “好极了!那我们还有足够的时间帮费丝做准备。”薇德以理所当然的口吻说。“她可以假装是个寡妇。” “我可能不必假装,看起来就像。”费丝摸摸自己削瘦的脸颊。她爸妈如果知道她跑到华盛顿去假装是寡妇应征工作,会气得在坟墓里翻身。但是目前这可能是她们的一线生机…… “费丝,”婷琵问:“你该不会考虑这个愚蠢的主意吧!” 费丝不想承认她是在考虑这个愚蠢的主意,而且每一秒都比前一秒更认真的考虑。这一线生机如果没有抓住,也许她们真得露宿街头。她以点头回答婷琵。 “别荒谬了!费丝,”婷琵叫道。“你不可能和她们一样穷得失去理智,拜托你,清醒一点冷静的想想。” “我没有办法冷静的想想,否则我会失去这个机会。”费丝不是没有冷静的想,她是太冷静了,冷静得只能考虑到她们最迫切的生存问题,其他的面子问题……等,都可以暂时勉弃。她仿佛已看到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搭上前往异乡的火车,置身于一群陌生人之间。“还有人有更好的主意吗?” 女士们全都摇头,除了婷琵。她的双眉紧皱得像打了一个结,她的唇紧抿成一条线,忧虑明显的浮现在她脸上。 “费丝,你必须去。”薇德阿姨说。“你是我们之中唯一符合条件的人。” “薇德,我看你是饿昏头了。费丝根本不符合条件。她已经快二十五岁,超过广告里的年龄限制;而且她没有结过婚,并非是个有孩子的寡妇。”婷琵辩道。 费丝的心跳开始加快。“裘伊可以跟我去,假装是我的孩子。” “费丝,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快二十五岁了。”薇德阿姨眯起眼睛细细打量费丝。“其实,你看起来不会超过十八岁。”她的口吻与几分钟前大相迳庭。 “费丝,停止你愚蠢的想法。”婷琵哀求道。“你不能为我们牺牲。” “我不得不这么做,婷琵阿姨,除非你有更好的主意。” “我没有更好的主意,可是……” “那么就这么决定,”蔻森太太说。“费丝拿我们缝衣服赚的钱去华盛顿应征工作。” “不,还没有决定,蔻森太太。”费丝不想泼她们的冷水,可是这些天真的女士最好先有点不见得会成功的心理准备。“可能有几百个比我更有资格的女人去应征,我或许不会被录用。” “你会被录用的,”薇德阿姨颇有信心的说。“你没有选择的余地。” “即使我能得到这个工作,我必须带裘伊到威欧明去住一年,那么谁能处理家里的大小事情?” “我们自己会处理。”薇德阿姨说。“我相信我们可以自己生活一年,只要你能留下一些钱给我们。” “还有一件事,”费丝说。“如果我留给你们的钱不够呢?” “那么你必须多留下一些钱。”艾妮斯说。“尽量跟你的老板争取。你很会讨价还价,这一点应该难不倒你。” “费丝,你想你能办到吗?”婷琵迟疑的问。“你能谎称你合格吗?” 费丝放下她在缝的衣服走向婷琵。她拥抱她最亲爱的婷琵阿姨,看进那对与她非常相似的灰眸,她们的长相也相当酷似。“婷琵阿姨,我会为我们这个家做任何我能做的事,我们的男人能够在战场上壮烈的牺牲,我至少能做的是在必要的时候撒谎。我们需要钱,我是我们之中唯一有资格去竞争这份工作的人。即使我将为一个魔鬼工作,只要他能给我们钱,我就绝不退缩。”费丝挺直背脊。“我至少要去试试看,我一定要去试试看。” “好吧!费丝。”婷琵的额头碰着费丝。“如果你觉得有这个必要,我们会帮助你。你是我们目前唯一的希望,到华盛顿去尽力争取这个工作吧!” “是的,费丝。”其他女士也纷纷说。“为我们去华盛顿吧!” 这一小群女人的眼睛闪亮着希望的光彩注视着费丝。 费丝希望她能和她们一样有信心。她已经有很长的时间不曾在她们脸上看到希望的光彩。她明白战争结束后,和她们一样生活有困难的家庭不计其数,这样的一则报纸广告可能使得上千个比她年轻、比她能干的女人去应征,她能被录取的机会微乎其微。 如果她能得到这个工作,她必须在威欧明待一年。一年的时间远离瑞奇蒙,远离她的家乡和亲友。 费丝沉重的叹气,感到胃有点不舒服。 费丝走了六条街才从华盛顿车站走到麦迪森饭店。那一天的天气糟透了,冰冷的雨打湿她的裙子,使她湿漉漉的长裙下摆包裹着她的脚,令她举步维艰。她僵冻的脚机械的迈着步子,仿佛已经不是她的。而所谓的华盛顿街道,已成泥水河,她的鞋子和袜子一路泡在泥水中,致使她不断的打喷嚏。 终于到了麦迪森舨店,她站在饭店门口歇了口气。 这个庞大的石砖建筑无疑的是用金钱堆砌起来的。大理石墙光可鉴人,似乎在提醒人们走进去之前应该先自己掂掂分量。 费丝很久没有进去这样高级的饭店了,这也是她第一次单独进入饭店,以前至少有她爸爸,或她弟弟哈顿陪她。一个南方的淑女绝不会在没有监护人的陪同下独自进出饭店。 费丝苦笑着回想她的出身。从战争开始,她已经做了很多南方淑女不会做的事,多这一件也算不了什么。 她咬咬下唇,挺直背脊,学习薇德阿姨的神气,昂首挺胸走向饭店,戴上高傲的面具以遮掩她的自尊心,步履稳健得宛如她就是这间饭店的主人。 一个穿着绿色制服的外套、肩上装饰着金辫子的小□为她开门。费丝朝他点头致谢。 进了门,她犹豫了一下,再鼓起勇气,走向柜台,告诉柜台的职员说大卫。亚力山德先生在等她。 柜台的职员转动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她,费丝镇静得很,眼睛一眨也不眨任他瞧。在战争期间她已经这样被男人看过数百次,从经验中她学到,她越是害羞,男人越喜欢逗她、羞辱她,如果她表现得坚强勇敢,不惧任何挑战,他们自然就会失去逗她的兴趣。 费丝冷冷的瞪着柜始职员,用眼睛说:看够了没有? “小姐,恐怕亚力山德先生现在没有时间见你。” “那要由他决定。”费丝站得笔直说:“我们何不去问问他?” 柜台职员耸耸肩,按铃叫一个小□过来。“带这位小姐去亚力山德先生的总统套房。” “是的,先生。”小□看也不看费丝一眼就领路往楼梯走去,也不管费丝跟得上跟不上。 他领她上楼,走完长廊,进入走廊尽头的一个套房。“他就坐在桌子旁边。” 第一章-02 费丝背抵着墙,眼睛迅速的扫描一遍套房里排队在等候的女人们。她来这儿之前的假设此刻得到证实,的确有许多女人想争取这个工作机会,偌大的套房里站满了各种体型、各种发色的女人。 费丝作了个深呼叫。旋即后悔。空气中有汗味、有肥皂味、有香水味,还有炸鸡味和蒜味。这些味道加起来使她胃痛得作呕。 显而易见,和她一样需要工作来养家糊口的女人非常多。战争过后留下太多无以为生的寡妇和孤儿。她相信她们之中一定有许多人比她更能胜任这个工作。但是她既然已经来了,虽然被录用的机会很小,她也得试试看。 排在费丝前面的那个女人转头以命令的口气说:“你最好跟我们一样坐下来等,前面的人从八点就开始排除了。看来还得等很久才能轮到他跟我们面谈。” 费丝沉默的点头,在室内放眼找椅子。 靠墙壁的一排椅子已经都有人坐了。很多女人干脆就坐在地上安静的等待,把她们的裙子摊开来盖住她们的脚。费丝沿着队伍坐到地上。大家井然有序的排了好几行队等着进人里面的房间。当队伍向前移动一步时,她才站起来活动一下脚再坐下。 吃中饭的时间到了,费丝和其他一心想得到这个工作的许多女人一样,咬着牙忍受饥饿。队伍前进得很慢,像这种速度,恐怕等到吃晚饭的时间也还轮不到她面谈。她感到很失望。 有些有备而来的女人打开她们的袋子拿干粮吃。费丝闻到食物的香味,却只能猛吞口水,气愤自己为什么要饿得肚子咕噜作响,令她更觉得希望渺茫。 大卫。亚力山德先生的午餐由饭店的侍者送进来,费丝看到侍者的托盘上有烤牛肉、马铃薯泥、豆子和饼干。她险些流出口水,伸长了脖子闻香味,胃袋饿得扁扁的。她还问到苹果的香味,托盘里可能还有苹果或苹果派。还有咖啡的香味,热腾腾的咖啡,她多么需要喝一杯来振奋士气! 她坐在地上,双脚曲起,膝盖贴到胸部,用双手抱着自己的脚,以免它们不听指挥,迳自走到亚力山德先生的桌前去抢他的午餐。 她看向周围在吃东西的女人,没有一个在意她饥饿的眼光,她们都自顾自的吃着东西,而她的自尊心不容许她开口向别人讨食物。她匆匆来到华盛顿,让她乐观的亲戚们影响她的决定,临走之前她们每个都为她打气,使她几乎相信她可以直接走进亚力山德先生的办公室,说她正是他所需要的最佳人选。 过了好半晌,队伍才又开始移动,那表示亚力山德先生用完午餐又开始和应征者面谈了。费丝站起来伸伸腿,看看别人,与自己作此较。其中还有些抱婴儿、带孩子的,她们疲惫的安抚孩子不要吵闹。 费丝庆幸她听了薇德阿姨的话,没有带裘伊来。薇德阿姨奉劝她要心无旁骛的“诱使”亚力山德先生雇用她。 长久的等待已经使费丝快失去耐性,如果裘伊来,一定早就在这里待不住,哭叫着吵闹了。 她可以从每个女人脸上看到一丝希望,那是一个人在走投无路时所抱着的最后希望。她们的处境想必和类似,和她同样迫切的需要这份工作。她们也和她一样在战争中几乎失去一切吗?她失去父母、弟弟、表兄弟、堂兄弟和相当多的财富,不过她们之中也许有人比她更炀心失去孩子、丈夫或情人。 女人群中忽然起了一阵骚动,耳语的声音自四处响起,有些人在拉衣服,有些人在摸头发,有些人企图把自己的脸颊捏红,有些人在咬嘴唇,人人都好像预备选美,即将面对评审委员似的既兴奋又紧张。 费丝不解她们为什么搔首弄姿,各个使尽浑身解数想展现女性的魅力。直到她看见亚力山德先生与另一位男士站在通往套房里面那个房间的门口讲话,她才似有所悟。 “他是谁?”费丝问她前面的那位女士,她的眼睛望向英俊的陌生人。 “就是他呀!” “就是他?”费丝茫然。 “他就是老板。”为费丝解说的女人脱下手套,用手掌沾了点口水,把她散乱的几丝金发贴回头上。“你带了口红吗?借一下。” 费丝摇头,诧异的望着女人拚命把她胸口的粉红色蕾丝往下拉,分明是故意敞露出大片的胸脯。“我以为亚力山德先生是雇主。” “喔,不是,亚力山德先生只是负责写资料。他也是个英俊的家伙,不过比起老板来可逊色多了。要等亚力山德先生认为你够格,才能进去里面的房间跟老板谈。” “老板是谁?”费丝问。 “我也不知道他的名宇。名字不重要,即使他叫阿猫阿狗我都不在乎。你看看他,你曾经看过像他这么英俊的男人吗?” 费丝仰头看他,刚好他稍微转过脸来面向她这个方向,使她可以看清楚他的长相。一看之下,她心里的某条神经陡地一抽。他的确是个英俊的男人。她的目光完全被他吸引,从他的头顶看到他宽阔的胸膛,再看到修长的双腿和晶亮的皮鞋。 她这辈子第一次这么不顾羞耻的放肆“观赏”一个男人,虽然明知这样有失淑女的风范,但是她实在很难将目光自他身上拔开。她的脉搏甚且因此而加快,心跳也加速。难怪这一屋子的女人会起骚动,难怪她们甘心席地而坐、毫无怨言的等候被他任用的渺小机会。原来她们知道未来的雇主是个英使得像魔鬼的男人。 费丝怀疑他自己知不知道他对女人有如此大的吸引力。他本人可能比他所提供的工作与薪资更吸引人。 感觉上她似乎盯视着他看了很久,事实上可能只有一分钟。他结束和大卫。亚力山德的谈话,身体站直,深黑色的头发几乎碰到门框的上端。他的头发比一般男人留得略长一点,看起来柔软有光泽。亚力山德先生不知道说什么,令他听了微笑。他的眼睛瞟向套房的客厅,扫描一遍簇拥在厅里的女人和小孩。 费丝直视着他。 他们的目光忽然相遇,费丝不明所以的悸动,既紧张又兴奋。他身上一定有磁力,尤其是那对漂亮的巧克力色眼睛,配上一对浓密的黑色眉毛,使他显得非常英挺男性。 她的呼吸不由得急促起来,脸颊也逐渐发热。当她意识到他在凝视她,女性的娇羞使她矮下身子将自己埋入人群中,低头看着自己脚上已经旧得快破掉的鞋子。 李斯才一眨眼就看不见那个动人的女孩。前一瞬她才与他对望,下一瞬她却仿佛平空消失了。 “她是谁?”他问亚力山德。 大卫。亚力山德的眼睛望着他手上拿的纸。“玛莉。史提芬斯,十九岁,有个三岁大的孩子叫詹姆土,丈夫五个月前过世。”大卫指向站在他桌前的女人。 “不是她。”李斯看都懒得看那个女人一眼。“是另外一个,靠近中间的某一排,坐在地上的一个女人。” 大卫望向拥挤的客厅,原来宽敞的客厅此刻满满的都是女人,他怎么知道他的老板指的是哪一个?整个客厅大概有一百个女人,靠近中间的某一排坐在地上的女人,至少也有四十个。“李斯,你可不可以讲清楚一点?到底是哪一个有倾国之色能吸引你的注意力?” 李斯的目光忙碌的在女人群中搜索。“该死,她刚才明明在那里的,不可能一下子消失。到底躲到哪里去了?我怎么看不见她了?”他望向大卫。“叫下一个进来吧!不过帮我留意她,黑发,深色的眸子,属于娇小玲珑型的,很漂亮。” 大卫无法置信的望向他的表哥兼雇主。黑发、深色的眸子、娇小玲珑的女人并非李斯喜欢的典型。李斯原本属意他挑选的女人是高眺的金发或红发大胸脯女人。“你确定你还要继续下去吗?不休息一会儿吗?我累了,我相信你也累了。” 李斯掏出他的金色怀表来看。“撑着点吧!如果休息,我们恐怕到晚上也见不完这许多女人。叫下一个进来。” 大卫示意他面前的女孩准备进去里面的房间。“玛莉。史提芬斯。”他把她的资料递给李斯。 李斯这才第一次看向那个女人,他立即摇头。“她不行。” “为什么不行?”大卫困惑的问。“她符合所有的条件。” “你看看她,大卫。” 大卫审视年轻的女人。“她怎么样?依我看她很好呀!” “你还看不出来吗?她已经怀孕了。她不行。”李斯坚决的说。 大卫只好对女人摇头。“对不起,史提芬斯太太……” “我听到他说我不行。”女人不悦的说。“如果他只消看一眼便能作决定,为什么他不在所有的女人进来时就看一遍,害我在这里等了一整天,然后他才“恩赐”我一眼说我不行。” “我们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来应征……”大卫试着打圆场。 “我会付点钱给她要她走,我们不必浪费时间跟她吵。”李斯打断大卫的话,他的手探进西装口袋里掏出皮夹来。 女人摇头。“我是来应征工作,不是来接受施舍。” “这不是施舍。”李斯尽可能耐心的说:“我只想赔偿你的时间损失,或许这是我的疏忽,没有事先声明不接受孕妇……” “我是孕妇不是乞丐,我绝不接受你任何名义的施舍。”她转身面对一厅的女人:“你们之中如果有和我同样情况的人,不必傻等了,他不接受孕妇。”说完,她气呼呼的走向门口。女人群中有几个人也站起来离开套房。 “我也出局了。”排在费线前面的那个金发女人叹道。“虽然我的肚子还没隆起,不过也快了。你呢?”她转头问费丝。 “我不可能……,呃,我的意思是我的丈夫死于战争,我不可能……”费丝红着脸结结巴巴的说。 “那跟怀孕有什么关系?”女人轻笑道。“我丈夫也早就死于战争。” 费丝惊得目瞪口呆,金发女人却笑得更大声。“你还不明白吗?一个失去丈夫的女人必须设法生存,并且养活家人。”她耸耸肩。“祝你好运,也许你会得到这个工作。” 她跟费丝挥手再见,随着一些陆续走出去的女人离开。 费丝看看她四周,人数明显的减少了。如果不是亲眼见到,实在很难相信会有这么多孕妇来应征一个必须到异地居住一年的工作。她们苦等了几个小时却连个面谈的机会都等不到,实在很不公平。若不是为了生活、为了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她们也不必如此辛苦。她们走了,虽然增加她被录用的机会,但她还是为她们感到惋惜。最晚一班回瑞奇蒙的火车是晚上九点,在那之前应该能轮到她面谈吧! 几个小时后李斯看向他表弟。可怜的大卫显然已经累坏了,他看起来两眼无神口干舌燥,即使是天仙美女当前,恐怕也已视而不见了。他需要休息、吃晚饭和充足的睡眠。 “大卫,今天就到道里结束吧!我们都累了。我没想到我们必须面对这么多应征者来挑选我要的女人。” “我警告过你报纸广告的威力,”大卫说。“我就怕这种事情会发生。李斯,现在大家都穷,工作机会少之又少,许多女人看到你的广告都抱着姑且一试的心理来应征看看。你实在应该用传统的方法,自你认识的一些女人当中我愿意参与你的计划的人选。” “那么她们的爸爸和兄弟会打得我无处可逃。不,谢了。我宁可花钱刊广告赌赌运气,用我的直觉挑人选。” “你确定要贯彻这个疯狂的计划吗?” “当然,这并不是疯狂的计划。这个办法几千年前在欧洲就执行过了。”李斯说。 “可是他们用婚姻做掩饰。” “我与他们的不同只是我不想用婚姻做掩饰。” “为什么?”大卫第一千次问这个问题。 “我已经跟你解释过很多次了,你为什么还不能接受我的想法?”李斯用手指梳梳他的黑发。 “我记得你以前很渴望结婚的。” 李斯的巧克力色眼眸眯成一条线。“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现在已经不像从前那么愚蠢天真。大卫,我已经慎重考虑过了,我知道我在做什么,这是我唯一能接受的方式。” “你只要一个儿子和继承人,不要太太。” “不错。”李斯点头。“叫其余的女人回家吧!如果她们符合条件,明天早上十点再来吧!” “十点?”大卫讶问。李斯一向是个天刚亮就开始工作的人。 “我今天晚上必须去参加英国大使馆的一个酒会。可能会很晚才回来。” “晚到你明天早上可能起不来?” 李斯微笑。“我预定在酒会之后去找一个老朋友,我不想让她失望。” 李斯笑起来迷人极了,连身为男人的大卫都不禁欣赏,难怪女人们会觉得李斯有不可抗拒的魅力。 李斯催大卫道:“去叫她们回家吧!我要换衣服准备去吃晚餐了。今天我们两个都累了一天,待会儿我还得去应酬呢!” “也许你的老朋友能使你一天的疲惫全消。”大卫打趣。“好吧!李斯,明天早上十点钟见。” 李斯点头,转身进入隔壁的房间。 大卫走到女人们的面前宣布:“对不起,女士们,今天的面谈到此结束。” 愤怒的反应声因而纷纷响起。“你是什么意思?我们等了一整天了。” “我的意思是天色已经晚了,我们大家也都累了一天需要休息。你们已经填写资料的人,或是自信自己符合条件的,请明天早上十点再来。”大卫平静的说。 “我们等了一天难道都白等了吗?”一个大块头的金发女人叫道。 “我只能说对不起,回家休息明天再来吧!我保证明天早上会在这里跟大家见面。”大卫讲完,低头开始收拾桌上的一些资料。 费丝愣愣的站着,累得无法举步、无法思想。女人们不断从她身旁走过,她听到她们抱怨的声音,但几乎每个都表示明天还要来。 明天十点再来!费丝想得到这个工作的梦幻几乎破灭。明天再来!如果她明天要再来试试看,她势必得在华盛顿过夜,她哪付得起住旅馆的开销?可是她既然已花了火车票的钱来找工作,又怎能半途而废?这个工作是她们全家人生存下去的唯一希望。 大卫收好东西拿起他的公事包,抬头看到一个年轻的女人还站在那里。 “小姐,你还有事吗?” “没有。”费丝回答,但她还是直视着他。 “你确定吗?” 我要这个工作!费丝在心里喊。我需要这个工作。但是她说不出这些话。 大卫注意到她的脸色不太好,她有点站不稳,仿佛她的膝盖发软,没有力气支撑她身体的重量。她的脸色苍白,大大的眼睛周围有黑眼圈,但仍相当漂亮,楚楚动人。 他走向她,开口欲言,但是她摇头,转身预备离去。 “明天再来。”大卫急着说:“明天你九点四十五分来,我会让你尽快见到他。” 费丝没有说话,她挺直背脊继续往外走。 大卫目送她的背影,直到她进入走廊。 第二章-01 费丝耸起她酸硬的肩膀,拉拉她还没有干的裙子,走下楼梯,再走向饭店的柜台。 “我需要一个房间。”她向柜台的职员说。 “对不起,小姐,我们已经客满了,没有空房间。” “全部客满了?” “除了副总统套房。” “那个套房一个晚上要多少钱?”费丝心虚的问,用眼角瞄瞄周围,不希望让别人听到他们的谈话。 “五十块,”职员傲慢的回答。“这是仅次于总统套房,最华丽最昂贵的房间。” “喔。”费丝像泄了气的皮球。 “我们可以把你的行李送上去吗?”职员望着她褪色的旧衣服讽刺的问。 “不用了,谢谢你。”费丝说。“我不要次级品,没有总统套房我就不要。”她把下巴抬得高高的瞥视职员,然后拎起裙子,像一个高贵的公主,缓缓走出麦迪森饭店。 守门的老先生为她开门后问她:“要叫马车吗?小姐。” “不,谢谢你。” “可是在下雨呢!” “我不会融化,”费丝说。“我以前也淋湿过。” “你不住在我们这里吗?小姐。”这位老先生显得比柜台的职员有爱心。 费丝摇头。“没有空房间。” “国会在开会期间,律师协会也在城里开会,如果我们这里没有房间,华盛顿的其他旅馆恐怕也没有房间了。” “没关系。”她的肩膀垮下去。“还是谢谢你。”她挤出半个微笑,对守门的老先生点个头,走上街道,预备走到火车站搭火车回瑞奇蒙。 几分钟后,李斯匆匆下楼梯,步出饭店、爬进在等待他的马车。马车夫慢慢赶着马车走,李斯无聊的望向窗外。 报纸广告的效力实在惊人,他和大卫都没想到小小一则广告,竟引来那么多女人应征,真是不可思议。 战后可能有成千上万的寡妇必须找工作维生,而至少有两百个今天涌进麦迪森饭店,自愿为一个陌生的男人怀孕生子。饭店的经理向李斯表示过别的客人在抗议,那么多没有人护驾的单身女人进出李斯的套房有违善良风俗。 “我们是一问声誉良好的饭店,先生,不是妓院。” 回想饭店经理的话,李斯不觉莞尔。任何内行人都看得出来应征的女人都是被生活所逼,不得不找工作的良家妇女,她们的装扮和华盛顿西北区的风化街女郎相去甚远。 李斯把头从窗前转回来看他的长脚。今天他所面谈过的请多女人中,有两个他觉得还不错,但是她们都激不起他的热情。今天他才想到,如果他所选上的女人无法撩起他的性欲,那他如何能使她怀孕? 他又看向窗外,刚好看到一个男人跟在一个黑发娇小的女人后面几步走路。那个男人突然冲向前抢夺女人的皮包。女人一手抓紧皮包,一手打男人的耳朵。男人用力扯断女人的皮包,抢过来,还把女人推倒在地。 李斯立即大叫,命令马车夫停车。他跳下车,快跑着追向那个强盗。 但是强盗似乎很熟悉附近的街道,一下子就钻进黑暗的巷子里不见人影。李斯找了两条巷子还找不到,只好匆匆回去探望受害者。 她坐在泥地上,浑身都湿了,看起来又冷又气又怕。当她看到李斯接近,她握紧拳头,准备用双拳保护她自己。 “没事了。”李斯温柔的安慰她。“我不会伤害你,让我帮助你。”他伸出他戴手套的手。 费丝仰头看他。 那对眼睛。那对李斯曾见过一次就难以忘怀的灰眸。一道热流突然在他周身运转起来。“你!”他抑制不住自己,激动的出声。 费丝凝视来帮助她的男人,接受他伸向她的手,慢慢站起来,作梦般的感到此情此景并不真实。 李斯拉她站起来。“你还好吗?他有没有伤害你?”他着急的问,气愤那个失去人性的强盗,他戴着手套的手摸摸她的脸、她的肩膀和手臂,想检查看看她有没有受伤。 “他抢走我的皮包。”皮包的带子仍抓在她手里,但皮包已不在了。 “你的皮包?别管你的皮包,他有没有伤害你?”李斯将她的袖子住手肘推上去,在街灯下检视她的手臂。当发现她的手腕处有一圈红色的印子时,他气得想把那个强盗杀掉。他的拇指轻抚她受伤的手腕,好似要为她疗伤止痛。“我怕他割伤你。”他勉强为自己的行为解释。 费丝停止了呼吸。被他碰到的肌肤像被灼伤了般感到刺热,连她脉搏里的血液都热了起来。她张开嘴巴想讲话,可是一句话都讲不出来。她也没办法动,贝齿咬着下唇,深邃的灰眸凝视着他。 李斯在自己尚未沉溺于那对深眸之前,及时救回自己的灵魂。他突然放开她的手往后退一步。 “这里冷死了,我们得让你进屋内温暖的地方。你能走吗?” 费丝点头,走一步试试看,但是她的膝盖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她差点跌倒,双手向他抓去。 李斯及时抱住她将往下溜的身体,在心里诅咒那个该杀千刀的强盗。 费丝靠在他身上。他身体的温暖透过彼此的衣服传到她身上,她的身体顿时热起来,一点都不觉得冷。 他搂着她走向他的马车,她才终于能发出声音:“我的皮包,我要去追他。” “他早就跑不见了。” “可是……” “算了吧!皮包可以再买。” “可是我的钱……” “还好你损失的只是钱不是生命,不值得为一点钱拚丢了命。我刚才看到你和他挣扎,真不敢相信我的眼睛。下次有人想抢你的皮包,你最好快点给他,别举起任何一根手指头和他斗。你这个小白痴,他有你的两倍大而且还带着刀子。” “可是他抢走我所有的钱,我就让他白白抢去吗?” “你挣扎的结果只是换来淤伤。幸好没有刀伤。”李斯停下脚步等他的马车夫打开车门。 “这位小姐没事吧?先生。” “我想她只是受了惊但并无大碍。”李斯扶费丝上马车,用他的披风盖在她的湿衣服上。“我们走吧!莫瑞。” “是的,先生。” “你要带我去哪里?”费丝问。 李斯望着他身边的女人,她的脸色苍白,倒是鼻头被冻红了。她的灰眸实在美丽,又大又亮,是他所见过最漂亮的一对翦瞳秋水。 “我正要去吃饭,你用过晚餐了吗?” 费丝摇头。 “那你跟我一起吃。” 费丝再摇头。 “为什么不?” “我的皮包被抢走了,我没有钱。” 上帝!她真是个固执的小东西。李斯想。“别担心钱的问题,担忧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你没有丢掉钱,当然能这么说。” “这倒是真的。”李斯认同她的话。“我请你吃饭,等你有钱了再还给我,这样好吗?” “不好。” “为什么不好?” “我不饿。”她的肚子此时却很不合作的发出咕噜声。 他微笑。“如果我告诉你我不喜欢一个人吃饭呢?” “你不可能不曾一个人吃过饭。”她喃喃低语,还想维持她的自尊。 “你说什么?”李斯问。“我没有听清楚你说的话。” 费丝迎视他的眼睛,心里明白他听得很清楚。“我说我愿意和你一起吃晚饭。” “聪明的女孩。”李斯微笑着敲敲马车的屋顶,大声告诉马车夫改变他们的目的地。 “你本来就打算到这里来吃饭的吗?”费丝问。“还是你预备到更正式的场合去?” 他们坐在华盛顿一家鲜为人知的小餐馆里,桌上的红格子桌巾掩饰了松木桌的粗糙。 李斯看看他身上的黑色礼服西装,再对他的同伴微笑。“你猜得没有错,我本来预备去参加英国大使所举办的无聊晚会。” 费丝放下菜单,抬头对上盯着她的巧克力色眼眸。“对不起,我害你没有去参加晚宴。” “那没什么,不外是去说些虚伪的客套话。你想吃什么?” 费丝突然想起今天她所看到的侍者送给大卫。亚力山德先生的午餐。“烤牛肉、马钤薯泥和饼干,还有苹果派、咖啡。我想喝很多咖啡,你们有真正的咖啡吗?” “我们有真正的咖啡,小姐,”侍者回答。“可是我们没有苹果派。” “没有苹果派?”费丝失望地问。 侍者摇头。 “那么……” 李斯打开他的皮夹,抽出一张钞票,塞进侍者手里。“我点的跟小姐一样,你去帮我们找些苹果派来。” “你真好,”费丝兴奋的说:“我已经好久没有吃到苹果派了。” 她的恭维令他有些不安。“我不是为你点的,我是为我自己点,我也喜欢吃苹果派。” “喔!” “多久?” “什么?”费丝不解他突如其来的问题。 “你多久没吃苹果派了?” “自从战争结束。”事实上更久,她们家的苹果树在战争期间被烧掉了,战争结束后苹果是昂贵的奢侈品,她买不起。 “你有南方口音。”李斯问:“你是哪里人?华盛顿?维吉尼亚?或玛里兰?” “维吉尼亚州,瑞奇蒙。” “你离家很远呢!小姐,请问……” “科林斯,我叫费丝。科林斯。” “我是李斯·乔登。”他伸出手越过桌子。 费丝与他握手。进入餐厅后她已经脱下手套。肌肤相亲,她感觉他的手大又温暖。他黝黑的大手和她葱白的小手握在一起,差异相当大,他可能常常曝晒在阳光下,她则几乎终日都在屋里缝衣服。 李斯也注意到他们的差异。他想像她的身体也和她的手一样白晰,柔软的身体赤裸的躺着,他用他古铜色的壮实躯体覆盖上去。想到这里他的心脏剧跳,热血沸腾。他急忙抽回自己的手,清清喉咙。“谈谈你自己,你为什么天黑了还独自在路上走。” “我想走到火车站搭车回家。” “回瑞奇蒙?”他挑眉问。“你为什么来华盛顿?” 费丝盯着他看,心里想:你明知我是来应征工作,你在那里看到我了。“我到麦迪森饭店应征工作。”出口之后,她才发现自己的语调太尖锐了。 “为什么?”他很想知道。 “一个人为什么必须应征工作?”费丝反问。“因为我要工作。” “很有趣。”他置评。 “有趣?每天都有人应征工作,你为什么觉得我要工作是件有趣的事?”她的怒意渐升,意识到他有嘲笑的意味。 “你提到工作,但是你没有提到你需要钱,所以我往别的有趣的方面去想。”他虽降低声音但语气暧昧。 “我如果不需要钱,你想我会找工作吗?” “也许,那得看是什么工作。” 如果他在假装今天下午没有在他的套房里看到她,她也可以假装。“你想知道什么?乔登先生,我应征工作的理由与你有关吗?” “据我所知,应征这个工作的人明天会再来。” “我不会。” “有特别的理由吗?”李斯不准自已被她那对美眸看得软弱。很多女人有漂亮的眼睛,说不走他明天就见得到一打。 “我想那不关你的事,”费丝拿起手套。“我很感激你请我吃饭的好意,我们何不……” “吃。”他打断她的话。 “什么?” “吃饭,科林斯小姐,我们的晚餐送来了。” 费丝很想站起来,把晚餐丢到他英俊的脸上,然后走开。她既不喜欢他探人隐私的逼问法,也厌恶他口气中的挪揄。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压低尊严、抛头露面老远来找工作,他还存心践踏她的自尊心。 但是,烤牛肉的香味扑鼻,使她猛吞口水,同时也暂时咽下她的怒气。“可是……” “你一定饿了,我们可以等到吃完再继续谈。” 她早就饿扁了。反正她已经进到餐厅,坐了下来,点了餐,食物又送来了,不吃白不吃,错过这一顿,她不晓得要等到何年何月何日才能再大快朵颐。如果她不想再跟他讲话,她可以不讲,吃完就走人。 费丝真想狼吞虎咽,一口气把食物扫个精光。她实在太久没吃到好东西了。不过她没有忘记她是个淑女,只好中规中矩的细嚼慢咽,而且不好意思把东西全吃光,每一样只吃四口,就不得已的放下叉子,推开盘子。 李斯抬头,刚好看到费丝对她盘中的食物恋恋不舍的表情。“怎么了?不好吃吗?” “很好吃。”她拿起餐巾准备擦嘴。 “那你为什么不吃完?” “一个淑女不应该在男士面前把她盘子里的东西都吃光。”她背诵她妈妈讲过许多次的话。 “虚伪的礼貌。”他嗤声说。“你多久没吃东西了?” “早餐之后。” “你什么时候吃的早餐?” “黎明时。”费丝老实的回答。 “你现在肚子还饿?” 费丝无法抗拒食物的吸引力,盯着她的盘子点头。 “那么趁热把你的晚餐吃掉吧!即使犯人也有权利吃个饱。”他没有用好口气讲话,但是他的目光柔和。“如果你不把你盘里的东西吃完,我会假设你已经吃饱了,再也吃不下苹果派。” 她的脸色一黯,使李斯立即后悔,想收回他刚才讲的话。“在我们那里,别人请你吃饭而你不吃完,是很不礼貌的。”他把费丝的盘子推近她。 “我没有听过这种论调。你是从哪里来的?” “如果你答应我会吃完,我就告诉你。” 费丝拿起叉子叉食物吃,他沉默着继续吃他的晚餐,使她以为他忘了他的承诺。 “西部。”他终于说。 “威欧明?” “嗯,我现在住在那里。” “以前呢?” “印第安人保留区、德州、达可达区。” “在战争期间?” “之前。”他靠向椅背,让侍者收走他的空盘子,送上一块厚厚的苹果派和一杯热腾腾的咖啡。 费丝望着他的苹果派,开始吃快一点。 李斯暗笑。“我保证你会吃到你的苹果派。” 费丝把她的最后一块烤牛肉吃完,再次推开盘子。侍者很快的收走她的盘子,呈上苹果派和咖啡。费丝尝着苹果派,心里高兴得不得了。久违了,好吃的苹果派! 李斯目不转睛的欣赏她吃苹果派的神情。当她舔上唇时,他立即停止呼吸。 “你不吃你的苹果派吗?”她问。 李斯看看他的苹果派。“你帮我吃好了。”他把他们两个的盘子换过来。 当她在吃他的苹果派时,他强迫自己去看别的东西。看什么都好就是不敢再多看她,否则他恐怕会想把她吃掉。这种感觉令他不安,甚至恐慌。 他取出怀表,打开盖子,为的是找点事做。 “什么时候了?” 李斯找到理由看回她的脸,她已经吃完第二块苹果派,正在享受咖啡。“谈话的时候。” “谈什么?” “谈你要应征的工作。” “我还没有应征。我排了一整天的队等着面谈。”她虽然小心的选择用语,但仍不无苦涩味。 “明天永远有希望。” “我没有。” 李斯警告自己他最好开嘴,最好是对她的失望视若无睹,让她回瑞奇蒙。他应该选别人,选什么人都好,就是不能感情用事。他会在报上刊广告就是为了避免涉及感情。 “你想要这个工作吗?” “是的,很想。” “那么谈谈你自己。” “为什么?”她知道为什么,可是她想逼他承认他今天下午曾与她凝眸对望。 “因为我是有权决定雇用谁的人。”李斯的巧克力眸子直视着她。 她举起咖啡杯,用两手捧着,左手盖在右手之上。左手的中指戴着一圈金戒子。那一小环金色在她白晳的手指上非常抢眼,促使他的两道眉毛聚拢起来。 费丝随着他的目光看向结婚戒措。当汉娜从她的指上拔下来借她的时候,哭得好不伤心。费丝本来不想接受,但是她的军师们都以为她应该戴上戒指才像寡妇。薇德阿姨的戒指太大,艾妮斯的戒指拔不下来,汉娜只好忍痛暂时与她的婚戒告别。 “你结婚了?” “我现在没有丈夫。”费丝低头呢喃,相当后悔戴了戒指来。这是她说谎的证据。 “由于战争?”李斯在心里诅咒那个戒指,它将不时提醒他她曾与某个男人共枕过。 费丝低垂着目光点头。 “小孩呢?” “只有一个,裘伊,她五岁。” “喔,女孩。”李斯不懂他为什么感到失望。他要征求的对象是个有经验、有孩子的寡妇,她都具备了,可是他却仍觉遗憾。 第二章-02 “有什么不对吗?裘伊是个有教养的乖孩子,她不会惹麻烦。”她看他没有反应,又继续说:“你的广告说,有一个孩子的寡妇优先考虑,我当然不可能把孩子丢下,独自到威欧明住一年。” “当然。”李斯说。“你还有其他的亲人吗?父母?兄弟?姻亲?” 费丝摇头,李斯暗自松一口气,她的背景越单纯越不会有后遗症。 “我有两个阿姨,但是我相信她们会留在瑞奇蒙。” 她们一定要留在瑞奇蒙。想到有一个小女孩在身边啰唆,就已经够李斯头痛了,他不想再跟她家的任何人牵扯不清。如果他决定要跟这个女人发生关系,也只是合约关系。“再告诉我一些有关你的事。” 费丝又喝了一杯咖啡,边喝边谈,谈到打阿欠了,才发现她的眼皮已快失去控制,她不知在嘟哝些什么,连她自己都不知所云。 李斯第一次看到一个女人在喝下两杯咖啡后即开始打瞌睡。 “对不起,”费丝又打个阿欠。“我不晓得怎么会这么困。” 李斯掏出怀表来看。“快十点了,你今天黎明即起,已经累了一天。” “十点?”费丝闻言瞿然清醒。“不可能已经十点了。”她猛地站起来,弄翻了椅子。“我必须赶最后一班九点的火车回去。” “你赶不上了,火车一定早就开走。”李斯起身帮她扶好椅子。“你必须在华盛顿找个房间过夜。” “没有房间了,国会在开会期间,又有律师协会在城里召开。即使找得到房间,我也没有钱付,我的钱都被抢走了。”她张大不知如何是好的灰眸望着李斯。“我的外套在哪里?我的手套呢?”她真是惊得心慌意乱。“我阿姨会担心死了请你快载我到车站去。” “去车站有什么用?火车已经走了,你今天晚上没办法回家。”李斯几乎想诅咒地美丽的大眼睛,那对会说话的眼睛是那么迷惘无助而令人爱怜。他实在没有必要觉得他该保护她、为她解决问题。如果他是个神智清醒的男人,他应该现在就跟她说再见。“你今天晚上可以睡在我那里。” “不,那样不适当。” “让你睡在火车站的长椅子,任游民无赖调戏就适当吗?我的套房有好几个房间,大卫也住那里。我们并非孤男寡女同睡在一个房间。” “我阿姨呢?她们在等我回去。” “打个电报给她们,告诉她们你赶不上火车。”李斯把她的外套递给她,耐心的等她把扣子直扣到下巴。 “我们走吧!”他扶着她的手肘,领她走出餐厅上他的马车。 上了马车后,李斯把他放在车上的披风给费丝盖。缩在他温暖的披风下,马车走不到两条街她就睡着了。 李斯坐在她对面审视她。她睡得好熟,马车的颠簸使她的头不时轻敲着马车,她也照睡不误。有三次她的头滑出墙角,他强忍住想过去搂着她、让她好睡的冲动,最后她的头总是回去靠着墙角继续熟睡。 马车停在麦迪森饭店门口了,她还睡着。李斯抱她下车,抱她上楼梯走进总统套房,她都浑然不觉。 李斯把她放到他床上,帮她脱衣服。他其实不必那么小心的轻手轻脚,她睡得那么熟,也许他想叫醒她都不容易,不过他还是避免惊动她。 天哪!她真瘦。太瘦了!他怎么会对一个如此瘦小的女人感兴趣?可是当看到她的乳蕾在薄薄的内衣下若隐若现时,他还是不得不承认她比任何女人都吸引他。虽然她不属于他向来偏爱的高眺丰满女人,但她也是个发育完全的女人,一个可爱性感的女人。 李斯叹口气,杀掉想拥她入眠的遐思,脱掉她该丢了的旧鞋,帮她盖上毯子。 听到沙发上传来低低的鼾声,大卫。亚力山德不禁微笑。李斯昨晚大概是玩得太累了,累到连进房间睡觉的力气都使不出来。 大卫蹑手蹑脚走近沙发看他的表哥。李斯趴在长沙发上,看起来睡得很不舒服的样子,大卫决定让他再睡一下,反正应征的女人们大概再一个小时才会来。 大卫走到角落去拉绳子叫饭店的侍者来,等侍者来到,他点了早餐和一壶浓咖啡。 李斯被讲话的声音吵醒,他坐起来,听到大卫站在门口向侍者点早餐。 “多点一份。”李斯说。 大卫微笑。“你必须吃双份来补充昨晚所消耗的吗?” “什么?”李斯用手指梳梳头发,还没完全清醒,脑筋不太灵活。 “我说你昨天晚上一定很忙吧!” “为什么?” “为什么?别跟我装那副无辜相,李斯·乔登,当你晚起、又饿得预备吃两份早餐,那只意味着一件事。” “什么事?” “你和你那位老朋友必定做了些比聊天更消耗热量的事,而且她可能热情得让你几乎吃不消。” “事实上我做的事情只是吃饭和礼貌的聊天而已。”李斯据实以告。 “省省吧!我又不是她爸爸、她哥哥、她丈夫或未婚夫,我太了解你了。”大卫调侃李斯。“你还穿着礼服,而且在沙发上睡觉,你到底混到几点才回来?累得见到沙发就倒下去睡。” “我倒到沙发上的时候大约半夜两点吧!请你降低你的笑声和音量,里面有个女人在睡觉。” “在你的房间?她一个人?”大卫无法置信的张大眼睛。 “总比让她睡在火车站的椅子上安全。”李斯站起来扭扭脖子。“早餐怎么还没送来?我需要喝一杯咖啡。” “你的床上有一个女人,而你在这张沙发上睡了一夜?” “对。” 敲门声响起,大卫去开门让侍者进来。 李斯递给送咖啡来的侍者一张钞票,催他快送进来。 大卫关上门,好奇的打量正在倒咖啡的李斯。“你有什么话要告诉我吗?” “先等我喝完咖啡再说。坐下吧!我帮你倒杯咖啡。” 费丝在舒服的床上蠕动一下,梦见战前她弟弟在讲话的声音,咖啡的香味飘满整间屋子。她慵懒的在大床上翻个身,突然感觉不太对劲。 她蓦地张开眼睛注视房间的墙壁。壁纸看起来很陌生,它的花样和她房间褪色的壁纸太同。裘伊呢?一向和她一起睡的裘伊怎么不在床上?她的脚在毯子里拨一拨,也没有碰到裘伊的小身子。 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闻到咖啡的香味,真正的咖啡。她已经好几年买不起咖啡豆煮真正的咖啡了。 费丝翻开毯子坐在床边。感到冷,她想找衣服穿,可是看不见她的衣服,只看到床脚上搁着一件深茶色的睡袍。她套上睡袍,光着脚踩上冰凉的地,打开房间的门。 看到沙发上坐着两个男人在喝咖啡,她愣住。 昨晚的一切在她见到李斯·乔登时迅速回想起来,她的脸一热,想必自己羞得满颊红晕了。 李斯放下咖啡杯,目光炽热的望着他的娇客。 大卫错愕得险些摔下咖啡杯,热咖啡荡出杯子流到他手上。 她站在门口,原本盘在脑后的头发大部分披散下来,长及臀部。她灰色的美眸张得大大的,脸颊嫣红,双唇微张。穿着男人的睡袍,将她的身体从脖子遮到脚踝,只露出赤裸的脚趾头来。可是李斯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女人比此时的她更性感撩人,更使他想去亲她吻她抱她,推她上床。她看起来像刚从爱人的床上睡醒。她睡的是他的床,但他还不是她的爱人,他该不该弥补这个遗憾? “早安。”李斯以超人的自制力压下激情。“睡得好吗?” “好……,谢谢。” “不客气。” 费丝用手指抓紧睡袍,眼睛不安的看着她自己出睡袍的脚趾头。李斯热烈的眼光看得她呼吸困难,她几乎以为他的目光能看穿睡袍。 大卫清清喉咙,仿佛想提醒他俩他的存在。“要喝咖啡吗?小姐。”他的眼睛看向咖啡壶和另一个空的杯子。他点了三份早餐,所以侍者送来三个杯子。 费丝更加的面红耳赤。“我……我想先……” “走廊尽头,右手边最后一个门就是。” 费丝感激的对李斯点个头,匆匆走出套房去找盥洗室。 她门还没完全关上,大卫就开始发问。“她就是你的女朋友?你昨晚共度一夜的伴侣?你昨晚与她销魂……” “我没有与她销魂,只与她吃饭,很早就让她在我房间里睡觉。” “那你呢?” “我到楼下的酒吧喝酒。” “你把她一个人丢在你房里,而我在另一边的房间睡觉?” 李斯点头。“她睡着了。我想,让你在套房里陪她,比我在套房里陪她更安全。” 大卫凝视他的表哥。“你有没有想过我或许会辜负你的信任。” “大卫,你是个绅士。” “但我不是个木头人。” “我知道。所以我昨晚没有吵醒你。我想还是在你不知道她睡在这里的情况下,比较安全。” “那她的名誉呢?她昨天来过,我看过她在应征的女人堆里。” “我也看到她了。我只看到她一眼就再也找不到她,所以那时叫你帮我留意一个黑发的娇小女人。” “后来你在英国大使馆里找到她、带她回来?” “不是,我昨晚救了她。她走向火车站的途中,皮包被一个混蛋抢去,我坐马车前往大使馆的路上目睹整个经过,随即跳下车去追那个强盗,可惜没追到。我带她去吃饭,她整天没吃东西,淋了两,又饿又冷,而且没钱吃饭。吃完饭她赶不上最后一班回瑞奇蒙的火车,我若不带她回来,她就只好睡在火车站的椅子上了。” “她让你带她回来?”大卫仍然怀疑那个女人的品德。 “她没有选择的余地,她在马车上睡着了。” “你可以叫醒她。” “我不想叫醒她。” “为什么?” “因为她是个不折不扣的南方淑女,而我还没有和她签约。” “你跟她谈过这个工作?” 李斯点头。 “她同意了?” “她说她需要工作,我觉得她并不了解我要她做什么。” “她怎么会不了解?广告上写得很清楚。” 李斯站起来踱步。“谁知道一个淑女的心里是怎么想的。” “我还以为你很了解女人。” 李斯转身看他表弟。“你怎么会以为我了解女人?” “你对女人的经验丰富呀!” “我对妓女的经验丰富,对淑女的经验欠缺。我已经很久不和淑女来往了。” “那你为什么要刊广告找良家妇女?” “因为我要我的儿子有优良的血统,将来他能够抬头挺胸的做人,不会以他母亲为耻。” “那你就应该按传统的方式找个好女人结婚。” “不可能。”李斯坚决的说。 “有很多好女人……” “不错,有很多好女人,可是她们看不起我们混血儿。大卫,我们为我们的血统感到骄傲,可是好女人会害怕。” “并不是所有的女人都和波士顿的社交界有同样的歧见。” 李斯嗤声道:“所有的淑女都歧视印第安混血儿。” “我没想到你在哈佛的经历如此痛苦。”大卫为李斯再倒一杯咖啡。 “我并不痛苦,只是肯面对现实。我是个很实际的人。” “你的这个计划就是面对现实之后的决定?” “对,只要有钱,你可以买任何东西,包括人。” 李斯的话被敲门声打断,他走到门口开门。 费丝站在走廊上,双手抓紧身上的宽大睡袍。 “进来喝咖啡。”李斯的声音非常温柔。“你一定冷死了。”他皱着眉看她的光脚踩在冰冷的地上。他昨晚应该留一双被子,和睡袍一起挂在床脚。 “我不想打搅你们的谈话。”费丝说。 “你没有打搅,”大卫说。“我们只是在等早餐送来,随便聊聊打发时间。” 费线的眼睛一亮。“你叫了早餐?” “多得够一小队军队吃,你怕没有你的份吗?”李斯说。 她不好意思的低头。“你昨天晚上已经请我吃晚饭了,你没有义务再请我吃早餐。我不想太麻烦你。” “我表哥是逗你的,”大卫说。“如果他冒犯了你,我为他道歉。李斯在吃早餐之前脾气总是不太好。” “他没有冒犯我,我很感激他。” “那就好,”大卫说。“他请得起你吃几顿饭,别在意。进来跟我们一起等早餐吧!请容我自我介绍,我叫大卫。亚力山德,李斯的律师、朋友、合伙人兼表弟。”他向费丝伸出手。 李斯在费丝进入套房后关上门。 “我是费丝。科林斯,很荣幸认识你,亚力山德先生。我真的不该打搅你们用早餐。”她说完就走向里间的卧房。 “没有打搅。”李斯轻扶她的手肘,须她走到沙发。“坐下,科林斯太太。” “可是我穿这样很不得体。” 李斯微笑。“我觉得你穿这样满好看的。再说,这里不是正式的场合,你没有必要穿礼服吃早餐。” 费丝想说她不宜穿男人的睡袍和两个男人共进早餐,但是李斯的微笑有一种令她虚软的魔力,甚至能使她无法顺畅的呼吸。她忘了她要说的话,本能的对他回以微笑,接受他递给她的咖啡。“谢谢你,乔登先生。” “这是我的荣幸,科林斯太太。”他用眸光和微笑逗她。他张开嘴巴就要再说话,可是被敲门声打断。“一定是送早餐来了。” “我去开门。”大卫走向门口招呼侍者。 “亚力山德先生,我必须和乔登先生谈谈他不当的行为。”饭店的经理克里格先生瞥见坐在沙发上的李斯,即迳自走进总统套房。后而侍者推着餐车跟着克里格先生进房间,再后面是几个要来应征的女士,好奇的挤在门口争看房间里的情形。 “我就知道这里有不名誉的事情发生。”饭店经理以抓贼的口吻说。“我一来上班,夜班的职员就向我报告。他看到你,乔登先生,”他的手指指向李斯,再转向费丝。“昨天深夜抱这个女人上楼。” 费丝倒抽一口气,一手捂住她的嘴鼻,希望她此刻能有面具可戴,不让任何人知道她是谁。 门口的女人们挤进门想看清楚费丝,大卫张开双手想以他一个人的力量阻挡一群女人。李斯的动作更快,他已经挡在费丝面前,用他的身体做她的屏风。饭店经理指着费丝的手指还没有收回去,因为李斯挤进费丝和经理之间,所以经理的手指此时离李斯的胸膛不到两吋。 李斯以天神震怒般的目光瞪着经理。“我建议你把你的手指从我胸前拿开,否则我就不客气了。”他的声音还相当平静,只是任何人都听得出其中的警告意味。 “你是在威胁我吗?”克里格先生气得满脸通红,不过他还是聪明的收回手指。 “我不是在威胁你。” 克里格以胜利的姿态微笑,他耸起肩膀,似乎也想踮起脚尖。和李斯的身高相差悬殊,使他有点挫折感。 “不过,”李斯继续说:“我警告你别再无稽的指控这位女士,或是怀疑她的品格。”他观察着经理的脸色再迅速转红。 “你……”克里格又要伸出手指,幸好他的手被大卫抓住。“你不能假借应征的名义,叫这些妓女来这里……”他挣脱大卫的手,指向门口的女人们。 门口立即爆出数声怒吼。“你说谁是妓女?” “各位女士们,”大卫提高音量,试着控制场面。“请冷静一点。” 但是门边七嘴八舌的女人们纷纷刺耳的尖叫。 “冷静?那个矮秃驴说我们是妓女,你还叫我们要冷静!” 越来越多的女人挤进套房。 “谁是妓女?”一个最接近李斯和费丝的女人叫道:“我们不是妓女,她才是。她身上只穿了一件男人的睡袍,不要脸,她一定被试用过了。”女人的眼中喷着妒火怒视费丝。 其他的数十个女人也将她们的目光火力转移,攻向费丝,轻蔑的嗤声、谩骂声不绝于耳。 “女士们,”李斯咬咬牙。“你们误会了,科林斯太太是我昨天选中的应征者,她已经答应接下这个工作。” “鬼才相信!”一个女人冷哼道。 “骗人,你昨天没有选中她。”另一个女人叫道。“我在她的前面一排,都还没有轮到我跟亚力山德先生谈话写资料,你不可能按正常程序选中她。” 最接近费丝的女人抓着费丝身上的睡袍说:“她为了能早点得到面试的机会,不惜出卖灵魂抢先上老阔的床。” 另一个女人说:“这个工作本来就是要和老板睡觉,也难怪她会让他先试试看合不合意。” 整个套房瞬间充满了下贱、无耻、卑鄙等的指控怒骂声,女人们恨不得用她们的言语和目光把费丝大卸八块再剁成肉酱。 费丝张大惊恐的眼睛,推开抓着她睡袍的女人。 女人们的叫声瞬间停止,她们都等待着费丝的激烈反击。她们都在心里打草稿,搜索枯肠找最恶毒的话等着和她对骂。 可是出乎她们的意料之外,费丝只是转身,以优雅的步履走离这一切纷乱嘈杂,打开卧室的门走进去。她们以为她至少会用力摔上门以示抗议。但是,没有,她悄然无声的关上门。 “出去!”李斯的咆哮声使天花板上的吊灯为之震动。“统统给我出去!除了你!”他指向饭店经理。经理被李斯的大喝吓得又缩矮了几吋。“大卫,你帮我看着克里格先生,我等下再跟他算帐。”说完,李斯大步走向他的卧房。 第三章-01 李斯敲敲门。没有应声。他转开门、走进房间。看到站在床边的费丝,他停住脚步。 他的睡袍躺在她脚边,她的身上只穿着棉质的长内衣。听到他的声音时她转过身来看他。 李斯的心脏剧烈的撞击着胸腔。她在哭,无声的流着泪。那张梨花带雨的娇颜只能以绝美来形容。那些痛苦、屈辱、冤枉的眼泪,他好想为她舔干。 费丝尴尬的转身。她胸甲的带子昨天晚上被人松开了,她要自己绑好很不容易。 李斯走到她背后,从她手里接走带子。 费丝在意识到他向她走过来时,就屏住呼吸了。当他的手指来拿她胸甲的带子,她不由得一颤。他帮她把胸甲拉紧后,开始为她绑带子。 李斯帮她把内衣绑好了,他的手指还停留在她背后舍不得离开。他闻到她身上有饭店提供的法国香皂的味道。他的双手分别自她背后移到她的上臂。晨间她披散下来的长发,已经被她整梳为一个长髻垂在颈后。他强烈的想低下头去,在她细嫩的粉颈烙上一个唇印。 费丝想挣脱他的手,她一动,马上提醒李斯机不可失,他直觉的低下头想亲她脖子。 是她沙哑含泪的声音阻止他。“我很抱歉今天早上造成那样的丑闻。” 李斯将她转身面对他,他的双手仍握着她光裸的上臂。“你没有造成丑闻,还没有。”他微笑着凝视她。 “我在你的马车里睡着了。” “在我的马车里睡着并不犯法,也不会造成丑闻。” “我如何能把情况解释清楚?你听到她们说的话了,他们以为我……” “管她们说什么,你知、我知事情的真相就好了。” “可是你不可能雇用一个名誉受损的人。” 原来她担心的是这个。李斯想。她最怕的还是丢掉这个工作机会。“你想得到这个工作吗?” “是的,很想。” “想要到你能忘了外面的女人和她们讲的话?将来如果你遭受类似的言语攻击也能忍受?”李斯必须知道她的忍耐程度如何,他无法在一年的期间中时时保护她。 “可是丑闻……” “如果你要接下这个工作,一定避免不了丑闻,你无法封住别人的嘴不说,或禁止他们去想。如果你想同意我的条件,受雇于我,一定会听到一些攻讦和批评。你能够面对这个事实吗?费丝。科林斯,还是你会哭着跑回瑞奇蒙?目前不管我的意愿如何,似乎只能选择你为我服务。”他低头握住她的唇。 这本来是一个夹着无奈、生气与姑且一试的吻。可是一碰到她的唇,李斯的身体就如大火燎原,热情澎湃得使他失去自制。他拥紧她,加深这个吻,一手沿着她的脊椎骨抚下去,直抚到她柔软的臀部。他呻吟着压她的身体去贴慰他灼热硬挺的男性躯体。 费丝茫然的任凭直觉引导她的反应。她的双手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搂住他脖子。她的双唇本能的张开放他的舌滑入。她整个人被包围了,被他的手、他的唇、他的身体包围。她软绵绵的瘫在他身上,感觉他口中有咖啡的余香。被一个男人拥抱亲吻的滋味道么好,使她不由得贴紧他。听到他的呻吟声,她离开他的唇,喘着气呼吸。 她的头晕眩得不得了,她的膝盖软得像棉花。没有力气站立,她只好整个人挂在他身上。 他亲她的眼皮、她的脸颊、她的颈项,湿热的唇直亲到她酥胸,顽皮的舌舔弄她细腻敏感的肌肤。费丝无助的抓紧他,指甲刺进他的肌肉里。 她的抽气声和外面某处用力关上门的声音,使李斯逐渐恢复理智。他张开眼睛,发现自己抱着一个只着内衣的尤物。他抬起头,咬着牙阻止自己的欲望再蠢动,强迫自己松开手臂释放费丝。科林斯。 “费丝。” “嗯?”她睁开迷蒙的灰眸,软软的对他微笑。 “我们再继续下去就要制造丑闻了。” 他的话如一盆冷水,泼得费丝立刻清醒,匆忙走出他的怀抱,和他拉开距离。“对不起。” 他喃喃不知嘟哝些什么,走向衣橱,拿出她的洋装递给她,然后转身背对她,让她穿衣服。 等费丝穿好衣服扣完她的一长排扣子,她轻声说:“你可以转过来了,谢谢。” “别谢我,我很怀疑我给你这个工作是不是帮你的忙。”他在卧室的有限空间里踱步,不耐烦的用手指爬梳头餐。“将来你很可能会后悔。” “我是个成熟的女人了,乔登先生,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不会后悔。” “我可不像你这么有把握。” “你觉得我的能力不够吗?” “我担心的不是这一点。”他叹口气。“费丝,你到底以为我要你做什么样的工作?” “就像报纸广上口上说的,做保母照顾你的宝宝,抚育你的孩子,不是吗?”她走到窗边的椅子前,从她搁在那里的外套口袋里找出那半张报纸,再走向他,把报纸打开来递给他。“你自己看。” 李斯看了瑞奇蒙的报纸,难以置信的摇头。一字之差意思可差远了!那么,她的确不明了他所要求的工作性质。 “费丝,我不是要找保母,我是要找母亲,找我孩子的母亲。我不是要你为我抚育孩子,是要你为我生育孩子。我要你受孕、怀胎、生产,将他交给我,然后永远的离开。” 费丝错愕得跌坐在床上。“我不相信会有这种事。” 李斯走到桌边,打开抽屉拿出一份华盛顿日报,放到她手里给她看他刊的广告。 “噢!我的天!”费丝看完叫道。 “噢!我的天!这是你唯一的评语?” “你骗我!”她叫道。“你昨天晚上没有跟我说是这样。” “我没有骗你,我只是没有把情况说明白,我以为你知道。我本来可以……”他顿住。 “你本来可以怎么样?你怎么不把话说完?” “没什么。” “没什么?一定有什么。乔登先生,请你把话说完,你本来可以怎么样?”费丝站起来,面对他咄咄逼问。 “诱惑你。” “诱惑你。”他柔声说。 “什么?” “诱惑你,科林斯太太。我本来可以不告诉你事实就诱惑你为我生孩子。我相信那会比较简单。” 费丝张口欲言,可是说不出话来。她能说什么?他说的话没有错。几分钟以前他才证明过他有诱惑她的能力,当他吻她的时候,她什么都不在乎了,只顾着去感觉那股醉人的甜蜜。 她走向椅子,坐下来,用颤抖的双手掩住羞红的脸。 李斯又开始在房间里踱步。“我不知道瑞奇蒙的报纸刊错了,昨晚在我们的谈话中,我就怀疑你是否明白这个工作的性质。可是其他的女人都知道她们要来应征的是什么样的工作,我怎么知道你不知道?” “你是说那些排了一整天队的一屋子女人,都知道你要找个女人帮你生孩子?”费丝讶异极了。“为了钱?” “她们当然都知道,广告上写得很清楚。这并不值得大惊小怪,圣经里就记载了这种合约关系。” “你在找借口脱罪。” “我不必找籍口脱罪,我这么做有我的理由。” “可是买婴儿……”费丝站起来,来到窗边看下面的街景。她打了个冷颤。 “我不是买婴儿,我是租一个女人一段期间,雇用一个女人为我工作,就像雇用女仆帮我打扫房子、煮饭一样。” “她所要做的只是为你做某方面的服务?”费丝涨红了脸,又羞又怒。 “不错,我既然预备付一笔钱,当然也希望能得到最好的服务。生孩子这件事如果能自己一个人做,我一定会自己做,我最不喜欢依赖别人。很不幸,这件事我自己一个人实在做不来,所以只好找一个女人帮我做。” “你一定有些女朋友,你暗示了你擅长诱惑女人,当然会有一、两位女士乐意……” “我不和淑女睡觉。” “真的?”费丝斜睇他。“那我们就不必谈下去了。” “为了我的孩子,我愿意破例。这桩交易对我们彼此都有益,你需要钱。一个南方淑女不会肯远离家乡去做保母,除非她迫切需要钱。我知道现在几乎每个南方家庭都需要钱。你有你应征工作的理由,我有我找人做这个工作的理由,我们各取所需。” “可是我还不知道我到底喜不喜欢你。”她坦白说。 李斯微笑,连眼睛都笑眯了。“你不必喜欢我,我们的关系仅只于主雇的合约关系。” “可是会涉及亲密关系。”她红着脸说。 “所以我们的关系越简单越好,不涉及感情,事后没有牵扯。我雇用你帮我生孩子,孩子生下后你就可以离开,以后不必再见到我。到威欧明去工作,你在瑞奇蒙的亲友也不必知道详情,可是当你回去时,身上会带着一笔可观的报酬。” “我必须考虑考虑。”她咬咬下唇。 “可以,不过不要拖太久,我没有太多时间等你作决定。越早开始我们的关系,就可以越早结束。” “你能给我多少时间考虑?” “你可以回家过圣诞节,仔细的想想,过完节后再打电报给我。”他走向门日,打开卧室的门。“我会叫大卫送你回瑞奇蒙。” 费丝点头望着他走出门口。她不知道这种事怎么会发生,但是她正疯狂的在考虑他的提议。她告诉自己纯粹是为了钱她才没有断然拒绝。她迫切的需要钱。 以她自小所接受的严苛淑女教育,根本不应该考虑接这个工作,不管为了什么理由都不行。然而,她很不愿意向自己承认,钱只是她不排斥为他生孩子的理由之一。 “我们是不是已经快到瑞奇蒙了?”大卫。亚力山德把他手里的文件放到大腿上,抬头望向窗外。这是他们上了火车之后,他第一次和她讲话。 “是的。”费丝望着他说。 大卫取出怀表,打开盖子来看。“只比预定的时间晚半个钟头,还不算太糟。”他把文件收回公事包里,再抬头看还望着他的费丝。“我习惯了。” “习惯什么?” “坐火车。想为李斯工作就得习惯坐火车。坐火车的时间很无聊,我都利用时间来看文件。” “对不起,我是个很没趣的伴。”费丝低声说。 “喔!不,科林斯太太。你别会错意,我一向觉得旅行的途中很无聊,与你无关。在火车上没有足够的空间可以活动,只能坐着阅读或睡觉,或是刺绣或打毛线,今天我没有带针线盒来。”他微笑,试着以幽默的话语逗她笑。 费丝还以微笑,第一次发现他和李斯长得有点像。“我不相信你会自己做针线活。” 大卫装出一副受委屈的模样。“你太藐视我了,我的针线活儿绝不输给一般的男人。” 费丝发出了笑声。“现在我相信了。” 火车才停下,她拿起外套,站起来,往门口走去。要下车的人相当多,她停在拥挤的走道上。 大卫跟在她后面。 “你有没有把你的马车留在车站?”大卫在他们跨上月台时间。 “没有。”费丝摇头。 “那我来叫一辆马车。” “车站离我家不远,我们用走的就可以了。” 大卫仰头望望阴霾的天空。“好像快下雨了,你想冒险吗?” 费丝想起她在华盛顿淋雨的狼狈相,摇了摇头。 “我还是叫马车吧!” 过了十几分钟,大卫租用的马车停到科林斯家外面的篱笆。 费丝看向窗子,有个人影放下窗帘自窗前移开。授着门开了,一个娇小的红发女人迅速的下阶梯来迎接她们。 大卫扶费丝下马车。 “婷琵阿姨。”费丝叫着跑向婷琵,两个人在院子中间拥抱。 “费丝,噢!费丝。”婷琵激动的抱紧宝丝,好像她们已多年不见,而不是只分离一天。“我好想念你。” 费丝微笑。“婷琵阿姨,我没有离开家那么久吧!” “我觉得太久、太久,久得我的头发都要全白了。你知道我一个人忍受不了薇德、艾妮斯和汉娜。她们那些没有头脑的瞎话快把我逼疯了。我不懂上帝为什么少生了些脑筋给她们。噢!我讲话不应该这么刻薄。”婷琵这才注意到陪费丝回来的男士。“对不起,你一定以为我和她们一样少根筋。你是乔登先生吧!我们昨天晚上收到了你的电报。过了午夜勃特先生还特地跑一趟送电报给我们。你真体贴,那时我正担心得要命,怕费丝出事……” “婷琵阿姨,”费丝插嘴。“他不是……” “噢!上帝!”婷琵又紧张的叫。“我怎么忘了礼貌。请进,乔登先生。” “事实上……”大卫开口想说话,可是婷琵已经挽着费丝领先走向屋子。 费丝停在门廊上介绍。“婷琵阿姨,他不是乔登先生,他是大卫。亚力山德先生,乔登先生的律师。亚力山德先生,她是我的婷琵阿姨。” “你是亚力山德先生?我以为……” 大卫解释道:“乔登先生要求我送科林斯太太回家,他想她可能需要一些时间准备上路,而且圣诞节就快到了,她可能比较喜欢在家过节,而不是匆匆离开去和陌生人共度圣诞。”大卫为两位女士开门,让她们先进去。 “喔,费丝!”婷琵兴奋得跳起来。“你得到那个工作了!好棒!”她快步走进屋里叫:“薇德!汉娜!艾妮斯!裘伊!他雇用她了!我们的费丝要去威欧明工作了!” 屋里的女人们纷纷拥上前来拥抱费丝,同时乘机细细打量这个英俊的陌生男人。 大卫不敢相信他的眼睛。除了费丝和另一个年约五、六岁的小女孩之外,一屋子都是上了年纪的老女人。虽然她们都不是很老,但也都够格当祖母了。大卫微笑着想,李斯一定会很高兴听到科林斯家没有男人,他不必担心费丝的男性亲友会找他算帐。大卫等不及要告诉李斯这个好消息。 “请坐,亚力山德先生。”汉娜和艾妮斯请大卫到长沙发上坐下,然后她们分别坐在他的两边。费丝注意到她们摊开裙子遮掩沙发上的破洞。而且她们聪明的请大卫坐到家里的沙发中唯一坐起来还舒服的地方。 “你想用点点心吗?”婷琵礼貌的问。 “喝荼好吗?”汉娜说。“婷琵,我们有些很好的茶叶,你知道我放在哪里。” 在婷琵去泡茶的那几分钟里,她们问大卫华盛顿的天气、火车坐了多久等问题。 婷琵泡来了茶放到桌上,汉娜用她最优雅的姿势倒茶。 大卫不安的坐在汉娜和艾妮斯中间,接过汉娜甜笑着递给他的茶。他耐心的等到汉娜分送茶给每一位女士了,才喝第一口茶,吃第一口婷琵给他的饼干,然后耐心的和老女人们聊天,不知不觉中已聊了大半天。 直到婷琵说:“裘伊睡午觉的时间到了,我带她去睡觉。”她握着裘伊的手。“跟大家说再见。” 裘伊害羞的对陌生人笑笑,然后轮流拥抱每个老女人的腰。走到她姊姊的面前时,她双手搂紧费丝的脖子。“我想念你,费丝。” “我也想念你。”费丝迁一下裘伊的眉毛。 “你不会再离开了吧?” “我不会离开你,裘伊。” “真的?” “真的,我发誓。”费丝作个发誓的手势。 “裘伊再次拥紧费丝。“待会儿见。” “待会儿见。”费丝再亲一下裘伊,然后婷琵带着裘伊进去睡午觉。 汉娜、艾妮斯和薇德与大卫寒暄了几句,当她们看到婷琵再出现,背着大卫向他们使眼色,她们一个拉一个的退出客厅,留下大卫和费丝单独谈话。 “她叫你费丝。”大卫说。 “什么?” “那个小女孩叫你费丝,而不是叫你妈妈。我不曾听过女儿直接叫妈妈的名宇。” 费丝差点忘了她对李斯和大卫编的故事。她赶紧想一个合理的籍口来应付大卫的质问。“裘伊自小听我阿姨她们叫我费丝,她也就跟着叫费丝。”她耸耸肩。“我觉得没什么关系,没有特别要她叫我妈妈。”她装作不在意,事实上紧张的握紧手指,紧得指节发白。 大卫点点头。“我只是觉得有点奇怪。我要回华盛顿了,你可以现在告诉我你的打算,或是等到圣诞节过后再打电报到麦迪森饭店通知李斯。” 费丝放松了一点。幸好没有露出马脚。“我还没有决定,我必须想想看。” 大卫瞧瞧斑驳的墙壁。这间房子以前可能相当漂亮,可是现在已不堪住人了。大部分的天花板上有水渍,令人担心它随时会塌下来;窗子的玻璃破了,用纸糊着没有换新的玻璃;墙壁原来挂着画的地方只剩一块空白的印子;地上可能本来铺着地板,因为潮湿或漏雨,地毯拿掉了,地上粗糙不平。这间房子显然需要彻底的整修,即使对修房子外行,大卫世猜得出必然所费不赀,超过她们的经济能力。 他站起来拿起帽子。“我该去赶火车了。”说完,他弯身向费丝致意即离去。 “怎么样?你可以告诉我什么有关她的事情?”李斯在大卫一踏进他的总统套房就急着问。 “李斯,我很想立刻向你报告,可是我累死了。能不能先让我喝杯咖啡?”大卫说。 “你要喝几杯都行,只要先给我几句评语。”李斯走到桌边,拿起咖啡壶倒咖啡。 “你今天真慷慨,除了咖啡之外,可不可以给我加薪,顺便给我你在联合太平洋公司的一点股份?” “还是送你一只扭断的手臂和开除通知书?”李斯递给大卫一杯咖啡。“你发现了什么?” “我发现费丝。科林斯是个很骄傲的女人。” “告诉我别的我还不知道的事。” “她住在瑞奇蒙的卡瑞街上一栋快要倒塌的房子。她和她女儿以及另外四个老女人住在一起,她们其中有两个是她阿姨,另外两个是亲戚。” 第三章-02 “谁的亲戚?”李斯必须了解清楚。“她的还是她先生的?” “她的。她们是她一个阿姨的姻亲。她女儿裘伊是个可爱的小女孩,约五、六岁大,掉了门牙。” “五岁。”李斯回想费丝对他说的话。“她家有男人吗?” 大卫听到这个问题忍不住微笑。“我在那里的时候看到一个上尉。” “我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根据她所描述的,她的背景单纯得令我不敢相信,我早就猜到她的生活中一定会有男人,否则五个女人要靠什么过日子?”李斯开始在房里踱步。 “她们做针线。” “什么?”李斯停步讶问。 “她们靠缝补衣服赚钱。那个上尉到她们家去是为了拿他的外套给她们缝。”大卫喝完咖啡坐下来看李斯踱步。“帮个忙,我的脚冷得要命。”他向李斯举起一只脚。 李斯帮大卫把湿漉漉的靴子拔下来,丢在沙发旁。 “缝补衣服赚的钱够她们生活吗?”李斯回想费丝身上的衣服已旧得该丢了,平常他所见到的女人都穿着伦敦或巴黎的新款时装。 “不够,她们不是缝制女人的衣服。她们的邻居可能和她们一样没有多余的钱做新衣服。她们的工作是为瑞奇蒙的驻军补衣服、缝扣子。” “联邦的军队?” 大卫点头。“那个上尉提着一篮水果上她们家,那是他送给她们的圣诞礼物。费丝不肯接受,她说她们一屋子的单身女人不能接受男人的礼物,上尉就转身走出去。我从窗子看到他走到他的马旁边,开始破坏他的外套。” “什么?” “他把他外套上的每一个钮扣都扯下来,包括袖子上的。然后他走回门廊敲门,要求她们把扣子缝好。他说他的钱都买圣诞礼物花掉了,他只能用那一篮水果付她们缝扣子的钱。费丝不得已才接受他的外套和水果。” “就是那样?”李斯停止踱步转身看大卫。 “就是那样。” 李斯无法置信的摇头,用手指爬梳头发。“她不肯接受一个上尉送给她们的一篮水果,可是她考虑为了钱帮我生孩子?” “没错,除非她改变主意。” “她可能会改变主意吗?” “很难说。” “她不会改变主意。”李斯颇具信心的说。“她太需要钱了。”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李斯不断的盘问大卫有关费丝家的种种和她的家人。 “你想谈谈吗?”婷琵突然问。 “谈?谈什么?”费丝转身面对她阿姨。她们坐在厨房的餐桌旁。 四周很安静。汉娜和薇德在睡午觉,艾妮斯坐在阳台的摇椅上忙着打一条围巾。裘伊则在阳台的桌子上扮家家酒,请她的娃娃喝下午茶。 费丝的眼睛望向裘伊的布娃娃,娃娃的衣服是她们全家人的衣服中最漂亮的。费丝花了好几个小时才缝好那个娃娃给裘伊做圣诞礼物。但,要不是薇德阿姨提醒裘伊她还有这包礼物,它此时可能还躺在圣诞树下。裘伊只顾兴奋的去拆那些包装精美的新奇礼物,对那个不起眼的包里根本不感兴趣。 费丝后悔自己的不识时务,她早该知道她的手工和那些精致的舶来品没办法竞争。 婷琵看着费丝说:“她还只是个小孩,费丝。这是她长到这么大,第一次收到那么多的圣诞礼物,而且是一些她从来没见过的玩具,当然会兴奋得忘形。” “我知道,婷琵阿姨。我只是希望是由我送那些玩具给她。” “那等于是你送的呀!” “不,是他送的,与我无关。” “怎么会与你无关?大卫。亚力山德先生要不是喜欢你,怎么会送那么多玩具给裘伊。” “不是他,玩具是李斯·乔登送的,大卫。亚力山德可能帮他出这个主意,但一定是李斯花的钱。” “你叫他李斯?”婷琵凝神注视费丝。“你和你未来的雇主好像已经相当熟了。” 费丝见到婷琵脸上的诚挚关心。“婷琵阿姨,有些事情我没有告诉你,我不知道要怎么说。” “你想谈的话,我会安静的听。” 费丝舔舔唇,作个深呼吸。“李斯·乔登要我帮他生孩子。” 她的话像炸弹一样,把婷琵炸得目瞪口呆。过了好一下子婷琵才恢复说话的能力。“他要你怎么样?我听错了吗?” “你没有听错,他要我帮他生孩子。瑞奇蒙的报纸广告刊错了,他在华盛顿日报上刊的是他要雇用一个女人帮他生育继承人。也就是睿要受孕、怀胎、生产,然后把孩子交给他,工作完成就一走了之,永远不再和孩子发生关系。他愿意付给我丰富的报酬。” 费丝站起来,没事找事的摸摸盘子,摆好茶杯。“我到麦迪森饭店的时候,他的套房里挤满了去应征这个工作的女人,她们都明白这个工作的性质,除了我。我排了将近一整天的队,只远远的看到李斯·乔登一次,没有机会和他请话。要不是命运的安排,他也不会选上我。” “怎么说?出了什么事?” 费丝再作一个深呼吸,然后娓娓诉说她和李斯认识的经过和之后的发展。她只是没有提到当李斯·乔登吻她时,她无法自制的兴奋反应。光是回想他吻她就足以使她脸红,顿时觉得胸甲绷得太紧难以呼吸。 “他救了你,带你去吃晚餐,要你做他的……伴侣。他听起来像个不知道品德为何物的恶棍。” “当你看到他的时候,绝不会这么想。他是个长得非常体面的绅士,而且很有说服力。” “大多数的恶棍都戴着假面具。” “他给我看华盛顿日报上的广告,他说他可以轻易的诱惑我,但是他选择告诉我实话。” “他可能怕你从别的应征者口中得知,所以选择由他自己告诉你。”婷琵拍拍她身边的椅子,示意费丝坐下来谈。 “或许,可是他不是个怕事的人。他好像有意向我挑战,看我敢不敢接这个工作。你了解我的意思吗?” “我是否了解并不重要,问题是你是否了解他的要求,你能够按他的要求去做吗?” “我感觉到……”费丝低语。“他想得到我。” “别的男人也想得到你。不管薇德怎么说,据我的观察,战后至少有三个男人想得到你的青睐,可是你对他们都不假辞色。” “一个是醉鬼,他老得可以做我的爷爷。还有一个上尉,他已经结婚了,妻儿在威斯康辛。他们都想带我离开这里,另租一间小房子给我住。他们的追求并不令我觉得荣幸。” “李斯·乔登的提议令你觉得荣幸吗?” 费丝想了一下。“是的,很奇怪,我感到荣幸。我并不觉得他的建议无耻或下流,我只是觉得他提供给我一个机会,一个工作机会。婷琵阿姨,我是不是吓到你了?”她热着耳根问她最亲爱的阿姨。 婷琵微笑。“我是相当惊讶,但还不至于被吓到。你知道吗?当你谈到他时你的脸整个亮起来,焕发出一种我从来不曾在你脸上见过的光彩。” 费丝羞涩的垂下眼睑,手指抓着她的围裙。“婷琵阿姨,我们迫切的需要钱,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以我所受的淑女教育,我应该断然拒绝,可是我没有,而且居然还考虑要怀他的孩子。”她看进她阿姨的眼睛。“瑞奇蒙的人要是知道我去威欧明做什么工作,他们会怎么想?即使我们的朋友只是怀疑,你能想像我将造成多大的丑闻吗?我会害你们没有脸出门。” “费丝,我了解你的感受。你以为我不曾年轻过吗?你以为我不曾为爱疯狂过吗?” “啊?我不知道……”费丝第一次听到婷琵阿姨说这些话。 “你当然不知道。那是在你还没出生之前发生的事,是那种我羞于向别人启口的事。可是,费丝亲爱的,我能了解你想为他生孩子的想法。那个时候我才十六岁,比你现在还年轻。我的姊姊们都嫁了离开家,只有我一个人留在家里照顾生病的母亲。我以为我的人生就将那么虚度过去,直到凯文。欧梅利出现。他刚从爱尔兰来,我爸爸雇用他训练马,他是我所见过最好看的男人,也是最斯文、最有学问的人。我们相爱,凯文想跟我结婚,可是我爸爸不让我嫁给他。”婷琵眨眨已蓄满泪水的眼睛。她站起来,走到炉边,然后端着两杯置着蒸气的热咖啡走回桌边,一杯放到费丝面前,再坐回她的椅子。 “后来呢?” “我和凯文私奔。我们到巴尔的摩结婚,打算乘船到西印度去。我爸爸追踪我们,他打了凯文一顿,把他送上船去做水手,从此我就没有再见到他。因为我们还没有成年,我们的婚姻没有法律效力。我的家人以为我过一段时间就会淡忘,可是我忘不了,他们也忘不了,因为,我的身体里有了凯文的一部分,我怀了他的孩子。”婷琵顿了一下,抿抿嘴。“我爸爸发现我怀孕后,就把我送去费城的一个远房亲戚家住,直到孩子生下来。”她望着费丝苦笑。“我没有办法留下孩子,环境不允许。我爸爸把我的孩子送给别人。” “噢!婷琵阿姨,你好可怜。”费丝起身拥抱她阿姨。 “几个礼拜后我被送到瑞奇蒙的姊姊家,你妈妈生下了你。她的身体不好常常生病,所以你从生下来不久就由我照顾,我把你当成是我失去的那个孩子那样爱你,不时陪在你身边。” “你没有再结婚。” “我不接受没有爱的婚姻,而我只爱凯文一个人。我出了丑闻之后有不少男人想接近我,但是他们的目的不是要和我结婚,只是想和我玩玩。” “真丢脸,那些男人真可恶。婷琵阿姨,我为你感到遗憾。青春虚度。” “你不也为了维持这个家虚度了这几年的青春吗?许多男人知道想和你结婚必须附带养我们这几个老女人,都不敢前来问津。费丝,至少我曾爱过一个男人,也得到他的爱,我也享受过怀孕的喜悦,感觉孩子在我的肚子里踢动。我不希望你错过这些,但是我也不希望你是为了赚钱养我们而牺牲你自己。你明白这之间的差别吗?” 费丝点头。“你后悔过吗?” 婷琵苦笑着回答:“我不后悔。如果你选择接受李斯·乔登的工作,务必是因为你私心想去做。决定了之后就不要后悔。如果你决定拒绝,将来要是没有出现比他更好的人选,你也不要后悔。我爱你,费丝,不管你如何决定,我都支持你。一个人的一生必须面临很多抉择,我们不能把短暂的人生都浪费在无止境的后悔上。想想什么是你真正想做的,不要考虑钱,也不要考虑到我们,不管生活如何艰困,我们总不至于饿死。” “可是钱对我们来说太重要了,有了钱就能改善我们的生活,解决我们的困境。”费丝扫视桌上的食物和礼物。“这些都是李斯的钱买的。” “物质的享受并不重要。你想,你能够怀一个孩子,然后为了钱狠心抛弃他吗?在你决定之前问问你自己,到底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费丝亲吻她阿姨的脸颊。“你怎么会这么聪明呢?婷琵阿姨。” 婷琵微笑。“经验。”她望着费丝走向阳台裘伊所在的方向。“和爱。”她低语。 费丝整夜辗转反侧无法成眠,几次碰到和她同床的裘伊。 不管她换什么姿势都无法静下心来睡觉,脑子不断重现下午她和婷琵的一席话。 “你能够怀一个孩子,然后为了钱狠心抛弃他吗?” “在你决定之前问问你自己,到底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除了婷琵的声音之外,另一个低沉的男声也不断在她耳边响起。 “我要你为我生育孩子。我要你受孕、怀胎、生产,将他交给我,然后永远离开。” “生孩子这件事如果能自己一个人做,我一定会自己做。” 婷琵的声音说:“想想什么是你真正想做的。” 李斯的声音说:“我有我找人做这个工作的理由,我们各取所需。” 整夜,费丝不断回想婷琵充满爱与关心的声音和话语,还有李斯低沉诱惑的声音及炙人的眼神。 她问自己为什么她想怀李斯的孩子。因为他愿意付她一笔钱?她想说服自己她是为了钱才打算接受这个工作。她可以不为自己想,但是她必须为住在这间房子里其他人的生计着想,眼前有个机会可以改善她们的生活,使她们免于挨饿受冻,她怎么可以眼睁睁任这个机会溜过?她爱她们,她愿意为她们做任何事。 可是她内心里又有一个声音说:她是为了爱才想这么做。她可以骗别人她是为家人而牺牲,但是她骗不了自己,其实她是为了自己才想这么做。也许奇迹会发生,也许她和他将不仅只是合的关系、雇主关系;也许在不久的将来,他们不只做身体上的亲密接触,他们的心灵也能投契…… 费丝终于放弃挣扎,不再逼自己睡觉。反正黎明已至,睡也睡不了多久。 她起身洗澡,穿她最好的衣服准备待会儿上教堂,然后到厨房准备早餐。 煎培根的香味引得其他女人起床。汉娜第一个走进厨房,发现费丝已经把早餐准备好了,不需要人帮忙。 “这样不公平,费丝。”汉娜微笑。“你已经连着好几天都早起为我们做早餐,我们应该轮流的。” “没关系,我反正睡不着,再说我也喜欢弄早餐。你想动手的话可以泡些荼。” 泡茶是汉娜最爱做的事,她当然乐于动手。“能够再吃到真正的早餐真好,培根、火腿、饼干、蛋,在战前,我们怎么想像得到会想念这些东西好几年。要不是你的老板送这些东西来给我们,我们不知道还要等多久才能吃到一顿丰盛的早餐。费丝,你把我们宠坏了,我们会想念你的。” “想念谁?”婷琵出现在厨房门口。 “费丝。”汉娜对婷琵说。“她去威欧明的时候,我们一定会很想念她。” “她决定要去了吗?”婷琵问,她注视着费丝等待答案。 “她当然要去。”薇德的声音自婷琵后面传出。“她一定得去,不去的话会丢掉这个好差事。” 婷琵从费丝手里接过装培根的盘子放到桌上。“你要去吗?费丝。” “对呀!费丝,我好像还没听到你证实要去,”艾妮斯插进来说。“你要去吗?” 费丝微笑,逗她们说:“吃过早餐之后我要去教堂,今天我只打算去那么远的地方。”她抱起裘伊。“你要跟我去吗?” 裘伊点头,嚷着肚子饥要吃早餐了。费丝因此成功的转移大家的注意力,暂时忘记她没有回答。 但是她是否成行的问题并没有被遗忘太久。做完礼拜,在教堂外面的草坪上又被提起。 “费丝!费丝!”一个大块头的女人挥舞着她的红手帕大叫。 费丝转头看到薇德阿姨在和琳达。艾伯特讲话,她不禁呻吟。 被琳达。艾伯特那样眯着眼睛看过的人几乎都有无妄之灾,她是瑞奇蒙最出名的长舌妇。 “费丝,”琳达像只红色的熊般接近费丝。“薇德告诉我你要去威欧明。你阿姨吹嘘说你找到一个好得不得了的工作,帮一个有钱人做保母。邮差杰金斯的太太也告诉我,杰金斯载了一车的圣诞礼物去你们家。你的老板一定真的很有钱,但是我怀疑再有钱的老板,也不会无缘无故对一个还没有开始工作的保母这么好。不过我也很为你高兴,你们需要钱付税金,也得修修你们那间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塌下来的房子,只是你得只身到西部工作怪可怜的。时局真是变了,要是在战前,谁想得到像你这样的千金大小姐,得出来抛头露面为了谋生而工作?晚上到我们家来吃饭吧!我很想听你谈你的工作。”她终于打住话。 “我的工作没什么好谈的。”费丝盯着她的阿姨看,薇德不知怎么向人吹嘘她的工作福利多好、薪水多高。“谢谢你请我去吃饭,不过今天晚上我要在家里和我的家人吃饭。再见,艾伯特太太。” “薇德什么都告诉我了,除了你出发的日期。你什么时候要去威欧明?”琳达。文伯特还不甘休。 “我不知道。”费丝答完就咬紧牙,免得自己冒出不得体的话。 “你的老板还没通知你什么时候要开始工作?” “她就快去了,”薇德帮费丝回答。“很快。” 费丝用手肘轻碰薇德,示意她不要再多话。 “费丝,如果你的老板没有通知你去上工,你不妨告诉我。有钱人很容易改变主意,保母到处都可以找得到,不希奇。我有好几倨孩子,如果你丢掉那个工作,说不定我可以雇用你,薪水再谈。” “你别作梦了。”费丝咬牙切齿的嘟哝。 “你说什么?”琳达问。 “我说再见,艾伯特太太。”费丝拉着薇德走开。 当她们走出琳达的听力范围,费丝即抱怨:“薇德阿姨,你干嘛到处乱宣传。” “是她来问我的。”薇德为自己辩解。“她问我杰金斯送了一车的圣诞礼物到我们家是怎么回事,我只好回答她。” “你可以随便说是朋友送的,可是你没有,还故意在她面前吹嘘。” “我为什么不能吹嘘?我憋了好几年,好不容易才能有件事情让我说说大话。” “现在大家都以为我要去了。” “你本来就是要去的,不是吗?” 费丝避开薇德的目光,快步上前追上婷琵、裘伊和其他人。薇德跟在她身后追问。 “费丝,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婷琵转头问薇德:“什么问题?” “我只是问费丝她要不要去威欧明。” “我看到你跟那个大嘴巴琳达讲话,”婷琵说。“你是不是告诉她费丝要去威欧明工作?”婷琵抓着她姊姊的手臂问。 “是又怎么样?她本来就是要去,不是吗?”薇德挣开婷琵的手。“是不是?费丝,你说是不是?” 费丝才张开嘴巴,汉娜就抢在她前面说:“她当然要去,她只是舍不得离开我们,需要一点时间作心理准备。” 第四章-01 费丝的确需要时间作心理准备,而且不只一点时间,可是她没有时间。 缴税通知的第二张催缴单在圣诞节后的第二个星期一早上送来了。缴税的截止日是十二月三十一日。届时没有缴清税款,她们的房子和土地将被拍卖。 时间紧迫了。 费丝穿上她的旧外套,戴上手套,一手紧握着税金催缴单走向前门。 婷琵跟上费丝的脚步。“费丝,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去解决这个。”费丝扬扬她手里的税单。 “费丝。” “别担心,我知道我在做什么。”费丝对她阿姨微笑,然后打开门。“我很快就回来。” 她快步在街上走,不敢慢下脚步,不给自己再犹豫的机会,直到走进电报公司的办公室。 “科林斯小姐,我能为你效劳吗?” “我想发一封电报,温舍先生。” “发给谁?”温舍抓起一张空白的电报纸和一技铅笔。 “发给华盛顿麦迪森饭店总统套房的李斯·乔登先生。” “内容呢?” “我来写。”费丝拿起纸笔写下几行字,然后把钱和纸往柜抬里椎。“我等他回答。” “可能要等一会儿。” “没关系,温舍先生,我等。”她坐到靠窗的长木凳上耐心的等。 李斯·乔登坐在麦迪森饭店吸烟室的皮椅上看报纸,嘴里咬着一根雪茄。当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时,他抬起头。“我在这里。”他放下报纸。 “你的电报,乔登先生。”小□递给他一张折叠的纸。 李斯赏给小□一个铜板,接过电报纸,打开了一半又揩回去。他抓着电报纸,决定要回他的房间看。匆匆上楼梯,进了房间关上门。他背抵着门,打开电报纸的手竟有点颤抖。电报的内容很短,言简意明。 我接受。要求立刻预支新水。请寄三千零八十六块三毛四分至维吉尼亚银行。 谢谢。 费丝。科林斯 李斯立即发出胜利的大叫声,使得大卫以为出了什么事,自他房间里跑出来。 “她接受了!准备出发,大卫,你要去瑞奇蒙。” “我以为你会自己去。”大卫说。 “还是你去比较好,我得端端老板的架子。” “要怎么安排呢?” “我会告訢你。合约准备好了没有?” 大卫点头。“只剩金额还没填。” “等她来再填。”李斯到桌前写东西。“这个拿去,这张银行的汇票务必要存进费丝的户头。喔,还有,要让那几个老女人能够支用她帐户里的钱。” 大卫看一眼银行的汇票。“你疯了吗?李斯,一万块!你还没有跟她签约就先付一万块,太多了。” “不会太多。你不懂吗?大卫,这是我的保证金,她拿不出这么多钱来还我,所以她就没办法反悔,只要我需要她,她就得跟着我。” “有其他办法可以保证她会跟着你,譬如结婚。你知道你这个计划可能花多少钱吗?你还没签约就给她这么多钱,签约时她一定会狮子大开口。” 李斯看着他手里的电报微笑。“一个连一篮水果都不肯接受的女人会狮子大开口吗?我想不会。” “既然你确定你没有看错她,我看你还是跟她结婚好了。” “我对陪她站在牧师面前不感兴趣?” “你不必自己站,我可以代理你,”大卫解释道:“这是完全合法的,比孩子生下来后你办领养的手续还简单。等她离开威欧明,你就可以用她恶意遗弃的理由办离婚。” “如果她肯离开。” “她会离开的。” 李斯考虑了一下。“用代理人结婚的方式太冒险了。” “冒的险不会比其他办法多。” “好吧!大卫,不过别计较钱,她值得。还有,大卫……” “什么事?” “如果她问你,你就说已经把钱汇入她的户头。” “她要求那么多钱?” “不,她要求的比我要给她的少得多。大卫,年终到了,你想她为什么急需一笔钱。” “当然是为了付租金,她有房子和土地。” “税务机关里的那些混球如果发现她所有的钱只够缴税金,他们就可能提高她的税金。他们要的是土地,不是钱。我要给她足够的钱,让她能够保留她的财产,如果她曾举债度日,也可一并还清。等我们的合约关系结束,她得有地方回去,她不能留在威欧明。” “还有呢?我得完全了解你的意向才好和她打交道。” “如果有必要,我会给她更多钱,不过先别让她知道。还有,大卫,快点回来。” “你确定你不自己去瑞奇蒙吗?” “我很确定。”李斯觉得他留在华盛顿比较安全,不认识她的家人,他比较能没有顾忌的按计划去做。他们之间的关系只是短暂的雇佣关系,这一点他绝对不能忘记。 李斯把电报折好,放进他胸前的口袋。电报就隔着衣服贴着他的心脏。然后他穿上外套,戴上帽子和手套。 “你要去哪里?”大卫问。 李斯的神色看起来不若刚才的得意、轻松。“去电报公司的办公室和火车站。你换衣服准备一下,坐半夜那班车去。我会处理其他细节。” “你的回电,科林斯小姐。” 费丝像被打到一样跳起来。她匆忙走到柜抬前,因为在硬板凳上坐了许久,她的身体有些僵硬致使步履不稳。“回电怎么说?”她温柔的声音有抑制不住的兴奋期待。 电报员温舍第一次发现费丝。科林斯是个美丽的女人。她的双颊微微泛红,眼中亮着动人的光彩。以前他只当她是个安诤、勤奋、乖巧的老处女,是那一窝母鸡里的小燕子。这会儿她美得令他停止呼吸。 “他说什么?温舍先生。”费丝再问。 温舍急忙低头看他自己潦草的字。“他说,很高兴得知你接受了。大卫明日清晨会到瑞奇蒙。我期待你的到来,乔登。” “我可以看看吗?”费丝问。 “你留着吧!”他把电报纸交给她。 费丝看了一遍,然后把电报纸抓在胸前。 “我想,这个电报证实你要到西部了。” 温舍先生的话使费丝重新恢复理智。她把电报纸放进她的新皮包里,然复慢慢走回板凳,作个深呼吸镇定自己的神经,再把额上的几丝头发拢回发髻。 大卫。亚力山德第二天清晨抵达瑞奇蒙,他雇了一辆马车直接到科林斯家。 他敲门之后费丝应门。 “你带来了没有?”她焦急的轻声问。 大卫点头,拍拍他的口袋。“它安全的在这里。” “我可以看吗?” 大卫摇头。“对不起,科林斯太太。李斯交代我财不得露白。” 费丝理解的点头,想起她曾是枪案的受害者。“银行八点半才开门。” “很好。在我们搭火车之前有充裕的时间办事。你准备好了吗?”大卫注意到她的脸色不好,可能因为睡眠不足。 “我准备好了,行李也打包了,只是裘伊还在睡觉。”费丝望着大卫。亚力山德。他看起来很累的样子,黑眼圈明显的跑出来,西装绉了,一手抓着帽子,一手拎他的公事包。“对不起,我忘了礼貌,竟让你在这里站着吹风。请进,亚力山德先生。我帮你倒杯热咖啡。” 她领他进厨房,那里生着炉火,是全屋子里最暖和的地方。 “婷琵阿姨,你还记得亚力山德先生吗?” 婷琵自炉前转身。“当然记得。请坐,亚力山德先生。把你的外套和帽子交给我,我去帮你挂起来。 “ 大卫把他的外套和帽子给婷琵,但是他的公事包则留着搁在脚边。 费丝倒一杯热咖啡给他。 大卫喝了一口才说话。“你和你的一位亲戚得跟我去银行和法院。” “为什么?”费丝问。 “我必须把一些钱转进你的帐户里,我们也必须去办结婚手续。” 费丝吃惊得差点把咖啡壶摔到地上。“结婚?乔登先生并没有提到婚姻。” “我去。”婷琵说。 “很好。你可以当我们的见证人。”大卫继续说。“法院一开门我们就去,然后再去银行。汉弥顿小姐,我们也需要你到华盛顿去一趟,在签合约的时候做证人。你势必得在华盛顿过夜,李斯会支付你的所有费用。”大卫说完喝一口咖啡,再取用婷琵送上来的饼干。 “乔登先生什么时候会到?”婷琵兴奋的问。 “他不会来。我代替他。” “我要跟你结婚?”费丝瞠大了眼睛。 婷琵把咖啡壶从费丝手里拿走以免摔破。 “你是跟李斯结婚,”大卫说。“我是他合法的代理人。” “他不参加我们的婚礼?” “他在华盛顿有事要办不能来。”大卫婉转的说。 “没有关系的,达令。”婷琵安慰费丝。“你还是一样嫁给他。” 费丝定定的盯着大卫。亚力山德的眼睛看。“多久的时间?” “直到孩子生下来。” “然后呢?” “离婚。” 费丝作个深呼吸,耸起肩膀,使她看起来不只一百五十公分。“我明白了。” 他们四个,费丝、裘伊、婷琵和大卫,鱼贯踏上前往华盛顿的火车。 费丝上车后松了一口气。大卫。亚力山德已经把汇票存进维吉尼亚银行,税金付清了,她不再有后顾之忧。 她结婚了,嫁给一个不肯来参加他自己婚礼的男人。他慷慨的送她几千块,却忘了给她一个结婚戒指。 临行前她和裘伊与薇德、汉娜和艾妮斯告别。费丝在拥抱她们的时候,分别塞了十块钱的金币进她们的手里。 婷琵也和她们道别,她把家交给薇德管理,列了一张表告訢她姊姊什么事该怎么做,希望她不在的时候,她们不会遇到事情就慌了手脚。 裘伊跪在火车的座椅,小鼻子压在窗玻璃上,对她的第一趟火车之旅既兴奋又好奇,双眼骨碌碌的忙着转动。 “费丝,你看。”裘伊指向铁轨的另一头。 费丝转头看离他们越来越远的火车站。她咬着下唇,心里五味杂陈,幸好有婷琵和裘伊陪着她,她才不至于为了离开家乡而大难过。她已经成了乔登太太,不久后将前往威欧明,婷琵能再陪她的时间也有限了。 车厢内相当冷,使得这一趟到华盛顿的旅程感觉上非常长。费丝和裘伊、婷琵抱在一起互相取暖,大卫则一个人独坐,用他的大衣把自己裹得紧紧的。整个车厢里几乎没有人讲话,大家都把所有的元气留着对抗寒冷。 规律的隆隆车声令人昏昏欲睡,过没多久,四个人陆续睡着。 在华盛顿的李斯·乔登利用等待他们到来的时间工作。他已经做好了回威欧明的各种安排,就等着和费丝签约。对签约的内容,每个细节他都详斟细酌。他是个笃信合约效力的人,曾签过许多商业合约,这次要签的是他这一生最重要的合约。 他不耐烦的看看钟,再翻报纸找火车时刻表。现在她应该已经成为费丝。乔登太太了,正在前往华盛顿的路途中。 李斯拒绝去想他与费丝的婚姻关系,那只是权宜之计。为了保障他对她有法律上的约束力,万一她跑掉,他有权利追她回来,他才会答应这么做。同时他也考虑到他和孩子的母亲有婚姻关系,将来孩子即使在没有母亲的环境下成长,心灵受伤害的程度应核会比较小。 他并不打算承认她是他太太。不管怎么说,他还当她是费丝。科林斯,一个只是与他有含的关系、有义务为他服务的女人。 他再瞟钟一眼。没有必要急躁,他还得再等两个钟头。他努力静下心来,趁没有人打搅的时候整理一些文件,顺便清清桌子。 一个乳白色的信封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是达西参议员的办公室寄来的。他打开信封来看,怀疑这封信可能搁在他的桌子上至少一个礼拜了。该死!从他送走费丝。科林斯之后,就患了心神不宁的毛病,办事缺少效率,整天不知道在想什么。等他跟她签了合的,应该不会再患得患失了吧! 信封里是一张请帖,邀请他去杬议员家参加除夕舞会。他看看请帖上的日期,再看看桌历,就是今天晚上。而费丝。科林斯两个钟头后即将到达。 李斯在书桌和窗户之间踱了几分钟的步,一边思考。最后他微笑着想到一个对他最有利的好法子。舞会九点才开始,她可以有足够的时间做准备。 他抓起他的帽子和外套,戴上手套,匆匆走出套房。 火车驶进联合火车站时汽笛大响。 大卫。亚力山德站起来,拉拉他的衣服,再伸手去抱对面躺在两个女人腿上熟睡的孩子。“我来抱她。”他说。“你们已经抱着她好几个钟头,一定很累了。” 婷琵把裘伊从费丝腿上拉起来交给大卫。“谢谢你,亚力山德先生。” 费丝也颔首向大卫致谢。“我的脚麻了。”她伸伸腿,咬着下唇等麻痛的感觉过去。 “你们慢慢来,李斯会来车站接我们,我先抱裘伊出去找他的马车,再来接你们。” 李斯一眼就看到跨下火车的大卫。他从马车上跳下来,快步迎上前去。“她在哪里?” “火车上。我先拖裘伊下来让她们发麻的腿能够休息一下。这个小家伙在她们腿上睡了好久。”大卫望着沉睡中的女孩微笑。“她们说她昨天晚上知道第二天要坐火车旅行,兴奋得睡不着。” “她们?你到底带了多少女人来?”李斯不觉有些惊慌。她的亲戚中要是有人反对她签约呢?或是要跟她去威欧明呢?他该拿那一串老女人怎么办? “别紧张,我只带她的一个阿姨来。签约的时候需要证人在场,我想,如果证人是她的亲戚,科林斯太太应该会比较放心。她相信她这个阿姨的嘴巴很紧,不会乱讲话。”大卫解释道。 李斯松了一口气,伸出双手抱孩子。“把她交给我吧!你去带她们来。” 大卫把裘伊转给李斯抱,他再上火车帮费丝和婷琵拿行李。 李斯审视他怀中的女孩。她的头发是淡金色的自然鬈,和她妈妈的黑发完全不同。她的鼻子细细窄窄的,鼻头有一点朝天。费丝的鼻子则优雅美丽。不过她们的脸形和轮廓还是颇为相似。 裘伊蠕动了一下,缓缓张开眼睛打呵欠。灰色的眼珠,和费丝相同。 裘伊发现她在一个陌生人怀里立刻惊醒。灰眸警觉的张得好大,双手本能的抱紧李斯的脖子,双脚夹紧他的腰。她一手戴着红色的手套,另一手的手套掉在李斯的胸膛上。 李斯从他脖子拉下她没有戴手套的那只手,她的小手冰冰的,眼神疑惧,可爱又可怜的表情牵动了他的某一根神经。他对她微笑。“你一定是裘伊。” 她害羞的点头。“你是谁?” “我叫李斯。” “李斯。”裘伊盯着他看。“费丝在哪里?婷琵阿姨呢?” 费丝走下火车,眼睛找了几秒钟才找到抱着裘伊的李斯·乔登。她的心跳瞬间加快,呼吸急促,脚有点虚软。她暗自作个深呼吸,走了两、三步突然停住。 婷琵走在费丝后面也跟着停步。“费丝,怎么了?”她不解费丝怎么突然静止不动。 费丝无法回答,她的脚像在地上生了根,无法移动,也无意移动。李斯手里拿着一只小小的红手套,正在帮裘伊戴手套。他微笑着,不知道在和裘伊说什么。那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就令她感动、令她心悸、令她怨叹将来她将无缘见到她的孩子与父亲相处的情形。 婷琵随着费丝的目光望去,一个高大英俊、穿着黑色外套的男子抱着裘伊站在马车旁边。 大卫走到婷琵旁边,他的后面跟着一个拿行李的挑夫。“李斯在那里。”他挥挥帽子,以吸引李斯的视线。 “他就是李斯·乔登。”婷琵呢喃。“走吧!费丝。”婷琵扶着费丝的手肘往李斯那边走。“我想认识这位乔登先生。”她看到费丝的双颊变得嫣红,自然明白为什么。连她看到一个道么好看的男人都想赞叹出声,年纪和他相配的费丝当然不免芳心颤动。她慢慢的扶着费丝走,尽量给费丝时间调适心情。 “她在那里,”裘伊对抱着她的男人说。“那是费丝和我阿姨婷琵。” 李斯看过去。 费丝看过来。 两个人的目光交会。 她黑色的衣服绉得一塌胡涂,想必是抱了威伊很久的关系。她的几绺发丝散落到肩上,却添了几分风情。她的胸前抱着一个布娃娃。她的脸颊红红的,贝齿咬着下唇。 第四章-02 李斯清清喉咙,把目光移向费丝身边的女人。她也是个娇小玲珑的女人,不过她露出帽子的头发是红色的。看起来是个温和善良的女人。他放松心情对她微笑。 大卫为他们介绍。“婷琵。汉弥顿小姐,这位是我表哥,也是我的老板,李斯·乔登先生。” 李斯换左手抱裘伊,伸出右手。“很荣幸认识你,汉弥顿小姐。”连他都被自己真诚的声音吓一跳,他本来已作好要讨厌费丝的亲戚的准备。 婷琵和他握手。“我也很高兴认识你,乔登先生。”她灰色的眼眸坦然清澄。 李斯立即明白,她本来也预备讨厌他,但是他们两个对彼此的第一个印象都不错。婷琵对他回以微笑,费丝则不然,她僵直的站着,脸上的肌肉似乎硬邦邦的。 “我们别站在这里吹风,进马车去吧!”大卫说。 马车夫正在帮挑夫把她们的行李搬上马车顶,大卫扶婷琵和费丝上马车,然后他上去,从李斯手里接过裘伊。等李斯也上车,裘伊坐在两个男人中间,她的头靠着李斯的手臂。 “莫瑞,回饭店。”李斯对马车夫叫,马车随即驶离车站进入繁忙的街道。 三十分钟后他们抵达麦迪森饭店。李斯已经为她们订了有两间卧房的副总统套房。 婷琵和费丝与裘伊进入她们的房间,发现更衣室里摆了一个铜浴缸,浴缸里的水热腾腾的冒着蒸气,一个女仆站在浴缸旁边等着服侍费丝洗澡。她说她今晚受雇来帮费丝打扮。 “打扮?”费丝讶问:“做什么?” “我们要去参加一个除夕舞会。”李斯的声音自更衣室门口传来。他的背抵着门框,双手在胸前交叉,一脚站直、一脚曲着。 “你说什么?”费丝问。 “我说今天晚上你要和我去达西参议员家参加除夕舞会。”他走到费丝面前,手指托起她的下巴,用巧克力色的眼睛定定凝视着她。 费丝以为他就要当着婷琵、裘伊和女仆的面前吻她了。她自然的闭上眼睛,头微仰着等待。 “你的洗澡水快冷了。”他放开她的下巴后退。“快点,我不喜欢迟到。”说完他就走向门口。 “我不管你喜欢什么。”费丝对着他的背后吼。她气自己居然以为他对她有感情,会情不自禁的当众吻她,她实在太天真、太浪漫了。“我还没有签约,你还不是我的主人,我也不是你的女奴。” 他停步。 费丝昂首挺胸准备一战。 更衣室的气压顿时低得令人无法呼吸,裘伊被费丝陌生的吼声吓哭了。婷琵拉裘伊的手走进卧房,女仆识相的跟着婷琵进卧房关上门。 李斯转身面对费丝,他的右眉高高挑起,无法置信会出现这种状况。“你已经签了一个约,也接受了圣诞礼物和银行汇票。” “我没有叫你寄圣诞礼物。” “可是你叫我寄钱到维吉尼亚银行你的帐户里,你的电报还在我的桌子上。你想你要花多久的时间才能偿还你预支的三千块薪水?九个月?一年?” 费丝瞠目结舌,他真残酷。他将一再提醒她她是他花钱买来的东西吗? “除非你能在短期间内还我三千块,否则,科林斯太太,我建议你现在就跳进去洗澡。” 她好恨他!恨他强迫她面对她无力转回的事实。她唯一能做的只是冷冷狠狠的瞪着他。 李斯绽开他最迷人的笑容。保证能融化任何女人敌意的甜蜜笑容。“我们不是要去地狱,费丝,是要去参加舞会。”他有点内疚没有早点通知她,使她没有心理准备所以闹情绪,不过他并不想妀变计划。“你多久没有参加舞会了?” 费丝别开头,不愿再看到他。 他走到门口,看一下他的怀表。“你还有整整一个小时的时间。” 一个小时! 她边诅咒着他边跨进操缸。不停诅咒着却也不敢怠慢,用很快的速度洗澡。她自己也实在很想把一身的灰尘洗干净。她坐了长程火车的酸痛身体也极为喜欢泡在温暖的热水里。不过她一点都不感激他设想周到,她诅咒他逼她去参加除夕舞会,霸占她最后一晚和婷干相处的时间。 她拿海棉用力搓洗自己的身体。再次诅咒他要她去一个北佬参议员家参加北佬的无聊舞会。她又没有合适的衣服穿,她最好的、没有补丁的衣服就是刚刚脱下来的黑洋装,穿一身黑衣服去参加舞会,她要是没被踢出来也会被人讪笑,她去干嘛?自取其辱?他只会命令她去参加舞会,一定没想到她的服装问题。他以为她一打开行李就能抖出好几件华衣美服吗?如果是那样,她根本就不必厚着脸皮来为他工作了。 “鞭炮放完了没有?”婷琵的头探进更衣室来问,刚好看到费丝洗完澡,用大毛巾包裹着身体。 费丝点头没有开腔,也没有看婷琵。 “女仆送来晚餐我已经给裘伊吃过了,她自己在卧房里玩玩具。等你穿好衣服,我也想洗个热水澡,然后上床睡觉。”婷琵夸张的叹气。“我几乎忘记有女仆服侍的感觉有多好了。幸好明天我就要回去了,不然一习惯做大小姐,回家操劳就更苦了。” 费丝抬头看婷琵,灰眸中闪着泪光。她忽然感到很脆弱、很孤单。“婷琵阿姨,今天晚上是我们最后相聚的时间,我想跟你在一起。” “我知道,亲爱的。可是也许这样比较好,我不想和你泪眼相对,一起为了分离而哭一夜,害你红肿着眼睛去威欧明。去参加舞会吧!回来再讲给我听。” “我不想去被人耻笑。我能穿什么去呢?我的补丁衣服?” “不,费丝,”婷琵换上一脸的兴奋。“等下你看到就知道了,好漂亮呢!你穿起来一定会像个公主,我回去一定要告诉每个人你有多幸运。” “你在说什么?婷琵阿姨。” “你的晚礼服呀!乔登先生给你买了一件晚礼服,它正躺在床上等你去试穿。裁缝在等着帮你修改。我也等不及想赶快看到你的漂亮模样。快点。”她递一件棉袍给费丝。 费丝穿上棉袍走出更衣室,觉得有点冷,有点不真实。他真的为她买了一件漂亮的晚礼服? “小姐,这边,到壁炉这边来比较温暖。”裁缝微笑着对费丝伸出手。“你好,我叫里卡莉。我们得赶快帮你穿衣服,从内衣开始。乔登先生不是个有耐心等待的人。” 费丝还想抗拒,但婷琵也用眼神催促她。 女仆立即拿起崭新的内衣帮费丝穿,这种新型的内衣比她的旧内衣来得短。柔软的丝质内衣贴着她的身体,穿起来很舒服。她不由得叹气,抚着内衣上的法国蕾丝说:“我从来没有穿过这么华丽的内衣。” 紧身胸衣上缀着一排珍珠般的小扣子,胸前开得相当低,而且是由薄薄的丝料做成,半透明的,令费丝自己看了都觉得不好意思。 里卡莉点头赞道:“乔登先生的品味非常好,他喜欢柔软美丽的内衣。” “这些是他选的?”费丝问。 “不是他是谁?”里卡莉再把其他的衣服递给女仆。 “吸口气。” 费丝深吸一口气让女仆为她束腰,婷琵则帮她系胸甲的带子。她的连身衬裙胸前也是开得很低,她不安的想拉高一点。 “别拉了。”婷琵说。“拉高了露在晚礼服外面就不好看。” 费丝坐到沙发上穿丝袜,穿好再站起来。 “好了,可以穿礼服了。”里卡莉说。 婷琵和女仆一起拿着礼服从费丝的头上套进去。亮丽的酒红色丝质礼服被壁炉的火映得闪闪发光。胸前开得颇低,但还不至于不雅,只是保守惯了的费丝不习惯如此的暴露。她的身材纤细,但瘦不露骨,胸部虽称不上丰满,但也仍可观。也因为她并不特别丰满,稍微暴露才不会给人浮腻的感觉。 里卡莉开始迅速的动针线,使礼服能更合身的包裹费丝的身体。 套房的门口响起敲门声。“剩十分钟。”李斯在外面叫。 “快点。”费丝低声催促。 “让他去等好了。”里卡莉说。“你值得任何男人等。” 婷琵点头表示同意裁缝的话。 她们听到李斯在外面的走廊踱步的声音,但是并不刻意加快速度。里卡莉在缝礼服,女仆帮她梳头发,费丝放松下来。她讨厌被他催促,他要是不耐烦等,他自己一个人去参加舞会好了,不然他就得拿出绅士风度来等小姐。 在费丝开门之前,李斯已经不耐烦的在门外多等了二十分钟。他先注意到她的头发。她黑色的长发编成一条辫子,然后盘在头顶上,像是戴了一顶发冠。这种发型倒挺适合她。 李斯眯起眼睛,他想多看到她一些,可是她从肩膀到鞋子都被酒红色的长斗篷遮着。 “我们迟到了。”费丝提醒他。 他取出怀表来看。“我们是迟到了。” 大卫在马车里等他们。他显然利用等待的时间工作,许多文件摊在座椅上,就着他头上的油灯看文件。车门打开时,他点头和费丝打招呼。“科林斯太太,你今天看起来很漂亮。” “谢谢。”费丝对他微笑。 李斯瞟他表弟一眼。大卫把文件陆续收进公事包里,先腾出他对面的椅子让李斯和费丝坐。李斯坐到费丝旁边,尽量避免让腿碰到她的斗篷,他清清喉咙问大卫:“你要向我报告什么?”他盯着大卫看,尽量集中精神听大卫讲达西参议员提的法案。可是他的心思并不听指挥,而鼻子不断闻到费丝身上的香皂味,脑子则失控的想像她洗澡时的样子。 幸好到达西参议员家的路途很短,否则李斯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来。马车还没有停好他就跳下车去,让大卫扶费丝下车。他正想叫大卫挽费丝进去,大卫看了他一眼就告退,走开去和一个他的同行律师及律师太太打招呼。 李斯不得已只好轻扶费丝的手肘。“我们进去吧!”他含糊的自齿间发出声音。 费丝把她戴着手套的手插进他臂弯,让他领她上阶级。 李斯把请帖交给参议员家门口的仆人。仆人大声念他们的名字:“李斯·乔登先生和……” “你丈夫叫什么名字?”李斯低声问她。 费丝没有听到他的声音,她忙着在看屋里的香鬓俪影。连女仆和侍者都穿着鲜明漂亮的新制服。“香槟。”她呢喃。 “香槟?” “嗯。”她点头望着侍者托盘里的香槟。她从来没有喝过香槟,很想尝尝看。 李斯对门口的仆人低语。 “李斯,乔登先生和香槟。科林斯的太太。” 费丝困惑的蹙眉,她怎么会变成香槟。科林斯的太太? 他们向前走。费丝背对着李斯,解开她斗篷的带子,交给等着帮他们拿外套的女仆。李斯脱了外套摘下帽子,再去碰触费丝的手肘,她转身面对他。 酒红色的礼服紧裹着她虽瘦、却仍玲珑有致的娇躯。他喜欢这件礼服的原因是它的样式很简单,没有累赘的蝴蝶结或其他装饰。但是他没有想到她穿起来效果会这么好。他实在不应该买这件被服来折磨自己。他很想把目光移到别处,可是他的高度使他刚好可以看到她胸前一片细白粉嫩的酥胸。他没有办法看着她而不去注意那片令人血脉沸腾的诱人景致。 李斯困难的吞咽口水,身体感到燥热,人中冒出汗来。他需要喝一杯。岂止,他需要喝几杯。 他领她走进大厅,从侍者的托盘里端起两杯香槟。 费丝伸手正想接过香槟说谢谢,他已经把两杯都喝完了。 他在想找地方搁空杯子的时候,犯了一个再瞄她一眼的错误。他很快的再端起两杯香槟,不过这次他把其中的一杯给她,并小心不去碰到她的手指。 “你一定很渴。”她说。 她的话害他被香槟呛到,气一时顺不过来,他转开脸去,不让她看到他涨得通红的脸,闷着声音轻咳两声,他才好过些。 费丝忙着打量一屋子的北佬和他们的女伴。她正要啜第三口香槟,杯子就被李斯拿走,放到他那一边的侍者托盘上。他勾着她的手臂走向大卫与在和大卫谈话的一对夫妻。 “我要去跟参议员请话。”李斯放开她说。 “可是……”费丝想抗议他无礼的丢下她,但是他已经匆匆走掉了。 大卫向费丝介绍他的朋友,他们与她寒暄一下,然后继续谈论政局,直到交响乐团开始演奏。 “你想跳舞吗?”大卫问。 费丝点头,让他领她进舞池。 “我好几年没跳了。”她说。“亚力山德先生,我恐怕已经忘了舞步,可能会踩到你的脚。” 大卫微笑。“我相信我的脚会很安全。你舞得很轻盈。” 开始时,她因为记不清舞步而有些迟疑,但是她自然的优雅姿态使自己免于出丑。一回忆起舞步,她就跳得流畅多了。 “科林斯太太,虽然缺乏练习,但是你的舞姿非常美妙。”大卫微笑着赞美她。 “谢谢。”费丝发出愉快的笑声。 李斯目不转睛的盯着舞池里的费丝看。参议员在讲什么他一句都没听进去。不管他多努力想调开视线,不到一秒钟他的眼睛就又回到她身上。他希望此时拥着她跳舞的人是他,他想听她的笑声,想抱着她旋转,想找一个没有人看得到的地方剥掉她的礼服…… “乔登先生,你同意吗?” 李斯眨了眨眼睛,集中精神去看达西参议员。“啊?” “你不觉得这个法案……” “对不起,”李斯打断参议员的话。“失陪一下。”他挤进舞池,站到他表弟后面,拍拍大卫的肩膀。“轮到我了。” 大卫看看李斯,再看看费丝,然后他挂着歉意的微笑途后让出费丝。 李斯一手搁到她腰上,一手轻托她的手。她僵直的站着。 “我不记得答应过要和你跳舞。”她说。 他还是领她开始跳华尔滋。 “我没有请求你的许可。” 她故意踩他的脚。“你应该先请求。” 他搂紧她的腰。“让你有拒绝的机会?”他微笑着望进她灰色的美眸。 “对。” “你没有权利拒绝我。” 她再踩他的脚,然后甜笑。“乔登先生,难道你没听说林肯先生已经瓦解了奴隶制度?” “只要有富人和穷人存在,”他拥紧她。“奴隶制度就会继续存在。”他还以微笑。“差别的只是以另一种包装存在。” 费丝的嘴唇抿成一条线,她的眉头也打结。她咬着牙等待反击的机会。 “如果你蓄意再踩我的脚,”李斯警告道:“我就要采取行动了。” “我不怕你。”她知道她在玩火,但是她却不住想刺激他。 他故意在旋转之后没有放开她,使她重心不稳的靠在他身上。“你应该怕。” “你不可能伤害我。”她越说越自信。 “谁说要伤害你?”他柔声耳语,身体亲密的贴紧她。 费丝被他紧抱得无法动弹,她感觉到他身上的热力透过他和她的衣服传进她的体内。他的气息吹在她太阳穴上。他身上某个硬硬热热的东西抵着她的身体。她的心脏在她胸腔里蹦跳,而血液在血管里奔流。她忘了舞步,丧失意识,迷糊的凝视他下巴的一个小疤。那是他脸上唯一不完美的地方,却很惹人怜爱,她想去摸它、去吻它…… “注意你的脚步。”他的命令语气将她的神智拉回现实。 费丝努力控制她的脚,跟上音乐的节拍。“对不起,我……”她尴尬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别说了。” 音乐停止,他放开她。 “可是……” “别说了。”他转开头去,发现一个侍者就在近处。“我需要喝杯酒。”他的额头和鼻子、人中都在冒汗,呼吸浅促。 “我也是。”她舔舔唇。 他转回头凝视她,她的胸脯剧烈的起伏着,胸部似乎因而胀大,几乎要把礼服撑破。细小的汗珠慢慢的流进她的乳沟,消失进沟壑里,他好想去舔舔看她的汗是不是碱的。 他向她倾下头去,情不自禁的想吻她。 她的眼睛张得好大,目光很快的变为温柔,然后眼睛慢慢闭上。 “喔,对不起。”一个男人的手肘撞到李斯的肋骨,费丝转头去看那个男人,立即清醒的知觉到大厅里至少还有一百个人。他和费丝站在舞池边,约有一打的人正经过他们身边要挤进舞池。 “李斯!李斯·乔登!” 听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宇,费丝的眼睛才睁开。 李斯转向他的左边。 达西参议员隔着几个人对李斯叫道:“过来,乔登先生,我想介绍你认识一个人,他想听听你的高见。” 李斯几乎大声呻吟。他向费丝伸出手臂,她勾住他的手随他走向参议员。 她一碰到他,他就发现他又犯错了。他暗暗咬牙,尽量控制自己的身体不要对她的碰触过于敏感。他所犯的最大错误可能是他选择了她。 第五章-01 商谈合约内容的过程像是一场恶梦。 双方面对面分别坐在餐桌的两边,合约放在桌子中间,像是一条敌我分明的界限。 装着咖啡的银壶所在位置则属于中立区。一大早就需要运用智力,双方人马都急需喝咖啡来提神醒脑,尤其四个谈判的人之间有两个在头痛。 大卫看看李斯,再看看费丝。“我们再逐条看一遍合约。” “我们已经逐条看过合约了,”李斯说,“为什么还要再重来一次?” “因为你们两个都还没同意签约。” “她必须签约,我已经预付她薪水了。” “我也花掉了,没办法退还。”费丝说明她的立场。 “所以你应该无异议签约。”李斯瞅她。他整晚没睡,头痛得要命,没耐性和她逐条讨价还价。 “不合理的话我当然能有异议。”费丝揉揉她的太阳穴。昨晚喝了太多香槟,她的太阳穴不断在抽动。李斯为什么不早点警告她喝香槟会有后遗症? “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李斯的情绪不佳,几乎想找人打架。全都是费丝的错,如果她没有穿那件该死的诱惑礼服,他也不会闹失眠,导致现在这么难过。 “很多地方都不合理。”费丝忿忿的双手抱胸。他分明有意侮辱她。美其名带她去参加舞会,结果只和她跳了一支舞,就整晚和那些北佬政客谈政治,根本忘了她的存在。凌晨两点他送她回饭店,只送到饭店的柜台,连个晚安吻都没有,他就又转身出去。今天早上带着一身的烟味、酒味和廉价香水味出现。不问可知,他到某个酒吧和某个或数个廉价女人鬼混到天亮。他实在太太太过分了。 李斯一肚子的火。她竟然盛气凌人的坐在那里拒绝签合约。她以为她是谁呀!好意思以审判官的眼神忽视他。她有什么权利不签字?要不是她,他怎么会有床归不得,流浪汉般的在外游荡一整夜?若非他的自制力够强,返回饭店途中他可能就在马车上强要她,管她签约了没有。如果他当时那么做,她又能奈他何?在法律上她已经是他的妻子。 李斯伸手要拿咖啡壶,她比他快了两秒钟,手已经握到壶把上。他抓着壶嘴,把壶嘴转向他的方向。 费丝固执的不放手。 “我来。”婷琵说着拿起咖啡壶,为他们各倒一杯。“你们两个好像是一对被宠坏的孩子。” 大卫也说:“要是你们两个都不肯签合约,那这件事情就取消好了。” “不!”李斯和费丝同时叫道。 “那就立刻结束你们无谓的争吵,理性的来讨论。”大卫的耐性已经快被他们两个的固执磨光了。他尽责的再次详细解释合约里的每一个条款。 “李斯愿意付两万块。”大卫说。 李斯点头。 婷琵被这个巨额吓得抽气。 费丝摇头。 “怎么样?”李斯不悦的撇嘴。“嫌少?” “太多了。”费丝坚定的说。 “太多?”李斯愕然。“钱还有人嫌多的?”有一刹那他忘了她是个有原则的女人。“不然你要多少?” “一半,我只接受一万块。” 李斯对大卫耸耸肩。“好吧!我同意付一万,一半现在付,一半生产时付,同意吗?”他望着费丝,等她点头。 “当然得扣掉你预付的三千零八十六块三毛四分。”她回答。 “扣掉预付的钱可以。”李斯说。她并不知道大卫多存了六千多块在她的银行帐户里,等到她发现时必然已经签了约,不能反悔。既然她不贪,他就比较可以放心,离婚后她不会再来向他勒索。 “乔登先生会提供食物、衣服和住处给科林斯太太和她女儿裘伊。在怀孕期间,他也会支付其他的开销。”大卫继续说:“科林斯太太同意住在乔登先生位于威欧明的牧场一年。生产之后一旦她的身体能经得起长途旅行,她会尽快离开,把孩子全权交给乔登先生怃养。”他望向费丝。 费丝本来就要开口同意了,但是婷琵在她耳边絮语,听完她才说:“我同意会在我的身体状况许可的时候尽快离开,但是是在眼见孩子有了保母可以喂他母乳之后。我不希望孩子丧失喝营养乳汁的机会。”她红着脸坚定勇敢的迎视李斯的目光。“乔登先生,你能接受吗?” “很合理,我可以接受。”他说。“我感谢你对我的孩子的关心,但是离开威欧明之后,你永远不得企图打扰他的生活或和他联络。” 费丝在椅子上更换坐姿,她微低下头,咬着下唇阻止泪水溢出眼眶。她的胃也缩成一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明白吗?”李斯再问。他用手指爬梳头发。 “你同意放弃做母亲的权利吗?”他再以目光向她挑战。“永远放弃?” 她用润湿的眼睛看他。“万一你不幸病逝或被杀呢?”她从口袋里抽出一条手帕来,用手指扭绞着。 “即使我死了也一样。”他没有避开她的目光。如果他的意志会被她的泪水融化,那这场仗就不用打了。 “要是你死了,谁来照顾他?” 大卫代李斯回答。“乔登先生是孩子合法的父亲,孩子会是他合法的继承人。乔登先生会预立遗嘱,在遗嘱里指定一个监护人照顾孩子,直到他成年。” 费丝瞥向以律师口吻说话的大卫。“大卫,我希望你做孩子的监护人。如果乔登先生出了事,我希望你能同意抚养我的孩子。” “监护人是谁得由我决定。”李斯硬声说。其实他已经写好了一份新的遗嘱,倘若他不幸去世,指定大卫做孩子的监护人。但是他不肯让费丝掌握指定监护人的权利。 “那么恐怕你得另找合作的对象了。”费丝站起来平静的说。“这一点我很坚持,没有协商的余地。监护人必须是大卫。亚力山德。”她决定要和大卫保持联络,万一李斯出事,大卫能够通知她。她会默默关心孩子不去打扰,但是她不愿断了线。 她屏息以待,观察李斯阴霾的脸色,以为他会拒绝。他咬着牙,下颚的肌肉绷得紧紧的。 她倾身在她阿姨耳访耳语。 婷琵推开她的椅子预备站起来。 李斯还不动。他知道她是唬人的,她是故意向他的权利挑战。但是如果他不让步,她很可能弄假成真。他气极了!为什么他会选上一个固执顽强的女人? “好吧!该死!”他无意保持输的风度。“我同意你的条件。”他以为她会得意的露出胜利的微笑,但是他再次错估了她。 她只是轻声说谢谢,表情诚恳真实。 他们就这样继续讨论了整个早上,钜细靡遗的研究每个细节,直到达成协议。 最后一条条款令大卫难以启齿,他清清喉咙。“剩下这一条是有关……”他再次更大声的清清喉咙。“是有关……有关这个……这个……呃……受孕的次数。” “什么?”婷琵不敢相信连这个也要公开讨论。她从脚底直红到红发的发稍。 “必须有个时间限制。”大卫努力维护他的职业尊严。“如果一年内孩子没有生下来,则合约视为无效。” 李斯莞尔,他是此时四个人当中最自在的。 婷琵和费丝两人交头接耳低声讨论了几分钟。 “如果填下三,你想够吗?”费丝问。 李斯满意的微笑。“我想应该够了。” 大卫急忙在合约上写下三,不再给他们时间争论。 他们急着完成签订合约,彼此都没有注意到三所代表的是同床三次,还是三分钟,三小时,三天,三礼拜,或是三个月。之间的差异很大,他们对所填的三各有不同的认定。 大卫各交给李斯和费丝一张合的,然后递出他的笔。 “还有一件事,”李斯说,“科林斯太太,从签了合约之后你就必须和我一起住。如果我发现你和别的男人在一起,那么合约将宣布无效,我已付出的钱必须全数退回。” 婷琵气愤的站起来。“你竟敢怀疑费丝的人格。” “汉弥顿小姐,不要激动。”李斯平静的说,“我只是要百分之百确定我是我孩子的父亲。”他注视着费丝说:“我可能不会公开承认,但是我们已经合法的结合,直到你生下孩子。在这段期间我们就以夫妻名义在威欧明生活,我希望你能本分的守妇道,在合约有效期间不和别的男人接触。” 费丝感觉像被他打了一个耳光。她又羞又怒,胸脯急速的起伏。“那是你的最后一项要求吗?” “是的。” “很好,我也有一项最后的要求。乔登先生,我是个很挑剔的人,如果你像现在这样来找我,带着一身的酒味、烟味、和别人的香水味,我就撕毁合约,不管我是不是怀着孩子。届时我会很乐意放弃你未付的钱,不过你也得放弃对我的孩子的所有权利。”她吸一口气,咽下喉咙中的硬块。“我同意和你的代理人完成滑稽的婚礼,我至少有勇气在教堂里说出婚姻的誓词。换句话说,乔登先生,我的要求是在合约期间你的生活中不能出现别的女人。” 李斯抿着嘴唇没有说话。他从大卫的手里接下笔,迅速的在两张合约上签名,然后把笔和合约都推给费丝。 她接下笔,没有看他,在合约上签好名,再把合约推给见证人婷琵。 等大卫也签好名,把一张合约交给费丝存证,立即走出门,经过走廊,进入副总统套房,直奔盥洗室把她胃里的东西全吐出来。 李斯泡在热水里,想把他一身的乌烟瘴气洗掉。一早上他的头发被他扯掉了几十根,现在终于得以休息。“她快把我逼疯了,新年的头一天竟然是这样开始的!” 大卫仰头大笑。他坐在屏风内的椅子上,离浴缸只有几尺远。“你的计划差点泡汤。” “我没想到一个看起来那么沉静温良的淑女,竟然那么会讨价还价。当她生气的时候脸都变绿了。” “你最好从现在开始就习惯女人的脾气。”大卫警告道。“怀孕的女人尤其会情绪不稳定。我听说女人害喜的时候脾气特别暴躁。” 李斯啜了一口白兰地。“我今天早上叫咖啡的时候应该也叫他们送香槟来。我真是被她吵得头昏脑胀。” “今天才是第一天呢!你得跟她并同生活一年。”大卫轻笑道。 “别忘了还有裘伊。” “还有婴儿,你这个计划的目的就是要生产一个婴儿。”大卫笑得露出他左颊上的酒窝。“李斯,看来你就要拥有一个你所渴望的家庭了。” 李斯皱皱眉,没想到他那么透明。他渴望拥有一个家庭吗?“也许是时候了。大部分的男人到我这个年纪都有家室了。我已经不年轻,不想等到太老才享受到抱儿子的乐趣。” “三十一岁正是狼虎之年。”大卫逗道。“昨天晚上你尽情享受你的最后一个单身之夜了吧!” “我只是玩牌、喝酒,并没有和女人鬼混。” “我不知道你已经开始遵守婚姻戒律了。可敬,可敬。”大卫挪揄道。“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找一个有原则的女人来管管你也好,以后有人勒着你的马缰,你可不能再……” 李斯手里的海绵飞了出去,沿途滴了一路的肥皂泡和水。海绵差点打中大卫的嘴巴。 “你说什么?”李斯斥声叫。 “我说我应该闭上我的大嘴巴。”大卫把海绵丢还给李斯,再拿毛巾擦擦他被肥皂水甩到的嘴巴。他站起来,走向门口。“我去看看女士们,我们要等你共进午餐吗?” “不必。我要睡觉。”李斯说。“你不妨技巧的建议费丝也睡个午觉。” “和你一起睡吗?还是她一个人?”大卫忍不住再逗道。 “她一个人。”李斯微笑。“我不是笨蛋,我知道什么时候少去惹她。” “我很高兴听到这句话。我也很高兴下次你们吵架的时候我不必在场聆听。” “只要她能给我生个儿子,即使必须和她吵上一整年我也认了。我们的火车下午五点十分走,你们的呢?” “晚两个小时,我会在上火车去瑞奇蒙之前先带汉弥顿小姐去吃晚饭。我把她拖来参加今天早上的战争,至少该请她吃一顿大餐。”大卫实在懒得再跑一趟瑞奇蒙,但是老板有令,他不得不送婷琵。汉弥顿小姐回去。 李斯从浴缸站起来,拿一条大毛巾围住他的下身。“等下叫我起来赶火车。喔,大卫,还有一件事……”他迟疑了一下。 “什么事?” “我的桌子上留了一个人名。” “怎么样?” “你到了瑞奇蒙之后顺便帮我打听这个人。” “你要我向她的亲戚打听吗?” “不要,不要向她们提起,别惊动她们。” 大卫微笑,他最喜欢做这种有点神秘、有点刺激的事,侦探小说是他最爱的读物。 他走到隔壁房间,从李斯的桌上拿起一张纸条。看了上面的字他笑咧了嘴。李斯假装不经意的叫他顺便打听这个人,其实他知道李斯在意得很呢! 他把纸条丢进壁炉里,在心里默念纸条上的名宇。香槟。科林斯。 李斯·乔登偷瞄一眼和他同坐在马车里的女人。她坐得直挺挺的,像一座雕像,肩膀紧张的耸着,头以不自然的角度斜着向窗外。这样,待会儿她的脖子不僵硬酸疼才怪。 睡过午觉似乎并未使她的情绪转好,紧绷着脸表示她还在生气。她的脸色苍白,漂亮的嘴巴抿成一条线。从离开饭店后她一句话都没讲,双手握成拳搁在腿上。 这并不是个乐观的开始。 费丝咬着牙努力平静她的心情。她的心情很复杂,神经紧绷到极点。未来的二十四小时她不知道要怎么过。还有未来的那么多个小时、那么多天、那么多个礼拜、那么多个月,她必须和李斯·乔登一起生活,她简直不敢想下去。 不过她还是会设法度过。既然她已经签了合约,就得诚信的履行合约。 她瞟向坐在她旁边的男人。每次想到将和他做非常亲密的接触,她就不由得打个冷颤。不知道他今天晚上会不会要求她和他一起在火车上睡觉?她又打了个冷颤,到底是因为兴奋还是惧怕,她也不知道。她的胃又不舒服了,希望她能支持到火车站,可别在马车上呕吐,在他面前出糗。 第五章-02 唉!这种战战兢兢的心情得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放松? 马车在火车站前面停下来。大卫先下车,再扶婷琵下车。李斯抱起裘伊,伸出一手要扶费丝。他看了费丝苍白的脸一眼,就把裘伊交给大卫。他抱起费丝走过月合,直抱进他在芝加哥买的火车私人车厢。 大卫放裘伊到地上,牵着她的手走在李斯后面。为了配合裘伊的步子,他和婷琵走得很漫。 “欢迎上车,先生。”一个挑夫为李斯打开车门。 李斯急忙把费丝抱进盥洗室,放她站到地上。 费丝的双腿软得几乎站不住,她一手抚着胃,弯身朝洗手合里呕吐。 李斯帮她把帽子的带子解开,摘下她的帽子,再拧湿一条冷毛巾擦她湿热的脸。 “好一点了吗?”他柔声问,把毛巾交给她。 费丝尴尬万分的点头。 他托起她的脸强迫她看他。她已经恢复了血色。“你不必觉得难为情,我们每个人偶尔都会生病。” 她迷惑的望着他。 他微笑。“我也是会生病的凡人。”他走离开她。“我去找东西给你喝。” 她闭上眼睛一下再张开,手扶着头。 他举双手作投降状。“我保证不再给你喝香槟。”他退出盥洗室,关上门。 “她在哪里?” 李斯转头看婷琵。“里面。”他指指盥洗室的门。“我要去找东西给她喝。”他走向车厢一角的吧台,倒了一杯水,再把水杯交给婷琵。 婷琵敲敲盥洗室的门。“费丝,是我,婷琵,我可以进去吗?”她没有等费丝回答就打开门走进去。 费丝拥抱她阿姨寻求安慰。“噢!婷琵阿姨,我觉得我好像是个大傻瓜。” “没有的事,你只是太紧张。你当然会紧张,换成我也会紧张。” “可是我不曾紧张得呕吐。” “可能跟你昨晚喝太多香槟也有关系。每个人都难免会有不舒服的时候。”婷琵慈爱的帮费丝拂拂额上的湿发。 “他也是这么说。” “真的?”婷琵对李斯的印象立时好了几分。她把水杯递给费丝。“用水漱漱口,你会觉得好一点。” 费丝依言漱口。 婷琵想提醒费丝她接着得履行合约,做一些她以前从来没有做过的事,可是她又怕吓得费丝不舒服工王亲爱的,不要太紧张、给自己太多压力。她用她戴手套的手轻拍费丝的脸颊。 火车的汽笛响了。婷琵拥抱费丝。“我真希望能够陪你去,在你身边照顾你。”泪水流下她的脸颊。 李斯敲门。“火车再几分钟就要开了。” 婷琵放开费丝,开门走了出去。 费丝的目光越过李斯看到他背后,这才知觉她在哪里。她惊讶的打量车厢,发现它并非一般乘客的车厢,这是个有家具的私人车厢。她走进车厢,转动头用目光梭巡。“裘伊呢?”她想走向车门找她妹妹。 李斯挡住她的路。“别急,”他温柔的说。“她和大卫在外面。她想看马车上火车,他们马上就进来。” 他才说完车门就开了,裘伊冲进来,带着一脸的兴奋,她跑向费丝,可是李斯快一步挡住裘伊。 “裘伊,你妈妈不舒服,让她休息一下好吗?”他牵裘伊的手领她坐上沙发。“我们坐在这里,你一样可以看着她,对她讲你刚才看到什么有趣的事。不过我想你得先跟婷琵姨婆说再见。” 裘伊跑向婷琵,抱婷琵的腰。婷琵低下身子亲裘伊的脸颊,裘伊也回亲婷琵。“你要去哪?”她问婷琵。 “回家呀!” “那我为什么要和你说再见?” “因为你暂时不回家。” “我们要坐很久的火车。”李斯打岔。“你刚才不是告诉我你喜欢坐火车吗?” 裘伊点头,兴奋中又有些迟疑。“我和你坐火车。” 李斯模仿她点一下头,顿一下,再点一下头的样子。 “费丝也要坐火车吗?” “对了,小东西。你妈妈跟我们一起坐火车。”当他第一次听裘伊直接叫费丝名字而不叫妈妈,他立即喜欢上裘伊。虽然孩子直呼母亲的名字有些不寻常,尤其是在南方,不过他觉得这样也不错,孩子可能因而会比较独立,不至于太黏着妈妈。 裘伊困惑的望着李斯,小脑袋里似乎出现问号。她张开嘴巴就要说话。 费丝屏住呼吸,以为谎言将被当场拆穿。 “再见,费丝。”婷琵大声的说。她很快的拥抱费丝,然后对裘伊说。“裘伊,你要做个乖孩子跟着费丝和乔登先生。记得我昨天晚上跟你讲过的话吗?”婷琵捏着一把冷汗,紧张的注视若裘伊。 裘伊的表情豁然开朗,她微笑道:“婷琵阿姨,我不会忘记你的话。” 费丝暗中吁出一口气。她们的秘密目前暂时是保住了,但能维持多久谁也料不到。她不敢奢求要一个天真的五岁女孩一整年的每个时刻都记住她们的秘密。 火车的汽笛再响,大卫在门口说:“汉弥顿小姐,我们该走了,火车马上就要开走。” “好,我知道。”婷琵转头对李斯说:“请你好好照顾她们。” “我会的。” “如果费丝又不舒服……” “我会照顾她。”李斯几乎是以丈夫的姿态说话。 “可是……”婷琵仍然不放心。 “我会自下一站打电报给你,让你知道她是不是好一点了。”电报可能比婷琵还早到瑞奇蒙,不过他至少该这么做来安慰婷琵。 婷琵凝视李斯。“我希望能得知一些消息。” “好。”李斯不忍拒绝她,但也不想和费丝的亲戚往来太密切。 “谢谢!再见。”她对费丝和裘伊送上飞吻,接着跟大卫下火车,站在月台上和他们捧别,泪水成行流下脸颊,目送火车开走。 费丝依依不舍的离开窗边,婷琵远得早就看不见了,火车站也被火车的黑烟遮蔽住。 她转身,发现车厢里只有她和李斯两人,立刻感到惊慌。“你把裘伊怎样了?” “我谋杀了她,在你和你阿姨挥手告别的时候,把她的小身子丢下车去。”他懒洋洋的叹气。“你以为我会把她怎么样?她想看她的房间。”他打开裘伊房间的门。 费丝走近他,从他身边溜进房间,裘伊坐在一张儿童床的中间。她已经把外套、手套和帽子都脱下,分别丢到从门口至床的地上。 裘伊抱着布娃娃,抬头看费丝。“费丝,你看,李斯说这是我在火车上的房间,我自己一个人的房间呀!他还买了桌子、椅子和书还有玩具给我。” 裘伊灿烂的笑容是有传染性的,费丝不由得微笑。有一间属于她自己的房间竟然使裘伊这么高兴。战前,费丝把自己拥有一个房间视为理所当然;战后,她们的房子损毁大半,她们只能找尚堪居住的房间挤一挤。 她走到床边,坐下来,握住裘伊的一只小脚帮她脱鞋。脱完了鞋,她让裘伊穿着毛袜踩上床。“我们不能把漂亮的粉红色床单弄脏,对不对?” “对!我的房间好漂亮,是不是?费丝。” 费丝看看房间,房间不算大,可是衣橱、桌子、椅子、床、玩具、故事书,几乎应有尽有。她望向门口,和李斯的眼睛碰个正着。“这是我所看过最漂亮的房间。” “真的?”裘伊问。“比战争以前你的房间还漂亮吗?” “真的,比我以前的房间还漂亮。” 裘伊紧紧拥抱费丝。“噢!谢谢你,费丝。”她放开费丝跳下床,跑过去抱李斯的腿。“谢谢你,李斯。” 李斯温柔的摸摸她的头发,他的眼睛望着费丝。“不客气,小东西。” 费丝站起来,走向门口的男人。“我们是该谢谢你,李斯。” 他耸耸肩,似乎想耸掉她的感激。“她得有个她自己的房间。” “这个房间以前是谁的房间?” “我的办公室。” 她张口欲言,不过他抢先说:“我在外面也一样可以工作。” 裘伊去玩玩具了,李斯关上门,让裘伊自己在房里玩玩具。 费丝第一次细看起居室。这是个大房间,地上铺着地毯,但不是一般的土耳其地毯,而是以亮丽的橘红为主色的特殊图案地毯。一张大办公桌和椅子占据起居室的一角。环着一个大铁炉摆了一张皮制的长沙发和两张有扶手的单人皮沙发。几张橡木矮桌上分别摆了灯、书籍和木雕的动物。墙上挂着大幅的画,画的是人烟稀少的西部风景。另一面墙别挂着一张西部的地图。 费丝走近去看一幅较小的铅笔素描。图中一块巨石高耸,比树还高,形状奇伟,似有神力。她从来没看过这么奇怪的画。 “白人叫它魔鬼塔。”李斯走到她身边。“苏族人叫它大灰熊的家,因为它的形状好像一只大灰熊要往上爬。” 费丝微笑。“我比较喜欢苏族人给它取的名字。你见过那块巨石吗?” 李斯点头。“它在保留区的东北角。” “威欧明?” “对。” “我们会住得离它很近吗?” “不。”他注意到她听到他的回答显然有点失望。“我们住在距奇邑尼五哩的地方,靠近保留区的东南角。”他轻触她肩膀。“你何不把外套和手套脱下来?我们得坐四、五天的火车,你可以尽量放轻松。” 他走到吧台,拿起一个水壶装水,然后走到炉前,把水壶放到炉子上。“等水烧开的时候,我带你看看我私人车厢的其他地方。” 费丝脱下外套和手套,很自然去摸下巴想解开帽子的系带,但讶异的发现她的帽子不在头上。 李斯莞尔。“我记得你的帽子搁在浴缸。” “我不记得我什么时候脱下帽子。” “你当时忙着呕吐,是我帮你脱下来,你可以等下再去拿。”他接过她的外套挂在他的手臂上。“来吧!我带你去看我们的卧室。” “卧室?”她张大眼睛,仿佛不解其意。 他再莞尔。“是的,卧室,有床给我们睡觉的地方。” “我们……一起睡吗?”她呼吸困难。 “不然我们要怎么生孩子?”他一派轻松的说。 “可是……裘伊呢?”这是她唯一想得到的合理借口。 “裘伊有她自己的房间、自己的床。”李斯凝视她,有点困惑为什么一个结过婚、生过孩子有经验的女人,会对和男人共枕这档子事如此紧张?“她不和我们睡。你想我为什么要把我的办公室改成她的卧室?她需要她的隐私,我们需要我们的隐私。”他耐心的说,事实上他的耐心已快耗尽。他为了在她身上下种已经付了一万块,他急切的想捞回本。 他牵她的手,领她走到盥洗室隔壁的房间。 “这间就是。”他打开门。 费丝愕然抽气。 房间内最醒目的家具是一张用橡木雕刻的大床,床头板的形状像是个拱门,拱门之下刻着许多玫瑰。羽毛床垫比一般的床垫高,枕头大大的,两个并排,里面装的可能是鹅毛或鸭毛,床罩是浅绿色线夹着金丝线织成的。床脚板的样子与床头版类似,不过较小些。 那是费丝生平仅见最漂亮的一张床,看起来很温暖、很舒服、很诱人。一个国王在火车上的房间也不过如此吧!墙、地毯和床罩,全是一系列的金色交杂绿色细纹,华丽而不俗。床两边的橡木矮桌上各放着一盏铜灯。其中一个还摆个小书架,书架里站满了书。另一个摆着一瓶红色的玫瑰花,娇艳的花朵使房内充满了浪漫气息。 李斯走到橡木衣橱前,打开其中的一个门,把费丝的外套放进去。她曾穿过的酒红色晚礼服已经挂在衣橱里。他一定曾遣人把部分行李先送到车上。 “右边给你用,我用左边。” 她的目光停留在床上,所以她本来以为他说的左边右边是指床,当她移开视线才发现他指的是衣橱。 他的目光已随她望向床。“我们待会儿再决定谁睡哪一边。”他微笑着逗她,身体已因为想像和她一起躺上床而起了反应。 费丝不安的低头往门口走,但却撞上他的胸。 他的双臂立即圈住她的腰扶她站稳。 她的手碰着他的上臂,和他碰触到的地方,即使隔着衣服都感到灼热,甚至使全身都热起来。嘴巴好干,她用舌尖舔舔唇。 李斯受不了这种诱惑,他低下头去。 费丝心跳狂乱的仰视他,他的眼瞳变成好深的颜色,几乎不是巧克力色,而接近黑色。他的脸逐渐贴近她,他就要吻她了。她喘息着等待,可是他并没有碰她的唇,她失望的轻叹。但是当她感觉他吻她脖子,她又兴奋得起鸡皮疙瘩。他舔吻她耳朵,轻咬她耳垂,她没有力气站了,整个人瘫在他怀里。 李斯的双手托住她腋下,把她往上提,沉默的示意她搂他的脖子。可是她抬不起手臂,只能转头让他亲她另一边的耳垂。他的手往下探,大掌罩住她的乳房,拇指逗弄她敏感的乳蕾。 费丝就要融化了,他温热的舌头还沿着她的脖子舔吻到她胸上。他的手握起她另一边的乳房来轻捏。她的呼吸急促,几乎呻吟出声。 他弯下膝盖,把她整个人抱起来。他的注意力集中在大床上,这一张他父母结婚时做的床,他曾在这张床上受孕,现在他也要他的儿子在这张床上受孕。他抱着费丝走向床。 “李斯?” 那个童稚的叫声使他差点把费丝摔到地上。他转身,放费丝到地上站。裘伊站在门口看他们,眼睛张得大大的,无言的发出感到奇怪的眼神。“水壶在叫了。” “什么?” 费丝轻声提醒李斯。“你放在炉子上的水沸腾了。” “喔,我也沸腾了。”他耳语。即使裘伊在场,他的身体也还不能立即降温。 费丝讪讪的拉拉她的衣服,把几绺发丝掠到耳后。她走向裘伊,牵裘伊的手。“我们去救水壶吧!”她再转头看李斯。“你来不来?” 李斯模糊的在嘴巴里嘟哝。他咬着牙诅咒她用词不当。 第六章-01 他的眼睛整个晚上都在追综她,监视她的一举一动,就像猎人密切的观察着猎物。想伺机猎捕,她逃不掉的,早晚会落进他的“魔掌”。 费丝紧张得要命,她根本咽不下麦迪森饭店的主厨为他们准备的晚餐。每次抬头碰上他的眼睛,她就羞得面红耳赤。他炯炯的双眸似乎能透视她的衣服,要不是裘伊在他们身边,不时用她的童言稚语打破危险的沉默,她的衣服可能已经着火了。 但是即使他没有碰她,只拿热烈的眸光凝视她,她已周身如焚,既紧张、又期待、又害怕。她不是怕李斯,她怕的是他将对她做的一件她完全陌生的事。一旦做了那件事,她的命运就决定了,反悔也是多余。她选择和魔鬼打交道,现在魔鬼等着要收债了。 裘伊蜷曲着身子睡着了,睡得很熟,枕边有娃娃陪她。她向来好睡,会一觉到天亮。 费丝关上裘伊房间的门。没有理由再拖延了。 她望向起居室。李斯在她送裘伊上床时,坐在炉前啜饮白兰地,现在起居室里空无一人。他不见了,是不是已躺在床上等她? 她作个深呼吸,企图镇静自己的神经。 在他的空白兰地酒杯旁有一林白色的酒,像是他特地倒给她的。她拿起酒杯,分三口喝光杯里的酒。然后她放下空杯子,关掉起居室的灯走向卧房。 李斯坐在车厢的门廊上,天空很漂亮,星光闪烁,但是寒风刺骨,他猛力吸雪茄也不觉得稍微温暖些。火车规律的声音令他烦躁,他想立刻走进温暖的车厢,但是又逼自己要体贴的络她一些时间准备。 他好像听见水声,她可能在洗澡。 他拉紧他的羊毛外套抵挡寒风,想像费丝光溜溜的坐在操缸里……。他的身体立刻起了变化,兴奋得有点颤抖。 他等不及了,只能再给她五分钟的时间。 五分钟到了。他走进黑暗的车厢里,穿着靴子的脚踢到桌脚,膝盖也碰到桌子的尖角。 “哎哟!该死!”他在黑暗中摸索,试着想看清家具。但是眼前一片黑暗!她为什么不为他留一盏灯? 他的屁股又撞倒一个东西,撞得还不轻,他低声诅咒。 听到卧室的门碰到墙壁的声音,费丝警觉的坐起来。 “嘘,别吵醒裘伊。”她小声说。 李斯关上门,咬牙切齿的走到床边。“我的膝盖撞伤了,我的臀骨可能也撞裂了。你为什么不留一盏灯?” “没有必要呀!” “怎么会没有必要?我进来时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他脱下外套丢到椅子上,然后坐下来。 床垫因为他的重量而陷下去。费丝抓着她那边的床柱,以免她的身体滚向他。“我又不是故意要害你撞到。我要上床睡觉了,自然把灯熄掉。我又不知道你在哪里,干嘛要为你留一盏灯?” “你知道我会进来睡觉。” “我不知道。”她睁着眼睛说瞎话。“我走出裘伊的房间就没看到你了。” “我在外面冻得鼻子快掉了。”他边说边脱掉靴子。“我要给你时间准备,我努力表现得像个绅士,你至少应该为我留一盏灯。” “人不在,留着灯太危险了,万一失火怎么办?”她还强辩。实在是因为紧张,胡乱讲话。他脱衣服的声音令她头皮发麻。老天!他要脱到什么程度? 李斯站起来脱裤子。“你从来不为香槟留一盏灯吗?” “什么?” “你死去的丈夫都摸黑上床吗?” 费丝想了一下。“当然,否则他就不是个值得尊敬的绅士。” 李斯伸手在床边的桌子摸东西。 费丝听到摩擦的声音,然后看见火光。她紧张的坐直,把毯子拉到脖子上,闭紧眼睛,身体溜进毯子里。“你不能……” 他点好灯,把灯罩盖回灯上。“我从来都不想做个百分之百的绅士。”他走向她那边,把她那边的灯也点起来。“我不喜欢在黑暗中摸索着做,我喜欢看清楚我的对手。”他轻抚她的脸颊,轻笑着问:“你不敢看吗?” 她张开眼睛,吓得心脏差点跳出喉咙。 他已经身无寸缕。 她又闭上眼睛,闭得更紧。可是太迟了,他的胴体已经因视觉效应而存进她脑中。他的肤色比她黑,是深金色的,他的胸膛很宽,胸肌明显。令人讶异的是他居然有两个乳头,她从来不知道男人有乳头,因为她从来没有见过裸体的男人或男孩。 “害羞吗?”他拉开毯子,钻进去,躺在她身边。 费丝把毯子拉回去,跟着想滚开。他离她太近了,她可以感觉到他身体的热度。 他伸手抓她。“怎么了?”他的手指抓到一把她法兰绒的睡衣。他很久不曾和穿法兰绒睡衣的女人睡觉了。不过,不管是不是穿法兰绒睡衣的女人,她们都不曾躲他,相反的,各个热情无限邀请他幸临。“让我猜猜看,你一向都穿法兰绒的睡衣睡觉?” “只有在冬天穿。”她害羞的说。“夏天我穿棉布睡衣。” “你那个可敬的丈夫从来不要求你脱下吗?” “当然。”她张大眼睛看他的脸。 “他也从不帮你脱?” “当然。”她快被他的暗示吓昏了。 “凡事都有第一次。别指望我会让我们之间隔着任何东西。”他搂她靠近他的身体。 她一动都不敢动,怕在他温暖的怀里融化。 李斯大声叹息。他没想到她会僵硬着身体抗拒他。她签了约同意了,他有权利得到她,但是她似乎并不情愿付出。难道她不曾尝过做爱的乐趣?香槟。科林斯到底是怎么使费丝怀上裘伊? 他轻抚她,手温柔的在她背上来回轻抚,慢慢的将她推进他怀里。 她的肌肉渐渐放松,脸上的线条也柔和了些。 “张开你的眼睛,费丝。”他低语。“看着我,我不会伤害你。” 她被催眠般的服从命令,睁眼看他。 李斯停止呼吸。她迷蒙的灰眸美极了,柔软的唇微张着宛若在邀请他品尝。“你丈夫曾经这么做吗?”他从她的脊椎骨直抚到她臀部。 费丝摇头,她的长辫子随之在枕上摆动。 “他吻过你吗?” 这回她点头。 “像这样?”他的唇攫住她的,先是温柔的吻,接着加了点力道吮吸。他拉她入怀,紧得使她的胸脯被他的胸膛压平。他能够感觉她那两点触着地。他的双手抚摸她臀部,希望能直接抚摸她的肌肤,但是法兰绒睡衣阻碍着。 他轻推开她一点,亲一下她鼻头。“怎么样?” 她无法假装听不懂,摇了摇头。 “裘伊会受孕简直是奇迹。”他在她颈边呢喃。 真的是奇迹,费丝想。她无法想像孩子就是在一对男女发生亲密无比的行为下生出来的。她的爸爸、妈妈和其他每一对夫妻都做过这种事?她握紧双拳,以免她的手失去控制去爱抚他。她不只希望他爱抚她,更糟糕的是她还想爱抚他,她的手渴望去探触他结实美丽的身体。 “这是你唯一的一件睡衣吗?”他问。 “不是。”她耳语。 “是新的吗?” “不是。” “很好。”他的手从她背后移至她前胸,双手用力一扯,她的睡衣因而自颈丝裂到肚脐。“我们不需要它。” 费丝震惊得呆住。他撕破了她的睡衣,暴露她的身体。她闭上眼睛,不敢看自己无遮的模样。她张开嘴巴想谴责他野蛮的行为,眼睛也随着嘴巴张开。但是他的表情使她什么话都请不出来。他已把她的整件睡衣都撕开,以爱慕的眼光欣赏她的全身,连她的脚趾头都不放过。 她羞得想找个地洞钻下去,可是又觉得他的目光是赞赏、是鼓励,温暖动人,一点都不下流、低级。他鉴赏宝物般的目光给她信心,她的身体并不丑陋,没有必要遮掩。 她试探的伸出手去,轻触他胸膛。 李斯冻住。他没有料到她会这么做。他本以为她将会像个木头人,躺在床上任他摆布。 他的皮肤好热,不可思议的炽热。她的手寻找到他男性的乳头,用她的指腹轻揉,小小的乳头立即硬起来。 李斯咬牙阻止自己呻吟,他哪里想得到害羞如她,竟也会挑逗他?他的手再也忍不住,握住那一对柔软可人的玉峰,拇指不断逗弄她女性的乳头。她的乳头也和他一样硬了。 她闭上眼睛,咬着下唇,重重的呼吸。 “看着我。”他发出沙哑的声音。“看看我们。” 费丝强迫自己张开眼睛,强迫自己看。 她抚着他胸部,他也抚着她胸部,这个画面太刺激了。她臊红了脸,不过并没有缩回手。 李斯的双手握住她的双手,低下头来舔吻她的酥胸,吮吸她的乳头,她女性微汗的味道刺激他的神经,使他的下腹胀痛得几乎难以忍受。 费丝的手挣开他的手,她的十指插进他的发中,抱住他的头。怎么会是这样的呢?他怎么会有这么多神奇的魔力,使她如此的感受到愉悦得不得了的快感?她不觉发出哼哼嗯嗯的呻吟声,身体失控的扭动着贴紧他。 李斯察觉到她的反应,继续技巧的挑逗她。他爱死了她完美的玉峰,形状优美,大小适中,令他爱不释手、爱不释口。 吻着她的胸,他的手不甘闲着,慢慢游到她腿间,去探索她最神秘、最柔软的地方。 费丝害怕的夹紧双腿。从来没有人碰过她那个地方,可是他的手背执意要碰,而且一指成功的钻了进去。她战栗着紧闭眼睛。 她好湿,可是好紧。李斯渴望立即冲进她体内与她结为一体,他要埋进她最柔软的深处下种。“已经多久了?” “什么多久?”她茫然的问,不明白他的意思。她的腿已在不知不觉间打开了些,让他为所欲为。他的确没有伤害她,而且还给她更多快感,她的身体自然的反应着。 “你有多久没有和男人睡觉了?” 她摇头,被激情冲击得讲不出话来,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丈夫死后你和别的男人睡过吗?” “没有,”她觉得有点痛,但是有更多的快感。“从来没有。” 他得到答案了。抽回他的手指,他吻她,她热烈的反应他的吻,和他唇舌交缠。 费丝再也管不住她的手,她爱抚他的头发、肩膀、背部、臀部。他那个东西抵着她,她本能的觉得她需要,合作的打开双腿。 李斯放开她的唇,含住她的乳蕾轻咬,一边小心的摆好姿势。然后他在她胸上说:“你的腿夹着我。” 她服从,用双腿夹着他的腰。 他的身体向前要推进她体内。上帝!得到她的感觉真好! 她尖叫。 他无法长驱直入,可是他的需要太强烈了,他又无法叫停。“该死!该死!”他诅咒着轻抽出来一点,再用力冲进去。 费丝第二次尖叫,但叫声很短,因为他的唇已经堵住她的。她想推开他,他反而更拥紧她。“不要动!该死!”他在她唇上轻语。“不要动,你越挣扎越糟。” 李斯想尽量控制他的情欲,可是他已经等太久了,他太想要她了,实在没有办法在这一刻放弃。不论如何,这是她自找的,她自己送上门来,不能怪他夺取她的贞操。 她的手搂着他脖子,她的双脚仍紧夹着他的腰。她咬紧牙,闭紧眼睛,泪水自眼角流出,但是她没有再抗拒。 他试着缓缓蠕动,却渐渐无法控制的加快。 费丝想不通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变化。前一刻她才痛得要命,下一瞬快感竟源源而来。她本能的迎接他,配合他的律动。抱着他、夹着他,承受着他的重量,以他为她世界的中心。她的唇主动的寻找他的唇,舔去他唇上咸咸的汗,接着她的舌钻进他口中,学他吮吻她的动作吻他。 快感越来越巨大,波涛汹涌般的连波而来。她不由得娇吟,不由得叫喊他的名宇。 李斯感觉到她的身体在颤抖,听到她叫他的名字,接着她满足的叹气。他明白她达到高潮了,他这才放纵自己,肆无忌惮的冲刺。很快的,他也达到高潮,忘情的呼喊她的名字,将他的种留在她身体里。 费丝害羞的对李斯微笑。她作梦也想不到,男人和女人之间会发生这么美妙的事情。要是不曾亲身经历过,她怎么也不会相信。 他们躺在大床上,她的脚趾碰着他的小腿肚。原来她的惧怕是多余的,他没有伤害她,他给她的是令她几乎承受不了的极大愉悦。 她的脚趾头在他小腿肚上轻划。 他却好像被她的脚趾头烫伤了般飞快的躲开。他望着她,没有笑容,眸中仿佛燃着怒火。 李斯以崭新的眼光研究她。她看起来像个荡妇,眼中仍有春情,嘴唇红滟,被他吻得微肿。细嫩的胸前肌肤被他的发碴刺得红红的。长长的黑发散落在枕上、床上。他是什么时候把她的辫子解开的? 她慵懒温柔的微笑着,像一只心满意足的猫。 她当然满足了,她利用他,当他是傻瓜,说谎欺骗他。他竟然眼睁睁掉进她的陷阱。 “你好好跟我解释个清楚。”他用强硬的声音把自己武装起来。绝不能被她迷人的模样妖惑。 “解释什么?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她伸手去拉毯子。 “你不懂吗?好,我说给你听。”他凌厉的目光盯住她。“裘伊不是你的女儿!你不是寡妇!没有香槟。科林斯这个人!你戴的结婚戒指是假的!你也是假的!科林斯小姐,现在你听懂了吗?” 费丝愕然,血色迅速的自脸上流失。她抓紧毯子直拉到下巴。“你是怎么发现的?你发现多久了?” “喔!真精彩!”他跳下床,在房间里踱步。“我当你是个圣洁的寡妇,不过我还没傻到连跟一个处女睡觉都不知道。” “喔。” “喔?”李斯听到她只以一声简单的“喔”回答,更是火上加油。“你以为我没有经验分不出寡妇和处女的差别吗?该死的女人!我如果要一个青涩的、没有经验的无知处女,我会登报说我要的是处女!” 她希望她能在这一刻消失,永远别在他眼前出现。但是她所能做的只是用毯子把自己遮得更紧密。 他用话砸她。“不用遮了,你还有哪里我没看过?” 她宁可他打她一个耳光,那绝对不会比他用话刺她更痛。她的眼眶瞬间蓄满了泪。他毁了她一生中最美好的愉快时刻。 李斯没有忽略她的泪光和她沮丧的表情。“你以为流几滴眼泪我就会心软吗?你要是想用眼泪来表示后悔也来不及了。” 她把自己用毯子裹着下床。 “你要去哪里?” 她嗫嚅道:“我好像听到裘伊的声音。” “回床上去!”他拿他的裤子穿。“我去看她。”他穿上衣服和靴子,走出门去。 费丝在大床上蜷曲得像个球,泪水无声的奔流。她张开嘴巴尽情的哭,但是没有发出声音。她一直哭,一直哭,哭到眼泪都流干了。睁着眼睛看天花板等待李斯回来。 曙光初透时,她下床,踮着脚去盥洗室。没有看到李斯,他不在起居室里。她用冷水把自己洗干挣,再踮着脚回房间,穿上她黑色的旧衣服,然后收拾她的行李。 李斯在车厢外的门廊看日出。他已经在寒风里坐了几个小时,身体都快冻僵了,冷风还未完全吹掉他的怒气。 上帝!他今天早上不想面对她。他头痛、口干,因为失眠、抽了太多烟、吹了太久的风而浑身不舒服。 他不只生她的气,他还气自己竟会让这种事情发生。他被她那一对无辜的大灰眸迷得迷迷糊糊的,居然相信她是个寡妇。在他第一次吻她时,他就该发现她对男女之事一点经验都没有。 她为什么要骗他?为什么要谎称她是个寡妇?为什么?为了钱?她需要钱?需要到绝望的地步?不择手段争取这个工作?除了钱之外应该没有别的动机会使她愿意和他签合约。 在今晚之前她还是个处女,一个有权利憧憬爱情、期盼婚礼的处女。这些年来,他一直在避免接触像她这样的女人,结果他还是被她这种女人逮到了。歌豆琳给他的教训还不够吗?他为什么还会以为费丝是个淑女就信任她、毫无提防的落进她的罗网中? 歌豆琳,他闭上眼睛想。这么多年了,他已经记不清她的长相。不过她对他的伤害,令他永远无法释怀。她有一头美丽的金发,海蓝色的眼睛,细瓷般的肌肤,完美的身材,和任何男人都想一亲芳泽的性感嘴唇。她也有他想要的高贵血统。她生在波士顿世家,和她结合不仅他的子嗣能承袭优良的血统,他的社会地位也能提升。更重要的是她吸引他,使他想得到她。 她并不吝于让他的情欲在她身上发泄,她也要他。现在想起来,当时他因为迷恋她而看不清事实。她并不爱他,只是玩弄他。他和她认识的男人都不同,她所要的只是尝尝鲜,从开始她就无意和他□诽终生。 是他太傻了,他以他的血统为荣,别人并不认同。他好不容易得以进入哈佛大学,但是得不到应有的尊敬。他从不隐瞒他的身分,他觉得根本没有必要隐瞒。他妈妈有一半苏族印第安人的血统。所有的亚力山德家人都是苏族和苏格兰的混血儿。他爸爸是个道地的英国人,李斯身上因此有三种血统,在他的家乡,他不曾注意到血统的问题,但是他却因为身上流着苏族印第安人的血而不被哈佛大学接受。 最复他爸爸用钱使他得到哈佛大学的入学许可,但是他成了校园中的异类。钱为他打开哈佛大学的门,可是打不开波士顿上流社会的门。那些心胸狭窄的人容纳不下一个身上流着四分之一野蛮人血统的西部牛仔,他们不论他的品性、他的成绩,仅以他的出身歧视他。 李斯再从他的口袋里掏出一根烟来点燃。 那时他以为他深爱歌盖琳。他第一眼看到她时就想要她,那时他年轻、富有、自大,以为天下没有他办不到的事。 他结婚那天的情景清晰得仿佛昨日。教堂里挤满了人。许多波士顿人都好奇的来看一个传统的波士顿名流家族,为什么要把女儿嫁给西部的化外之民。 李斯的家人都慎重其事的到场,他爸爸、他外公、外婆和舅舅、舅妈等,他所爱的家人都风尘仆仆的赶到波士顿分享他的喜悦。他们急切的等待会见李斯的新娘。在闷热的教堂里,他们等了一下午。 歌豆琳不如预期的由她爸爸牵引着走上红球。她只差人送来一张短柬,说她只是开玩笑,她从来没打算要嫁给他,她绝不生红番孩子。 半数的宾客笑得声震屋宇,另一半男方的宾客则和李斯一样感到羞辱、盆恨、痛苦。波士顿的上流社会对李斯·乔登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他们要给像他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土蛋一个教训。 之后,李斯试着想忘记这回事,但是他忘不掉。他还以为她是受了家人的逼迫,才不得不和他分手。几个礼拜之后,他到她家求见,哀求着不肯离去,只希望见她一面,希望她说她是爱他的,只是环境不允许他们结合。 结果歌盖琳让他等了一个小时,然后手臂勾着一个高大金发的纯种白人,符合她家族身分地位的男士,巧笑倩兮的走出门。李斯转头就走,没有多浪费口水去指摘她。 他为什么还没从那个错误得到教训?他应该在做这个计划的时候事先防范上当,先找医生检查费丝。他几乎什么都想过,小心的避免各种情况发生。可是他没有想到她会是个处女。一个该死的处女!他的计划因此改观。 他应该把她送上回瑞奇蒙的火车。他应该通知银行止付他的汇票。他应读…… 李斯叹气。太迟了!他已经为了要得到她的服务而付出不少代价,他绝不让她的诡计得逞,她休想只服务一次就溜掉。再说,他可能已经完成他的目的。 他把他翻高了的外套衣领折回原来的样子,慢慢走回他的车厢。他在吃早餐之前得梳洗一下。火车再过四十五分钟会到站停下来补充燃料、水,并载客、传送邮件。他已经坐火车来往华盛顿与威欧明之间很多次了,非常熟悉火车时刻表。 他迟早总得面对她。早餐他也在昨晚就订好了三人份。 李斯走出盥洗室时刚好看到费丝关上裘伊房间的门。她手里抱着小女孩,门边站着一个行李箱和一个布袋。费丝的眼睛红红肿肿的充满血丝,她的鼻头也是红的。她看起来糟透了,像哭了一整夜。 “你打算到哪里去?”他的头转向地上的行李箱。 “我们下一站就下车。”费丝看着他,他的头发是湿的,水滴直流到他肩上。他的白衬衫没完全扣好,胸膛半敞着,一边肩上搭着条毛巾。他闻起来有香皂的味道,下巴干干净净的,显然刚刮过胡子,英俊得很。 “你到下一站要下车没有错,下车吃早餐,吃完早餐就上来。”他镇静的把衬衫扣子扣好。 他的语气是命令式,低还不恶。 费丝站得笔直,耸起肩膀,抬头迎视他。“不,乔登先生,我和裘伊要回瑞奇蒙。” 他的手指停住,衬衫扣子还没全扣齐。“你带着我的小孩哪里都不能去,除了吃早餐。” “裘伊不是你的小孩。” “她也不是你的小孩。”他反驳。“她是谁?你小妹?”他随便猜猜,从她的眼神他知道他猜对了。 “她是谁无关紧要。” “我指的小孩不是裘伊,是你身上现在很可能已经怀着的孩子。” 费丝吃惊得往后退,但裘伊房间的门只着她的背,她无路可退。“我没有怀你的孩子。” “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 “你避孕了吗?”他眯起眼睛。“你今天早上做了什么?”他冲动的想摇她,但忍住。 “没有,我……” “那你怎么知道你没有怀孕?回答我!” “什么叫怀孕?”裘伊突然发出声音,两个大人都没注意到她被他们的声音吵醒。 “你醒啦?早安,小东西。”李斯软化脸上的线条,伸出手从费丝怀里接过裘伊,再放裘伊站到地上。“你太重了,不能再让费丝抱。” “因为她怀你的孩子吗?”裘伊似懂非懂的问。 “差不多。”他巧克力色的眼眸瞟向费丝,用眼光警告她别再争吵。“我们要准备去吃早餐了。” “我不跟你去吃早餐。”她的声音虽轻,但很坚定,她要维持她的立场。 “你要去。”李斯不悦的把嘴抿成一条线。 “不,乔登先生,我不去。” “随便你,你想留在车厢里就留着吧!”他换个口气。“我和裘伊要下去吃早餐。” “裘伊不跟你去。” 他低头看裘伊。“你饿不饿?小东西。” 裘伊点头。 费丝向裘伊伸出手。“过来,裘伊,我们要下车回瑞奇蒙了。” 裘伊不动。“我饿了。” “我们上了往瑞奇蒙的火车后再在车上吃。” “李斯要跟我们一起回去吗?” “不,乔登先生要留在这班火车上。” “到瑞奇蒙的火车我能有自己的房间吗?” “不能,乖宝贝,我们必须坐在椅子上,就像上次一样。”费丝向裘伊靠近一步。 裘伊摇头去抱李斯。“我要坐李斯的火车。” “你不能,裘伊,亲爱的,你得跟我走。” “小东西,你喜欢的话可以跟着我。”李斯抱起裘伊,裘伊双手搂紧他的脖子,她愧疚的看费丝一眼,急忙把脸理进李斯的外套。 第六章-02 “她不能跟着你,她与你无关。”费丝瞅着他开始着急。“我有责任照顾她。” “你所签的合的使她与我有关,照顾她已经成了我的责任。”李斯籍机提醒她,她即使一走也不能了之,他可以利用合约牵制她或告她毁约。“你想回瑞奇蒙的话可以自己回去,我有权利照顾裘伊一年。” “我绝不会丢下裘伊不管。”费丝气得泛出泪光。 “你要回瑞奇蒙尽管回去,裘伊跟着我。”他坚决的说。 “你不能……” “我能。”他把裘伊换到另一手抱,腾出一手来轻触费丝的脸颊。她触电似的跳开。“你输了,科林斯小姐。” “是乔登太太。”她知道他并不乐意和她结婚,他也不打算公开承认她是他太太,除了这一点,她目前找不出武器来攻击他。她气他拿裘伊要挟她,也气裘伊背叛她。“我恨你。” “很好。”李斯的表情深不可测。“吃过早餐以后再尽情恨我吧!”他扶她的手肘,领她走向门口。他气她如此顽固,他也不高兴她以他们目前有婚约关系来刺激他。他更气自己不肯让她走。 他实在不应该利用裘伊留住她,但是为了留下她,他只好不择手段。他是为了她可能已经怀了他的孩子才留下她的,他这么向自己解释。 “好吧!该死!你赢了!”当火车缓缓驶离芝加哥火车站的时候,李斯终于爆炸。 够了!他已经忍受太久了!够了! 费丝不理他,对他冷战。 “你听到没有?我说你赢了。” “我不知道我们在竞赛。”她冷冷的说。 “你不知道才怪。”李斯从他的桌子后面站起来,在桌前和费丝坐着绣花的沙发之间踱步。“你已经沉默的对付我两整天了,我受够了。我已经厌倦在外面的寒风中呆坐半个晚上,然后进来把你从沙发上抱进去睡觉。”他也厌倦了每天早上醒来无法满足的强烈情欲。喔!当她熟睡时,她是很乐意窝进他怀里贴着他赤裸的身体,可是她一旦张开眼睛,情况就完全不同,变成冰冻的木块。 “我自愿在沙发上睡觉,又没有叫你抱我进去。我宁可一个人睡。” “很遗憾,你的心愿恐怕无法达到,我们的合约你是那么订的。根据合约你还欠我很多时间。” 费丝站起来,冷冷的瞧他。“而你,乔登先生,你欠我一个道歉。” “我为什么要向你道歉?你骗我说你是个寡妇,裘伊是你女儿。” “我从来没说过裘伊是我女儿,是你假设……” “你故意不说清楚就是欺骗,还有你那个可敬的丈夫香槟。科林斯呢?” “那也是你自己假设的,我从来没有确实的告诉过你我给过婚。” “你戴着结婚戒指。”他抓起她的左手,举高到她眼前,给她自己看清楚她戴着的金戒指。她的肌肤被他碰触到的地方像火烧一般灼热。她的身体也非常知觉他的靠近。 费丝抽回她的手。 “说呀!你戴着结婚戒指,我该怎么想?” “好吧!”她失去控制对他吼叫。“好吧!我承认我说谎、我欺骗你、我辜负你的信任、我使你相信我是个寡妇。你想听的就是这些吗?”泪水如洪水滔滔滚落她脸颊,她用手背抹去泪水,但新泪立即又涌出。 李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温柔,揽她入怀。“我想听的是为什么。” 费丝推开他。“为什么并不重要。” “我觉得重要。” “为什么?因为你受不了一个骗子生你的孩子?你关心的只是你的合约、你的孩子。”她旋转身跑进安全的卧室里,摔上门再上锁。 李斯瞪着卧室的门。“费丝,开门。” 里面没有回答。他转转把手,内锁着。他想撞门进去,想把门踢倒,想抓起费丝,把她丢到床上,热烈的和她做爱。他有权利每一分钟都把她抱在怀里亲吻、抚摸、做爱,他见了鬼在迟疑什么,为什么不那么做? 因为,他提醒自己,那不是上上之策。他没有必要让她知道她的身体对他有多大的吸引力。他也没必要冒着撞伤肩膀的危险破坏一个上好的门。他有更好的办法可以使她开门。 他走向裘伊的房间。门没有关,裘伊坐在地毯上玩娃娃。 她抬头对李斯微笑。“哈啰,你要跟我一起玩娃娃吗?” 她看起来好寂寞,他实在不忍拒绝。他微笑道:“好呀!” 过了许久,费丝实在忍不住了,被他们的笑声吸引出来。 李斯坐在地毯上,西装脱掉了,背心的扣子全打开。裘伊隔着小桌子和他对坐,两个娃娃则分别占据桌子的另外两边。 看第一眼时费丝还以为他们在玩家家酒,再看一眼她才发现不对。桌上摆着扑克牌,李斯、裘伊和两个娃娃,每个面前都摊着几张牌。裘伊面前站着一叠铜板。 李斯再发给每个人一张牌。 “我赢了吗?我可以再赢一个十分钱吗?” 李斯轻笑着回答裘伊。“对,你又赢了,我又输了。不得了,小东西,你真厉害。” “付给我十分钱。”裘伊很认真的索债。“好棒哟!我又赢了。” 李斯从背心口袋里掏出三个十分钱。“我只剩下这三个铜板,再输就破产了。” “你真的教她玩牌?”费丝自门口问。“你和她赌博?” 李斯把他嘴角叼着的糖棒折一半要给费丝。他一点也不难为情的微笑,不懂她为什么如此震惊。“事实上我教她如何作弊。” “作弊?”费丝走近,接过糖棒。“谢谢。” “不客气。”李斯说:“她很会作弊呢!”他给裘伊一个铜板。“她也很贪心,可能是家族性的遗传。” 费丝眯起眼睛看他,他的巧克力色眼睛在笑,他分明是故意要惹她生气。最好的应付之这是不去理会他的调侃。“裘伊看不懂字,她要怎么作弊?” “她到现在还没有输过一把,当然全都是我发的牌。” “那她怎么会全赢?”费丝不自觉被他轻松的语调化解警戒。她走到床边,在小床的边缘坐下,不经意的伸出舌头舔糖棒。 李斯看到费丝在舔糖棒的样子,不禁暗自呻吟,他也暗自诅咒自己是个傻瓜,前两天为什么要拚命强忍着不碰她。他脱掉背心,随便放在腿上。“用她的女性魅力。” 费丝笑道:“你在开玩笑。” “没有,我是说真的。当她用她灰色的大眼睛望着我时,我就自愿认输,付钱给她。”他的声音低沉磁性,似乎有意提醒她他是一语双关。他凝视她的嘴唇。“一定又是家族性的遗传。” 费线被他灼热的目光定住,他的表情说得很明白他想做什么,她的身体迅速的热起来,热得头都昏了,只能傻傻的呆望着他,等他吻她。 “李斯!” 神奇的一刻消失。 李斯转头看裘伊。“什么事?小东西。”他作个深呼吸,重新拾回他的自制力。上帝!费丝眼中的邀请是每个男人梦寐以求的美梦。 “我们还要玩吗?”裘伊问。 李斯从他的背心口袋里找出怀表,打开盖子来看,然后他再看费丝。“我们已经玩很久了,我想费丝要来告诉我们吃午餐的时间到了。”他对费丝眨眨眼。 “我是来道歉的。”费丝轻声说。 “哦?”李斯微笑着鼓励她说下去。 “还有要告诉你该让裘伊洗手准备吃午饭了。” “我不要!”裘伊站起来,大发娇嗔,把桌上的牌和铜板全扫到地上。“我要和李斯玩牌!”她瞪着费丝,噘着嘴向费丝的权威挑战。 “裘伊!”费丝被裘伊的恶行吓了一跳。她蹲下来拣地毯上的牌。 “别检。”李斯说。“是裘伊丢的,裘伊要自己捡。是不是?小东西。” “不要!”裘伊站起来跺脚加强语气。 “小东西,你会把地上的牌和铜板捡起来,是不是?”李斯仍用温柔的声音说话,但是语气中有不容拒绝的坚持。 “我不会!”裘伊看李斯并没有生气的样子,她的气势更盛了。“费丝捡。” 费丝耸起两道眉毛,气愤裘伊的无理取闹。 “又不是费丝丢的。” “李斯,她……” 李斯打断费丝的话。“她吃醋。她吃你的醋。因为你一进来我就跟你讲话,不跟她玩了,破坏她羸的乐趣。” “她平常不会这样的,不要打她。” “信任我。”他微笑。“我知道怎么安抚吃醋的女孩。”他把费丝推出房间,关上门。 费丝把耳朵贴着门,猜测她会听到高昂的叫声。但是她并没有听到。几分钟后李斯打开门走出来。 “怎么样?” “我告诉她要是她不捡起牌和铜板,并且为她的行为道歉,她就不能吃午餐,不能玩娃娃。”他手里拿着裘伊的娃娃。“也不能讲话。” “她怎么说?” “她没说话。”李斯把娃娃丢上沙发。“她很固执,我想她在考虑我是不是认真的,小心的评估情况。一定又是……” “家族性的遗传。”费丝帮他讲完。她对他微笑,他的巧克力色眼睛也在对她微笑。他真英俊,笑起来的样子迷人极了。她忽然顿悟──心跳狂乱──她爱上李斯·乔登了。 “关于那些家族性的遗传……”李斯轻握费丝的手臂,拉她走向沙发。“我想我们应该来好好讨论一下。” “午餐呢?”她的声音异样的紧。 他立即注意到了,炯炯望着她。“这个比较重要。” “什么?” 他察觉到她眸中的温柔,机不可失,他当然不放过。 他低下头。 她迎上去。 当他的唇碰上她的时候,她闭上眼睛,全神贯注的享受他的吻。她的唇主动的张开,欢迎他的舌进去探险。 李斯饥渴的吻她,她甜蜜得令他百尝不厌,比糖棒还甜。 李斯等不及日头薄西。因为紧张、期待,恨不得他等待的时间立即到来,感觉上空气变稀薄了,他胸中总是鼓胀着,却还希望能吸进更多氧气去助燃热情。凝眸相望岂能满足他澎湃的激情。他蹦跳不已的心切切殷盼着一个兴奋甜蜜的夜晚。 他转动椅子面向窗。是他的想像,还是太阳真的西沉了一些?他叹口气,掏出怀表看。还有一个镜头才会天黑。他还是利用这段时间工作吧! 当他发现他桌上有一张大卫打到芝加哥火车站给他的电报时,他不觉莞尔。大卫当然查不出香槟。科林斯的资料。李斯可以想像查无此人一定让大卫感到很困惑。 他是不是应该回个电报叫大卫不必再查了?不过大卫很喜欢这种调查工作,让他再去伤脑筋一阵子也好。大卫查不到线索一定会去问她阿姨,真不知道她的亲戚们会编什么故事来回谎。 香槟。科林斯只是费丝虚构的一个人物,他却信以为真,愚弄自己。都是费丝搞的鬼,他真该抓她来打屁股。 他实在无心工作,推开桌上的文件,再转动椅子去看窗外。听盥洗室里费丝在帮裘伊洗澡的水声。裘伊在僵持许久之后,终于在一个小时前流着泪说抱歉。 费线提早喂裘伊吃晚餐,然后带着裘伊去洗澡。裘伊今天玩了半天,又赌了半天的气应该累了,等她洗干净,他预备早点送她上床。他也打算早点送裘伊的姊姊上床。 他们午餐之前的亲吻对他胀痛的小腹一点都没有舒解作用。 “哈啰,李斯。” 李斯转回椅子看。费丝和裘伊并排站在盥洗室的门外。裘伊长长的金发用毛巾包着。出了盥洗室被冷风一吹,她打了个寒颤,向费丝偎近。 李斯站起来,添了块煤炭进炉火里。 “她在浴缸里滑倒把头发都弄湿了,我就顺便帮她洗头。”费丝解释道。她有点紧张的舔舔唇看李斯。“我在炉火前帮她梳一梳,应该很快就会干。” “慢慢来,不必急。”李斯微笑,他看得出她和他一样急着想快点送裘伊上床。“天都还没完全黑呢!”他把一张单人沙发推近炉火,然后坐下。“过来这里,小东西。费丝帮你梳头发的时候,我来讲个故事给你听。” 裘伊跑向李斯,坐到他腿上,头靠着他的胸膛。“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李斯温柔的回答:“我从来没有生过你的气,小东西。”他捧起裘伊的脸,让她看清他诚实的表情。“我只是对你感到失望。” “噢。”裘伊害羞的说:“我以后会乖了。” “很好。我很高兴听到你说这句话。” 费丝拉一张搁脚的皮椅来坐在裘伊后面。她把裘伊头上的毛巾拿下来,再把裘伊的头发擦干一点,然后拿梳子梳裘伊的头发。 李斯开始讲故事,他讲一只大灰熊掉尾巴的故事,不仅裘伊凝神倾听,连费丝都被这个故事吸引住。裘伊的拇指含在嘴巴里听,另一手则无意识的玩着李斯衬衫的扣子。 李斯的故事讲完了,他等待听众的反应。可是裘伊的反应却是闭上眼睛,而且立即就睡着了,小脸蛋靠着李斯的胸膛。 她的头发也差不多被炉火的温度烘得全干了。费丝放下梳子,把裘伊的金发编成辫子。 “她的头发像丝一般柔软。”李斯摸摸裘伊的头发。“为什么要编辫子呢?散着也很好看呀!”他摸着裘伊的头发,眼睛看着的却是费丝盘在后脑上的发髻。“我喜欢看你披散着头发的样子。” 费丝紧张的吞咽口水。“不绑辫子的话,睡觉的时候翻身头发会打结。”她向裘伊伸出手。“我抱她进去睡觉。” “不,我来。”他小心翼翼的抱起熟睡的孩子,微笑的看着裘伊。“我喜欢送她上床。” 费丝迟疑道:“如果你真的……” “我真的喜欢送她上床。”他抱着裘伊,走到裘伊房门口,转身以特别低沉的声音说:“然后我要送你上床。” 费丝羞红了脸,微低下头。 “还有,费丝……” “嗯?”她再抬头看他。 “我要脱掉你的衣服,不要换睡衣,也不要绑辫子。” “还有吗?”她讪讪的轻问。 他微笑。“为我留一盏灯,我才能找到你。” 费丝慢慢走进卧室。她不知道该做什么好。他要脱掉她的衣服,叫她不要换睡衣,那在等他来的这段时间她要干嘛? 她走到床边,把床罩拉开。现在就上床睡觉未免太早了。她又把床罩盖回去。在房内走了两圈,拔掉几根发夹,再把发夹又夹回去。他不要她绑辫子,他要亲手拔掉她的发夹,把她的头发打散吗? 她的目光又落到床上,那是房中最大件、最显眼的家具,她无法忽视它。她再去把床罩掀开,想了想又准备把床罩盖回去。 “不要动,”李斯说。“不必盖回去,我们马上就要上床了。” 费丝不自然的退离床一步。“裘伊……” “她睡熟了。”他走进房里,关上门。锁门的声音传进费丝敏感的耳朵里似乎特别响。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摊开两手。“我不习惯空着两手没事干。” 他点头。“我懂你的意思。” “你懂吗?”她张大眼睛看他。 他再点头。“我也不习惯闲着没事干。”他微笑,露出一排漂亮的牙齿。“过来,让我们空着的手有事做。”他向她走去。 费丝走进他怀里。“我该怎么做?”她耳语。 “你想要怎么做就怎么做。”他开始拔她的发夹,他的唇也对上她的唇。 费丝摸索着拉下他的领带。 李斯冻住。他的舌停止在她口中的探险,他的心脏猛烈的撞击着胸膛。他等待着。 费丝仰头迎视他的目光,她害羞的微笑。“你说我想要怎么做就怎么做。” 他点头,没有开口。 “我想脱掉你的衬衫。”她额头抵住他的白衬衫上,感觉脸颊热烘烘的。 李斯重新呼吸,急促地呼吸。“别让你的手闲着。” 她把他的衬衫从裤子里抽出来,然后解开一个个扣子。 李斯很难专心拔她的发夹,费丝每解开一颗扣子就吻他的胸膛一下,等扣子全解开了,他不知道她还要怎么做。 当她跪下来解最后一颗扣子时,他几乎无法呼吸。 她亲吻他的肚脐。 李斯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抓她的手臂,拉她站起来,立即攫住她的唇,饥渴的吻她。 费丝热情的回吻,她的血液在血管里沸腾,整个人热得快焚烧起来。她抱着他的腰,胸部压上他赤裸的胸膛,她衣服上的扣子印进他肉里。 他轻推开她一点,手挤进两个人的身体之间。为了解救他遭扣印的肌肤,他必须脱她的衣服。 费丝的身体一离开李斯,她的脚就软得站不住。他把费丝压在卧室的门上。他的手忙碌的解她的扣子,他的唇则忙碌的和她热吻。 他的需要太强烈了,平时训练极佳的自制力完全崩溃,手抖得几乎没办法打开扣子。 费丝亲吻他脖子、耳朵,温热的舌舔吻着他耳垂、耳窝。 李斯用的劲稍大了些,她的扣子掉了几颗到地上。他把她的衣服自肩膀拉下,露出她的内衣和她一片雪白的胸部肌肤。 费丝把她自己的衣服脱下,再把李斯的衬衫剥开。他不耐烦的解开他的袖扣,把衬衫丢到椅子上,然后去解她的裙钩。 她刚他的下巴,他倾过头去吻她的唇。她好甜,他永远都尝不够她的甜蜜,而且他还贪心的想得到更多。他的身体贴紧她。 费丝知觉到他的需要,她在他怀里蠕动。 “上帝!停!费丝。”他粗声低喊。“感觉太好了,我会受不了。” 她不肯停,测试他的极限。 他的双手握住她臀部。“该死!女人!停!不要动!”他浊重的呼吸。“我的手抖得没办法脱掉你的裙子。我觉得我好像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她的手滑进他们的身体之间抚摸他,用极具诱惑性的嘶哑声音说:“我觉得你够成熟了。” 李斯没想到像费丝这样的淑女会用这样的话语和动作来挑逗他。看她的表情,她还乐在其中呢!嫣红的脸兴奋得发亮,明媚的眼睛闪着胜利之光。她在他的造就下成为一个性感女神了。 “你摸过多少成熟的男人?”他逗道。 “只有一个。” “那你怎么知道我够成熟?”他忍住想吻她的冲动。 “乳臭未干的男孩不会这么雄壮。”她踮起脚找他的唇。 他只给她一个短吻。“乳臭未干的小子也会这么雄壮,只是他们欠缺技巧和自制力。” “你怎么知道?”她吻他的下巴。 他笑道:“我以前就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你?我无法想像。”她用她赤裸的胸摩擦他的裸胸。“我以为你一生下来就这样。”她半挪揄道。 他轻吟,渴望立即占有她,可是他又想继续这逗人的前戏。上帝!她学得真快。她已经非常擅长勾引了。“在我学会自制之后,我才懂得怎么取悦女人。” “李斯。”她舔吻他的乳头。 “什么?”他几乎无法思考。 “忘记自制,取悦我。” 他把费丝抱上床。她躺在床上,看着他踢掉鞋子和袜子,他的手抖得笨拙。 费丝坐起来跪在床上。“让我来。”她向他伸出手。 李斯靠近她。 她解开他的裤子抚摸他。 李斯用力的深呼吸,呻吟的握住她的肩。“好了,我快受不了了。” 费丝放开他。“这样会痛吗?” “不,但是我受不了太多快感。”他踢开他的裤子。 费丝第一次放胆的细瞧他的胴体。原来除了他下巴上的小疤,他身上还有许多疤痕,虽然每个疤痕都不大,但是都相当显眼。她爱怜的吻他的疤痕,当她吻到他大腿上的疤痕时,他抱起她的头来亲吻。 李斯吻着她,一边除去她累赘的内衣,然后松散开她的长发。“现在你更像个性感女神了。” “我是你的性感女神?” “嗯。”他亲吻她酥胸。“你学得很快。” 她悸动的承受他的舔弄。“教我,把所有的技巧都教我。” 他把她身上仅留的袜子也脱掉,然后躺下拉她坐到他身上,教她如何取悦他。她的确是个一流的学生,他很快就失去自制力,将她翻倒,压在她身上踪情满足他的欲望。 费丝娇吟着把指甲刺进他肩膀,在到达高潮时疯狂的叫喊他的名字。 李斯也同样叫喊着她的名宇,冲至快感的最顶峰。 喘息过后,李斯拉毯子为他俩盖上,费丝吹熄了灯再窝进他怀里。 他们俩都几乎立刻睡着。 黎明之前火车停下。李斯醒来,静听外面的声音。 费丝被他坐起来的动作吵醒,她揉揉眼睛。“怎么了?” “火车停下来了。”他吻一下她的额头。 “为什么?” “听。” 她凝神倾听,起初听不见声音,接着仿佛听到细细的铃声。“好像是风铃的声音。”她望向窗外,天还没亮呢! “很难得的机会。”他对她微笑得像个预备献宝的男孩。“来,来看,你可能没看过。”他起身套上裤子,把他的衬衫递给费丝。“你先穿上我的。” 她穿上他宽大的衬衫,然后他穿上外套,用毯子把她裹起来,抱起她走出卧室到车厢的门边。 “打开门你就会看到。” 费丝一开门,冷风即迎面而来。李斯抱她到门廊的椅子前,放下她,把椅子上结的冰扫掉,然后他坐下,把费丝抱坐到他腿上,两个人一起用毯子包裹着抵挡寒风。 铃声越来越近。 “你看!” 费丝所看到的令她屏息忘了呼吸。有数百只野牛正缓缓的经过铁轨。他们的身上多半覆盖着白雪,成群结队的漫步不畏风寒,真是壮观。 “喔,李斯。”她转头亲他下巴。“这真是个难得的经验。它们近得几乎让我可以感觉到它们呼出来的热气。你听到铃声的时候就知道是它们经过?” 他点头。“我猜应该是。” “你看过这种景象?”她在毯子里握住他的手。 “嗯,很久以前。好好的看,甜心,以后我们可能再也看不到了,野牛群正日益减少。” 他声音里的沉痛悲伤使她打了个冷颤。 “冷吗?”他抱紧她。 “有点,可是我不想错失这个镜头。” 他们直看到最后一只野牛也离开他们的视线,火车最后一次响起汽笛、开始前进了,才回车厢里。 回到床上,他们慢慢的温存着,再享受一次鱼水之欢。 第七章-01 早上费丝刚洗完澡的时候,火车驶进奇邑尼火车站。 李斯敲敲盥洗室的门。 “等等,不行,我还没穿衣服,我……”费丝站在浴缸边,她的背因为刚泡过热水而红红的。她匆匆套上李斯的睡袍。见到李斯,她微笑,眼中闪着爱的光彩。 “慢慢来。”李斯走进盥洗室,亲吻她鼻尖。“他们会把我们的车厢退到支线去,再搬运我们的东西。在等牧场上的人来接我们的时候,我会带裘伊去看马车从火车上卸下来。”他的一根手指从她脖子往下划,划进睡袍的领口。 费丝靠近他。“牧场上的人怎么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到?” “我从芝加哥火车站打电报通知他们了。”他给她一个热吻。“我倒希望我没有,我们才有较多的时间独处。早安,科林斯小姐。”他顿了一下,立即改口。“不对,现在到奇邑尼了,你是乔登太太。” “我们已经结婚好几天了,你只有在签合约的时候提到过一次。” “就我的家人所知,我们在瑞奇蒙结婚。” “我们是在瑞奇蒙结婚,至少我在,你没有出席婚礼。” “那有什么关系?”他想再吻她,但她把头转开。“反正我们已经合法的成婚了。” “李斯……” “既然你能假装是个寡妇,我相信你也能假装是个可爱的太太。”他轻抓着她肩膀。“如果昨天晚上对你有任何意义,你就能扮演得很好。” 她耸掉他的手。“你的意思是我通过你的测验了?”她冷冷的问。“你以为我是个好演员?” “我没那么说。” “你的意思就是那样。”她指控道。 李斯摇头,走回门口。“费丝,穿衣服,我不想跟你为这一点吵架,我会在月台上等你。” 费丝听到关门声,眼泪落下腮边。她又跟他吵架了。为什么要破坏他们原有的美好气氛呢?因为他要她在他的家人面前假装是个快乐的新娘?不!她抹抹眼泪。她不是为了他要她假装而哭,她是为了她不必假装而哭。她是他可爱的太太,但是对李斯来说,她只是一个在与他合约期间的玩伴。他与她结婚只是为了保护孩子不成为私生子。 她擦掉眼泪、洗洗脸、再穿衣服,脑袋空白、呆板的做这些事。 十八分钟后她走下李斯的私人车厢跨上月合。 从她所站的地方望去,奇邑尼只是个貌不惊人的小镇。 奇邑尼有很多木造房子是在芝加哥造好了一部分,然后用火车运来再组合。街道脏脏的,除了一些商店之外,有三间教堂、一间只有两个教室的学校,但它号称有六千人口。 酒吧和赌场的招牌写着二十四小时营业,可是法律与秩序就不见得时时存在了。街上有人在朝天乱开枪,这种情形在已有相当文化与历史的瑞奇蒙是看不到的。而这里是李斯的家乡。 “费丝!” 她转头。裘伊跑向她,后面跟着李斯和两个穿粗布衣裤的男人。 “费丝,我们刚才在看马。”裘伊跑进宝丝怀里。“李斯说我可以选一匹带它回我们的牧场。查理舅舅说他会教我怎么养。” 裘伊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又急着讲话,费丝没听懂。“你说的小马是怎么回事?” “李斯说我可以养一匹小马。拜托嘛!费丝,让我养嘛!” 费丝用眼光质询李斯。 他点头。费丝问:“为什么要买小马给她?为什么不让她学骑老母马?” “我宁可她从小马背上跌下来,也不愿见她在老母马背上喊救命。我也希望她学着负起养马的责任。” 费丝考虑了一下。“好吧!可是我怕你会宠怀她。” 裘伊兴奋的叫着,改投进李斯的怀抱。 站在李斯旁边的男人对费丝说:“我们家的人都习惯宠孩子,那能给孩子信心,知道我们爱他,希望他快乐!” 费丝站直,对说话的男人礼貌的微笑。 “费丝,我为你介绍,他是我舅舅查理。亚力山德。查理,她是费丝。” 另一个年轻人假咳一声以吸引他们的注意。 李斯莞尔。“这位是我的表弟山姆,他是大卫的弟弟。”他拍拍山姆的背。 费丝看看他们,再看看李斯。他们长得满像的。李斯显然比较像他妈妈那边的亲戚。查理与山姆虽然也英俊,可是李斯长得比他们高,鼻子比他们挺,肩膀比他们宽,肤色也比他们淡一点。 李斯看到费丝直盯着他们瞧,隐隐似有轻视他们之意,他不悦的抿紧嘴。 费丝友善的对李斯的舅舅微笑。“很荣幸认识你,亚力山德先生,还有你,”她转向山姆。“亚力山德先生。我在华盛顿见过你哥哥,我很喜欢他。” 查理看了一下费丝伸出戴着手套的手才和她握手。“你是南方人?” “是的,先生。我和裘伊来自瑞奇蒙。” “我是在北乔治亚的山区长大。”查理在放开费丝的手之前还拍了拍。 “北乔治亚?那你怎么会跑到这里来定居?”问完,费丝才想到可能是因为战争。战后有许多南方人移居到西部,她有点懊悔自己在问话之前不经思考。 “我们三十一年前就迁来西部,在印第安保留区住过一段期间,然后跟随着李斯的爸爸定居下来。”查理说。 费丝看向李斯。“你不曾提到你爸爸,他还在吗?” “他在战争期间过世了。”李斯淡淡的回答。 “噢!对不起。”费丝轻语。 李斯耸耸肩表示他不在意,他把裘伊举上肩膀。“我们去看行李装好了没有,然后去吃早餐,我饿死了。” 他走向他的私人火车厢,那里停着一部载货的马车,两个人正忙碌的把车厢内的家具搬上马车。 “我的小马呢?”裘伊问。 “吃完早餐我们再来处理这件事。”李斯说。“查理舅舅、山姆,你们和我们一起去吃早餐吧!” 查理和山姆相视一笑。他们都知道当李斯早上叫肚子饿,必定是昨夜太忙碌了。 “我们在火车进站前就吃过了。”山姆说。 “你带女士们去吃早餐。”查理说。“我们把你的东西装好,到街上采购些东西,然后再去挑一匹小马。” “好棒哟!”裘伊拍着手、兴奋的叫着。 李斯轻扶费丝的手肘。“走吧!费丝,我们去吃饭。到牧场还得坐一个小时的马车。” 三个小时后,李斯扶费丝和裘伊上马车。他为裘伊选购了一匹胖胖的小马,小马用绳子系着,跟在马车后面。两个牧场上的帮手分别驾着两辆马车,查理和山姆则骑着马在马车旁边走。 费丝看到前面的货车载着箱子、地毯、玩具、家具等,东西堆得好高,不禁咋舌。 “李斯,他们把你的床也从火车厢卸下来装在马车上。”她说。 “我知道。是我教他们那么做的。” “为什么?你的私人车厢上不需要床吗?” “我们回牧场更需要那张床。”李斯莞尔。 “你在牧场里没有床?”她实在觉得很奇怪,如果李斯在牧场里连床都没有,那是个什么样的牧场? “现在没有,床还在马车上。” “那就是你的床?你在家里睡的床?” “对。” “你要去旅行之前把床搬上火车,旅行回来再把床搬回家?” “完全正确。” 她眨了眨眼,太不可思议了,看来他是个不怕麻烦的人。“你为什么不买一张床放在私人车厢上?那不是省事多了吗?” “本来是有床的,我把它拿掉换上我平常在牧场里睡的床。”李斯说。 “老天!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 在马车旁骑着马的查理听得笑出声。李斯眯起眼睛,用眼光警告查理。 “那张床是李斯爸爸妈妈的,李斯是在那张床上生出来的,他要在新婚夜和你一起睡在那张床上。” 费丝顿时羞得满脸通红。 李斯低头看他的手套。 “是真的吗?”费丝低声问。 他不回答。 她再问:“你怎么知道我会同意……嫁给你?”她在外人面前慎选用语。 “我们都知道这回李斯要去华盛顿找太太。”山姆笑着说。“他一旦决定想要你,你就没有嫁给别人的机会。李斯向来想要什么就一定要得到,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阻止。对不对?李斯。” “闭嘴,山姆。”李斯没好气的说。 “那么是真的了。你早就全计划好,选择圣诞节期间、私人车厢的布置、床搬来搬去,你早就全计划好了!”费丝痛苦的感到失望。她只不过是个被他利用的生产工具,任何女人都可以代替她。不管她是不是去应征这个工作,他都会选一个女人回来生孩子。她对他而言并无特殊的意义。 “我当然是早就计划好了,我一向都作好了完整的计划后才行动。” “其的?你也计划到有人会抢我的皮包吗?还是那个强盗是你雇用来演戏的?你早就计划好我会身无分文,不得不接受你的安排?” “不是!”李斯叫道,“我没有雇用任何人抢你的皮包,我没有作这个计划。” “你只是利用当时的情况。”她的灰眸咄咄逼人。 “对,我利用各种情况使得你同意……”他看一下在马车外竖耳朵听的山姆和查理。“嫁给我。” “你用贿赂的手段,请我吃饭、送圣诞礼物和钱。” “对。” “而你成功了,你一定很为你自己感到骄傲。” “你也得到你想要的了,不是吗?甜心。”李斯寓意深长的提醒她。 裘伊拉拉费丝的袖子。“费丝,李斯买小马给我,所以你生他的气?” 费丝把她妹妹抱到腿上。“不是的,我是生我自己的气,竟让他买我。”她以查理和山姆不可能听得见的声音低语。 “我没有买你,我只是租用你,我以为你可能会成功的为我生个儿子。你也应该为你自己感到骄傲。” “你生你自己的气吗?李斯。”裘伊问。 “不,小东西。我只是有点失望。”他把头转向窗外。 “李斯。”费丝忍着怒气,明白她此时的错是使他在他的家人面前尴尬。“对不起!” “算了。”他仍注视着窗外。 “可是……” 看到查理和山姆骑着马走开了,李斯才说:“你从今天一大早就存心和我吵架。” 费丝张口想辩解。但是他摇头阻止她,他又说下去:“你如果真的想和我吵架,我会给你机会,但不是现在,不是在我的家人面前。你要抱怨向我抱怨,不要向他们抱怨,我所做的事与他们无关,我不希望你在他们面前提起我们的合约。你听清楚了没有?” 她不吭声。 “你听清楚了没有?” “听清楚了。” “那么就请你暂时保持安静,等回到家关在我们的卧室里再抱怨。” “你以为我还会跟你睡在一起吗?”费丝僵硬的坐直。 “当然会,至少在床上我们很融洽。” “我才不……” “闭嘴,费丝。”他搂她脖子,将她揽向他。她以为他会生气的恶狠狠吻她,没想到他的吻非常轻柔、非常诱惑,惹得她的体温逐渐升高,他今天早上如果多吻她几次,也许她就不会和他吵架了。 纵迹牧场位于奇邑尼西北方五哩的地方,占地相当广,北以罗其波溪为界,西边和南边到拉瑞米山的山脚。 费丝对奇邑尼镇的简陋感到失望,牧场的大房子却让她惊喜。那一栋以石头和木头盖成的两层建筑看起来很坚固,应该可以抵挡威欧明的寒风。她一眼就喜欢上那个宽敞的大门廊。除了那间大房子外,她还看到两个谷仓,几间有大有小的木届和马厩、以及一些畜栏。 “牛在哪里?”她问李斯。 “乳牛在谷仓里,其他的牛都出去吃草了。” “你让它们自己去?” “是呀!它们可能正在和其他牧场的牛聊天。” “那你怎么知道哪些是你的牛?” “我的牛身上都烙了t。冬天我们将牛群放牧,春天我们再把牛赶回来,给小牛们烙印。” 第七章-02 他们的马车在货车之后停下。牧场的帮手已经动手在卸行李。 李斯先跳下车再向费丝伸出手。“外面很冷,我们进屋去,我先带你参观一下。” 裘伊也被李斯抱下车。“我的小马呢?它可以在屋里睡觉吗?我想要它和我睡。” “不行,小东西。马不可以睡在你的房间,它要和其他还没有长大的马一样睡在谷仓里。” “我要去谷仓看它睡觉的地方。”裘伊说。 “小东西,外面很冷,我看你还是跟费丝进屋去比较温暖,我帮你送你的小马去谷仓。”李斯又冷又饿又倦,睡眠不足使他缺少耐性。 “我要跟你去,”裘伊固执的说。“我要送我的小马上床。” 李斯向费丝求救。“你跟她解释她为什么不能跟我去谷仓。” “我办不到,是你不顾我的反对坚持要买一匹小马给她,她想去看她的马安顿的地方情有可原。” 李斯暗自咬牙,今天好像没一件事顺心。 “我记得你说过:我希望她学着负起养马的责任。”费丝的眼中亮起促狭的光芒。 “你说过你会教我怎么照顾它。”裘伊噘着嘴说。“我要跟你去。” “好吧!”李斯握起裘伊的手,走到马车后面去解黑色小马的绳子。 “我可以骑它去谷仓吗?拜托。”裘伊得寸进尺的哀求。 “绝对不行!” 费线和他们挥手,然后转身爬上石阶。踏上门廊后,她再转身看他们。 李斯一手牵着系着马的绳子,一手扶着裘伊的背。裘伊侧坐在小黑马的马背上,手抓着马儿的鬃毛。小马的鼻子一直去碰李斯的口袋。 “我没有糖可以给你吃。”李斯对马说。 可是马儿听不懂他的话,把鼻子伸进他外套的口袋里。接着发出一个响亮的撕裂声。 “该死!”李斯用力把马头推开。 “李斯,你不可以伤害我的马!”裘伊大声急叫。这时,小黑马的嘴里紧咬着一小块布。 李斯停步,怒瞪小马。 小马竖起耳朵,以无辜的眼神看李斯,牙齿一松放开那小块布,表示要还给李斯。 裘伊被小马的样子逗笑了,高兴的拍拍她的宝贝小马。 李斯摇摇头,一肚子气没地方出,一点都不觉得好笑。他转身继续牵马走。小黑马张嘴咬他的手臂。 费丝似乎能听见他的诅咒声,但他们的距离太远了,她听不清楚。她看到他用力挥开小马的嘴巴,但是小马锲而不舍的再咬他手臂。 费丝微笑着打开门走进屋里。 屋子里的陈设比它的外观更令她惊喜。她本以为里面的家具会是一些就地取材的粗糙木头做的,像它外面的屋顶和梁柱、地板一样,但是她发现家具都是上好的橡木做的,而且相当精致。地板也不像门廊的地板那样粗糙,全磨平过而且上了蜡,客厅中央的地上还铺了一块根大的地毯。 她入眼所见的东西都和李斯私人车厢上的摆饰一样讲究,令费丝觉得心旷神怡,她相信会在这裹住得很舒服。 她脱下外套和手套,放在一张皮沙发的扶手上,再把帽子脱下来,小心不弄乱头发。然后她走到壁炉前取暖。 她作个深呼吸,闻到烤面包的香味。有人在厨房里烧饭?她追着香味走向厨房。 “哈啰,有人在吗?”她走近厨房门口时问。 一个年轻的女人在炉前搅动一个大汤锅里的东西,一个年纪较大的女人则刚刚把一长条面包从模型里倒出来。她们本来在聊天,用一种费丝听不懂的话。听到费丝的声音时,她们同时转头看她。 费丝愣住。她呆立在门口看她们。她进屋之前没想到屋里会有女人在厨房里烧饭,更没想到她所发现的女人竟是印第安人。 她迅速的重拾言语的能力。“希望你们别介意。我们刚抵达牧场,我在前面闻到食物的香味就被吸引来了。我叫费丝。科……喔,费丝。乔登,李斯的……”她伸出左手,展示的是汉娜的戒指。“李斯的……”她再试了一次,还是无法自称是李斯的太太,只好放弃。“李斯……在外面。” 年轻的女孩微笑着自我介绍道:“我是玛莉。亚力山德,李斯的表妹。” 费丝也对女孩微笑。“我在华盛顿见过大卫,今天也见过亚力山德先生和山姆。你们都长得很像。”她走近炉子。 玛莉点头。“她是我妈妈,莎拉哈。她不会讲英文。”玛莉注意看李斯的新娘。她与李斯第一次选择的女人不同,她正尽力掩饰着她的紧张,真诚的微笑着。她的黑衣服已经旧了,她的头发也有点乱,但是她看起来仍很漂亮,是那种内在美与外在美兼俱的典型。她灰色的眼睛尤其漂亮。 “我刚才听到你们讲的话是……” “苏族的印第安话。”一个男人的声音冒出来。 费丝转身。“李斯,你吓了我一跳。你不是带裘伊和她的马去马房吗?” “山姆很好心的帮我忙。”他揉揉他的手臂。“小马好像比较喜欢山姆而不喜欢我。裘伊跟山姆去谷仓,我就进来看你。” “看我?为什么?” “我没注意到吃饭的时间到了,是查理提醒我。我让你自己进来,忘了这个时候玛莉和莎拉哈会在厨房烧饭。我以为你走进厨房,看到印第安人在烧饭,会吓得尖叫着跑出去求救。”他的话半讽半损。 费丝气他如此看不起她,当她是个歇斯底里的女人,她冷冷的瞟他。“我和印第安人在厨房里相处没有问题,有问题的可能是你的想法。”她站得直挺挺的,使她显得比她的实际身高还高。“请你告诉我我的卧室在哪里,那么我就会自你尊贵的眼前移开,以免碍眼。” 李斯闻言呆愕得说不出话来。 玛莉打圆场说:“你回客厅去,从那里上楼梯,楼上右边最后一个房间就是你的房间。” “谢谢。”费丝礼貌的说。“很高兴认识你们。”她再对李斯说:“等下裘伊进来请送她上楼,她得洗洗干净。”说完她匆匆走出厨房。 玛莉等到楼上传来关门声才开口:“李斯,你对她太残忍了。” “残忍?”李斯讶问。“我对她残忍?” “或许我应该说你不应该吓她。” 李斯开始在厨房里踱步。“你看到她的表情没有?她好像想拿菜刀砍我的脖子。” “你没有给她心理准备,又说那样的话,她当然会生你的气。换成我走进一间陌生的房子,发现陌生人在厨房里煮饭当然会吓一跳。尤其她可能这辈子第一次看到印第安人。” 李斯停步看他表妹。甜美可人、一向柔顺、脾气绝佳的玛莉,竟然大声为一个她初识的女人讲话,而且那个女人还不是苏族人。 玛莉手里还拿若木匙,她用木匙指着他,“你到底有没有跟她读过我们的事?她知道我们会在这里吗?” “我只告诉她有人烧饭给我吃。” “我就知道。” “你就知道是什么意思?” “我就知道你没跟她讲过。典型的大男人,你太太对你的家庭背景一无所知,你却希望她能了解一切,这样对她公平吗?” 李斯又开始踱步。 玛莉继续说:“现在这里是她的冢了。根据苏族的法律,一对男女结婚后,房子是属于太太的。楼上那个女人要是不高兴,她有权利把你的鞋子扔出屋外,而你却在她的厨房里、别人的面前讪笑她。你错了,李斯,你应该向她道歉。去,上去和你的新娘谈和。” 李斯张开嘴巴想说实话不是他真正的新娘。可是继而一想,他没有必要向她们解释清楚,否则流言一传出,将来对他的孩子可能有不良的影响。 莎拉哈虽不会讲英文,可是听得懂一些。她站到她女儿身边,用苏族语讲话,表示支持玛莉。 “看来你们已经联合阵线攻击我。”李斯叹口气往外走去。 每上一阶楼梯他就恨一次。他痛恨承认他自己错了,他痛恨向费丝道歉。可是玛莉的话有道理,也许他太自我了,没有顾虑到费丝的感觉。 她可别关在房里哭,他不知道该如何应付哭泣的女人。 他再叹一口气,用手指爬梳头发。今天是个倒楣的日子。黎明时他和费丝做爱还赞美过一天以那么甜蜜的游戏开始太棒了!现在他却觉得今天背运透了。 费丝呢?她也生气,她也觉得今天不好过? 李斯摇摇头,乘机自我检讨一下。 也许他平常做什么事都太得心应手了,很少去顾虑别人的感觉。偶尔他应该警惕自己多体贴别人。 他站在房间门口,手握门把,心想门一定被她锁住,但是却一转就开了。 费丝和衣横趴在床上。李斯开门进去的时候她没有动。 “费丝。” “请你走开。”她没有翻身。 “有人叫我上来向你道歉。” “我知道了,现在请你走开。” “我是来道歉的。”他走到床边。“你听到没有?” “我听到了。”她平板的说。 “我说我向你道歉。”李斯已快失去耐性了。 “你不是真心向我道歉,是别人要你道歉。” “至少我听了她的话上来向你道歉。” “那么也请你听我的话,走开不要理我。” “不!” 费丝翻身看他,灰眸里盈盈含泪。“为什么?” “因为你还没有说你原谅我。” “我原谅你。”嘴巴这么说,她的心并没有原谅他。“现在请你离开,让我自己一个人静一静。我太累了,不想和你吵架。” 她应该已经原谅他了,李斯想。可是她如果真的原谅他,应该承认她自己也有错,不该在他家人面前和他吵架。 “等你真的原谅我,我才会离开。” “算了吧!没什么好原谅的。” “费丝,我──” “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可以吗?”她忍不住爆发出来。“你说对了,我是被她们吓了一跳。我没想到会在你家里看到印第安人,你事先又没有告诉过我你家里有人,而且是你的亲戚。你以为我的反应粗鲁无礼,我……” “很正常。” “什么?”她讶问。 “我说你的反应很正常。”李斯坐到床上。他伸手要抚她,她滚开去。 “可是我无礼的那样张大眼睛瞪着她们看,像见到鬼一样。” “你以前见过印第安人吗?” “没有,可是我还是不该那样没教养的瞪着人家看。” “好奇。”他拉她入怀,这回她没有滚开。“当我第一次见到黑人时,我差不多像裘伊那么大,当时我吓坏了,哭着跑去找我妈妈。” “为什么?黑人没什么好怕的,他们也是人,而且都很和善。” “我妈妈也是这么说。她说黑人和白人同样都是人,有什么好怕的?怕黑人就像怕红头发的人一样愚蠢。我不应该因为别人头发或皮肤的颜色和我不一样就怕。在皮肤之下,每个人流的血都一样是红色的。” “我还是觉得自己很丢脸,我已经不是小孩了,还表现得那么幼稚。”她吸一下鼻子,李斯递给她一条手帕。“当玛莉用一种近乎可怜的眼光看我时,我才想到我这么穷,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如果你跟别的女人结婚,可能会比较有面子。” “嘘。”他亲一下她额头。“嘘,甜心,别胡思乱想,”他再吻她哭红了的鼻子。“玛莉很喜欢你。” “真的吗?” “真的。是她叫我来跟你和谈的。” 费丝把脸埋进他衬衫。 李斯用手指托起她下巴,好让自己能够看到她的眼睛。“她在厨房里用一把长木匙指着我,数落我的不是……” 费丝微笑奢想像玛莉的样子。 “然后她命令我上楼来找我的新娘和谈。” 费丝的微笑逝去,身体变得僵硬。她不是他真正的新娘,他只是租用她的子宫孕育他的孩子。 “现在你安全了,”她凄然一笑。“我不是你的新娘,我只是你暂时租来的女人。” “费丝,对不起,不要生我的气。”他想吻她,但她避开他的唇。 李斯凝视她,看到她眼中的痛苦。他第一次诅咒他该死的计划、该死的合约。“费丝──” 费丝细看他的脸,第一次欣喜幸好有他疯狂的计划和正式的合约横在他们之间,否则她将轻易的深爱他。 她拉他的头下来吻他,用她的唇告诉他她所无法诉诸言语的心声。 第八章-01 踪迹牧场里住了四个家庭,全都是李斯的亲戚。 查理、莎拉哈和山姆住在李斯的房子后面的一间木屋里。李斯的外公邓肯和外婆伊丽莎白住在靠近查理家的另一间屋子里。玛莉自己一个人住一间小木屋。她的小木屋附近有个铁匠铺。铁匠乔倚也是个苏族混血儿,他是查理的姻亲。他的太太已经死了,他和两个孩子也住在一间小木屋。其他的牧场帮手则住在一间长形的木屋,他们称之为宿舍。 李斯还提供一间木屋做为学校,学生只有三个,玛莉是他们的老师。其中两个是铁匠乔倚十一岁的双胞胎儿子吉米和卡特,另一个是十五岁的山姆。他们必须上英文课和苏族文化语言的课。 费丝在吃晚饭时听到这些,立刻决定要让裘伊成为玛莉的第四个学生。她感觉牧场里的人都相处得很融洽,也都很尽心尽力的工作,与牧场共存荣,似乎大家都很爱这个牧场。 玛莉问起裘伊开始上学了没有,她很讶异为什么裘伊还没开始在瑞奇蒙受教育。 “战后学校的秩序还没完全恢复,有些混乱,我想等明年再送她上学。” 李斯从长桌的另一端看费丝。“你觉得有必要的话,我可以为裘伊请个家庭教师。” “何必浪费钱呢?”费丝说。“她在牧场里就可以上学了,我相信玛莉比别的家庭教师都好。” “好多了。”李斯说。“你想,有多少家庭教师能说流利的西班牙语、法语、英语和苏族语?” “别忘了我的拉丁文也不错。”玛莉笑着看费丝惊讶的表情。 李斯解释道:“这是我们家里的笑话。在我和大卫到外面去上学之前,我爸爸请了一位英国人来教我们,玛莉还小,但是她也吵着要上课,我爸爸只好让她参加。结果玛莉的拉丁文比我们每个人都好,因为她喜欢浪漫的拉丁故事。” “你们都学过这么多语言吗?”费丝问。 “只有英文和苏族语是必修科。”玛莉说。“其他的看个人的兴趣。” “如果是她弟弟就得被迫接受她的兴趣。”山姆装出一副很无奈的表情。 “我和裘伊也想学苏族语。” “你?”李斯惊讶的看费丝。“你是认真的吗?” “是呀!我和裘伊是牧场里仅有的不会讲苏族语的人,我希望能用苏族语和莎拉哈讲话。” “你确定吗?”李斯再问。 “很确定。” “好,”玛莉点头微笑。“裘伊明天早上就可以开始上学。费丝,你可以加入我们下午的苏族文化语言课。” 给果费丝就每天早上在家里做些家事,或是耐心的让李斯从镇上请来的裁缝师傅量身做衣服、挑布料、颜色。费丝也为裘伊选样式,做了几件衣服,包括一件灰色的骑马装。费丝没有马可以骑,所以没有做骑马装。但是当裘伊上骑马课的时候,她总是尽可能的到场。 查理是裘伊的骑马教练,他相当耐心的指导裘伊。 “她需要一个适合她的马鞍,小女孩的马鞍。” 查理摇头。“小女孩的侧骑马鞍太危险了。” “怎么会?我就是从小用小女孩的侧骑马鞍,我侧骑了一辈子都没发生过危险。” “在瑞奇蒙?” “对。” “你在瑞奇蒙侧骑没有危险,但是在这里侧骑会送掉命。” “可是……” “费丝,让我教你的小女孩西部的骑法。等她学会了跨骑,你想教她侧骑的话你再教她。” “费丝,你看看我,我在骑小黑了呀,不用人扶,我会骑了!”裘伊坐在小马的背上,裙子被风吹起来,金色的辫子随着马的步履而震动。她一手放开缰绳向费丝挥手,结果小黑跑快了一点,她差一点跌下来。她乐得哈哈大笑。 “双手都抓着马缰,小东西。”查理警告道。“不然你的裙子会掉下来扫地。” 裘伊以笑声回答,不过她用两手都抓着缰绳。 费丝回想她自己的骑马课,为了保持淑女优美的侧骑姿势,常常练得腰酸背痛,苦不堪言。裘伊跨骑却显得很轻松,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她不由得羡慕裘伊的神态自若,或许跨骑真的比较好玩。 她对查理微笑。“就让她学西部的骑法好了。” 查理拉住缰绳使小马停步。“今天骑够了,小东西,该去洗洗手准备吃早餐了。” 裘伊不依。“人家还没有骑够嘛!我要给小黑刷毛。” “你去洗手,我帮你给小黑刷毛。”费丝说。 查理挑眉以眼光问:你有经验吗? 费丝微笑。“我很乐意重新温习这门伺候马的功课。” 查理把裘伊从马背上抱下来。“走吧!你要是上学迟到,玛莉会拿着长尺来追你的小屁股。” 费丝牵着小马走向谷仓。 过了一会儿,李斯到谷仓找她,她背对着他,跨骑在小黑背上,脚趾头几乎碰到地上。小黑想摔掉她,她设法坐稳,还发出笑声。 “你以为你这么简单就能把我摔掉吗?”费丝对小黑说。“我可不是没有经验的裘伊,你如果当我是省油的灯,那你可看走眼了。” “我也看走眼了。”李斯说。 费线突然听到李斯的声音,差点失去平衡,险些被小黑摔倒。她尴尬的臊红脸。“你来这里干什么?” 李斯的目光自她靴子上的灰尘掠到她裙子、臀部、腰,在她胸上驻足一下子,最后停留在她脸上。“我来看你为什么还不去吃早饭,我作梦也没想到会发现你在这里跨骑小马。” 费丝已经相当熟悉他深沉磁性的诱惑声,他的目光也炽热的望着她暴露的腿。她急忙把裙子拉好,伸舌头润润嘴唇说:“我答应裘伊要帮她为小黑刷毛。” 李斯走近小黑,小心不靠近它的牙齿。“它看起来不像已经刷了毛。” “我正要帮它刷毛的时候,忽然想到跨骑可能比侧骑好玩,所以就试试看。” “喔,跨骑是很好玩。”他暧昧的微笑。 费丝没注意到他话中有话。“我以前从来没时骑过。”她预备滑下马背。 李斯双手握她的腰,将她抱下马背。“你跨骑过,不少次了,”他拉她进他怀里,亲吻她的嘴角。“可是你从来没有在谷仓跨骑过,今天是第一次。” “李斯!”她听懂他的话了。“我们不能……”她被他惹得春心荡漾,开始回吻他,手习惯性的解他的扣子。 “我们当然能。”他把她向后推进一个干净的空马房里。 “李斯!费丝!你们在里面吗?”山姆的声音自谷仓外面传进来。“吃早餐啰!” 李斯叹口气。“或许要等到明天了。” 费丝嘟着嘴巴摇头。 “李斯!”山姆的声音更近了。 “我们过几分钟把小黑安顿好就去。”李斯叫道。他最后一次亲完费丝,去抓小黑的缰绳。“吃过早餐之后跟我在这里碰面,我教你如何跨骑,以后我们每天早上都来练习。” “在马背上跨骑。” 他把小黑拉进马房里,再倾身向她说:“有时候我们跨骑并不需要马。” 小黑随着他倾身向前,张开嘴巴咬他的手臂。 “哎哟!该死的马!”李斯对小黑吼叫。小黑无动于衷的转过头去,假装没有它咬人这回事。 费丝从口袋里拿出一块方糖递给李斯。 “它咬我,你还要我奖赏它?” 费丝微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你可以用这块方糖试着和它做朋友。” “不可能。” “我们以后可能会多花一些时间在这里……”她用眼角勾他。 “既然如此……”李斯伸出手用方糖贿赂小黑。 用早餐时,李斯宣布道:“从现在开始,由我来给裘伊上骑马课。” 查理抬起头,脸上浮现讶异之色。 李斯解释:“费丝也想学西部的骑法,我答应要教她。” “你有时间吗,”查理问,“我可以一起教她们两个。” “我来教她……教她们。”李斯很快的说:“我会找出时间。” “我是无所谓,”查理耸耸肩,“不过要是你改变主意……” “我不会改变主意。”李斯对桌上另一边的费丝微笑,“我要大家知道我和费丝每天早上吃完早饭后,会在谷仓里消磨一些时间上骑马课。”他用餐巾擦擦嘴巴,告退,站起来离开餐桌。 费丝也用完早餐,低着头告退,不禁心虚的脸红。 查理等他们两个都离开后说:“山姆、乔倚和男孩子们,从现在起,吃完早饭后的一段时间离谷仓远一点,不要打搅李斯他们上课。” 几个人都点头表示知道了。 “可是,爸,”山姆说,“我每天早上吃过早饭后就要打扫谷仓里的马房。” “以后早一点起来,吃早餐之前就要打扫完毕。”查理命令道。 山姆呻吟。 李斯的外公邓肯拍拍孙子的肩膀。“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为什么,而且会感激别人的体贴。” 自那天之后,费丝更加深爱李斯和牧场里的人。 厨房是莎拉哈的领域,她每天准备丰盛的食物喂养一大家子的人。孩子们都较早就在厨房里的餐桌吃早餐,大人们,包括几个雇用来的牛仔,则坐在饭厅的特大号餐桌用餐。这个规矩是李斯的爸爸订的,已经行之有年。这也是乔登家的传统。李斯的爸爸班杰明本身就是从小在厨房和保母以及佣人在厨房里吃饭,直到十六岁生日那天起才跻身大人的行列。 查理是牧场的总管,虽然李斯是老板,有时也得听查理的,毕竟查理是长辈,而且对管理牧场比李斯经验丰富。 山姆的主要工作是照顾马,他对动物有一种天生的亲和力。不上课的时候他就到马厩去工作,或到谷仓去照顾还没有成熟的幼马。 乔倚是个铁匠,他除了打马蹄和工具外,还是个双手万能的能干工人,什么东西坏了,找他修理准没错。 李斯的外婆伊丽莎白则每天忙着照顾她的菜园和草药园。此外,她在春天和夏天养鸡,冬天则养鹅。 李斯的外公邓肯年逾七十了,身体还很硬朗,他经常骑着马到处巡视,牧场里的动态他最清楚。 费丝很希望她也有工作做,能在这个大家庭里有归属感,但是她又不想侵犯到别人的领域。她花了几个礼拜的时间暗暗的留心看她能为大家做什么,终于有一天在李斯身上找到答案。 他们到外面骑了马回来,李斯想摸口袋找雪茄,可是他的口袋不见了。 费丝笑道:“你忘了吗?你的口袋早就整片被小黑撕掉了,它撕的技巧还真好呢!” “这一件是我最喜欢的外套,”他抚抚原先有口袋的地方。“我得记得再去订做一件新的。” “订做新的?为什么?除了掉了口袋,这一件看起来还很新呀!把口袋缝上去不就好了吗?” “太麻烦了,还是买一件新的比较快。走吧!我带你去看一匹母马快生小马了。”他暧昧的对她眨眨眼。“在谷仓里。” 那天晚上费丝在房间的地上拣到一张纸,上面是李斯龙飞凤舞的字迹,列着他该做的一些事,包括:打电报给华盛顿银行、打电报给达西参议员、买雪茄、白兰地和一件新外套。 费丝微笑。时间已经很晚了,晚饭后李斯和查理、山姆去帮母马生产。他不在,她正好可以乘机替他做点事情。她踮着脚到书房去。 “我以为你已经在楼上睡觉了。”李斯闻到咖啡的香味,所以从厨房的后门进屋。 费丝站起来,揉揉她本来已经快闭上的眼睛。“我煮了咖啡等你回来。”她为他倒一杯咖啡。 “谢谢。”他疲倦的脱外套。 “我热了一些晚餐剩下的烤肉和马铃薯,你饿了吗?” 费丝走近他,她穿着白睡衣和厚睡袍,看起来干净又温暖。 “别太靠近我,我不好闻。” 费丝皱皱鼻子。他的确不好闻,他的衣服上沾了不少灰尘和血迹。 李斯把外套丢在椅子上,走到水槽前洗手。当他要用手掬水洗脸时,费丝叫住他。 “等一下。”她提起一个在冒蒸气的水壶,倒了热水进一个盆子里,加点冷水,再用手试试温度,“可以了。”她把水壶放回炉上,再递给李斯毛巾和肥皂。 他一直凝视着她,无法消受如此奢侈的享受。从小到大,他数不清有多少次因工作晚归,但是这是第一次有人烧了热水、煮了咖啡,还温了食物为他等门。 费丝柔柔的微笑。“快洗呀!我想马铃薯够熟了。”她转身去拿食物。“母马怎么样了?” “很好。”他开始洗脸,“它生了一对双胞胎,可惜有一匹没能活下来。我们救不活它。” “噢!可怜的小马。”费丝把盘子放到咖啡杯旁边,然后坐到他的位置对面,重新拿起篮子里的一件衬衫和针线,继续她刚才的工作。 “你不吃吗?”李斯坐下来问。 她摇头。“我不饿,我只是想陪你。”她微笑,“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介意?当一个温柔可人的体贴女人对你好得令人感动时,你怎么会介意?有几秒钟李斯觉得马铃薯梗在喉咙里,他的胸中也满满的胀着某种东西。他深吸了一口气,才把马铃薯吞下去,喝一大口咖啡。 费丝放下衬衫和针线站起来。 李斯放开叉子,手伸过桌子去抓她的手腕。“别走,陪我。” “我只是要帮我们两个再倒些咖啡,然后你可以告诉我母马生产的经过。” 他不只告诉她母马生产的过程,他还和她谈了一些收场里其他的事情。费丝一边听一边问,还一边缝衣服。等衣服都缝完了,李斯的喉咙也干了,她坐直,扭扭脖子。 “你累了。” “你也是。” “夜深了,我不应该和你谈这么久。”他凝视着她。 “我喜欢听你讲这些事,增加我对牧场的认识。”她站起来把空盘子和空咖啡杯放进水槽里洗。“我得去看看裘伊有没有踢被子。我温着一些热水,你若是要洗澡的话,你的睡袍就挂在盥洗室里。我先上去看裘伊。” “费丝?” “嗯?” “我洗澡很快,你可不可以等我一下?然后我们一起去看裘伊,再一起上床。”他又以低沉诱惑的声音勾引她。 费丝的心中此刻充满了幸福感。“好,我等你。” 费丝最重要的工作是照顾李斯,让他的生活尽可能的舒适,使他的家成为一个更温暖的家。她填满他的雪茄盒,经常倒他的烟灰缸,从地窖拿白兰地上来,保持他书房壁炉的火不熄。当他晚归时为他煮咖啡、热食物,听他谈话,做他最好的枕边人。 她爱他,打从心里关心他,但是小心不让他知道她所做的一切是基于爱。她并不知道李斯已经发觉她用心工作,直到她抵达牧场后的第五个礼拜。 那天早上她没有下楼吃早餐。 “费丝呢?”李斯走进饭厅,坐进他在长餐桌上的首位。平常费丝都先他而至,帮忙布早餐。 “她不舒服,”玛莉说。“我半个钟头前端了热茶上去给她。” “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费丝交代我别打搅你工作,她说她躺一下就好。”玛莉镇静的回答。 “她昨天晚上没有生病,清晨我起床时她看起来还好好的,对我笑了一下又继续睡。她会是哪里不舒服?莫非……”他猛地站起来,匆匆跑出饭厅,两三阶作一阶大步奔上楼。 敲了一下房门,他开门进去。“费丝,你病了吗?要不要我请医生来?” 费丝的身子蜷成一团躺在床上,她的下唇被她咬出了齿痕。“李斯,我没事。” 李斯坐到床上。“你一定有事,”他摸摸她的额头,没发烧。他微笑。“我第一次看到你在饭厅里缺席。你哪里不舒服?有没有呕吐?”他尽量压抑兴奋的声音。 费丝摇头,眼眶噙泪。 李斯的微笑瞬间消失。“那是怎么样?你告诉我。” “我的时间到了。”她害羞的低语。 “什么?” 这次她稍微大声一点的解释。“我每个月的周期到了,今天早上开始,会痛。” “噢!”李斯想不出别的话来说。 她没有怀孕。 他失败了。 他们失败了。 “对不起,”她呐呐道,“让你担心了。” “我以为……你可能……” “可能什么?” “我以为你可能怀孕了。早上起来不舒服是怀孕的征兆。你没有下来吃早餐,玛莉说你生病,我以为……” 她微微拉开嘴角。“我还是可能怀孕。” 李斯以为她在开玩笑,看她充满希望的表情,他才明白她根本不知道女人怀孕时,生理上会有什么变化。“没有,你没有怀孕。”他接着向她解释原因。 费丝觉得很惭愧她缺少这方面的知识,她听过女人们耳语这一类的事,但是她们不说给未婚的女孩听。她妈妈生下裘伊后就死了,从裘伊生下来的那一刻,她就负起照顾裘伊的责任。在她的适婚年龄,每个人都被战争的阴影笼罩,没人记得要教她这些。 “对不起,李斯。”她相信他一定很失望,她也想失望,可是她心里的喜悦更多。她越晚怀孕就越能跟李斯相处更久。否则一旦生产,根据合约她势必得被迫离开他和婴儿。“你一定很失望。” “没关系,等你好些了,我们再试试看,什么时候能受孕,谁也说不准。你要我帮你做什么吗?要不要我拿东西上来给你吃?” “不必,我已经好多了,不像刚才那么痛。”她坐起来。“我换了衣服我们就下去吃早餐,你的早餐可能已经冷了。” 李斯阻止她下床。“你给我躺好多睡一会儿,你昨晚睡得不多。”他帮她把毯子盖好。 “你也是。” 他微笑。“你值得我牺牲睡眠。我平常就不需要睡太久,再说,接下来的几天晚上,我可以早点睡补充睡眠。”他吻一下她的唇。“你休息。” 当李斯再走进饭厅,几个声音同时问他:“她怎么了?” “她很好。” “她哪里不舒服?”查理问。“要不要找凯文医生来看她?” 第八章-02 李斯摇头。“不必,她只是……”他看一遍餐桌上的人,每个人都张大了眼睛、竖起了耳朵等他说下去。他清清喉咙。“我……,呃,没什么,我反应过度了。”他侧头对坐在他旁边的莎拉哈耳语。 莎拉哈点头,轻声用苏族语对查理说。 查理不安的蠕动一下,脸上微微泛红。“好了,没事了,莎拉哈会照顾费丝。” 莎拉哈点头,起身告退走进厨房。 过了一会儿,莎拉哈端了一个托盘出来,托盘上是一小壶茶,茶里加了蜂蜜和白兰地。莎拉哈拿起桌上的两块面包放进托盘上的小盘里,然后把托盘交给玛莉送上楼去给费丝。 “莎拉哈有治疗这种女人病的独门配方。”查理说,“等下费丝会熟睡得像个婴儿,等她醒来她就会觉得好多了。” 那是费丝最后一次需要莎拉哈的独门配方,之后她就不曾因为生理痛在早餐时缺席了。 冬天的威欧明天气不稳定,日短夜长,李斯得以有较多时间在家里处理一些平日无暇整理的文件。费丝除了照顾裘伊和上苏族语课之外,她也有忙不完的日常琐事。 他们两个似乎都忙得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想未来,暂时假装这个婚姻会继续下去。 费丝寄回家的信这么写着: 裘伊和我都很好,大家不必挂念。 威欧明是个美丽的地方,可是天气不稳定。前一刻和风煦日,下一刻就起冰雹或大雪来。附近的奇邑尼镇是这一带附近最大的西部市镇,但是和瑞奇蒙比起来,它小得可怜。 裘伊拥有一匹马叫小黑。它是她的宝贝,她每天骑她,和它有说不完的话。为了安全起见她跨骑,我也改跨骑了。跨骑比侧骑轻松得多了,虽然姿势可能不够优雅。天气好的时候我们一起出去骑马,但所谓的出去也仍在占地甚广的牧场里。野外虽美,不过可能有野兽出没,我们不敢乱闯。 裘伊开始在牧场里上学。老师是大卫。亚力山德先生的妹妹玛莉。她精通多种语言,我和裘伊都向她学法文和西班牙文。有时候我们把各种语言搞混了,很有趣,大家笑成一团。我们的同学是三个小男生,热闹极了。 时间过得好快,再过几个月我就能回家了。附上我画的一张牧场简图和裘伊画的小黑。希望你们在瑞奇蒙一切安好。新的屋顶不会漏雨了吧!珍重! 签好了名,费丝很快的将信纸装入信封封好。她无法把她心里真正想讲的话写出来,因为她信中的每一句话都可能会传入瑞奇蒙的街坊中。只有婷琵阿姨知道她和李斯真正的关系,而她不可能单单写信给婷琵而不让其他亲戚得知。 四月的第二个礼拜,一天早上费丝在李斯怀里醒来,她才坐起就觉得不适,差点来不及等到进入盥洗室才吐。 李斯跟在她后面,轻扶着她的头等她吐完。“好点了没有?” 她点头,漱漱口,再拿牙刷沾牙粉。 “甜心,”他亲吻她脸颊。“我们有孩子了。” 她心里五味杂陈。“你知道多久了?” “和你一样久。我本来希望你能免掉孕吐之苦。”他等她放下牙刷和漱口杯,抱她回床上。“你自己没有感觉吗?你的体型已经渐渐改变,你的胸部一天天丰满,你的腰也变粗了。” 她蹙眉,用手去摸腰。 李斯微笑。“你还没有变成水桶腰,只是我的手天天在摸,你有变化我比较敏感。你还想瞒我多久?” 他没有怪她的意思,教费丝放松不少。至少孩子还不会那么快生下来,这阵子她还不必去想合约的问题。 “我不是故意瞒你,我不确定我是不是怀孕了。而且我自己还在作心理准备。” 李斯点头表了谅解。他也需要心理准备来迎接一个新生命的诞生。 “你想,别人知道吗?”费丝问。 “莎拉哈可能会怀疑,不过我想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敢肯定。”他轻轻吻她额头。“你希望暂时还不让其他人知道吗?” 她点头。 “好。”李斯起身穿衣服。突然想到一件事,转身对她说:“费丝,我们必须通知大卫。” “嗯,合约上有这一条。”她的声音有点抖。 李斯咬了咬牙,再望向垂着头的费丝。“除了大卫之外,我们暂时还不要告诉别人,好吗?” 费丝勉强的抬头微笑,“好。” “你想吃早餐吗?我们昨晚在床上做了太久的运动,你大概跟我一样饿了。”他逗她。 她的脸颊慢慢恢复血色。“我想我可以连盘子都吃掉。” 她下床穿衣服,李斯递睡袍给她。“你不用换衣服,穿睡跑下去吃早餐就好,吃完再上来休息。” “我才不会穿睡袍去楼下见一群男人。” 可是李斯不由分说的帮她套上睡袍、系好腰带,不顾她的反对、抗议、推却,然后他抱起她。 “你休想把我抱下去,我又不是不会走路的娃娃。” 他把她的话当耳边风。 楼梯下到一半,闻到煎蛋的味道,她就受不了了。 “李斯!”她手掩嘴巴。 李斯急忙抱她返回楼上的盥洗室。 吐过后,他抱她上床,“我看你没办法吃早餐了。”他喃喃道。 “你去吃。”她催他。 “你一个人没事吗?” “没事,你去吧!” 李斯轻抚她的脸颊,“那你睡一会儿休息一下。待会儿我再送茶和面包上来。” 她乏力的点头闭上眼睛。 李斯走进饭厅的时候,大伙儿都已经在座了。 “刚才我们听到你下楼的声音,可是你又跑上楼去。怎么回事?费丝呢?”查理代表大家问。 “费丝今天早上不太舒服。” 大伙儿你看我,我看你,最后都以目光询问莎拉哈,她微笑,意味深长的郑重点头。查理笑着站起来拍李斯的背。“恭喜!” 李斯张开嘴巴,还来不及说什么,他外公邓肯就站起来举起咖啡杯。“今天早上我们的咖啡可以加些威士忌来庆祝。我们家又即将多出一个成员,我们要举办一个正式的庆祝会。” 费丝睡着了,在梦中还以为她的秘密很安全。 踪迹牧场里的每一个人都在为庆祝会做准备,盛大的庆祝会将邀请住在附近的亲戚朋友们都来参加,藉机将李斯的太太介绍给大家认识。 李斯本来不赞成如此张扬,但是邓肯和查理都坚持,他也只好点头,而且渐渐引发热闹一场的兴致。 费丝得帮忙张罗一些事情,注意每个细节,务必使来宾满意,因此忙得不可开交。她觉得很可惜大卫在华盛顿有事缠身不能来参加,他发了电报说恭喜并致歉无法赶回。 庆视会的那天晚上天气很合作,干燥微寒。 客厅的地毯卷起来了,家具挪往别的房间。饭厅和客厅之间相通的门打开,加上门厅,全部充作大舞池。一个来自芝加哥的小乐队将在现场演奏舞曲。一长排的桌子上备妥了食物、饮料和干果等琳琅满目。 李斯领着费丝走到楼梯口时停下来,先让她作几个深呼吸消除紧张。她的手摸起来冰冰凉凉的。 “你好漂亮。”他用目光爱抚她的全身。 “真的吗?” 他微笑,无意掩饰眼中的激情。“我喜欢你这件衣服。” “我想你会喜欢,是你挑的。” 她穿的是去参加达西参议员家的除夕舞会的那件酒红色晚礼服。以前太松了一点,裁缝曾到饭店的套房为她缝成合身。现在把那些缝线拆下来,使礼服恢复原来的尺寸,刚好适合她现在略显丰腴的体态穿。 她穿这件衣服的时候,李斯亲自帮她穿内衣,怕别人把她的腰束得太紧会影响到胎儿。 “我的心跳脏得好快。”她舔舔干燥的唇。 “你穿这件礼服下去,铁定能迷倒众生。”他往下看,看她雪白丰满的酥胸、比以前更明显的诱人乳沟。他困难的吞咽口水,要不是楼下有许多客人等着,他会立刻把她抱上床,吻个不停。 他握起费丝的手亲吻。“我们下去吧!” 她作个深呼吸,让李斯慢慢挽着她下楼。“我还是不懂我们为什么要开个盛大的庆祝会。”她低语,“我们牧场里的人自己庆祝不就好了吗?” “老人家的意思我不好违背。外公外婆和舅舅都希望热闹一下,我想我也需要在地方上广结人缘好做生意,也就答应了。” 他们下到能看见众宾客的楼梯了。宾客们发现到他们,许多人互推手肘,大伙儿渐渐安静下来。 李斯清清喉咙,大声说:“各位先生、女士,请容我介绍我……”他迟疑了一下。“我最亲密的伴侣,我孩子的妈妈,费丝。科林斯……乔登。” 费丝凝视着他,几乎没有听到不绝于耳的恭喜声。他在众人的掌声中领她进舞池,她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她的舞伴。他说她是他最亲密的伴侣,孩子的妈妈,但是没有说她是他太太。 她此生最大的愿望是和他一起站在教堂里完婚,甜甜蜜蜜的共度一生。但是她已经为他怀了孩子,她手上的戒措都还是借来的,是别人的,不是她的,而别人都会以为那是李斯为她戴上的。 她恨,恨她在合约上签了字,恨她将来必须付出的代价。有时候她甚至希望自己没有怀孕,造样当他玩腻了她时,她可以走得没有牵挂。 尽管内心不平静,她还是努力的扮好女主人的角色,不断与人微笑、握手。但是她不禁想,这些人要是知道孩子生下来后她就必须抛夫弃子,远走高飞,他们会怎么说她?流言会传得多难听?李斯会怎么说?她实在后悔没有坚持拒绝参加舞会,这对她而言真是绝大的讽刺。 她鼻头一酸,匆忙转身差点跌倒。 “费丝,怎么了?”李斯警觉的注意到她的脸色不对。“你不舒服吗?”他这才想起她今天晚上一点东西都没吃。 “没有,”她摇头,作个深呼吸,竟眼冒金星,她慌了。“我不能呼吸。” 李斯在她滑到地板之前及时抱住她。他抱她上楼,一边对宾客叫:“拜托请凯文医生上楼,他应该来了。” 等到费丝有知觉的时候张开眼睛,她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怎么回事?” 他已脱下她的礼服,还在为她放松内衣的系带。“你昏倒了,我实在不应该让你穿束腹。” 费丝微笑。“我不穿就挤不进你最喜欢的衣服。” 李斯脸色一沉责怪自己。是他要求她穿那件该死的礼服。“你要是喜欢,我就找人来做一件一样款式的大一号酒红色礼服。” “可能要大两号或三号。”凯文。麦梅菲医生站在门口对他们微笑。他走到床边,坐下来举起费丝的手腕,看着他的表量她的脉搏。 量完了脉搏,他轻松的微笑。“这个舞会一定很无聊,使你不得不以昏倒来逃避,也让李斯有借口脱身。我很遗憾错过你昏倒的场面,我出诊去医治一个小伙子的枪伤,刚刚一到就被五十个人催上楼。”他握起费丝的手亲吻。“我是凯文。麦梅菲医生。” “凯文,别饶舌了。用不着对她施展你的男性魅力,她已经名花有主了。” 凯文医生拉垂嘴角装出一副自尊心大受挫折的样子,惹得费丝笑出声。 “这样好多了。”凯文微笑。“逗病人笑是我的健康疗法之一。”他的英文有浓浓的爱尔兰腔。“现在告诉我你怎么了。” “她昏倒了。”李斯代她回答。 凯文瞪李斯一眼示意他闭嘴,他再看回费丝,继续问:“你是不是感到昏眩、虚弱无力、或呼吸困难?” “对,她说她不能呼吸,接着就昏倒了。她要不要紧?”李斯急着问。 凯文微笑。他的英俊不亚于李斯,甚至比李斯多了几分成熟睿智的男性魅力,只是他不年轻了。黑色的头发已经开始泛灰、泛白,深蓝色的眼睛,眼角处冒出了些鱼尾纹。 “要是我听到的谣言没有错的话,我猜她在期待宝宝的诞生。” 李斯吁出一口气。“她只是因为怀孕而昏倒吗?” “可能。如果你能闭嘴让我检查她,我或许可以告诉你更多。你一向缺乏耐心,但是,李斯,越吵越慢。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请你出去到走廊上等一会儿。” “我介意。” “那你就保持安静。” 李斯不响了,凯文慢慢问费丝一些问题,有关她的饮食、睡眠、日常工作、孕吐的情形等。 费丝一一诚实的回答。凯文医生亲切、温和又幽默,令她觉得很舒服、可以信任。 “你几岁?” 这个问题她没有立即回答。 “二十三。”李斯代她答。 “你三十一。”凯文说。“我知道你的年纪,我是在问你太太,不是问你。”他注视费丝下垂的眼睑。“乔登太太,你二十三岁吗?” 费丝讪讪道:“我再过五天就二十五岁了。” “什么?”李斯惊叫。 “李斯,你再不安静我就真的要赶你出去了。”凯文说,他又问了费丝几个问题,仔细的检查她,再为她盖好毯子。 “怎么样?”李斯问。 “她是怀孕了,胎儿大约有三个月大。” 李斯松了口气坐下来。“就是这样?你只能告诉我这样?” 凯文的眼神转为严厉。“不只这样。她太疲倦,睡眠不足,吃的也不够多。除了呕吐之外,她的脚有点水肿。她二十五岁才第一次当母亲稍嫌迟了些。她有点出血,不能再骑马或跳舞,更不能穿束腹,那会使得胎儿呼吸困难。” “她出血?”李斯的脸色变白。 “只有一点点,不过是个警兆,应该要多休息,在床上躺几天观察一下,等稳定了再下床。” “她要躺几天?”李斯紧张的问。 “还不一定,要等到我确定她没有流产的危险时。” “你说我会流产?我会失去我的孩子?”费丝惊恐的张大眼睛。 “不必慌张,我是说如果你不小心、不多休息还下床走动的话,就会有流产的可能。为了小心起见,你躺一、两个礼拜,让你的身体得到充分的休息与调养,我相信到时候我可以为你接生,迎接一个健康的宝宝来让李斯笑咧了嘴。你懂吗?”他看看费丝,再看看李斯。 “我懂。”费丝回答。 “很好。你休息吧!我到楼下去喝一杯,明天再来看你。”他以头示意要李斯跟他走。李斯点头,弯身啄一下费丝的唇。“我待会儿再上来看你。”说完,他跟着凯文医生走出房间。 “她真的不会有事吗?”李斯站在走廊上问。“她出血的情况严重吗?” “可能没有大碍,不过我们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在危险还没有过去之前,我禁止她下床。还有,李斯,”医生的眼睛锐利的逼视李斯。“你使她太累了。看在孩子的份上,控制你自己一段时间别碰她。” 李斯尴尬的点头。 “你应该不必禁欲太久,等到我确定她没有流产的危险时就可以解禁。不过在她怀孕期间最好房事不要太频繁。” “我知道了,凯文,为了她和孩子的安全,我想我没有选择的余地。” “你是没有。”凯文拍拍李斯的背。“我们下去参加你们的庆祝会吧!大家一定焦急着在等着听乔登太太无恙的消息。”凯文往楼梯走去,看到李斯犹豫着没有跟上来,他再回头说:“李斯,让她休息,你等一下再来看她。” 李斯跟着凯文下楼,直到送走最后一个客人了,他才得空蹑手蹑脚的回主卧房。他一打开门她就转头看他。 “我以为你睡着了。”李斯走进卧房,看到她的眼睛红红的,心里明白她哭过了。 “我在等你。舞会开得怎么样?” “你离开之后大家跳舞的兴致不高,变成都在谈政治。” “对不起,我扫了大家的兴。” “你不必道歉。”他轻吻她额头。“我在楼下好想念你。”没有提防这句话就从他嘴边溜出来。 “我也想念你,好想你。”费丝向他伸出双手。 李斯低身让她抱,柔柔的吻她的唇。她想加深这个吻,他心里一跳。轻推开她,退开床边。“不行,费丝。”他现在最想做的事是热烈的和她做爱,但是他不能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而危害她和婴儿。 “你要去哪里?”费丝不自觉的提高声音。 “下楼去。你休息,我还有些文件要看。我要发电报给大卫,交代他怎么处理一些我投资的事业。明天早上见。” “李斯!陪我,我害怕。”她大惑不解,有任何事比他孩子的安危和她更重要吗? 李斯看出她眼中的惧怕,他知道她需要安慰。他想安慰她,可是他怕他自己会失去控制。他怕他无法以拥抱她为满足。他怕她不肯让他停下来,因为他知道她和他一样享受他们的性爱活动。可是她对他而言太珍贵了,他不能逞一时之乐而牺牲她和孩子的安全。 “我……我得下楼去了。”他在与自己的欲望奋战,说不出更多话来。 她眨回眼泪。“你去忙你的吧!对不起。” “我跟你说过了,你不必道歉。你需要什么吗?要我给你拿什么上来吗?” 要!你的人!你的心!李斯,我是如此的需要你,我要你抱着我,给我一点关怀与安慰。费丝在心中呐喊。可是她一句都没说出来,只是摇头。 他依依不舍的站在门口。“那……我明天早上再来看你。” 费丝没有回答,咬着下唇把头转开。 李斯关上门,听到她在床上抽泣的声音。他的心快被她的哭声撕裂了,他想冲进去拥抱她、安慰她、吻干她的泪,但是他没有一次开始碰她能中途叫停的纪录,他不信任自己的意志力斗得过旺盛的情欲。 他握紧双拳,跑进楼下他的书房兼办公室,写一封电报给大卫。明天一早他就要亲自骑马到奇邑尼发电报,召唤能安慰她的人来安慰她。 第九章-01 李斯黎明时出发前往奇邑镇。在书房的沙发上痛苦的躺了一晚,他决定避开早餐时大伙儿关爱的眼神,先发出求救电报再说。他不是适合安慰她的人,他既不善于甜言蜜语,此时也不能以行动表示,只好求助于人。 他等到八点半,电报公司的办公室才开。发了电报后他给柜抬职员一些小费。“一有回电请你立刻通知我,我到对街去吃早餐。” 凯文。麦梅菲医生把他黑色的医药袋绑上马鞍,骑上马预备开始当天的医疗工作。他预备去看一个脚踝扭伤的男孩,一个昨夜遭枪伤的年轻人,和踪迹牧场的费丝。乔登。 他抖动缰绳出发,没有看到刚刚走进酒吧的李斯。对于费丝。乔登,他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他没有把她当成一个普通的病人。第一眼看到她时,他就觉得她似曾相识,但是他又确定他从来没见过她。 是她的眼睛!她美丽明亮的灰眸使他想起一个人。那是他心中的最痛,他永远怀念她。 “早安。”凯文敲敲房门后进卧房和费丝打招呼。“我听说你已经醒了。我可以进来吗?”他用爱尔兰腔说。 费丝坐起来靠着枕头。“请进。” 凯文注意端详她的脸。她的眼下有黑圈,鼻头红红的,大灰眸失去了光彩,变得又红又肿。“你哭了一整晚吗?” 她点头。 医生翻开毯子,很快的为她检查。“你小腿的水肿已经消了,好现象。可是你暂时还不能下床走路。”他对她微笑,她回以微笑。 凯文呆住。太像了!昨晚他觉得她似曾相识,觉得她和他想念了多年的那张脸有点像。现在当她笑起来,她简直就是他念念不忘的爱人的翻版。不只是眼睛,她们的鼻子、嘴巴都像。只是他的爱人是红头发,脸上有一点雀斑。那个时候才十六岁的她多么美丽又可爱。看到与她相似的费丝。乔登,凯文才知觉到,这些年来他对她的爱不曾稍减。 “医生?”费丝困惑的问。“哪里不对吗?” 凯文眨了眨眼睛,摇了摇头回到现实。“没有。”他苦笑。“你使我想起一个人,我很久以前认识的一个人。我刚从爱尔兰来到美国的时候认识她,一眨眼都已经二十几年了。你长得很像她。”他清了清喉咙,阻止自己再去多想,多想只会多添感伤。 “你是怎么认识李斯的?”费丝问。 凯文深深凝视她,立即明白她的泪水是为了李斯而流,她显然深爱她的丈夫。 “我在战争期间认识李斯,我和他及大卫在同一个部队里。有一次他的臀部被刀割伤相当严重,使他躺了几个月,在那一段期间我们成了谈话投机的好朋友。我买书给他看,和他谈论一些著作和艺术品。战后我在华盛顿遇到他,他说他看好奇邑尼是个有发展性的市镇,人口已经在逐渐增加,他要求我来这里行医。” 费丝觉得这个医生有点神秘,昨晚他亲切幽默,今天早上他却显得心事重重。他很英俊,但是长得好看并不是他特别吸引她注意的原因。她有一种自然的想多了解他、多亲近他的感觉。 “我家在瑞奇蒙,”她不禁主动的滔滔说,“我和李斯是在华盛顿认识的,我是到华盛顿……拜访朋友,结果现在我在这里。” “肚子里怀着一个小生命。”凯文换回医生的口吻。“如果你能设法多睡一点、多吃一点,保持愉快的心情,我相信我们可以期待一个健康宝宝的降临。”他站起来,提起医药袋。“你自己保重,别下床,我会再来看你,记得要多休息。” 费丝听从医生的话,通自己睡了一会儿。醒来后,她看看玛莉借给她的书,又自己练习了一下语文,也和送东西来给她吃的莎拉哈用苏族语交谈。她还是觉得无聊。对一个忙惯了的人来说,她实在闲得发慌。 她再逼自己睡,蒙朦胧胧的似睡似醒。 “费丝?” 她张开眼睛。 裘伊怯怯的站在门口。“莎拉哈说我可以来看你。” “当然。”费丝微笑着拍拍她身边的床。“过来。” 裘伊跑向她,抱住她脖子。“费丝,我好想你。” “我也好想你,小东西。”费丝自然的学李斯叫裘伊的匿名。 “你生病了吗?”裘伊担心的问。 费丝再拥抱她。“没有,我只是有点累,医生命令我要躺在床上休息。”她想了想,试着向小女孩解释,“再过几个月我会生下一个小娃娃,我现在要多休息,小娃娃生下来才会健康。” “你会生一个女生娃娃吗?” “我不知道,李斯希望我生男生娃娃。” “他也要生娃娃?”裘伊困惑的问。 “不,不过这个娃娃是我和李斯两个人的。” “我还是你的小宝贝吗?” 费丝微笑着亲一下裘伊的脸颊,裘伊比在瑞奇蒙时胖了一点,脸颊肉肉的很可爱。“你永远都是我的小宝贝。” “我也是李斯的小宝贝?” “当然。” “可是他喜欢男生娃娃。我是女生。” “虽然他喜欢男生娃娃,不过我相信他还是会像以前一样喜欢你。” “他会买家小黑那样的小马给男生娃娃吗?” “不会。如果会,也要等娃娃长得像你这么大,那还要经过很久的时间。” “真的?” “真的。” 裘伊放心的微笑。她陪了费丝大半个下午。 李斯的外公外婆和查理舅舅也分别来看过她,只有李斯仍不见踪影。 等房间里剩下她一个人时,费丝放声痛哭。她失败了!她的惧怕成真!她全心全意的爱他,却没能使他爱上她。却是他至少应该来对她表示关心,即使是虚情假意也好。毕竟她是他孩子的妈。他说他早上会来看她,结果夕阳都开始西沉了,他还没出现。他真的忙得一点时间都抽不出来?任何人任何事都比她重要? 她哭着睡着了。再张开眼睛时天已完全黑了,李斯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费丝眨了两次眼睛才确定她不是在作梦。“李斯!” 李斯咬牙。听到她叫他的名字,他的身体就起了反应,他如何能阻止自己不侵犯她。她的身体向他移近,她的表情似乎希望他吻她。他不敢去看她的唇,低头从他腿上拿起一个纸袋。“我买了点东西,使你躺在床上不至于太无聊。” 得不到他的吻,得到他的礼物也好。至少表示他还曾想到她。 “是婴儿的东西,希望你会喜欢。” 她的眸光一黯。他是为他的孩子买的,不是为她。“谢谢你,我相信我会喜欢。”她礼貌冷淡的说。 李斯打开纸袋,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给她看。是几片剪裁好的棉布。“我请裁缝剪好,带回来给你。我想你可能希望自己缝婴儿的衣服,也好打发不能下床的时间。我还给你买了一个缝衣服用的篮子,以及其他裁缝说你可能需要的东西。” “谢谢。”她淡淡的说。 “费丝,你还好吗?”他巧克力危的眼中满盈关心。她相信他对胎儿的关心数倍于对她。“我以为你喜欢缝衣服……,我以为你喜欢有事情做。” “你说得没错,而且你也可以省下请人缝衣服的钱。” 李斯的两道眉挤在一起。她应该明白他要她缝婴儿衣服的原意不是为了省钱。她应该知道他是个大方的人,不会为了省几个小钱如此大费周章。“你确定你没有不舒服吗?” “如果你问的是我的身体,我很好,凯文医生今天早上来看过我了。” “我知道,我和他谈过。” “你今天晚上要留在这里吗?”她装作不经意的问。 他明白她在乎,非常在乎,他却不得不回答:“恐怕没办法。” “你有处理不完的文书工作?” “差不多。” “我懂了,”她住毯子里溜。“你走吧!我想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了。” 李斯愕然。她生气了,深深受了伤害的样子。她应该明白他是为了她和胎儿的安全,才不敢和她单独相处太久,凯文应该跟她讲过他们此刻同房的危险性。“费丝,我……”他试着想解释。 她冷冷的说:“晚安,我要休息了。”她闭上眼睛。 李斯站起来,无奈的走出房间。 四天后,费丝二十五岁生日的那天早上,下了三天的雪终于停了。可是看天色并不乐观,更大的暴风雪可能即将来临。 牧场里的人手各个忙着将牛群赶进棚里,一些出世不久的小牛有冻死的危险,他们得想办法使它们得到足够的温暖。 李斯几天没有见到费丝了,他的确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已经开始有幼小的牲畜冻死,而天气可能更恶劣,在外头没来得及赶回来的牛不知有多少熬不过这个冬天,幸好那些已经回来的终于安顿好了。 他几天来第一次踏进家门,咽一口温热的咖啡,手抚着温暖的咖啡杯。 他一边拉下他用来蒙脸挡风的围巾,一边问玛莉:“费丝还好吗?” “她很寂寞、很无聊、很想念你。”玛莉没好气的回答他。 李斯沉默的喝咖啡。 “怎么样?”玛莉问。 “什么?”他茫然的看他表妹。 “我在等你说话呀!” “凯文今天有没有来看她?” 玛莉夸张的叹了口气。“还没有,他可能下午会来。他每天都来看她。有时候顺路经过再多来看她一次。” “他没有别的病人吗?一天到晚来干什么?”他叫凯文来检查费丝,并没有叫他来对她嘘寒问暖献殷勤。那个英俊的爱尔兰佬打的是什么主意? “费丝请他今天晚上来吃舨。”玛莉说。 “什么?”李斯用力把咖啡放下,热咖啡溅出杯子烫到他的手。 “今天是费丝的生日,你知道的,”莎拉哈用苏族语说。她一边拿抹布擦被咖啡拨湿的桌子,“她邀请凯文医生来吃饭,表示感谢他的关心。” “我知道今天是她的生日。”李斯自齿间挤出声音。“我几天前就打电报给大卫了,他有没有回电?” “有,在你桌上,昨天到的。”玛莉说。 李斯快步冲出厨房,奔到他的办公桌拿起电报来看。大卫的回电很简短,他和婷琵今天下午会抵达奇邑尼,火车预定四点十五分到站。 李斯冷静了些。他走回厨房吃完早餐,然后说要去睡觉,请莎拉哈下午叫他起床。 他站起来走向书房。 “你不上去看费丝一下吗?”玛莉追着他问。 “我在晚餐时会见到她。”他答完就关上书房的门。 四个小时后,李斯洗过澡、刮干净胡子、穿着整齐爬上马车。穿着厚外套的裘伊坐到他旁边。他本来没打算要带裘伊去车站,但是裘伊威胁着要告诉费丝,他只好让她跟着。他犯了告诉裘伊他为什么要穿戴整齐进城的错,这个小磨人精总有办法使他屈服。 “都准备好了吗?”李斯回到家时走进厨房问。 “准备好了。”莎拉哈回答,“她以为我们忘了她的生日。”她正在为蛋糕做最后的装饰。 “很好,大卫和费丝的阿姨躲在书房里,我们要给她一个惊奇。婷琵就是我送给费丝的生日礼物。” “你也给我一个惊喜。”莎拉哈说:“你没有告诉我大卫要回来。” “我不想破坏你的惊喜,我知道你有多想念他。蛋糕好了吗?我拿到饭厅去,你可以先到书房和大卫聊天。待会儿我就要去请我们的寿星下来。” 几分钟后李斯进入房间时,费丝正在看书。她抬起头,眼睛一看到他就拔不开。她太想念他了。 “哈啰。”他恋恋的凝视她。她穿着睡衣,披着睡袍,坐狂床上看书,黑发没有盘起,没有绑辫子,以他最喜欢的样子散在她的肩上、胸上、背上。 她看起来美极了,美得令他停止呼吸。 “我最近都没看到你。”她幽幽的低怨,“我以为你已经忘记我了。”她看回书上,假装不在意他来不来看她。 “我出去了几天,找一些牛回来,免得它们在暴风雪中冻死,尤其是小牛,不把它们赶回来,它们可能活不过下个礼拜。”他站在她面前,竟觉得尴尬。 “哦?我没有注意到天气那么糟。” 她不可能连窗外下了几天的雪都不知道。她要跟他玩说谎游戏就来玩吧!“我以为你会忙着缝婴儿的衣服。” 她瞟向篮子,过去的三天她只缝出两个袖子,每缝一针她的心就刺痛一下,只好放弃。当孩子穿上她亲手缝的衣服时,她可能已经离开了,教她焉能不伤心!他是来验收她缝衣服的成绩吗?今天是她的生日,在这个该死的牧场里有人记得吗?有人关心她吗? “我很忙。”她说,“我想一个人安静的看完这本书。” “你忙得没办法下去跟我们一起用晚餐吗?”李斯柔声问。 “啊?”她有些受宠若惊。几天来他对她不闻不问,现在竟然来邀请她。 “你不是请凯文今天晚上来吃饭吗?还是你希望他跟你在房里用餐?” “对!不!” “你的答案到底是什么?”李斯的妒火又开始燃烧。 “对,我请他来吃饭。不!我不打算和他在房里用餐,我想到楼下去和大伙儿一起吃饭,如果我可以下去的话。” “我听说医生指示只要有人抱你下去,你不必自己走楼梯的话就可以下去吃饭。我就是那个人,随便你要不要下去。”他双手在胸前交叉,摆出一副对她的选择无所谓的样子。 “我要下去。”她滑到床边。 “穿着睡袍。” “我不能换衣服吗?如果你肯帮我,一下子就好了。” 他要是帮她换衣服,他们可能明天还无法下楼。光是看着她,诱惑就已经太大了。“医生没说你可以换衣服。如果你坚持要换衣服,那就算了,你还是别下去好了。”他不在乎的耸耸肩。“随便你。” “我要下去!”她乖乖的穿上睡袍。 要不是楼下有那么多人等着,李斯可能手和脚都会抖得无法顺利抱她下楼。他制止自己去想她的身体有多柔软,咬着牙杀死他的欲望、抱她走进饭厅。 “生日快乐!”等在饭厅里的人看到费丝时齐声叫道。 “噢!”费丝的心头顿时温暖起来。饭厅里都是李斯的亲戚,她邀请的客人还没来。 李斯放她坐到椅子上。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嗫嚅道。“我以为你们忘了。”她对玛莉和莎拉哈点头微笑,感谢她们所为她准备的一切。 “我们没忘。”玛莉对她挤个眼睛,“这样比较好玩。” “谢谢。”费丝的声音有点哽咽,“谢谢你们。” “费丝,你看!”裘伊走到费丝旁边叫道:“莎拉哈给你做了一个生日蛋糕。我们每个人都送你一样生日礼物,我帮你打开礼物好不好?我们可以吃蛋糕了吗?” “我想我们得先吃晚饭,晚一点再吃蛋糕。”费丝说,“谢谢你,莎拉哈。”她越来越觉得兴奋。从十六岁起她就不曾享受过生日蛋糕。她问李斯:“凯文医生呢?他答应我要来,我以为他已经来了。” “我不想让你失望,利用他的名字引你下楼。他派人送话来说别等他吃饭,他临时有棘手的病人,晚一点才会来。” “那我们就开始吃饭别等他了。” “谢谢天,终于可以吃饭了!”大卫自饭厅门口发出声音,“我饿得可以吃下一只熊。” “大卫!”费丝兴奋的叫道,如见老友。“你是从哪里变出来的?” “李斯叫我坐火车来。” “你有没有再去过我家?你知道我的亲戚们现在怎么样了吗?你有没有跟婷琵阿姨联络?她的近况如何?” “你何不自己问她?”大卫退开一步,让婷琵。汉弥顿走进饭厅。 “婷琵阿姨!”费丝叫道,流下喜悦的眼泪。“噢!婷琵阿姨!” 婷琵跑近费丝,紧紧拥抱她。 “你是怎么来的?”费丝含着泪问。 “我跟大卫一起来。”婷琵微笑道,她和费丝长得非常像的灰眸泛着泪光。“生日快乐!” 第九章-02 “你跟大卫一起来的?也是李斯要你来的?” “当然啦!不是他还有谁?” 费丝瞟向李斯。 “我想给你一个惊喜。”他浅浅的笑着。 费丝的喉咙突然像塞住了一个硬块。泪水流下她脸颊,她想向他道谢,可是说不出话来,只能炯炯的望着他,对他的情爱用目光来说。 李斯上前握起她的手亲吻。“生日快乐,费丝。” 大伙儿热热闹闹、和和乐乐的吃过晚餐收好桌子,把生日礼物堆到饭桌上。 费丝正要开始拆礼物时,凯文。麦梅菲医生走进饭厅。她用微笑迎接他。“凯文医生,我很高兴你能来。我们在等你切蛋糕。请进,我想介绍一位和我最亲近的亲人和你认识,李斯请她来,给我一个惊。” 饭厅里大家都在高兴的谈笑着,只有李斯沉默的坐在长桌的尽头,冷冷的看费丝粉颊嫣红、秋水灿然的和英俊的凯文讲话。从凯文踏进饭厅的那一秒起,他的好心情就被破坏掉了。 他还有一样礼物要送给费丝,可是他要私下给她,不必当着众人面前。该死的凯文,他对费丝到底存着什么心?他生气的一口把他杯中的白兰地全喝光。 “婷琵阿姨,”费丝叫道。“医生来了,我想介绍你和他认识。” 婷琵不知道听了玛莉说什么正在笑,笑得嘴巴张开、眼睛半眯。她听到费丝在叫唤她时转身,看到站在费丝旁边的男人,她的笑容倏地僵掉,脸色惨白,表情震惊,好像见到了鬼。咖啡杯从她颤抖的手掉下,摔到地上。这个声音使得其他人安静下来。 她张开嘴巴,很困难的发出声音,“凯文。”然后她身体一晃,像咖啡杯一样往地上掉。 “婷琵阿姨!”费丝惊愕的站起来。 “噢!我的天!婷琵!”凯文叫道,他匆忙赶到婷琵旁边。“哪个人到饭厅外面的墙角拿我的医药袋来。退后!”他命令大卫和玛莉。“给她一些空气。” 山姆很快的提来医药袋给凯文,凯文拿出嗅盐放在婷琵的鼻子下面给她闻。 费丝慢慢走近围住婷琵的那一小圈人,站到李斯旁边。 婷琵悠悠张开眼睛,看到凯文,她虚弱的微笑,“我是在作梦吗?凯文。” “你没有作梦,我真实的在这里。”凯文扶她站起来,她软软的靠在他身上,他用手臂圈住她,一副会永远保护她的样子。 “婷琵阿姨,”费丝挤到她面前。“你还好吗?” 婷琵看看费丝,再看看周遭一张张关心的脸,她看回凯文脸上,尴尬的说:“我兴奋过度了。” “她坐了一天的火车,可能太累了。”李斯说。 “有可能,”凯文微笑道,他平日眉间的忧郁一扫而空,脸上焕发着雀跃的光彩。“不过,我想她是因为看到我而昏倒。” “你?”李斯挑眉。凯文自以为是情圣? “你们以前认识吗?”大卫问。 “是的。”凯文楼紧婷琵。“很久以前我曾和这个漂亮的女人结婚。”他微笑着低头看他怀里的婷琵。“我打算尽快再和她结婚一次。” 婷琵女孩子家般的羞红了脸,使她显得比四十一岁的年纪年轻多了。 凯文将婷琵整个人抱起来。“现在我要先送她上她的床,她的房间在哪里?” “我带你去。”玛莉自告奋勇的领路。 “可是她的丈夫是凯文。欧梅利。”费丝说。 凯文停出解释:“我就是凯文。欧梅利。以后我再讲给你们听,现在我和婷琵要记叙叙我们分别这么多年的相思之苦。”他凝视着婷琵微笑。“是不是?亲爱的。” 婷琵害羞的点头往他怀里窝。他抱着婷琵跟在玛莉后面上楼。 “哇!真想不到!”查理说着坐回他的座位。大伙儿也纷纷回座。 “真想不到!”李斯看着费丝说。 “婷琵阿姨和凯文。欧梅利结婚的时候才十六岁。”费丝讲给大家听,“我外公汉弥顿在巴尔的摩抓到他们,把凯文送上回英国的船,硬生生拆散他们,婷琵阿姨则被送到遥远的亲戚家等丑闻平息。” “凯文最近常常来看你,”李斯说,“你有没有告诉他你们家的事情?他在今天之前知道他就是你阿姨久失音讯的丈夫吗?” “不知道。”费丝回她的椅子坐下。 “你怀疑过吗?”他靠着她椅子的扶手问。 “我怎么会怀疑?”费丝不懂李斯为什么咄咄通问她,“她只提起过他一、两次,而且她跟我说她丈夫叫凯文。欧梅利,不是凯文。麦梅菲医生,所以我压根儿没把这两个名字联想在一起。你为什么一直问我?他事先知不知道有什么差别?” “我想对你可能有差别,你或许会改变对……一些事情的想法。” “什么事情?什么会改变我的想法?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很为婷琵阿姨找到她丈夫高兴,如此而已,你为什么要想得那么复杂?” “嘿!”大卫出声,“你们两个待会儿再私下讨论好不好?” 李斯不理他,“凯文说要再和你阿姨结婚,那意味着他们将在这附近定居,成为我们的邻居。那意味著有一天你会来拜访她。” “当然我会……”费丝打住话,明白他所谓的有一天是什么意思。根据合约,她生下孩子后就必须离开,李斯不希望她以拜访婷琵阿姨为借口在这附近出现。这么说来她将不只失去孩子,也会失去她最亲爱的婷琵阿姨。“噢!不!”她仓皇低语。 “这样不是很好吗?”已回到饭厅的玛莉说,“有个亲人住附近,费丝才不会患思乡病。” 李斯抿着嘴不讲话。他怀疑凯文和婷琵现在单独关在房间里在做什么,他也想把费丝抱上楼去关在房间里。他渴望私下和她庆祝她的生日,不是当着大伙儿的面前。在大家面前他什么话都不好说,什么事都不能做。 “今天真值得庆祝,”玛莉说,“一对久别重逢的夫妻终于团圆,又是费丝的生日……” “切蛋糕了!”裘伊叫道,“我要吃费丝的生日蛋糕。”她对漂亮的生日蛋糕垂涎已久。 “好吧!我们来切蛋糕。”费丝说。 莎拉哈把刀子递给费丝。“我们要不要等凯文和婷琵下来?还是留两块蛋糕给他们?” “不必等了,就切吧!”李斯说。 “可是他们可能想……”费丝当然希望她的婷琵阿姨夫妻能参与。 “费丝……”李斯正想说别打搅他们,裘伊已经从他身边挤出去。 裘伊跑到楼梯口,用她最大的音量,竭力喊着:“婷琵阿姨!凯文医生!费丝要切蛋糕了!你们要不要下来?还是我们留蛋糕给你们吃?” “问问他们,这倒是个好办法。”大卫说,他慢慢走到他母亲莎拉哈旁边。 裘伊没有立即得到回答,继续大叫:“婷琵阿姨!凯文医生……” “我们听到了!”凯文自楼上回话,“我们马上就下来。” “全牧场都听到了。”十五岁的山姆说,“而且声音大得可能已经引起牛群的骚动。” 他的话被走回饭厅的裘伊听到了。“才没有呢!” “不信你出去看,小不点。” “你才是小不点。”裘伊不甘示弱的回嘴。 “好了,好了,别吵了。”玛莉摆出老师的面孔喝止他们。 婷琵走到费丝旁边坐下。“费丝,很抱歉,我们打搅了你的庆生会,”她看向凯文。“你先切蛋糕好了,等下……” 山姆插嘴。“等下再切的话,裘伊的口水就流下来啰!” “我才没像你那么脏!”裘伊对山姆吐舌头。她到牧场来的这几个月,因为许多人跟她讲话,使她的语言功力大为增进。 山姆则对裘伊做鬼脸。 “可以切蛋糕了吧!”李斯说。 费丝微笑着切蛋糕,第一块切给裘伊,接着给其他的孩子。 莎拉哈和玛莉分别为小孩倒牛奶,为大人添咖啡。 李斯则迳自倒白兰地喝,不晓得在生谁的气,两口就把白兰地喝光了。莎拉哈为他倒来一杯咖啡,看他一眼,收走他的白兰地酒杯。 大家坐着吃蛋糕,大卫看着凯文和婷琵说:“你们可不可以透露一下你们伟大的罗曼史?” 凯文微笑,娓娓细说从头。他只身自爱尔兰移民至美国时还是个穷小子,他虽然从小就和他爸爸学医,但是当时反爱尔兰的声浪甚大,没有人会给爱尔兰医生看病。为了生活他只好到汉弥顿家的马场工作充当驯马师。 “我和婷琵一见钟情。”他饱含爱意的双眸定定凝视着他太太。“我很快就向她求婚。”讲到这里他轻声一叹,“可是她爸爸听到她要嫁给一个穷光蛋爱尔兰驯马师,非常生气。” 婷琵接口。“我们私奔到巴尔的摩,请牧师为我们证婚。可是我爸爸追踪到我们,他……他把凯文……”她激动得说不下去,热泪盈眶。 “他和他带来的两个人把我打得昏迷,然后把我送上一艘前往英国再转往中国的船,按我的拇指签约当水手。我在船上工作了五年,由水手渐渐成了船上的医生。等我终于能够下船,我立即回美国,直奔汉弥顿马场。可是婷琵的爸爸告诉我,我和婷琵的婚姻已经宣告无效,因为我们造成丑闻,他把婷琵送到外地的亲戚家去住,然后他告我侵人私人土地、乱闯民宅,把我送进匹兹堡监狱里。” “我们私奔的时候我还未成年,”婷琵说,“我爸爸因此有权宣告我们的婚姻无效。他送我去费城的亲戚家,我在那里住了一段时间,然后当我姊姊普露生病时,我就到瑞奇蒙去照顾她,那时候她怀孕。” “怀的就是我。”费丝插嘴。 “汉弥顿用他的势力使我坐了几个月的牢,但是他们没有理由关我太久。他威胁我不得再进入维吉尼亚州,否则要把我的手脚打断。”凯文接过婷琵向他伸出来的手握住。“我只好在宾州和玛里兰州交界处的几个小镇上流浪,鹲名为凯文。麦梅菲,使人们不至于一听到我的姓就怀疑我是个爱尔兰医生。那些年我努力打听婷琵的消息,但是一无所获。然后我就以凯文。麦梅菲的名字从军,当军医。战后我再到汉弥顿马场去,那里一片荒芜,我以为婷琵已经死了。”凯文的声音转为沙哑。 婷琵爱怜的看他。“我知道凯文是个固执的爱尔兰人,只要他不死,他一定会设法找我,可是他不知道我姊姊住在瑞奇蒙,我也没办法通知他,只好消极的等他来找我。这些年来我一直抱着一线希望,相信总有一天我们能再相聚。现在终于让我盼到了。” 她的另一手握住费丝的手。“要不是你,费丝,我不可能再和凯文见面。还有你,李斯,谢谢。要不是你送我来给费丝一个惊喜,我也不会巧遇凯文。我还要谢谢大家对我……”她轻咳了一下。“对我外甥女的照顾。” “婷琵阿姨,你现在有什么计划?” “再嫁给他一次。”婷琵微笑道:“这一次一定要确定婚姻有效。” 大家都笑了。 “费丝,如果你是个好病人,乖乖听医生的话,”凯文说,“我就让你下床参加婚礼做女傧相。” “你们什么时候要结婚?”李斯问。 “尽快,等我和牧师谈过后。我们已经等得够久了。”凯文说。 “二十五年,”婷琵轻叹,“好漫长的二十五年。” 在座年纪最长的邓肯。亚力山德站起来,用他的叉子敲敲咖啡杯吸引大家的注意。“这一桩伟大的爱情,值得我们喝威士忌致敬。” “威士忌?”凯文叫道,“向爱尔兰人的爱情致敬,用世仇英格兰的威士忌吗?” “好吧!好吧!”邓肯笑道,“那我们改用白兰地好了。” “费丝,你会因为我和凯文结婚感到尴尬吗?”婷琵问。她和费丝坐在门廊上缝制婴儿的衣服。 “怎么会呢?我为你们高兴都来不及。”费丝说,“你们已经结婚快三个月了,怎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 “因为我想写信给薇德。不能再拖了,她一定会觉得我这么老了还结婚很丢脸。” “她在两千哩外,你管她怎么想?只要你幸福快乐就好了。” “你幸福快乐吗?” 费丝闭嘴没有回答。 “我不知道你和李斯之间是怎么了,就我所见到的,我觉得你千方百计的在诱惑他。” 费丝几乎连头发都羞红了。“婷琵阿姨!” “你知道我说的话没有错。”婷琵放下针线拍拍费丝的手,“你不必觉得难堪,想诱惑一个你爱的男人,这是很自然的举动。我也时常诱惑凯文。”她放轻了声音说:“我怀孕了。” “啊?”费丝讶叫:“你确定吗?” “还没有完全确定。”婷琵微笑,“我还没有给医生检查过。” “你没有告诉他?” “我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费丝注意看她阿姨,与爱侣重逢后,这几个月来婷琵显得比以前更年轻漂亮,浑身散发着爱的光彩。她低头看看自己圆圆的肚子,觉得自己又老又丑又笨重。她肚子里的孩子已经七个月大了,臃肿的身材使她失去对李斯的吸引力。 “我想你会有办法开口的。”她说。 “你也是。” 费丝抬头,困惑的望着婷琵。“我不用再向李斯说我怀孕,他早就知道啦!” “可是他不知道你爱他,我知道你开不了口。” 费丝苦笑,“我那么透明吗?” “我想只有像我这么了解你的人才看得出来,从你生下来的第一天起我就在你身边。” “我不应该爱上他,我更不应该签合约。我没有办法放弃李斯和我的孩子,我也不想失去你独自回瑞奇蒙,我会受不了。”费丝掩住嘴巴,抑制自己哭。 “我不以为李斯会让你独自回瑞奇蒙。” 费丝看向在栅栏里的李斯,他正在给小牛烙印。小牛的恢复力快得惊人,烙完了印立即爬起来。李斯在她心上烙的印,她却永远也恢复不了。失去他、失上她的孩子,她一定会委顿枯竭而死。 “他不爱我。”她第一次向自己承认。 “我想他爱你,”婷琵说,“凯文也觉得他爱你。” “从我在庆祝会昏倒后他就没有碰过我。”费丝把她绣好了花样的婴儿服折起来。 “你希望他碰你吗?” “是的。”费丝竟一点也不觉得羞耻。 “那么你可能得采取主动。” “我采取主动?我……” “他可能怕你会有危险。” “他怕我有危险?有什么危险?” “凯文告诉我上次你险些流产,他警告李斯暂时别碰你。” “凯文跟你谈这些?” “是我刚好提到李斯在我们的婚礼中显得暴躁孤僻,他才提起他要李斯暂时禁欲,他说男人的性欲不能发泄时会有这种现象。”婷琵低声对费丝耳语,“我不晓得你们到现在都还没有同房,看来只好由你采取主动了。” “凯文说我们可以了吗?”费丝的眼中亮出希望之光。 “可以。婚礼过后凯文就跟李斯说可以开禁了。李斯可能还怕会伤害而你不敢冒险。” “或是他对我不感兴趣了。”费丝摸摸她的大肚子。“你看看我,我这种身材怎么吸引得了男人?” “你没有发现他经常在偷瞄你吗?我想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已经疯狂的爱上你了。即使是现在,隔着一段距离,他又在工作,他也一得空就看向我们这里。” 正说着李斯就站起来,用他的红领巾擦擦汗,把他的衬衫脱下来。太阳照在他赤裸的胸膛上,使他看起来非常健美。 他看向门廊,眼睛和费丝的眼睛遇上。费丝立时觉得喉咙干渴。她困难的吞咽口水,呼吸开始急促,胸部胀痛得不得了。婷琵说得对,她应该诱惑李斯,想办法采取主动。 还等什么?现在就是时候。 她对李斯微笑,故意伸出舌尖,慢慢的舔舔唇。 李斯的心跳立即超速,身体瞬间就起了反应。他几乎敢肯定她故意用狐媚的表情诱惑他。他摇摇头,不,不可能。费丝不是个懂得勾引男人的女人。她不是故意的,她不晓得她的举手投足、轻颦浅笑在在对他都有吸引力。 他渴望爱抚她,恨不得能立刻理首于她现在非常丰满的胸脯前。他希望去感觉她肚子里孩子的蠕动。可是他不敢,他不敢摸她、不敢碰她,怕又导致她出血的危险。他要向自己证明他不是个禽兽,他控制得了自己的欲望。他办得到。 “李斯!”查理叫道,“你是要整天站在那里看女人,还是要帮我们给小牛烙印?” 李斯惊跳起来,他不晓得呆呆的站在那里看费丝多久了,惹人笑话。他转身帮忙按一只小牛的头。 一个离他们比较远的牧场帮手对另一个牛仔说:“今天晚上他就可以给他太太烙印了。” “很可惜,我想他不需要帮忙。” 李斯走开去站在烧铁的炉子旁。他摇摇头,但是整个下午脑中不断重述牛仔的话。今天晚上他就可以给他太太烙印了。 第十章-01 李斯吹熄书房的灯,关上门,上楼去他目前睡的房间。他早就不睡书房的沙发了,搬到主卧室旁边的一个房间睡,与费丝仅有一墙之隔。 李斯打开他房间的门,走进去,开始脱衣服。 有人为他把壁炉里的火生起来了,是费丝。每天他都想谢谢她的体贴入微,但他总是话到舌尖就咽下去。他不是没注意到她为他所做的一切,为了避免和她太亲近,他只好假装不知道,什么都不说。 他掀开床罩,坐在床边脱靴子。在他躺在这张床上的数十个晚上,他至少想像过数百次与费丝甜蜜的做爱。没办法抱她睡觉,他只好抱枕头睡觉,这种痛苦他唯有自己承担,无处倾诉。 他叹口气。许是他太想念她了,他竟闻到她的香味。 他踢开靴子躺上床。 “我还以为永远也等不到你上床。”她轻柔的声音从房间角落的阴影传来。 李斯张大眼睛,看着她从阴影中走出来,怀疑是他的幻觉。 她坐到床上。 “费丝?”他清清喉咙,“你……”他看看房间,确定他没有走错房间。“你来这里做什么?” “等你。”她伸出手指,玩弄他的乳头。 “你在干什么?你想做什么?”他抖着声音问。 “你还猜不出来吗?”她跪到他腿边,“我要你。”她用她的唇代替她的手。 李斯抽气,既愉悦又痛苦,当她的舌舔逗他的肚脐时,他用颤抖的手抱她的头。“不要,费丝,你不能再……” “谁说我不能?”她大胆的玩火,抚他、吻他最敏感的地方。 李斯无助的呻吟。 “我知道你会喜欢!”她舔弄着他。 “费丝!”他吟哦她的名字,半哀求半发泄地,“费丝!” 她抬起头,吻他的唇。“让我爱你,李斯。” 李斯不再挣扎,他不晓得是什么奇迹使得她来他床上,反正逃不了了,他只好尽情享受。再说他也不想逃,他实在恨透了和他的欲望交战的非人折磨。 太久不曾发泄,他很快就达到高潮。 然后再换他逗弄费丝,等她也得到满足,他们拥抱着入睡。 半夜,被激情吵醒,他们热烈的做爱,之后微笑着睡着。黎明时又缓缓的爱恋对方一次,再沉沉睡着。直到阳光透进窗帘了才醒来。 “李斯?” “嗯?”他睁开眼睛,看费丝手肘弯在枕上,手掌托着后脑在凝视他。她眼角含春,媚赛春花,美极了! “我还没有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那原是你不必做的。送圣诞礼物、为裘伊准备粉红色的房间、买小黑给她、请婷琵阿姨来……” “嘘,”他手指投到她唇上。“我做那些都是有目的的,不是真慈善。” “我还是要谢谢你,你使得裘伊、婷琵和我在瑞奇蒙的亲戚们每个都很高兴。我──”她突然顿住话。 “费丝,怎么了?”李斯警觉的坐起来。 她微笑,“你的孩子在踢我呢!”她拉他的手去摸她的肚子。“这里,你感觉到了没有?” “有!”李斯兴奋得整张脸像开了花。“你痛不痛,他很有力气呢!” “没提防的时候被他踢第一下会有点痛。”她握起他的手亲吻。“谢谢你。”她流下泪来,“谢谢你给我机会孕育生命。” “看在老天份上,不要谢谢我,费丝。”他跳下床在房间里踱步,“我已经观察你几个月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对这件事情的感觉吗?现在婷琵又嫁给凯文。该死!我希望……”他转身面对她,他能面对任何事,除了她的眼泪。命运为什么不安排他先遇到她而不是歌豆琳?歌豆琳对他的伤害实在太大了! “李斯,”费丝平静的说。“我们签过合约,你不用担心我毁约,我不会让你失望,我会遵守合约。” “该死!费丝!”他快爆炸了!“你……”他不想失去她,可是他又不能留她。 “你会怎么跟孩子说我?” 这个问题把他问呆了。“你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会怎么向你的儿子描述他的妈妈?”她手抚着肚子。 “我想……我会告诉他她在生他之后就死了。” “什么?”费丝讶叫。 “不然你要我怎么说?说他妈妈在他出世之后就抛弃他?或是,因为她签了一张她必须放弃他的合的?还是要说是我强迫她走?” 费丝摇头。“可是……说死了未免太……” “他会爱一个为了生他而死的母亲,不会爱一个抛弃他的母亲,不管她是为了什么理由抛弃他。” “我有一个最后的要求,希望你能答应。”她低声说。 “你说吧!”他毫不迟疑的回答。如果她要他撕毁该死的合约,他更乐于答应。 “我们只剩下两个月的时间了,我需要很大的勇气来熬过这段期间。” “我知道。”他实在不想听他们还剩下多久的时间。 费丝作个深呼吸,咽下她的尊严。“在这段期间,你想你能陪我睡吗?假装你爱我,让我到时候没有遗憾的走。” 他咬牙切齿的诅咒,觉得她的话深深刺进他的心脏。 费丝注意到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要他假装爱她有那么困难吗?她后侮说了刚才的话。“算了,忘了吧!就当我没说。我不应该说的,只是因为……我害怕我没有足够的勇气。对不起,我不应该提出这种无理的要求。请你原谅我。” 李斯没说话。他没办法说,说不出来,所有的话都卡在喉咙出不来。 她要他假装爱她!她难道一点都感觉不出来他…… 他穿上裤子,套上衬衫,抓起他的袜子和靴子走出房间,用力摔上门。 费丝把脸埋进枕头里痛哭流涕。 她无法使他爱她已经够悲惨了,她连请他假装爱她都办不到,她在他心里真的丝毫分量都没有吗? 李斯想踢自己一脚,使自己滚下楼梯去。 他听到费丝的啜泣声,知道他又伤害她了。他不是故意的,但是他还是伤害了她。他不知道该怎么对她说,她的坦白令他措手不及,他在毫无心理准备的状态下,被触动了心灵的最深处,教他如何能不惊慌? 该死的李斯·乔登!该下地狱的李斯·乔登!他知道她是个多么骄傲的人,一个连别人送的一篮水果都不肯轻易接受的南方淑女,他居然使她哀求眷顾她,然后请他原谅她提出的要求。 他从厨房的后门走出去,不觉用力摔上门。他恨自己。他是个傻瓜!蠢蛋!白痴! 刚才他为什么不能耸耸肩,轻轻松松的答应她的要求?他为什么不能假装他不在乎? 为什么? 因为他已经很透了假装、虚伪、欺骗。他不想昧着自己的良心继续下去,否则他会疯掉。 他必须找个人谈谈,在他爆炸之前、在他发狂之前。找一个年纪大的、有感情经验的聪明人谈。找一个能帮他处理这一团剪不断理还乱的错综情事的人。 他敲敲他外公木屋的门。 邓肯。亚力山德来开门。 “外公,我必须和你谈谈。” “我们正要去吃早餐。”邓肯说。 “我必须独自跟你谈,外公。”李斯蹙眉说,“我有麻烦,需要你指点迷津。” 伊丽莎白对她丈夫微笑。“你就跟李斯在这里谈吧!我去吃早餐,我会叫玛莉给你们送早餐来。”她再对她外孙微笑,“也许你们该吃饱了再谈,很多事情在空肚子的时候看起来都比较严重。”她拍拍李斯的手之后走出去。 邓肯请他外孙进屋。“你把你的问题自己再整理一下、考虑一下,我们待会儿边吃边谈。” 李斯点头,背着手在屋里踱步。 几分钟后,玛莉送来一托盘的食物给两个饥饿的男人。 邓肯坐下来,拿起一块面包沾蜂蜜。“你要我怎么帮助你?” “我做了一件很糟糕的事情,使得我自己和一个我关爱的人蒙羞。” “我不相信你会做这种事。” 李斯啜了一口热咖啡。“我已经做了,外公。我觉得我该死。” “那你就必须更正你的错误,使你能饶恕自己。” “问题就在这里,我不知道要怎么更正,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 邓肯细细的打量他外孙。李斯一向是个不用人担心的聪明孩子,他是每个长辈的骄傲。邓肯实在很难相信李斯会使他自己和别人蒙羞,而且陷入困境。他是个自信、有能力的人,很少向别人求助,这件事一定很严重。 “告诉我你做了什么,我才能明确的帮你想法子。” 李斯再为自己倒一杯咖啡,然后从他想要一个继承人开始讲,叙述事情的始末。滔滔不绝的讲完之后,安静的坐着,等外公置评。本来他自己觉得是个很聪明的计划,现在听起来竟荒唐无稽。 “你说你叫大卫代替你站在圣坛前结婚?”邓肯怒道:“你说你计划要夺走费丝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以后不准她来看小孩?” 李斯无言的点头。 “我没有办法帮你的忙。”邓肯摇头,“我对你太失望了。你只有一个办法能更正自己的错误,可是必须要你自己去做。你懂吗?”他炯炯的望着他外孙,“你必须面对你的恐惧。” 李斯懂他外公的话,但是他不确定他办得到。 “如果你爱她,事情就简单了。你爱她,不是吗?” “我不知道。”李斯蹙眉。“我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到底什么才叫爱,我爱过歌豆琳……” “呸,不要跟我提起那个怪物。”邓肯嗤声道,“你不爱她,你当时爱的是跟她结婚的主意,你一心想挤进波士顿的上流社会。她没有伤你的心,她伤的只是你的面子。” “我该拿费丝怎么办?”李斯站起来,在壁炉前踱步。他心里其实知道该怎么办,可是他需要外公支持他。 “你要是不知道该怎么办,那你就白活了。李斯,再跟她结婚,真正的结婚。必要的时候跪下来求她。你不能办到就送她回家,连她的孩子一起送。” “我不能……” 看到孙子那么痛苦的表情,邓肯只有无奈的叹气。这是他自找的,没必要怜悯他。 “我没什么话可说了,你自己去想想看吧!” 李斯缓缓的走向门口。 “还有一件事,李斯。”邓肯没有转头,背对着李斯说:“我要你答应,在你和她真正结婚之前,你不会再碰她。” “外公……” “答应我。” “好吧!我答应你。”李斯垂头走出木屋。 不知道哪里不对,费丝感觉得出来。 家里的气氛和以前不一样了。 邓肯和伊丽莎白已经有两个月不来用餐,食物都由他们的孙子送去他们的木屋。李斯每天游魂般的在牧场里晃荡,总是一副若有所失的茫然神情。 费丝不想看到他那个样子,她想接近他、安慰他、分担他的劳忧,可是她怕再被他拒绝。自从她挑逗他的那天晚上之后,他没有按她的要求陪她睡。开头那几个晚上,她每晚切切盼望他踏进主卧室,待夜已深沉,或是听到他走进他房间的脚步声时,她的希望又一次破灭,才伤心欲绝的在枕上流泪到终于疲累而眠。 她相信她该为李斯家所笼罩的低气压负些责任。虽然每个人仍都对她礼貌和善,但是她发现他们看她时都多了一些同情的眼光。不知道是什么事使他们有这种转变? 一天,在伊丽莎白的玻璃屋药草园里采收药草的时候,费丝决定向玛莉问个究竟。 费丝在心里打了半天稿子,思索各种旁敲恻击、迂回聊起的开场白,最后她还是直截了当的问。 “玛莉,可不可以请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最近大家都怪怪的,好像心情不好。” 玛莉抬头看费丝一眼,又低头继续采药草。肚子已经九个月大的费丝只能在旁边零碎的帮玛莉的忙。 “我没有资格讲话。”玛莉说。 “拜托,我知道这件事一定和李斯有关,可能和我也有关。我有权利知道。” 玛莉叹口气,再抬头看费丝,“李斯使得他自己和我们关心的一个人蒙羞。细节我不清楚,我也不想搞清楚,我只知道除非李斯能更正他的错误挽救他的荣誉,否则外公不和他讲话,不和他同桌吃饭。” “李斯不可能会使他自己和别人蒙羞,”费丝急急护卫李斯,“外公可能误会了。”她突然感到背上剧烈的痛,伸手去扶后腰。幸好这阵痛来得快去得快,只维持了约三秒钟。 “是李斯自己跟外公讲的。” “那么一定是李斯自责太深了,他使得谁蒙羞?” 玛莉没有回答,又开始采草药。 “是我,对不对?” 玛莉抬头,以关心、忧虑的眼光看费丝。“对。” “我就知道,那个自大的笨蛋,他怎么会以为他使我蒙羞?” “他没有跟你结婚,叫我哥哥替他去教堂,我知道的只有这么多。他应该和你一起站在圣坛前说婚姻的誓言。” 费丝的怒气陡升,经过李斯这一番宣扬,她才真正蒙羞。现在牧场里的每个人都知道她不是他真正的太太了。“大卫说我跟李斯的婚姻是合法的。我本来就不想结婚,有没有和李斯一起站在圣坛前说婚姻誓言根本无所谓。他连结婚戒指都没给我。即使他向我求婚,我都不见得会答应。” “我想他是因为无法克服他的恐惧。” “他恐惧?” 玛莉点头。“他恐惧旧事重演,又在教堂里空等新娘。” 费丝吃了一惊。“你是说他有过这种经验?” “是的,一个波士顿上流社会出身的女人故意羞辱他,要给所有有红番血统的杂种一个教训。她还是个名门闺秀呢!叫歌豆琳。” “名门闺秀?”费丝替李斯气愤不平。“我看她是个神经有问题的疯女人。哪一个男人敢跟这种蛇蝎女人结婚?李斯没有跟她结婚应该庆幸他运气好。难怪……”她低声自语:“难怪他宁可雇用女人为他生孩子。” “你爱他,是不是?” 费丝望向外面。“他是个固执的傻瓜,我也是。我是爱他,明知不应该爱他,还是深爱着他。也许我几个月前就应该告诉他我爱他。”她作个深呼吸,“在我走之前,我会告诉他我爱他。” 她转身,往玻璃屋外走,突然停下来,慢慢的再转回身叫玛莉的名字。 “怎么了?”玛莉警觉到费丝的表情怪异。 “我湿了,”费丝有些尴尬有些困惑。“水无法控制的一直流下我的腿。” “我的天!”玛莉的手在围裙上擦擦,然后跑到费丝旁边扶她。“你要生了,你能走路吗?” 她能走路吗?费丝已经走了几个小时的路了。玛莉扶她回房后,他们就立即去请凯文医生来。凯文带着肚子已经明显隆起的婷琵尽快赶到。 他们还没有来之前,费丝就在莎拉哈的坚持下不断的在卧房里走路,由莎拉哈和李斯轮流扶着她走。她已经走得好累好累了,很想躺下来休息,但是莎拉哈还要她继续走。 他们正在争执。凯文要费丝躺下来,莎拉哈摇头快速的用苏族语讲话,说走路可以帮助费丝生产。 第十章-02 “她说什么?”凯文问正扶着费丝走路的李斯,“她说得那么快,我一句话也没能听懂。” “她说现在太早了,还不能让费丝躺下来。”李斯的脸色不好,他似乎比费丝还紧张。“她说苏族女人都是走到阵痛很频繁了才躺下来。”他私心希望能让费丝躺下休息,她看起来好累了。他心疼她如此受阵痛的折磨还得走路,用眼光向莎拉哈祈求放费丝休息。 “费丝不是苏族女人!”凯文叫道,“我是个有二十年接生经验的医生,应该听我的。” 婷琵轻撞他的手肘。“孩子有一部分是苏族人,费丝说她希望她的孩子以苏族的传统方式生下来。” “婷琵,在走路的不是孩子,”凯文说,“是我们的费丝,她不是苏族人。” 一阵强烈的阵痛再度袭击费丝,她本能的停步,咬牙承受阵痛。等痛苦过去,她对李斯耳语,“走,再走。” “好吧!”凯文终于让步。“再让她走一会儿,待会儿我叫停的时候,就一定要让她躺下来了。” 过了半个钟头,费丝的阵痛已经相当密集,凯文命令李斯扶费丝躺下,但莎拉哈仍摇头。 “你再摇头也没有用,我坚持要她上床。你看不出来她已经累得失去意识了吗?” 莎拉哈快速的说苏族话。 李斯翻译,“她说床太软了,她叫费丝蹲在地上。” “绝对不行!”凯文怒吼,“我绝不让我的孙子一生下来头就撞到地上。” “什么?”李斯愕然望着凯文的蓝眼睛。他再看向婷琵,婷琵点头证实。“我的上帝!” “没错,李斯,我的外孙就要诞生了。”凯文恢复平静,“费丝是我和婷琵的女儿。现在请你把我女儿轻轻放在床上,我才能为你的孩子接生。” 李斯还没能消化凯文刚才宣布的惊人消息,不过他还是轻手轻脚的放费丝躺到床上。 “好,你出去。”凯文卷起袖子洗手。 李斯只退开了一步。他还不能完全相信孩子会是凯文的孙子,不过他百分之百相信孩子是他的孩子。他拒绝让费丝一个人独自承受生产的痛苦。 稍后,在目睹费丝生产的过程时,他后悔没有听凯文的话离开房间。费丝每一声痛苦的尖叫都使他难过得要命。就在他以为他将要丢脸的痛昏过去的时候,他的孩子终于出世了。 “婷琵,我们有孙子了。” 费丝听到凯文兴奋的叫声,她觉得不太对劲,但是她太累了,没有力气去想,她所剩的力气仅够她去看她和李斯共同创造出来的奇迹。“我的孩子在哪里?”她挣扎着想坐起来看。 婷琵急忙抱婴儿给费丝看。“费丝,你生了一个女儿,一个好漂亮的小女婴。”她轻柔的把婴儿放进费丝的臂弯,再帮费丝的背后多垫一个枕头。 费线凝视着怀中的小生命,她的小脸蛋细致美丽。“她的眼睛是深蓝色的。”她低语。 “和她外公一样的爱尔兰蓝眸。”凯文骄傲的说。 费丝没有注意听凯文的话,迳自喃喃道:“我以为她的眼睛会是和她爸爸一样的巧克力色。李斯呢?” “我在这里。”他从壁炉前走到床边坐下。 费丝把婴儿送进他怀里,“来看看你的女儿,她是你的。” 李斯张口欲言,但费丝继续说:“我知道你想要一个儿子,我给你生了女儿,希望你不会太失望。” 婴儿在李斯怀里,他有点手足无措,想把婴儿还给费丝。“你抱她。” “不,”费丝含泪微笑着看李斯抱女儿。“我不要抱她,她是你的,我相信你很快就能学会照顾她,我把她交给你了。”她说完咬着下唇转过头去。 “费丝……”李斯欲言又止。 她摇头。 婷琵上前接下婴儿,“李斯,费丝累了,让她休息吧,你可以晚一点再跟她谈。” “可是我……” “让她睡觉。”莎拉哈用苏族语说,“暂时别打扰她。” “你确定你不会改变主意吗?”婷琵问。 费丝在收行李,她转身看她妈妈。“你把我送给普露和爱德华的时候,也没有改变主意。” “我是不得已的,当时,我爸爸要把你送给别人抚养,我姊姊流产之后身体一直不太好,她担心她不会再怀孕,愿意收养你,我姊夫提出条件叫我发誓不告诉你真相,否则他宁可多等几年,等到姊姊身体好了他们再自己生孩子。为了不把你送给陌生人,我只好答应,但是我提出相对的条件要在你身边照顾你,当你的阿姨。” “她们都知道,是不是?薇德、汉娜、艾妮斯,她们都知道,只有我一个人一直被蒙在鼓里。” “是的,她们都知道。普露和爱德华死了之后,我一直犹豫着想告诉你,但是我答应过爱德华我绝对不说,我又怕我说了你会看不起我,破坏我们两个人之间亲密的关系,所以……”婷琵抹抹眼泪,“我就怕这种情形会发生,我一直怕你会不谅解我。” “我谅解。”费丝轻声说,她走过去握起她妈妈的手轻捏。 婷琵宽慰的含泪点头。“我相信你现在能了解我当时的心情,因为你将要离开你的女儿。” “可是你从来没有离开过我,我需要你的时候,你永远都在我身边。我却必须离我女儿远远的。”费丝长叹,走回衣箱前继续收拾衣物。 “我现在还在你身边,你爸爸也会在你身边。” “可是我要和裘伊回瑞奇蒙,大卫说他要回瑞奇蒙办事情,可以顺便送我们。我相信他要办的事是我和李斯离婚。” “李斯有没有说什么?” “没有。” “我和你爸爸会跟着你走。”婷琵在这一刻下了决定,她也曾经和凯文讨论过这件事。虽然凯文在奇邑尼已有名声,但是为了弥补多年来不曾尽到的父亲职责,他愿意放弃在奇邑尼的生意,迁居到瑞奇蒙照顾女儿。 “可是……妈,你怀着身孕,不宜长途跋涉。你应该留在奇邑尼,李斯也许需要你帮忙照顾婴儿。” “婴儿!婴儿!”婷琵发火了!“你以为你不为她取个名字,你离开奇邑尼就可以忘了她吗?” “为她取名字是李斯的事情。” “你的名字是我取的。我要普露答应不给你改名字。你至少应该给你的女儿取个名字做纪念,名字是你唯一能给她的东西。” 费丝再也无法抑制眼泪,“我已经把她交给李斯了,她是李斯的。他需要有个人可以让他放心的去爱,他需要一个完全属于他的孩子。” “那你呢?你想过你的需要没有?” 费丝哭着拥抱她妈妈。“我需要知道他们拥有彼此的爱。我需要知道你和凯文会在他们附近照顾他们。” “我没有办法答应你这点,费丝,你是我的孩子,我的亲骨肉。如果你去瑞奇蒙,我一定要跟你去,我不能丢下你。” “妈!你要留在奇邑尼,我求你,你还要为你肚子里的孩子着想。我签了约,就要照合的上的规定做到,就像你答应了你姊夫而把秘密藏在心里二十几年。” “我当时才十七岁,我是受了我爸爸和我姊姊、姊夫的胁迫,才不得已答应的。你的情形和我不同,费丝,我不以为李斯会真的胁迫你离开。” “我必需自己走,不能等到他胁迫我离开。如果他告我违约,我要拿什么来赔偿他?那些钱我们已经用来修房子和做为薇德她们的生活费了。” 婷琵拥抱她女儿。“噢!费丝,我勇敢的女儿,你总是为别人着想。你和李斯是合法的夫妻,如果他逼你,我们可以请一个律师反告他。” “使得李斯和我的名誉都受损?不,妈,我不会做这种事。”费丝拍拍她妈妈,退出她妈妈的怀抱,盖起衣箱。“我爱李斯,他要孩子,我就给他。他要我离开,我就离开。” “我想你错了,费丝,他不会要你离开。” 费丝又流下泪来。“在孩子生下来之前如果他曾经要求我留下,我会高兴的留下。可是现在……太迟了。他从来没有说过他爱我,他从来没有……”她泣不成声。 李斯在婴儿房抱着他女儿走来走去。孩子的妈明天早上就要离开了,可是他还说不出请她别走的话。他不是没有机会,他有太多机会。过去的六个礼拜,他像只哈巴狗,常常跟在她屁股后面注意她的一举一动,等待最好的机会开口。可是每次话到嘴边他就咽下去,怎么都溜不出舌尖。 他甚至想到再和费丝订一个新合约,要她再帮他生个儿子。可是他还是始终开不了口。 为什么? “因为我害怕。”他轻声对女儿说。“我怕她不爱我,我不想再用合的强制她留下。” 他从来没想到原来自己是个道么胆小的懦夫。以前他从来没有怕过任何事,现在他才知道他怕面对自己的感情。 “如果她只是喜欢跟我做爱但是并不爱我呢?” 女儿没有回答,只是睁着蓝色的大眼睛安静的看他。 要是她拒绝留下,拒绝他的爱,他还活得下去吗? 如果失去她,他又活得下去吗? “我应该怎么办?我以为她生下你之后,会因为舍不得你而求我让她带你走,这样我就可以把合约和结婚证书拿出来,不准她带你走,她只好留下。我也以为她会求我让她留下来照顾你,向我坦白说她爱我,我就会立刻把合约撕毁,高高兴兴的答应她。” 他坐进摇椅,抱着婴儿轻摇。“可是你妈妈是个有骨气、讲信用的女人,她决定遵照该死的合的去做,不管我的心是不是会碎掉。” 他亲一下女儿的额头。“他们都不理我了,他们都觉得是我的错,我心里的话没人可说只好对你说。我错了吗?不过我还有机会挽救。我知道她在离开之前一定会再来看你,等她来看你的时候,我就会跟她谈,给她我本来预备在她生日那天就要给她的戒指。我希望她肯听我说,我准备勇敢的对她说我多么……” 他哽咽得无法发出声音,把脸埋在女儿小小的身子后面,怕让她看到他的眼泪。 费丝从李斯怀里把婴儿抱起来,他们两个人都睡得很熟。他大概是坐在摇椅里摇女儿睡觉,结果把他自己也摇睡着了。她微笑着想:他会是个好爸爸,他女儿不会缺少父爱。 她发现他的脸颊是湿的,那是他的泪吗?毕竟他还是有点舍不得她离开,那已值得她安慰了。 她蹑手蹑脚的抱着女儿走到摇篮边,没有发出声音,却又希望自己能不经意的发出声音吵醒他。 她有好多话想跟他讲,但是不能讲。她想留下,但是必须由他开口要求她,不能由她开口破坏合约。她对他的爱远超过面子问题、自尊心问题,即使他无法回应她的爱,连假装爱她都办不到,她也还是很想告诉他她爱他。 费丝亲吻女儿的脸蛋,再把她放进摇篮里。“我好爱你。”她轻语,“我好爱你们两个,可是我不能留下来。他不爱我,他还在爱那个很久以前曾经伤害过他的歌豆琳,她伤害他太深,使他不准自己再爱别人。他不相信爱情,宁可相信合的。” 费丝轻轻摇动摇篮。“你爸爸不敢爱我,可是他很爱你,和我一样爱你。你要快乐的长大,将来帮妈妈照顾他。希望有一天你能原谅我……” 她鼻头一酸、眼眶一红,几乎发不出声音,“有一天……”她沙哑的说。“你会看到这封信,你会了解我有多爱你,多爱你爸爸。”她把一个信封放到摇篮里,她女儿的拳头旁边。 信封上费丝以端正的字体写着收信人的名宇:希望。 她最后一次吻她女儿,再用唇非常轻的碰一下李斯的头发,然后匆匆走出育婴室,不再回头,直接下楼上马车,由凯文和婷琵送她到火车站。她决定不等到明天早上与大卫同行,她要一个人悄悄先回瑞奇蒙。以后大卫到瑞奇蒙时,她再问他离婚的手续要怎么办。 目前她什么都不想,只想赶上九点的火车。 李斯在午夜时醒来,他发现婴儿的摇篮里有一封信,立即打开来看。 她走了! 他跌坐进摇椅里。 他失去最佳的时机!她来过育婴室,见他睡着了,没有叫醒他。 生平第一次李斯真正感到恐慌,不知如何是好。李斯·乔登,一个最善于作计划,各项投资无往不利的胜利者竟迷失了。他茫然无助,只因为费丝离开他。 李斯站起来在育婴室里踱步。他无法相信他会是个这么愚蠢的人。他花了好大的功夫才得到她,居然就这样让她走了。他明明希望与她共度一生,却迟疑踌躇,直到机会尽失。 他得想办法要她回来。但她连孩子都舍得抛下,他要用什么计策留她? 他把费丝的信捏成一团,丢进壁炉里燃烧。他们的女儿“希望”不需要这封信,她会在妈妈的照顾下成长。 他匆匆走出育婴室,大步迈进大卫的房间。 “起来。”他推推大卫的肩膀。 大卫痛苦的张开眼睛。“几点了?” “别管几点。起来穿衣服准备马车,我去叫外公。” 大卫坐起来找裤子穿,“我们要去哪里?”他打了个大阿欠。 “费丝走掉了,我要去追她回来。我们先去奇邑尼的电报公司办公室,我要把他们吵起来打电报。” “现在?” “她已经出发很久了,别浪费时间,快点。”李斯走出大卫的房间,关上门,靴子的足音在走廊响了几声,又听到他大声叫:“大卫,别忘了带着婴儿和奶妈。” 裘伊第一百次吵着说:“我不要回瑞奇蒙,我要回家,我要我的小黑,我不要离开我的宝贝马,我也不要离开李斯和山姆。” “我也不想离开,可是我们不得不离开。”费丝紧着声音说。 “裘伊,乖,别再吵了。你先回瑞奇蒙一段时间,如果你不喜欢,你可以跟我和凯文姨丈回奇邑尼。”婷琵说。 “真的?”裘伊的小脸亮了起来。 “当然是真的。”凯文向她保证。 “费丝也和我们一起回奇邑尼吗?” “希望如此。她最好能回去和李斯与娃娃一起住,一家团圆。” “妈,你实在不必陪我回瑞奇蒙。”费丝说,“你怀孕坐那么久的火车会不舒服。” “我绝不会让你自己一个人回去面对薇德。”婷琵对费丝微笑。 “你是要带一个英俊的丈夫回去炫耀,”凯文逗道,“好让薇德嫉妒得脸发绿。” 婷琵笑道:“英俊的丈夫不见得会使薇德嫉妒,如果是富有的丈夫,那么她就会设法勾引走。” “我们也可以假装我很有钱,试试看薇德会有什么反应。”凯文说。他试着使气氛轻松,让费丝暂时忘记痛苦。她要是肯哭出来,发泄发拽倒还好些,可是她硬撑着不哭,令他担心她会闷出病来。 “还要多久才会到站?”婷琵问。 凯文掏出怀表来看。“快了,再过几分钟我们就会到松木断崖站吃早餐。” “待会儿你们下去吃早餐,我不下去,我不想吃。”费丝说。 “没有这回事,”婷琵说,“你要跟我们一起下去吃早餐。” “我不……” “费丝,”凯文以权威的声音说:“你听到你妈妈的话了,跟我们下去吃饭。” 火车进站,大家都站起来准备下车。 费丝勉强自己起身,让裘伊拉着她的手往车门走去。 一个年轻人站在月台上叫:“电报,李斯·乔登先生发给费丝。乔登的电报。”他重复大喊着。 费丝过了几秒钟才知觉到她就是费丝。乔登。 “在这里。”她挥手叫道。 在等年轻人走过来的时候,费丝自她的小手袋里掏出一个铜板。年轻人把电报递给她,她谢谢他、给他小费。 然后她忙不迭的打开信封来看电报的内容。看了之后把电报紧接在胸前,又哭又笑的流泪。 “电报说什么?”凯文着急的问。 费丝把电报递给她爸爸看。凯文念出来给婷琵听。 我爱你。我已恢复理智。我需要你,你的女儿希望也需要你。你待在原处别动,我带大街、外公和牧师来接你去教堂。根据合约你还欠我一个儿子。可否请你嫁给我?我们可以协商条件。爱你的李斯。附注:千万个爱你。 终曲 费丝站在松木断崖火车站的月台上伸长了脖子盼,终于盼到自奇邑尼来的火车进站。 李斯是第一个跳下车的。他的靴子一踩上月台,就飞跑向前张开手臂。 费丝扑进他怀抱。 “我爱你。”他紧紧拥抱她,“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他热烈的吻她,“我们结婚吧……今天……现在。” “噢!李斯。”费丝由他当众热吻她的动作得到证实,他真的爱她。她太高兴了。“我以为我再不走,你就要赶我走了。你以前从来没有说过……” 他吻停她的话,“我怕,我怕你不爱我,我怕你为我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尽责。我一直找不到勇气说我爱你。答应我你不会再离开我,你会永远陪着我和我们的女儿。”他再吻她,然后才注意到凯文、婷琵和裘伊在旁边看他们。 邓肯和抱着婴儿的大卫这时才走近他们。 李斯从大卫怀里接下他女儿交给费丝,“我们爱你,”他代表女儿对费丝说:“我们需要你。请你答应嫁给我,我们再结一次婚。” 费丝噙着喜悦的眼泪微笑。“我答应。” “今天?” “噢!李斯!”她的眼泪成串滚落。“我不能答应你今天。” “什么?”李斯诧异的退后一步,吓白了脸。 费丝踮起脚尖亲一下他的唇。“我爱你,非常爱你,可是我不希望我们又草率成婚。你和我都值得拥有正式的婚礼。”她微笑着再吻他一下,“谢谢你带牧师来,可是我们今天不需要他。” 李斯展开笑容。“我想你是要一个盛大的婚礼。” “嗯。”她亲他下巴的疤。 “请很多人来参加。” “嗯。”她再踮脚找他的唇。 李斯低下头迁就她的高度,轻语:“我想你是要我等到跟你正式结婚了再碰你。” “你很聪明。” “好吧!”他夸张的叹气。“可是现在你必需为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告诉我你有多爱我。” “李斯达令,我爱你,我会深爱着你,直到我停止呼吸的那一天。” 他动情的吻她,感觉有人在拉他的裤子。 是裘伊。他和费丝相视一笑,而且那一整天他的笑容没有一刻停过。 两个礼拜后,婚礼在奇邑尼的教堂举行。 那是李斯有记忆以来奇邑尼规模最大的婚礼。远道而来的贺客包括自瑞奇蒙来的薇德、汉娜和艾妮斯。 当新娘子出现时引起大家诧异的低呼。因为她穿着一件异于传统白纱的酒红色丝质礼服,显得既美丽又性感。 费丝含泪微笑,跟着牧师朗诵婚姻的誓言。当李斯把一枚细致的金戒指套进她左手的手指,取代原先的粗糙戒指时,她激动的流下眼泪。 仪式结束,费丝拿出一张纸,请牧师代她大声宣读给所有的宾客厅,李斯永远不会忘记他当时的悸动。 “我,费丝。乔登要公开承认我爱我的丈夫李斯·乔登,我很以他身上流着的部分苏族血液为荣,并且乐意在有生之年为他生下许许多多混有英格兰、爱尔兰与苏族血统的混血儿。” 李斯的回应是从他的西装口袋里取出合约,用大卫递给他的蜡烛烧毁。“这张合约宣告无效。” 等合约烧完成为灰烬,他低头吻新娘,“我爱你,费丝,我要和你订结婚的终生契约。”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不甘被冷落的女儿希望。乔登大声啼哭,吸引全场宾客的注意。稍后当她受洗时,她以更宏亮的哭声提醒大家她是女主角。 在薇德的要求下,李斯同意把他和费丝结婚的消息登在瑞奇蒙的报纸上,好让薇德回瑞奇蒙时大肆向亲友邻居炫耀一番。 在开香槟的时候,李斯想到香槟。科林斯不禁莞尔。他拥着费丝起舞,和她谈起这个笑话。以后他们的生活中不会再有怀疑猜忌,他们要做一对最快乐、最幸福的神仙眷属。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