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你结婚也不错》 第一章 【第一章】 「你看,这就是我的最新作品,设计够新颖、前卫吧?我有预感,将来我肯定能名留建筑史,要签名就趁现在——」 走下银色休旅车,身为建筑设计师的高侃言一手搭在好友肩上,意气风发地指着前方新开幕的豪华夜店,眉宇间净是藏不住的得意。 「这是什么?」望着好友所指的方向,韩宇寰好看的浓眉微蹙。「你是以金纸炉为概念吗?」 「哇咧——」侃言差点被气到不支倒地。「你哪只眼看它像金纸炉啦?是火箭!我的灵感来源明明是火箭!从落成之后不知道有多少报章杂志报导过,有人说像航天飞机、有人说像热气球,再离谱都没你看成金纸炉恐怖——」 「知道了。」宇寰冷凝俊容上多了点不耐。「不是说要介绍夜店老板跟我认识,还不进去?」 他说完便迳自向前走,不必回头也知道好友正跟在后面。 「你啊,待会儿见到凯哥记得有点笑容。」侃言跟着他过马路。「人家是想请你当法律顾问的,千万别摆一张冷脸把人‘冻伤’,那就什么都别谈啦!」 「放心,我向来公私分明,应酬的笑容我是收放自如。」 身材颀长、容貌俊美的宇寰,说着突然回头一笑,星子般晶亮的眼眨了眨,迷人的笑容让他顿时魅力四射,让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你不去当明星实在是暴殄天物啊……」侃言对他竖起大拇指。「保持这个笑容就对了!不论男女看了都会被你迷得晕头转向,签什么都ok。」 「我可不是来卖笑的。」宇寰唇边的笑容隐去,又恢复平日的淡漠神情。「先说好,就算对方是你介绍的,如果理念不合,顾问费再高我也不会答应。」 「韩大律师在业界名声响亮,因为爱惜羽毛,所以原则多、接案宁缺勿滥,这个我了,总之先进去谈谈再说吧!」 侃言领着好友进入店内,认得他的副店长立刻迎上前,告知他们老板刚来电通知临时有事耽搁,约会得改期,为了表达歉意,随便他们点用任何餐饮,今晚一切消费由老板买单。 客气地寒暄完,副店长便又忙着去招呼其它贵客。 「走了。」 侃言兴致勃勃地要去「白吃白喝」个过瘾,但宇寰冷冷地撂下这句话,随即往大门走去。 「喂!」侃言连忙拉住他。「我知道你最讨厌别人爽约,更不喜欢这种场合,不过既然人都来了,至少也陪我聊聊、喝几杯再走嘛!我刚好也有点事要问你……」 拗不过好友,宇寰勉强同意跟他到吧台坐坐,但没料到这一坐,便成了几个年轻女孩锁定的「猎物」…… 「就那个打银白色领带的酷哥和他的朋友吧!」 斜后方的小桌旁,五个打扮抢眼的年轻女孩才刚从舞池里带着无数赞美与爱慕的眼光回来,一刻也不休息地猜酒拳、玩起了国王游戏,而输家得到的命令,便是去亲吻坐在吧台旁、看来冷若冰霜的宇寰,和对他的冷淡习以为常,仍旧笑嘻嘻和他把酒言欢的侃言。 「晓晶,二选一,你挑哪一个?」 丁晓晶娇懒地斜托颊,将杯里淡蓝色的酒液一饮而尽,浓密的长睫轻扇,微醺的水眸顺着友人所指的方向,打量起那两个男人。 两个不同典型的男人都是身材高、相貌出众,就连气质与格调,感觉也比追着美眉满场飞的年轻小伙子高多了。 但她对那个笑容满面的肌肉男没兴趣,倒是对另一个穿西装打领带,看都不看舞台上热舞的比基尼辣妹一眼,神情漠然得像石雕一般的男人颇为好奇。 那男人有着一张好看的脸,就算浑身散发着「闲人勿近」的冷冽气息,对她而言反而独具魅力,更能挑起她的战斗欲。 「我选那个打领带的。」 晓晶艳色如花的美丽脸庞露出一个顽皮的笑,纤手往吧台一指,水晶指甲上的翩翩彩蝶仿佛就要展翅飞向宇寰。 「不好吧?那个男的看起来好像心情很差耶!」 「嗯,我也这么觉得。虽然他长得是比较帅啦,不过那个肌肉男也不错啊,看起来比较容易得手喔!」 「容易就不好玩了。」 晓晶不理会其它人的建议,下巴微扬,骄傲地撂下一句,便在友人们的屏息期待中,笔直地朝宇寰走去。 「嗨!」 宇寰皱眉盯着好友又一杯调酒下肚,正想劝他节制些,右肩冷不防地被人拍了拍,他下意识侧身抬头的瞬间,一张艳丽绝伦的容颜映入了他眼底。 在此同时,美人带着淡淡玫瑰香气的唇,也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覆上了他的唇—— 「噗——」 目睹一切的侃言吓得酒喷出来,惊愕过度的宇寰则是完全怔住,而大胆完成命令的晓晶挂着神气的笑容,回头朝友人们比出了胜利的手势。 「慢着!」 晓晶正要回桌,回过神的宇寰忽然一把扣住她的手腕。 「干么?」她瞟他一眼,两道精细描绘的乌眉轻挑。「刚刚只是个游戏,我可没有跟你进一步的意思。」 晓晶以高傲的姿态睨视他。如果一个吻就让他晕头转向地巴着她,那这男人也未免太令人失望了。 「游戏?我可不这么认为。」宇寰脸色冷冽如冰,丝毫没有半点美人主动献吻的惊喜。「你已经犯了公然猥亵罪了。」 「哈?」晓晶的表情像听了什么天大笑话。 宇寰不悦地拧眉。「道歉。」 「神经!」 她不以为意地想甩开他的手走人,没想到宇寰毫不放手,她根本无法摆脱他的掌握。 「道歉,不然我就提告。」他语气平淡,浑身却散发着不容妥协的气势。 「我偏不!」情急之下,她跟他杠上了。 「叫警察。」宇寰回头命令侃言。 「阿寰,犯不着跟小女生计较嘛!」 侃言急忙安抚好友,也觉得宇寰太小题大作了点,心里暗怨,有美人主动献吻这种好康怎么就轮不到他啊—— 「什么小女生?我已经二十二岁了!大、叔!」 什么?大叔我再两个月才满三十啊…… 侃言嘴角抽搐。没想到好心当个和事佬也有事,真是有够衰。 「还有你!」晓晶水眸圆瞠,气恼地瞪着宇寰。「你少得了便宜还卖乖,想a遮羞费吗?吃软饭的小白脸!想叫警察就叫,谁怕谁!」 宇寰脸色铁青,原本平静无波的眼,瞬间燃起两簇火苗。如果晓晶是存心激怒他的话,那她已经成功了。 「怎么了?」 晓晶的友人们一看情势不对,纷纷来到她身旁,几个女孩加上刚认识的男孩们,一群人将宇寰和侃言团团围住,气氛霎时变得诡异。 侃言看对方人多势众、苗头不对,连忙低声告诉好友:「喂,这可是我客户的店,别把事情闹大了。」 就在他好言开解的同时,副店长收到有人闹事的消息,也急忙跑来加入劝说的行列。 「我会保留对你的法律追诉权,希望你好自为之。」 不想让好友难做人,宇寰冷冷撂下话后才放开晓晶,快步离开夜店。 「喂,等我一下啦!」 侃言快跑追上宇寰,瞧他一副踩到大便的臭脸,真是又气又好笑。 第二章 虽然早知道宇寰因为母亲抛家弃子跟男人跑的关系,对女人向来没好感,总是敬而远之的怪脾气,不过才一个吻就要告人家什么公然猥亵的,这也太离谱了吧? 「你这个人真是有够夸张!」侃言忍不住亏他。「你到底有没有睁大眼看清楚?亲你的那个可是有天使脸孔、魔鬼身材的辣妹耶!明明是天上掉下来的礼物,不晓得多令人羡慕,你干么得了便宜还卖乖?」 宇寰狠狠瞪他一眼。「为什么是我占便宜,而不是她占我便宜?就因为她是个美女吗?」 「对啊。」全世界的男人都会赞同这一点。 「你跟她很熟吗?你确定她没爱滋还是什么传染病?」 「呃……」 「万一她是个人妖呢?这样你也羡慕?」 「这……」 「女人被男人强吻就算性骚扰,我被女人强吻就算占便宜?这是什么道理,你倒是说说看,我洗耳恭听。」 侃言被说得节节败退,知道自己如果想编些歪理混过去,下场一定又是要被他那堆艰涩难懂的法律条文洗脑。 「好,是你被性骚扰、你被占便宜。」侃言点头如捣蒜,偏又不想屈居下风,不怕死地说:「没错,真是可怜哪……一个大男人竟然被女人当众非礼,真是丢脸丢到火星去了!唉,节哀顺变哪……」 「高、侃、言!」 难得的休假日,又刚好没急件要加班处理,宇寰开着刚买的崭新房车,设定好卫星导航,心情轻松地要去赴侃言的「赔罪宴」。 昨天他打赢了一桩上市公司的专利权官司,不只荷包进帐不少,身为合伙人之一的他也为事务所稳固了一位大客户,原本意气风发的,却被侃言硬拉去夜店,搞得他乌烟瘴气,什么好心情都被破坏殆尽了。 所以,侃言要请他吃饭做为补偿,这也是理所当然。 只是—— 车子由台北市区开往郊区,没了高楼大厦,渐渐地连老旧房舍都得隔几百公尺才见着几栋,接着往山坡上走,视力极佳的他还看见不远处三三两两的坟堆,哪里有好友吹嘘的「豪华大餐厅」。 「那小子该不会又想整我吧?」宇寰忍不住嘀咕一句。 个性使然,公私两方面的朋友他向来划分清楚,要获得他的信任而成为挚友,并不是件简单的事。 即使已在社会上历练多年,他认为能交心的朋友,还是只有大学时期认识的那些死党,而侃言便是其中之一。 那种乐天又无厘头,还三天两头「带衰」他的家伙,为什么偏偏会是他的好友?连他自己都想不透。 宇寰打电话跟侃言确定导航系统没出错之后,继续往前开,不久,果然看见那间位于林野间的庭园餐厅。 坐落于绿林深处的餐厅,是栋蓝白相间的地中海风格建筑,突兀却不失独特,也令人眼前为之一亮,但用「豪华」形容还是太夸张了,只希望里头的餐点真的美味到值得他开一个多小时的车来—— 「砰!」 车尾传来的一声巨响打断了他的游思,也震得他面色铁青——不用看后视镜都知道有个白痴撞上他的新车了。 他拧眉下车,眼光一扫便明白是对方倒车失控擦撞到他的,车身右后方硬是被磨出数道又黑又长的刮痕,还凹了一大块。 「啐,真是倒霉!」 开着亮红色三门小跑车的晓晶,下车一看见自己爱车车尾伤痕累累的惨况,立刻皱眉。 一头飘逸长发随兴地以镶着水钻的发夹绾起的她,穿着削肩紧身短t搭超短热裤,踩着一双麻质编织的夹脚拖鞋,将丰胸、纤腰和匀称长腿的优点展露无遗。 美丽的脸孔加上惹火身材,就算她不悦地皱眉也难掩亮丽迷人的风采,换成别的男车主可能会看她看傻了,暂时忘了车子被撞的事,但宇寰一见到她,脸色比下车前更难看。 「又是你?」 才过了一夜,他不可能认错眼前这个昨晚才强吻他的女子,更没想到「冤家路窄」这句话,竟然隔天便应验在他身上。 「是你?」 晓晶的注意力本来全在爱车上,听他那么一说才抬眼看人,表情也显得很诧异。 「喂,你该不会是偷偷跟踪我,故意冒出来让我撞,好制造机会接近我吧?」 她可不相信世上真的有这么巧合的事,倒是被她美色迷惑之后穷追不舍的笨蛋见多了,让她下意识地不排除这个可能——虽然在那些笨蛋当中,这男人算得上是最出色的一个。 宇寰的俊脸瞬间结霜。「你有妄想症吧?或者故意的人是你?」 「你——」 晓晶正要反驳,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朋友在电话那端不断催促她,她一边回话,一边看着宇寰已经拿起手机绕着两辆车拍照存证,似乎不想跟她善罢罢休。 一结束通话,晓晶便从皮包里掏出一叠千元钞票,数也不数,直接搁在他的后车厢上。 「我赶时间,懒得跟你瞎耗,这些钱你拿去修车吧!」 她帅气地说完便转身要回车上,宇寰却一把扣住了她的右腕。 「有些事不是用钱就能打发的。」他确定这个嚣张的女人需要一点教训。「还是等警察来处理吧!」 那可不行! 这间餐厅是她朋友的老爸开的,他家私酿的葡萄酒可是她的最爱,这回她就是趁跑趴的空档专程上山来拿预订的酒,当然也试喝了几杯,要是遇上警察,酒测一定过不了,到时候才麻烦了! 真是的,亏他人长得帅气高大,心眼却有够小! 「这次我们就私下和解吧!」她耐着性子摆低姿态,可不敢将心里的os说出口。 「我们已经私下和解一次了。」 他漠然回答她的请求,拿起手机便要拨电话。 「呜……你这个人实在太不通人情了……」 没料到她竟然掩面哭了起来,宇寰反射性地按下通话结束键。 「哭什么?」他皱眉问。 「呜……我爸病危送医,等着见我最后一面,我急着去医院才会不小心撞上你的车,再拖下去……呜,爸……」 为了顺利逃脱,晓晶是豁出去了。 低头掩住脸是为了争取时间挤眼泪,当她抬头,泪眼汪汪地带着哀怨的眼神望向宇寰,唱作俱佳的她果然骗倒了他。 他原本就只是因为她肇事后一直没道歉,还一副财大气粗的态度,才惹恼了他,不愿小事化无,但是既然对方是因为家人病危才闯祸,就算他还是有点半信半疑,也不想再追究了。 「你走吧!」 他说完便回驾驶座,找了个空位把车停好,也不看晓晶到底离开了没,迳自进餐厅和侃言会合。 不过,一个半小时后,等他们用完餐回到停车场,宇寰便尝到「日行一善」的苦果。 「天哪……」 惨叫的是侃言,真正的苦主早就气到说不出话来了。 「四个轮胎都没气了耶!」侃言绕了宇寰的新车一圈,无法置信地看向好友。「你买的这是什么烂车,竟然会自行放气未免也太夸张了吧?」 夸张的是你! 宇寰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怀疑好友超乎常人的脑袋里装的到底是什么。 第三章 「是有人故意把我的轮胎放气。」而且他大概猜得出是谁。 「啊?」侃言很意外。「真的假的?停车场那么多辆车,人家干么只找你麻烦?要恶作剧也用不着把四个轮胎全部放气吧?你是不是惹到讨债公司了?」 宇寰摇摇头。「是昨晚那个女的。」 「昨晚哪个女——啊,不会是吻你的那个吧?你刚刚说车子被人撞,该不会就是那个女人撞的吧?」 在侃言穷追不舍的询问之下,宇寰只好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他。 「看来她爸病危的事根本是骗人的,不然她哪有闲功夫整你的车?」 「所以我才说不能随便相信女人。」 宇寰皱眉说完,环顾周遭仔细确认。果真如他所料,附近连一架监视器也没有,否则还能找店家调影带、查车牌,将那个三番两次耍他的女人揪出来算账! 「不过,你们两个在哪里都能遇到,还真不是普通有缘呢!」侃言越想越这么觉得。「全台湾那么多人、那么多夜店、那么多餐厅,你们两个偏偏都在同一个地点出现,而且每次都有惊心动魄的‘接触’,如果老天爷再安排你遇上她,那她搞不好就是你的真命天女喽!」 「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还让人头皮发麻。 「什么玩笑,我是说真的。」 「不可能!」他斩钉截铁地说:「这辈子我都不想再遇见那个女煞星,更不会让你的诅咒成真。」 侃言一脸冤枉。「什么诅咒!我只是觉得你们好像挺有缘的,不然昨晚她为什么吻你而不是我?今天为什么撞你而不是我?这就叫缘分嘛!」 「是孽缘吧?」 「孽缘也是缘呀!」 宇寰皱着眉,懒得再跟他辩下去了。 他跟侃言的「孽缘」就够他受的了,可不想再惹上第二个。 就算是花钱消灾吧!他不想再遇上那个每次都像龙卷风般胡搞一通的女人了。 【第二章】 「宇寰,你的新车呢?」 听儿子说今天会开新车回来,韩父回家时还特意绕去地下室停车场看看,却扑了个空,以为是儿子还没回来,一进家门又见到儿子正坐在沙发上看书。 「送修了。」 知道父亲一定会追问原因,宇寰合上书,干脆自动将被撞、车胎被放气的前因后果告知。 「你也真是倒霉,遇上脾气那么冲的女人。」韩父一边扯下领带,一边同情地望着儿子苦笑。 「算了,就当是花钱过运吧!」气过了,他就不当一回事。「今天的庆功宴还顺利吗?」 父亲以帮立委开车为业,今晚父亲的老板因为顺利连任立委,举办了庆祝酒会,本来也有邀请他,可是他向来不喜欢那种场合,也不想难得的假日还得出门应酬,找了个借口婉转拒绝了。 「当然顺利,今天来了一堆有头有脸的人物向福哥道贺,还请了明星唱歌呢!对了,福哥还叫我包了一些菜尾回来,有鲍鱼喔!要不要我热一热让你当宵夜?」 「不用了,我肚子不饿。」宇寰起身。「我拿去冰吧!顺便帮您倒杯茶解解酒。」 韩父把包着食物的塑胶袋交给儿子,嗅了嗅自己身上好像真的有点酒味,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 「呵,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喝酒,所以我没喝几杯啦!而且我是送福哥回家之后,他才特地开了瓶xo跟我喝的,我有乖乖坐计程车回家,没酒后开车,安啦!」 「那就好。」 宇寰没多说什么便拿着东西进厨房。韩父瞧着儿子英挺的背影,心中顿时有些感慨。 记得这孩子小时候可是爱哭、爱笑、爱黏人的,总是「爸爸」长、「爸爸」短地跟在他后头转,模样说有多可爱,就有多可爱。 但是自从孩子的妈瞒着他把家里的存款提光,跟别的男人跑掉之后,头几天宇寰还整天哇哇大哭、吵着要妈妈,后来他慢慢地不哭不闹了,却不曾再见过他真正快乐的模样。 唉,都怪他这个做父亲的没用,当年失业、老婆又跑掉,还想带着儿子去跳河自尽,要不是福哥当时正好路过,阻止了已经坐在桥头的他,还给了他工作,像宇寰这么优秀的孩子,早就毁在他手里了。 真希望有什么人能改变这孩子冷僻的性情,好让他能再见到孩子敞开心胸、无忧地开怀大笑,他心里的歉疚才能多少减轻一些……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宇寰倒了杯茶回客厅,发现父亲的神色好像有些落寞。 「没有,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身体好。我只是在想自己真的很幸运,有你这么懂事、孝顺,凡事都不用我操心的好儿子。」 韩父接过热茶,有感而发地说:「你知道吗?今天大小姐不但没来参加庆祝会,还去福哥熟识的车商那里直接开走二口百万跑车,结果出了车祸、车子送修,好在人没出事,不过也把福哥气炸了!唉,他就只剩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偏偏父女俩的感情就是搞不好……」 看来,父亲真的有点醉了。 宇寰安静地坐在父亲身旁,扮演倾听者的角色,知道要不是略有醉意,父亲是不会跟他聊起老板的私事。 父亲为丁立委开车也二十多年了,口风超紧正是丁立委信任父亲、将父亲当成心腹的首要原因。纵使是父子俩在家独处,也鲜少聊及立委私事,只有父亲偶尔喝醉时,稍稍提起一些而已。 十年前,在丁立委的妻、子因船难丧生前,宇寰跟他们全家人见过几次面。之后立委领养了一个女儿,但随即将她送出国就学,直到半年多前才回来,他连见都没见过那个大小姐。 不过,父亲提及那个大小姐的次数倒是明显增多,听起来,她似乎是个贪玩又叛逆的败家女,也给在丁家几乎算是司机兼总管的父亲添了不少麻烦。 「爸,您要不要考虑辞职?」宇寰乘机提出自己心里早有的想法。「您也快六十了,还开车跟着丁立委东奔西跑,未免也太辛苦了,我的薪水够养活我们父子,不用您那么辛苦工作,还是早点退休吧!」 韩父微笑摇头。 「我知道你的孝心,不过当年要不是福哥伸出援手救了我们,给我糊口的工作,我们哪有现在的好日子过?现在他十分倚重我,能信任的也只有我,所以除非福哥亲口要我离开,不然我做到八十岁也不会退休的。」 明白父亲重情重义的性格,再说也是白费唇舌,他无奈地苦笑,一切就由着父亲了。 「对了,有朋友找福哥去越南投资,他很有兴趣,想问你下个月中旬能不能陪他去当地看看。」 「我?」宇寰有些纳闷。「我是学法律,又不是学商的,投资的事问我也没多少用处。」 「唉呀,福哥的意思是想聘你做他私人的法律顾问,这次去考察,如果可以的话,就会直接签约了,有你在才能避免他被骗呀!你也知道的,之前和福哥合作几十年的律师要退休移民加拿大了,他的意思是以后想由你来帮他。难得福哥那么信任你,你可得给老爸争气点,好好做啊!」 「嗯,知道了。」 看父亲那么高兴的样子,就算自己手头上要处理的案子已经够多了,宇寰还是一口应允。 第四章 知恩图报,他明白的。为了排出假期去越南,看来他只得牺牲睡眠时间,加紧脚步处理工作了。 越南 胡志明市 以纺织业起家,而后又以炒地皮迅速累积惊人财富的丁立委,虽然积蓄早已足够他们父女俩几辈子不愁吃穿,可是事业心重的他,除了立委的工作,也在几间公司插股经营。 这次便是其中一间公司的董事长,找他合伙度假村的生意。同行的除了宇寰父子,还有其它也有意参与投资的会计师和饭店业者,算是各方人马皆备,只欠实地勘察。 看中越南越来越多外商进驻、向上发展的经济趋势,再观摩过其它度假村的营运现况,丁立委愈觉得事有可为;加上宇寰先研究过越南关于外商投资方面可能触及的种种法律问题,又花了两天时间详细审阅购地等已拟订好的合约,确认没有问题,丁立委便爽快地答应合伙事宜。 因为比预计的还提早两天签妥合约,接下来的时间,韩父陪同丁立委去拜访台商,免不了也得上酒店应酬。难得有忙里偷闲的机会,不好此道的宇寰选择自由行动,一个人四处逛逛。 依着当地台商送他的旅游指南,宇寰搭车逛了几个景点,再找了一家知名餐馆解决午餐,然后便雇了个三轮车夫载他来到一条艺品街。 几个死党当他是出国来玩似的,一一跟他点名要礼物,侃言更是夸张,直接指定要越南着名的漆画和贝壳镶嵌花瓶,他这个对购物没兴趣的人,只好来这条艺品街找礼物。 「砰!锵——」 宇寰刚走进一间艺品店,随手拿起一个看来还颇为雅致的贝壳拼贴灯罩瞧瞧,店内突然传来一个重物落地的碎裂声,不只吓了他一跳,连手上的灯罩也差点滑掉。 「惨了!」 宇寰猜想可能是哪个客人不小心撞倒了瓷器之类的艺品,原本不以为意,可是听见那个女声和他说着相同的语言,不由自主地循声望去! 不会吧?又是她?! 不可思议的奇遇让宇寰顿时头皮发麻,因为那个迅速被闻声而来的店家包围的冒失鬼不是别人,正是那跟他纠缠不清的女人。 「不要紧张,我会赔啦!」 晓晶弯身要拿起摆在矮几上的木偶时,一不注意,斜背包便撞上了摆放物品的木架,好几个陶瓷制品就这么碎落一地。店老板赶来一看脸都黑了,瞠目瞪着她,像在警告她不赔钱就休想活着踏出这间店。 「这些要多少钱?」她往地上的碎片一指,用英文询问。「能刷卡吧?」 听懂她有付钱赔偿的打算,店老板的脸色总算和缓了些,用手势示意晓晶跟他到柜台,然后拿起计算机噼哩啪啦打了一阵,再拿给她看。 晓晶换算了一下……竟然要台币三万多! 「这些东西值那么多钱吗?你要是坑我,小心a到的钱都要拿去吃药!」 晓晶又呕又气,一边翻找钱包一边用台语碎碎念,但整个包包里的东西都快被她给翻出来了,就是不见她的香奈儿皮夹,连刚买不久的山g手机也消失了。 完了!我被偷了! 意识到这一点,晓晶的背脊不由得冷汗直冒。 到越南旅行,她是借住在大学朋友的家里,只把好友的电话存在手机里,手机一丢,就无法立刻连络朋友带钱来赎人了。 虽然知道这几天老爸刚好也来越南办事,不过她最不想求救的对象就是他,而且除了答应今晚会去台商餐会和老爸碰头之外,她根本不知道联络老爸的其它方法,连他的手机号码都没记下来…… 惨了!这个老板要是知道她身上没半毛钱,一定会把她扭送警局,到时候她脸可丢大了! 就在她焦急地思考对策的同时,眼角余光突然瞥见一个似乎有些熟悉的身影…… 「等一下!」 她认出了宇寰,马上飞奔到他面前,拦住他的去路。 虽然想过要上前顺便和她算算车子的帐,不过宇寰终究不是个会落井下石的人,只是也没好心到能以德报怨、出面帮忙,看她似乎要花钱了事,也就转身要离开这是非之地。 「你想拦路打劫吗?」 宇寰面无表情地盯着她,毕竟她的气势的确满像的。 「原来你也满幽默的嘛!」 没料到他会这么说,晓晶先是一愣,继而笑出声,也因为他的出现,让她焦虑的情绪瞬问平缓不少,感觉像溺水者捉到了浮木一样。 「没想到他乡遇故知,我还真是luck呀!」晓晶像是看见老朋友一般,笑嘻嘻地说:「我不小心砸了店里三万多的艺品,现在又发现手机和皮夹好像都被偷了,你就发挥同胞爱帮我一把吧!回台湾我会把钱还你的。」 宇寰像是看外星人一样,无法置信地望着她灿烂的笑脸,几乎相信自己是她的火星人朋友。 「应该是他乡遇故仇才对。」韩宇寰冷冷回她,摆明要置身事外。 「一个大男人干么那么小心眼。」晓晶看出他的不悦,但也不打算放弃。「我们三番两次遇上就是有缘嘛!你到越南也能遇见我,绝对是因为上天注定让你来英雄救美,违抗天命可是会遭天谴的喔!」 「遭天谴的是你吧?」宇寰一点也没被她唬到。「上天不是派我来救你,而是想让我亲眼目睹什么叫‘恶有恶报’。」 「你!」厚,她真的气到了!「你有种就跟我来一下!」 但不是宇寰有没有种的问题,而是她说话的同时便趁他不备,紧握住他的左手,接着上前一步,跟店老板耳语几句后,又诡异地回到他身边,冲着他甜甜一笑。 「亲爱的,等我喔!」 一听她忽然跟他说起英文,还用十分软甜的古怪腔调,宇寰直觉有鬼,马上想甩开她的手。 但晓晶忽然松手,卯起来往外跑,怪的是老板没去追那个落跑的闯祸精,反倒直直瞅着他。 虽然不明白损失惨重的店老板怎么那么看得开,人跑了也不追,但是别人的闲事他没兴趣过问,也不想在这「不祥之地」继续逗留,转身要走。 没想到店家突然拦住他,还以不是很流利的英文指着他叽哩呱啦地骂了起来。 搞了半天,宇寰才听懂店家的越南英文,但在明白的同时,他的脸也黑了—— 你老婆不是说你会老实待在这里,等她回去拿钱来赎吗?你还想给我落跑?!哼,你老婆要是没回来,我就叫警察来处理!你最好给我乖乖站着别乱动,不然…… 店门外,老板的大嗓门吸引了许多好奇的群众,宇寰一张铁青的俊脸慢慢转红,巴不得能遁地而逃。 想不到精明如他,竟然又栽在那女人手上!莫名其妙成了她老公,还被押在这里当人质。 很好,下次再遇上,这笔帐他绝对会连本带利讨回来! 其实晓晶并不是真的想害他在异国坐牢。 他不干脆点答应帮她,她又不想观光到警局去,只好使出权宜之计,把他留在那里,她再去筹钱赎人。 谁晓得当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回到朋友家借钱,再赶紧搭车回到艺品店,才发现他大概以为她不可能会回来,已经刷卡付钱了事,人也不知去向了。 第五章 晚上六点,她穿着一袭火红的低胸小礼服,踩着银色凉鞋,不情不愿地按照约定来到五星级饭店,及时赶上父亲一再交代要她陪同出席的台商餐会。 当晓晶一进入宴会厅,在场不少男士的眼光立刻被她凹凸有致的身材所吸引,却又因那张绝美脸庞上毫不掩饰的火气而裹足不前,只敢远观她的美丽。 「那家伙根本是故意要让我内疚的嘛!」晓晶忍不住嘀咕。 她悻悻地环顾周遭,寻找父亲的身影,脑子里想的却是那个男人的事。 她丁晓晶这个人是有仇必报、有恩必还,向来恩怨分明,而且最讨厌的就是欠人情债,偏偏那个有钱的冤大头卡一刷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店家又不肯把刷卡单借她影印一下,好让她以卡追人,这下他肯定把她丁大小姐当成穷酸无赖,完全看扁了。 也不晓得为什么,一想到会被那个男人看扁,她心里就非常不舒服。 老实说,男人见到她,向来只有两眼发直、流口水的分,可是那个男人却把她主动献吻当骚扰,听她求救又完全不为所动,那种不把她放在眼里,正经八百的冷酷模样,反而让她有些另眼相看。 如果下次有缘再见……不妨先问问他的名字吧! 一抹淡淡笑意浮上她的娇颜,离她不远的年轻男子一见,立刻为之倾倒,正要上前搭讪,眼前突然一黑—— 一位穿着黑色西装的高大男人像阵风般闪过去,快一步走到了她身边。 「你跟我来一下。」 一只厚实大掌扣住了晓晶的手腕,男人以不容置喙的气势直接拉着她往大厅梁柱后的隐僻处定去。 「嘿,我们还真不是普通有缘呢!」晓晶说着,眉开眼笑,像是一点都不介意被人强势带定。 宇寰脚步未停,回头冷睇她一眼。「就算有缘也是孽缘。」 果然是老天有眼! 一见到她出现在会场,宇寰的脑子里出现的就是这句话。 宇寰拉着她在梁柱后站定,借着金色石雕圆柱的遮蔽,远离了大多数宾客的眼光,也好让他跟她把话说个明白。 他并非舍不得那几万块,而是怎么也咽不下被这女人莫名其妙恶整的怨气。 除非她能给一个让他服气的理由,否则这次他是铁了心要将这个「诈欺犯」扭送警局。 「看来火气还真是不小。」她想也知道他现在是一肚子火。「不过我话说在前头,我带着钱回去找你了,是你自己等不及先付钱走人,不是我没江湖道义喔!」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 她耸耸肩。「不管你信不信,我说的是真话。」 「真话?」他冷笑说:「你上次说你爸病危,结果却有闲功夫把我的车胎放气,这次还想让我相信你这个诈欺犯?」 「什么诈欺犯?你说话客气一点!」晓晶白他一眼,敢做敢当地回他:「上次是你太得理不饶人,我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 他冷哼一声。「真是不可理喻。」 「你才不可理喻!过去的事干么再提?大不了欠你的修车费或拖吊费,我都赔给你嘛!」 他冷睇她一眼。「你有钱赔?」 「当然!」她一副财大气粗的口吻。「赔你一台新的也不是问题,哪像你那么小家子气。」 他伸出手。「好,那现在你拿出个一千美金给我看。」 「拿就拿!」 晓晶的手伸到一半,突然想起自己钱被偷,晚宴包里只剩跟同学借钱搭车后的一点零钱,所以她才非得乖乖来这里找老爸不可。 「现在没有。」看见宇寰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她实在很呕。「我皮夹和手机都被偷了,现在当然没有,等!」 「等你在这里用美色吊上个凯子,就能拐到钱了吧?」宇寰完全不相信她的说词。「我看你根本是想故技重施,混进这里以钱被偷的借口装可怜,以同胞的身分博取同情,好骗其它人出手援助。可惜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晓晶气得跳脚。「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是受邀参加的贵宾,才不是混进来的,你少瞧不起人!」 「你以为我会相信吗?」他牢牢扣着她手腕不放。「总之,不想丢脸就别嚷嚷,乖乖跟我去警局。」 「警局?你别闹了!快放开我,不然,唉哟!」 怕他真的硬拖她去警局,晓晶挣扎着想甩开他,却拐到自己的脚,一个重心不稳,整个人便要摔倒在地,宇寰见了,快一步抱住她—— 「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丁立委和韩父在会场上找了半天,终于发现了晓晶,正纳闷她为何和宇寰在一起,又正好亲眼瞧见他们抱在一块。丁立委一脸愕然,韩父也吓坏了。 「宇寰,你抱着大小姐做什么?还不快给我放手!」 大小姐? 宇寰听见父亲对她的称呼,表情明显有些诧异,倒也十分听话地立刻松手。 「哇——」 晓晶没来得及站稳又差点摔倒,情急之下,她攀住他的手臂稳住自己。 「喂,你放手前不会先说一声,想摔死我啊?」她没好气地白他一眼。 「大小姐,真是不好意思!」韩父连忙替儿子道歉。「你没事吧?」 「嗯。」她拉拉裙摆,想起一件事。「韩叔,他就是你那个律师儿子啊?」 「没错。」丁立委代为回答后,眼光在两个年轻人之间徘徊,才又开口问:「晓晶,你什么时候认识宇寰的?我看你们好像满熟的,是什么关系?」 「不,我——」 「我们很熟,熟到不能再熟了呢!」不给他解释的机会,晓晶打断他的话,还故意亲密地挽住他。「我跟他是睡过觉的关系,幸运的话,八个月后就有baby喊你外公了!」 闻言,不只是丁立委和韩父瞠目结舌,连宇寰也被她脸不红气不喘,说得跟真的一样的说谎功夫愣住。 看他呆若木鸡的模样,她得意得很。 我这个人向来吃软不吃硬,而且有仇必报!诬赖我是诈欺犯,那就让你也尝尝被诬赖是什么滋味! 「那不是真的!」宇寰好一会儿才回神,立刻为自己辩驳。「不管她肚子里有什么,全部都跟我没关系。」 「亲爱的,为什么你要否认?」晓晶存心让他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幽怨地凝视着他,仿佛真有无限悲凄地说:「我说过我绝对不会拿掉孩子的,你如果不要我们母子,那我就只有死给你看了!」 他快疯了!生平头一回有想抓人去填海的冲动。 「你——」 「宇寰!」 要不是他们四人位置偏僻,现场又有乐队演奏,勃然大怒的韩父那声怒喝,大概已经把在场宾客的注意力全部吸引过来了。 「韩叔,你别吓到我亲爱的。」晓晶瞧见宇寰那张冷脸变得怒气勃勃,更觉有趣,故意深情款款地望着他,说:「我会心疼的。」 呵,知道我的厉害了吧?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得罪我! 晓晶得意地在心里窃笑,没想到他并未如预料的一脸挫败,唇角反而微微上扬,迷人的浅笑竟然该死地让她芳心怦然一动。 如果她以为这样就能让他处于挨打的地位,那她是大错特错了。 第六章 「好,那就结婚吧!」宇寰忽然伸手揽住她的纤腰,说出让双方父亲下巴快掉下来的话。 「什么?结婚?!」晓晶水眸圆瞠,怀疑这男人真的被她气疯了。 「没错。」他的眼里闪着算计的精光,决定以其人之道还诸其身。「你不是没有我就活不下去了?相信丁伯伯也不会反对吧?」 「啊?」被宇寰的目光一扫,丁立委也只能讷讷地点头。「孩子都有了,当然是越快结婚越好。」 「那我们当众宣布这件喜事吧!」 啊?真的假的?! 晓晶的思绪还一团乱,宇寰便拉着她走向宾客。 「开什么玩笑,谁要跟你结婚啊!刚刚还说要把我送到警局,现在却说要跟我结婚,你在搞什么——」 当宇寰停步,朝她回头一瞥的同时,晓晶忽然明白他那么说的用意,也发现自己是祸从口出。「什么警局?晓晶,你给我把话说清楚!」面对父亲的质问,她这不是一个头两个大—— 【第三章】 整理完明天开庭所需的资料,宇寰不经意抬头望向墙上的钟,才注意到已经晚上快十点了。 关上电脑,捏捏酸涩的眉心,拎着公文包走出办公室的他,又是最后一个离开事务所的人。 「韩律师,有你的包裹和信喔!」一见他进入大厅,大楼管理员齐伯立刻恭恭敬敬地走出柜台,把包裹递给他。 齐伯原本对宇寰没什么好印象,因为宇寰向来不跟其它住户打交道,跟他打招呼,顶多得到点头回应,感觉他又跩又孤僻,冷得仿佛连他走过的地方空气都会结冰。 但是上个月三楼的李太太在电梯口被老公家暴、打得半死,他报了警又去劝阻,反倒挨了好几拳,其它住户看她老公的魁梧身材就吓得半死,当作没看见都溜了。 最后出面的是看似最冷漠的宇寰。要不是他挡住李先生的拳头,让李太太趁隙逃进电梯,还在警察到达之前帮忙制伏发酒疯的李先生,不只李太太,连他这把老骨头恐怕都被拆光,早就因公殉职了。 「还有,这是我老伴做的肉包,不值什么钱啦!请你和你爸当宵夜吃,别跟我推托了!」 「谢谢。」宇寰面无表情地接过包裹和肉包,淡淡道谢,随即按电梯上楼。 回到家,看见一室黑暗,他才想起自己竟然忙到忘了父亲今天要和丁立委下南部,不回来了。 家里,好冷清…… 从小学开始便一直是这样,家里没那个闲钱送他去安亲班或补习,也没人会接送他上下课。 为了不让父亲操心,小小年纪的他就学会了自己煮饭,家事也是一把罩,功课总是名列前茅,简直就是个万能小孩。 可是,总是一个人在家独处,他也会觉得寂寞,只是对忙于工作的父亲说不出口。这样孤单的生活一直到上了大学,因缘际会和高侃言、元毅风、方咏晴几个人同居一屋,他封闭又孤独的世界才开了一扇明亮的窗。 吃着方才齐伯送的温热肉包,发暖的心又忆起当年无忧无虑的学生岁月。 记得一切是从他捧着六法全书走过篮球场的那天开始。当时,侃言一记大暴投,当场k昏他,从此他便被那家伙死缠不放,莫名其妙成为朋友。 当时校内闻名的美男子元毅风,正好是侃言的麻吉,也就这么理所当然地成为他另一个好友。 接着是在大雨夜被毅风「捡」回家的小学妹咏晴,因为无处可去,就被他们三人收留,成了他的第三个好友,也是目前为止这世上他唯一信任的女人。 同样是女人,对他而言像妹妹一样善解人意又懂事的咏晴,跟那个丁晓晶简直是天壤之别! 一边检查信件的他,看见信用卡账单上那笔好几万的「呆帐」,不禁又想起在越南的惨痛回忆。 他万万想不到,对方竟然就是父亲口中那个令人头痛的大小姐。看在丁立委的分上,那时她解释他要带她去警局,是为了她被扒要去报案而已,他也就不拆穿她的谎言,免得让丁立委尴尬。 可是她虽然承认自己没怀孕,对两人的关系也不解释清楚,就借口去厕所开溜,那几分钟对他而言简直是度日如年! 双方父亲像法官一样绷着脸要他说个明白,只差没逼他提证、立誓,他好说歹说才让他们相信一切都是晓晶的恶作剧,两个人清清白白,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以后见到她,还是能闪多远就闪多远。」 他看着账单自言自语,身旁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喂?」 「宇寰,大小姐出事了!」韩父在电话那头焦急地说:「警局通知大小姐酒驾被逮,可是福哥有事一时走不开,你去帮忙处理一下。」 「嗯,别担心,我会处理好的。」 问清楚晓晶被扣在哪问警局后,宇寰挂上话筒,不由得低叹一声。 唉,才说要避开麻烦,麻烦就自己找上门了。 把剩下的肉包搁进冰箱后,宇寰立刻开车赶赴警局,好不容易办妥手续可以把人带定,偏偏令人头痛的大小姐又给他找麻烦! 「抱抱……」 看着醉醺醺地赖坐在地上,眼神迷蒙地对他笑,还在众人面前张开双臂要他抱的晓晶,宇寰快昏倒了。 「别闹了!」他敛色俯视她,完全下为所动。「快起来。」 「不要!不抱我就不起来!」晓晶醉糊涂了,耍赖地嚷:「我走不动了,我要抱抱……」 「丁晓晶!」他怀疑她根本就是存心装醉使唤他。 「有!」她笑呵呵地举手,完全像个小学生。「抱抱……」 「你就顺她的意嘛!抱一下又不会少块肉,还是你想在这里陪她耗到天亮?」 旁观的执勤员警看不下去,使了个白眼催促,宇寰只能认命地将她抱起,先离开警局再说。 可是晓晶待在他怀里一点也不安分,双脚晃呀晃的,手也指着天空摇呀摇的。 「你别乱动了!」他吃力地抱着她,毕竟身材高跳的她,体重也有五十左右吧? 「哇,你看、你看,星星耶……」 「嗯。」 宇寰敷衍地回应,看都没看夜空一眼,脑子里只想着赶紧送这个醉鬼回去,然后回家睡他的觉。明天他有大案子要开庭,要有足够的睡眠才能保持思绪清晰! 「唉哟!」 但是晓晶醉归醉,还听得出来自己被敷衍,坏脾气地张口就咬他的左耳,痛得他惨叫一声,手一松,把她摔在地上,也痛得哀哀叫。 「呜,你欺负我……好痛喔……」她真的哭了。 宇寰皱眉,捂着还传来阵阵痛楚的耳朵,已经分不清到底是谁欺负谁了,只知道跟一个醉鬼计较,一点意义也没有。 「没事吧?」他蹲下身,对一个哭得泪汪汪的女人实在发不了脾气。「别哭了,我送你回家。」 「嗯,回家喔!」她带着鼻音、含糊不清地重复他的话,然后又朝他张开双手。「背我。」 不想继续引起路人侧目,宇寰认命地背起她,加快脚步走向他的车,赶紧送这个大麻烦回家。 「唔,这不是酒嘛!酒呢?我还要再喝一杯……」 回到丁家,宇寰扶她坐在沙发上,随即去厨房倒了杯水给她,她喝了一口又推开,吵着要喝酒。 第七章 「都醉成这样了还喝?」他摇头。「去睡吧!我也要回去了。」 宇寰说完往玄关走去,可又有些不放心地回头再看一眼,这一看差点让他一颗心跳出来—— 「快点下来!」他一个箭步冲到窗前,将已经爬上窗台的晓晶紧紧抱住。 「星星耶……我要摘星星……」 晓晶摇摇晃晃地跪在窗台上,整个身子往前倾,双手往空中抓,被酒精控制的脑袋完全听不进宇寰的话。 「你摘不到的,快点下来!」 「不要!我就快摘到了……」 他想使力抱下她,她固执得很,两手紧握着窗台围栏不放手,让他伤透脑筋。 「你听话下来,星星我会送你。」 「真的?」她总算回头看他,天真地伸出手。「给我。」 宇寰乘机一把将她抱下窗台,用力之猛,让他踉跄后退数步才稳住。 「星星呢?」晓晶还念念不忘他的承诺,转过身,期待地望着他。「我的星星呢?」 「呃,星星……」这可真是问倒他了。 要从哪变出星星…… 他灵机一动,把自己钥匙圈上星星造型的水晶吊饰拔下来给她。 「喏,星星。」 他把水晶吊饰放进她的掌心,趁她分心,赶紧将窗户锁上,放下窗帘,不让她看见窗外那过分诱人的星空。 才松了口气,一转过身,晓晶竟然踮起脚尖吻了他。 因为意想不到,因为措手不及,因为那带着酒香的温暖气息太迷人,因为那柔软的唇瓣太诱人,宇寰向来过分理智的脑袋突然一片空白,竟也毫无反抗地由着她再一次吻了他。 「谢谢!好漂亮的星星喔……我好喜欢!」 「呃、嗯,不客气。」他别过头,唇上真实的热度让他无法直视她的双眸。 晓晶将水晶吊饰挂在指问摇晃,醉意迷蒙的眼看着它在灯光下闪着美丽光芒。 「星星耶……有了星星,那我就可以许愿了!」 「许愿?」 宇寰在她身边坐下。反正他知道自己就算回家也无法安心入眠,只能守着她了。 「嗯,能许愿喔!」她摇摇晃晃地坐在木地板上,醉言醉语的。「我希望星星能实现我的心愿,让我再见我妈一面。」 「然后呢?」 他随口搭话,免得这大小姐觉得无聊,又起来找麻烦。 「然后,我想问她为什么不要我?我想问她有没有想过我?我想问她为什么不来看看我?我想……我想……」 她哭了。 泪水如珍珠,不断顺着她嫣红的双颊滚落。「为什么我妈不来看我?爸本来也不要我的……我真的很惹人讨厌吗?没有人真心喜欢我,连我爸也是!」 这是那个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丁晓晶吗? 她妈不要她?她爸也不要她?这是什么意思?她不是从小父母双亡,后来才被丁立委领养的吗?死去的母亲又怎么可能来见她? 宇寰被她的话给搞糊涂了,只能当她是喝醉了才胡言乱语的。 但不晓得为什么,他隐约觉得她的话里似乎有些什么他不知道的秘密,而她的叛逆性格,或许就跟那个不为人知的秘密有关…… 「其实你也很讨厌我吧?我是个讨厌鬼,对吧?」晓晶揪着他胸前的衣服,茫然地望着他。「告诉我,你讨厌我吗?你也不喜欢我吗?」 「不讨厌。」 宇寰有些诧异地听见自己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的答案。 但是扪心自问,他的确觉得麻烦不断的她让人头痛,可是要说讨厌……那倒也不至于。 「真的?」她说着,忽然开心地抱住他,喃喃说着:「我喜欢你,因为你送了我一颗好漂亮的星星,因为你不讨厌我,所以我喜欢你……好喜欢、好喜欢你喔……」 明知道她喝醉了,可是一句又一句坦白直率的「喜欢」,还是硬将他原本如千年冰山的心融了一角。 不过,口头说说还行,当她太过热情地抱着他猛亲,他就消受不了这飞来艳福了。 「丁小姐,你清醒一点……」 他还在努力阻挡发酒疯的她,忽然发现她自己停下动作,表情也变得有些古怪。 「你是不是想吐?」 他伸手要拿垃圾桶,但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酒醉的后果,就是得承受清醒后仿佛头快炸开的痛苦。 晓晶顶着一头乱发呆坐在床上,一片浑沌的脑袋里好像有只啄木鸟在那叩、叩地啄个不停。等她摆脱那个怪声,涣散的视线也渐渐集中,已经是好几分钟以后的事了。 她环顾周遭——没错,是她的房间,身上穿的也是她的睡衣。问题是,她再怎么努力回想,记忆还是停留在昨晚韩宇寰抱她离开警局为止,之后的只剩零落片段,怎样也想不起来。 「应该是他送我回来的吧?可是睡衣是我自己换的吗?」 越想头越痛,加上身上隐约有股酸味,她干脆先洗个澡放松一下,顺便沉淀思绪。 「不晓得家里还有没有止痛药?」 洗完澡,她揉着发疼的太阳穴离开卧室定进客厅,忽然发现米白色的牛皮沙发上躺着一个熟睡中的男人。 「他怎么会在这里?」 晓晶看着长手长脚的宇寰委屈地窝在沙发上睡,身上只盖着他自己的西装外套,就好像是被妻子赶出卧房的丈夫,可怜兮兮的。 不过……这男人睡着时的表情柔和多了。 她蹲在沙发前端详宇寰的脸,发现在他浓密有型的剑眉下,那双平时总让人觉得过分冷漠的眸子一闭上,他的脸就显得平易近人多了,下巴上微冒青髭的模样也满性格的。 但是她也立刻发现,他的衬衫上沾了好几个口红印,颈上被种草莓,连左耳上也有个诡异的淡淡牙印—— 原来这家伙正经八百的模样根本是装的! 昨晚八成是警局通知她爸,她爸通知这个韩宇寰去将她带回,而且看样子他接到通知前,人不是在酒店,就是正跟某只性感小野猫在床上打得火热,才会这么一副衣衫不整的浪荡模样。 什么嘛!那次在夜店里吻他一下,他还摆出贞节烈「夫」的模样教训她,还以为他真的是什么柳下惠呢! 这个发现让晓晶没来由地心里有点闷,越看那些口红印越火大。她清了清嗓,对着他大叫—— 「起床啦——」 生平第一次,宇寰真的是被吓醒的。 一个高八度的大吼让他猛然睁开眼,弹坐而起。 「早安哪……」 晓晶坐在他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得意地看着自己恶作剧的成果。 宇寰冷眼看她,淡淡吐出一句:「幼稚。」 她唇畔的笑意一僵。「我幼稚?我身上的睡衣是你换的吧,趁我醉得不醒人事就借机脱衣揩油,还在那里假正经?哼!像你这种色鬼不止幼稚,还很没品!」 他脸色有些尴尬。「我想你误会了。昨晚你吐了一身,我不得不帮你更衣,可是脱、穿的过程我都闭着眼睛,没有乘机对你有任何不规矩!」 「你以为我会相信吗?」她存心跟他卢。「你昨晚就想好了吧?反正我醉得不醒人事,你就以帮我清理为由乘机吃我豆腐,反正死无对证嘛!也不看看你自己身上又是口红印、又是吻痕的,昨晚来接我之前不晓得正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还想要我相信你是正人君子?不 如你老实跟我道歉,我就考虑、考虑,不跟我爸和韩叔告状,放你一马喔!」 第八章 这女人实在是…… 「要说你就去说吧!」看来他不灭灭她的气焰不行。「不过别说我没告诉你,昨晚酒后乱性、恶虎扑羊的是你。这些口红印、吻痕全是你的杰作,要不是我极力抵抗,发生的事可能还不止如此。」 晓晶听得一愣一愣的。 真的假的?他那一身狼狈,都是因为昨晚她差点对他辣手摧「草」吗? 「如果你真的想无故栽赃,那我也不排除去‘验伤’存证。我耳朵上可是留着你咬的牙印,搞不好你的dna也能从我的衣服或身上验出来,要试看看吗?」 他话说完,晓晶一句话也接不上来。 可恶呀……被他那么一说,她脑袋里真的依稀浮现出一点点画面,难道……她真的像他说的那样,喝醉就变成另一个人了?! 她不甘屈于下风。「那又怎样?我喝醉啦,一定是把你当成我朋友养的那只拉不拉多了。」 「不管你当时把我当成什么,都无法抹灭你做过的错事。」他冷冷地说:「虽然你人没受伤,但昨晚你酒驾撞上消防栓的事应该还有印象吧?你应该庆幸自己撞上的不是人,否则就算丁立委出面也救不了你。你的酒品奇差无比,日后还是少喝为妙,免得误人误己。」 她羞恼回他:「那又怎样?你以为你是我的谁?我爸都下管了,你凭什么管我?不过是我爸司机的儿子罢了,跩什么跩?」 原本因为她昨晚可怜的模样,宇寰对她产生了一点同情,没想到她一清醒就打回原形,又开始嚣张跋扈了。 「我只是出于好意劝说,听不听得进去随你。」他淡淡回话。「你要浪费生命是你的事,别来浪费我的。我只希望像昨晚那样的事别再发生,因为我不想跟醉生梦死的人有任何瓜葛!尤其是你。」 他的神情让人读不出一丝一毫喜怒,说完,他起身穿回西装外套,看都不看她一眼便离开了。 「什么嘛……」 晓晶看着他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心里又闷又气,还有些不是滋味。 一向有众多追求者的她,只要手一勾,哪有男人不巴上来,从来只有她给他们难堪,这还是头一回有个男人这么不把她放在眼里。 她觉得自尊受挫,但又不得不承认他不同于她认识的其它男人,挺有个性的。 每个月的第一天,是宇寰和大学死党们约好相聚的日子。遇上假日,大家就开车出去玩,上班日,就是晚上聚餐了。 虽然今天是星期四,但刚好是三天连假的开始,他和元毅风、高侃言、方咏晴,四个人干脆连夜开车来到咏晴花莲老家,聚会兼度假,远离一下都市尘嚣。 洗完澡,一群人坐在院子里乘凉,天南地北地闲聊,结果毅风一不小心说出和咏晴正在同居的事,在侃言的逼供下,只好老实招出自己为了父亲逼婚之事,情商咏晴假扮女友的秘密。 「高招,真是太高招了!」侃言赞不绝口。「我老妈也三天两头催我相亲、结婚的,烦都烦死了,怎么我就没想到还有这招?咏晴,你顺便也来假扮我女友吧!」 咏晴没好气地白他一眼。「省省吧!帮了毅风,却害惨我自己,麻烦事一件接一件,我已经悔不当初了,还帮你?除非我疯了!」 「听到了吧?这种事有先来后到的,我们家咏晴很忙的,没空理你啦!」毅风得意得很。 「小子,你别太嚣张喔!」侃言好笑说:「什么‘我们家咏晴’?小心我把走她,让她立刻辞职结婚,到时候你少了秘书又少了假女友,欲哭无泪喔……」 「你?」毅风摆摆手。「有我这么一个玉树临风的男人在身边,她都看不上眼了,何况是你这个肌肉男?如果是宇寰追走她还比较有希望。」 侃言不服气。「你们两个也不过就是长得帅嘛!可是一个风流成性、一个冷得像冰,就我比较正常。咏晴,你说说看,我们三个哪个比较适合当老公?」 「我才懒得跟你们两个瞎起哄。」她悻悻地回一句,继续含着小侄子送她的棒棒糖。 「什么瞎起哄,我是说真的耶!」他不死心地说:「反正我们三个都没女朋友,不然你就在我们之间挑一个交往看看!」 「不行!」咏晴还没开口,毅风立刻跳出来替她回绝。「喂,‘朋友妻不可欺’,你和宇寰都休想打她的主意,她是我的。」 毅风的话让咏晴的脸浮上一抹淡淡红晕。明知每次都是说者无心,她偏偏听者有意,这也是她最痛苦的地方了。 侃言马上吐槽。「欺什么欺?你们不是假交往、假同居来骗你爸而已?难道决定玩真的?还是弄假成真啦?」 「当然没有。」毅风毫不考虑地反驳。「我又不是把她当女人,是当兄弟。」 「是啊,我也没把他当男人。」咏晴听了有够火大的。「我是把他当种猪,当然不可能搞‘人兽恋’!」 「哇哈哈……」 侃言笑得眼泪都飙了出来,始终在旁边闭目休息的宇寰,唇角都忍不住悄悄上扬。 知道自己不小心惹咏晴不高兴了,毅风识相地找侃言陪他去附近的超商,说是去买啤酒,其实是想买些她爱吃的零食回来哄哄她。 「痛苦吗?」 毅风和侃言离开不久,宇寰突然开口问咏晴。 「痛苦?」她一脸茫然。「为什么突然这么问?我看起来像有哪里不舒服吗?」 他点点头。「大概也只有那两个神经大条的家伙看不出来,还往你胸口刺了。不过,那也是你自找的。」 「什么意思?」 「其实你一直暗恋毅风吧?」 万万没想到他竟然知道自己藏在心里的大秘密,咏晴的感觉就像私密日记突然被公诸于世,一时间不知所措。 「你怎么知道的?」 「从你看毅风时的眼光就知道了。」 她知道宇寰太聪颖、太精明,一旦被他看穿,找什么借口都瞒不过,只好坦承一切。 说完,她握住他的手祈求。「拜托,千万别把这件事告诉毅风!」 「放心,要说我早就说了。」他露出微笑让她安心。「我不想插手任何人的感情,就算是最好的朋友也一样。只是,我原本就觉得你一直待在毅风身边工作已经很辛苦了,现在还答应假装他的女友,和他住在一起,未免也太折磨自己了,才想劝劝你。」 「我已经病人膏肓,没救了。」咏晴苦笑着自嘲。「当时,我以为毅风是真的要我当他的女友才答应的,哪晓得是我自己会错意,结果就变成现在这样骑虎难下的窘境,想退也没有退路了。」 「不是没有退路,而是舍不得放弃能跟他朝夕相处的机会,想赌一赌弄假成真的可能吧?」 「或许也是吧。」 「真傻!」他真心为她担忧。「你还是早点向毅风坦白,是好是坏也有个结果。再这么继续下去,我怕你真的一辈子都脱不了身。」 「嗯,我答应你,我会考虑。」她说完,突然指着他笑。「不要说那些扫兴的事了,还是先解释一下你脖子上的草莓是谁种的吧!」 第九章 来的路上,她刚好坐在宇寰身边,不经意瞥见他领口内那大大的「草莓」,好奇到不行,一直努力忍到两人独处了才开口问。 他眉头皱了皱。「什么草莓,这是蚊子叮的。」 「别开玩笑了!」这么瞎的理由能唬过她才有鬼。「交了女友还想保密?不说就别怪我不顾江湖道义,告诉他们我的大发现喔!」 宇寰叹口气,无计可施地说出昨晚被晓晶酒后狂吻的糗事,咏晴听得一脸错愕。 「你知道就好,千万别跟他们提,免得他们又无事兴浪。」 「或许并非无事喔!」咏晴认真分析起来。「以前在学校的时候,追你的女人从没少过,可是你从未让任何人有机可乘。除非那个丁晓晶壮得像相扑选手,让你根本无法反抗,否则她能得逞也不容易呢!」 他不以为然。「我只是措手不及,何况她虽然没有相扑选手那么壮,蛮力也很惊人。」 「喔,措手不及啊?那如果扑过来的是男人呢?」咏晴微笑地接着说:「总之,当她有那个能耐让你忘记反抗,就表示你绝不像自己所说的那么讨厌她,甚至,她对你而言或许还颇具魅力。这可是以我对你的了解所做的客观分析喔!」 「哼。」 他闷声冷笑,却也没驳斥咏晴的分析。此时,毅风和侃言也提着大包小包,笑嘻嘻地回来了。 「咏晴,我买了你最爱吃的巧克力和鱿鱼丝,还有……」 是吗?那个无法无天的大小姐对我来说还颇有魅力? 隔绝于身旁的热闹气氛之外,宇寰望着满天的星子,兀自陷入了沉思。 【第四章】 对晓晶而言,大部分的朋友只是吃喝玩乐时才会碰头的酒肉朋友,真正能谈心的朋友,只有两、三个。 而其中被她视为生死至交的,只有柳欣宜。 「白吃的又来喽!」 踏进刚打烊的「欣欣冰饮店」,晓晶喊一声,通往厨房的门帘立刻被掀起—— 「晓晶!」 身材像个不倒翁的欣宜笑着冲向她,两只手也往晓晶粉嫩的双颊贴上去—— 「哇!」 晓晶被好友超冰的双手冻得唉唉叫。 「嘿、嘿,很爽吧?」 欣宜也把双手贴上自己圆滚滚的脸蛋,还一副陶醉其中的模样。 晓晶又气又好笑地推了推她的额头。「夏天玩这个或许还不错,可是现在快冬天了耶!」 「唉,你不懂我的明白啦!」欣宜嘟着嘴。 「鬼才懂你的明白。」晓晶笑睨她一眼。「不是叫我来试新产品吗?白老鼠都送上门了,东西还不端出来呀?」 「对喔!你随便坐,我马上来。」 欣宜说着又笑眯眯地回厨房,晓晶便找了个角落坐下,望着眼前最能让她安心的一切。 在被父亲领养之前,她和母亲曾在这里住过好几年。 冰饮店楼上有几间套房,当年柳家和她们分租其中两问,也算得上是隔壁邻居,至于楼下的冰饮店,则是柳家五年前才租下开业的。 当年,欣宜的母亲曾是她的保母,她和欣宜一起上幼稚园、小学,直到她眼睁睁地看着母亲收下父亲开的五百万支票,将她「卖掉」,然后消失在她面前。 她其实记得的,在她国小二年级之前,母亲不只一次地带她去找过父亲,可是她总是连父亲的面都见不到,每次都是韩叔按父亲的吩咐,拿钱出来打发她们母女离开。 后来,母亲认识了一个男人,她从小叫到大的「妈」,突然要她改口叫「阿姨」。然后「阿姨」跟着那个男人去高雄做生意,就这么把她丢给欣宜的母亲照顾,好几个月才回来见她一面,送给她一堆好吃、好玩的,接着又是好几个月无消无息。 这种日子过了几年,突然有一天,母亲不再回高雄了,身边的「叔叔」也换了人,她正开心母女俩终于能再住在一起,没想到—— 「当、当、当、当,极品上桌喽……」 欣宜雀跃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回忆,一看见好友端上的新产品,晓晶也开始坐立难安了。 「呃,我突然觉得牙齿有点痛……」 「少来啦!」欣宜一眼就看穿她在想什么。「安啦!这碗冰吃下去包你精神百倍,保证开胃喔!」 「是伤胃吧?」 「喂!」 「好啦,吃就吃嘛!」 晓晶认命地舀了一口送进嘴里,五官立刻扭曲。 「怎样?好不好!」 欣宜一开口,晓晶飞快舀了一大匙塞进她嘴里。 「好不好吃还要问?」晓晶好不容易才把嘴里的东西吞下去。「这种东西是人吃的吗?冰里加酸菜猪脚,上头还给我洒巧克力、淋柠檬汁,又酸又咸又甜,吃这种东西会精神百倍?我看是提早升天吧!」 欣宜对于好友的批评不以为意,还是笑得很开心。「你看你,现在眼睛瞪那么大、声量那么大,一副精神百倍的模样不是吗?比你刚刚进门时强颜欢笑的表情好看太多了。」 晓晶一愣,继而明白了。「真的新产品不是这个吧?」 「当然,我可不想把店搞垮。」欣宜在她对面落坐。「电话里听你讲话很没精神,才想约你来我这里聊聊。怎么,都回来大半年了,还不想找工作,继续混吃等死啊?」 「也不是都没去工作啊!靠我爸的关系去做了几天大老板的花瓶秘书,把对方气得快中风之后,我就拍拍屁股走人啦!」 「你故意的吧?」 「当然。」 「这样继续跟你爸唱反调下去好吗?」 晓晶的手无聊地在桌上画圈圈。「也没什么好不好的,反正我爸唯一的优点就是钱多,多到女儿都能用买的。而且他一死,财产全是我的,够我花上几辈子,不工作也无所谓。」 欣宜长叹一声。「晓晶,别再为了当年的事继续跟你爸赌气,自毁前途了,一点意义也没有。」 「无所谓,反正我活在世上也是没有意义。」晓晶自暴自弃地说:「当年我爸不认我这个私生女,直到他老婆、儿子离开了,才忽然想起还有我这个女儿。他花钱跟我妈‘买断’也就算了,竟然还为了他的政治前途,以‘认养’的名义把我带回去。我明明就是他亲生的,结果却成了养女,真是个大笑话!」 「我明白你心里的怨,可是也不值得你糟蹋自己来惹你爸生气啊!」 「生气?他已经不痛不痒了吧?前几天我被抓进警局,他也是找律师来处理,直到隔天下午才回来,见到我也没说半句话,只叫我以后要小心。」 欣宜不以为然地摇摇头。「那是你爸对你太溺爱了。」 「溺爱?」她哑然失笑。「要不是只剩我一个亲人,他还会要我吗?别傻了,我的父母都不爱我,一个只想拿我换钱,一个只为了有人送终。这世上真正关心我的,大概就只有你和你妈了吧?」 「晓晶,你——」 「好了,别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不是说今天要提早打烊陪我吃饭吗?再不出发,晚餐都要变宵夜了!」 「好吧,去餐厅再聊。」 欣宜不想念她太多,毕竟这些年来丁立委为了弥补当年的过错,对这个女儿溺爱纵容,只是依然平抚不了晓晶内心的空虚与怨恨。就算两人是儿时玩伴、多年好友,有些事她劝归劝,想插手也是无能为力。 第十章 唉,有谁知道,外貌如此动人,看似自信十足的晓晶,虽然追求者不断、男友一个换过一个,其实根本从未真心爱过一个人,因为她不相信爱,不懂得爱,更不想去爱。 要解开她心里的结,或许要等到她的真爱出现吧? 因为各开各的车,和欣宜用完餐,两人便各自回家。但途中,晓晶接到朋友邀她去居酒屋碰面的电话,她爽快地一口答应,又跟朋友聚会了好一会儿才离开。 「……就是啊,他那个人真是好笑……」 晓晶边讲着电话边走向车子,找着了车,才合上她的滑盖手机,掏出车钥匙要开车,冷不防地从旁伸出一只手抢去她的钥匙。 「抢——」 话没说完,她被对方冷冽如冰的视线一扫,又硬生生吞了回去。 回家的路上,宇寰顺道去药局买些止痛药备用,这么巧就看见晓晶从居酒屋出来。 「你就不能安分几天吗?」 「我又没怎样。」 晓晶不悦地嘟唇,不懂这男人干么每次一见到她就训话,他难道就不能和颜悦色地对她笑一笑吗? 他眉一皱。「你得失忆症了吗?」 「啊?」 他往她车顶敲了敲。「那么快就忘了自己驾照被吊销的事?你真的不吃牢饭不甘心吗?」 对喔! 进警局的隔天晚上,她就按预定计划飞去日本,直到昨天才回来。今天睡醒,她就四处遛跶,什么驾照吊销的事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还有——」 他说着,突然凑近她的脸。有那么一瞬间,晓晶几乎以为他要吻她,心跳一瞬间乱了,不知道自己是该闭上眼,还是甩他一巴掌? 但是他又忽然拉开彼此的距离。 「你又喝酒了?」靠近闻了一下,宇寰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啤酒?而且还不只一杯。」 「你属狗的吗?」晓晶没好气地白他一眼,终于明白他刚刚的举动。「是又怎样?我今天没喝醉,清醒得很,不用你操心!」她伸出手。「钥匙还我。」 「不可能。」 他斩钉截铁地拒绝她,又把她惹恼了。 「你又不是警察,没资格扣我的车吧?」她伸出一指点了点他的胸口。 「是没有,但我绝对有资格为了公共安全报警处理。」 晓晶的指尖定住了,但马上又想到另一个压制他的理由。 「韩大律师,你应该没忘记自己是我爸花钱聘请的法律顾问吧?找雇主女儿的麻烦,不只有违职业道德,相信我爸和韩叔知道这件事,一定也会火冒三丈。」 「一点也不。」该伶牙俐嘴的时候,宇寰也没输过。「进警局虽然尴尬,但胜过你再次酒驾肇事,我相信他们两人的看法跟我一样。如果你想打电话问你爸!请,别客气。」 瞧他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晓晶纵然气得牙痒痒的,又不得不承认他说的的确是事实。 「那现在你想怎样?要我搭计程车回家吗?」她故意吓他。「万一我倒霉遇上色狼,后果可是很严重喔!」 「我开车送你回去。」 「你一开始就这么想?」 「嗯。」 顿时,晓晶心头的火消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甜蜜。 「你那么关心我的安危,难不成……」她仔细地打量那张看不出喜怒哀乐的脸,不想错过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你爱上我了?」 「我想我的品味还没那么异常。」他冷笑地回她。「不要命是你的事,我关心的是路人安危,你出事与我无关,但我下想看到你爸伤心落泪。而且我很忙,没空、也不想再上警局‘认领’你。」 「你!」她恼羞成怒地胀红脸。「是啊,我的死活与你无关,今天我爸人在台北,出事也用不着你来管!所以你最好把钥匙还我,然后有多远就滚多远!不然我就打电话叫警察来,控告你强盗、妨碍自由——」 「无所谓,不过你还是先想想要怎么跟警方解释无照驾驶的事吧?」 「我——」 晓晶开了口,却说不出半句话。 最后只能让爱车在停车场过夜,无奈地上了宇寰的车。 「有机会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鸡婆!」车门一关,晓晶心不甘情不愿,只好在口头上要要狠。 「系安全带。」 宇寰完全没把她的狠话当一回事,发动引擎的同时淡淡地提醒她。 晓晶转头看向窗外,也当作没听见。 反正被罚钱的又不是她,收到罚单是他活该。 像是看穿她的打算,宇寰决定伸手替她系上,但晓晶正好转头调整坐姿,唇瓣就那么巧地刷过他的唇。 那一瞬间,他发现心跳竟然失常地快了一拍,身体莫名其妙地有些躁热。晓晶更是不解,自己怎会为了这么短暂的轻吻而意乱神迷…… 两个人僵住,对望了几秒,才又各自退开。 「你干么亲我?」晓晶一手贴着自己微热的脸,把事情都赖到他身上。 「是你自己凑上来的,我不过是要帮你系上安全带而已。」他严正声明,不想被当成借机吃豆腐。 「我凑上来?明明是你故意的!」 「我——」 这时,晓晶的手机响了起来,两人只好先停战,让她接听电话。 「喂……爸进医院?发生什么事了……昏倒?为什么……急救中?那么严重吗?」 宇寰从她断断续续的回答中听出了大概,应该是丁立委出事送急诊了。他立刻发动引擎,只等她告知送进哪家医院便出发。 「哪家医院?」 她手机一关,宇寰马上开口,但她咬着下唇沉默不语,像在考虑些什么。 「哪家医院?」 他再问一遍,这次她却瞪他一眼,然后头一甩看着窗外,当他不存在。 宇寰似乎有些明白她的打算,也不追问。反正父亲一定跟在丁立委身边,打电话问父亲就行了。 「……嗯,我们现在的位置离医院有点远,不过我会尽快赶到。就这样了,待会儿见。」 跟父亲通完电话,宇寰便要往医院出发,可是双手才放上方向盘,晓晶突然拉住他的手。 「直接送我回家。」 「先去医院。」 「你听不懂中文吗?」她拉下他握着方向盘的手,语气急躁地说:「都说了我不去医院了!那个人怎样都跟我没关——」 「住口!」 宇寰的怒吼,让整辆车仿佛都为之一震,晓晶吓得一愣,连忙放开他的手。 「你上回撞我的车,用父亲病危来博取同情,已经够不孝了,就算你不是他亲生的,或者你真的跟他有什么大过节,但他好歹也扶养你那么多年,人都送医急救了还不去探望,你还算是个人吗?」 她张开了嘴又合上,喉咙像是被什么给梗住,一双手紧紧捏着搁在膝上的皮包。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沉默许久,晓晶才自言自语般、幽幽地吐出一句。 宇寰望着她好似心里有无限委屈的沮丧模样,顿时觉得自己刚刚一时气愤,说话似乎重了些。 「总之,我不想你因为一时意气用事而抱憾终身,还是先去医院再说吧!」 她没答话,但也不再出言制止,宇寰便将车子回转,踩下油门赶往医院。 当他们赶到医院时,丁立委已经被送进vip病房,人也清醒过来了。 第十一章 虽然本来是赌气不想来,但晓晶心底其实还是担心的,直到看见父亲只是脸色苍白了点,并无大碍,这才松了口气,只是表面依然是一副满不关心的模样。 「结果只是太累昏倒?」听说了紧急送医的原因,她故意语气不悦地说:「韩叔,拜托你以后不要那么大惊小怪好吗?说什么送医急救的,听起来好像人快挂了一样,害我大老远跑来,浪费睡觉时间!」 「不是的,大小姐,其实福哥他是——」 「是我叫他通知你的。」丁立委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啊,就不能关心一下你老爸的死活,假装一下很担心来哄我开心也好。」 她唇一撇,故作冷酷地说:「我这个人最讨厌假情假意了。」 「你待会儿出门最好小心一点。」 宇寰突然冒出一句话,其它三人不解地望着他。 「小心什么?」晓晶问。 「天打雷劈。」 晓晶立刻明白他是在暗暗讽刺她不孝,冷哼一声,故意亲热地挽着他的手臂,皮笑肉不笑地说:「亲爱的,待会儿你不是要送我回家吗?你放心,我一步也不会离开你。我要是被雷劈,你也不能幸免吧?能和你同年同月同日死,其实也挺浪漫的嘛!」 她说着又把他想抽离的手挽得更紧,宇寰的手臂几乎是紧贴着她的胸侧,让他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又不能在她父亲面前责骂她的不是,一时间陷入两难。 而晓晶似乎也看穿他的顾忌,得意自己终于占上风,还故意对他笑了笑。 「对了,你们两个怎么会一起来?难道你们真的在交往,所以刚刚在约会?」丁立委实在看不透他们在玩什么把戏,直接挑明了问。 「怎么可能,一定是凑巧啦!」韩父马上跳出来为儿子解释。「宇寰他懂得分寸,知道自己高攀不上,不可能对小姐那么乱来的。」 「韩叔,他早对我乱来过喽!」晓晶存心破坏他正人君子的形象。「上回我进警局,不是他去带我回家的吗?后来他竟然趁我不醒人事的时候脱光我的衣服,之后发生什么事你们自己想,这还不算乱来吗?」 「宇寰,大小姐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做了那种事?!」韩父惊恐地质问儿子。 「我当时的确脱了她的衣物。」宇寰并不否认。 原本以为只是女儿爱添乱,又随口胡扯,没想到竟然是事实,丁立委不禁勃然大怒。 「什么?!宇寰,亏我那么相信你,你怎么可以——」 「那是因为她吐了一身,而且我是闭着眼睛脱下她的外衣换上睡衣而已,并没有‘脱光’,之后我在客厅的沙发睡到天亮,什么事也没发生。」 宇寰简明地解释,韩父相信儿子不会说谎,总算松了口气,但丁立委就一脸尴尬了。 「晓晶,不要故意说那种会让人误会的话,害我差点就冤枉好人了。」 她没好气地嘟囔:「怪了,他说你就信啊?」 「你不是真的要我拿那天晚上的‘验伤单’来证明吧?」 宇寰以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在她耳边提醒,立刻让她脸色大变。 「你真的去验伤了?!」 「验什么伤?」 晓晶的大声嚷嚷让韩父和丁立委异口同声追问宇寰,两人的视线担忧地把他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又一遍。 「呃,什么验伤,你们听错了啦!是他晚上吃鱼不小心吞了鱼刺,‘噎’伤啦!不过已经没事了。」 晓晶赶紧抢在他开口前解释,就怕他真的去验伤存证,就算不告上法院,光在双方父亲面前公布这件事,就足以让她颜面尽失了! 「吃鱼?你们果然是一起吃饭。」丁立委顺着女儿的话推测。「如果宇寰真的欺负过你,依你的脾气早就闹得天翻地覆,不可能跟他去吃饭,果然又是你在唯恐天下不乱!」 她唇一嘟,懒得再解释了。 「你真的约了大小姐吃饭?」韩父看着儿子,表情不悦。「你应该不是真的想高攀——」 「别再说什么高不高攀的了!」丁立委打断了韩父的责备,和蔼地笑说:「宇寰是个事业有成的大律师,年轻有为、处事冷静稳重,不晓得是多少女人心目中的白马王子。相较之下,我这个女儿整天游手好闲、一事无成,就只有长得还可以,人家不嫌弃她就不错了,哪还轮得到她挑剔。」 丁立委说完顿了顿,越看宇寰越觉得顺眼、满意,心里顿时浮现一个主意。 「说真的,如果他们真的有意思交往,那我可是求之不得!」丁立委把宇寰招来身边,认真地问他:「你觉得晓晶怎样?要不要以结婚为前提交往看看?」 「爸!」晓晶瞪大眼。 「抱歉,我目前并没有交往、结婚的打算。」 宇寰客气地答复,婉转地回绝丁立委的提议,但他考虑都不考虑的态度,又激恼了自视甚高的晓晶。 她故意揶揄他。「哼,一个人有自知之明是好事,癞虾蟆本来就不该妄想吃天鹅肉。」 说完,她以为韩宇寰会被激怒,不然脸色也是很难看。但他没有回嘴开骂,倒是微笑不语,沉稳的态度反而突显她的小家子气。 「病人该打针了,请你们回避一下。」 在晓晶思索该如何扳回一城的同时,护士突然进来通知,三人只好先到病房外再说。 「爸,丁立委真的只是太累才昏倒的吗?」 趁着晓晶到一旁接听电话的空档,觉得事情有些古怪的宇寰,悄声跟父亲求证。 「立委他因为竞选太累而昏倒,也不是没有前例,可是据我所知,他从来不准你通知晓晶,总是一清醒就出院。这次你紧张地通知她赶来医院,表示立委应该不只是劳累那么单纯吧?」 「呃……真的只是劳累而已,是我太大惊小怪,你也别想太多了。我留下来照顾福哥就好,你早点载大小姐回家休息吧!」 韩父说完,护士小姐也刚好离开病房。看着神色显然有些慌张的父亲催他离开,随即快步走回病房,像在闪避些什么的心虚态度,让宇寰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正确,其中肯定有些什么他不知道的秘密。 只是……到底是什么呢? 【第五章】 一早,晓晶从睡梦中醒来,整张脸红得发烫。 真是见鬼了——她又梦见了韩宇寰! 梦见他也就算了,竟然还是限制级情节,害她醒过来了还会脸红心跳! 他从医院载她回家至今,一晃眼又过了十多天。这期间她生活步调照旧,只是出门变成由朋友接送,免得又被那个韩宇寰撞见她开车,啰哩叭嗦个没完。 长那么大,他还是头一个有办法让一向为所欲为的她,稍稍收敛的男人。 但她不是怕他,只是讨厌麻烦罢了。 问题是,一个冷漠自大又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的男人,她应该是很厌恶的,怎么又总是不经意地想起他,甚至成了她的性幻想对象呢? 「我是不是应该去看一下心理医生……」 梳洗过后,她喃喃自语地走向客厅,没想到梦中的男人竟然就坐在沙发上,那双好看的黑眸好死不死地正望着她。 「去看一下比较好。」 宇寰停下翻阅文件的动作,淡淡地对她说。 第十二章 「看什么?」她下意识地问。 「心理医生。」他说着又将视线移回搁在膝上的文件。「你绝对有去看医生的必要。」 「哼,你才需要呢!」 晓晶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没想到自言自语也被他听得一清二楚,难不成他有顺风耳啊?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她突然想到这才是重点,故意亏他:「一大早就来我家闲晃,是不是打输太多官司,被踢出事务所了?」 他不以为意。「我是事务所的合伙人之一,要踢我出去也没那么简单。而且今天是立委约我有事要谈,现在也算是我的工作时间。倒是你,自从我担任立委的法律顾问以来,这一阵子来你家已经不下五、六次,还是第一次遇见你。从早到晚不在家,想必你事业做很大吧?请问你这个时间还不用上班,到底是在哪高就?」 晓晶故意含笑回答:「嗯,我事业是很大,还欠个专属男佣帮忙开车、打理杂务,不如你来帮我开车吧!」 他冷笑。「人贵自知,天上飞的天鹅,哪可能在地上陪着癞虾蟆跳。」 晓晶一听他自比为天鹅,连同上次她在医院时口头上占的一点便宜都讨回来了,又气又恼。 「像我这样的大美女,怎样也跟癞虾蟆沾不上边,你肯定是瞎了才会美丑不分。」 他摇摇头,直话直说。「你外貌美则美矣,可惜欠缺内在,再美也不过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下管摆在哪都嫌碍事。」 第一次被一个人当面批评得如此一文不值,晓晶以为自己会很生气,可是这一瞬间,心里却是苦涩多过恼怒。 她自暴自弃地回他:「有什么办法,因为我有妈生、没妈教,所以没气质、没教养,这样你开心、得意了吧?」 但是宇寰并不因为自己占上风而得意,皱了皱眉,不悦地凝视她—— 「我也是从小失去母亲,但从来没想过自甘堕落,一切是你自己不学好,不要牵扯到别人。想得到别人的尊敬,就该先自爱自重,光会要大小姐脾气有什么用?你都二十好几了,已经过了青少年的叛逆期,也该快点振作起来了。」 丁晓晶被他数落得一愣一愣,回过神后,突然冒出一句:「你今天话好像特别多喔?」 这回换他愣住了。 是啊,自己向来不喜欢干涉他人,偏偏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对她的言行看不过去,忍不住想纠正,也的确对她多了点超乎寻常的关心。 为什么? 他扪心自问,却在答案即将浮现之时,选择不再深究,因为他不许自己为了一个女人心烦意乱。 他选择埋首于待处理的文件,不再多说,当她不存在一样。 「不骂了?嘴不痒吗?」 晓晶在他身边坐下,故意逗他。 虽然看得出他采取视若无睹的战术,存心不再理她,但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坐在一旁看着他,她就很开心了。 真是的,他的一句责备竟然比别人给她的赞美还让她开心?唉,她或许真该去看看心理医生了…… 「要我跟晓晶结婚?!」 一听见丁立委的请求,冷静自若的宇寰也不由得有些惊愕。 他总算明白丁立委一回家就借故支开晓晶的原因。如果让她听见这件事,现在大概气得像手榴弹,破口大骂了吧? 「这就是您要我取消早上的行程,找我来谈的重要大事?」他有些哑然失笑。「丁伯伯,您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宇寰!」 「没关系。」丁立委制止了在一旁出声的韩父。「也难怪宇寰以为只是玩笑话,当初我跟你提起这件事的时候,你不也以为我只是随口说说的吗?」 他说完,又看向宇寰。「其实我今天是要跟你谈预立遗嘱的事,但这份遗嘱要怎么拟,就看你做怎样的决定了。」 预立遗嘱没什么,但忽然提及要他跟晓晶结婚就很古怪了。再加上先前劳累昏倒送医,却住院好几天,宇寰将这些不寻常的事件稍作联想,顿时有了一个不祥的预感。 「丁伯伯,您是不是得了什么重病?」他希望是自己猜错。 「呵,果然瞒不过你。没错,我得了大肠癌,只剩下几个月的生命了。」丁立委也打算告诉他实情。「这件事除了我的主治医生和你爸,就只有你一个人知道。」 他心情沉重地问:「那晓晶呢?您不打算告诉她?」 丁立委点点头。「是末期了,我只剩几个月的时间,说了也无济于事,只是让她提早难过,到真的瞒不下去的时候再说吧!」 宇寰明白了。「所以,您担心过世后,晓晶没人可以依靠,才希望我娶她是吗?」 「没错。在这世上,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只有晓晶了。」他神色黯然地说: 「丁家三代单传,我死后,她也没什么亲友能依靠。让她独自生活,她大概会跟那群酒肉朋友越走越近,迟早会败光家产吧?要真是那样,我死也不会瞑目的!」 「福哥,除非我死,否则我绝不会让大小姐变成那样的!」韩父眼眶含泪,义气十足地拍胸膛保证。 「我知道。这些年来,我一直把你当成自己的弟弟一样,在这世上我最信任的也只有你了。」 丁立委拍了拍身旁的韩父,眼中不禁也泛起泪光。 「就因为这样,所以我才想拜托你们父子。」他感慨地望着宇寰。「你等于是我从小看到大的,个性虽然有时冷漠了些,不过为人上进又有骨气,待人处事也懂得进退,我对你没什么好挑剔的。所以我才衷心希望你能答应跟晓晶结婚、照顾她,那我就安心了。」 沉默片刻后,宇寰抬起头,神色平静地迎向丁立委的目光。 「这是命令吗?」他淡淡地问:「因为您当年一时善心大发,救了我们父子,还让我父亲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所以您认为我有今天,全是因为您施予的恩情,才要求我以这个方式报恩吗?」 「宇寰,注意你的口气!」韩父蹙眉瞪着儿子。「福哥是看得起我们父子,才愿意把大小姐嫁给你。我们感恩都来不及了,还说什么命令、报恩的,你——」 「我一点也不觉得我有哪里配不上晓晶。」他自信地坦白直言。「除了长得漂亮,又是丁伯伯的养女之外,我看不出她有其它优点。如果跟她结婚,可以预料日后我得跟在她身后收拾不少麻烦,对我而言绝对是弊多于利。要报恩的方法有很多,但是婚姻是一辈子的事,本来就该慎重考虑才对吧?」 「没错,你说的对。」丁立委点头赞同他的说法。「所以这不是命令,也不是要你报恩。我不强求,一切听凭你的意愿。我所说的只是一个为人父的临终乞求,但是你如果愿意的话,我会将大半遗产留给你。」 宇寰似笑非笑。「就算我愿意为钱‘卖身’,晓晶也不是个任凭父母安排婚姻的人吧?」 「什么卖身,你那么说对福哥太不敬了!」 「没关系,你火气别那么大。」丁立委安抚完韩父,苦笑地望着宇寰。「我也知道自己女儿个性欠佳,要成为好老婆还有待调教,只得送上丰厚嫁妆多少补偿一些,绝对不是瞧不起你、想利诱你的意思。还有,我看得出晓晶对你其实颇有好感,只是嘴上不肯承认,我相信以你的聪明才智,只要愿意,一定有办法让她答应嫁给你,对吧?」 第十三章 宇寰并没有立刻回答,似乎是陷入沉思。 不晓得经过了多久,他终于抬起头,眼里多了一分毅然决然与笃定。 「好,我答应跟晓晶结婚。」 听见他的回答,丁立委立刻笑逐颜开。但韩父深深了解儿子对女人有多反感,对婚姻有多没兴趣,他那么干脆地答应,反而让人更担心。 「宇寰,如果你只是贪图福哥的财产,打算钱一拿到手就不管大小姐,我是绝对不准的!」韩父厉色警告。「你们一旦结婚就得相亲相爱,不允许你亏待大小姐,离婚更是万万不行!不然我拼着跟你断绝父子关系,也会站在大小姐那边,你听清楚了吗?」 他难得地扬唇。「听得一清二楚。」 他不笑还好,这一笑,韩父更觉得诡异。 「你、你给我在福哥面前发誓,保证会照顾大小姐一生一世!」 宇寰爽快地举起左手。「我发誓,一旦和晓晶结婚,便会照顾她一生一世,除非她先离弃,否则绝无二心。违背誓言就罚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这样够吗?还是得发下更毒的誓?」 「够了、够了!」丁立委从沙发上起身,来到他面前,感激地握起他的手。「好女婿,晓晶就交给你了,我在天之灵一定会保佑你们两个恩恩爱爱、白头到老的。好,真是太好了!我终于可以放心了……」 看着丁立委老泪纵横的模样,韩父在一旁也不禁流下了男儿泪。 只是,这个自我意识强烈的儿子,怎么会轻易答应了这件连做父亲的都知道十分为难他的婚事呢?平时连相亲都不准提的,这回直接开口让他结婚,他倒是很爽快地同意了…… 唉,果然真是生得儿身、难懂儿心哪! 三个多月后 丁立委对外承认晓晶其实是他的亲生女儿,终于让她摆脱养女的虚假地位,真正认祖归宗之后不久,便与世长辞了。 遵照他生前不铺张的交代,灵堂就设在自宅,也不打算办什么让达官贵人上香充场面的公祭仪式,他生前就找好葬仪社,骨灰坛、塔位也买了,直到最后,他想的还是别让女儿太花费、太伤神就好。 也是在父亲握着她的手,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后,晓晶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后悔莫及的蠢事。 她不是不明白这些年来父亲对她的溺爱、纵容,她也感受得到他忏悔的心意,但她更以为还有几十年的时间,让她报复当年父亲曾经狠心不认她,后来又花钱从母亲手中买下她的痛苦,直到她觉得够了,愿意原谅他为止。 所以,她为所欲为,越是让他心烦、伤神的事她越爱做,要他不论在哪里,都想着女儿不晓得又要闯出什么祸,对她放心不下。 她做到了,做得彻彻底底,父亲到死都对她放心不下,还一直向她道歉,为了当年的绝情,临终前都觉得愧对于她,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竟然是「对不起」 宇寰站在梁柱旁,看着一身白衣素服的晓晶,向前来上香致哀的亲友们答礼,动作像机器人一般僵硬、迟缓。 那张总是表情丰富的俏脸,此刻变得苍白又呆滞,灵动的一双黑眸,也变得空洞无神。凝望着她冷然的小脸,不知为何,他竟然有些怀念起她撒泼时精神十足的模样。 「……你听说了吗,她不是养女,是亲生的呢!算算时间,是外遇生的吧?我就说嘛!要收养怎会收养个十几岁的……」 不远处,聚着一群婆婆妈妈,也不晓得是什么远亲,祭拜完就围在那里叽哩呱啦地嚼舌根。 「我早就听说了,她妈好像是个酒家女,本来只是玩玩而已,哪晓得会玩出那么大的麻烦……」 他听得眉心一拢,有些担心她们再大声一点,晓晶也要听见了。 「原来!有其母必有其女,你们不知道她平常的打扮就像在卖的,见到人也完全不打招呼,有够没礼貌的!她爸问我有没有对象能介绍,我嘴里说会留意,其实哪敢把这种女孩子介绍出去,那可是会坏我招牌的!对了、对了,我还听说她因为酒驾被抓到警察局过哩!」 「是啊,就算她是万福的女儿,有个立委老爸,家里也有点钱,可是现在万福人死了,家产大概也迟早会被她败光,再加上还有个那种出身的妈,哪个好人家会想要这种媳妇?」 「对呀!你们看看,我从进来到现在,没看过她掉半滴泪,真是没血没心肝的孩子!搞不好她还很高兴她爸死得早,让她那么早就继承家产,随便她用——」 多嘴的大婶说到一半突然噤声不语,眼睛直望着前方。其它三姑六婆们正觉得奇怪,循着她的视线一看,这才注意到站在她们附近的宇寰。 他不出声,也没摆出凶神恶煞的脸色,不过是近距离地扫了她们一眼,一群欧巴桑立刻从脚底一路冷到头皮,马上识趣地一哄而散。 「宇寰!」 他刚以眼神吓跑那些把灵堂当咖啡馆的三姑六婆,便听见父亲喊他,示意他过去一下。 「大小姐站了一整天也够累了,我看先让她去休息,你去答礼吧!」 「我?」他提醒父亲。「用什么名义?司机的儿子?您别忘了,除了我们父子俩,在场没有其它人知道婚约的事,现在的我算不上是家属,如果贸然行事只会成为笑话,让晓晶更难堪。」 「对喔!」 韩父点点头,只顾着心疼未来儿媳妇,倒忘了这件婚事还没对外公布呢! 「直接叫她上楼吧!」宇寰看了看表。「都快七点了,这里我会请葬仪社派人暂时看着,你们两个休息一下,我去买便当。」 韩父沮丧地摇头。「不用了,我吃不下。」 「吃不下也陪晓晶吃吧,她从昨天到现在都没吃半点东西,就算用塞的也得逼她吃,不然再这么下去,她会昏倒的!」 看到父亲略显惊讶的表情让他一顿。「我有说错什么吗?」 韩父拍拍他的肩头。「没有,爸只是很感动。你说得对,现在照顾她是你的责任了,你懂得关心她就对了。我本来还有点担心你对她太冷淡,现在我总算安心了。宇寰啊,你——」 「我先去买便当了。」 不等父亲把话说完,他先离开再说。 「我关心她?」 车子驶离丁家后,宇寰在静寂的车内听见自己的喃喃自语。 他无法否认,事实好像真的如此,但他也不明白自己对晓晶的特别,到底是同病相怜?还是喜欢? 他愿意接受丁立委临终前的请求,当时是觉得娶谁都无所谓,干脆知恩图报?还是认为和他一样被母亲抛弃的晓晶,将来抛家弃子的可能性较低,所以娶她也无妨?或者真的是对她有好感,因此不排斥跟她结婚? 老实说,他也还没弄清楚自己真正的心意。 不过,到底是什么原因都无所谓了,他既然答应,就有这份责任与义务照顾晓晶,这个理由就够了。 整理了纷乱的思绪后,宇寰买了便当回丁家。在韩父好说歹说地下断劝说之下,晓晶总算是吃了几口饭。 「你们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晓晶搁着剩下大半的便当,踏着沉重的步伐走回灵堂。 第十四章 既然她都那么说了,加上父亲也是从昨天忙到今天都没睡,宇寰便载着父亲回家休息。 洗完澡,宇寰本来还想开电脑收信,赶一些这几天来延宕整理的资料,可又被父亲催着上床睡觉。结果睡没几小时,又被父亲叫醒了。 「有睡一下就行了,快点回福哥那里去吧!」 一打开门,听见父亲那么说,睡眼惺忪的宇寰一脸茫然,浑浑噩噩的脑袋花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我去做什么?」他低头看表,都已经十二点了。 「做什么还用问?」韩父瞪了儿子一眼。「今天要守灵,你舍得让大小姐一个人啊?你当然得去陪她。」 「就我跟她?不好吧?」 「什么好不好的,你看大小姐连滴眼泪都没掉,多让人担心?我躺在床上越想越担心,万一她一个人忽然想不开怎么办?不管到时候她怎么赶,你也不准定,知道吗?明天一早我会过去跟你换班,在这之前一步都不准离开她,听清楚了吗?」 「嗯。」 虽然他不认为晓晶是那种懦弱的个性,不过他更确定父亲一日一做了决定,就算拒绝也没用,只能做个孝顺儿子,立刻更衣出发。 「呜……」 回到丁家,他怕晓晶累得睡在灵堂前,不想吵醒她,便以父亲给他的备用钥匙自己开门。 但是刚踏进玄关,他忽然听见她呜咽的哭声,蓦地停下脚步。 「对不起……其实我做那么多蠢事,闯那么多祸,只是希望你多关心我,我……呜……」 宇寰悄悄移动,发现这几天来始终表现得坚强,连一滴眼泪也没掉过的她,正趴在父亲棺木上哭得柔肠寸断。 「爸,我原谅你,我已经原谅你了,你起来好不好……」晓晶伤心地槌着棺盖。「不要留下我一个人,你不可以再抛下我一个人!我不要这样,你起来……」 「你冷静一点!」 宇寰上前扣住她的手腕检查,果然已经有些红肿了。 晓晶没料到此时会有人出现,怔怔地望着他,原本止不住的泪水也吓得停止了。 「你这样伤害自己也于事无补。」 「不用你管!你走——」 她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牢。 「你想让你爸死不瞑目吗?」 宇寰的一句话,让她好不容易止住的泪又涌上眼眶。 「有差吗?」她含泪问他:「我明明知道我爸在死前,还在期待听见我亲口告诉他,我已经原谅他,可是……可是我就是说不出口。他一定觉得我是最不孝又无情的女儿,他早就死不瞑目了,不是吗?」 「不是。」他否决了她的说法。「在丁伯伯告诉你病情之前,他不是又吐血住进医院一次,那时你有炖鸡汤给他喝吧?」 她点头承认,却不明白他为何重提旧事。 「虽然当时你把东西放了就离开病房,但我爸说,丁伯伯是边掉泪边吃完那锅鸡汤。他告诉我爸,那是这辈子你第一次亲手煮东西给他吃,你会在意他的健康,就表示你心里已经认同他这个爸爸,他也死而无憾了。」 她听了,泪如泉涌。「真的吗?你不是哄我的?」 他点点头,一直积压在晓晶心上的愧疚终于找到纡解的缺口,她忍不住扑进他的怀里,哭得不能自已。 不晓得时间过了多久,连日来的身心折磨将她的疲惫累积到了临界点,哭得累了,偎在宇寰的怀里沉沉睡去了。 「原来,你一点也不像外表那么坚强……」 席地而坐的他拥着晓晶,动也不动的,就怕惊醒好不容易才睡着的她。 是他太大意了,以为经历过和母亲生离的她,也坚强得能够承受和父亲死别的事实,因此看不出她的脆弱。 「放心吧,你不会是一个人,我会履行我的承诺,不管你答不答应婚事,我都会照顾你一生一世。安心睡吧!」 望着她泪痕未干的小脸,他再次许下承诺,一点也没察觉自己此时凝视她的眼光,已经藏满无限温柔…… 【第六章】 晓晶办妥父亲的丧事后,转眼间过了一个月,也到了父亲要律师向她公布遗嘱的日子。 「——你在开玩笑吧?」 听完宇寰宣读的遗嘱,她瞠目结舌,只能蹦出这句话。 因为遗嘱内容竟然不是财产全数归她,而是她在父亲百日内若不嫁给宇寰,遗产将全数捐给慈善机构;如果嫁给宇寰,遗产也将大半由他继承,她只能由信托基金定期得到生活费而已。 「怎么可能有这么离谱的事?!」晓晶唯一想到的可能只有一个。「该不会是你趁我爸病危时神志不清,设下陷阱,逼我爸写下这种离谱的遗嘱吧?」 宇寰似笑非笑地扬唇。「我早猜到你会这么想,所以准备了其它证据。」 他打开自己的笔记型电脑,将液晶萤幕对着晓晶,点选了一个档案开始播放。 「晓晶,我是爸爸,你过得还好吗?」 萤幕上传来父亲的影像,室内回荡着父亲熟悉的嗓音,晓晶看出那是在医院病房拍摄的,镜头里还有和爸爸熟识的副院长,她顿时屏息,目不转睛地望着那思念的身影,鼻头渐酸…… 「……相信爸爸替你做的决定,宇寰是你再好不过的选择,我相信他会代替爸爸好好照顾你的。我爱你,我最宝贝的女儿,再见了!」 「爸——」 她突然紧抓住电脑萤幕,直到父亲的和蔼笑容瞬间消失,才恍然醒悟一切只是录影,不是父亲真的回到她眼前。 「这是丁伯伯清醒时,由纪副院长见证所录下的口述遗嘱,全部烧在光盘里。」宇寰把遗嘱和一片光盘放在她面前。「为求慎重,我请纪副院长也在遗嘱里签名为证,证明录影当时丁伯伯是在神智清醒的状态,你有疑问可以向他求证。这样,你还有问题吗?」 晓晶哑口无言。难道她的终身大事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定下来了? 「你也愿意?」隔了好一会儿,她才意识到「受害者」不只她一个。 「愿意。」 「怎么可能!」她傻眼。「以你的个性,应该根本不想为钱娶一个讨厌的花瓶为妻吧?而且你难道不怕娶了我被说成吃软饭、为钱入赘?」 「别人的闲言闲语我向来不在乎,娶个花瓶也无所谓,反正答应死者的承诺已经不能反悔,而且我一开始就不期待你会是个好老婆。再说,婚姻本来就是‘坟墓’,跟谁绑在一起都一样。」 这是什么话? 「坟墓是吗?那你找个死人去冥婚啊!我才不嫁!」 晓晶气得快喷火。 在她听来,他的意思是男人要是娶了她,婚姻生活差不多就像在地狱一样,简直是看衰她不是个贤妻良母的料,瞧不起她到极点! 既然这样,那又干么答应娶她?难道真的是为了钱? 她有些失望。他不该是那种能为钱「卖身」的男人才对,难道真的是她看错人了? 「是吗?」宇寰淡淡地提醒她。「如果你坚持的话,我将会依照丁伯伯的遗言,在百日后将所有财产捐赠给慈善机构。当然,也包括你现在住的这栋房子,因此可能得请你开始准备打包搬离了。」 「连房子也没留给我?」 第十五章 她实在难以置信,拿起遗嘱,将条列的细项一一详阅后,终于不得不相信他说的是事实,如果不嫁给他,她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对了,到时候除了得搬出去,你也最好尽快找一份工作。」他又拿出丁立委生前交给他的一叠帐单。「你之前已分期付款刷卡买的那辆跑车,剩下的余款不能再从丁伯伯的帐户扣除,所以你每个月得付八万元的车款。东区的那间小套房虽然在你名下,不过还有八成的房贷,每月得缴三万元本息给银行。」 「这些都得我自己付?不能从遗产里扣除吗?」 「不行。」他斩钉截铁地答复。 「那只好卖掉了。」她只能想出这个解决方法。 「我也这么认为。」他想说的当然不止如此。「不过,最近车市和房市都不景气,就算你想脱手换现,短时间内也不太可能。所以加上房租和生活费,你最好尽快找份月薪至少十三万以上的工作。」 「十三万?!」她光听到这个数字就开始头痛。「那怎么可能!我连工作经验都没有,月薪有三万就该偷笑了。」 他微笑颔首。「很高兴你有自知之明。」 她狠狠白他一眼。这家伙是存心看着她滚进十八层地狱吗? 「你别笑,天无绝人之路,我一定有办法解决的!我可以找朋友帮忙。」她还不想那么快就举白旗投降,让他看扁。 「我想,知道你没继承财产,那些酒肉朋友马上会弃你而去,要他们帮忙根本就是希望渺茫。」他已经打听过她的交友状况了。「更糟的是,你拿了超烂的毕业成绩从国外的三流学府回国至今,工作经验还是一片空白,大公司不会用你,小公司的薪水不够你用,大概晚上和假日都得兼差才能勉强维生。因为存不了钱,万一不幸生病,没钱就医也只能在家等死……」 听他描述的未来景况,晓晶觉得自己好像会被讨债公司追到跑路,搞不好还真的会从富家千金沦落成街头游民…… 很想当他只是危言耸听,但自己心知肚明他说的是实情。为了让父亲头痛,无论生活或学业,她刻意摆烂,除了吃喝玩乐什么都不会,就算朋友愿意暂时济助,也不是什么长久之计。 既然她本来就不讨厌韩宇寰,也不相信什么地久天长,真的嫁给他也无妨。何况,父亲会做出这样违背常理的决定,一定是有什么她一时无法理解的原因吧? 可奇怪的是,平日在她面前那么骄傲的韩宇寰,竟然也不反对娶她? 老实说,她真想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也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会和她步入结婚礼堂? 好,她豁出去了! 「嫁就嫁,谁怕谁?」她就跟他赌了。「别说我没警告你,我不会让你拿了钱就轻易用掉我的,你要娶我就别后悔!」 「我从来不做后悔的事。」 他关上电脑,仍然一派冷淡地迎视她挑战的眼神,神态坦然又笃定,晓晶怎么看他都不像是那种为了得到遗产,连自尊与感情都能抛弃的男人。 但除了这点,还有什么原因呢?难不成他喜欢她? 呵,不可能吧? ……可能吗? 「你有什么话要问我吗?」她目不转睛的凝视,宇寰看出她心中有话。 「呃,没有,决定什么时候结婚再通知我一声。走的时候记得把门锁好,再见。」 晓晶说完,便拿着遗嘱和光盘快步上楼。 面对太过精明冷静的他,在厘清自己的思绪之前,还是什么都别问比较好吧? 从答应结婚到现在,已经八天了。 这八天里,未来的公公算是有情有义,记得天天打电话关心她一下。可是她那个即将结婚的准「未婚夫」,别说是来见她一面了,连一通电话都没打过。 她开始怀疑,那家伙搞不好会混到结婚当天,才冷冷地打电话通知她上礼堂呢! 可恶!难道他一点也下想跟她培养感情?如果连见都不想见她一面,又何必跟她结婚呢?换作是她,就算能继承再多遗产,也不想跟不喜欢的人结婚生子—— 嗯,是这样吗? 那她为什么会答应嫁他?不也是为了钱吗? 晓晶想了八天,心里还是乱七八糟的,想不出一个说服自己的好理由。 这些天她反复思索,觉得爸爸会立下那么诡异的遗嘱,必定是因为跟韩叔情同兄弟,才想将她交付给韩叔照顾,一劳永逸的方法就是干脆让她嫁给韩宇寰,成了名正言顺的韩家人。 而那么多的「嫁妆」,自然就是希望他们看在钱的分上,好好善待他这个没什么长处的女儿。 至于韩宇寰会答应这门亲事,除了他这个人对爱情太冷感,好像根本不打算付出感情,还有一个原因,大概就是因为他很孝顺吧? 她知道韩叔是很讲义气的男子汉,如果是父亲临终的托付,他绝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而韩家父慈子孝、感情融洽的事,她也从爸爸那里听过一些,所以就算韩宇寰看她再不顺眼,如果是韩叔的请托,孝顺的他也只能顺从吧? 可是她呢?她真的只是为了不想过着负债累累的生活,所以当时答应嫁给他吗? 那她应该觉得很委屈、很痛苦才对,毕竟她跟韩宇寰对婚姻的观念是截然不同。 别看她一天到晚鬼混跑趴,身边也从来下缺男伴,看起来好像很开放,嘴上又常嚷着不相信什么爱不爱的狗屁神话,其实在她心底深处,比谁都渴望爱,希望真的有一个人掏心掏肺地爱她、宠她,让她相信自己也是值得疼爱的,那么,她也会以同样的深情回报对方,至死不渝。 只是,她遇上的男人不是迷恋她的美色,就是看中她的家世,不然也误以为她是容易上手的女人才刻意接近她,存心玩玩就跑。对子这些男人,她也早早看穿他们的企图,反而把他们全都甩了。 当然,也不是没一个真心的,只是那些人总是没有让她动心的本事。 虽然失望,但她并未死心,她相信总有一天会遇上那个懂得她、爱她,而她也为他心动的男人。那是个跟她父亲完全不同的好男人,他不会抛妻弃子、不会让她再孤独无依,她的结婚对象必定是死心塌地爱着她的。 可是,韩宇寰不爱她。 她无法想象那个性情冰冷的男人会热烈地爱上任何一个女人,虽然她对自己的外貌自信十足,偏偏那家伙绝对不可能是那种被美色迷惑的普通男人,所以她也不会傻得以为自己是那唯一的例外。 奇怪的地方就在这里。明知道这男人不爱她,对子跟他结婚的事,她却一点也不排斥,更没有什么不甘心、寻求其它解决方法的焦急,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的……期待? 难道,是因为她爱上他了? 这个可能她想过不只一次,可是又无法确定,因为爱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她也不知道。 但是她知道,如果只是为了财产跟一个不爱她的男人结婚,那一点都不像她。一样得「卖身」换取衣食无忧的话,追求她的男人里也不乏豪门子弟,她愿意的话,也还有嫁入豪门当少奶奶的选择啊! 第十六章 「唉,烦得头都快炸掉了……」 她怎样也搞不懂自己在想什么?那个韩宇寰又在想什么? 「管他的,反正先去见他一面再说。」 没错,既然他不来找她,那她就自己找上门! 她立刻杀到韩家,虽然凌晨三点多才上床就寝的宇寰还没醒,但在韩父的纵容下,还是任她连门都没敲便闯进他的房间。 第一次造访,她好奇地环顾宇寰的卧室,房里的陈设比她想象中的更加简洁,而且整理得一丝不苟,完全表现出他严谨的个性。 她在他床边坐下,开始端详起他沉睡的容颜,无论眉、眼、鼻、唇,都是那样恰到好处,让她挑不出一点瑕疵,刚好是她喜欢的型。 外表出众如他,再加上聪明的头脑、良好的教养、优秀的品行、社会地位,这样的好男人为什么愿意跟他眼中一无是处的「花瓶」结婚?为了钱?为了顺从父命?还是为了—— 唉,又来了! 她敲敲自己的脑袋。这八天来她为这个问题烦恼不下百遍,再想下去,她真要抓狂了! 「哼,你还睡得挺香的嘛!」 她嘀咕着,越看越觉得不是滋味。她为了结婚的事天天辗转难眠,但他睡得可好了,简直像天使一样。 「嗯哼!」她清清嗓,唇边噙着一抹好诈的笑意。「失火啦!」 她故意凑在他耳边喊,声量不只震痛他的耳膜,也把他震醒了。 「爸!」 一听见失火,宇寰在惊醒的瞬间立刻坐起身,心里唯一的念头就是确认父亲的安危。但是他要下床时,却看见晓晶站在一旁含笑瞅着他。 「是你?」 只消一秒,宇寰就搞清楚现在是怎么一回事了。 「早安哪,我亲爱的未、婚、夫。」 她笑得可甜了。能看到他受惊的神情,真是不虚此行哪! 但宇寰笑不出来,突然惊醒让他的脑袋隐隐作痛,只能皱眉揉着太阳穴。 「你来做什么?」他淡淡地问,语气里没有一丝责怪。 「不做什么就不能来吗?」她又坐回床边,晶亮的黑眸盯着他。「嗳,我们到底还要不要结婚?」 「你想反悔?」他反问。 「应该是你想反悔吧?我爸不是在遗嘱里写了,得在他百日内结婚才能继承财产吗?时间只剩下半个月了。」 「我明白了,你以为我反悔了,所以一直没跟你联络,才紧张得一大清早就跑来跟我确认?」 闻言,她耳朵一红,没料到他会这么说。「你想得美!我是——」 「我去大陆出差,顺便请了几天特休去越南处理——呃,爸之前在那里的投资,昨天晚上才回台湾的,我爸没跟你说吗?」他打断她的话,先行解释。 「他是曾经提过你出差,可是没说是去那么多天——」不对,重点不是这个。「总之,我不是紧张你没跟我联络,只是……喔,只是想来跟你确认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什么事?」 她想到一个好借口。「你该不会是在外面炒股票或是欠了高利贷,所以急需钱还债,才那么爽快地答应我爸要娶我吧?我嫁给你该不会比无法继承财产更惨,得跟着你被地下钱庄的人追杀吧?」 「我没炒股票,也没有负债,担心的话,你可以找征信社调查,我不会介意。」 宇寰看得出来这只是借口,却没拆穿她,一本正经地回答她的疑惑。 「那你到底为什么愿意娶我?真的是为了钱?」明明决定不问的,结果她还是忍不住说出口。 「你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他不改冷酷的本性,简短的回答是摆明了下想谈。 晓晶故意说:「那我觉得是因为你爱我,就是你爱我喽?」 「如果你希望是那样,就算是那样也无妨。」他说完便掀被下床,走往浴室。 「哼,喜欢我就直说嘛!」口头上占一下便宜,她也高兴。 「我想洗个澡,你先去客厅坐吧!」他没做回应,说完便关上浴室的门。 奇怪,怎么觉得好像哪里怪怪的…… 晓晶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浴室里,得意片刻,才发觉自己没占到便宜,这下反倒变成她「希望」他爱她了。 「喂,我才没希望你爱我呢!」 她跑到浴室门外抗议,可是里头水声哗哗,他大概也听不见。 她坐回床边一个人生闷气。她这个人向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一开始对他也是这样,可是曾几何时,她只要一面对他就变得那么别扭了? 难道,喜欢一个人就会这样? 「你怎么还在这里?」 宇寰洗过澡,感觉清爽多了,头痛好像也减轻了些。只是当他只围了条浴巾踏出浴室时,晓晶还坐在他的床边。 「我喜欢待在哪里是我的自由吧?」她就讨厌他这种冷淡的口吻,存心吓唬他。「我们都要结婚了,就算我今天就搬来跟你同居也ok吧?」 宇寰望着她,静默几秒,像在谨慎思考些什么。 「你觉得寂寞的话,就搬过来吧!」他说完便转过身,打开衣橱取出一件衬衫。「我们可以先去公证,再补办婚礼。」 听见话里难得的温柔,望着眼前的男人宽厚结实的背部,晓晶突然觉得鼻头酸酸的,有股冲动想靠在他背上大哭一场。 他应该也会像守灵夜那样,轻轻拥着她,让她不再觉得孤单寂寞,不再彷徨无助…… 但她还是忍住了心酸,淡淡扬起一抹笑。「嗳,我们约会吧!」 宇寰扣上衬衫钮扣的动作停了下来,回头问她:「现在?」 「嗯。」她忽然好想留在他身边,好想多了解这个男人一点。「结婚前至少也该约会几次吧?我们连一顿饭都没吃过就结婚,未免也太奇怪了。」 「但是我今天已经有约会了。」 她唇一嘟。「不管,你取消约会陪我。」 「不可能。」他一口回绝。「事有先后,我不可能为了跟你约会就毁约,但你如果愿意,可以跟我去。」 「为什么不行?」她有种被轻忽的感觉。「我是你的未婚妻,除了韩叔之外,你应该什么事都要把我排在第一顺位才对,所以——」 「所以我就该纵容你任何无理的要求?」他关上衣橱,来到她面前。「我不是你爸,不可能再任你为所欲为,既然我们要相处一辈子,你首先要改的就是任性的大小姐脾气,学着成熟一些吧!」 「哼!」 晓晶赌气地躺在他的床上,翻过身,看都不看他一眼。 「跟不跟?不跟,我就要出门了。」 换好衣服,宇寰等了半晌,她都没回应。等他拎着西装外套往外走的时候,她立刻跳下床来到他身边,紧紧挽住他的手臂。 「跟!」她眉一挑。「谁怕谁?」 【第七章】 晓晶以为宇寰是和某个女人有午餐约会,刻意邀她同行,想炫耀自己的行情,刺激她大吃飞醋。 直到车子一路驶近台中的一间海鲜餐厅,看见「简贺联姻」的立牌,她才明白一切是自己想太多了。 「你说的约会是来参加喜宴?」为什么她会想起「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句话? 第十七章 「嗯,是我一位大学学弟的喜宴,我答应过一定会亲自出席,所以无法改期或取消。」宇寰在礼金簿上签完名,领着她走离一些才回答。「跟我交情比较好的朋友,今天应该也会全部出席,趁这个机会,我想介绍你跟他们认识,顺便宣布我们要结婚的消!」 「宇宣只!」 他话还没说完,突然有人用力拍了下他的肩膀,还大声喊出他的名字。 宇寰一听就知道是毅风,一回头,果然如他所料,咏晴也跟在一旁向他微笑。 咏晴首先注意到晓晶的存在,意有所指地瞅着宇寰笑。「你竟然会携女伴参加?今天早上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吗?」 「是你表妹吧?」 毅风记得好友提过他表妹最近要上台北工作的事,马上自以为是地认定他们的关系。而且一见到站在好友身旁的美女,他超级放电机的本能也立刻自动运转,风度翩翩地向美女问好。 「你好,我叫元毅风,请问您是——」 「她叫丁晓晶,是我的未婚妻。」宇寰冷冷冒出一句。 「喔,丁!啊?!」毅风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惊讶得嘴巴都张成了o字形。 「未婚妻?真的假的?!」连咏晴都吓了一大跳。 「我会拿这种事开玩笑吗?」宇寰反问。 毅风和咏晴对看一眼。就他们的了解,宇寰的确不是会拿婚姻大事开玩笑的个性。 「好小子!你的保密功夫未免也做得太滴水不漏了吧?」毅风语带埋怨地瞅着好友。「我们是什么样的交情?都要结婚了才把未婚妻带来,未免也太见外了吧?」 「你好,我叫方咏晴,是宇寰大学学妹。」咏晴不理会那两个男人,和气地向晓晶介绍自己。「你们交往多久了?」 「一天!」 晓晶诚实的回答让咏晴的手僵在半空中,一旁的毅风也瞠目结舌。 他看着宇寰干笑说:「呵……你未婚妻很会开玩笑啊?」 「不是开玩笑。」晓晶又冒出一句:「今天勉强算是我跟宇寰的第一次约会, 交往时间当然是从今天开始算起。」 「我懂了,你们两个在来的路上吵架了吧?所以你一气之下把你们的交往时间归零,要宇寰再追你一次,对吧?」毅风一副了然的神态。「我记得我不晓得第几个女友也很爱玩这把戏,好像是叫作——」 「崔湘湘,是你第三十二个‘前女友’。」咏晴悻悻地接口。他的花名册全都记在她这位万能秘书的脑中了。 「对了,就是她!」毅风的手往她纤腰一搂,笑嘻嘻地点头说:「我们家咏晴实在是太厉害了,所以我才说我不能没有你嘛!」 晓晶懒得解释,倒是有些好奇两个人的关系。「你们是夫妻吧?」 「呵,怎么可能!我们是‘兄弟’——唉哟!」 「我先去新娘休息室看看新娘了。」咏晴狠狠踩了毅风一脚,随即气呼呼地一个人迳自离开。 「抱歉,我也先去休息室了!」毅风对宇寰和晓晶尴尬地笑笑,随即快步追上咏晴,好言劝哄。 等他们进入新娘休息室,两个人已经和好如初了。宇寰再次当众宣布婚事,再度吓得一堆人瞠目结舌。 一半是觉得好玩,一半想知道宇寰会有什么反应,所以晓晶故作漫不经心地提起宇寰跟她结婚,能得到大半遗产的事,半开玩笑地说他是贪财才娶她。没想到,这回他的朋友们却是哄堂大笑,还说他如果真的能为钱「卖身」,早就成了钜富。 她正想追问,偏偏喜宴的时间已到,害她心里闷着一个问号,一顿饭吃下来根本食不知味。 吃完饭,身为「挡酒大队」的侃言已经略有醉意,只好由咏晴开他的车送他回家,这时终于让晓晶逮到机会了。 「你在这里等,我去开车过来。」 「好,慢慢开喔!」 她太过温柔的笑容让宇寰觉得有点古怪,但是什么也没问,便和毅风、咏晴一起走向停车场。 「为什么你们都认为宇寰不可能是贪图我爸的遗产才娶我?」一等宇寰离开,晓晶马上把侃言拉到一边问。「这有,你们刚刚说他如果真的能为钱卖身,早就成了钜富,那又是什么意思?」 「呵……那个啊!」侃言眯着眼,笑嘻嘻地回她:「你听过‘聚丰国际’吧?」 她点点头。「就是那个全国数一数二的精品集团嘛!」 「没错!」侃言开始爆料。「聚丰集团总裁的独生女白菁芯,可是死缠烂打、穷追了阿寰四、五年,但是阿寰就是只肯跟她做普通朋友,一直耗到去年底,对方才死心地另嫁他人。你说他跟你结婚,能继承个几千万对吧?可是跟白小姐结婚,他能得到的财产可是以亿为单位呢!他要是真的爱钱,早就把对方娶回家了,哪还轮得到你。」 「那个白菁芯肯定长得很丑!」晓晶猜测这大概是宇寰怎么也不肯当豪门女婿的原因。 「丑?人家可是中法混血的大美女呢!」侃言不怕死地酒后吐真口。「你是长得不错,不过她更优,身高比你高、胸部比你大、屁股比你翘、脸蛋也比你美,偏偏阿寰那时候心理障碍没解开,再好的女人追求他也无动于哀。我们原本以为他这辈子会不婚到底,还是你厉害,竟然有办法降伏那小子,简直就是奇迹啊,,」 侃言真的是醉昏了头,话匣子一开便关不了,不用晓晶追问,他接着把韩母当年领出家中所有存款,跟别的男人跑等等的往事都说出来,她才恍然大悟,宇寰之所以性格冷漠、不轻易动情,原来都是由于母亲所造成的阴影。 「……所以,那个说什么结婚生子是自找麻烦的家伙,愿意跟你闪电结婚,肯定很爱你!呵……他该不会在夜店那一吻就对你一见钟情了吧?我早就跟他说过了,你们三番两次相遇,肯定是天意注定……」 晓晶听他说着那些她从不知道的往事,从来没想过两个人竟然都有被「遗弃」的过去。 更令她吃惊的是,当她听见侃言说宇寰有可能对她一见钟情,她竟然发觉自己内心真的殷切期盼那就是事实。 真的,她真的爱上宇寰了—— 「嗳,你其实是喜欢我的吧?」 一起用毕晚餐,晓晶还在想着中午得知的事,上车后忍不住开口问。 「是吧?」她不等他回答,又接着说:「所以之前你说我没了财产便一文不值、难以生活,吓唬我答应婚事,其实是对我一见钟情,不希望我反对吧?」 宇寰淡笑。「你哪来的自信认为我会爱上你?」 「什么话,我也没多差吧?有这点自信是应该的。」 他但笑不语,让渴望得到正面回答的晓晶有些泄气,觉得他难得的迷人笑容好像是在笑她太看得起自己一样。 「你是不是打算结完婚、拿到遗产就离婚?」 「当然不是。」他严肃否认,极淡的笑容也在瞬间敛去。「如果你有这种想法,最好取消婚约,因为我一旦结婚,就没打算要跟你离婚。」 「即使不爱我,你也想跟我绑在一起一辈子?」她怀疑地问:「如果几年后,突然出现了一个让你一见钟情的女人呢?如果她怀了你的孩子呢?如果!」 第十八章 「如果都不可能成立。」他斩钉截铁地说:「我从来不相信什么一见钟情、地久天长的爱情,那都是一时的荷尔蒙作祟。我向来不齿那些会抛妻弃子的男人,当然也不可能做出那种事,除了明媒正娶的老婆,其它女人我碰都不会碰,更别说有可能外遇生子,这点你可以放心。」 换成别的男人说出这些话,晓晶肯定当他是放屁,绝对是花言巧语,三岁小孩都不会相信。 可是不晓得为什么,凝望着宇寰一贯冷傲的表情,听着他淡漠的语气,就是让人无法怀疑他话里有一丝虚假。 她愿意相信,这个男人真的会是个顾家的好丈夫,可是他既然那么重视婚姻,又为何会选择她这个一无是处的叛逆女呢? 「你不说喜不喜欢我,至少可以说出一个决定跟我结婚的理由吧?」她退而求其次地追问。 「你不是说我只是为了钱?」 「我已经知道不是了。」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不过依她刚刚用手机上网搜寻的资料看来,她跟那个白菁芯不只身价悬殊,外表、气质也大不相同。除了她一向自夸的美貌,算是不比对方差之外,其它条件似乎都略逊一筹,让她更加好奇宇寰不接受白菁芯,却愿意娶她的原因。 他淡淡回答:「如果一定要说出一个原因,那就是我认为你不是个会抛家弃子的女人。」 晓晶点头承认。「嗯,我的确不会。不过只为了这个原因就娶我?你还真不是个普通的怪人!」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她心里其实是明白的。 听说了他母亲的事,她也觉得这男人应该能够体会她对父母又爱又恨的矛盾情结、对家庭关系的渴望与期待:同样地,他也知道在儿时经历过那些惨痛回忆的她,绝不可能让自己的孩子也步上相同道路。 因为同样的理由,他也不会是个背弃家庭的男人,不管爱不爱,一旦结婚生子,他就不会弃妻小不顾。 突然之间,晓晶明白了。为什么父亲硬要将她跟宇寰凑成对,就是看中他是个重信守诺,真正值得她倚靠的好男人吧? 如果他是真心爱着她,那就更加完美无缺了…… 「嗯,开来这里干么?」思索中,晓晶突然发现宇寰不是开车北上,而是将车开进了一间汽车旅馆。 「我明天刚好要在台中开庭,不想浪费时间来回台北。」宇寰淡淡扫她一眼。「反正你是个无业游民也没差,今晚就跟我住这里,明天我再送你回去。」 哼,什么不想浪费时间,只是借口吧? 晓晶心里揶揄他的假正经。怎么想都只是他想拐她共度春宵的烂借口罢了,就说他怎么可能会对她这样的美女一点兴趣都没有?看来在生理上,他还是跟普通男人没两样。 不过,一切又是她想太多了。 「可恶!真的就这么睡了?!」 当她洗了个香喷喷的澡,仅着一件薄薄的浴衣性感地走出浴室,宇寰早已经躺在床上沉沉睡去,像个活死人一动也不动的。 她不敢置信地在床边坐了会儿才躺上床。 他会不会是装睡,过一会儿就装迷糊,翻身抱住她? 结果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还是不动如山,她不得不相信他还真是正直过头,当她不存在,就这么睡了。 唉,到底是他太君子?还是她失去魅力? 晓晶侧枕着手臂望着他,不晓得自己是该高兴还是难过。 无法……呼吸…… 在胸闷与极大的压迫感中,宇寰从睡梦中清醒过来,才发觉这不是恐怖的鬼压床,而是晓晶把他当成抱枕,半个身子巴在他身上,难怪他呼吸不顺。 「爸……」 宇寰正想扳开她的手脚,她却突然轻喊了声。他停下动作,下久,泪水顺着她的眼角悄悄滑落他的胸口。 其实这段日子,他在一旁看得很清楚,自从丁立委死后,晓晶似乎也失去了叛逆的动力,想使坏也没劲,人前逞强,人后马上变成一条死鱼。 他忽然想起,父亲在丁立委问他愿不愿意娶晓晶的前一晚,难得地向他提起她并非养女而是亲生女儿的秘密,让他终于明白晓晶的叛逆所为何来。 因为相同的儿时际遇,让他在知情的同时便对她多了分怜惜。他也明白想感恩图报的父亲,虽然不想强迫儿子,但心里总是希望他能答应丁立委的遗愿,因此本来对爱情、婚姻没什么期待与憧憬的他,答应了丁立委的请求。 当时,他以为只是自己难得地善良,毕竟他也不想见到恩人之女将家产挥霍殆尽,落得横死街头之类的下场。奇怪的是不按牌理出牌的晓晶,三番两次打乱他纪律严谨的生活,他竟然不以为意,想着要跟她过一辈子,他也不觉得为难。这一点,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难道真的像她说的,他喜欢她? 他认真思索,可是一点头绪也没有。他从未爱过任何女人,也不打算让任何女人得到他的爱,进而掌控他的喜怒哀乐。就算真的有个女人能让他动心,也应该是那种温柔娴淑的贤妻良母,怎样都不可能是晓晶这种让人头痛的野马吧? 奇怪的是,看见她哭了,他的心会隐隐作痛,她笑了,他又会不由自主地觉得开心,看她胡闹,他就是忍不住想管管她。对子向来漠视他人情绪、习惯跟女性保持安全距离的他而言,就算对象是他的「未婚妻」,他对她的在意程度似乎还是有些超乎寻常。 难道,这就是喜欢? 但是,是像妹妹一样的喜欢?还是像情人一样的喜欢? 他越想越头痛。如果是前者还好,如果是后者—— 「……你干么睡过来我旁边?」 晓晶在他深思的时候醒来,也不管两人的睡姿是谁上谁下,一睁开眼便恶人先止口状。 「你要不要再看清楚一下,到底是谁越界的?」 看他理直气壮的,本来还有点惺忪的她这才撑起身子看仔细,爬过来「偷香」的竟然是她自己。 「越——越界又怎样?」她尴尬又硬要装洒脱。「抱一下又不会死,何况你已经是我的未婚夫,我高兴把你怎样就怎样。」 他难得地起了点玩心,故意吓唬她。「我们两人只有口头婚约,不具任何法律效力,我可以告你性骚扰。」 晓晶愣了好一会儿,才回神反击。「喂,你知不知道有多少男人在哈我?少在那里得了便宜还卖乖!」 宇寰立刻不甘示弱。「你知不知道有多少女人在倒追我?不要人在福中不知福。」 晓晶好呕。口头上完全占不了上风,一听他这么说,醋坛子又打翻了,二话不说便耍赖把他压倒在床上,狠狠在他颈上用力一吻,存心留下一个遮不住的吻痕。 因为太过诧异,宇寰根本忘了反抗。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是被吸血。 意识到自己竟然产生如此荒诞下经的念头,他忍不住想笑,但是当晓晶火热的身躯紧紧贴着他,热烫的唇狂野地吸 这是 吮着他的颈项的同时,在他胸口猛烈碰撞的一颗心,让他怎样也笑不出来了。 他喜欢这个女人。 这就是他愿意娶她的真正答案吧?他早在不知不觉中被这个能牵动他七情六欲的女人吸引了。 第十九章 「嘿嘿,我已经在你身上留下标记,结婚前我想到就会‘补印’,让任何女人一看就知道你已经名草有主,砍光你的桃花!你想告我非礼也行,看看到时候谁比较丢脸?哼!」 晓晶得意洋洋地瞅着自己的杰作,想看看他落败的反应。但是一对上他那双仿佛能洞悉她的晶澈眼眸,反而止不住地脸红心跳。 「我先去厕所!」 她心慌地翻身下床,三步并两步地冲进厕所、关上门,却关不住自己想奔回宇寰身边的一颗心。 惨了!她好像真的爱极了那个不爱她,却愿意跟她共度一生的怪男人,光只是他一个眼神,就让她如此神魂颠倒、不知所措,完全不像她自己。 这就是真心爱上一个人的感觉吗? 那么,如果她努力,是不是终有一天也能让这个男人爱上她呢? 晓晶窝在厕所里想着,一点也不知道宇寰皱着眉盘坐在床,也为了刚刚发现对她动心的事实而苦恼。 【第八章】 二十天内,韩家父子把婚礼一切大小事全部打点好,晓晶这个新娘子除了挑婚纱、拍婚纱照、提供她想邀请的宾客名单,其它什么事也不用管,闲到她都要以为结婚的不是她了。 「想不到,我真的结婚了……」 泡在添加玫瑰精油的按摩浴缸里,晓晶举高手,看着指间闪着耀眼光芒的钻石婚戒,唇边不禁泛起一抹幸福的笑。 原本她以为宇寰会讨厌婚礼的繁琐,搞不好会带她去公证了事,连婚纱都没得穿。没想到,该有的礼数他一样也没少,甚至比她预期的更好。当他在主婚人面前承诺会照顾她一生一世时,那坚定的眼神与笃定的语气,让她眼眶都泛起泪光了。 「如果他能真心爱我,那就更加完美了。」她幽幽地呢哺着。 从一开始的惊愕、无法接受,到后来为了不想落得穷途潦倒而赌气答应,最后是满心期待当新嫁娘,晓晶明白自己的心情转折是因为爱上了宇寰,却还是猜不透他到底爱她不爱…… 因为自尊作祟,她就是无法先主动告诉宇寰,她是真心想嫁给他,在她心里还是希望能听见他先说爱她吧?只是下知道这个愿望,到底有没有成真的一天? 患得患失的心情让她唇边的笑意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浮上眉宇的淡淡哀愁。 明明一直努力不让自己重蹈母亲覆辙,爱上下爱自己的男人,所以她游戏人间,从来没有真心爱过任何人,偏偏还是在不知不觉中对宇寰付出了直?心,难道她注定要为爱伤心吗? 甩甩头,她不让自己继续沉溺在这么消极的情绪里。今晚可是她的洞房花烛夜呢! 「……是吗?那当事人怎么说……我明白了……没关系,当然是以案子为重。我这里有备份档案,最晚明天一早,我会把资料整理出来再e给你……」 走出浴室,晓晶发觉自己刚刚点的香氛蜡烛都被吹熄了,卧室里,日光灯杀风景地亮着,先洗好澡的宇寰没坐在床上等他的娇妻,倒是在窗边忙着用手机谈公事,所有的浪漫气氛都被破坏殆尽了。 「谁打来的电话?」一等他结束通话,她走到他身旁。到底是谁那么不识相? 「公司同事。」 宇寰转过身回答她,注意到她穿着一件布料少到让人喷鼻血的性感睡衣。 「你很热吗?」 发现他的眼光果然被她精选的性感睡衣吸引,晓晶很得意。这次总能诱惑他了吧? 没想到他说出那么让她哭笑不得的话,还很顺手地取来衣架上的丝质晨袍帮她披上。 「穿这样小心感冒。」 他的反应让晓晶彻底傻眼。 看见她曲线玲珑的窈窕身段,他没有饿虎扑羊地剥光她的衣服也就算了,竟然还帮她多穿一件?现在是什么情况啊?! 「我想,来日方长,如果你不是那么迫切需要我履行夫妻义务的话,我想先去书房处理一下重要公事。」 他负责的一名菜鸟律师,在处理一件商业间谍案时出了重大纰漏,眼看着明天就要开庭,也顾不得他还是新婚,硬着头皮打电话来求救。 就算不看在同事情谊,自己也是公司股东之一,应该协助处理,反正也不过是多花他几小时的时问而已。 所以,就算当他转身瞧见新婚妻子性感诱人的模样,让他当场想将同事的请托抛到九霄云外,但是向来重信诺的个性还是战胜了男人的原始欲望,他不得不强自镇静,再用自以为十分婉转的用词询问晓日阳的意见。 但他一点也不晓得,他已经让晓晶气翻了。 什么话?我能说:「对,我迫切需要,一秒都等不及了」吗? 晓晶在心里抗议,怀疑他是真的无心,还是故意问出那么白目的问题? 更可恶的是,他对公事还比对她有兴趣?这可是女人的奇耻大辱耶! 「去啊!」她赌气地说:「我们两个结婚只是为了各取所需,又不是对彼此有兴趣。本来我还担心今晚就得‘应酬’你呢,可以的话,你今晚睡书房更好。」 她说的是气话,但宇寰听了,虽然并未动气,却以为她虽然跟他结婚,但并不想那么快就和他有夫妻之实。 想想也是,虽然他已经察觉自己对她动了心,但是对她而言,嫁给他不过是迫于无奈的选择吧? 「那你早点睡。」 他体贴地如她的意,不想强迫她,卷起薄被便真的离开新房,原本不过是随口说说气话的晓晶当场愣住。 「笨蛋!叫你走你还真的走?!」 人都走远了,她才气呼呼地拎起枕头丢向已经关上的门板,一阵委屈心酸不由地涌上来。 难道,她对宇寰而言,真的那么毫无魅力吗? 「来!你们能喝多少尽量喝,今天全部我买单!」 凌晨一点,晓晶这个新嫁娘没安安分分地待在新房,当她的「深闺怨妇」,瞒着在书房处理公事的丈夫,一个人杀到夜店,遇见一桌见过几次面的朋友,便热络地加入他们。 新婚之夜竟然被丈夫独自留在房里,原本满心期待的晓晶又气又难过。既然宇寰不在乎她,那她又何必孤零零地守在房里自怜自哀呢? 本来她想直接去找宇寰问个清楚,娶她是不是只为了履行诺言?可是如果他真的给她肯定的答案,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当场放声大哭,一颗心立刻碎了。 这样也不能、那样也不行,想来想去让她的头都快裂了,等她回过神来,已经坐上计程车直奔这里了。 在震耳欲聋的乐曲中,晓晶像是存心让自己筋疲力尽似的,一首跳过一首,惹火的性感身材和风情万种的舞姿,让她像黑夜中的萤光彩蝶那样炫目迷人。 如同以往,不时有男人上前和她搭讪,在舞池抢着和她共舞的也不少,那些爱慕、渴望、为她着迷的热烈目光和赞美言语,本来应该如她所想地重建她对自己的信心,可是,一切只是让她更觉得空虚。 一切都不同了…… 以往这热闹的气氛、喧哗的乐曲与人声,总是能让她充满活力,忘记一切烦恼尽情玩乐,可是现在非但一点也没有振奋她的精神,却让她更加烦躁。 明明有那么多注视着她的灼热目光,但在她心里渴望得到的,还是只有那双看不出喜怒哀乐的冷漠眼眸吗? 第二十章 没想到宇寰的冷落让她觉得如此痛苦,看来她真的是爱他爱惨了…… 凌晨三点。 和她同桌的友人已经鸟兽散了,喝得半醉的她拿起手机把玩了一下,继而大胆地拨电话回家。 宇寰正顺利地将完成的资料寄给同事,想去厨房喝杯茶,一听电话分机响起,怕吵醒应该已入睡的晓晶,立刻快步冲回书桌前接起电话。 「喂?」 「呵……你还没睡啊?」 电话那端除了晓晶听来有些奇怪的声音,还有超大声量的舞曲。家里明明静得连掉一根针都听得见,他立刻察觉事情有异。 「你人在哪里?」 他拿着无线电话走向新房,推开门一看,里头果然一个人也没有。 「我吗?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喔……」 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你去那里做什么?」新婚之夜,新娘子竟然跑去夜店?「立刻回来!」 「可以啊,」晓晶借酒壮胆,傲慢地回答:「你亲自来接我,不然我就不回去——」 电话被挂断了。 晓晶怔怔地望着手机。她还没说完,他就连听都不想听,挂了她的电话吗? 看样子,他好像气得不想管她死活,也不在乎她到底要不要回家了吧? 感觉泪水就快夺眶而出的同时,她举杯将酒一饮而尽,硬是将泪水混着酒液吞下去。 为什么别人的亲情、爱情,得来如此容易,她却走得如此艰辛?她比任何人都渴望被爱,偏偏总是得下到,难道她真的一点也不值得被好好宠爱吗?她只想真真切切地感受被深爱的人所爱,但她真的不晓得自己到底该怎么做才好?而事情似乎又被她弄得更加难以收拾了吧…… 伤心的她就这么埋头喝到夜店都要打烊了,还灌不醉自己,只好步出店外。 看见店外的计程车,晓晶却想不出自己能去哪里? 因为她的坚持,他们结婚后不是住在韩家,而是丁家。虽然韩家的钥匙她也有,但为了让新婚夫妻能够享受两人世界,她的公公半年后才会搬来同住,暂时仍然住在韩家,也就是说,两边她都不能去了。 去朋友家?她更是拉不下脸。新婚之夜离家出走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她要如何跟朋友解释老公对工作比对她有兴趣?要住旅馆的话…… 她在店门前呆杵了一会儿,没拦计程车,而是漫无目的地走在清冷的街上,直到一辆黑色跑车突然拦住她的去路—— 「嗨,我送你回去吧!」 从跑车上下来一个染了金发,手臂上还刺了一头老虎,看来大约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一边说一边以诡异的眼光打量着她超短热裤下的一双美腿。 「滚!」 晓晶没好气地说,看也下看他一眼便绕道而走,但对方突然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想硬拉她上车。 「放开我!」 晓晶挣扎着,偏偏对方比她孔武有力,此时酒精的效力又发作,头晕目眩的症状更削弱她的抵抗。路上明明有其它车子经过,却好像把她的求救当成发酒疯,以为是情侣争吵,没有人出手相助。 眼看着自己就要被强塞进这陌生男子的车内,她怕了,后悔极了不该一时冲动跑出来…… 「叭——」 一声尖锐的喇叭响彻黑夜,拉扯中的晓晶和男子吓了一跳,紧接着只见一道强光朝他们笔直投射,一辆车就这么紧贴着金发男子的车尾停下。 宇寰挂断电话,立刻气急败坏地开车赶来接人。远远地他便瞧见路旁有一对男女在拉扯,没想到驶近一看,正要被男人塞进车里的竟然是他的新婚妻子! 「放开她!」 他不及熄火便立刻下车,冲向因为一时畏光而视线不清的金发男子,二话不说便使出手刀劈向对方扣住晓晶的手。金发男子吃痛松了手,宇寰立刻将晓晶护在自己身后。 「小心!」 晓晶发出惊呼,因为金发男子恼羞成怒,忽然从裤袋里抽出一把小刀刺向宇寰。 好在宇寰当年也学过几招柔道,不只闪过攻击,还反手夺刀,看得晓晶瞠目结舌,完全不晓得自己的丈夫原来有这等好身手。 金发男子见苗头不对,作势要攻击晓晶,趁着宇寰分心保护爱妻安危的空档,乘机跳上车准备逃离。 宇寰没有打算让他开溜,但是在他要追上去的同时,经过一番折腾的晓晶忍不住难过地吐了。 「你没事吧?」 虽然不甘心,但宇寰还是眼睁睁地看着对方飞快驶离现场,扶着脸色苍白、看来随时可能昏倒在地的晓晶。 她摇摇头。 「我要回家……我们快点回家。」 「嗯。」 看她受了那么大的惊吓,又一脸虚弱的模样,宇寰的火气也灭了,什么责备的话都说不出口,只剩下心疼,立刻将她抱上车,飞快开回家。 重新梳洗后,晓晶有些呆滞地坐在床沿,回想起不久前的遭遇还余悸犹存。要不是宇寰及时赶来救了她,现在她…… 「喝杯热茶吧!」 宇寰倒了杯热茶给她,她皱着眉喝了一口,还是镇不住脑子里晕眩的感觉,看来今天真的是喝多了。 「那个男人你认识吗?」回到家了,宇寰终于忍不住追问,略带责备地说:「新婚之夜竟然跑去夜店狂欢?你的脑袋里究竟在想些什么?我还以为你已经懂事一点,没想到——」 「你凭什么责备我?」头痛欲裂的她,一肚子的火气与委屈也憋不住了。「新婚之夜竟然把老婆一个人丢在房里,只顾着自己的公事,你脑袋里又在想什么?如果公事比我重要,你干么不跟公司结婚算了!」 他一愣。「你不是说不想应酬我?如果我睡书房更好?」 「不然你要我怎么说?!」晓晶发起酒疯,站起身,摇摇晃晃地戳着他的胸口。 「难道要我说,不行,管你同事去死!我期待这一夜已经很久了,我要你,一刻也不能等,不准你离开我!看我穿成那样还不懂,一定要我说得那么白才行吗?你是白痴还是笨蛋?!你是存心冷落我的吧?你故意要让我难过的吧?我到底哪里不好,让你那么讨厌我……」 听着她的真心话,宇寰脸色微热,心也渐渐热了起来。 她说得够白了,如果这样还不懂她的心意,那他就真的是白痴、笨蛋了。 发现自己喜欢晓晶之后,他一直留意着不被古灵精怪的她看穿,以免成为她的笑柄,甚至强迫自己努力收回对她的感情,怕日后她遇上真喜欢的男人,要离开他的时候,将会重蹈父亲覆辙,落得身心重创。 可是不经意之间付出的感情,已经收不回来了。 所以当晓晶说不想应酬他,他只知道自己的男性自尊深深受挫,却看不出她是在赌气,更想不到她会气得离家。 原来先重重伤人的是他,看来晓晶说得没错,他真的是没有责备她的资格啊! 「笑屁啊你!」晓晶以为他脸上难得的笑容是在笑她的自作多情,气得火冒三丈。「对啦,我喜欢你、我爱你,怎样?不管你高不高兴、喜不喜欢,这辈子我都会缠着你不放,你就认命吧!我一定会让你爱上我,让你不能没有我,不管你是为了什么原因才娶我,我是绝对不会离开你的!你是我的,其它女人休想取代我‘韩太太’的位置!」 第二十一章 她的占有欲不只发泄在嘴巴上,更是立刻付诸行动,狂野地吻住他的唇,十指忙乱地解开他的衣扣,推着他一起倒向柔软的双人大床上。 「你想霸王硬上弓吗?」 宇寰好笑地问着看来一喝醉便成了色魔的新婚妻子,但晓晶不只忙着以火热的唇在他的胸膛烙印,小手也不安分地解开他的皮带,直往禁地探去—— 「该死!」 他痛苦地闷哼一声,随即翻身将这折磨人的小魔女压覆于下,夺回主控权。 「再说一次。」他凝视着她迷蒙的眼,冰冷的血液因她而沸腾。「说你爱我。」 「我爱你。」醉得糊涂的她呢喃着,一双藕臂热切地搂着他。「我爱你、我爱你、我——唔……」 他不再禁锢自己害怕受伤的心,封住了她甜美的唇,放纵心灵深处的渴望,在太阳初升的时刻,交缠的火热身躯终于合而为一,两人崭新的未来也即将开始…… 【第九章】 现在是什么情况? 当晓晶饱睡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的鹅绒枕变成男人的手臂,抱枕也成了一个浑身赤裸的男人,而且两人身躯相贴、四肢交缠,画面说有多暧昧就有多暧昧,只是随便动一下,肌肤接触就足以让她全身发软、发热。 可是,她一点也不想挪动自己,因为抱着她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老公,她最深爱的男人。 她好想捏捏自己的脸颊来确认一切不是梦境,浑身的感官都向她证实她已经是有名有实的「韩太太」,这个一直表现得对她兴趣缺缺的男人,终究还是感受到她的魅力了吗? 但乐极总会生悲。 一时间,她遗忘的记忆突然在最开心的时刻涌上,她记起了昨晚自己胡闹惹祸的一切,接下来发生的事虽然有些模模糊糊,但好像是她饿虎扑羊,硬把宇寰推倒在床,然后—— 发现宇寰的眉头动了动,眼睛也要睁开的同时,她立刻闭眼假睡,任他清醒后小心翼翼地掀被下床。 因为她想起来了,昨晚——他好像是被她「强」了! 天啊,真是超丢脸的,她哪还有脸见人哪! 可是…… 她忍不住偷看下床穿衣的老公。她对肌肉男没有兴趣,甚至觉得有些恐怖,但太苍白的「白斩鸡」又倒人胃口。没想到她运气真好,宇寰两者皆不是,没有块块分明的奇怪肌肉,却十分结实、匀称,找不到一丝赘肉,让她不禁好奇他是天生的好身材,还是有规律的运动习惯? 对于她深爱的男人,她似乎还有许多不了解的地方,她好想知道所有关于他的一切,不管是多细微的小事,连他身上有几颗痣都想数清楚,想成为全世界最了解他的女人,想—— 「眼睛吃够冰淇淋了没?」 宇寰穿好衣服,突然淡淡地冒出一句,表明他早看穿晓晶装睡,还忍不住贪看他身材的丢人行径。 「什么话,我是怕你不好意思才装睡的。」晓晶尴尬地拥被坐起身,口头上依然不服输。 「是吗?」 他的唇角抿着一抹淡得无法察觉的笑意。其实比她还早一步醒来的他,早就真切地把她清醒后加速的心跳、呼吸和飙高的体温一一感受在身了,害羞而不好意思的人,明明是她吧? 「你要去哪?」晓晶看他穿的不是家居服,倒像要去上班的模样。 「我要去验伤,再到警局备案。」 验伤?备案?! 宇寰的一句话,把晓晶的好心情一下子破坏殆尽,整个人又羞又恼,无法置信地瞪着眼前的男人。 「有必要那么夸张吗?」她火大地裹着被单站在床上俯视他。「我们昨天已经结婚了,你没忘记吧?就算昨晚是我用‘强’的,你也不需要去验伤告我啊!传出去我们两个都会成为笑话,还会上社会版头条!你是不是想出名想疯了?你——」 「我要验的是昨晚和混混扭打的伤,要备的是你差点被掳走的案。」宇寰好笑地望着晓晶愕然的表情,在她抓狂前先解释清楚。「虽然你幸运地没出事,但不能放任那种恶徒不管,让对方继续为害社会。我把他的车牌和样貌都记住了,也捡起那把小刀作为物证,应该能从上头采到指纹。」 「呃,喔。」 欣赏他的正义感的同时,晓晶也一脸困窘。看来是她自己想太多了,真是有够糗…… 不过,她也松了口气,安心地坐回床上,眼尾余光不经意瞥见闹钟上的时针已经直指下午一点。 「啊!」她紧张地指着钟叫他看。「怎么办?要赶不上去夏威夷度蜜月的班机了啦!」 「你差点闯出大祸还想去旅行?」为了让她有个警惕,宇寰故意冷着一张脸。「蜜月当然是取消了,罚你在家反省,这几天没有我同意哪里也不准去,听清楚了吗?」 「怎么这样……」她好期待的说。「就算是夫妻也不能妨碍对方的人身自由吧?要不要干脆买条狗炼,把我拴在玄关旁算了?不那么做,我可不保证自己不会偷溜出门喔!」 晓晶赌气说完,以为他大概又要训她一顿。没想到他只是凝视着她,良久之后,突然对她绽露一个迷人的笑,她看得傻了。 「昨晚你不是说希望我多看着你、多关心你吗?如果想要讨我喜欢,最好听话一点,知道吗?」 说完,他还轻轻拍了拍她的头,然后转身离开卧房。晓晶愣了愣,脑海里的记忆又因为他的话而浮现。原来自己昨晚的告白不是梦,而是真的! 「天哪……」 她捂着飞红的小脸。好想躺回床上装死算了! 到警局找熟识的警官备案以后,宇寰直接开车回家,就怕晓晶为了赶不上蜜月飞机的事不开心,又跑出门了。 想起自己昨晚发现她不在时的焦急,接到她的电话时的气恼,和此刻的担心,虽然不想如此,还是在不经意间付出感情,才会对她这么地牵挂吧? 母亲的背弃让他决定不爱任何女人,也以为自己欣赏的是乖巧文静的类型,但是真正打动他的,却是晓晶那样敢爱敢恨的女子,他不得不感叹真命天女出现时,真是不想爱都不行,再理智的他还不是深陷其中。 想想自己完全没察觉到她的心意,新婚之夜只顾着公事,丢着新婚妻子不管,也难怪她觉得委屈,跑出去借酒浇愁。 「晓晶?」 宇寰难得地想哄她开心,顺路买了她爱吃的零嘴回家,但她不在卧室,喊了半天也无人回应。 难道她又溜出门了? 「救命哪!」 就在他以为晓晶又生闷气离家,正觉得对她失望,忽地听见后院传来她的求救声。他飞快冲到后门一看,发现她在后院泳池里,正往池底沉陷! 「晓晶!」 管不了身上的昂贵衣裤,宇寰立刻跳入池中救起她。 「晓晶、晓晶!」一向冷静自持的他,这一刻也乱了方寸。「你不能有事,快点醒过来!」 拍了几下,她还是一点反应也没有,他紧急帮她做人工呼吸,突然,滑溜的长舌探入他口中捣乱,他先是一怔,继而明白自己上当了——她的溺水根本是装的。 「你这么恶作剧太过分了!」 他惊愕地望着扮鬼脸的晓晶。因为失去的感觉太令人心痛,即使知道她没事而松了口气,怒气却止不住地狂飙,简直快气炸了! 第二十二章 「嗯,我也知道有点过分。」她说是那么说,脸上却没有愧疚,还赖皮地说:「不过,你这个人什么都不说,我又猜不透你的心,如果不这么做,我怎么知道你到底会不会紧张我?我在你心里到底有没有一点分量?」 宇寰听了就头痛。这就是他那些已婚同事所谓的「夏娃的试验」吗?什么想不想我?爱不爱我?别的女人只是口头多问几次,他老婆却使出这么惊心动魄的狠招,难道不怕吓得他当场暴毙,让她变寡妇吗? 「你昨晚就应该知道答案了。」他眉一拧,说完便绷着一张脸转身回屋里。 「什么意思啊?」 晓晶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一个人坐在池畔想了半天,恍然大悟。他指的应该是昨晚他不顾危险,只身从混混手里将她救回来的事吧? 对啊!仔细想想,宇寰若不在乎她,昨晚就不会去接她、救她。她出事了,搞不好他还能以行为不检为由要求离婚,如果她有个万一,他还能得到全部财产呢! 再加上刚刚他焦急的模样,明明就是怕她真的出事,所以他多少是在乎她的吧? 这下糟了!她为了被禁足而生闷气,根本没想到那么多,现在还惹他生气,恐怕他再也下想理她了吧? 「喏,把头发擦一擦。」 因为想得太专心,她没注意宇寰去而复返,直到他将一条干毛巾披在她头上,拉着她起身,以大浴巾裹住她只着比基尼的湿冷身子。怕她着凉的体贴举动让她忍不住心头一暖、鼻子一酸。 「我真的好爱你喔……」晓晶抱住他,那些憋在心里的话再也忍不住了。 「不管你爱不爱我,反正我就是爱定你了!现在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也亲口答应过要照顾我一生一世,是个男人就要说到做到、不准反悔。而且我这个人一旦爱上了,不管发生任何事,就算你故意变成穷光蛋或糟老头,我也会黏着你,一辈子不放手,因为我这个人最讨厌被遗弃或遗弃人。你最好努力试着喜欢我,因为我们已经是命运共同体,我说什么都不会离开你的,你听清楚了吗?」 何止清楚,他听得一愣一愣的。 呵,这么单刀直入的表白,天底下也只有这女人敢说了吧? 「我也最讨厌被遗弃或遗弃人了。」宇寰紧紧拥住她,明白她心里的担心与不安。「所以,我一定会跟你一起到老。」 「真的?一辈子都不分开?」她自他怀中仰起头,品亮的水眸闪动着炽热的爱意。 「呃……嗯。」他还不太习惯说出这些思心巴拉的情话,神色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难得宇寰正面回应她的感情,还稀奇地有问必答,不乘胜追击的话,她就不叫做了晓晶。 「你愿意跟我在一起一辈子,是不是代表你也爱我呢?宇寰,你其实是爱我的吧?」 晓晶直率又露骨的问话,让他无法招架。答案虽然是肯定的,但还不习惯把爱说出口的他,就是无法像她那样理所当然地回答。 「别太得寸进尺。」他为难地皱了皱眉。「我买了吃的回来,换好衣服到饭厅吧!」 「喂!」 任凭她在身后呼喊,他还是迳自走进屋里。不过原本有些沮丧的晓晶,很快地又打起精神。 没关系,她有一辈子的时间跟他耗,她发誓,总有一天要听他亲口说爱她! 对宇寰而言,夜店环境龙蛇杂处,实在不是什么好地方,加上晓晶的酒品有够糟糕,出事的机率太高,他不得下坐下来跟她好好谈谈,希望她别再进出那种场所。 原本以为晓晶不会轻易答应,恐怕得费他不少口舌,没想到才一开口,她竟然毫不为难地点头答应。 「不过有个交换条件。」 「我想也是。」宇寰发现自己已经开始了解妻子的思考模式。「说吧,你要我做什么?」 「载我夜游看日出。」晓晶说着便跳上单人沙发,硬跟他挤在一起,放肆地坐在他腿上,双手像蛇般攀住他的颈项。 「现在?」他看看表,都快凌晨一点了,这个时间正常人应该只想上床睡觉吧? 「不然等天亮吗?」她娇嗔地说:「我的条件简单到不行喔!如果你连这么一点小事都不愿意为我做,那我也不想为你牺牲那么多了……」 「牺牲?」他闻言不禁莞尔。「你想喝,我可以偶尔陪你喝几杯,想跳舞也可以去上舞蹈课,只不过不去夜店,又不是从此不准你喝酒跳舞,说是牺牲未免也太夸张了。」 「一点也不夸张,因为那表示平日那群陪我吃吃喝喝的朋友以后再找我,我也不能去了,不是吗?久而久之我们一定会疏远,最后失去联络。为了你,我连那些朋友都可以放弃,牺牲还不大?」 她,这是在向我撒娇吧? 望着妻子娇俏的笑脸,不晓得为什么,他有一股什么都愿意为她做的冲动。 真奇怪,明明几个月前他还希望离这女人越远越好,最好一生都别跟她有任何瓜葛,结果两个人却成了夫妻,她还是这世上他唯一想厮守终生的对象。 庆幸的是,她爱他,如同他爱她一般。只是爱不爱这种事,他实在是说不出口,但牺牲睡眠宠她一下,他心里早就答应了。 「走吧!」 才卢一下就能让从不做无聊事的他答应陪她要浪漫,晓晶喜出望外。怕他反悔,她立刻拉着他回房更衣出门。 「夜游……该去哪里?」 车子开出门了,但是一向跟玩乐生活绝缘的宇寰,根本不晓得该到哪里看日出。 「难得有我比你懂的事呢!」晓晶有些得意。「山上跟海边,你喜欢哪里的日出?」 「你决定吧!」 「那就去海边吧,我知道一个秘密地点喔!」她兴奋地指示方向。「在下一个红绿灯先右转,然后——喂,这么晚怎么还有人抱着小孩走在——停,快停车!」 宇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很清楚不听晓晶的话,她搞不好会直接开门跳车。还好这市郊别墅区没什么车,他看清后便先让晓晶下车,再停到路边。 「喂,等等!」 晓晶透过车窗,目睹一名绿衣女子把一团东西放在一户人家门口,随即掩面离开,心里马上有底,立刻跳下车拦住那个女子。对方似乎被她的声量吓了一跳,一双空洞无神的眼惊恐地瞅着她,脸上还挂着泪。 「怎么了?」宇寰追了上来,一脸纳闷。 不远处,突然传来婴儿宏亮的哭声,绿衣女子不知所措地望着他们,又回头望着刚刚被她扔在别墅门外的孩子,宇寰快步跑过去,将那个差点成了弃婴的孩子给抱了回来。 「孩子是你的吧?」宇寰寒着脸,口气冷冽如冰。「麻烦你,跟我到警局去一趟。」 「不、不是我的。」绿衣女子以为他是便衣警察,吓得摇头否认。 「不是?我明明看见你把孩子丢在那里,我就是人证!」晓晶气得瞪着她骂。「要生就要养,这是一条生命,不是垃圾,可以随你高兴乱丢的!万一他冻死了怎么办?像你们这种不负责任的父母,简直就是人渣!哼,不是你的小孩?验dna就知道了,我一定会作证告你遗弃,让你——」 第二十三章 「呜……哇……」 晓晶骂得正起劲,没想到对方突然哇哇大哭,反而让她一下子忘了自己还想骂些什么,怔怔地望着丈夫。 「呜……没错,孩子是我的,我也不想这么做啊!可是我老公失业又车祸受伤,我连他的医药费都筹不出来了,哪还有钱养这个孩子?大人没得吃没关系,可是这个孩子已经一整天都没喝半滴牛奶了,再这么下去他会饿死的!我把他丢在那里完全是为他好,希望那户有钱人家会好心收养他,给他一条活路,我也舍不得啊……」 瞧对方仿佛孟姜女要哭倒长城一样,听起来也好像真的满腹苦衷,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结果两人计划中的浪漫夜游,就这么变成载着这对可怜的陌生母子去量贩店大肆采购婴儿用品的血拼夜,最后还专车送对方回家。 确认绿衣女子的家境真的如她所说的艰苦,简直是家徒四壁,宇寰又从皮夹里掏出几千元给她救急,不忘警告她每隔几天就会来确认孩子是否安好,但也会帮忙看看有没有什么救助金能协助申请,两个人才安心离开。 「我们两个好像成了圣诞老人。」 开车往海边的路上,晓晶笑笑地自嘲。虽然今晚想来个悠闲的浪漫夜游是没时间了,但她还没放弃看日出的计划。 「的确。」宇寰难得地同意她的看法。 「做善事耶,真不像我……」她懒洋洋地靠向椅背,像在思考些什么。「希望不管发生什么事,那个孩子再也不会被他母亲丢掉就好了。」 等红灯的空档,宇寰凝视着晓晶显然有些落寞的脸蛋,明白她心里的念头。她应该是想起自己被抛弃的痛苦回忆了。 「说真的,对拿了钱便不闻不问的母亲,你是怀恨还是思念?」 「嗯……」她咬着指甲认真思索。「说不上恨不恨,应该是觉得悲哀又失望吧?我会怨我妈对我漠不关心,但有时又忍不住想知道她现在过得如何?没骨气地想见她一面,看她变成怎样,但是又没有勇气找她,怕她或许根本不认得我了。你呢?你对你妈又是怎样的想法?你找过她吗?」 宇寰沉默片刻,决定告诉她事实。「本来我也以为自己对她恨之入骨,终生都不想再见到她。不过,三年多前,我妈被情人背叛后自杀身亡,我接到通知去认尸时,还是忍不住掉下泪……」 「抱歉。」不知情的晓晶为了触及他的痛苦而道歉。「不过,我早知道你这个人面冷心热,不是会积怨在心的人,不然我得罪了你那么多次,你也不可能为了让我爸安心而答应跟我结婚。」 「怎么,不再说我是为了遗产才娶你了吗?」宇寰取笑她。 她老实坦承。「其实我早就听说你拒绝聚丰总裁千金追求的事,如果你爱钱的话,娶她比娶我强多了,所以我想来想去,只有可能是我爸当年救过你们父子,你感恩图报才答应他的临终请求。还有……」 晓晶笑望着他,不死心地追加一句。「就是你多少也有点喜欢我,所以不排斥跟我结婚吧?你不否认,我就当你承认喽!」 「好像不只‘有点’。」宇寰望着她说。 晓晶迷惑地看着他,好半晌才明白他的意思,欣喜若狂地向他确认。「不只有点喜欢,那就是超喜欢我喽?你也爱我,对吧?」 「嗯。」 个性内敛的宇寰,光是顺着她的话承认自己的爱意,便不由自主地面红耳热,完全没有平日的精明干练、冷静沉稳。毕竟承认了自己的感情,也就等于给了晓晶掌控他的喜怒哀乐的权利。 「太棒了!」 喜出望外的晓晶兴奋地解开安全带扑向他,热情如火地献上香吻,让他差点忘了两人现在是在马路中间,搞不好还有监视器拍下了这香艳的一幕。 啪哒! 一滴豆大的雨滴敲落车窗,紧接着哗啦啦地下起了大雨,也打断了车内两人的缠绵。 「这下看不到日出了。」宇寰望着车窗外的滂沱雨势,遗憾地说。 「无所谓!」晓晶甜甜地笑看着他,不以为意。「太阳已经在我身边大放光芒,亮得刺眼呢!」 他微微一愣,继而明白她指的是什么,忍不住扬唇。 「接下来呢?你想做什么?」看日出是无望了,他尊重地问她下一步计划。 她调皮地眨眨眼。「立刻回家,继续刚刚下雨之前我们正在做的事啦!」 看她考虑都不考虑,直率又坦诚地表露对他的爱意,脸不红气不喘地说出那样教人心跳加速的回答,真是让他自叹不如。 这么强烈的求爱攻势,也难怪连他都被降服了。 呵,看来,他今晚又别想睡了…… 【第十章】 过了几天如胶似漆的蜜月生活,恢复上班的第一天,向来公私分明的宇寰反常地在上班时间想起新婚妻子,忍不住发起呆来。 像是心有灵犀似的,接着她的电话就来了。 「……别人要跟我的律师老公说话可是以钟点计费,那我多讲几句不就多赚一些了?嘻嘻,我很聪明吧?」 「这叫耍白痴吧?」他啼笑皆非地回她一句。 「什么?那你娶我这种白痴老婆,不就是也跟我一样白痴?白痴老公,今天晚上……」 换作是以前,这种浪费时间又没营养的闲聊,不管对方是谁,宇寰必定在不失礼的情况下,以最快的速度结束通话。可是对象换成了晓晶,他一点也不觉得无聊,不想挂电话,唇边始终挂着一抹温柔的笑意。 听见她活力十足的笑谈,刚刚还觉得有些疲惫的他,立刻变得有精神,这么奇异的感觉他还是第一次遇上,难道这也是爱情的魔力? 「晓晶,你想不想来事务所跟我一起工作?」他明白她一个人在家觉得孤单,刚好事务所也缺人。「我的助理早上提出申请,下个月开始要留职停薪一年出国进修,工作虽然繁杂,不过应该多少能让你学些东西,你觉得怎样?」 晓晶正觉得一个人待在家里当「贤妻」很无聊,听见心爱的老公竟然要她一起工作,显然不再看轻她是个「花瓶」,认为她只要努力学习也是能帮他的。这份认同让她觉得好开心,就算工作再累她也愿意。 「可以啊!」她故意开玩笑地说:「既然你那么想二十四小时看到我,那我这个人妻也只能辛苦一点去帮你喽!」 宇寰难得地开起玩笑。「既然不是很乐意,那就不用了,我找派遣公司!」 「乐意啦!谁说我不乐意?」晓晶信以为真。「好嘛,是我想二十四小时待在你身边,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行了吧?你喔,就不能偶尔说些甜言蜜语哄哄人吗?你是吃定我了吧?我一定是疯了,才会爱上你这座大冰山!你呀……」 晓晶娇嗔地发了顿牢骚,但话里满是对他的浓浓爱意,直到挂了电话,还是有股暖意在他心里流动,让他不经意地露出微笑。 不过,当他一回神,便发现办公室窗外有几个同事一脸错愕地看着他,一被他发现又装作若无其事、各忙各的。 刚好这时来拜访他的好友元毅风,也隔着玻璃窗对他微笑招手。 第二十四章 「你也看见了刚刚我同事看我的惊讶眼光吧?」毅风一进门,他立刻拉上百叶窗,狐疑地向好友求证。「是不是我脸上沾到什么东西了?」 「你不知道吗?你刚刚发呆傻笑的表情是百年难得一见,也难怪他们看傻了。」他在窗外看见也有些诧异。「你平日待人冷淡又不苟言笑,难得看你露出那么和蔼可亲的笑容,大家当然很惊讶啊!让我猜猜看……能让你在讲电话时露出笑容的,是不是你的爱妻呀?看来你们这几天的新婚生活很甜蜜喔!要不要说来听听?」 「嗯哼!」宇寰尴尬地轻咳了声,连忙转移话题。「别闹了!你来找我应该是拜托你调查的事情有消息了吧?结果如何?」 早知道好友死也不肯透露半点闺房趣事跟他分享,毅风遗憾地耸耸肩,回归正题。 「你托我调查晓晶生母下落的事,征信社已经回消息了,不过是个坏消息,因为她母亲四年前就因为车祸过世了。」 「是吗?」 宇寰有些失望。本来想为晓晶实现再见母亲一面的希望,可惜这件事再也不可能达成了。 「不过,她还有一个同母异父的妹妹。」看见他意外的表情,毅风便知道他果 然也不晓得。「如果你老婆没跟你提过,恐怕是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有个妹妹吧?」 宇寰点点头。「自从晓晶回到我岳父身边以后,我岳母就再也没跟他们联络过,如果是在那之后结婚生子——」 「是在那之前喔!」毅风纠正他。「她妹妹已经十七岁了,算起来是在丁立委领养晓晶之前出生的,不过似乎是一出生就交给生父扶养。那时候,你岳母好像在高雄和对方同居,把晓晶托给保母照顾,看来是怀孕期间都不在她身边,后来也没提起过,所以她完全不知道这件事也是有可能的。」 宇寰陷入深思。晓晶的确跟他提过,小时候她母亲爱上一个男人,还要她改叫「阿姨」,似乎不想让对方知道自己曾经未婚生子的事,接着跟对方去南部打拼,把她留给保母照顾了好几年,偶尔才上来探望她,这些跟毅风所说的资料刚好吻合。 「我想,晓晶如果知道自己有个妹妹,一定也想跟她相认。」 毅风明白他的意思。「要联络是不难,不过对你们夫妻俩来说,那个女孩可能是个麻烦。」 「什么意思?」 他开始交代已得到的资料。「听说自从她父亲过世,由社会局将她安置到寄养家庭之后,她逃家是家常便饭,又常进出不良场所,总而言之就是个不良少女——」 「就算这样,晓晶一定也想跟她相认。」宇寰懂得妻子对亲情的渴望与遗憾。「如果可能的话,我会尽量先将她导正,再让晓晶跟她相认,这样晓晶就不用为了妹妹伤神心烦。所以还是麻烦你,帮我找出跟那个女孩联络的方式。」 毅风点点头,有一件始终心存怀疑的事,现在也得到答案了。 不是为了遗产,也不是为了报恩,宇寰可是真的爱着他老婆,而且还挺宠她的呢! 两个多月后 星期六下午,趁着和欣宜碰面的机会,晓晶拉着好友去了一趟妇产科,终于证实自己怀孕的好消息。 有个疼她的好公公,下会说爱却绝对忠实的老公,还有一个正在她肚子里成长的小生命,现在的她过得比婚前任何时候都来得充实又幸福,也终于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一个完整家庭给予她的存在感。 「宇寰要是知道这件事,一定会很开心吧?」晓晶侧身站在落地镜前,看着自己尚未隆起的小腹,脸上满是幸福。 她看看墙上的钟,已经快晚上八点了,假日还因为公事不得不跑去事务所加班的宇寰也该回来了…… 这时,她便听见门被打开的声音。 「老公!」她来到客厅时,宇寰正好拎着便当走向饭厅。 「那么早就回来啦?」宇寰微笑望着妻子。「不是说要跟你朋友吃晚餐吗?」 「吃啦!他们家五点半就开饭了。」她笑盈盈地搂着他的腰。「老公,我跟你说——」 急着报喜的晓晶才开口,宇寰的手机便响了起来。她只好先放开他,让他接听电话,以免不小心误了什么公事。 「喂?」 晓晶注意到他看见来电显示时,似乎皱了一下眉,然后又刻意压低声音,边说边走进饭厅,好像是要回避她,古古怪怪的。 一结束电话,宇寰便一脸歉意对她说:「抱歉,我有点急事得出门一下,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好吗?」 「嗯,我的事回来再说也没关系。可是什么事那么急?不能让你先吃完饭再去吗?」晓晶看他将便当放进冰箱,似乎不只是出门「一下」而已。 「呃,朋友遇到了一点麻烦,等着我去帮忙处理。」看出晓晶有些不悦,宇寰耐着性子哄她。「放心,我会尽快回来,还会顺道去买你爱吃的那家卤味,嗯?」 「吃完饭又吃卤味,不怕把我喂成猪啊?」晓晶紧紧抱了他一下才放开。「好啦,放你去就是了,开车要小心喔!」 晓晶目送他开车离开,进门时,发现他把手机忘在鞋柜上了。 「看一下,应该没关系吧?」 她好奇地查了一下刚刚打来的是谁,看见那通来电的代号是「妹妹」。 「妹妹?他哪来的什么妹妹?」 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事情不单纯,晓晶接着查阅电话纪录,发现宇寰也拨了不少电话给对方。再看一下简讯,竟然还有酒店妹的暧昧留言,两件事联想在一块,她的脑海里立刻蹦出一个让她差点没气昏过去的答案。 「才新婚不到三个月,他就去酒店玩女人,给我搞外遇?!」 虽然理智告诉她宇寰不是那种男人,但是她的感情又让她无法忽视眼前的「铁证」。 犹豫片刻,晓晶依着简讯留下的电话,先查出酒店地址,再叫来无线计程车载她过去。 如果下去亲眼确认宇寰到底在不在那里,她知道自己是不可能一如以往地相信他了。 在计程车上,她一路祈祷着,希望父亲在天之灵保佑一切只是她多虑,她心爱的丈夫不会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背叛她…… 但是,就在她步下计程车的同时,隔着马路,她亲眼瞧见在路上似乎不知为何耽搁了一会儿的宇寰,就这么定进了那家酒店。 她的脑子一片空白,完全呆住了。 「韩宇寰,你这个大骗子!」 心痛的她忍不下这口气,立刻越过马路来到酒店门口。 知道自己一副气急败坏来捉好的模样,一定会被门口的保镖拦下,晓晶只好勉强挤出笑容,借口应征才得以进入。 她一进去就看见自己的老公正在跟一名看来才十多岁的年轻辣妹拉拉扯扯,那女孩还穿着酒店半透明的蕾丝制服。 「韩宇寰!」 她气急败坏地冲到宇寰的身后,在他回头的瞬间,甩了他一巴掌。 「晓晶?!」 宇寰捂着脸,表情像见到鬼一样,怎么也想不到她竟然会出现在这里,那个跟他拉扯的酒店小姐似乎也吓傻了。 晓晶双手握拳,气得浑身颤抖。「我们结婚才多久,你就上酒店找女人?!亏我那么信任你,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第二十五章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宇寰看着泪水从她眼里滑落,心疼焦急地解释:「我来这里是有原因的,这个女孩子是——」 「是你的新欢!」此时的晓晶听不进任何解释,只是不断槌打他的胸膛。「我是那么相信你,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我恨你、我恨你、我……」 忽然,由腹部传来的一阵剧痛让晓晶弯下腰,骂也骂不下去,宇寰见状,急忙扶住她,发现她脸色苍白如纸。 「孩子……」晓晶连摆脱他的力气都没了,失去孩子的恐惧也让她顾不得其它。「快点送我去医院!孩子不能有事,不然我也不想活了!我……我……」 「别说话,我们马上去医院!」 知道晓晶怀孕,宇寰焦急地抱起她冲出酒店,直接搭上店外排班的计程车,飞速赶往最近的医院挂急诊。 一路上他胆颤心惊的,直到医生向他宣布胎儿和母亲都平安的消息,像被吊在悬崖上的一颗心终于落地。 「对不起……」 病房里,晓晶还在昏睡,看不见宇寰紧握着她微凉的小手,落下向来不轻弹的男儿泪。 他想到今晚一回家,她异常兴奋地搂着他要说些什么的那一幕,现在想起来,应该是要告诉他怀孕的好消息吧? 是他太自以为是、太粗心大意了!以为自己将她沦落到酒店的妹妹导回正途,再让她们姊妹相认,免得晓晶为了妹妹伤神,也给她一个惊喜,所以才刻意隐瞒。 没想到好意成了恶意,变成那么大的误会,还气得她差点流产。 「还好你跟孩子都没事,不然我……」 他哽咽地说到一半,看见妻子的眼皮动了动,睁开双眼—— 「我的孩子……」 「孩子没事了。」看她清醒过来,紧张地摸着肚子问,宇寰着急地安抚她。 「医生帮你打了安胎针,你好好休息,千万别再生气。」 知道孩子没事,晓晶松了口气,可是一见到身旁的负心汉,要她不生气实在很难! 「你走。」她别过头去,看都不想看他。 「晓晶,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然还能是怎样?」她转过头,含怨带泪地望着他,忍不住一阵心酸。「我以为你跟别的男人不一样,相信你对婚姻的承诺,没想到天下乌鸦一般黑,而且你还是最黑的那只……才结婚不到三个月你就变心,还是你根本就没爱过我?」 「不是的!我没变心,那个女孩子其实是你同母异父的妹妹。」 她一愣。「我妹妹?」 「嗯,我请毅风找征信社调查你母亲的下落,想实现你再见她一面的愿望,没想到她已经过世了。不过,我们查到你原来还有个妹妹,叫做李雨婷,只是她跟从前的你一样,因为没有母亲照顾,生父又早早过世,从小失去家庭温暖的她有些自暴自弃,又误交损友,高中只念几个月就休学,还跑去酒店工作。」 宇寰将事情前因后果向她解释清楚。「我想劝她走回正途,再让你们姐妹相认,省得你为她操心,也想给你一个惊喜,才暂时瞒着你。今天晚上是因为雨婷打电话说她缺钱,要跟客人出场,因为事态紧急,我才赶去酒店。没想到她只是开玩笑,我正要拉她离开那个是非之地,你却突然跑了进来……」 晓晶起初半信半疑,可是宇寰几乎把征信社的调查资料牢牢记住,又正确无误地说出许多关于她母亲的事,而那些事她根本未曾对他提过。 而且他又打电话给毅风,让好友连带保证一切属实,要什么证明文件,他都能想办法弄到,不然现在把她妹妹架来医院验证也行,晓晶终于相信了。 「好吧,这回我就饶你一次。」结束和毅风的通话,把手机还给老公的同时,她还是有些气恼。「不过你得保证,以后不能再隐瞒我任何事,尤其是关于女人的。我妹妹的事我们再想办法处理,你无论如何都不准再踏进酒店,不然下次你再怎么解释我都不听,我就带着孩子离家出走,让你一辈子都看不见我们母子。」 「千万别那么做!」宇寰握住她的手。「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了。送你来医院的路上我就告诉自己,以后再也不能自作聪明,隐瞒你任何事,再让你受这种罪,如果你跟孩子出了事,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所以你放心,这种事再也下会发生了。」 听着他一再保证,她总算安了心,也注意到他微微泛红的双眼。 「你刚刚哭过了?」看见他略微赧红的神色和飘匆的眼神,她也得到答案了。 「你很担心我吗?」 「嗯。」他苦笑地承认。「我担心到连怎么呼吸都快忘了,整个脑子里只有你,只希望你不会有事。」 不管人前人后,向来表现得冷酷坚强的他,第一次在她面前流露出自己的脆弱。也是直到这一刻,晓晶才真正感觉到自己在他心中的重要,确认了他的爱。 不过,女人嘛,有些事没亲耳听见,就是会觉得不踏实又不安心。 「所以说,你爱我喽?」她瞅着他,今天非得逼他说出口。 「这个答案你不是早就知道了。」 宇寰知道自己没对她说过什么山盟海誓或恶心情话,但结婚以来,他疼她、宠她,眼里除了她再也没有第二个女人,明明表现得非常明显,用不着再明说了吧? 「不知道!‘我爱你’这三个字我说了几百遍了,可是你一次也没说过。」她不甘心地嘟着嘴,指着自己的肚子说:「喏,我肚子里都有你的孩子了,却没听你说过到底爱不爱我,我越想越不甘心,越想越不服气,越想越觉得心酸,越想越觉得不值得,越想越——啊,连孩子都觉得委屈,踢得我肚子又痛了!」 「我爱你,我当然爱你!」 宇寰信以为真,说完还焦急地抚着她的肚子,仿佛这样就能安抚她肚里的孩子,让她减轻一些疼痛。 「乖,别踢妈妈,爸爸很爱妈妈的,你踢痛妈妈,爸爸会心疼的……」 笨蛋,孩子才两个多月,哪来的脚踢我啊! 晓晶抿着嘴,忍不住在心里笑他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向来精明干练的他,难得露出那么痴傻的可爱模样,让她好想偷来他的照相手机,拍个几张留念。 她清清楚楚地感受到,这个男人是真心爱着她,正如同她爱他一般。 所以,天底下恐怕只有她有这个能耐,让这个睿智冷静出了名的韩大律师,在她面前露出这副手足无措的傻模样了。 「怎么样,肚子还会痛吗?」宇寰安抚完那个小的,又忧心地望着床上那个大的。「这样不行,我看还是叫医生来看看好了。」 「不用了。」晓晶拉住他,嫣然一笑。「孩子说,只要爸爸亲亲妈咪,他就不作怪了!」 宇寰一愣,终于听出她是在捉弄他,他又上她的当了。 「唉,我这辈子真是注定败给你了!」 他俯身轻柔地献上一吻后,凝视着爱妻得意的笑容,轻声叹息,可是语气里都是满满的心甘情愿。 嗳,他这座冰山遇上她这座火山,不融也难哪…… 后记 【后记 香奈儿】 大家好,我是香奈儿。感谢在豆豆小说阅读网阅读我的作品。 终于把这本小说写完了。 算了算,这本小说写了三个多月,还不包括先前找灵感的时间,难怪连一向耐性超强的编编都忍不住打电话来问:「稿子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啊?」 小说市场汰旧换新的速度超激烈,久一点没新作品上市,恐怕就被直接「作废」,所以我的编编总是会不断好心叮咛我要努力、要加油,除了作品要一部比一部创新、进步,创作也要持续,才能加深读者对我这个作者的印象。 听是有听,不过油是加了,努力也有努力,操到电脑三天两头跟我罢工抗议,可是「灵感」这个鬼东西真的老爱跟我作对,我跟电脑大眼瞪小眼的时候,它偏偏给我云游四海找下到,但是当我缩在被窝里数绵羊的时候,他才跑来扮个鬼脸再消失,害我在起床还是继续睡懒觉之间天人交战。 我每天得瞪着电脑萤幕十个小时以上,运气好的时候,一天能打上几千字,运气差的话只生出几百字,如果创作一本小说所花费的时间也能排入金氏世界纪录的话,我搞不好会得名。 对了,这本写完,爱神打瞌睡系列还有第三本在等我…… 天哪,不管是缪思女神还是文昌帝君都好,快来给我加持、加持吧! 【全书完】 注:相关书籍推荐: 1、爱神打瞌睡之一《快点向我告白吧》; 2、爱神打瞌睡之二《跟你结婚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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