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会小旅馆》 楔子 女人着迷地凝望身边的俊颜,细致的五官,浓眉大眼,挺直鼻梁下的红唇,衬着皙白如玉的肌肤,如果没有喉间那一点突出,几乎要让人以为是哪个大美女从模特儿月历中走出来。 易文从大学时就是个风云人物,匆匆十年过去,他也不显老,反将岁月化为气质,更妆染出一身的耀眼。 她还记得刚入学时多么迷恋这位学长,费尽心机接近他而不可得,他毕业时,她哭了三天,把眼睛都哭肿了。 想不到有意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她努力两年没成功的事,却在上星期意外达成。 那天下着雨,跟今天一样,雷声轰轰,她下班,正准备搭捷运回家,却在便利商店门口瞧见他,整个人心神恍惚似的,目光像没有焦距。 她上前打招呼,他没理她,可能是大雨淋得她有点头昏,她一冲动,向他告白,他依旧怔忡。 她以为这出众不凡的男子是看不起平庸的她,才不理会她,但仍心怜他被雨淋得湿透,掏出手帕拚命往他脸上擦,想还他一抹清爽。 这一碰之下,她才发现他烧得厉害。会不会他对她的不理不睬是因为烧昏了头呢?她怀着一份期待,说要带他去看医生,他没拒绝。 之后,她带他回家,他跟着,没有表现出一丝厌恶。 她的心狂跳,感觉自己那已经死了的爱情又有了希望。 跟他同住后,她殷勤地伺候他,只要是给他的,不管是吃的、喝的、用的,她都挑最好的。 短短七天,她近七位数的银行存款只剩三位数,但只要能得到他一丁点反应,她都不后悔。 可惜,他还是那副神游天外的模样,给他吃、他就吃,叫他喝、他便喝,可是一抹笑也不曾施舍给她。她要怎么样才能吸引他的注意呢?她搜索枯肠,却悲伤地近乎绝望。 她已经把一个女人追求男人所能使的手段都使尽了,只除了…… 她的眼神定在他半敞的衬衫上,那里有一大片的性感,雪白、却又结实,宽阔中内敛着强大的力道。她很清楚它有多强壮,因为她刚把他领回来的那个晚上,曾替高烧的他擦过身体。 她咽了下口水。把自己给他,他会动心吗? “学长。”女人扭着水蛇腰,纤长藕臂攀上他的脖颈。 他没有推开她让她心头大喜。或者他只是不擅于表达,其实对她是有感情的。 她刻意遗忘大学时他上台演讲,口才有多伶俐,举手投足尽是风采,迷倒了场内所有学妹和半数学弟。少数不喜欢他的,多半是因为嫉妒。 她咬着他的耳朵,柔滑的手指探进他敞开的衣襟,他的体温让她的身体热了起来。 “我喜欢你,好喜欢你。” 易文迷茫的眼底闪过一丝不自在,扭动一下身躯。 她以为他情动了,双唇沿着他的耳滑过他脸颊,来到他的唇边。 “爱我,学长。”她的手则迷恋地在他的六块腹肌上画圈。 多迷人的易文,俊俏的脸蛋下藏着灭猛的身躯,不是那种夸张的肌肉,却健美得让人瞄一眼、摸一下,情欲便烧了起来。 强大的欲望让她无法再甘于只是抚摸,她要他,全部的他。她的身子贴紧着他磨蹭,小手则探向他的裤裆。 易文的不自在转变成一种厌憎,恍惚的神智逐渐清明。 “你是谁?想干什么?”他用力推开她。 她才拉住他裤子的拉链,期待着一番云雨,突然被推倒在地,而且……他说了什么? “你不认得我?” “我本来就不认识你。”他皱眉打量四周,一个对他而言完全陌生的环境。“该死,这是哪里?为什么我会在这儿?”他迅速拉好被扯开的衣服,嫌恶地望着女人,等待一个答案。 “你……我对你这么好,你居然说不认识我……”女人被他嫌恶的视线激得发狂,一腔欲火尽数转成怒涛,扑向他。“你有没有良心?!你怎么对得起我?!” “你疯啦!”易文闪开她的攻击,本来想平心静气把事情弄清楚的,但她的歇斯底里磨尽他的耐性。 “我是疯了,才会爱上你这个狼心狗肺的混帐!”她尖叫。 易文深吸口气。“神经病。”既然无法谈话,不如离开。 “站住。”女人却死命地拉扯他,不让他走。“你是我的,你不能走,你是我的——” “放手!”真的遇到疯子了!他加快脚步离开小套房。 “你敢走出去,就别想再回来!”她嘶吼。“哪怕你再被雨淋、发烧,也别想我会救你!” 淋雨?发烧?怎么回事?耳边还回荡着女人的叫骂,但他一头雾水,她说的事他一点记忆也没有。 第一章 大雨倾盆,钱娇娇拿着一把伞跑过天桥,正要下楼梯,急奔的身子又顿了下。看错了吧!刚过天桥时,她好像瞧见有人倚在桥边。天色已黑,雨又这么大,她撑着伞还淋得半湿,什么人会在这种时候站在天桥边发呆? 肯定是眼花。她摇头,双脚却不自觉往后退。 没办法,她这个人就是好奇心重,又爱管闲事,既然瞄到了人影,不上前去弄清楚,心里难安。 跑了几步,果然在天桥边又见到那抹身影,怔怔地站在雨中,整个人狼狈得像是刚从泳池里捞起来。 钱娇娇快步走过去,将手中的伞挡在男人的头顶上,不过他也太高了,她得踮起脚才能帮他遮雨。 “先生。”她唤了声,没得到任何回应。 可能雨势太大,干扰了他的听觉吧?她扯着喉咙又喊了一次。 男人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呆愣得像神魂出窍了。 这副模样……唉,该不会是失恋了,一时想不开,到天桥上要来个自我了断吧? 她脑海里已经闪过千百个画面,男子与恋人相爱甚深,却因为某些理由不能结合,心碎肠断,悲恸不能自己,于是在雨中独行,回忆着他枯萎的爱情之花。失了挚爱,教他怎么活?不如一死了之。 于是,他上了天桥,在大雨中,先是悼念一番他有缘无分的爱恋,紧接着…… “千万不要!”恍惚间,钱娇娇好似看见男子跳下天桥,一辆大卡车正巧经过,如同男子粉碎的恋情般,他的身体也在车子的剧烈冲击下变得四分五裂。 她冲上前,一只手抱住男子的腰。“这世上谁没经历过失恋,回家哭三天就好,没必要自杀。要知道,人一辈子只能活一次,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再说,你不为自己想,也为父母亲人想一想……”她唠唠叨叨的,说了将近半个小时。 她也不想想,人家真的是失恋才站在天桥上吗?还不是她自己想像的。 偏偏男人不论她如何说、如何劝,他就是不言不动,整个人像个人偶。 钱娇娇从有话说到没话,有词讲到没词,劝到口干舌燥,男子也一声不吭。 “喂,你这人怎么这么顽固,怎么都说不听?”为了帮他遮雨,她踮得脚都麻了。 “你倒是回句话啊!”她伸手推了男子一把,男子连退三大步,差一点就要翻落天桥。 “哇!”伞也不要了,她冲上去,终于拉住了他。 “吓死我了……”削薄的短发湿淋淋地贴着她小巧的睑蛋,细长的丹凤眼中蓄满了惊慌。她拍拍胸口,这才发现男子依然怔愣。 难道她猜错了,男子不是失恋想自杀?他……是个傻子? 她脑海里又是一番想像。可怜的孩子,一出生就智能不足,爹不疼、娘不爱,受尽了欺凌,大雨夜里,也不得安歇。真是…… “呜呜呜……”她自想自怜,本来就只有三分姿色的鹅蛋脸因为沾满雨和泪水,只剩难堪。她拉起男子的手。“你爸妈不要你没关系,姊姊要你,跟姊姊回家,先洗个澡,换套干净的衣服,姊姊弄东西给你吃好不好?” 男子还是愣着。 钱娇娇当他是答应了,牵起他的手,便往家的方向走。 幸好他也不反抗,两人就这么淋着雨,一路走,她一路安抚他,叫他别担心,她是个好人,平时小猫小狗捡得也多了,有时间还会去当义工,可惜生错时代,否则黑玫瑰算什么?她钱娇娇才是一代义侠。 钱娇娇在天桥上捡了一个男人回家,心里还在烦恼该怎么把他弄干净。流浪猫狗好处理,但一个活人,还是男的,要她亲自动手为他刷洗……她好歹是个女人,就算呆子不懂男女之别,她还是会害羞的。 幸好男人没有傻得太离谱,她带他回到租赁的小套房,往浴室一推,热水打开,他自己会脱衣洗澡。 不洗不知道,一洗吓一跳。她长这么大,第一次这么接近地观看男人的裸体,真是……说不出的火热。 他的肤色很白,身材却好得不像话,六块腹肌结实得像是艺术家雕上去的,性感毙了。 她的心跳霎时增加一倍,像后头有只猛兽在追似的,飞快跑出浴室。 可是不到一分钟,她又担心了。男人有点傻,虽然会自己洗澡,但能洗干净吗? 真不知道她哪只眼睛瞧见人家傻了。 幸亏男人洗澡的速度还挺快的,在钱娇娇仍犹豫着要不要进浴室帮忙时,他已经把自己清洁得干干净净,还知道在腰间围了条浴巾走出浴室。 钱娇娇那爱幻想的脑袋又开始乱转了。莫非男人不是傻,他是自闭? 《雨人》这部名片她也是看过的,自闭不是傻,只是不跟外界沟通,很多自闭症患者还有特殊才能呢! “你——”她凑到男人身边,瞬间呆掉。天哪!这是她这辈子见过最漂亮的男人,漂亮得她都不知道怎么形容才好。如果她刚才被男人的裸体刺激到心跳飙升一百八,现在大概要破两百下。 男人好像没有看到她,从她身边走过,很自然地坐在小套房里唯一的沙发上,然后继续发呆。 钱娇娇不知道为什么,眼眶酸酸的。真是可惜,这么好看的男人是一个自闭症患者,如果他正正常常,一定迷死天下女人,或者—— 想到一半,她打住思绪,小小给自己一巴掌。 “众生平等,这世上每个人的存在都一定有他的道理,我们要公平地看待他们,不能因为他们与多数人不同就采取异样眼光,这是不对的。” 努力反省自己的过错,狠狠将自己批判一番,她走到男人面前,蹲下身子。 “你——”糟糕,他长得太漂亮,竟然美得让她有点头晕。她赶紧站起身。 “我帮你煮碗面吃吧!”他太迷人了,她不敢再看他,但又忍不住用眼角余光偷瞄他。怎么有人能美得这样惊天地,泣鬼神? 因为她“偷看”得太专心了,居然在自己家里平坦的地上摔得五体投地。 带着两管鼻血,她窜进厨房,感觉整个身子都在发热。 唉,太美也不是件好事,容易引人犯罪。还好他是遇到她,她顶多偷瞄他两眼,不会随便欺负他,若是遇到一个心狠手辣的,搞不好现在已经被拆吃入腹了。 她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打开橱柜取出一包泡面,又从冰箱里拿了些蔬菜和一颗蛋出来。这样吃,营养才足够。 煮好面,她端出去给他,发现他已经套了件浴袍,还是坐在沙发上发呆。 她也不在乎他闯进了她的卧室,穿了她的衣服,反而同情他身材高大,自己的小浴袍套在他身上肯定难受,改天要替他买几件新衣服,让他穿得舒适些。 “你叫什么名字?”钱娇娇把面送到男人面前,问道。 男人不回答,只是接过面,没有表情地吃了起来。 果然自闭,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外界不起反应。 钱娇娇看着他,心底又是一阵酸、一阵怜。这么漂亮的男人,他的家人怎么舍得放弃他?只因为他自闭? “慢慢吃,别烫到了。”她红着眼眶。“如果你没有地方去,就暂时在这里住下来吧!姊姊会照顾你的。”说到最后,尾音已经变成啜泣。 男人唏哩呼噜吃着面,钱娇娇的母性本能泛滥到简直可以淹没五大洲。 ***bbs.***bbs.***bbs.*** “就是这样!”易文击掌而起,大喊:“王伯,我的电脑——咦?”不太对,这是什么地方?不像他的家。 他转动脖子,传出一个喀喀的声音,显示他已经维持同一个动作太久,才会筋骨僵硬到连动一下都疼。 “好痛。”他抬手捏着酸疼的肩颈,再度四下张望,很确定自己处在一间陌生的卧房里。 怪了,怎么连续两次清醒过来,都在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 不过这次比较幸运,身边没一个怪女人想剥光他的衣服。 他没发现自己已经换了套衣服,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他这次不只差点被剥光,根本是被看光了。 想不通……难道他会梦游,在家里睡着,然后晃呀晃地,在另一个地方清醒? 但是活了三十年,没有人跟他说过他会梦游啊! “我——电脑!” 他的视线突然被化妆台上一台小小的破笔记型电脑吸引,方才因诧异而变得精采的神情再度陷入呆滞。他脚步似飘似游地移动,坐在化妆台前,打开电脑,眼睛霎时张大。 98版的windows?这是几年前的老古董啊?! 还好能打打字、存文件,至于上网……是拨接?!无法想像现在还有人用拨接上网,不过能连上网路、能寄信,也行啦! 他打开了新文件,十根手指飞也似地在键盘上飞舞起来,速度之快,一分钟大概有上百个宇。 易文是个编剧,他的工作就是构思一个又一个故事,让导演将其拍成一幕又一幕精彩的影像。 他很喜欢这份工作,如果别人是用脑袋写故事,他便是用生命编织剧情。 每当他投入工作,便是废寝忘食,不吐尽脑中的构思,不会停止。 所以当钱娇娇气喘吁吁地跑回家中,打开卧室门,看见他两只手哒哒哒不停打着键盘,她的嘴张大得可以塞进一颗鸡蛋。 她在大前天捡到这个自闭男,照顾了他一天,发现他除了一直发呆之外,并没有其他毛病,能吃能睡,不过要人推着他行动,否则他就是发呆。 她试了好几次询问他的姓名、地址,家中是否有其他亲人,他却连吭都不吭,害她差点以为他不仅自闭,还是哑巴。 搞了一天,她还是弄不清楚他怎么会在大雨滂沱的夜里呆站在天桥上? 她应该报警,毕竟捡流浪猫狗回家、照顾它们、帮它们找到新主人是一份善心,但弄个陌生人回家,万一他家人向警方报案,她就麻烦了。 但她还来不及报警,一个熟识的副导打电话给她,说有个临时演员出车祸,问她有没有空替补一下。 她当然要去。在演艺圈混了三年,她还是个小龙套,这工作是有一阵、没一阵,最穷的时候口袋里只剩二十六块。很多人劝她放弃明星梦,这年头流行的是大眼美女,要呛、要辣,那才够味,古典气质的女人已经不吃香了,除非她去整型。 她不信邪,演员最重要的是要有自己的风格,如果人人都长得同一个模样,要那么多演员干么?直接拷贝就得了。 她虽然没有现代人喜欢的玲珑身材、特大电眼,可是丹凤眼自有它的魅力,东方的纤细风情也恰似弯月般迷人。 加上她敢拚、能打,她相信只要有机会,自己一定能一飞冲天。 如今的落魄只是一时,她不怕,而且她自觉运气不错,荷包正空着,就有人送上这个高难度的角色,演一名被高利贷追杀致死的滥赌女,虽然要落水兼撞车,可演死人有额外的红包可领,很划算呢! 她匆匆地做了几个三明治放在冰箱里,反覆叮嘱他肚子饿了就自己去拿来吃,但怕他听不进去,又留了字条给他,虽然不知道他能不能懂,但她已经尽力照顾他了。 到了现场,她本来以为这是一场很简单的戏——嗯,戏本身确实很简单,不过男女主角很麻烦。他们在戏里爱得死去活来,诽闻飞满天,其实两个人根本是仇敌,彼此不沟通就算了,还爱挑对方的毛病,搞得整个进度严重落后。 副导说半天能搞定的事,花了一天半才结束,她差点没发疯。 家里有一个自闭男,除了发呆什么也不会,她太久不回家,他会不会就这样坐在她家里,坐到变成一尊化石。所以一收工,她领了钱就跑,经过便利商店,还帮他买了一个便当。可她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在她的卧房里打电脑。他懂电脑吗?她走近梳妆台,看着电脑萤幕上迅速跳出的字句。“啊!”这不是剧本吗?他会写剧本!怎么可能?他不是自闭——慢着,自闭不代表笨,所以会写剧本也不是太奇怪的事。 但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她的视线从电脑萤幕上离开,转到他那张漂亮得不像话的脸蛋上。 “哇!” 才一天不见,他怎么像老了一岁?他的眼睛布满红丝,嘴唇又干又裂,下巴都冒出青青点点的胡渣了。 “先生。”他的迅速“老化”终于让她意识到即便他是个自闭男,也是个比她年长、高壮的男人。她无法再拍着胸脯自称“姊姊”,说能照顾他。他的憔悴证明了她能力不足。 她摇摇他。“你要不要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再继续写。” 他浑然未觉,一双眼、两只手就像黏在电脑上了。 “先生。”她又摇了他一下。“你再这样下去,会过劳死的。” 他依然没有回应。 她搔着头,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然……我喂你吃饭好不好?” 他还是没回答。 “那……帮你泡杯牛奶?”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好像看见他轻轻地点头,可是等她再仔细看,他又整个人融入剧情里了。 钱娇娇搞不清楚他是否真的要喝牛奶,但她知道,他再继续工作,不吃不喝,一定会挂。 她放下便利商店的便当,进厨房迅速给他冲了杯牛奶,还特别控制在正好入喉的温度,不太烫、又不太冷。 她刚把牛奶放在化妆台上,他立刻端过去,一口喝光,中间大概仅仅停顿了几秒钟,他又埋首于工作中。 她看得傻眼,这漂亮得像天使的男人不只自闭,还是个工作狂,他这样子肯定无法独立过活。 惨了,她捡了一个超级大麻烦回家了。 她一边哀叹自己倒霉,心底深处却泛起一股柔软。这男人天生有种让人想呵护的气质。 只要是女人,都会被他激起母性,想要照顾他。 但只要是人,也无法长期负荷、照顾一名永远无法自立的人,这是一个非常沉重的负担。 她小脑袋里的想像力又启动了。这美如天使的男人是否曾被无数人收留,又一次一次地被抛弃? 她想像他被扔在天桥上、垃圾场、游乐园……那种无助和孤独,眼眶也红了。 “你放心吧,就算没有人要你,我也会照顾你。我不会随便把你丢掉的。”她拉着他的手轻声哽咽。 不知道他听见没有?他是那么认真地投入工作,仿佛把自己完全隔离在这个世界之外了。 但钱娇娇这个人什么没有,毅力最强,她倚靠着他,反覆地念着,这一天当他是弟弟,便永远是手足,一生罩着他。 ***bbs.***bbs.***bbs.*** 将剧本e给导演之后,易文整个人像从梦中清醒过来,不只精神来了,两只眼睛还闪着灿亮的光彩。 他打量四周,仍旧是那陌生的房间,流淌着一股淡如幽兰的香气。 这应该是间女人的卧房,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怀着疑惑,他打开房门走出去,入眼的是小巧的客厅,小到……比他家的浴室还小。 “有没有人在?”他希望主人在家,可以问出自己莫名其妙来到这里的缘由。总不会他真的有梦游症吧? 他没有得到半声回应。“有人在家吗?”这房子很小,一房一厅一卫,一眼便可望尽。 这里除了他,没有其他人。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百思不得其解,很想留下来等等看会不会有人来。应该有吧,这间屋子很整齐,地板光可鉴人,一看就知道经常打扫,房子的主人很爱干净。 易文也很爱干净,所以他虽想留在小套房中寻求自己有没有“梦游症”的答案,但他更想回家洗个澡,去掉一身的汗臭味。 他每次赶工都是身心投入,别说食不知味了,更没心情洗澡,这次熬个两、三天,身上的味道恐怕蚊虫碰到他都要绕道。 他思量一秒钟,决定先回家洗个澡,再来弄清楚自己迷失于小套房中的原因。 他跑出大楼,招了辆计程车,开出高价,请司机以最快的速度送他回家。大概十五分钟后,他按响位于大道的豪宅的门铃,请出姊姊易心替他付了车钱,再冲回自己房里洗澡换衣服。 一身清爽后,他吁了口长气,走到客厅,喊了声:“玛利亚,给我一杯咖啡——唉哟!”最后的惨叫是因为易心拿抱枕打他。 “姊,你干什么?” “我才要问你干什么?!早告诉你爷爷快回台湾了,要你这个月别接工作,你倒好,一股脑儿地栽进你的剧本里,消失了十来天才回家。你明知道爷爷最痛恨我们与演艺圈扯上关系,如果你不在家的这几天爷爷回来了,你要我怎么跟爷爷解释,易家的宝贝金孙被剧本弄得浑然忘我,不知躲到哪个老鼠洞闭关去了!” 易家两姊弟的容貌气质正好相反,易文俊俏,翩然若仙;易心貌美,却英气勃发,这会儿发起威风,倒有几分河东狮吼的架势。 “什么老鼠洞,讲得这么难听。”易文边说,不忘跟玛利亚谢谢她端来香气扑鼻的咖啡。“我是……”他也讲不清这十几天的事,似梦又似真,怪得离奇。“姊,我有梦游症吗?” “神经病,你写剧本写到脑袋坏掉啦!还怀疑自己梦游……”易心白他一眼。 “但我连续在两个不同的地方清醒。”他简单说明了自己在两间不同套房回神的经历。 易心抱着肚子大笑。“天啊!你不会到现在还不知道,你一工作就全神投入,如果没有人把饭塞进你嘴里,你连三餐都会忘记吃,有时为了寻找一个灵感,你就出门东走西逛,还得有人把你领回来,你才能回家,这些事你都不晓得?” 他的下巴差点掉到地上。“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一向如此,一工作就像没了魂。”所以易文“走丢”十几天,易心一点也不担心,更别说报警寻人了。 “可是……我写剧本都七、八年了,向来是在哪里工作就在哪里醒来,也没走失过啊!” “那是因为以前有王伯贴身跟着你,不管你走到哪里,他都会带你回来。但你忘了吗,王伯上个月退休回家享清福啦!”易心叹口气。“这也是我要你暂时别接工作的原因之一,在没找到贴身助理之前,你还是在家待着吧!你那种随时随地神游天外的工作状态,没有人跟着,很容易出事的。” 所以他没有梦游,他是想剧情想到忘我,想到不知今夕是何夕,被好心人士捡回去——更正,第一个捡他的女人不算好心人,居然想强暴他,幸亏他清醒得及时。 至于第二个……那间小套房给他的感觉是个女人的住处,呵,他跟女人还挺有缘的,是因为女人天生心软,才会把神思不属的他捡回家吗? 他想不起第二个女人的长相,是高是矮,是胖是瘦,长发短发?他半点印象也没有。 看来他的工作状态已经不能称之为投入,而是走火入魔了。 不过他心里还留着一点淡淡的温暖,那个女人、那间房子让他有种置身于温泉中,浑身舒坦的感觉。他站起来往外冲,忽然很想确认一下第二个收留他的女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喂,你去哪里?”该不会又疯了吧?易心赶紧追上他。 易文才把大门打开,急冲的身形瞬间顿住。“爷爷——” 门口是一个穿着唐装的老人家,白发、白眉、白胡,五官如刀削斧刻似的,说不出地威严。这便是易家老太爷。 从此刻起,易心、易文两姊弟无法再接近任何与演艺圈有关的东西,哪怕是演艺新闻、综艺节目都不可以看,除非易老太爷待腻了台湾,继续他的环游世界之旅,才能解禁。 第二章 成堆的纸箱迎面倒下来,钱娇娇差点来不及闪开,被导演臭骂了一顿,连个路人甲都演不好,还想当什么明星,回家找个男人嫁了,让老公养还比较实在。 钱娇娇一句话也不敢回,垂头丧气地躲到片场角落,反省自己的失常。那个像天使般漂亮的男人不见了。那天,她只是下楼到便利商店买卫生纸,再回家,他踪影全无。 她找了他好久,担心极了。别看他外貌好,又长得高头大马,没人盯着,他连饭都不会吃,突然跑出去,一定会出事的。 他会不会在路上发呆被车撞?忘记吃饭,饿倒在某个阴暗的角落?或者又被雨淋得全身湿透,却没地方洗澡更衣,然后发烧、生病、转成肺炎…… 天啊!她快被自己丰富的想像力搞死了。 为了那个男人,她吃不下、睡不着,每天买三、四份报纸,一页一页地翻着,求神拜佛祈祷不要在报上看见某地出现无名男尸的消息。幸好最近两个月没什么命案发生,不见消息,总有一分希望在。她祈求老天保佑他,一定要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娇娇、娇娇、娇娇……”突然一只手伸过来掐了钱娇娇的腰一下。 “哇!”她跳起来,回头看见同行林珊。“干什么?” “你还发呆,导演——”不必林珊解释了,导演的咆哮已经轰过来。 “钱娇娇,你给我滚!” 钱娇娇吓得倒退一步,脸色惨白。 林珊赶紧推着她往外走。“你先回家,等导演气消了,明天再来。” “明天还会有我的戏吗?”钱娇娇泪盈盈。 “呃……”林珊迟疑一下。“你好自为之。” 钱娇娇也知道今天是自己不对,活该挨骂。她拉着林珊的手。“林珊,如果剧组还有缺临时演员,你帮我说一声,我会改进,我不会再在片场发呆。” “我知道,你先走吧,别惹导演抓狂,那就真的没机会了。”林珊说。 钱娇娇飞也似地跑出片场,才走上马路,轰隆一道闪电打下来,接着是豆大的雨滴哗啦啦,让人肌肤发疼。 钱娇娇抬头看着阴暗的天空。人啊,倒楣起来,真是喝水都会塞牙缝。 她叹气,搞丢了男人,现在连工作也快不保,怎么办? 恍恍惚惚地走在回家的路上,走过天桥,她想起那一天,自己就是在这里遇到那个漂亮的男人,那时,也是大雨…… 等等,不会吧!她突然顿住脚步,视线僵凝在身前那抹熟悉的背影上。 “喂!”她跑上前,不小心滑了一跤,手掌让路面磨出了血痕。雨水浸着伤口,好疼——所以她不是作梦,她找到那个男人了! 她爬起身,走到他面前,抬手拨开他湿淋淋、覆住前额的头发,见到那张她连作梦都不曾忘记的俊秀容颜,那眉眼像清风拂过山岗,带着云的飘逸和山的伟峻。 是他,真的是他。 “你跑到哪里去了……”她抱住他,忍不住哭了起来。 以前,她也捡过很多流浪猫狗,看不得那些小家伙挨饿受冻,但她住的地方不适合养宠物,所以总是尽心照顾小家伙们健康漂亮后,就帮它们找个好主人,让它们过更好的生活。 每一次和它们的相聚又离别都会让她伤心,但是只要哭一天,她又能生龙活虎地继续工作。 只有这个男人,他让她担心,眼泪掉了两个月,总是不停。 握着他的手,她带他朝住处的方向走。“下次离开,记得要通知我,别让我太担心,好冯?” 她和他并肩走着,雨势很大,将两人淋得湿透,寒意直往身子里钻。但有一把火,自他们交握的双手间燃起,一刹那,暖了她的心窝。 ***bbs.***bbs.***bbs.*** 易文心神专注,一堆人物、情节在脑袋里转。 能够拍到上百集的戏剧,其中的人物关系牵扯必定复杂,有时为了让一出戏能长期拍下去,还会不断增加旁枝末节,控制不好的编剧写到最后,原先的焦点早就模糊了,让他们收尾?作梦比较快。但是再长寿的戏,拍个千集总是要收的,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永恒持续。 而易文,与其说他是个编剧,不如说他是负责收尾的人。但这工作还真他妈的有够累。爷爷还在家里镇着,他不能明目张胆地找剧组的人商量接下来的剧情。 用电话联系,也没有面对面讨论的那么周详,他只能一个人不停地想,想到失魂落魄,像抹游魂一样飘出家中。 他在街头游荡,茫然地看着人来车往,神智却锁在剧情里。 易心每次看他写完一个剧本,仿佛走过一趟地狱般地狼狈,都笑他有被虐狂,好好的大少爷不干,偏要自找苦吃,活该。 但今天有些不同,在他阴暗的心底,闪烁着一点光亮。他很兴奋,每次经过长期的孕育、灵感即将诞生的时候,都会有这种情况。 他拚命地想捉住那一点光,可是光源太微弱,几次从他的指间逃出。他忍不住生气,然后,一股温暖包围了他。 易文短暂地回过神,发现自己站在一间很小的浴室里,莲蓬头正喷射出热水,温暖他冰冷的肌肤。 他记得这个地方,有着幽兰的香气和温暖气氛的小套房。 两个月前,他已被这房子的主人“捡”过一次,早就想答谢她,可惜爷爷盯得紧,这谢恩之行便一直被拖着。 今天他运气不错,恍神失魂中,又碰到了她。 “达斯汀,你的衣服我放在门口,洗好澡记得穿。” 钱娇娇不知道他的名字,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既然他像“雨人”里的达靳汀?霍夫曼一样有自闭症,就叫他达斯汀吧! 女人的声音透过浴室门板传进易文耳里,娇软绵柔,好像一首歌曲,瞬间击碎在他脑海里的各个角色。 他知道该怎么让那个剧本继续下去了。 单草冲好澡,他跑出去,拿起放在门前的衣服,一边穿、一边奔向她的卧室。他还记得那里有一台运作得超慢的笔记型电脑。 打开电脑,他迫不及待地让脑子里的剧情倾泄而出。 钱娇娇呆愣地看着他如一阵风,从浴室刮到卧房。天啊,那种速度如果去参加奥运,应该可以拿金牌喔! 但她已经有点习惯他的自闭兼疯狂,所以怔了一下,便笑了。他这样子真是可爱。 他的年纪应该比她大,但她觉得他像弟弟。 在台湾,她已经没有亲人了,捡些猫猫狗狗回家照顾,又碍于居住环境无法长久相处,只能把照顾得漂亮的宠物送人。 但人就没关系了吧,他是个被抛弃的自闭症患者,她是个寂寞的、在追寻梦想的旅途中跌跌撞撞的女人。 对他,她不求什么,只希望偶尔辛苦工作回家,打开房门,能感觉一点温暖。身边有人陪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你饿不饿?”她走到他身边,贪恋那份温暖。 他没有回答她。他全部的精神已经投入于工作中。 她更靠近他,闻到那熟悉的肥皂香味,终于满足。“我去帮你泡杯牛奶。” 说着,她步履轻快地进丫厨房,一边哼着歌。 在卧房,易文敲打键盘的动作顿了一下。 他工作的时候一向不为外务所扰,专心到变态,但今天,一缕娇柔的歌声打破了他的心墙,溜进耳畔。那是……《情人的黄衬衫》吧? 我的他,跟我约会,穿一件黄衬衫。 我送他这黄衬衫,寄托我情意温暖。 我的他,年轻有为,对我深情款款。 我送他这黄衬衫,寄托我情意不断…… 他注意到自己身上的一抹黄,虽然是运动服,但这首歌只是巧合,还是别有意义呢? 没有被外务勾去太多的心神,一转眼,他全部的注意力又回到工作上。 但他的唇边勾起了一抹笑,轻柔的,像在江畔、在水边,漂浮的一弯月影。 ***bbs.***bbs.***bbs.*** 整整工作了三十个小时,易文觉得电脑萤幕上的字都变成扭扭曲曲的蛇。他终于完成剧本,整个人虚脱在椅子上。 只剩下把剧本寄给导演,这个工作便算是了结。寄剧本……唉,他讨厌拨接,没有t1,也该用adsl嘛,拨接上网多慢啊!但还是要努力拨,因为这台电脑只能拨接。他把电话线拔下来,接到笔记型电脑上,一拨,再拨,三拨……有没有搞错?居然连不上线! 他额上的冷汗都流下来了,剧本寄不出去怎么办? 这间房里有没有随身碟?不然磁碟片也行,他要赶快把剧本弄出来啊! 他在房里团团转,转到两眼昏花的时候,终于发现梳妆台的镜子上贴了一排便条纸。 “我出去工作,冰箱有三明治,记得拿来吃”、“牛奶、咖啡都在橱柜里,想喝什么自己泡”、“我帮你买了几套衣服,放在客厅”、“如果你要出门,备份钥匙在茶几上,还有三百块” 、 “随身碟太贵,不过我买了盒新磁片,放在化妆台第一个抽屉里”…… 这个女人替他把所有事都想好了,她如此关心他,为什么?他们不算熟识吧? 他的手指从第一张纸条滑过,落在最后一张,上头写着:“我明天就回家,要等我喔!” 等她吗……他心里滑过一股异样感,似搔痒、似酥麻。 “好。”不自觉地,他点了点头。 他想更了解这个女人,如此温暖又体贴、还带着几分傻气的女人。 再见面,他要告诉她,别对陌生人这样没防备,现在治安不好,太过纯善是很危险的。 然后……或许他会送她一件黄衬衫,再请她用那娇软甜美的声音唱一遍《情人的黄衬衫》给他听。 他翻出她为他准备的磁碟片,先把剧本存好,打算回家再用自己的电脑寄给导演,那这份工作就算暂时结束了。 至于最后的收尾,则要等这部分的剧本拍摄完成、播出,看观众反应再决定,说不定会再延期,也可能提前结束,谁知道呢? 这种戏剧制作方式,说不出好坏,有人觉得这种状态根本就是变态,但他觉得很有趣。看观众一边骂、又舍不得离开电视萤幕,心情随戏里的人物而起伏。演戏的是疯子,看戏的是傻子,而他则是操纵戏剧的王,主宰生与死。 编剧是多快乐的工作,尽管易心总说他心理不正常。 他不在乎,高兴就好。 他把存好资料的磁碟片收妥,走出卧房,看到茶几上的备份钥匙,钥匙下压着三张百元钞票。 他看着钥匙半晌,决定不去拿它。钱,当然也不要。 他拿出纸和笔,给这房子的可爱主人留了张字条:我会再回来,按响门铃,期待你说一声欢迎。 易文不晓得,这张字条让钱娇娇愣了好久。因为这间套房的门铃早就坏了,哪怕他按到天荒地老,它也不会响的。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易文很倒楣,本来只想回家把剧本寄出去,就回到那间小套房,等着那个让他心窝暖暖,细心照顾他的小女人,谁知道前脚才踏进家门就被爷爷逮住,狠狠砸了一堆生意经过来,叮嘱他年纪不小,该收心准备接掌家业了。 见鬼!他要是有做生意的细胞,干么还去写剧本? 好不容易摆脱爷爷,回房开电脑,像做贼一样地寄剧本。真烦,明明是一份正当工作,为什么要搞得这样鬼鬼祟祟? 易心偷偷摸进他房里,两只手指拧住他的耳朵。 “你这个混蛋,跟你说爷爷在家时别工作,万一让他发现我们跟——”话还不敢说完,只能以嘴形代替。“‘那个’有关系,我们不死也得脱层皮!” “好痛。”易文挥开姊姊的手。“你是我的经纪人,我的工作都是经过你的筛选我再挑,最后由你签约确认。现在它收视涨了,要加集数,我有什么办法?”话越说越小声,他也很怕让爷爷知道自己在写剧本。 易心嘴巴张了张,气得跺脚。“以后都别写长寿剧了,改写偶像剧,事前定好集数,不准延也不许砍!” “我不写偶像剧。”虽然是吵架,声音还是压得像蚊子一样小。 “为什么?” “不写就是不写。” “你看不起偶像剧?” “你有毛病。”剧本终于寄出,易文关了电脑就要往外走,去找那个小女人,她—— 糟糕,他居然到现在还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真是白痴,哪有人认识这么久了,一直忘记问对方的名字? 有时候他也怀疑自己的脑袋是不是有问题,再复杂的阴谋诡计、人际关系他都能搞定,写亲情、友情,一下笔便能撼动人心,独独对于所谓的“爱情”,他不明白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会让两个陌生男女彼此牵肠挂肚? 相思是什么滋味?像他此刻想着一个不知名的女人,心里的那份安适、愉悦吗? 爱情似乎没那么薄弱,应该更热烈一点才对。 至少他看过的那些偶像剧里,男男女女,为爱痴、为爱狂、为爱粉身碎骨都不怕。 他自认是个自私的男人,就算交了女朋友,哪天两人一起落水,身边只有一个救生圈,他是会自我牺牲救女朋友,还是弃女友不顾,自己逃生? 怕是后者的机率会大一点吧? 他体会不到“爱”的真髓,叫他写偶像剧,写那种缠绵俳恻的爱……写笑话还差不多。 “哇,你翅膀硬啦?敢跟姊姊顶嘴?”易心又去拧他耳朵。 “别闹了。我还有事,没时间跟你玩。”他怕自己去得晚了,又要和那带着温暖气息的女人错身而过。 “你不答应写偶像剧,就别想我放手。” “我不会写偶像剧,姊——” “你们在说什么剧?!”易老太爷的声音像把刀,带着森寒语调,犀利砍过来。“多大年纪了,还看那些无聊的电视剧、影集?立刻叫人把家里的电视搬走!” 该死的易心,进他房间的时候居然没有把房门锁起来。易文狠狠瞪她一眼。 易心缩了缩,放开易文的耳朵,苦苦哀求。“千万不行,爷爷,至少你总要让我看看新闻,知道下个月的油价涨还是跌嘛!” 但易老太爷走进来,开始他长篇大论的教训。 易文欲哭无泪,为什么每次他要去找那个温暖的小女人,就会有重重障碍阻挡他?他们就这么无缘? 他是无神论者,但这一次上帝也好、佛祖也罢,拜托,哪位过路神仙好心伸个援手,给他一个追求缘分的机会吧! 他不知道,钱娇娇在家里对着他留下的纸条抽泣。 他说要按她家门铃,让她亲自为他开门,说一声“欢迎”。 该死的,自闭症患者不是不擅长与人沟通吗?怎么能写出那样让人心头蠢动的字条? 她理不清头绪,只知家里门铃坏了好久,她一直不记得要修,一时间也没钱修。但为了他,手头再紧也得挤出钱来,请工人换一个新门铃。然后,她扁扁的皮包里只剩三十元,这一餐吃完,不知道下一餐在哪里?正在烦恼,上天就给她送钱来了。 这次她要演一个被正妻打死的小妾,怨气不散,成为厉鬼,要寻仇家索命,可惜运气不好,一出世便被一个英明神武的道士收了。 戏很简单,就是挨打、装死。再化个鬼妆吓人。台词两句,“大奶奶饶命”和“还我命来”。 因为要死一回,听以有红包可领,算是个颇有赚头的角色。 问题是,这次要到高雄出外景,高雄离台北那么远,万一她出外景的时候,他正好来找她,怎么办? 可是不工作,她又没饭吃,挣扎了好久,她跑去拜托管理员,如果有人来找她,请他转告对方三天后再来,不然留下联络方式,她很乐意主动联络。 然后,她怀着无限的失落去演她的女鬼。 拍戏的空档,她一直想着,他会不会就这么巧地去找她? 于是她一天打十几通电话给管理员,烦得管理员伯伯叫她别再打了。 她知道自己的行为太夸张,简直像患了强迫症。她醒着的时候想他、吃饭时想他、工作时想他……连上厕所的时候,都会坐在马桶上,想他想到发呆。 她的身体一定有某一部分坏掉了,否则为何会如此思念一个人? 苦苦熬了三天,她回到台北,才走进大楼,管理员抢先丢下一句话。“没人找你。” 她呆在原地,感觉眼眶匆然酸起来。 他明明说会来的,为什么不来? “钱小姐、钱小姐……”管理员看她好像受到什么剧烈打击,脸色苍白得吓人,连声喊她。 她吸吸鼻子,深呼吸。“才过了三天,也许他很忙呢,也许他明天就会来了,回家等他吧……” 从不知道自己是如此怕寂寞的人,以为早已习惯与孤单为伴。 但家里有他,哪怕他从来没有开口跟她说过一句话,只要他存在,和她呼吸同一个地方的空气,她就觉得开心。 她喜欢倚着他,看他打电脑时认真的表情,她知道他在写剧本,可是她没有仔细看过内容,因为那是他的隐私,她尊重他。 她拖着行李回家,期待着明天,或者后天、大后天……他会很快地按下她的门铃。 第三章 他骗人,他根本没来按她家的门铃。 相反地,一个月后的午夜,她又在蒙蒙细雨中、在同一座天桥上,捡到一身湿淋淋,魂飞天外天的他。 可恶的家伙,害她提心吊胆,思念了整整三十天。 她抬起脚,真想踹他两下,但脚举了起来又放下,舍不得。 照例,她把他拖回家里,让他洗澡、换衣服,又帮他买便当,照顾他吃饱喝足,送他进卧房,让他躺在床上。 她趴在床边,看着他迷人的俊颜,眼神逐渐迷蒙。 “你会写剧本,应该有表达能力吧?那你为什么从来不和我说话?” “你不想说话,用写的也可以。你能不能听见我说话?” “你留的纸条我看见了,我换了门铃,一直等着你来,可是你没来,为什么?” “不要再一个人离开了,我知道我们还不算熟悉,但……我们王少曾经陪伴过彼此,为对方赶走孤独,也算朋友,是不是?” “下次,不要再让我一个人傻傻地等,好不好?” “你知道吗?每天等着门铃响的感觉真的好难受……” 不知不觉,她的声音哽咽了,连自己在说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有好多话想对他说,于是,她对着他呢喃到喉咙沙哑。 她看见他闭上双眼,是睡着了吧? 但她还是舍不得离开卧房,只想就这么看着他,一直一直看下去—— 这是第一次,她和他在同一间房里过夜。 以前他在的时候,她总是让他睡床,她到客厅当厅长。 她知道自己对他有点异样的情愫,靠他太近,她怕自己会伤害他。 虽然他封闭自己,如果受伤了,也不会让人知道,但天知、地知,还有他们俩都知道,她不想让自己心里不安。 可是今天不同,隔了一个月再相见,相思已经磨碎了她的心,她不想离开他,就怕只是转个身,他又会消失无踪,如同过去的两次那样。 所以她要守着他,守着、守着……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当早晨的第一抹金芒透过窗帘吻上易文的眼皮,他沉浸在剧本中的神思被一抹很奇怪的力量强拉回来。 他没有过这种经验,什么东西能比他的工作更重要呢? 他尚未睁开眼,就感觉周身被罩上了一层温暖,那么地熟悉和舒服。 他迫不及待地张开眼,搜寻那份让他牵挂了许久的感觉。 终于,历经四、五个月的相遇又错过,他看见了她,惊讶得双手都开始发抖。 她呼吸轻浅,正在睡觉,瓜子脸上染着一抹粉红,好可爱。 他的手忍不住穿过她削薄的发丝,柔柔软软,一根根搔动了他的心。“我总算看到你了。”这时,他眼中,心底只剩她,剧本扔进大西洋里了。 “真不知我们是有缘还是无缘,每一次都是你捡到我,可是当我清醒过来要去找你的时候,又总是受到阻碍,我……”她让他生平头一次尝到了愤怒至极又无可奈何的滋味。 可是,一切都过去了,他决定,今天一定要正式地与她相识。 他轻手轻脚地下床,将趴在床边入睡的她抱上床。 “好好睡,我会等你,等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我……”他的心脏撞击着胸膛,又快、又沉。“我想跟你做朋友。” 他的头脑有些昏,情不自禁地靠近她,嗅到那幽兰般的发香,他的心热了,视线里只看得见她粉粉嫩嫩、如草莓果冻般的颊。 能不能浅尝一口呢?是不是如想像中的香甜? 他低下头,靠近她,那香味越来越浓郁,他的心神也越来越恍惚…… 然后,他的唇好像刷过什么柔软的东西,他吓得后仰,摔得四脚朝天。 那到底是什么?如此强烈,让他全身颤抖,喘息不已。不行,他需要一点冷水来冷静一下头脑。 他已经很熟悉这间套房了,迅速找到浴室,冲进去,打开莲蓬头,冷水倾泄而下,从头顶到脚底,彻底冷静他迷惑的神思。 理智终于回来,他眨着清明的眼,想起刚才的事…… “浑帐!”他居然趁一个女孩子睡觉时,占了人家的便宜。 有没有搞错?又不是十七、八岁,控制不住欲念的少年,怎么会做出那种下流事?他该被捉去关才对,跟淫魔没两样,彻底鄙视自己。 “你在哪里?”突然,一个带着泣音的呼声在房里响起。 “发生什么事了?一他连忙往外冲,连衣服都忘了穿。 钱娇娇一睡醒,不见他的身影,以为彼此又错过了,两行泪便止不住地滑下。 为什么?既然没有缘分,又何必一次一次地偶然相遇? 可是这次她猜错了。他没走,还在屋里,今天,他们不再错过。 当他从浴室冲进卧房时,首先映入她眼帘的是那张湿淋淋、却依然俊俏夺目的面庞,熟悉中带着陌生。 过去的他总是一张没有表情的容颜,现在,那张脸上写着惊慌和忧虑。 “你……”她看着他的眼,澄澈清明,是自闭症患者会有的眼神吗?她不知道,却觉得它们迷人到让她心跳失速。 一滴水珠从他发问滑下,落入他眼里,他难受地眨了眨眼。 她听见他低沉的闷哼,真的不是作梦?他还在,他没走? 她一路瞧着另一滴水珠滑下脸颊、脖颈、锁骨,然后是结实的胸膛…… “啊!”她脸红耳热,赶紧闭上眼。 其实他的身体她早看过了,很清楚胸部底下那六块腹肌有多性感,但偷看归偷看,让她当着他的面这么光明正大地看,她还是会不好意思啊! “我……”易文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对不起。”带着一颗火热的、心,从他冲回浴室。 白痴!他怎么会连衣服都忘了穿就跑出去呢?她会不会误会他是变态? “喔!”他的额头抵着浴室的墙壁,轻撞两下。“你平时也不蠢啊!今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是鬼上身?被外星人附体了?无论如何,面对那个一身温暖,散发着幽兰香气的小女人,他就变得不像自己。 易文和钱娇娇都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设,才有勇气重新面对对方。 他看着她,喉咙有点干涩。“呃……你好,我……姓易,易文。” 她脸红红,只敢用眼角余光偷瞄他。“我叫钱娇娇。” “钱小姐。”话一出口,他就觉得自己好蠢,干么喊得那么生疏,直接叫她“娇娇”多好? “易先生。”她差点咬到舌头。这称呼让她想到那部电影——《色?戒》 “是,钱小姐。” “你好,易先生。” “钱小姐也好。”他手心都出汗了。 “易先生更好。”她低头,声音像小猫在叫。 他们要这样打招呼几遍?易文,是男人就鼓起勇气,打破窘境。 他深呼吸。“谢谢你两次——不,三次救了我。” “没有啦,”她不知道多高兴能捡到他呢。“一切只是巧合……你在天桥上,我回家刚好经过,所以……你不必太客气。” “你可以把我送到警察局,却愿意亲自照顾我,我……”该怎么形容,在这间屋子里,他感受到一种无法言喻的温暖,这份快乐,即使人家用乐透头彩跟他交换,他也不换。“你贴在梳妆台上的纸条,我都收起来了。” 她脸更红,头低得快要掉下去。 “那是我随手写的。刚开始你都不说话,我想你可能还不信任我吧,或者,自闭的人不喜欢跟不认识的人沟通。但你会用电脑,又识字,我就想……我们不能聊天,是不是能改用笔谈?想不到……”他们能聊这么多,她好开心。 “啊?”他不信任她?他自闭?什么时候发生的事,他怎么不知道?他们之间是不是有些误会。“钱小姐……” 突然,易文的手机响起。 过去,他一投入工作就关起手机,不想让一些无谓的外务干扰他。 但最近爷爷盯他越来越紧,易心说,爷爷好像发现他们与演艺圈接触的事了,叮咛他万事小心,他才让手机二十四小时开着。 谁知道,它没打扰到他的工作,却妨碍了他一生最急迫、最想要完成的事!认识钱娇娇。 不理它,当作没听到。 “钱小姐,我想——” “易先生,你的手机响了。”她提醒他。 “我知道,可是——”他想先跟她把话讲清楚,但该死的手机响个不停。 她美丽的凤眼凝视着他。“易先生,你要不要先接一下手机?” 他无法对那个眼神说“不”。“好。”他点头,一边诅咒那个妨碍他和钱娇娇说话的烂人。 但当他找出手机时,发现来电显示烂人是他姊姊易心。 “你最好有重要的事。”他咬牙切齿地接起电话。 “爷爷昏倒住院了,这件事重不重要?”易心的声音更冷。 “怎么回事?” “我又不是医生,我怎么知道?!”易心吼。“我现在在马偕医院急诊室,你快点过来。” “知道了。”易文挂断电话,俊美的容颜染上忧愁。 “对不起,我爷爷突然昏倒进医院,我得过去一趟……我能再来找你吗?” “当然可以。”她连作梦都盼着他的到访呢!“你快去医院吧!” “好,我……”他心狂跳、手在抖。“你……谢谢你,我我我……”终于还是忍不住,他说出心匠的渴望。“我能不能叫你娇娇?” 她一愣,脸红似火。“嗯。” “娇娇,娇娇……”他握了握拳,想拉她的手,又不好意思,最后只说一句“我过几天再来找你,等我。” “好。”不论多久,她都等的。 “娇娇……”他真不想离开她,但又挂念着爷爷的病情,不能不去。“再见。” “再见。” 他一离开小套房,她立刻追出去,躲在门边,看着他进电梯。 “再见,易先生,再见……”要快点再来喔,她会很认真地想念他。 易文匆匆出了大楼,招了辆计程车直奔马偕医院。 到了急诊室门口,冰凉的冷气当头吹来,他被钱娇娇迷得晕陶陶的脑袋终于清醒过来。 “啊!”他惨叫。“我忘了跟她要电话号码,也忘了跟她约时间了!”他怎么这么笨啊?猪都比他聪明! ***bbs.***bbs.***bbs.*** “钱娇娇——”导演的怒吼再次响彻片场。 钱娇娇不停鞠躬哈腰。“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看着那台被她失神撞倒的摄影机,导演额冒青筋。“你给我滚远一点——” “是,导演……”她躲去角落画圈圈。 呜,她也不想失魂落魄啊,可是她想易文嘛,他说会再去找她,都过了三十六个小时了,还不见他的踪影,她心头像有只小蚂蚁,吃睡都不安宁。 要不是不工作会没钱,她真想二十四小时都窝在家里等他再度光临。 她现在人在片场,心却留在家里等着他,好怕他会在她出门时去找她,然后……他们又错过了。 “喂,导演叫你呢!”林珊撞了下钱娇娇。 “什么?易先生来了?”她满脑子只有易文。 “你发什么瘟?当自己在拍《色?戒》啊?” “我……”恍然回神,她敲了敲自己的额头——清醒一点,钱娇娇,你不想在演艺圈里混了吗?为了当演员,你吃了多少苦?家人不谅解你,逼你放弃,你都忍下来了,这世上没有什么事可以阻止你成为一名演员,加油! 她深吸口气,才想问林珊找她做什么,林珊却突然拉着她,和灯光师、造型师一大群人跑向休息的巴士。 “哇靠,快闪。” “闪什么?” “易大恶魔。”林珊指着一个全身上下包得密密实实、像个暗夜怪客的男人。 “那是什么东西?” “他不是个东西。”终于跑到巴士前,林珊却哀怨地发现车里已经客满了。“他妈的,也太背了吧!!制作人,你跟着我们这些小人物躲什么?” “躲秽气。”制作人翻了个白眼。 唯一搞不清楚状况的只有钱娇娇。入行的第一天开始,她就以全副精神去琢磨她的龙套角色,哪怕只是演一个丫鬟,都让自己的骨子里刻入为奴的谦卑。 因为太专注于角色的揣摩,她不太关心业界的八卦,没听过“易大恶魔”的称呼了。 “到底是什么人,这么恐怖,让大家避之唯恐不及。”瞧,拉着她跑的林珊浑身冒冷汗呢! “你没听过易大恶魔的传闻?” 钱娇娇摇头。“易编剧总知道吧?” “他那么有名,谁不晓得?”钱娇娇也是易编剧的粉丝,可惜她太渺小,而他太了不起,又异常低调,让她始终无缘得见偶像一面。 “易大恶魔就是易编剧这个怪咖的绰号。他很少露面,不过每次出现都包得像颗粽子。据说他长得很帅,可惜没几个人看过他的真面目。”林珊解释。 台湾长寿剧的历史很长,什么“xx龙卷风”、“xx不计较”、 “xx的媳妇”,一拍就是几年,总有几出戏不幸遇到编剧生病、出意外,或者压力太大写不下去的,这时,续编的人就很重要了。 一般有点名气兼脾气的编剧不爱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毕竟接下来的戏收视率若好,功劳不一定会算到续编者身上,但收视率跌了,保证矛头都指向续编者。 易编剧是编剧界中的怪眙,他从不在乎帮人家续编,只要故事对了他的胃口,不给他钱,他都照写。 偏偏他经手的戏,至今只有涨、没有跌,加上他出身豪门,不看重金钱,因此想要他的剧本的人多如过江之鲫。 但这是破坏市场行情,如果每个编剧都像他这样写“兴趣”的,每年要饿死多少个编剧? 再说,易编剧只有一个,每年产量有限,往往十个人跟他要剧本,九个要失望。 所以欣赏他的人很多,但嫉妒他、痛恨他的人更多,那些家伙整不到他,就拿他亲近的人开刀。 曾经有几个刚入行的演员不知情,跑去巴结他,希望他为他们量身打造一出能让人一炮而红的戏剧,结果被他的仇人整得连演艺圈都待不下去。 从此,“易大恶魔”的称号就传开来了。没有几点斤两的人别妄想靠近他,赌一个飞上枝头当凤凰的机会,因为那不会让他们成名,只会让他们死得很难看。 “所以……”林珊慎重又严肃地警告钱娇娇。“除非你想退出演艺圈,否则千万别跟易大恶魔扯上关系,明白吗?” “如果已经扯上关系了呢?”钱娇娇张着嘴,粉嫩的脸蛋惨白,眼睛直盯着从远处走过来的导演和易大恶魔。 她视力好,别说易大恶魔只是戴着墨镜、围上领巾,就算他再罩一顶帽子、穿风衣,把全身都包起来,她还是看清了那张如同清风揽满春意、卷起漫天落花般的俊美容颜。 那是易文,她心心念念,始终难忘的男人。 同时,他也是易编剧?怎么可能?他是个自闭症患者啊! 她不敢相信,她费了那么多功夫才能跟他说话,但现在,她亲眼见到他跟导演有说有笑。 他的自闭症治好了?或者他不是自闭,前几次只是在耍她? 可是他们素不相识,他是吃饱了撑着,耍着她好玩? 他不像那种无聊男子,况且,他也没必要为了戏弄她,三番两次让自己淋成落汤鸡,除非他有被虐狂。 搞不清楚,她脑子糊涂了,饶是她一向想像力丰富,遇上这个情况,也是彻底当机。 第四章 易文是特地来找钱娇娇的。 易老太爷昏倒只是因为重感冒,老人家抵抗力差,一被流感病毒感染就发烧到四十度,送到医院打点滴,睡了一整天才清醒过来。易文和易心一直等到医生诊断爷爷没事了,才送爷爷回家休息。但回到家,他根本睡不着,又跑到小套房找钱娇娇。钱娇娇的隔壁邻居告诉他,她出去工作了。 他又打听了半天,才知道她是个小演员,今天在这个片场拍戏,便马不停蹄地杀过来。 但是……他好像来迟了,整个片场空荡荡的,除了导演,没有别人。 易文哪里知道,他“大恶魔”的称号是人见人怕,别说演员们躲他,导演如果不是手上这部拍了上百集的《金色玫瑰》收视率日渐下滑,正在烦恼,也不想接近他,就怕被哪支暗箭射中,搞不好还落得死无全尸。 “易先生,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我们这部《金色玫瑰》,它……”导演酝酿了很久,才想好说辞,请易文帮忙续编。 “对不起,工作上的事请跟我的经纪人谈。”易文的经纪人就是姊姊易心。他是除了写剧本,其他的事都不管的人。 “是是是,不过……” 导演还想继续说,但易文眼角瞥见一抹白影,一种熟悉感在心底漾起。 他顺着直觉往前走,来到巴士车门边,看见里头挤满了人,连上车的阶梯都站了人。 这个剧组这么穷吗?七、八十个人只租了一辆大巴士乘载,严重违反交通规则 想到钱娇娇要在如此恶劣的环境里工作,他有些心疼,急忙摘下墨镜,双眼如雷达般扫过视线里的每一张脸。 她在哪里?她在哪里?他好紧张。 忽然,易文双眼一亮,视线定在阶梯边那个纤细的身影上,正是让他心神不宁的钱娇娇。 他举起手,想跟她打招呼,但她不停地往下缩,好像不想看到他,要挖个地洞把自己藏起来一样。 笑容凝固在他脸上,被冻住的还有一颗炽热的心。怎么回事?之前她对他是如此热情,现在却拚命躲避,他做错了什么吗?他想出声唤她,却看到她把身子缩得更小,连一抹视线也吝于施舍。他的喉间好苦,声音卡在里头,出不来。 她讨厌他?他闭上眼,感觉心湖剧烈地震荡,从未有过的痛楚让他身体发颤。 静待片刻,等不到她的招呼,他咬牙,毅然转过身,不顾导演在一边啰啰嗦嗦一堆废话,快步离开了片场。 这时,钱娇娇才从林珊的背后钻出来。 刚才她就缩在阶梯边,多怕被易文认出来,但是易文离开以后,她心里又一阵失落,好像有某种感觉被偷走了。 林珊望着易文离开的方向,呢喃自语。“原来他是……易编剧,为什么不告诉我?” “林珊,你叽叽咕咕说什么?”钱娇娇凑到她身边,问:“咦,你眼睛好红,有沙子吗?” “没有……啊对,是沙子跑进去了。”林珊低头揉眼,没有人发现,她把嘴唇咬出了血痕。 “要不要我帮你吹一吹?” “不用啦!”林珊甩两下头,又恢复了平常开朗爱闹的模样。 “那……林珊,你觉得……我们这样对易编剧是不是很不好?他也没做什么坏事,还会免费续编,帮了那些出意外的剧组大忙,却得到这种结果,好可怜。” “你同情他,刚才为什么躲在我身后?”林珊用力在她脑袋上巴了一下。 “我有不得已的苦衷。”钱娇娇一直把易文当自闭症患者,捡他回家是因为同情,然后,不知不觉恋上了有他在身边的感觉。 不知道他的真实身分以前,她对他没有防备,帮他洗澡她都敢。 但一晓得他是鼎鼎大名的易大编剧,她突然无法面对他了。 她现在的心情很复杂,有羞、有窘、一点点酸和涩,再加一点甜……天啊,她希望自己变成雾,太阳一晒就消失,不必再想起这种种尴尬的糗事。 林珊睨她一眼。“什么苦衷?你怕受他连累,在演艺圈混不下去?” “我不是怕那个。” “那你怕什么?易大恶魔看上你?拜托,圈内传闻他是同性恋,对女人没兴趣。” “真的假的?” 想像力启动,钱娇娇想起初见易文时,他那失魂落魄的模样。众所皆知,社会对于同性恋者还是带着一点歧视,是不是他被欺负,然后身体心灵受创严重,才走上天桥,意图寻死…… 喔,天啊!易文好可怜。 “啪!” 林珊又巴了钱娇娇一下。“导演在喊人了,你再不回神,等着回家吃自己吧!” 认识钱娇娇的人都知道,她是个很认真的演员,吃苦耐劳,超级好用,唯一的缺点就是常恍神,跟她合作的人若少了些耐性,绝对被她气死。 “来了、来了。”钱娇娇回应导演。 林珊跟在她身边。“喂,这个月有没有……那个……接济一下。” 钱娇娇有点吃惊。还没红的小演员一般生活状况都不太好,因为跑龙套的收入少,有的人甚至要同时兼差才能维持生活。 但林珊却是例外中的例外。她的收入也不高,却胜在超级节俭和擅长理财,不管买股票、基金,反正是买什么赚什么,大家都说她是百万小富婆,怎么会要跟她周转呢? “到底有没有啦?”林珊拉着她的手,低声说:“我已经没钱吃饭了。”若非穷到连信用卡都刷爆了,她怎会拉下脸跟钱娇娇开口。 好惨。钱娇娇翻出钱包。“还有两千,给你一半。” “一千啊……”距离月底还有十天,平均一天只能花一百块,看来要吃吐司配开水过活了。林珊叹口气。“娇娇,你觉得我们真的有机会红起来吗?”每次看到电视上那些超级巨星,住豪宅、穿名牌,出入各个时尚宴会,她都好羡慕。什么时候,那样美丽的光环才能落到她身上? 林珊自认容貌身材也不比那些明星、模特儿差,甚至比她们更努力,然而,幸运之神始终不肯眷顾她。 在演艺圈里苦熬了两年,她越来越茫然,现在她甚至要靠安眠药才能入睡,庞大的压力快把她压垮了。 “可以的,只要我们努力,一定有机会演到好角色。”钱娇娇信心十足,两眼闪闪发亮,像是烟火,灿烂眩目。 林珊的嘴角浮现一抹苦笑。钱娇娇这个单纯的家伙,根本不懂她的心愿,当演员有什么好?她真正想当的是超级巨星。 “钱娇娇、林珊!”因为她们动作太慢,导演又开骂了。 钱娇娇很认真地听着导演的教训。她有点傻气,总认为人家是看重她,才会训她,否则谁理她们这种小演员。她从没想过世上有迁怒这种事。 导演骂得很难听,连三字经都出来了。 林珊心里很苦。她心灵剔透,知道导演刚才在易文身上受挫,所以把火气发到她们身上。她很气,却得忍耐,为了美好的未来,怎样都得撑下去。只是不知这种动辄得咎的日子何时才是尽头? 傍晚,剧组收工,钱娇娇回家,才走出电梯,又立刻吓得钻回去,急忙按电梯钮回到一楼,跑到大街上,靠着一棵行道树喘息不已。 搞什么鬼?易文怎么会出现在她家门口?她还没想清楚要怎么面对他啊! 她绕着行道树打转,想着易文的目的。 他是来谢谢她的救命之恩?这个不太可能,根据她看过无数电影、电视得来的经验,那些想自杀,却被救回来的人都会很生气,歇斯底里,然后再度寻死。 想到易文这样一个有才又有貌的人,只因为性取向舆众不同便被排斥,受尽欺负到活不下去……不行,钱娇娇万万不会给他再度自杀的机会。 那她现在怎么办?劝他放开胸怀,人世间不如意十常八九,过了这一关,便是海阔天空。 “对,我要让他重新燃超生命的希望。”她用力点头,才往大楼跨出一步,忽然又顿住。如果易文是来质问她,之前几次偶遇,他们有没有发生一些&@#¥的事…… 她要怎么回答?老实承认,她不小心把他看光了? 他若追究起来,她要拿什么赔他?让他看回去? 她低头瞧了胸部一眼。不是她看不起自己,但那里确实……没什么看头。 论气质,易先生胜她一筹,论睑蛋,易先生胜她两筹,论身材,易先生胜她n筹。 她就算想让他看回来,他也不会愿意看吧! 所以说人不能做坏事,把他捡回家的那天,如果她有想到男女之别,今天哪会这么尴尬? 垂头丧气地,她继续转圈圈,有家归不得的感觉真难受。 也不知道吹了多久的夜风,她看见易先生神色沮丧地走出来。他的样子看起来好可怜。 她快一步躲到行道树后,目送他离开。他为什么难过?她不晓得,脑子里的想法太多,不知道哪个是真,哪个是假。但易先生走了,她终于可以回家。 只是踏进自己的小套房,她一点也不开心。她是不是不该躲着他?他来找她,一定有他的理由,如果他真的是来兴师问罪的,做人要敢做敢当,她就……任由他处罚啦! 她深吸口气。决定去追他,但双脚却一动也不动。她太懦弱,没睑见他。 “钱娇娇,你真是个胆小鬼。”林珊很喜欢巴她的脑袋,但这会儿,连她都忍不住要给自己一巴掌了。 她又开始转圈圈,不过这次的场景从马路边变成自己的套房里。她转得头晕脑胀,突然想到,她不敢见他,可以写信给他啊! 她奔向卧室,打开电脑拨接上网,开始搜寻易文的资料。万岁!易文有部落格。 她可以在部落格上留言,或是写mail给他,只是不知道他多久收一次信。希望他每天收信,快快接收到她的诚意。 她坐在电脑前,以最诚挚的心写了一封文情并茂的信给他。 钱娇娇不知道,易文的部落格根本不是他架设的,是易心替他做的,所以她的信还没送到易文那里,就让易心笑个半死。 ***bbs.***bbs.***bbs.*** 而这时,易文才无精打采地回到家中。易心指着他,笑到肠子打结。 “小弟,你你你……哈哈哈……” “神经病。”易文见不到钱娇娇,心情正差,自然不会给姊姊好脸色。 “哈哈……”易心笑到岔气。易文翻了个白眼,想回自己房间。 “如果你笑死了,别想我去给你上香。” 易心已经笑到说不出话来,只是指指他,又指指放在茶几上的笔记型电脑。 易文原本不想理她,但眼角余光瞄到电脑萤幕,怔了怔。“这是什么?” 易心做了几个深呼吸,才忍住笑意,说:“你的部落格啊!帮忙拉近你跟粉丝间的距离,累积人气和名声。” “神经病,我又不是明星,搞这个玩意干么?”这个姊姊真是年纪越大,脑子越差。想当年,他兴起写剧本的念头,她还说这个行业投资与报酬不成正比,叫他别浪费时间,不如在自家公司帮忙,也好过去蹬演艺圈这趟浑水。 当然,更重要的一点是,易家姑姑年轻时爱上一名演员,老太爷不答应,两人竟然相约殉情,后来虽然被救起来了,却把老太爷气个半死,又拿他们没辙,只好出钱让他们把婚礼办了。 结果,他们居然结婚三天就离婚,又过了两年,两个人因为当初服药自杀,伤了身体,留下后遗症,陆续病故。 老太爷因此认定演艺圈中无真情,靠近它就会倒楣,不准子孙接近任何与演艺圈有关的人事物。 可是易文脾气倔,他想做的事就一定要做,于是自己找亲戚、托朋友、弄关系,搞了大半年,恰巧遇到一个编剧出意外,手上一部拍了一百八十集的戏卡在半空中,结不了又不能开天窗,到处找人续编。 易文自告奋勇免费续写,但他不知道,人家当初根本不想用他的剧本,是易心看弟弟可怜,塞了钱,请导演和制作人花点时间看看易文的剧本,就当作给年轻人一个机会。 结果造就了日后的易大编剧。易心也很讶异,易文还真有一点编剧天分。从此,她不必再塞钱,换成别人求易文写剧本。 后来,易文的名气越来越大,易心从中间嗅到商机。 易家是靠代理名牌服饰起家的,要完全切断与演艺圈的关系很难,等于切断自家经济命脉,但有易老太爷盯着,易家年轻人也不敢乱来,只能放着代理公司在风雨中飘摇,直到易文出名了,易心想起这世上还有一种东西叫“置入性行销”。 易家的人不能主动与演艺圈的人建立关系,就让他们自己靠过来。想找易文编剧,没问题,只要他们戏里造型服装换成易家代理的品牌,她就把那些剧本送到易文面前,让易文挑一个有兴趣的写。 这本是鱼帮水、水帮鱼的好事,有代理商肯免费提供剧组服装,谁会拒绝?问题是,易家代理的东西越来越多,从衣服、珠宝、手表、皮包,到现在还经营休闲农场,都要剧组配合,这就让演艺圈的人对易文的作品又爱又恨了。 曾经有人发起封杀易文的行动,但易心手腕高超,她悄悄帮易文成立部落格,凭着易文的容貌,吸引大票粉丝,只要那些电视台稍有不轨之举,她就放出风声,让易文的粉丝烧坏电视台的客服电话,灌爆他们的信箱。 就这样几次斗法下来,双方互有损伤,而这种没有利益的事,久了,自然厌腻,渐渐地,彼此也琢磨出合作之道,于是相安无事至今。 这些事易文本来也不清楚,今天易心随口提起,他才晓得自己的创作之路是如此曲折。 易心看着笔记型电脑,神色复杂。“你不要小看这个部落格,从它成立至今,会员人数已经破了十万,每天有几百个留言和信件,我还得请个助理管理,才能顺利运作。” “姊,你这不是骗人吗?”那些加入会员的人就是希望有个亲近他的机会,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有部落格,不曾上去留过只字片语,又如何回应粉丝们的真心? “再说,你把我的事情都放在网上,万一让爷爷知道,你想害他气死?” “你以为其他的明星都自己回信啊,那些是经纪人要烦恼的事,现在我是你的经纪人,这些问题自然由我解决,哪里是骗人?而且我只放了你的侧面照,再找人写几篇似是而非的简介,连你的真实姓名都没提到,就算爷爷看到,我也有把握撇得一干二净。”易心很得意。“况且,我对你的粉丝超好,每个月办活动,逢年过节还送礼物,世界上找不到比这福利更好的粉丝俱乐部了。” “一张侧面照?”这也能吸引陌生人成为他的粉丝?他不信,搞不好那些人是为了礼物才加入会员。 易心靠过去,两手拧住他的脸颊,用力拉。“姊早说过你那张美得天怒人怨的脸是男女通杀,你不信,现在没话说了吧?” “放开我啦!”易文懒得理她。 “那这里有一封很有趣的信,你看不看?” “不看。”他心情糟透了,想起钱娇娇居然躲他,他想扁人、想把自己灌醉! “真的很有趣喔。”易心念出了信件内容。“易文先生你好,我是钱娇娇,前阵子——” 易文扑过去,霸住笔记型电脑,一目十行地把信件看完,好想撞墙。原来她不是讨厌他才躲他,相反地,她是“易编剧”的粉丝,却将“易文”当成自闭症患者,当她发现易文正是易编剧时,心里是又惊又慌又紧张,不知道怎么面对他,所以只好逃避他。 她还向他道歉,并保证自己不是故意占他便宜才帮他洗澡,虽然没有洗成,但还是把他看光了,她会深刻检讨自己的错误,希望还能跟他当朋友。当然,如果他无法谅解她的行为,她也任凭他处置。 易文俊颜酡红,有点气自己那时候为何神智不清。她想帮他洗澡……一幕幕香艳的画面闪过脑海,在一间水气蒸腾的小浴室里,他与她袒裎相对,他想像那纤细的娇躯,粉嫩如瓷偶般……他的身体某个部分胀得发痛。 不过最后那一段鼓励他,不要因为性向问题而轻生是什么意思?他百思不得其解。 “喂!”易心推推他的肩膀。“你离家的这段日子过得很香艳嘛!说说看,那位钱小姐几岁啦?长得什么样子?你们有没有做好防范措施?” “无聊!”易文瞪她一眼,看了下寄信时间,就在一个小时前。所以,他前脚离开大楼,钱娇娇就回家写了这封忏悔信?那他现在去找她,应该堵得到人吧? 他急匆匆往外跑,冲到大门口又转回来,抱起笔电。“从现在起,我的部落格我自己管,不准你再看我的私人信件。”话落,走人。 易心眨眨眼。“厚,翅膀硬了,自己会飞了,不准我看你的信……哼哼哼……”他的部落格和信箱都是她申请的,帐号、密码她一清二楚,他以为把电脑抱走就能杜绝她的乐趣?作梦去吧! ***bbs.***bbs.***bbs.*** 当钱娇娇家里那沉寂了三年的门铃响起时,她吓了一跳。 她的思绪一下子跳回易文留给她的那张字条—— 我会再回来,按响门铃,期待你说一声欢迎。 她认识的人当中,只有他说过要按她家的门铃,所以……会是他吗?她心跳得好快,走去开门的双脚一直颤抖。 门铃持续地响,她匆地眼眶发热,好不容易才抬起手打开大门。 门一开,易文一大步跨进来。“娇娇……” 为什么?他们认识并不深,她却如此牵动他的情绪。 白天,发现她在躲他时,他的心狠狠揪起。晚上,他看到她的信,整个人像要飞上天。 现在,她确确实实地站在他面前,他说下出任何话,只想紧紧地把她抱进怀里。 他也这么做了,用力地抱住她,感觉她的存在,发现自己的身体因为她而温暖、发热。 她在他怀里,起初吓一跳,可是当他熟悉的味道飘进鼻端,她忍不住也张开双手环住他的腰。 易先生,她的易先生,几次相遇又错过,让她埋怨老天爷的恶作剧。 但是当他们相拥以后,她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重要的是,能认识他这个人,她就满足了。 “娇娇,我……” 他要跟她解释,他没有自闭症,他是异性恋,也没想过自杀,之前的失常只是因为他工作到昏头了。 他有太多话想对她说,可是当他低头,瞧见她眼底的感情,掀起心湖上阵阵涟漪,他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了。 他抬起她的下巴,密密实实的一吻印上她的唇。 好香,像罂粟,迷晕了他的脑袋,好甜,像草莓,让他一尝就上瘾。 他含住她的唇吮吻,感觉到她的青涩和紧张,但她僵硬的身体很快地在他怀里融化,笨拙地回应他。 她的唇为他而开,当他的舌探入时,她小巧的舌一动也不敢动。 可是他一勾引她,她的丁香便顺着他的舌小心地游移起来,试着与他纠缠,交换彼此的热情。 她学着吮吻他,舔吻他的唇,完全不隐藏自己对他的依恋。 那份真情化成一股温泉,一点一滴注入他体内,渐渐地,一个名唤钱娇娇的女人在他心头扎了根,烙上影像。 “娇娇,娇娇……”从没有过这种感觉,那么深刻地想要一个人,想到几乎发珏。 这就是恋爱吗?没有计较、不讲逻辑、身体失控、头脑迷糊……唯一知道的是,想她、要她、爱她。 爱情,不可思议的东西。 第五章 易文和钱娇娇并肩坐在沙发上,他的手牵着她的,对她解释自己一工作就会全神投入到忘我的情况。 所以他不是自闭症,顶多就是……有点……好吧,是很特别的怪癖。 他也说不在意她“意图”帮他沐浴的事,语气间甚至带着点窃喜。 不过他很纳闷。“你怎么会认为我性向有问题?” 她脸红地低头。“第一次在天桥上遇见你,你被雨淋得全身湿透,喊你也不回答,眼里没有一点神采,我就猜你可能是感情受挫,想要寻死。后来我在剧组听说你只爱男生,我又想,台湾还是有很多人歧视同性恋,你那些异常的举止会不会是因为受到太多歧视,不堪承受,所以想一死了之,结果……对不起喔,都是我一个人在乱想。” 他愣了三秒钟。“奸像你比我更适合当编剧。”他得承认,他的想像力不如她丰富。 “唉呀,人家也只是随便想想啦……” 跑了三年龙套,永远只接得到那种台词两、三句的小角色,她怎么可能完全不泄气?但她又不想轻易放弃梦想,只好放任脑子里的想像力,东思西猜,梦想着有一天,她也能成为一个出色的演员。 是演员,不是明星,她不妄想巨星身上的光彩,只愿体会演出每一个不同角色时,那种好像变成另外一个人,重新活一回的快感。 “你生气了?”她以眼角余光偷瞄他。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勾起的凤眼,牵出细细情丝,他心一颤,有种错觉,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无法真正地对她生气。 “不。”他摇头。“我不气,相反地,我要告诉你,我不是同性恋,我喜欢女人……我喜欢你。” 她瞪大眼,张大了嘴。 他有点紧张。“是真的,我一工作,向来都是全神贯注,就算是地震火灾,没人提醒,我都无知无觉。只有在这里,在你身边,我可以感觉到你的存在,你的温暖……我第一次这样。” 她嗫嚅了半晌,声音细如蚊子。“我也是。” “啊?”不懂。 “我常常捡些流浪猫狗回家照顾,等它们健康漂亮了,再把它们送给合适的人饲养。每次与它们分别,我都会哭,但也只是哭一天就没事了。”她抬头,漂亮的眼看着他,眼里蕴着浓浓的情意。 “我第一次捡一个人回家,虽然你没有跟我说一句话,但只要你在家,我就觉得……一切都不一样了,连空气都特别清新。你离开以后,我每天都想着你,这才知道,原来我也有说不出再见的时候。” 他心情澎湃,握着她柔荑的手掌更加重了力道。 “娇娇……”原来两情相悦的滋味是这么甜,好像全身泡在糖里。 “易先生……” “叫我易文吧,或者……叫‘文’更好。” 她双颊闪过一抹羞怯。“文,你还会走吗?” “你希望我留下来?”地垂着头,不说话。 “只要有电脑,我的工作在哪里都可以进行。你不想我走,我就留下。” “我不要你走。”脱口而出后,她又窘得想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 他倾过身子,吻着她的颊。 “那我就留下来,除非你赶我定。”老实说,他也受够总是和她错身而过的日子。 “我才不会赶你呢!”她像只小猫似地窝入了他的怀里。“但是……” “嗯?”他半眯眼,陶醉在她迷人的发香里。 “你会不会又工作到入迷,然后走出去就不知道回来了?” 他僵住了,“呃……” “文,”她拉着他的手。“如果你又工作到忘我,然后迷失在街上,被其他女人捡回去,那我——” “停住。”他想起一个非常不愉快的记忆。在被钱娇娇捡到之前,他似乎也被某个女人带回家过,他已经不记得那个女人的长相,但对方那种企图对他霸王硬上弓的行为,却在他的心灵上留下一道阴暗的痕迹。 他苍白的脸色让她的心一跳。“你不会真的被别的女人捡过吧?” 他顿了顿。“娇娇,不管怎么样,我只喜欢你。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我们不要再谈它,总之以后我会很小心,不再和其他女人纠缠。” “你真的能控制自己在工作时,也能保持一分清醒?” “一定可以。”做不到也要做,因为没有人喜欢被强迫,男人、女人都一样。 她沉吟着,回想他过去的行径,不太相信他此刻的保证。 “我会证明给你看的。”他很用力地说,不知道是想说服自己,还是说服她。 这天,易文住在钱娇娇家中。 同一天,他接到易心的电话,他续写的剧本大受好评,播出后,收视率破五,对方要求他再加集数。 他早有心理准备,二话不说答应下来。 因此,他开始进入工作状态。 夜晚,他的恍惚还不太严重,与钱娇娇一起吃宵夜时,还能聊几句话,知道她住处空间小,只有一间房,想起以前她收留他,自己就去睡客厅,这么善良又正直,让他心疼得要命。 他失神的时候可以无所谓地接受她的好意,但此刻,他还保留着几分清醒,便坚持让她睡卧房,他当厅长。 其实他更想搂着她一起人眠,不过支吾半天,终究不好意思开口。 偶尔觉得糊涂反而好,无知无觉时,两人相处多自在,不像现在,眼里看着对方,心脏就乱跳。 比如,他说要去上厕所,她突然跳起来,像后头有鬼在追似地冲进浴室,乒乒乓乓一阵子,再快速跑出来,让他如厕。 他怀着满腹疑惑,一脚踏进浴室差点滑到,原来踩到地上的一件小裤裤。 她刚才的慌乱就是为了收拾晾在浴室里的内衣。也是,贴身衣物难道能晒在屋顶或阳台上?多羞人?晾在浴室很正常。 他在这里住了好几次,也没意识到这有什么问题,直到现在…… 唉。他捡起那件小内裤,红着脸,替她重新洗干净,放毛巾架上,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解决生理问题,冲出浴室。 这一夜,他在客厅寝不安席,而她在房间反覆翻转。 尴尬、羞窘、暧昧,种种情绪让他们度过了难眠的一晚。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因为睡不着,钱娇娇很早就起床了。 来到客厅,看见易文坐在沙发上,也没睡,但那绷直的身子、失焦的眼眸……老天,他不会又沉迷在剧情中了吧? “文?”她试着唤一声。 他没有回应。 “文。”她走过去,轻轻拍一下他的手。 他如同过去每一次她从天桥上将他捡回来时那样的失神。 “还说会控制自己,再投入工作,也要保持一分清醒……”她撇撇嘴。“这样叫清醒吗?” 她摸摸头,凝视他那毫无防备的俊颜散发无边魅力,只要是人都会被他吸引吧?他这样子教她怎么放心? “文!”她微微使劲推他一下,看能不能唤醒他。 想当然耳,她失败了。 “难道除了等你自己醒过来,没有其他方法能让你从工作中回神?”她不信邪,起身走进厨房,左右张望一下,倒了一小杯黑醋,送到他手边。 “渴了吧?喝一口。”这么酸,能让他清醒吧? 一如过往,只要是她送到他面前叫他吃的东西,他没有拒绝过。他捧起杯子,仰头就灌下,一大口醋瞬间入喉。 她等着他跳起来大叫:什么玩意儿?这样酸!但他没有,目光呆滞依旧。眼看着他又要喝下第二口醋,她连忙抢过杯子。“别喝了!” 算她怕了他。能为工作入迷到这种地步,不是神仙也是圣人了。 她一直觉得自己对工作很认真,奈何时运不济,始终接不到好角色,现在看他为了工作,失神忘我到这种地步,相比起来,她差得远了。 难怪他是大编剧,她是小龙套。为了写好剧本,他付出太多太多了。 “唉。”她低叹口气,小手抚上他的脸颊。“你这样真的让我很担心,但……这是你的选择,我尊重你。我没告诉过你吧,我好爱你的剧本,只要是你写的戏,我每一部都有看。在你的笔下,每一个角色都好有生命力,我……我最喜欢你了。所以你尽管写,失神也没关系,不能陪我也无所谓,我陪你也可以。” 她倾过身子,螓首靠在他的大腿边,满腔浓情化成丝线,一经一纬,织成密密情茧,将他们包围。 这样相处的感觉其实也不错,虽然安静,却很温暖。 她依偎着他十几分钟,才直起身子。“我去帮你准备早餐。” 她走向厨房,脚步一顿,又转回来,低头在他唇上偷了一吻。 瞬间,心头汲满甜蜜。 她红着睑,一手端着黑醋跑进厨房,不小心滑了一跤,玻璃杯应声碎裂,一方尖锐还划破了她的手,鲜血迸出。 “唉哟!” “娇娇!”易文惊慌的声音在小套房里响起。 一刹那,钱娇娇愣住了。是她幻听吗?易文沉迷于工作时,哪怕外星人攻打地球,他也不会清醒,但现在—— 她看见易文冲到她身边,有力的手抱起她。“你怎么了?” 他很紧张地检查她手上冒血的伤口。“痛不痛?”确定伤口没有异物,他用手指压住那道割痕,帮她止血。“急救箱放在哪里?你的伤要包扎一下。”他问。 她眼眶红了,喉咙哽咽,说不出话来,只能指向墙边的柜子。 “来。”他扶她到沙发上坐好,抽出一张面纸递给她。“按着伤口,等我一下,我拿急救箱来帮你上药。” 她看着他慌张的背影,看他翻找急救箱,拿碘酒、药膏和ok绷。 他现在很清醒,没有一丝失神,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她的伤唤醒了他。 他可以为了构思一个完美的剧本,毫不在乎地让自己淋成落汤鸡;坐在电脑前构思剧情时,他常常一工作就是几十个小时,哪怕是双眼通红、体力透支,他也会坚持到作品完成的那一刻。 他从不让外务影响他的工作,以前,也没有任何人事物可以将沉迷于工作的他抽离出来。 直到这一刻,他改变了,为了她。 她看他那么小心地替她上药,眼里的怜惜浓到流泄出来,她的心既欢喜、又疼痛。 “文,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她紧紧抱着他,吻着他的唇。 发生什么事了吗?她突然的热情让他一头雾水。“娇娇……唔……” 她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攫住他的唇,完全复制他昨晚的霸道,一吻上他,就是抵死缠绵。 她吻得他的唇发痛,但他感受更多的是,她不停地向他倾泄的浓烈情欲。 欲望化成野火,短短几秒间,就将他们融化。 ***bbs.***bbs.***bbs.*** 小套房里很安静,一点声音也没有。 钱娇娇接到通告,工作去了。 易文刚把剧本寄出去,熬了三天三夜,他累到身体的每一块骨骼和肌肉都在呐喊着酸疼。 但躺在床上,鼻间盈满钱娇娇幽兰也似的香味,他却睡不着。 真是搞不懂,他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明明很累,怎么会无法休息呢?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从左边换到右边,甚至把枕头搬到床下打地铺,还是睡不着。他想,他的身体无比疲倦,他的心灵却极度渴望着钱娇娇。 他想她,想到身体快累瘫了,满脑子还是她的身影。 一句话浮上心坎——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原来恋爱是这种滋味,又甜又酸,时时刻刻,就想把情人挂在心头。 低喟口气,他坐起身,拖着疲累的身子进浴室梳洗一番,换上休闲服。既然身体的劳累抵下过心灵的渴望,那就去找她吧! 易心一定会很高兴,他终于了解爱情,不只能写长寿剧,以恋爱为主轴的偶像剧他也能写了。 走出大楼,他伸手招来一辆计程车,报出一个地址,让司机大哥带着他奔向情人。 因为地点太近,近到司机以为他在耍人,那地点走路过去也不过十分钟吧,他却要坐车?!不过一看到他苍白憔悴的脸色后,司机也沉默了,直接踩下油门。 易文的身体状况一看就很差,别说让他走十分钟的路了,三分钟恐怕都撑不住。司机有点想劝他直接去医院,但还来不及开口就到了目的地。 “谢谢。”易文付钱下车,拖着脚步走向剧组。 司机摇摇头,半晌,把车开走了。 钱娇娇是第一个发现易文的人,开心地拚命向他眨眼。 她其实更想跑向他,抱住他,但她现在动不了。在这场戏里,她饰演一个倒楣的、被匪徒捉来当人质的路人甲。 她被匪徒绑在椅子上,身上绑着炸弹。 而匪徒则捉住女主角,用枪抵住她的太阳穴,隔着大门,跟外头饰演警察的男主角谈判。 等一下会有场爆破戏,因为心急如焚的男主角不小心惹恼匪徒,炸弹爆炸,路人甲死亡,四面大火。 然后男主角奋不顾身、英雄救美,紧接着就是荡气回肠的爱情大戏了。 这出戏的剧本是易文写的,已经播了两百八十集,收视率日渐疲软,他认为应该下点重药来刺激一下了。 在这场戏里,易文把男、女主角的爱情加温到最高点,却让男主角的刑警事业因路人甲的死亡,从巅峰跌落谷底,以便观众从另一角度来看这部戏,再掀起它的收视率。 他这个点子获得剧组的认同,只是当他发现,那个饰演被牺牲的路人甲角色的演员竟是钱娇娇时,他突然觉得自己写的东西真是烂毙了。 为了衬托男女主角,就可以随便写死一个人?生命不是平等的吗? 但是,当他写剧本的时候,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吸引观众,让收视率破三、破四、破五…… 他的戏里,除了功利外,有没有考虑过其他东西?比如感情?看着被绑在椅子上对他眨眼的钱娇娇,他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差劲的编剧。 他想喊停,叫剧组不要拍了,但是来不及了,导演一声令下,爆破戏开拍。 易文耳里听见轰隆如雷的响声,下一秒,火光充满他的视线。 怎么回事?爆破不是只有一场,为何是接二连三地爆炸? 大火穿透了窗户,从四面八方席卷过来。 易文忘了身体的疲惫,冲向导演。“我不是只写一场爆破吗?为什么它一直在炸?”钱娇娇还在里面啊! “易编剧?!”导演呆掉了。易文从来只负责交剧本,不干涉拍摄的,今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说啊!”易文揪住导演的衣襟。 导演结结巴巴的。“这样效果比较震撼,所以……” “浑帐!”易文狠狠给了他一拳,大吼:“你给我停下来,立刻!不准再炸了。” 突然,布景被烧垮了。 “快救火、快救火——”好多人在片场里跑来跑去。 易文看见那个饰演匪徒的拉着女主角,连滚带爬地冲出火场。但是,钱娇娇呢?为什么没有人去救她?她还被绑在椅子上…… 他只觉得体内的血液在沸腾。 “娇娇!”他一脚踹开导演,冲进火场。 “娇娇,你在哪里?”心被刨出来是什么感觉?他第一次知道,那种痛楚让人生不如死。 浓烟遮挡了他的视线,他只能依靠记忆,摸索向钱娇娇被绑住的位置。 “娇娇?咳咳咳……”他被烟雾呛得泪流满面,每一口呼吸都痛彻心肺。 但一想到她被绑在那里,没有人顾到救她,她可能——不,他不能失去她,她是他生命中唯一的温暖。 “咳咳咳,文……咳咳咳,文……”断断续续的呛咳声在火场中响起。 易文发誓,这是天籁,就算天使演奏的乐曲也比不上她的呼唤来得悦耳。 “我在这里。娇娇,继续说话,让我找到你,娇娇——” 他感觉到一只手拉住了他的手臂。他绝对不会错认这只手的温度,是钱娇娇,他的最爱。 他拚命睁大酸痛的眼睛,看见她被浓烟熏得乌漆抹黑的小脸。 她没事。大恸之后的喜悦震得他说不出话,只能紧紧抱住她。 “文,咳咳……这里太危险,我们还是先出去吧!”她拍拍他,连忙拉着他往外走。 他呛咳几声,回过神来。“娇娇,你不是被绑住了,怎么……你自己脱困?” “喔,那绳子只是绑好看的,没有打结啦!我一下子就挣开了。”忘了说,她除了跑龙套,偶尔也兼当替身,她能演、能打,吃苦又耐劳,除了容易失神这个坏毛病外,她可以说是个全能演员,很多导演都很喜欢用她,一个抵三个。 他张大嘴,不知道该说什么,接着,他看着她抬起脚,砰地踹飞那快要崩塌的布景,为两人开出一条逃生大道。 这也太强了吧? 他彻底无言,也不知道是他扶她,还是她搀着他,他们依偎着彼此逃出火场,然后,迎上一堆惊诧的眼神。 第六章 一间病房,两张病床,左边是睡着的易文,右边是钱娇娇。 她侧头看着他如玉的俊颜,两个黑眼圈衬着惨白的肤色,说不出的憔悴。 她还记得一早出门时,他仍埋首于工作,那时候他已经几十个小时没休息了……或许他有闭眼眯一会儿,但除了上厕所,他几乎是黏在电脑桌前的。这期间,她给他递茶送饭,便当还是她一匙一匙喂进他口中,他才吃的。 所以乍后见他出现在片场,她高兴得脑子差点短路。他应该是交完剧本就来找她吧?怎么不先睡一下?因为他太想她,好像她吃饭、睡觉,总是思念着他一样。 他也爱她呵…… 当那场爆破戏失控,他不顾一切冲进火场救她,她知道他心中的热情足以媲美熊熊燃起的火。他们两情相悦、两心相许,一想到这里,她的唇角就止不住地一直上扬。 喜欢一个人,并且被他喜欢着,原来是一件这么幸福的事。 “文,我爱你,好爱好爱你。”光是念着他的名,她的心就甜得滴蜜。“文,我们——” 当当当,一阵风吹银铃的声音响起,是他的手机铃声。 “这么晚了,会是谁啊?”浪漫旖思被打断,钱娇娇有些气恼。 手机一直响,好像不把全世界的人都吵醒不罢休。而她最清楚易文有多疲累,不愿意他辛苦得来的安眠受到打扰。 她下床,找出他的手机,走到门边接听。 “喂,请问——” 对方根本不给她说完话的机会,劈头就喊:“臭小子,快点跑,爷爷杀过去了!” “啊?”钱娇娇愣了一下。“对不起,请问你是……” “你谁啊?难道我拨错号码……不对,这确实是易文的手机,你怎么会接我弟弟的电话?” 对方叫易文弟弟,所以是他姊姊喽? 钱娇娇轻咳一声。“不好意思,易先生熬了几天写剧本,又发生一点意外,现在在医院睡着,所以——” “我知道了,你是钱娇娇,电视新闻上说的那个跟我弟弟在一起的女演员。”易心很喜欢打断别人的话。 “对,我是钱娇娇,我——” “你立刻叫他起来,不,你跟他一起走,先离开医院,找个地方藏起来再说。” “可易先生很累,他——”对易心,钱娇娇注定没有把话说完的机会。 “就算他昏迷了,不管你用背的、用推的,随便你怎么处理,总之,你们两个先消失一阵子再说。” “我们——” “谁啊?”易文爱困的声音响起。他虽然很累,但电话里易心的声音太尖锐,他很难不被吵醒。 “文!”听见易文的声音,钱娇娇开心得差点掉泪。天可怜见,她完全无法和强势的易心沟通。“是你姊姊的电话。” “喔!那个女人……”难怪那么吵。易文打个哈欠,对钱娇娇伸出手。“电话给我,让我来讲吧!” “谢谢。”她像送出烫手山芋一样,把电话抛给他。 “喂喂喂,钱娇娇——”那一头,易心还在对着话筒吼。“小声一点,姊,你的声音好难听。”易文皱起眉头。 “天啊!你终于醒了!快点走吧,你和钱娇娇的事上了娱乐版头条,爷爷杀过去了!” “什么?!”易文脑海里的瞌睡虫瞬间跑光。“爷爷从来不看娱乐新闻的,怎么会……该死,你还是我的经纪人,你是这样保护我的隐私?” “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去告的密。反正现在说这些都太迟了,你先逃,找个地方安定下来后,再通知我。” 还扯到告密?上帝啊!他才刚刚享受到恋爱的甜蜜,还来不及彻底拥有,就遭天妒? “以后再找你算帐。”易文挂断电话,从病床上下来。“娇娇,你相不相信我?” 虽然钱娇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只要是易文说的话,她百分之百地信任。于是,她点头。 “ok,现在把东西收一收,我们立刻出院。扑他说。 “文,半夜没有办法办理出院手续的。” “那就算了,我们直接走。”这里的问题晚一点他再叫易心来处理。 “好。”没有质疑,也不问理由。他说走,她就跟喽! 他真是爱死她的温柔了——他想起她踹飞快要崩塌的布景的那一脚!呃,虽然在体能上,她挺强悍的。 易文和钱娇娇躲进一间名叫“迪士尼”的小旅馆。 不过美国的迪士尼是集梦幻、华丽于一身的童话乐园,他们住的这间迪士尼嘛…… 说好听点是旅馆,说难听点,那灰暗的墙面配上昏黄的灯光,就算睡到半夜有阿飘来压床,钱娇娇也不会怀疑。 “文,我们真的要住在这里?”她缩在易文背后。 易文拍拍她的手。“别怕,娇娇,这里看起来虽然有点……破落,但我保证设备一流,服务也很周到——” “少爷。”一个低沉嘎哑的声音横插进来。 “哇!”钱娇娇惊叫。这个人的形象也太适合演鬼片了,好瘦,瘦得好像一具骷髅架子上罩着一层人皮,根本不必化妆,就是一具活僵尸。 “娇娇,这是王伯。”易文连忙帮他们介绍。“我跟姐姐都是他带大的,他人很好的。” “是。”他说,她就信,虽依旧害怕,仍鞠躬敬礼。“王伯好,我叫钱娇娇。” 王伯把她上下打量一遍。很娇小的女孩,有种古典清纯的特质,不挺美,但她凝望易文的眼神是完全的信任与崇拜。 看来他家少爷的运气很好,一身怪癖,却能遇上这样一个一心一意对他的女孩,不知道是烧了几辈子的好香。 “你好,钱小姐。”王伯抓抓耳朵。 易文立刻笑开了。他知道王伯是个不善言词的人,所以面对着他欣赏的人,他的表现就会很矬。 现在,王伯的举止证明钱娇娇很得他的缘,那他想求王伯帮忙的事就有着落了。 “王伯,那个……你这里可不可以借我们住一阵子?” “少爷,你这回惹的麻烦很大。”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王伯的态度很耐人寻味。 “我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这是易文最无奈的一件事,他不过偷写几个剧本,虽然小有名气,也不至于要闹到上娱乐新闻头条啊! 王伯招呼他们进客房,打开电视。都半夜了,那则新闻还是持续播报,而且每一台都有,不是放画面,就是弄跑马灯,难怪会惊动易家老太爷。 新闻的内容十足耸动!知名编剧易文首度萤幕曝光,片场探视女友。 这是什么东西啊?不止易文呆掉,连钱娇娇也怔住了。 接着记者访问剧组的导演、男女主角……连化妆师、灯光师都有人去采访。 导演把易文如何紧张钱娇娇拍爆破戏,差点把他打一顿的事加油添醋、翻来覆去地说。 然后,开始有一堆人讲他们有多恩爱、常常躲在片场角落玩亲亲、两人已经同居了,为了怕影响易文单身新贵的身分,钱娇娇还为他拿过孩子…… 天啊!难怪爷爷震怒,易心叫他们快跑。新闻被炒到如此离谱的地步,爷爷肯定要拿刀宰人的。 “这些王八蛋,居然乱造谣,太过分了!”钱娇娇气得跳脚。“我去跟他们讲清楚,文才不是那种会叫人堕胎的人,这是毁谤!” “娇娇,重点不在这里。”易文抱住她冲动的身子。“有一件事我还来不及告诉你,其实我爷爷很讨厌家里人跟演艺圈有所牵扯,我是瞒着他,私下写剧本的。现在不只我写剧本的事曝光,还让爷爷发现我交了圈内女友,他老人家看在我是易家长子嫡孙的分上,只是训我一顿,但会想办法整死你的。” “啊?”钱娇娇眨了眨眼。“你爷爷也讨厌演艺圈的人?” “也?”易文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钱娇娇点头。“我家人都移民了,只有我坚持进演艺圈,留了下来。所以他们很生气,也连带着讨厌演艺圈的人了。” 易文无言望着天花板。真好啊,一对际遇相似的男女居然相恋了,他的爷爷和她的家人……如果他们互见家长,会不会吵翻天了? “娇娇,你家人会不会看见这个新闻?”他怕追杀他们的人数要增加了。 “就算没看见,也有人会告诉我哥哥。”钱娇娇耸耸肩。“不过我哥哥最疼我,只要我跟他撒娇一下,他就不会生气了,说不定还会帮我们说服我爸妈让我们在一起呢!” 他将目光投向王伯。王伯是易家的三代老臣,从曾祖父那一辈,陪着爷爷长大,照顾他和易心成人,倘若天底下有人能说服易老太爷放弃成见,非他莫属。“王伯,我——” 如果少爷没有失去理智跑进火场,也许我能说服老爷,允许你和钱小姐在一起。但你冲动的行为已经让老爷认定,只要跟演艺圈扯上关系,随时都有生命危险。老爷如此看重你,怎么可能任你待在那种处处危机的地方?” “那是意外啊!”易文解释。“任何一个男人看见自己喜欢的女人被困在火场里,都不会视若无睹。” “问题是,钱小姐似乎不需要你的英雄救美。”看过新闻的人都知道,踹倒布景、为两人杀出一条生路的是钱娇娇,不是易文。 易文胀红了脸。 “不是这样的。”钱矫矫急着说:“有些事情看的不是表面,而是心意。当时他已经为了写剧本好几天没休息,还去片场看我,不顾一切冲进火场,他只是担心我,这并没有错。”她说得易文的脸更红了,为自己的不自量力羞愧,也为她的深情感动。这几年,他卖命地工作,为的是什么?一来,他有兴趣,第二,他生性追求完美,第三,可能是他自大了点。 入行以来,他接的都是续写剧本的工作,那些人会来找他,就是因为原来的戏每况愈下、或者出了意外,才会上门求救。 看着他们慌急的脸,他觉得自己像英雄,力求表现,又低廉收费,让大家都感激他。 他陶醉在那种被奉承、受赞扬的目光和言语中,无比满足。 但他真的是英雄吗?看电视上那些人讲他的八卦讲得多快乐,哪里还有一丝一毫当初上门求援的可怜样? 英雄,不过是他自信过度膨胀而产生的错觉。 从头到尾,这个工作有他、没他都一样。为了那种东西把自己搞得半死不活,真的……很蠢。 生命中应该有更值得他追寻,并且拚命的东西才对。 他侧头,望着那深深依恋他、百分之百信任他的女孩,她才是他生命中真正有价值的人。 易文拉起钱娇娇的手,看向王伯。“王伯,我想我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等爷爷气消,我会亲自向他解释清楚。”想要爱一个人,也是要有能力的,冲动、莽撞只会伤人又伤己,成不了事。 王伯抿唇一笑,很恐怖的脸,却给人一种很慈和的感觉。“要老爷消火,可能没那么简单。在那之前,少爷和钱小姐可以先在这里住一阵子。” 也就是说,王伯答应帮助他们?易文大喜,拉着钱娇娇一起道谢。“谢谢王伯。”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天色已经微亮,钱娇娇躺在小旅馆的客房里,翻来覆去睡不着。 易文已经把易家老太爷痛恨演艺圈的缘由向她解释清楚,那还真是个难解的结。 但这不是让她失眠的原因,她睡不着是因为……她超怕阿飘。 她不在乎演死人、扮冤魂,那是工作,没什么好忌讳的。 可是平常生活里,打死她都不敢接近那种可能出现阿飘的地方。 而这间“迪士尼”旅馆,不管是布置或气氛,完全符合了鬼屋的标准。 呜,王伯为什么要经营一家这么恐怖的旅馆?若非易文在身边,她一刻也待不下去。 好想离开……不知道他们得在这里躲多久? 终于,易文被她频繁的翻身给吵醒。 他揉着迷蒙的睡眼打呵欠。“怎么了?娇娇,昨天发生这么多事,你都不累吗?干么不多睡一点?” “还……还好……”她身体很累,但精神上超紧绷,所以睡不着。 “但你的脸色很差。”她眼下的两个黑轮跟他有得拚。 “我……我认床……”底气很不足。 “娇娇,你在担心什么吗?” “没……没有啊……” “娇娇,你知不知道,你每次撒谎的时候,眼角都会抽动。” “真的吗?”她下意识伸手捂住眼睛。 他笑了出来。“跟你开玩笑的。” “你……”她都快吓死了,他还戏弄她,有没有良心?“讨厌,不理你了。” “又不是幼稚园小朋友,还玩切八段的游戏。”他伸臂搂过她,亲亲她的脸颊。“说吧,为什么坐立不安的?” “人家……”她扭着手指。“王伯为什么要经营一家这样奇怪的旅馆?它看起来好像……藏了很多阿飘……” “阿飘?” “就是……人死后变成的东西嘛!” “你是说鬼啊?” “别讲那个字!” “ok、ok,阿飘。”想不到她在火场那么强悍,却在这种小事上胆小如鼠,而他觉得这样的她可爱到不行。 心念一动,他捧起她的脸,轻吻她粉嫩的娇颜,如草莓果冻般嫣红的芳唇。 “放心吧,这里没有阿飘。这间旅馆虽然地处郊区,看起来很破旧,但从建好到现在不过两年半,最佳钢骨结构,避震性一流,里头的设备也是最新的,可以媲美那些五星级饭店。”他说。 “既然如此,怎么会……”她指着那泛黄到好像长霉的墙壁。“这种陈旧的效果是特别弄出来的?” 易文一边点头,一边伸手去解她睡衣的扣子。“这间旅馆是王伯设计的,说要在这里退休养老。” “一般人退休都是找个山明水秀的地方居住,王伯怎会想到要经营旅馆?岂不是更累?” “所以把旅馆弄得稍微特别一点,就不会有太多客人来烦王伯了。” “……这么‘出众’的旅馆,也很难吸引到客人吧?” “也是有啦,偶尔有几个走错路的会进来住一下。王伯称他们是有缘人,是上天派下来给他沉闷的退休生活增加乐趣的家伙。” 感觉好像在玩人,钱娇娇不得不说,至今,她或听说、或见了几位与易家有关的人,个个都是怪咖。 “王伯与你家这么熟,我们躲在这里真的没关系吗?”易老太爷不可能猜不到,孙子在紧张之余,会带着女朋友躲在迪士尼旅馆吧? “爷爷想找人,就算躲到天涯海角,他也找得到。我本来就没指望能避开。”他脱下她的睡衣,亲吻她的锁骨。“不过王伯这里不一样。王伯和爷爷一起长大,交情不比一般,爷爷再生气,也会给王伯三分面子,顶多暗地里跟王伯聊一聊,请王伯把我们交出去,不至于明着杀进来找我算帐。” “喔。”那她就放心了。这里没有阿飘,也不会有莫名人士上门找碴,心安之余,瞌睡虫一只只爬上眼皮。 “呼……”她大大打了个哈欠,终于有了睡意。 不过—— “你干么脱我的裤子?”刚才他不是叫她多休息吗?但他现在的举动显然会让她更累耶! “娇娇,”他一只手爬上她的大腿。“我爱你。” “我知道啊!”又是一个哈欠。“我也爱你。” “我想要你。” “可是我好想睡。”他的挑逗让她不自觉地扭动身体,但极度的疲累又令她眼皮不住往下掉。 “没关系,你睡,我自己来就可以。”他很能迁就情况的。 “你这样我怎么可能睡得着?”她又不是无知无觉的木头人。 “那我温柔一点。”他实在忍不住,快爆炸了。 “拜托,娇娇,我会很轻的。”他吻着她的耳朵,在她耳畔吹气。 再怎么轻,当他深入她的体内,她都不可能睡得着啊!但她拒绝得了他吗? 看他忍得满身是汗,她便心软如绵了。“那好吧!” 欲望爆炸了。 他像脱柙而出的猛虎,翻身将她压下,一路将她推送到快乐的颠峰。 第七章 易心坐在迪士尼旅馆的大厅里,一脸阴霾。 她一太早就赶去医院收拾易文留下的烂摊子,应付完一堆烦人的记者,然后偷偷摸摸来找王伯。她算准了易文只能藏在这里。 她十点半到旅馆的,而现在……中原标准时间,下午四点整,易文那个闯祸精居然还抱着女人窝在客房,睡得欢乐。 有没有天理啊?!昨天下午,易文和钱娇娇交往的消息登上娱乐新闻头条,易心就吓得手脚冰凉。她先想尽办法帮易文掩饰,不让爷爷得知他涉入演艺圈的事,可惜纸包不住火,不知道哪个混帐王八蛋打电话到易家,以一种鬼鬼祟祟的口气说了许多易文的八卦,还凑巧地被易老太爷接到,秘密终于曝光。 易老太爷大发雷霆,易心拦不住,只能打电话叫易文快逃。 然后,她一边照顾气疯了的爷爷,一边向出卖弟弟的剧组抗议:如果他们再拿易文炒新闻,将永远断绝彼此的合作关系。 剧组那边已经同意收敛,毕竟他们手上那部戏的结局还卡在易文手上,以易家的财力,了不起赔点违约金,易文随时可以罢写。 但剧组想再找到一个理想的编剧,让戏剧完美结束,就没那么容易了。 可奇怪的是,新闻依然在炒,还有越来越热的趋势。 今天早上,易心还差点出不了大门,因为几十个记者把易家团团围住,大有易文不出面把话讲清楚,大家便在附近扎营住下的态势。易心烦得想杀人,处理完一件又一件的麻烦,她差不多有一整天未曾合眼了。而她那没良心的弟弟…… “天杀的易文,你到底起不起来?!”她终于抓狂了。 “小姐,公众场合请勿咆哮。”王伯还是那张恐怖的脸,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 “王伯,这里除了你、我、易文那浑蛋和他的女朋友,还有其他第五个人吗?这也算公众场合?”最让她生气的是,王伯说,身为旅馆的主人,他不能让她打扰客人,所以坚持不让她去踢醒易文。 凭什么始作俑者能安然入眠,而她这个倒楣受牵连的却是吃睡都不安宁,太不公平了。 “旅馆就是公众场所。”王伯面无表情地说。 “一间没有客人的旅馆。” “它还是旅馆。” “喔!”易心暴跳,实在拿王伯没辙。谁教小时候老人家还替她换过尿布呢? “什么人这么吵啊?”易文含着睡意的声音终于响起。同时,王伯也很迅速地消失了。 “易、文!”易心咬牙,跑过去,一脚踢在易文屁股上。“你这王八蛋!到底得罪了谁?闹那么大的新闻,我怎么压都压不下去!” 易文纳闷地搔搔头。“我的作息姊还不清楚吗?除了工作,我不抽烟、不喝酒、不跑趴,能得罪谁?” 也对,就某方面而言,易文算是低调成性,那怎么会有人暗地里下停炒作他和钱娇娇的新闻? 易心烦得直咬指甲。“你知道现在新闻传得多离谱吗?” “能怎么样?就说我跟娇娇同居喽!”这也是事实。他是和钱娇娇住在一起。“不过堕胎那个也太离谱了。” ”还有人说你同时劈n腿,专爱勾引那些没成名的小演员,得手了就甩掉。更离谱的是,他们说那些剧本不是你写的,是易家用钱找来一票小编剧当枪手,然后……喂,你老实告诉我,昨天你去片场,有没有乱动人家什么东西?” “干么?该不会连昨天的意外都算到我头上吧?”易文随口说说。 易心却点头。“是有传闻因为你好奇,误触爆破键,才导致场面一发不可收拾。” “胡说。昨天文在片场,根本没靠近爆破装置。”纤细娇小的身影,灵巧得像森林里的小妖精,正是钱娇娇。 乍见弟弟的女友,易心很难将她和电视上那个剽悍得踹垮布景的人连在一起。钱娇娇本人看起来好娇柔,活生生像是从古画里走出来,那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还裹着小脚的千金小姐。 “姊,这是娇娇,我的女朋友。”易文为她们做介绍。 “姊姊好。”钱娇娇很有礼貌。 易心对她的第一印象还满好的。“你好,我弟弟麻烦你好一阵子了吧?”易文和钱娇娇的相识、相恋经过,易心是略有所知的,除了好笑,她也觉得离奇。两个陌生男女能够这样相知相爱吗?不可思议。 钱娇娇愣了一下,红了脸。“不会麻烦,我很开心呢!”她偷看易文。不知道怎么跟老天爷道谢,让她遇见了他。 原来钱娇娇外表柔软,性情却很坦直,易心想,如果她成了弟媳,两人应该能相处愉快。 “我也叫你娇娇吧!你能确定这臭小子没触碰到爆破键?” “可以。文一进来,我就看到他了,他站的地方离爆破装置大概有十五公尺远。” 易心深吸口气。“那我就放心了。” “有人想把造成意外的责任推到我身上。”易心一开口,易文就猜到了重点。 这已经不是单纯炒作新闻,而是蓄意陷害了。 易心、易文、钱娇娇面面相觑。 是谁这样处心积虑要害易文?为什么? ***bbs.***bbs.***bbs.*** 易文和钱娇娇已经在迪士尼旅馆躲了五天,但是关于他们的新闻还是没有平息,反而有越演越烈的迹象。 现在大家已经确信有人想陷害易文,只是不知幕后主使者是谁。 易文和钱娇娇成天窝在旅馆里,是不受媒体打扰,但两人都是习惯忙碌的人, 突然清闲下来,真的很无聊。 “文,你说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在这里虽然有吃有住,什么都不必烦,可是没事做,我觉得生活没目标。”她趴在餐厅的座位上说。 他也很闷。“所以我才跟王伯说,要帮他打理旅馆嘛!偏偏他不准,说什么没有让客人动手的道理。唉,大家这么熟了,还分什么老板跟客人?” “厕所的卫生纸没有了,我去跟王伯要新的来换,他也不准我插手,还说下次有事不必亲自去找他,打客服专线就好。” 两人相视一眼,同声一叹。 “王伯为什么这么客气?”她很好奇。 “不知道。从我有记忆开始,他就这样子了。”语气很哀怨。“我和姊姊都是王伯带大的,在我们心里,他比爷爷、老爸、老妈还亲密,有一阵子,我和姊姊还说要认他做干爷爷,他却以不能腧越主仆之分而拒绝。拜托,什么年代了,还搞阶级意识?” “会不会是易家祖先救过王家祖先,于是王家的祖先交代后代子孙,每一代都要奉易家为主,不得违背,所以王伯才如此看重主仆之分?”啪啪,她脑海里的想像力开始启动。 “喂,你电视看太多了吧?” “也不是没可能啊!” “到底你是编剧,还是我是编剧?我觉得你的想像力比我好多了。”他摇头。“王伯跟易家的关系很简单,我曾爷爷、曾奶奶结婚很久都没有生育,就想领养一个孩子,看看能不能带来福气,而那个孩子就是王伯。曾爷爷抱他回易家时,他才出生几个月,然后,很神奇地,曾奶奶就怀孕了,生下爷爷……” “有了亲生的,那领养的还能得到疼爱吗?” “喂,我曾爷爷、曾奶奶没有那么现实好不好?他们没有隐瞒王伯的身世,还允许王伯的亲生父母随时到易家采视孩子。王伯十六岁的时候,亲生父亲病重,说很后悔把孩子给人,想把王伯要回去。王伯去跟曾爷爷说,想让父亲走得安详,曾爷爷也答应了,于是王伯从易家人又改回姓王,亲自给父亲送终,然后就一直留在易家打理上下,直到今年才退休,搬到这间旅馆来。” “那王伯应该跟易家人很亲密啊!还维持什么主仆身分?” “这我就不清楚了,只知道王伯改姓以后,跟家里人的相处就越来越怪,也不再叫曾爷爷‘爸爸’,改称老爷,跟我爷爷本来像兄弟,渐渐地,就变成主仆了。” “会不会是王伯自己觉得亏欠易家太多,所以要自己当仆人来偿还?”她问。 “这就要问王伯了。”当事人的心情,只有当事人最清楚。 “王伯没有结婚吗?” “没。”易文摇头。“曾爷爷过世的时候,遗书写得很清楚,遗产分两份,王伯和爷爷一人一半。我记得爷爷说过,王伯年轻时长得不错,又有钱,一堆女孩子抢着要嫁他,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肯结婚,一直单身到现在。” “嗳,”钱娇娇双眼骨碌碌地转着,向易文勾勾手指。“你说王伯会不会是……” “是什么?” 她左右看一下,确定四周无人。没办法,王伯太神奇,总是咻一下地出现,又咻一下地消失,真正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啊! “王伯其实喜欢的是男人,而且那个人跟他关系非常密切。不过对方是异性恋者,无法接受王伯的感情,王伯只好选择默默陪伴在他身边,为他照料一切,奉献青春……”说着,眼眶居然红了。 “娇娇,你口中的‘那个人’不会是我想的那一位吧?”说他爷爷跟王伯有暧昧,亏她想得出来。 “就是、就是。”她吸吸鼻子。“你不觉得这样的爱情非常感人吗?” “是很感人。但我要声明一件事,我并不爱老爷,不结婚只是因为觉得娶老婆很麻烦。”嗄哑的声音毫无预警地冒出。 “哇!”易文和钱娇娇同声惊叫。易文的脸色更是苍白。“王伯、姊姊、爷……爷爷……”靠,这些家伙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不知道他和钱娇娇的话被听去多少?易文感觉天地一片昏暗。 易家老太爷咳了几下,转身,撂下一句:“躲够了就回来。”居然就这么走了。 随后,王伯跟着消失。 易文张大嘴。他以为闯了这么大的祸,爷爷会拿把刀来把他斩成十八段的。结果…… 爷爷不生气吗?怎么没骂人?也没拿那把龙头拐把他的脑袋敲成释迦头? 易心走过来,一脚踢在易文屁股上。 “姊,你淑女一点好不好?”易文其实可以闪过的,也许小时候易心可以随意欺负他,但现在他比她高、力气是她的两倍大,真想反击,两个易心都不是他的对手。 但他没有还手过,因为他知道这个姊姊虽然喜欢动手动脚,其实对他很好。私底下,她想这样表现她的姊弟情谊,他也不在乎,只是在钱娇娇面前,拜托,给他留点面子。 “哼!”易心冷嗤一声。“怎么,翅膀硬啦?踢不得了?信不信我拿根麦克风去外面广播,让那些记者都知道你躲在这里?” “是,我信。”才怪。“怎么大家都来了?” 说到这个,易心忍不住大笑。“你们两个真是好狗运耶!你知道爷爷在家里时说什么吗?他气得说要把你们剁碎了喂拘。” “有没有这么严重?” “让那些记者没日没夜地吵上五天,你就知道爷爷有多生气了。”易心也非常火大。“而且,你违背了爷爷的命令,去写剧本就算了,还交了个圈内女友,这几天爷爷的咆哮都没停过。” “那爷爷怎么一点表示都没有就回去了?” “所以说你们好狗运啊!”易心真觉得钱娇娇是易文的福星。“我们一进来就听见你们在说王伯跟爷爷,然后爷爷的嘴巴不停抽搐,我看他一定出旅馆大门就要开始取笑王伯了。” 易文和钱娇娇对视一眼。“那个……我们只是太无聊,随便说说罢了,没有恶意的。”他解释。 “废话,你们要是有恶意,现在早就被打趴在地上了。”易心用脚勾来一张椅子坐下。“不过你们也太会乱想了,怎么会以为爷爷跟王伯有暧昧呢?” “这个嘛……”易文看向钱娇娇,她的脑袋构造本来就很奇怪。 钱娇娇羞红脸。“是他说王伯年轻时行情很好,却一直不婚,所以我猜想,会不会王伯心里早就有人,才不娶老婆。” “但你怎么会以为王伯的心上人是爷爷呢?”易心实在搞不懂其中的逻辑。 “电视都这么演的嘛,青梅竹马、日久生情啊!”钱娇娇说。 “呃……”难怪她会以为易文有自闭症。易心算是见识到钱娇娇的想像力了。“算了,反正爷爷是被你们那番话气笑了,暂时不会找你们麻烦。现在你们要不要考虑开个记者会,澄清一切?” “有用吗?”易文问。 “试试吧,你们已经躲了五天,我也压了这个新闻五天,那些记者还是每天乱报乱写,不如我们出面讲清楚,干脆一次将事情解决。”易心道。 “爷爷会同意吗?这样一搞,我们就和演艺圈搅成一团,分不开了。” “当然不同意。”“那你还说。”易文哼了声。 “我指的是之前爷爷很生气,怪我们与演艺圈纠缠不清,但其实他心里也清楚,放任记者乱写,只会让事情越变越糟,大家都没好日子过。”易心解释。“正因如此,今天爷爷才会跟我过来,打算先惩治你一顿,再想个解决问题的办法。不过……你知道,你们那些莫名其妙的对话让爷爷一肚子火气都消失了,所以他也没罚你就走了,还要你躲够了就回家,我想爷爷的态度已经软化,此刻正是我们出击的好时机。” “你确定?不要到时候让爷爷拿着菜刀追着我们砍。”易心用力点头。“没有十成把握,也有八成。”易文沉思一会儿,看向钱娇娇。“你认为呢?” “好啊,我也觉得一直躲下去不是办法。”重点是,这种日子无聊毙了。 “娇娇,你要想清楚,我写剧本是兴趣,我不靠那个吃饭,所以不管大家怎么看我,我都不在乎。但你不同,当演员是你的梦想,现在传闻虽然多,却没有证据,大家只能隐晦地将箭头指向你,可是一旦你正式出面,承认我们之间的关系,形象必然受损,你的演艺事业很可能就此完蛋。” “偶像和明星才需要担心形象,我想做的是演员,只要我有演技,能吃苦能拼命,我怕什么?” 他一愣,笑开了。早知她舆众不同,他有什么好担心的。 她永远都是他独一无二的钱娇娇。 看易文和钱娇娇都同意了,易心说:“那我去安排记者会了。时间就定在后天,趁着这段空档,你们两个好好准备一下。”说完,她也走了。 “希望我们不用再躲了。”他说。 “一定可以的。”她替自己和他打气,只要肯努力,世上无难事。 ***bbs.***bbs.***bbs.*** 两天后,饭店的记者会现场称不上万头攒动,但也够热闹了。 易文从休息室探头,偷看一眼底下排排坐的记者群,又飞快闪进去。 “我实在搞不懂,我只是个小编剧,何德何能让大家对我的私事这么感兴趣?” “我才郁闷。”钱娇娇嘟着嘴。“人家演戏的时候,都没有人肯拍我、访问我,现在……”唉,她真是个非常失败的演员。 “不要难过。”易文安慰她。“这件事过后,我帮你量身打造一个好剧本,保证那些记者比今天更热切地追着你跑。” “真的?”她跳起来欢呼到一半,又缩了回去。“这样好吗?” “有什么不好?” “我怕人家误会你公私不分,然后……” 他大掌揽住她的肩。“你就直说担心以后我写的剧本没人敢用吧。” 她瘪着嘴,不说话。 “不必担心,他们不想用就不要用啊!反正老姊早就不希望我再做个续编,她要我写偶像剧,只是当时我不同意。”因为偶像剧牵涉到爱情,而他对爱情最没辙,便一直避着。 如今,遇上钱娇娇,两人从相识、错过、进而相恋,这一路走来,那酸甜甘苦的滋味深刻心头,他已经有把握可以写出真正的爱情,此刻正是进军偶像剧的好时机。 “老姊的心愿呢,是做一部好戏,把易家代理的产品,服饰、珠宝、家具……全部放进戏里。她不在乎要花掉多少制作费,重点是要打响易家的招牌。”他双手捧起她的脸,轻吻一下她的芳唇。“而你呢,就是我的最佳女主角。” “我……”她头有点晕。“我行吗?” “非你不可。”因为他脑海里的点子就是绕着她转的。 “等一下、等一下。”这消息太震撼,让她好紧张。“文,你不要为了哄我,拿家里的事业开玩笑。” “我才不干那种事。”他抱紧她的腰,深邃的眸凝视着她。“相信我,我是易编剧啊!我写的戏从来只有涨、没有跌的。我做事,要嘛不做,要做,就一定做到尽善尽美。”尤其是为她而做,他更是要倾尽心力。 她被他震慑住了,心跳得好快。 “文,我……”她快喘不过气了。“对不起,我去一下洗手间。” 挣脱他的怀抱,她转身跑走。 她承认,她很胆小,但任何人面对这种伟岸如山的气魄,都会害伯,而她只是怕得多了一些。 第八章 不过,钱娇娇才走到女厕门口,就被两名黑衣大汉一人拉住一边,架走了。 易文在休息室等她。距离记者会开始的时间越来越近,她说去洗手间,却一去不回,他几乎急疯了。 她没理由放他鸽子啊!怎么这么久还不回来?该不会出意外了吧? 顾不得男女之别,他跑进女厕所找她,却没找到人。 易心也帮忙找,动员了饭店半数的服务生,从地下停车场找到游泳池,再找到spa室、顶楼的空中花园。但钱娇娇好像人间蒸发一样,就是消失了。 距离召开记者会的时间已经过了半个小时,那些不知内情的记者们因为易文始终不出面,几乎把饭店屋顶吵翻了。 易心劝易文先处理眼前的事,等记者招待会结束,再去找人。 易文也知道事有轻重缓急,但是……“姊,娇娇不可能没留一句话就消失,一定是出事了。” “就算她出事,你还是得先打发那些记者,再来处理她的问题啊!”易心说。 “今天的记者会,娇娇也是主角之一,她不在,我跟那些记者说什么?” “就说她临时不舒服,反正那些记者主要是想挖你的八卦,只要你满足了他们,娇娇不出面应该下是大问题。” “可是……” “别可是了啦!你再不出面,那些记者要抓狂了。” “那你先帮我报警,请警察协寻。” “她才失踪多久,警察不会受理的。”爱情真是会让人变笨。易心翻了翻白眼,推着易文往记者会现场走。“总之,你先把今天的事应付过去,再来就算你要我发动易家所有关系帮忙找人,我都依你好不好?” 他有拒绝的权利吗?易心已经将他拉进记者会的现场。 易文的出现让正在起哄的记者怔了片刻。 听说易大编剧很帅、听说他很有才华、听说他性情怪异、听说…… 再多的听说都比不上亲自看到易文。他不是帅或俊可以形容,他的五官很端正,确实称得上俊美。 但他更吸引人的是那一身恍若清风揽满春光的温文气质。看着他,心底便感觉温暖且柔和。 这个人比传闻中更加出色百倍。 刹那间,无数的闪光灯对着易文闪耀起来。他被那些灯光刺得几乎睁不开眼。 还是易心懂得交际。“各位记者朋友们,这位就是大家一直很好奇的易文,易编剧。” 易文笑得有些恍神,跟记者们打招呼。没办法,他的心根本不在这里,他只想去找莫名失踪的钱娇娇。 他的笑容又引来一阵闪光瞪疯狂闪耀。 大概五分钟后,终于有个记者稍微冷静下来,开始提问;接着,更多的记者加入发问行列。 问题千奇百怪,从易文的私生活、兴趣、专长、爱好、身高、体重……连他的第一次性经验是在几岁发生的,都有人问。 易文傻眼,这些人是不是有病?哪有人会回答如此私密的问题?除非想出名想疯了。而他,很抱歉,他对成名并没有兴趣。 易文不知道,那些诡异的问题原先并不在记者拟好的草稿内,他们是见到易文本人,深受吸引,才不自觉提出这些奇怪的问题。一切只因为他的魅力太大。 眼看现场有失控的迹象,易文的脸色也因记者愈发离谱的问题而逐渐沉下来,易心连忙出面打圆场。 “各位记者朋友,时间已经差不多了,我想今天的记者会就到此结束吧!谢谢各位的到来,后头准备了简单的点心,欢迎大家随意享用。再一次谢谢大家。”说完,她就准备拉着易文落跑。 总算有一个记者不算是太糊涂,及时想起今天的真正任务,开口问:“易先生,为什么从头到尾只有你一个人出现,钱小姐呢?她是不是你的女朋友?你们交往多久了?” 钱娇娇……他比任何人都想知道她此刻的下落好吗?这个问题要他如何回答? “我们——” “钱小姐不是易先生的女朋友,我才是!”一个声音突然插进来,竟然是林珊。 本来已经够乱的记者会现场变得更乱,易心和易文相对傻眼。他们都对林珊没印象。 易心撞撞易文的腰,低声问:“她是谁?” “你问我,我问谁?” “她说是你的女朋友耶!” “我根本不认识她。” “可是……”易心眼见林珊跟记者们滔滔不绝地讲起易文的事。“她连你喜欢吃什么都知道,你却说你不认识她?”不好意思,她很难相信。 “我本来就不认识她!”天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快要疯了。 ***bbs.***bbs.***bbs.*** 钱娇娇被带离女厕所以后,直接到了地下停车场,被推进一辆加长型房车中,迅速离开了饭店。 这也是为什么后来易文和易心找遍整间饭店都找不到她的原因。 钱娇娇坐进车里,就看到一个穿着黑西装、黑皮鞋、戴黑色墨镜,浑身是黑的男人。 “大哥!”她兴奋地扑过去,在大哥钱多多脸上亲了一下。“我好想你喔!你怎么到台湾也不来找我。” 钱多多——钱家父母取名字的水准都不太高!——使劲揉乱钱娇娇的头发。 “你还敢说,那天片场发生意外以后,你没事就应该打通电话回家报平安,结果却躲得不见人影,哥还得看电视才能得到一些半真半假的消息。我五天前就从香港飞过来,像没头苍蝇一样到处瞎找。” 她吐吐舌。“对不起嘛,人家一时忘了,哥你别生气,我再也不会了。” “你的话不值得相信。”钱家也不是默默无名的家族,旗下的“飞星”模特儿经纪公司,在香港、大陆甚至日本、韩国都颇具知名度。也因为经营的是经纪公司,与演艺圈多少有些接触,深知业界情况,要在星海中闯出一片天空,不只要有非凡的运气,还得豁出性命努力才行。 钱娇娇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大家都疼她,怎么舍得她去做这么辛苦的工作? 但钱娇娇很固执,她说要做,就一定要做,没人阻止得了她。 家人看她在演艺圈里跌跌撞撞,不知道有多心疼,日子久了,这种怜惜的心情逐渐转变成对演艺圈的厌恶。 现在,她又在片场里出了意外,爆出与编剧交往的新闻,钱家人彻底抓狂了。 “你啊你——”钱多多作势捏她的鼻子,又怕弄疼她,只好继续蹂躏她的头发。“要不是我得到召开记者会的情报,恐怕还逮不住你这个小顽皮。告诉你,老爸下令了,再也不准你接触演艺圈里的人事物,否则绑也要把你绑到德国去,你准备在那里养老吧!” “啊!”钱多多威胁一大篇,她只听进一句话。“记者招待会!”糟糕、糟糕,她怎么忘记这件事了?她还要跟易文一起解释有关两人的绯闻,现在她被哥哥带走了,留下易文一个人怎么应付那些记者? “大哥,你快点要车子回头,我要去参加记者会啊!”钱娇娇捉着大哥的手说。 “想都别想。”他反而叫司机将车子加速了。 “为什么?” “那你告诉我,有什么非回去不可的理由?” “我要跟文一起说明我们的关系,并不是像外界以为的那么不堪。” “文?喊得挺亲密的嘛!你居然跟一个编剧交往,不怕老爸老妈剥你的皮?” “为什么不能跟文交往?他人很好的。” “你当初拒绝跟大家去德国,坚持留在台湾演戏时,爸妈跟你叮嘱过什么?不准跟圈内人交往,你都忘记了?” 不能说银色夫妻就一定不幸福,但不能否认,两个圈内人在一起只会引来更多注目,造成更大的压力,影响两人的感情。这种事,钱多多在经纪公司里看多了,自然不希望妹妹也陷入那种麻烦。 “那是爸妈说的,人家又没答应。而且,你们又不认识他,怎么就认定他不好?”对她来说,易文是全世界最好的男人,除了他,她不会再爱上其他人。 “我不管他好不好,只要他跟演艺圈有关系,你们就不能在一起。” “大哥……” “你讲什么都没用。”她吸吸鼻子,眼眶立刻红了。 原本一身黑、酷到不行的钱多多立刻摘下墨镜。“喂,你赖皮!不准哭……” 娇娇本来就是家里的娇娇女,从小到大,哪个兄弟姊妹敢惹她哭,就准备吃竹笋炒肉丝。 大家宠着她久了,到最后就变成不宠她便是一件天理难容的事。 所以说,习惯真的很可伯。 “哇~~”钱娇娇才不理他,放声大哭,两行泪就像水一样,哗啦啦地流个不停。 “娇娇、娇娇……”钱多多完全慌了。 “拜托,你别哭了。” “大哥不疼人家了……”继续哭,并且有越来越惨烈的趋势。 “算大哥求你了,别哭啦!” 不理他,她就是要哭,哭到钱多多心软,哭到他同意她和易文在一起。 “娇娇啊!”钱多多觉得耳朵快聋了。“ok、ok,大哥投降,我们回饭店,你停一下,别再哭了,行不行?” “你还要帮人家说服爸妈,让我跟文在一起。我和他真心相爱,谁也不能拆散我们。”她哽咽地说。 “喂,你不要得寸进尺。” “哇!”哭得更大声。 “钱娇娇……” “大哥不疼我了,大哥欺负我,大哥……” “停!”钱多多双手捣住耳朵。“算我怕了你,大哥帮你就是了。” “耶!”眼泪说收就收,比水龙头开关还好用,钱娇娇又亲了他一口。“谢谢大哥,我就知道你最疼人家了。” “是吗?”钱多多哼了声,把墨镜重新戴上。这个妹妹,真是有异性没人性,超级现实的。 钱多多和钱娇娇回到记者会现场,正好看见林珊对着所有记者宣称自己才是易文真正的女朋友。 钱娇娇瞬间呆了。 钱多多冷笑。“这就是你说的好人?” “文本来就是个好人,这其中一定有误会。”说她盲目也好、愚蠢也罢,她就是信任易文,毫无怀疑。 “人家都开记者会公诸大众了,还会有误会?”钱多多不信。 “那好,等记者会结束,我们去找文,当面问清楚,你就知道我说的没错。” “干么等记者会结束,现在就去跟他对质,问他到底脚踏几条船?” “不行。这样会让他很没面子,有事我们私下谈。”说着,她推着钱多多往休息室方向走。 “你哪根神经搭错线了,现在是他对不起你耶,你还处处为他着想?”他想,这世上要找到比妹妹更笨的女人,大概是很难了。 “大哥,两个陌生男女要在一起,最基本的就是要互相信任。如果连这一点都做不到,还谈什么恋爱、结婚?” “事实摆在眼前,你那个大编剧是个花花公子,到处留情。像这种烂男人,你还要他干什么?” “耳听未必为实,眼见未必成真。”她终于把钱多多推进休息室里。“新闻上还一堆人说我为他堕胎,大哥相信这种事吗?” “你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妹妹,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会不清楚吗?你连小猫小狗都不忍心伤害,怎么可能伤害自己的孩子?” “但大家都这么说。” “那是他们不了解你,才会胡说八道。” “那你了解文吗?” 钱多多说不出话。有关妹妹与那位大编剧的绯闻,新闻媒体是天天报,但大家都知道,八卦的可信度几乎是零。加上他只关心妹妹,才没空理会那个编剧长得是圆是扁,又怎会了解他? “大哥,只要你肯放下偏见,用心观察,就会发现他其实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她拉着钱多多的衣袖,眼眶泛红看着他。“大哥,给我们一个机会好不好,求求你。” 钱多多揉着太阳穴,忍不住怀疑易文是不是给钱娇娇下了符咒,让她对他如此死心塌地。 他真的不希望妹妹跟演艺圈的人交往,可是…… 看着妹妹泫然欲泣的小脸,他也狠不下心拒绝。 “一次。我给他一次机会,如果他能解释清楚外头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女人是怎么一回事,我会重新考虑准不准你和他交往。” “谢谢大哥!”钱娇娇跳起来,扑进钱多多怀里。 这时—— “你们在干什么?!”被记者吵得头都快炸开的易心和易文刚好也耐性用尽,逃进休息室里。 易心看见钱娇娇,想起正因为她突然失踪,才给了外面那不知名的女人一个捣乱的机会,弄得记者会现在一团乱,根本不知道如何收场。 如果钱娇娇害怕成为众人指指点点的对象,没信心与易文共度难关,易心可以体谅她的怯懦。但她跑了就跑了,干么还回来?而且不出去帮忙解释,却躲在休息室里跟一个男人搂搂抱抱,这算什么? 易心本来对钱娇娇的印象还不错,现在气得想砍人。 但易文的眼里除了钱娇娇,根本没有其他人。 “娇娇!”一见爱人,他便冲过去把她抱进怀里。“你到哪里去了?我担心死了。” “文,我也很担心你。外头那一团乱我也看到了,那些记者好恐怖,你没事吧?” “还好,只是被闪光灯弄得眼睛很不舒服。” “回去以后我帮你敷一下眼睛。” “好啊,我已经待不不去了,我们现在就回家。”易文吻了她一下,拉着她的手,亲亲热热地就要往外走。 难怪人家说,情人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尤其是两个正在热恋的人,心底除了彼此,什么也没有,却把被晾在一旁的易心和钱多多气得几乎心脏病发。 “你们两个够了喔!”易心跑过去,双手同时用力,狠狠推开一对相依相偎的情侣。“易文,你这个笨小子有没有脑子,没看到你女朋友刚才还和别的男人抱在一起,根本是脚踏两条船,你居然连生气都不会,简直比猪还要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诬蠛我妹妹水性杨花?你和他又好到哪里去?刚才你们进来的时候还不是手牵手?”钱多多冲着易心吼。 “他是我弟弟,我牵他的手有什么不可以?” “我抱我妹妹也是理所当然的啊。” “你妹妹不负责任……慢着……”不太对劲,这个一身黑的男人,怎么越看越觉得有一丝丝眼熟? 倏地,易心伸手摘下钱多多的墨镜,镜片后露出一双她死也忘不了的眼睛。瞳孔如墨,没有一点杂质,眼形圆亮,睫毛长得可以在上头放一根火柴棒还不会掉下来。 拥有这样美到不行的眼睛,却自卑得不敢让人见到双眼的男人,她只认识一个。 “你是……钱好多?” “是钱多多!”墨镜被摘下,视野变清晰了,钱多多也认出了易心,这个商场上的劲敌——易魔女。“你这个白痴易魔女!” “你才是下三滥的钱好多!” “总比你靠着跟男人上床去抢生意来得光彩!” “是啊!你不必跟男人上床,只要去当那些老太婆的小狼狗就够了!”易心咬牙怒骂。 两个人一来一往,居然“谈”得比易文和钱娇娇热烈多了。 现在不止外头记者会现场吵成一团,连休息室都不得安宁。 第九章 易文拉着钱娇娇的手,两人轻轻地往墙边退。 “娇娇,你大哥跟我姊姊好像认识。” “嗯。”她又开始幻想了。“看他们吵得那么激烈,会不会是以前交往过,后来有第三者介入而分手,从此种下深仇大恨?” “为什么是第三者介入?不能因为个性不台或者误会而分开?”易文说。 “我们没有交往过!”钱多多和易心同时转头,对两个搞不清楚状况的弟弟妹妹大吼,然后又继续吵。 易文和钱娇娇肩膀缩了缩,她说:“说这么小声,他们也能听到。” “可能有特异功能吧!”易文随口说。“对了,娇娇,刚才你说要去厕所就失踪了,是去找你大哥吗?” “不是啦!是大哥叫保镳把我带去停车场,差点就被直接空运到德国——对了,我好像忘记告诉你,我家人都移民到德国了。他们不喜欢我进演艺圈,一直要我过去,我不肯,这次闹出这么大的新闻,所以大哥就亲自来抓人了。” “那你还能留下来吗?”他紧张地抱住她。“娇娇,我不想你走。” 说到这个她就得意。“我哭到大哥同意我暂时留下来,他还答应帮我说服爸妈,让我们在一起。” “娇娇……”他低头,吻住她的唇,一下不够,又来一下,最后,深深吮住那两片嫣红,舌头紧缠檀口里的芳香小舌。 “姓易的,你当我死了,在我面前欺负我妹妹!”钱多多虽然跟易心吵个没完,眼角余光却始终注意着钱娇娇和易文,看他们亲得火热,仿佛下一秒就要直接跳上床铺,他心底的火山轰地爆发了。“你这个王八蛋,给我滚离娇娇!” “你才是王八蛋!”易心抬脚踹钱多多。“搞清楚,现在是两性平等的社会,一男一女发生亲密行为,还不一定是谁吃亏呢!” “你这个疯女人,居然踢人?!”钱多多抱着脚大叫。于是,两个人又吵起来了,而且更加激烈。 易文和钱娇娇只当没听见他们的吵架声,兀自吻得热情如火,半晌,两人气喘吁吁地偎靠在一起。 “娇娇,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 “外头的记者会突然出现一个女人,自称是我的女朋友,我也不知道她是谁,她莫名其妙地把本来快要结束的记者会搞得乱七八糟。”易文解释。“不过娇娇,我发誓只有你一个女朋友,从头到尾,我也只爱你一个。” “文,我也是,永远只爱你。”她靠着他结实的胸膛,倾听平稳有力的心跳。如果他说谎,必然会情绪起伏,心跳不会如此稳定。这证明了他的诚实,他没有辜负她的信任,可是…… “文,你真的不记得林珊?” “你是说外头那个女人吗?她叫林珊?我不认识她啊!” “我相信你不认识她,但总有一点印象吧?你那两次到片场找我,她都在耶!尤其是第一次,我就躲在她身后,我们一起站在巴上的阶梯上。你想想看,你们见过的。” 根本不必想,有钱娇娇在的地方,他的视线里不会有其他女人的存在。 “没印象。”他摇头。“听你的口气,你跟那个叫林珊的很熟?” “我们认识两年了。”她颔首。“因为大家都是小演员,没名气没后台,很难接到好角色,所以如果谁得到哪个导演青睐,有了演出的机会,就会推荐另一个加入,让大家都能有工作。” “听起来你们是很好的朋友,那为什么她要这样破坏我们的感情?” 答答答!她脑海里又翻出了一篇新故事。 “文,你说林珊是不是一直暗恋你,苦苦追寻着你的脚步,只想多看你一眼。可是她人太害羞,不晓得如何表达对你的爱意,直到我们要公开恋情,她终于忍不住跳出来告白了。” 易文听得脚发软,差点跌倒。“娇娇,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我们在说一件很严肃的事,拜托你停止你的幻想吧!况且,我跟林珊就像你说的,了不起见过两次面,哪来的暗恋和苦苦追寻?” “我从大学时代就喜欢学长了。”突然插进来的一句话,是给足了记者们八卦,让他们欢天喜地离开饭店的林珊。 易文愣愣地看了林珊一眼,又惊异地望着钱娇娇。“我以为你的幻想是天马行空,根本不可能是真的,想不到……太阳底下还真是没有新鲜事。”林珊对他的苦苦暗恋真的被她猜中了。 “学长,你不记得了吗?大约半年多前,你还在我的公寓里住了将近一个星期,我们时时刻刻都在一起,那时候我们多快乐……”林珊说着,眼泪就开始拚命地往下掉。 “有这种事?”易文拚命回忆。他和林珊同住过吗?他怎么一点也想不起来? 钱娇娇提醒他。“文,会不会又是你工作到浑然忘我、迷迷糊糊,也被林珊捡到一次?” “难道……”他有一点点印象了。“王伯刚离开易家的时候,我很不适应,加上当时那个工作非常麻烦,我确实失神了很长一段时间……” 他看着林珊的目光慢慢地从疑惑变成厌恶。“除了娇娇,确实还有一个女人收留过我,而且企图非礼我。”因为后来他被钱娇娇迷住了,满心满眼只有她,因此忘了那个女人的存在,现在记忆被唤起,女人的脸渐渐和林珊的容貌合在一起。 “学长,你怎么可以说这种话?”林珊悲伤地说。“那时候我对你多好,给你吃最好的、用最好的,为了你,我花光所有积蓄,你有没有良心?” 钱娇娇这才恍然大悟,为什么素有小富婆之称的林珊这阵子频频跟她周转了。 只是……用钱来买一段感情,正确吗? 她同情林珊,却无法认同林珊的行为。 “你的重点就是钱吧,ok,你开个数字出来,我如数奉还。”易文很讨厌这种单方面强求感情的行为,尤其林珊曾对他……要不是看在她是钱娇娇的朋友,他不跟她计较。 “我不要钱!”林珊厉吼,见到易文不悦地蹙眉,立即软下声调。“对不起学长,我不是故意这么大声的,我平常很温柔,从不大声说话的,我……我是一时心急,才会失控,我跟你保证,以后我都会轻声细语,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你温柔也好、生气也罢,都跟我无关。”易文冷淡地说。“林小姐,你对我的一番好意,我受宠若惊,可惜我们无缘。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只能跟你说一声抱歉。” “是因为钱娇娇吗?她介入我们——” 易文打断林珊的话。“林小姐,请你搞清楚,我们从来没有开始,哪里来‘介入’这种说法?” “可是我认识你比她久,我从你读大学时就爱上你了,为什么你选她,不选我?” “爱情与认识时间的长短无关,只是一种感觉,我的心告诉我,我爱娇娇,她就是我这辈子唯一想共度一生的女人。” 眼见自己一腔热情感动不了易文,林珊将目标转向钱娇娇。 “娇娇,我们是好朋友对不对?”她哭着拉住钱娇娇的手。 “我们当然是朋友。”钱娇娇蹙眉。林珊太用力,弄得她的手有些痛。 “那你就不要抢走我的爱人,把学长让给我好不好?” “林珊……”钱娇娇愣了一下。“爱情又不是东西,怎么可能说让就让?” “可是我爱学长啊!这世上我只爱他一人,求求你,娇娇……”林珊突然双膝一弯。“不然我给你磕头,求求你,不要抢走他。” 林珊已经失控了。即便钱娇娇自认想像力过人,但她也只是随便想想,不到林珊这种妄想兼歇斯底里的程度。 “林珊,爱情是要两情相悦,不是单方面说了算。”她弯腰,试着把林珊扶起来,但林珊就是下起来。“林珊,就像你说的,你认识他几年了,能产生感情的话早就有感情了,可是你们没有缘分,你能了解吗?” 说直接一点,易文从来没有在意过林珊,同校几年,他甚至不记得她,这样的两个人,早就注定了没有可能。 “我才不相信缘分那种虚幻的说法,我爱学长,我甚至可以为他付出生命!” 林珊突然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只小塑料瓶,和一个打火机。“我在瓶子里装满了汽油,我可以对着所有人、对着老天发誓,我爱学长,爱到愿意为他而死 说着,她一只手扭动瓶盖,一只手点燃了打火机。 “不要!”钱娇娇扑过去,试图阻止她打开塑胶瓶。“自杀解决不了问题的!” “放开我!你害怕了吗?你伯学长被我感动,不再爱你,转而爱上我?”疯狂的人,力气出奇地大。虽然钱娇娇拚命阻止,但林珊还是打开了塑胶瓶盖。 “娇娇,过来,不要靠近她!”易文看出林珊精神不正常,现在根本无法跟她讲道理,而且林珊想死是她家的事,重点是,不要连累其他人啊! 他跑过去,抱起钱娇娇,要拉着她逃出休息室。 “不行,她是我朋友,我不能看着她做傻事!”钱娇娇虽然被易文抱住,仍然挣扎着和林珊纠缠。 这时,钱多多和易心也看出事情麻烦,暂时放下心结,过来解决这乱成一团的三角关系。 “小妹,放手,这样太危险了。”钱多多上前,要帮易文拉走钱娇娇。 易心干脆去抢林珊手中的打火机。在她看来,只要没有火,就算林珊拿再多汽油来也不必怕。 众人争夺之间,塑料瓶翻倒,汽油泼了林珊整只手,还溅湿了钱娇娇的半截衣袖。 休息室里的五个人霎时一愣,惊讶、担忧、畏惧……神情各异。 其中,受惊最大的是林珊,她只想藉此换取易文的爱,没想到要真的自焚。 “不要、不要——”她吓得全身发抖手发软,连打火机也拿不住,掉了下去。 “啊!”易心和钱娇娇同时惊叫。 “快闪!”易文和钱多多大喊。同时,易文抬脚,正好踢中打火机,把它远远地踢飞出去。只可惜还是有几点火星溅了出来,遇上汽油,轰地燃起烈焰。 易文蛮力大发,抱起钱娇娇便扑往墙角。落地的同时,他撕下她那截沾到汽油的袖子,远远丢开,总算保护钱娇娇安然无恙。 钱多多也不计前嫌,拉住吓呆的易心闪人。 而林珊手上沾到太多汽油,一下子就被火焰袭击上身。 “啊!救我,救救我……”她痛苦地抱住手,在地上滚动哭嚎。 但汽油是最佳的助燃剂,她手上都是汽油,滚到哪里,火就烧到哪里。 易文和钱多多先把钱娇娇、易心送出休息室,一个人脱下外套,一个人搬来放在走廊上的盆栽,回到休息室,以拍打和覆盖泥上的方式扑灭火焰。 这时,林珊已因烈火灼身而痛得失去意识。 ***bbs.***bbs.***bbs.*** 被林珊这么一闹,钱多多更不放心让钱娇娇和易文在一起了。 这和易文是不是好人、能不能给钱娇娇幸福无关,而是他真正见到易文,稍微了解他以后,发现易文是个魅力超强的男人,根本不必去勾引女孩子,自有一堆女人如扑火的飞蛾,争先恐后地奔向他。 林珊绝对不是第一个暗恋易文的女人,一定还有第二个、第三个……那些人就像不定时炸弹,谁知道什么时候她们会像林珊一样突然引爆? 现在的易文就像一块地雷区,让钱娇娇跟在他身边太危险了,钱多多绝不让妹妹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钱多多直接绑着钱娇娇去机场,打算一买到机票,就把她塞进飞机里空运到德国,让父母好好管教一番。 钱娇娇当然不肯,一路上拼命跟钱多多抵抗,又哭又闹,就是不肯离开台湾。 可是这次钱多多狠下心肠,不管她如何哀求,他绝不动摇。 不过,钱娇娇哪会这么简单就放弃?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她先借口肚子饿,要吃东西,指使钱多多的两个保镳去帮她买餐点。 等到车上只剩钱多多和司机的时候,钱娇娇就发威了。 钱多多只顾着提防妹妹逃跑,怎么料得到她会对他动手?钱娇娇的双手缠上他的手臂时,他还以为妹妹又要撒娇,正想叫她别白费心思,但她突然十指用力,一拉一卸,钱多多的手臂瞬间脱臼。 “娇娇,你——”他惊喊,钱娇娇又一掌劈向司机的脖颈,虽然力气不够大到直接把人劈昏,也够让人头晕脑胀。 钱娇娇身形纤细、动作又俐落,一下子就钻到前座,趁这个机会,开了中控锁,推开车门便往外跑。 “娇娇!”待钱多多把自己的手臂接上,再追出去,她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了。 钱多多一拳捶在车顶,震得整辆车都在晃。“可恶!” “老板,轻一点,我头还痛着呢!”司机老赵说。 “老赵,你有没有注意到娇娇往哪个方向跑?” “老板,我只看到满天的金条。”可惜一条也抓不到。 “该死的,到底是谁教她这些功夫的?” 老赵看着他,钱多多这才想起,当年因为钱娇娇执意留在台湾往演艺圈发展,钱多多怕她吃亏,教了她一点防身术,现在看来徒弟已经胜过师父了。 “早知道不教她功夫了!” 可惜千金难买早知道啊! ***bbs.***bbs.***bbs.*** 钱娇娇一逃离钱多多的监视,便招了计程车,直接去“迪士尼”旅馆。她不敢回家,怕哥哥找上门。 可能真的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她到旅馆的时候,易文也在那边。 “文。”看到心上人,她眼眶立刻红了,飞跑着扑进他怀里。 “娇娇。”他开心地抱着她,不停转圈。“我好怕你被送到德国,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也是,易心姊拉走你时,我的心都碎了。”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一颗坠落下停。 林珊的事闹完以后,他们叫了救护车,将林珊送去医院。 接着,钱多多强硬地架走钱娇娇,易心也火大地拉着弟弟回家,一边定,还不停骂钱多多没水准,没教养,无论如何,易家都不与钱家结亲。 易文很好奇,钱多多是哪里得罪过易心,让钱、易两家成世仇?结果搞了半天,只是易心想让钱多多旗下的模特儿为易家代理的商品当代言人,但两方价钱谈不拢,便结下梁子了。 莫名其妙。易文怎么可能让自己的终生幸福,因为这一点无关紧要的小事而破坏?生平第一次,他全力反击姊姊。 易心大受震撼。易文从小性情温和,很少发脾气,虽然他固执起来,九百头牛都拉不回来,但是他直到三十岁,也只坚持过一件事——写剧本。 那一次,易心也是站在反对的立场,劝弟弟放弃这个念头。易文总是笑笑的,也不辩解,只是在夜深人静时,埋头苦写。 这件事让易心觉得,易文永远都是那个可爱的、像天使一样的小弟弟,终生没有攻击力。她这辈子是吃定易文了。 但是这次,易文反击了,他没有动手,可那严峻的神情已经让易心吃惊、不安。 她试图逼迫他屈服,而他只是站直身子,随便一闪,她连他的衣角都碰不到。 易心终于痛苦地发现,易文其实已经成长到了她动不了他的地步了,过去她能欺负他,是因为他让她。这让好强的易心难过了好久。 易文将自己反抗易心,然后赶来旅馆的事简单说了一逼。 “我有预感,你一定能找到机会逃出来,而且到这里等我,我果然猜对了。”他笑了。 “我也觉得,只有到这里才能与你重逢。”钱娇娇抱紧他的腰,重新感受他的体温,那种温馨和愉悦让她忍不住哽咽。 “这证明了我们有缘,谁都不能拆散我们。”他轻吻她的头顶,嗅到熟悉的幽兰香气,心头溢满暖流。 “嗯,我绝对不离开你,绝对不要。”她想起刚认识的几个月,两人不停地相遇又错过,那种遗憾与惆怅椎心刺骨,她死都不想再经历一次。 “我们不会分开的,今天就算你没来,我也会去德国找你,不找到你,我誓不罢休。” “文……”她眼眶红红,踮起脚尖,吻他的唇。“我爱你。” “我也爱你,一辈子。”四片唇瓣轻触着,分开又贴近,辗转反覆地舔吮。 直到两个人都气喘吁吁,才依依不舍地分开,但交缠的手指依然紧握着。 他的额抵住她的,双眼含笑地凝望她。“对了,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她告诉他自己对钱多多动手,还打了司机一掌的经过。 “其实我不想反抗大哥,我的功夫还是他一手教出来的,现在竟然用来对付他,我觉得对不起大哥。”她歉疚地叹气。“文,大哥会不会生我的气,再也不理我了?” “不会的。”他安慰她。“我看得出来,钱大哥很疼你,过些日子,等大家都冷静一点,你跟他好好说声对不起,他就会原谅你了。” “唉,但愿如此。不过……”她握着他的力量不觉地增加。“文,你有没有发觉,反对我们在一起的人好像越来越多了?” 起先,只是两家人都对演艺圈的人有意见,不希望他们交往。 但易文和钱娇娇都仗着有位疼爱他们、又讲道理的兄姊,以为有易心和钱多多当靠山,终能说服家中长辈,认同他们的感情。 想不到他们认定的靠山,现在竟然成为最大的阻碍,难道是上天嫉妒他们感情太好,所以让他们的恋爱路途上充满障碍? “或者,我可以去跟二叔谈谈,他虽然也不喜欢演艺圈的人,但他还满疼我的,人也讲道理,有他出面替我们说情,说不定爷爷、爸妈和大姊就不会再反对我们交往了。” “那我要拜托爸爸,他是家里最宠我的人,我看能不能哭到他同意我们在一起。” 用哭的?这不是要无赖吗?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不用一点手段也不行了,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就等着被硬生生拆散吧? 易文用力抱紧钱娇娇,感受她纤细的身子密密实实地贴合他的身体。他们是如此契合,根本是彼此注定的另一半,他不明白,为何那么多人看不清这个事实,硬要分开他们? 就算把他们一个人丢到天涯、一个人扔去海角,那又怎样?他们的心是在一起的,上天都拆散不了。 第十章 当林珊从昏迷中清醒过来,讶异地看见病床边的看护者竟然是钱娇娇和易文。 为什么?她还记得自己大闹记者会,拿汽油威胁他们分手的事。一开始,她只是觉得很不公平,她认识易文比钱娇娇久,自信比任何人都爱他,为何最后他却选择了钱娇娇,而不是她? 她很痛苦,她想报复,才会使出那种伤人又伤己的手段。 但烈焰焚身的痛苦烧醒了她的理智,与钱娇娇两年来的友情片段闪过脑海,她突然发现,比起得不到易文的爱,她更舍不得失去钱娇娇这个好朋友。 痛昏过去的瞬间,她只剩一个念头——还有机会挽回钱娇娇的友谊吗? 但她还没有去找钱娇娇,说一声对不起,钱娇娇已经愿意原谅她了吗…… “娇娇、学长……”林珊虚弱的呼声顿住正在帮水壶换水的钱娇娇,以及按铃请护士过来换点滴的易文。 “林珊!”钱娇娇手中的水壶落地,溢出满地的水。 还是易文比较镇定,向护士补充了一句:“病人已经清醒。”护士回答:“我们立刻过去。”随即断了通讯。 易文轻哼一声,没看林珊一眼,转进浴室拿抹布来收拾钱娇娇造成的一地残局。 易文的冷淡让林珊心头又是一揪。原来自己这么不讨他喜欢,偏偏,她就是恋着他。 钱娇娇小心翼翼地摸着林珊的手,好像当她是什么易碎的宝贝一样。 “林珊,你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 她语气中的关怀与热情让心情本就低落的林珊喉咙梗塞,眼眶霎时红了。 钱娇娇赶紧缩手,以为自己弄痛了林珊,“对不起,你是不是很痛?我立刻去叫医生来。” “娇娇,等一下。”林珊唤住她。 “怎么了?你还要什么东西吗?是肚子饿?还是口渴?啊,你想上厕所?”钱娇娇每说一样,林珊就摇一下头。 最后,钱娇娇沮丧地垂着头。“难道……你不想看到我?” 林珊本来很想哭,却被她那句话弄得不知该气还是该笑。“你的想像力永远这么丰富。” “啊?”这是什么意思? “娇娇……”林珊沉吟一下。“你不怪我吗?” “怪你什么?” “我……”林珊看了缠满绷带的手臂一眼。“我现在这样子可以说是自作自受,还差点伤害了你,你生气是应该的。”如果钱娇娇能像易文一样漠视她,她心里的愧疚或许会减少一些。 钱娇娇走近病床,看着林珊。她比自己漂亮多了,肤色白皙,大眼圆亮,笑容甜美,还曾经有一双嫩如青葱、精致如玉雕般的手。 林珊不只演戏,还当过手部模特儿,可见她的条件有多好。 很多人预料,再磨个一、两年,只要时机对了,林珊绝对能一飞冲天。 但现在,经过了烈焰的洗礼,曾经触手可及的星梦已化作天边逝去的流星,再不可能了。 对于林珊如今的遭遇,有人惋惜,更多的人骂她神经病,要死自己去死,干么跑到饭店放火,万一连累到其他人,怎么办? 钱娇娇自己的心情也很复杂。那天,林珊失控的行为确实吓到了她,可是事情发生过后,她想到更多两人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 “一开始我确实有点不愉快,但后来,我一直想到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知道我已经整整两星期没接到半个工作,家里又气我固执,想以断绝我的经济来源逼我回家。那阵子我好惨,每天只能喝白开水,吃面包店要来的吐司边过日子。我记得那一晚刚好寒流来,好冷,我在家里一边喝水一边哭,你抱着一箱泡面过来,我们一起吃面,那个味道、那种温暖……林珊,我永远都忘不掉。”说着,她掉下泪来。 林珊也哭了。“你真是个滥好人,不过就是一箱泡面……”原来她用一百多块钱买到了一辈子的友谊,却花了将近百万,也买不到一段爱情。 感情,金钱,真是好复杂的东西。 “你也很好啊,谁会大半夜地帮一个才认识三个月的朋友送泡面?” “你都没注意看泡面的日期吗?那是我趁大减价时买下来囤积,结果买太多吃不完,才抱去要你帮忙消耗。” “最好是啦!那么冷的夜晚,特地坐计程车到我家,就为了请我帮你消耗一箱泡面?” 林珊的脸立刻红得像番茄。“你一定要跟我辩吗?” 钱娇娇睨她一眼,噗哧一声笑出来,那残存的泪还挂在眼角,亮得闪人。“你才是,非要这么不老实吗?” “我这叫精明,哪像你……滥好人。”林珊也笑了,但眼泪也流得更急。 就在泪水与笑声中,两个女人解开了心结,重新找回她们亲密的友谊。 ***bbs.***bbs.***bbs.*** 易文帮林珊安排了一间个人特等病房让她养伤,房间大得足够住进三个人。 是的,易文不顾男女之别,也在病房里窝了下来。 他终究下放心让钱娇娇和林珊独处,虽然钱娇娇说她们心结已解,现在又变成好朋友了,但林珊有前科,易文就是不放心她。 而林珊经历这些事件之后,也认清自己和易文绝无可能,对他死心。但是暗恋他太久,已经成了习惯,偶尔视线仍会控制不住地往他身上飘过去。 比如现在,她发现他又失神了,忍不住问钱娇娇。“娇娇,你都不担心他一工作就浑然忘我吗?” “要担心什么?”她边问,边帮林珊剥橘子。 “担心哪天他又糊里糊涂走出去,被别的女人勾走啊!” “怎么可能?”说着,她喂了林珊一瓣橘子。“他现在是全心全意构思剧情,才会有些失神,但是该清醒时,他很快会清醒的。” “你确定?”林珊不好意思告诉钱娇娇,半年多之前,她曾疯狂到强迫易文与自己上床。当时,她都把他剥得半光了,他才醒过来。如果这也叫“很快”,那她真不知道“缓慢”的定义在哪里。 “当然。”钱娇娇对易文的信心永远处于涨停板。 林珊转了转眼珠子,半天,才期期艾艾地开口。“娇娇,你不要以为我是想挑拨你们的感情,我对学长已经死心了,真的。只是……站在朋友的立场,我得劝你一句,尽量改变学长这种太过投入的工作方式,不管你们有多相爱,他这样总是有点危险。” “但改了,他就不是易文啦!”钱娇娇答得非常轻松,让林珊有种对牛弹琴的感觉。 “不然你跟紧一点。丈夫、丈夫,一丈以内才是你的男人,出了这个范围,就是放牛吃草啦!” “哇,那不是要像块牛皮膏药一样黏着他?” 林珊点头。“现在的男女关系就是这样,碰上好男人,就要抓紧一点,要是松懈下来,被人从中拦截,你就后悔莫及了。” “要这样紧迫盯人,我怎么工作?”想到自己和易文变成连体婴一般,钱娇娇抖了下。“而且,感情走到那种地步,也太累人了,我不要。” “你太天真了。”如果是她得到易文这种魅力超强的男人,肯定成天攀在他身上,不准别人多看一眼。可惜她没那个福分,而有福的…… “总有一天你会后侮的。”她叹口长气,闭上眼。“我想睡了,剩下的橘子你吃吧!” “又想睡了啊?”林珊一天睡十几个小时耶,会不会有后遗症?钱娇娇有点担心。“你才睡醒不到三个小时,这么快又累了?如果不舒服,要赶紧说,不要不当一回事。” “我没事,只是容易困。” “可是……” “拜托,我眯一会儿就好。”其实,林珊是精神上疲累,要控制自己不能再对易文劲心,时时提醒自己,不可做出对不起钱骄骄的事;看钱矫矫和易文恩爱,她得当没见到。他们各自忙碌,太久没说话,她又要站在朋友的立场,劝钱娇娇跟易文好一点,以免他们感情生变……这样东搞西搞下来,她觉得自己都要精神分裂了,也特别容易疲倦。 “那你睡吧!”钱娇娇替林珊盖好被子,心里想着要跟易文商量一下,是不是请医生帮林珊做个彻底的身体检查。她怀疑林珊得了嗜睡症。 林珊闭眼休息,钱娇娇坐回沙发上,吃着那剩下三分之二的橘子,脑海里转着乱七八糟的念头。 她想起林珊的伤,烧得这么严重,就算整型,也很难恢复吧,曾经那么漂亮的手上留下大片伤疤,不知道林珊能不能接受现实,万一她又想不开…… “不行,我得把林珊看紧一点,免得她自杀。”她喃喃自语。 她不知道自己的话都被尚未熟睡的林珊听进耳里了,有种想直接昏倒的感觉。 钱娇娇是怎么从她想睡觉,联想到她要自杀呢?林珊百思不得其解。就算与钱娇娇认识再久,林珊也适应不了她那种毫无逻辑的跳跃式思考。偏偏,钱娇娇的想像力真的很惊人。 “其实要治疗情伤,最好的方法是谈一段新感情。等文清醒过来,要问问他,有没有什么条件不错的朋友,帮林珊介缙几个,让她有爱情的滋润,心情自然就会好了。”她边想边说,边吃橘子。 林珊猛然睁开眼。“你别老是想着一堆莫名其妙的东西,把它们扣到我头上,我心情自然会好。” “林珊……咳咳咳……”她吓一跳,喉咙被橘子的秄梗住。 同一时间,林珊看到了她这辈子永生难忘的画面。 本来像入定老僧一样,八风吹不动的易文突然像只猎豹般跳起来,冲到钱娇娇面前。“娇娇,你怎么了?” 她痛苦地咳着,手指着橘子。 他立刻猜到她被橘子呛到,大掌连拍她的背七、八下,她终于把橘子的秄吐了出来。 “好一点了没有?” 她的脸色还是有一点苍白。“差一点噎死我……” “要不要读医生检查一下?”他焦急地望着她,眼底的深情和温柔满到要溢出来。 “不要啦,谁会为那么一点小事就去看医生?”而且还是被橘子籽噎到,丢脸丢到家了。 “可是你的声音有点哑,我怕你伤了喉咙。” “是刚才咳太久的关系啦,没事的。”她站起来,把剩下的两办橘子塞进他手中。“剩下的你吃,我去浴室漱漱口。”说着,她跑进了浴室。 钱娇娇叫他吃橘子,他就吃,还跟到浴室门口,等着她漱口。如果她喉咙没事就算了,如果声音更沙哑,他不排除押着她去看医生的可能。 林珊看着他们的互动,突然明白钱娇娇那句“该清醒时,易文很快就会清醒”是什么意思。 那是一种两情相系:心有灵犀,最真诚无伪的感情。 他们两个人根本就是天生一对。 可笑她还曾嫉妒、介入、担心过他们,她……好无知。 悄悄地把脑袋埋进枕头里,她无声地痛哭。这是她最后一次为易文和钱娇娇的事落泪了,她发誓,今天过后,她要做一个全新的林珊。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易文和钱娇娇住进医院,就近照顾林珊。 他还抽空写了一点偶像剧的剧本,钱娇娇只看了前两集,就被迷得晕头转向,每天催他往下写。 易文其实也很想写,这本来就是他的兴趣,但他现在更享受钱娇娇对他的崇拜,和为了读剧本,那时而娇嗔、时而泼悍的可爱举止,他总要逗得她气恼得瞪他,不然奉上几个亲吻,他才肯端坐在电脑前,写上几个字。 但好日子再舒心,总有结束的时候,两个礼拜后,林珊出院了,易文和钱娇娇送她回家。 钱娇娇因为好朋友的康复,很快乐地帮忙搬行李,跑上跑下。 林珊一个空档,拉住易文,很诚挚地道歉。“对不起学长,给你们添麻烦了,也谢谢你们大人大量,不跟我计较。” 易文一声不吭,林珊也不敢把头抬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易文听见钱娇娇远远走来的脚步声,才说:“不必道谢,这是你那一箱泡面的回礼。” 林珊愣了一下,她跟钱娇娇谈午夜送泡面的事时,易文应该不在场,他怎么知道? 易文低头,又冷淡地开口。“这张支票就当是弥补你花在我身上的钱,我把利息也算进去了,希望你以后别再打扰我跟娇娇的生活,更别在她面前说些有的没的。” 林珊完全呆住。他是鬼吗?她和钱娇娇的小动作、私密话,一点都瞒不了他。 易文不耐烦地哼道:“你还要低头到什么时候,难道又想挑拨我和娇娇的感情,让她误以为我欺负你?” “不是的,学长。”林珊慌张抬头,但眼前哪里还有易文的身影。 他已经奔到电梯前,迎接笑吟吟跑出来的钱娇娇。 “东西都搬完了。”他举手为她拭汗。“就说我帮你搬嘛!你非得自己动手,看,累得满身大汗。” “唉呀,有些女人的小东西不方便你一个大男人弄嘛!”林珊住了半个月的医院,陆陆续续托钱娇娇带了不少贴身衣物、女性用品给她,现在出院了,要再搬回家放好。钱娇娇还替林珊稍微整理了住处,而那种整理内衣裤、收装卫生棉、更换床被单的事,她好意思请他帮忙吗? 他其实想说,照顾林珊到这种地步,已经算仁至义尽了,还管她那么多干么?但是见钱娇娇忙得开心,他也不想太干涉她,只是怜惜地看着她,帮她拍拂身上的灰尘、擦去一头汗水。 一旁的林珊恍然大悟,易文是一工作就浑然忘我,但那是在遇到钱娇娇之前。之后,他心底有了她,再怎么投入工作,也总会留下一丝心神,关心钱娇娇。 难怪只要事关钱娇娇,什么也瞒不了他。 易文和钱娇娇的这份亲密和契合,林珊真的非常感动。 “愿你们永远幸福。”她真心地为他们祈祷,不打扰相信相爱情侣,闪进旁边的安全门,自己走楼梯回家了。 而易文和钱娇娇还在那边浑然忘我地情话绵绵,直到—— “小弟、娇娇!”易心和钱多多突然冲到他们身边,一起叫唤。 钱娇娇很讶异。“易心姊,大哥,你们怎么来了?” 她还不晓得易心和钱多多这半个月为了寻找她和易文,简直忙得脚不沾地。 “你还敢说,一句话不吭就跑掉,事后也没半点消息,知不知道我们找你们找得快疯了?”钱多多有点想揍小妹一拳,又舍不得,只能把气出在她的头发上,用力揉乱它们。 “唉呀,别揉了,我的头发会掉光变秃头的。”钱娇娇又叫又跳。 这个白痴妹妹。钱多多真是拿她没辙,再拉一下她的发,怒道:“以后不准再乱跑,听见没有?!” 钱娇娇哀怨地看着他,凤眸里水光晶莹。 “人家也不想啊,是大哥太固执,我才跑的。现在你又骂我……”然后,还是她那一百零一招,哭。 钱多多最怕她的眼泪了,连忙举高双手投降,并把她拥进怀里,细声安慰。 这一头,易心也是泪眼汪汪地看着弟弟。 易文低叹。他可以对外人冷淡,但面对家人,他永远无法硬下心肠。“好啦,姊,别哭了,我的耳朵让你捏,行了吧?” “浑小子……”她手指才动了下,又想到弟弟已经成长到她无法追上的地步,哪里捏得下去?只是眼泪掉得更凶。 “这阵子你到底躲哪儿去了?我们到处都找不到。” “我和娇娇在医院照顾林珊。”易文说。 易心讶然停了泪,知道这个弟弟脾气虽好,心眼却不大,只要有人得罪他,绝不会轻饶,怎么会这么好心,照顾一个把他搞得如此凄惨的女人? 易文淡淡地耸肩。“她总是娇娇的朋友。” 易心总算了解,钱娇娇是易文最大的死穴。不过也好,这样的易文显得更有人性,更可亲。 “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易文倒是比较好奇这一点。 “我和他……”易心瞥了钱多多一眼。“我们先是四处寻找你们,把你们的电话簿全部拨了一遍,还委托了征信社,终于在刚才得到消息,就一起赶过来了。” 易文敏感地察觉,易心看钱多多的眼光里已经没有仇怨,代之而起的是一种莫名的复杂情愫。他有点讶异,难道他们因为这段时间的相处,产生了爱情的火花? 不管怎么样,他们和好,对他和钱娇娇都有好处。他也不说破,就让那种暧昧发酵,或许有一天,它能开花结果。 “干么这么急着找我和娇娇?就算想把我们分开,也得给我们一点时间话别吧!”他故意讲反话。 易心果然立刻变了脸色,要笑不笑,想气又不敢,只是哼哼唧唧的,钱娇娇却快乐地拉着钱多多走过来。 “文,我跟你说,大哥已经同意我们交往了,他还答应帮我去说服爸妈,让我们结婚。”话说到一半,钱娇娇还很没义气地推开哥哥,扑进易文怀里,兴奋难抑地亲着他的睑。 易文抱着钱娇娇,别有深意的眼神看向易心。她终于点了点头。 易文立刻明白,易心也屈服了,不再阻挡他和钱娇娇的爱情路。 “正好,姊姊也答应让我们在一起,以后我们不必再偷偷摸摸了。”为了日后可以光明正大地约会、恩爱,两人同声欢呼。 只是……他们高兴得似乎有一点点早。 尾声 易文发誓,如果早知道一出偶像剧会让钱娇娇一炮而红,成为众所瞩目的青春偶像,他绝对不会写那什么剧本,给自己的恋爱路增加绊脚石。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无数次在心里呐喊。为什么大众这么喜欢看八卦?记者如此热爱窥探明星的隐私? 自从钱娇娇红了之后,她的生活里再也没有安静的时刻。不提出门被跟踪偷拍,就算他和她躲在屋子里说几句情话,屋外也是一群记者,随时拿着照相机、麦克风,准备打探他们恋爱谈得怎么样?几时结婚?听说有人介入他们之间,是真是假?他们会不会分手…… 拜托—— 公众人物也是人,尊重一下他们的基本人权好吗? 易文和钱娇娇实在受不了记者和粉丝这种疯狂的追星行为了,此后一有空,他们也不往彼此的住处跑,更不上街约会,很有默契地把相聚地点定在“迪士尼”旅馆。 她现在很会化妆,或者说是“易容”更恰当。戴一顶阿婆假发,穿上七彩衬衫、黑色皮裤,既怪异又突出,总让看见她的人,忍不住多望她几眼,却怎么也认不出她就是那位偶像钱娇娇。 这种变装效果正符合“大隐隐于市”的道理,任凭那些记者如何费心追逐,也探不到她的行踪。 匆匆忙忙搭车到旅馆,毫不意外的,她在旅馆门口看见易文。 “文——哇!”飞奔到一半的脚步突然停住,因为王伯毫无预警地出现在易文身边。 对于这位外表恐怖、内心温柔的老人,钱娇娇已经没有初见时的畏惧,但害怕阿飘是她的本能,而王伯实在太像阿飘了,她总是不敢亲近他。 “王伯……你你你……你好。” “住多久?”王伯问。钱娇娇比出三只手指。 “多住几天。”王伯说,然后又消失了。 说王伯不是阿飘,谁信啊?钱娇娇觉得脚有点发软。 易文走上前扶住她。“别怕,王伯是好意。”但他的笑容中有点凄苦。 钱娇娇眨眨眼,她虽不敏感,却也不算笨,直觉又有事情发生了。“怎么了?你脸色怪怪的。” 见到她之前,易文是很烦躁焦虑,但她纤细的身体一贴上他,那温暖的感觉就让他的心蓦然轻松起来。 这种感觉就好像只要有她在,天塌下来就让它塌,反正他们在一起,不管在哪里、要面对什么,总是能找到快乐。 “你大哥实现承诺,说服你父母回台湾看我这个傻女婿,不过我还没机会见到他们,他们就先跟我爸妈吵起来了。” “为什么?”钱娇娇惊讶得合不拢嘴。 “好像你爸和我爸曾经是情敌,追过同一个女孩子。” “那谁追到了?” “谁也没追到,那个女孩最后嫁给别人了。” “既然如此,有什么好吵的?”不分胜负,就当平手,握个手便是朋友。都几岁的人了,还吵,丢不丢脸? “问题是,他们互揭疮疤时,说了太多当年自己对那个女孩的付出,要不是对方搅局,他们早就抱得美人归。” 她懂了。笨男人!怎么会在老婆面前提起初恋情人,这不是自找死路吗? “你妈和我妈听了那些话,一定非常生气,给两位老情敌一顿排头,于是争吵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他点头,很无奈地叹气。“我最后得到的消息是,他们互呛,除非自己死了,否则绝对不许易家与钱家结亲。” 钱娇娇抬头看看天、看看地,最后将视线凝在他身上。 “其实……文,不能得到大家的祝福、无法结婚有什么关系?我们现在这样也很快乐啊,想见面的时候就到旅馆见面,这里很安静,风景是有点阴风惨惨啦,但基本上还是不错。” “一辈子在旅馆约会吗?”他想了想,反正王伯也不会赶人,又会帮他们阻挡一些风风雨雨,好像也挺好的。 “幽会小旅馆,好主意。”他微笑,吻着她的唇。别人爱吵爱闹尽管去,他们自有自己的甜蜜。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