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缉爱情报员》 第一章 公元一九九八年 哈斯汀王国皇宫国宴厅 今晚,刚刚历经过一场夺嫡政变的哈斯汀王国将举行一场盛大的加冕典礼。主角是年仅十七岁,哈斯汀王国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安琪莉雅.哈斯汀,即将在今晚正式登基为女王。 自各国来参加加冕典礼的贵客络绎不绝,哈斯汀本国商界有力人士、欧洲名流,甚至连欧洲最有名的皇室——英国的查尔斯与威廉王子也同时光临,其余各国也纷纷派遣首相、外交官、皇室成员等赴会。 皇宫的建筑主要是仿帝俄时代冬宫优雅精致的风格,如此的建筑风格无不说明了王国与从前帝俄罗曼诺夫王朝深厚的关系。 没错,在帝俄凯萨琳女皇时代,俄国公主还曾下嫁哈斯汀的国王。因为这层姻亲的情分,两国一向有友好的外交关系,即使今日帝俄已然在红色十月革命被推翻,由共产党创立的苏联也早已分崩离析,但邻近独立国协的哈斯汀王国仍与其主体——俄罗斯共和国保持友好。 在外交上,从冷战时期至今,王国一直是亲俄远美的。但前阵子的政变却让情势稍稍转变。 在英国被叛乱分子绑架的安琪莉雅公主因为美国中情局的帮助,乘坐潜艇逃离英国,他们更护送公主回国。 虽然最后证实cia护送的其实是公主的影武者,但这并不能改变皇室曾接受美方帮助的事实,也因此,哈斯汀王室决定与一向自称是世界警察的美国建立邦交关系。 所以今晚,美方亦派遣外交官员前来祝贺。 这么多重量级的人物齐聚一堂,对王国的警卫来说,今晚将是非常辛苦的一夜。尤其,美国与俄国同时都有外交要员莅临,正是国际恐怖分子兴风作浪最佳的机会。因此,国家警察总署早在数天之前便请求隶属于军方的特勤总部派员来支援。 这也就是她——影山飞鸟,官拜特校的特勤保安官今晚在此的原因。 先前,她已经率领一组特勤人员上上下下仔细搜寻过皇宫每一角落,尤其是这预备举行加冕典礼、共有三层楼高的国宴厅。 红外线探测器扫过每一个隐秘的死角,确认没有任何可疑爆裂物存在。 然后,便是莅临观礼的贵宾了。如果恐怖分子未事处先在皇宫里装设爆裂物,还有一个可能性就是乘乱混入贵宾中将危险物品带进来。 要察觉后者的情形比前者更加困难,但他们已经尽量做万全的防备。 她站在三楼一个隐秘的房里,透过四面墙的监视屏幕紧盯着每一位光临的贵客,眸光锐利。或许这些贵客们毫无所觉,但他们每一个在通过入口、将邀请卡递给皇家侍卫时,事实上都已经让他们用红外线扫瞄过指纹并连结情报网悄悄确认了身份。 宾客们鱼贯而入,谈笑风生。她静静看着,在一个身着黑色礼服的中年男子通过时,她忽然秀眉微蹙。 这个男人,自称是哈斯汀王国的电脑奇才伊凡.菲力朵夫,电脑亦确认了他的身份。 但她仍禁不住怀疑。 在哈斯汀建立了强大的电脑王国,甚至将触角伸入独立国协各国的伊凡.菲力朵夫,一向不轻易出席社交场合,总是隐在幕后,很少人能得见庐山真面目。他应该不会出现在此种公开场合,而且年纪也应该比这个男人年轻几岁才是。 真是他吗?或者这男人想利用没人能认出伊凡.菲力朵夫这一点进行假冒的工作。 “调出伊凡.菲力朵夫的资料。”她指示着手下。 “是,长官。” 十秒后。伊凡的脸孔面对着她,她变换各种角度,仔细比对着对面的人像以及屏幕上的男子。不论是五官、发色、身材,都十分酷似。 “长官,他的指纹和菲力朵夫先生完全相符。” “我知道。”她喃喃地道。 就是因为比对指纹,电脑方确认了他的身份。但她还是怀疑。 她紧盯屏幕,男人挽着一名深紫色礼服的女人,像是分享了某个笑话,两人相视而笑,一路自在闲适地踏入宴会厅。 “那个女的又是谁?” “伊莱莎夫人,菲力朵先生的妻子。” “她的指纹呢?” “也确认过了。” “嗯。”她微微颔首,继续紧盯着两人。 在向侍者拿了两杯法国香槟后,他敬了敬身边的女伴,似乎说了一句祝福的话,两人饮尽香槟后,他忽然低头对女伴说了些什么,接着一个人朝另一头走去。 然后便失去了他的影像。 “怎么可能?”她喃喃念着,一面切换着按键,让国宴厅里数十架隐藏式摄影机影像同时在屏幕上显现,梭巡男人的踪影。没有!他竟然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只有一个可能,他走进了隐藏式摄影机的死角。 “我去确认一下。”她偏头对一个棕发男子吩咐,“温拿上校,这里暂时交给你。” “是,长官。” 她点点头,迅速下楼。左右张望,寻找着那个可疑男子,但却不见他的踪迹。 可恶,他究竟躲哪里去了? 她尝试冷静下来分析他可能的去处。既然摄影机的死角前进。她抬头评估着,忽然眯起眼——有了! 有一个可能:从大厅中央穿过,转至长廊左角,闪身越过落地窗,接着穿过花园里蔷薇花丛。 果然,她在第二株花丛发现他蹲下身的背影。 她掏出自动手枪,“别动。” 男人身体一僵,缓缓地旋回身子。 “双手举高,站起来。”她指示着。 他依言起身,“有何贵干?小姐。” “只想弄清楚你在这里做什么?” “赏花。” “别想耍我。”她冷冷一句。 男人放弃伪装,“你怎么认出我是假的?” “只能怪你假扮错人了。” 他紧聚眉峰,“但我已经抑止换上他的指纹啊,你们不就是用红外线确认指纹的吗?” “伊凡.菲力朵夫不会参加这种聚会的。”她腔调依旧冷酷,“这是常识。” “你怎能确定?这毕竟不是一般的宴会,是女王加冕典礼。” 她眉眼不动,“事实证明我的怀疑是正确的。” “小姐,你第六感不错,也够聪明。”他忽然微微一笑,“能请教你是哪个单位的吗?” “你不必知道这些,只要知道你今晚的计划失败就行了。” “你很聪明,真的很聪明!”他微笑加深,“只可惜还不够。” 她蓦然一惊,莫非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用枪抵着他,小心翼翼地回过头。 果然,方才与他分开的女伴此刻正拿着枪指着她——伊莱莎!她也是冒牌货? 影山飞鸟暗骂自己的粗心大意,但依然不动声色,“别忘了,你还是在我手里。” “但你也落在我同伴手里。” 她轻扯嘴角,“的确是我失算。” “我们不妨立个协定吧,你乖乖地离开那里,就当一切没发生过。“ “很不错的提议。只可惜我一向就不是个那么听话的女人。”好静静吐出一句。 “你!”他脸色一变,“不怕我同伴杀了你吗?” “她不必怕!”另一个森冷的女音加入,“因为有我在。” 男人将视线调向声音的来源,发现另一个高挑的黑发女子正拿枪指着他的同伴。 “别忘了!”影山飞鸟柔声道,“我也是有同伴的。” “是吗?”他眸光一闪,“不知你同伴是否有陪你一起牺牲的觉悟?” “什么意思!” 他迸出一阵刺耳的笑声,忽然掀开礼服前襟,手指拈出一支试管。 “那是什么?” dz5?那个只要一滴便足以杀死一城市人口的神经毒气? 飞鸟一惊,几乎停了呼吸。他怎能弄到这种致命武器?他——究竟是谁? “怎么样?你是要乖乖听命让我走,还是要我释出毒气,大家同归于尽?” “你?你不可能,你不敢——” “试试看我敢不敢吧。”他打断她,一对浅色眸子泛红,闪映着异样的光芒。 他真的敢。飞鸟忽然领略到这一点,像这种灭绝人性的恐怖分子是没有什么事做不出来的,就算因此要牺牲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她咬住下唇,凝定不动。 “怎么样?”他望着她,诡谲地微笑,一手作势要拔起试管的栓塞。 她没有出声阻止他,她的同伴也没有。 倒是伊莱莎说话了,她语声颤抖:“喂,你们几个!该不会是玩真的吧?那个东西真放出来会死人的!” “看样子你的同伴并不愿意你死。”黑发女郎忽然微笑了,同样漆黑的眼眸绽着难以形容的锐光,“伊莱莎夫人,我看你劝劝他吧,让大家一起葬身在此地没多大意思。当然,如果你认为有这许多名流政要陪你一起下黄泉是难得的荣幸,我也没话说。”她耸耸肩,“反正自古人生谁无死。” 伊莱莎不明白她最后一句话,“那是、那是什么意思?” “那是一句中国谚语!”她淡淡解释着,“意思是反正人都会死,死得痛快也不错。被神经毒气毒死,虽说会脸色青紫,死相超级难看,倒也不失为轰轰烈烈的死法。” “不!我才不要死!更加不能死得那么难看!”伊莱莎尖声哀叫着,裹着昂贵礼服的身子下意识地前进,“杰洛士,我只答应带你进来,可没说要葬身在此啊。” “别动!”那个男人——杰洛士喝止她。 “可是——”她脸色大变,“你不是玩真的吧?” “现在情况有变,我是不得已的。” “不要!”伊莱莎的情绪忽然失控,激动地喊着,“我不要死!我才不要就这样死在这里!”她冲向他,欲抢过试管,给我,我不许你打开,它会害死所有人的包括我们!” 在伊莱莎冲向杰洛士的那一瞬间,两个女人立刻把握机会,一个自身后用手袭击男人的颈项,另一个在他软倒落地前,眼明手快地抄起试管。 终于,男人与女人被两人制服,双双被手铐圈住,寸步难移。 影山飞鸟先以无线电命令手下前来支援,接着转向同伴,“做得好!羽鹤。” “你好不错,飞鸟。”名唤羽鹤的黑发女郎潇洒地一甩乌黑秀发,回她一个既似妩媚又像调皮的笑容。 不远处。 一个隐在树丛后的男人悄悄收起随身配备的白朗宁手枪,嘴角微微挑起,噙着一抹淡淡笑意。看来是没有他出场的机会了。 没想到,只靠两个女人竟然也能把受过专业训练的恐怖分子搞定。 那个叫飞鸟的女子身手极其利落,在与杰洛士格斗的过程中丝毫不见女人的娇气,完全是职业级保安人员的架势。而另一个女人,机敏聪慧的反应能力让人佩服,在她用那种闲散的语气激起伊莱莎内心恐惧时,宛若猫抓老鼠的从容神气更几乎让他笑出声来。 庄羽鹤。这就是她的芳名吧?她就是他这次任务的搭档?他的微笑加深。 看来,上头总算听进他近来的抱怨,终于派给他一个稍微有趣的任务了。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特勤总部部长办公室 奥瑞兹部长凝视立正在他眼前两名最得力的探员,目光除了一贯的锐利,还抹上一层灿灿笑意。他年近六十,头发已全然花白,但从辉煌的业绩以及就任特勤部长后大刀阔斧、不畏强权的改革风格仍为他记赢得了先锋者的外号以及部里每一个探员的敬意。他面前的这两位,自然也是对他无限敬服。 影山飞鸟,二十八岁就荣升特勤保安部门的主任,只要是重大集会的保全,交给她负责准没错。尤其前几天的加冕典礼,她出色的表现连女王亦印象深刻。 她聪敏冷静,遇事沉稳,绝不因个人情绪影响工作。现在要找像她这种智勇双全,头脑及得上优秀的科学家,身手又抵得过数个彪形大汉的女人简直是不可能。影山飞鸟算是整个王国惟一的异数了;而另一位女子,亦是王国少见的奇女子。 庄羽鹤,特勤组织情报部门的优秀情报官——不,正确来说,她并不真正隶属于特勤总部,是组织外的秘密探员。她真正的身份是女王陛下的血亲,但由于她极少公开露面,在国内知名度不高,只有几位高官显臣知道她真正为郡主的身份,当然,更加无人知晓她也为情报部门工作。但她却是情报部不可缺少的一员大将。 聪明慧黠,机敏的才智远胜部里许多庸碌之辈的她,虽然是编制外的人员,但其实有许多重要的情报分析都是来自于她。前阵子王国发生政变,她卓越的分析能力更协助保皇党破角许多骑士党的战略诡计。 更让人不得不赞叹的是,这两个女人除了智慧、才华,还有美貌。虽然称不上世间罕有的绝色佳丽,但五官分明、又散发着智慧的容颜自有一股动人心魂的神采。 奥瑞兹微微一笑,“早安。” “早安,长官。”两个女人同时向他敬礼,精神饱满,神采奕奕。 “首先要谢谢加冕典礼那晚你们的表现,处理得很好。女王陛下特地要我向你们道谢。” 两个女人相视微笑,庄羽鹤代表两人开口:“长官不必客气,这是我们分内的工作。” “无论如何,你们确实表现出色,值得嘉奖。” “谢谢长官。”影山飞鸟道谢,停顿两秒,“有件事想请教长官。” “说。” “为什么那个男人有办法弄到菲力朵夫的指纹?”她蹙眉,“五官可以整形,身材可以相仿,但指纹——” “答案很简单。”奥瑞兹淡淡地说,“伊莱莎给他的。” “伊莱莎夫人?”她微微一惊,“长官是指那天晚上那个女人真是她?” “不错。” “她背判自己的丈夫?”庄羽鹤同样感到不可思议。 “确实如此。”奥瑞兹长声叹息,“因为她爱上了那个男人。女人,只要扯到感情,往往会失去判断力。” 庄羽鹤咬住唇,无法反驳长官的看法,虽然她以自己的理智自豪,但她见过太多感情用事的女人。一沾上感情,尤其是男女之间的情爱,女人似乎成了世上最愚蠢的生物。 她瞥了影山飞鸟一眼,后者同样抿紧唇,显然正在转和她一样的念头。 奥瑞兹注意到她们的异样,“我想,你们两位不会也那样吧?” “我们不会。”两人异口同声。 “那样最好。”他闻言扯扯嘴角,似是欣慰又像讽刺,“特勤人员最忌感情用事,但我对你们自然有信心。不说别的了,陛下刚刚才吩咐要升你们两个军阶。”奥瑞兹语气似是感叹,“从特校升到一级特校——年纪轻轻的,你们俩可创了我国的纪录了。” 影山飞鸟对这样的感叹只是轻轻眨眼,庄羽鹤却不吝惜露出一个更加粲然的微笑,“请长官代为向陛下转达我们的谢意。” “那倒不必了。”他扬扬眉,“你们等会儿可以亲自向陛下致谢。” “陛下要召见我们?” “不只如此。”一个清脆如水晶互击的嗓音响起,“我亲自来这里看你们。” 听闻到这个声音,奥瑞兹立刻站起身来躬身为礼,态度尊敬。 两人亦吓一跳,侧转身,震惊非常地看着女王陛下大驾光临。 她一身清丽高雅的穿着,颈上、耳际、手腕皆缀着皇族历代相传的珠宝,青春俏丽的容颜虽然透露了她二八妙龄的少女身份,但全身上下依旧绽放出一股难以形容的高贵气质。 安琪莉雅女王长大了。 两人的脑海同时掠过这个念头,十七岁的她在经历过一场政变之后,后气蕴比从前内敛了不少,更成熟,更深沉。 “陛下。”两人同时微微躬身行礼。 “早安。”安琪莉雅的态度随和,蔚蓝的眸子一转,落定在庄羽鹤身上,“表姐,多日不见,你变得更美了。” “别说笑了,安琪莉雅!”在行礼过后,庄羽鹤自然而然地以亲戚的态度和女王说话,“不想想你年纪多大了?只会愈变愈老而已。” “表姐这样叫年纪大,那地球上一半以上女人不都鸡皮鹤发了?”安琪莉雅调皮地扇扇眼帘,她这句话是用中文说的。 庄羽鹤一扬眉,“没想到你中文还如此流利。自祖母死后,你应该有十年没讲了吧?” “这你可料错了,表姐,”安琪莉雅甜甜地笑,璀璨的眸光若有深意,“我前阵子几乎天天用中文跟人交谈。” “前阵子?” “我是指我在国外逃难的那段日子。”她动作夸张地挥挥手,在比她大上十的表姐面前,她瞬间由高贵的女王重新变回机灵的少女。 对了。庄羽鹤忽然记起,据说她当时是委托一个中国男人带她回国的,好像叫什么亚洲骑士的。 “这位就是你常常跟我提起,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影山小姐吧。”安琪莉雅忽然转向影山飞鸟,赞赏的眸光将后者从头扫视到脚。 “很荣幸谒见陛下!”飞鸟右手握拳平举胸前,“在下影山飞鸟。” “影山飞鸟,真是特别的名字。”安琪莉雅以日语道,“你父亲是日本人?” 飞鸟微微诧异,没料到女王连日语都如此流利,“是的。” “怪不得这件任务奥瑞兹大力推荐你。” “什么任务?” “你们还不晓得吗?” 一旁的奥瑞兹急忙开口:“臣下还没向她们解释。” “无所谓。”安琪莉雅挥挥手,“我来说也行。” 她微仰头,沉吟好一会儿,半晌,方将一对清澄明澈的蓝眸重新定住她们。 “飞鸟,我要你以特勤保安人员的身份保护即将启程赴日访问外交部长,你将率领一个小队保护我国外交使节团的人身安全。” 她眸光坚定,语气淡然,飞鸟却听怔了,“要我到日本去?” “是的。”安琪莉雅微微一笑,“这不是很好吗?工作之余,正好可以好好欣赏你父亲的故国。”她停顿一会儿,“孤想,你一定很想去日本看看吧。” “那我呢?陛下,”庄羽鹤插口,“我的任务是什么?” “请你扮成外交官夫人,随行赴日。” “那个所谓的外交官呢?”她樱唇因震惊而微启。 “别担心,我们自然为你物色好了。”安琪莉雅忽然微挑唇角,似乎不怀好意,“是一名绝顶聪明的华裔男子。” “华裔男子?”庄羽鹤像机械娃娃般重复女王的话语,怔忡好一会儿,好不容易恢复流畅的说话能力,“陛下的意思是——要我和一个男人假扮夫妻,混入赴日外交人员当中?” “没错。” “但——为什么?!这没道理啊,为什么我必须在日本使节团卧底,而且还得跟一个男人合作?” “别激动,听我解释,表姐。”安琪莉雅先给她一个安抚的微笑,方沉静续道:“你们可知道,这次政变,美国曾暗中用核子潜艇运送特种部队来帮助我国?” “我知道。”庄羽鹤点点头,“但飞鸟不晓得。她并未参与情报方面的事务。” “是吗?”安琪莉雅瞥了影山飞鸟一眼,微微颔首,“确实,这件事被军方列为最高机密,影山特校应该不晓得。只不过我以为你们两个交情非凡,或许你会透露一点给她。” “陛下错了。”影山飞鸟摇摇头,“我和小鹤交情虽好,但一向公私分明。” “是吗?”安琪莉雅唇角觉起一个漂亮的弧度,“说的是,我早该想到你们并非寻常女子。”她用十足赞赏的眼光分别瞧了两人一眼,接着轻咳两声,言归正传,“这是美国中情局提出的要求,因为他们发现特种部队有个叛徒夹带重要的战略情报潜到我国。” “cia?”庄羽鹤扬高语音,轻轻蹙眉,心里一阵不祥预感。跟美国中情局扯上绝没好事! “什么样的战略情报?”影山飞鸟像感应到她心情,向女王问道。 “你想他们会告诉我们吗?”安琪莉雅语调绝对讽刺,“美国一向自豪自傲,没听柯林顿前阵子的演讲吗?wewillmakethenextcenturythenextamericancentury——完全是一副强权国家的口气!小柯要背这种恶心透顶的演讲稿,为何不干脆多想想上法庭时如何自圆其说?劝他还是多管管自家事吧——”她喃喃讽嘲,好一会儿才恢复正常语气,“总之,美国绝不可能将自己的弱点暴露他人眼前。” “但这跟我到日本卧底又有什么关系?”庄羽鹤依旧不解。 “美方怀疑情报己流到我国某个特定人士手中。根据他们情报来源,那个失踪的特种人员前天曾出现在我国外交长官邸附近,估计有可能是为了传递情报给某人。” “外交部长——官邸?”两人震惊不巳。老天,这会是多大的国际纠纷?美国间谍传递给王国的外交部长?女王陛下怎么还能如此冷静? “这么说,美国是怀疑我们派间谍窃取情报?” “那倒不至于。”安琪莉雅微微一笑,“他们相信我国无此野心。他们虽然确定间谍是我国人,但相信我被蒙在鼓里的。” 这么说来,他们只是怀疑外交部长及其周遭的人有间谍嫌疑?”庄羽鹤沉吟,“既然不是我国政府要的情报,那名间谍一定是准备送给其他国家了。” “所以我需要你们查出谁是间谍。” “那么,”影山飞鸟凝眉,“为什么我们必须随外交部长赴日?” “这表示部长身边有为某国工作的情报员,可能是经常性的情报线路中的一个环节。”庄羽鹤回答她的疑问,“而这次传送的是来自美国的重要战略情报,那个国家很可能认为利用原有的线路传递有某种风险,比较安全的方法便是先让这个情报流出我国,再经由其他管道传回去。”她一面解释,一面迅速在脑中玩味一切,“那名间谍若真是外交部长身边的人,就一定会利用这次外交使节团赴日的期间;不是趁转机过程中传递情报,就是利用在日本建立好的传递管道——算是一种障眼法吧,毕竟美国中情局不是那么好应付。” “不能直接利用网络传输吗?” “网络上的资料太容易被窃取了。现在世界各国的情报传递管道还是靠人工接力的情报线路传递,通常是把情报缩成胶卷。” “你的意思是——这份情报现在还在部长官邸的某人手中,还未传递出去?” “应该是。”她微微一笑,“我相信cia一定早就派人监控外交部长官邸,包括所有对外联络管道。” “不错。”安琪莉雅点头,“所以他们肯定情报还在某人手上,只可惜不能确定是哪一个。他们不能光明正大地搜屋,只有派人卧底探查。” “也就是说,我和小鹤一暗一明。”影山飞鸟语调淡定,“小鹤扮成外交人员混入,我则光明正大以保安身份随行。” 庄羽鹤随之紧紧皱眉,“所以,那个男人就是——” “cia的情报人员。”安琪莉雅肯定她的疑问。 “而我必须与他扮成——” 安琪莉雅迅速接口:“一对刚刚度完蜜月的甜蜜夫妻。” 庄羽鹤蓦然扬起眼瞪她,“为什么我觉得陛下的语气似乎幸灾乐祸的意味?你觉得有趣吗?”这会儿她略带不满的口气可完全不像对一国女王说话的态度。 “自然有趣啰,表姐。”安琪莉雅对她的怒意漫不在乎,“从小到大就不停听闻你众多的绯闻,对象是各阶层、种族皆有,独独没有华裔男子。这次可好了,为你介绍有华裔血统的男人,想必可激出更加不同凡响的火花。” “安琪莉雅!”庄羽鹤低呼一声,紧紧颦眉。 但她只是耸耸肩,将一张信封交给庄羽鹤,“这是首都机场直飞雅典的机票,还有游轮桦樱号头等套房的船票。” “做什么?” “祝你蜜月愉快。” “什么?” “明天,你将和未来驻日外交官一起乘坐豪华游轮从雅典回到我国,度过蜜月最后两天。”安琪莉雅微笑粲然,“你们闪电结婚,蜜月归来,你的夫婿立刻随团出国,你自然嫁夫随夫。” 安琪莉雅似乎没注意庄羽鹤目瞪口呆的神情,或者她注意到了,只是调皮地不予理会。她眨眨眼,“表姐,务必趁这仅有的两天好好熟悉对方,否则很容易泄露身份哦。” “为什么是我?” “我刚刚说过了啊,因为你的中国血统,表姐。”安琪莉雅淡淡解释,“对方既然是华裔,自然容易喜欢身世接近的女人,这样你们的恋情才更有说服力。而且,你家世又好,身为哈斯汀王国的郡主,跟你结婚的人即使是个小人物,部长也不敢小觑。如此一来许多事便有了解释!”她微微一笑,“他也可以因此打入上流社会,相信部长一行人都会抢着亲近他。这样不是更方便你们收集情报吗?” 安琪莉雅洋洋洒洒,一篇言之有物的大道理讲下来,听来竟是这个任务指派得有理,而且还非她不可,再找不到比她更完美的人选。不愧是哈斯汀王国的女王陛下,虽然只有十七岁,诡辩的口才一流。她只能瞪着安琪莉雅,莫可奈何。 倒是飞鸟以同情的目光溜了她一眼后转向女王,“还有一个问题。” “请说。” “陛下如何确定美国说的是实话?他们真的是因为战略情报落入我方人士手中,才要我们安排这些吗?或者,另有其他目的?” 安琪莉雅眸光一闪,“什么意思?” “比如说,这情报其实属于别国的或根本没这回事,只想借此收集有关我国的情报。” 飞鸟说完她的疑惑后,安琪莉雅静静地看了她好几秒,接着转向庄羽鹤,“表姐,你这朋友果然不是简单人物,虽然不搞情报,头脑可清晰得很。” “她一向杰出。”庄羽鹤微笑应道。 飞鸟交错看着两人,恍然大悟,“原来你们早想到这个可能。所以你除了要和那个cia联手追查真相,其实也在一边防范着他,因为也许他才是真正想夺取情报的人?” “你说对了,飞鸟。”庄羽鹤点点头。 飞鸟摇摇头,语气同情:“引狼入室,又要狼不咬人。” “这会儿你总算懂了我真正的苦处了。”庄羽鹤朝飞鸟眨眨眼,一双手摇着她手臂,撒娇般地扁扁嘴,状若极端委屈。 而飞鸟,安慰似的拍拍她肩头,唇边却不禁逸出一串清凉笑声,有如掬起山涧溪流,令人心旷神怡。 第二章 雅典桦樱号游轮 长度九百尺,高度两百尺,载客量达两千五百人的豪华游轮“桦樱号”,其所有权属于日本豪雄霸关西的财阀集团。该集团以经营运输为核心事业,名下拥有子航空公司,两家船运公司、货轮、油轮、邮轮、以及新近发展的海上娱乐事业。 这艘桦樱号正是“神谷海上娱乐企业”的旗舰,今年初方正式落成,才下水不久。 庄羽鹤仰头,眸光梭巡停泊在港边、高贵乳白色的豪华游轮。在夜晚朦胧星芒的掩映下,就像一只等待展翅飞翔的白鸟。不愧是旗舰,庞然优美的外观确实震撼人心。 她莲步轻移,拾阶上船,将护照及船票交由管理人员检验,在确定她是头等套房产贵宾时,他露出一个比初见她时更大的笑容,殷勤地对她躬身为礼。 “欢迎光临,庄小姐。”他以为微带着腔调的英文说道。 庄羽鹤在年轻船员的带领下,搭乘电梯上了九楼。 一路上,她尽量要自已维持平淡的表情,但游轮内部奢华的装潢仍让她微微吃惊。虽然她也曾听闻日本曾经傲视全球的经济实力,只没想到在历经十年的不景气之后,竟然还有日本财阀有能力建造这样的豪华游轮。神谷财阀——他们究竟拥有多庞大的资产与经济实力? 最后,船员在一扇镶着金边的乳白色大门前停下,刷卡替她开了门。 “夫人,您的丈夫先前巳经上了船!”船员一面请她进门一面以日本腔浓重的英文说道,“他吩咐过您要是上了船可以先在房里等他,让我们通知他一声。” 庄羽鹤瞥了一眼腕表,六点半,“他在餐厅用餐吗?” “不,在本船七楼的贵宾俱乐部。” 俱乐部?她撇撇嘴,简单来说就是赌场吧?她知道像这种豪华客轮必然会在船上附设赌场,供游客消磨时间。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男人?居然一上了船就到那种地方报到。 “我现在就去通知他您来了。” “不必了。”庄羽鹤一挥手,“我自己去找他。”她递给服务员一张美金,打发他出了房。接着落上门锁,环顾着这间所谓的头等套房。 卧房、客厅、厨房、浴室,还有一间侧面墙镶嵌着巨大玻璃的露台,台内栽植着数种绿色植物,还有白色的休闲躺椅,可供旅客一面休憩一面欣赏窗外海景。在空间有限的船体内竟然能提供如此宽敞的套房,不愧是所谓头等舱。她禁不住唇角微弯,心内一阵好奇。听说在十楼还有更加贵气的豪华客户,不知会是怎样的奢华气息? 不过这不干她的事,目前首要之事就是先上俱乐部去好好见识一下她的“新婚夫婿”。 她一面换装,嘴角一面浮上一层淡淡的、略显嘲讽的笑意。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他迅速在脑海中估算着。 牌桌之前已经出现过两张ace,再加上他现在手上这一张,还有一张在哪里?还在发牌员手里吗?他沉吟着。右手边的棕发男子早弃了权,坐在他左手边的金发男子可一直都是自信十足,对面那个男人更是深不可测。 金发男子桌上有两张八,两张queen,他在第五张牌时加码——最fullhouse吗?对面的男人四张牌顺下来是红桃十、j、k、q,他showhand,莫非最后一张红桃ace在他手上?或者,其实他只有一张红桃九,或者他什么也没有,只是故弄玄虚?如果是ace,他手上这副方块同花大顺必死无疑。 他半故意地踌躇不决,右手指有节奏地敲着桌子。 “喂,老兄,究竟跟不跟?”金发男子催促他。 他瞥他一眼,基本上那男人是属于自信过度型的,不必在意。他一举手,假意要摔下手上最后一张牌,忽然,他瞥见对面男子眸光一闪。 “我跟了。”他微微一笑,推出所有筹码。 其他三人,包括围观者同时发出一阵叹息。 他的方块同花大顺赢了红桃小顺,和自以为是的fullhouse。牌桌上所有的筹码尽落入他手。 “先生,算你厉害。”坐他对面的男人立起身,与他握了握手后退出牌局。 “简直是职业级的嘛。”金发男子喃喃抱怨一句,也决定不再继续。 棕发男子则耸耸肩,“我想自己应该还可以陪你玩几把。” 他淡然弯弯嘴角,“只有两个人玩没意思,有没有人想加入的?” 所有人你看我、我看你,似乎没人想试试与这个今晚手风奇顺的男子同桌竞技。 “我来。”忽然,一个自信清亮,又微微蕴着沙哑的嗓音柔柔地飘进每个人耳里。 只是短短两个字,所有人便不觉将视线同时转向她,带着微微的诧异看着一个裹着一袭黑色低胸小礼服的美丽女子翩然走来。她黑眸迷蒙,恍若笼罩着烟雾,紫红色的唇角则衔着半分明半妩媚的笑意,黑色长发松松挽成一个高贵的髻,几绺不意垂落的发丝衬着耳际那对珍珠耳环更加色泽完美,同样式的珍珠链坠也因挺立的胸脯显得更加诱人。 她就那样走来,步伐是绝对自信的优雅,眉眼是似不经意地淡淡挑逗。 femmefatale. 不知怎地,所有人脑海里都不觉浮现这个法国字眼,这个女人容貌虽不是那种出尘的清丽,更称不上所谓的妖艳,但却仍是足以致使的——危险女人。 自她身上所散发,那种蛊惑人心的奇异气质,绝对可以让每人联想到“红颜祸水”这四个字。就像侦探小说中常见的、以挑逗男主角为乐的美艳女子;或者,就像电影007系列中的庞德女郎。只不过这位庞德女郎决不是甘心衬托男角的花瓶,因她眼中绽放的智慧光芒说明了她的才貌双全。 她一路优雅走来,在他对面落座。 好扫视她,虽然她方才朝他走来时,他已粗略打量过她,得到的印象正是他心中所设想的,但当她真真正正坐在他面前,他又忍不住更加仔细凝视她。 他发现,这个女人每多看一眼就更让人好奇一分,心就被她多牵引一分——决不是因为她的美貌或诱人的身材。他感兴趣的,是她那双幽深黑眸中蕴藏的光芒。那光芒,仿佛璀璨照人,其实又内敛隐晦。 是个挑战。他微微一笑,这个女人对男人而言绝对是个挑战。而他喜欢挑战。 “小姐确定要加入我们的战局?” 她嘴角微扬,“我表示得还不够明显吗?” “你没有筹码。” “是啊,小姐,你至少得准备两千美金的筹码吧,我们对小赌局没什么兴趣。”棕发男子加入两人的对话,一双棕眸直直盯着她,表现出异于平常的浓厚兴趣。 她终于收回一直定在他身上的视线,转头看向另一个男人,唇角愈挑愈高,“我不需要筹码,我有必胜的把握。”她语气淡定。 “什么?”棕发男子一惊。 好自信的女人!他倒想试试她有多少能耐。 “请发牌。”他对站立一旁的发牌员说道。 赌局开始。 第一把,他弃权,她则以一手漂亮的fullhouse赢了棕发男子,面前的筹码果然由零到有。接下来几把,两人不相上下,有时他占上风,有时是她。至于棕发男子,早早便发现自己是在和两名难得一见的高手过招,聪明地自动退出战局。 最后,是关键的一局。 他是黑桃同花,而她牌面是漂亮的twopair。 他不着痕迹地分析她脸上的神情,但他发现那是十分困难的一件事。 难并非难在她面无表情,而是难在她太多表情。 这几把玩下来,她面上的神情简直可用变化多端来形容。一会儿颦眉,一会儿轻笑,一会儿叹息,一会儿咬唇,一会儿又用纤长的手指敲着桌子,一会儿双手抱胸,悠闲地靠着椅背。 更奇怪的是有一次她根本不看最后一张牌,直接合上眼帘,闭眸凝思。虚虚实实,实实虚虚,虚者实之,实者虚之。他相信她一定仔细钻研过中国古老的孙子兵法了。她喜悦的表情未必代表拿了一手好牌,叹气时又未必表示拿了一手烂牌。 他不禁有些无奈,说实在话,他宁可她面无表情。玩扑克的人本就应该面无表情,如此他才能由对手眼神、表情或脸上肌肉些微的变动判断出其心理。 不该是像她这样的。她这样变化丰富,反倒令他无所适从了。像现在这一把,她眉目灵动,笑意盈盈,双手推出属于她的所有筹码。 “show hand。”是虚张声势吧?或者,她真的拿了fullhouse?他该跟吗?如果跟了,很可能全盘皆输;不跟,又怕中了她计。就几率看来,她几乎不可能拿到fullhouse,但看她表情,却又似拿了一手好牌。 他犹豫数秒,回心一想,忽而嘴角微扬,“showhand。” 该舍即舍。他告诉自己,若全输了就当送她的见面礼吧。他摊牌,“同花。” 她笑了,玉手掀开最后一张牌。果然是fullhouse。 “我认输了。”他举起手做投降状,“小姐果然技巧高明。” 他这样干脆认落下风,她反倒一怔,明眸不禁更加细细流转他全身。 他黑发黑眸,轮廓分明的脸上挂着副黑框眼镜,穿一身黑西装,结上了黑色领。 初见时,只觉他气势寻常,就像任何一个躲在自己专业领域、优游不肯入世的学者型男人。上了牌桌,却觉他玩牌风格冷静,气定神闲,面上不动声色,脑海里却精密且迅速地计算各种牌型的几率,就像是典型的赌徒。而现在,他大方地承认败在一个女人手下,不卑不亢、若无事然的模样分明又是一个好风度的体贴绅士。 愈多看他一眼,她愈有种强烈感觉,他——似乎与她想象中有所不同。 她正陷入沉思时,他立起身,朝她伸出双手,“蓝清风。” 她起身回握他,“庄羽鹤。”同样用中文回答。接着,两人怔然互凝。 方才退出战局的棕发男子亦离席来到庄羽鹤面前,“这位小姐,我是否有荣幸邀你共进晚餐?” “对不起。”庄羽鹤看都不看他一眼,“我已经有约了。” 蓝清风蓦地迸出一阵轻笑,他向那男人眨眨眼,既像同情又似嘲弄,“很抱歉,她的约会对象是我。” “你?可是你并末向她提出邀请啊。” 棕发男子的震惊令他觉得有趣,他微微一笑,“既然我是她丈夫,我想应该不必事先预约吧。” “丈夫?”那人更加张口结舌了,牌桌旁围观的群众亦同时发出一声讶然轻喊。 所有人都望向她,仿佛寻求她的辩解。她点头,“是的。” “你是说——你们是夫妻,却假装不认识而在牌桌上互相厮杀?” “没错。”她觉得好玩,发现自己对这种将他人耍得晕头转向的小把戏十分乐在其中。她凝定蓝清风,勾起一抹妩媚迷人的微笑,“因为惟有如此,我们才能好好认识彼此。你说对不对?亲爱的。” 她指的是两个陌生人彼此认识,他知道,但他也知道那些人会想成夫妻之间某种奇特的沟通方式。毕竟,有谁会相信他们虽是一对夫妻,可是今晚才是第一次见面? 亲爱的,她这样唤他,语音甜甜软软,似乎满是柔情蜜意——大概也只有他听得出她是半带嘲讽的吧? “我说,亲爱的!”他刻意压低嗓音,让它感性沙哑,蕴着奇特的蛊惑,黑眸则闪着异样光芒,“我对今晚的小小实验感到非常满意。” 接着,他得意地发现,她细致的脸蛋竟然红了。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明治宫 这是游轮上一家高级餐厅,提供各式各样的日本怀石料理。正如店名所揭示的,餐厅内一切装潢均是维新时代的复古风格。既有传统平安朝时代的风味,又兼容当时西方十八世纪的室内装潢理念。 餐厅最里面的一间小包厢,两人跪坐长桌两边,桌上琳琅满目的美味料理,佐餐的则是日式清酒。 “让我先敬你一杯吧,亲爱的。”蓝清风举起小小的酒杯。 庄羽鹤却蹙起眉,“我们有必要现在就开始以夫妇相称吗?我觉得我们应该先彼此熟悉比较好。” “我对你很熟悉啊。” “是吗?”她扬眉。 “庄羽鹤,出生于公元1970年6月,父亲是中国人,即哈斯汀王国前任太子妃的弟弟,母亲则带有一半俄罗斯血统。和现任女王是表姐妹关系,受封为郡主,却极少公开露面。”他饮一口清酒,洋洋洒洒地继续,“表面上没有正式的工作,但实际职务是贵国特勤部情报部门编制外的特聘情报分析官。头脑机敏、聪慧,才华洋溢,行事冷静,个性则是绝对的变化多端,典型的双子座——”他想起方才在牌桌上她从未出现过两次以上相同的表情,禁不住微微一笑,“再加上,绝对的女性主义崇尚者。” 庄羽鹤听罢,淡淡耸耸肩,“这些都是官方给你的资料吧,就算知道也是应该的。既然这么说,我也对你了如指掌。”她微微挑眉,似笑非笑。 “蓝清风,公元一九六六年十一月生,父母皆是中国人,七岁时全家移民到美国洛杉矶,十八岁被中情局吸收,目前是cia东亚区域情报员,负责东亚事务情报的收集、分析、传递。专长是物理、电脑、经济、语言,在局内评价颇高,公认为难得的人才。聪明机巧不在话下,个性崇尚自由,行事率性、不拘形式,典型的射手座。” 她扯扯嘴角,学着他停顿数秒,“再加上,是个不折不扣的赌徒。” “赌徒?” “不具赌徒性格的人不会与我赌最后那一把。” “何以见得?” “你根本猜不着我的牌,不是吗?”她气定神闲地说,“你无法从我的表情看透我的牌型,你只是放手一搏,当舍就舍——这就是你当时心中的想法吧?” 蓝清风凝望她好一会儿,“你确定你只是个情报分析官?” “什么意思?” “不是心理学家?或者,更糟糕的,是个女巫?”他半开玩笑地,“你几乎看透了我内心的想法。” “这只是一般性的推论而已,不是真能看透你的想法。如果我真能看透一个人的内心,还用辛辛苦苦从事情报分析吗?”她也开起玩笑。 他跟着拉拉嘴角,“你是故意的吗?在牌桌上,你故意用变化多端的表情诱我跳下陷阱,让我无法理智地判断状况。” “那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他微微俯向她,黑色的眼眸若有深意地锁住她,“你故意利用你的女性,利用各种脸部表情及小动作挑逗一人男人的心绪,让他无法专心?” 他炽热的眸光令她心跳加速,她低星眸,“如果我真有意如此,你认为我达到目地了吗?” “至少对那个男人十分有效,我是指坐我左边的那个家伙,他整个牌局被你迷得晕头转向,完全失去理性的判断力。”他似笑非笑,“他完全忘了怎么羸得一副牌,只记得结束后一定要跟你约会。” 庄羽鹤笑了,她确实知道那个家伙从头到尾目光都离不开她,因此才会没玩几把便输光所有筹码,但眼前的这个男人——他似乎完全不受她刻意放送的魅力所影响。事实上,他一直在默默地评估她,仿佛在脑中玩味她各种动作所代表的意涵。 “那个招数对你没用是吗?事实上,我还从未见过玩牌玩得比你更专心的男人了。”她像在赞赏他,口气中又不觉抹上一层淡淡的受辱感。因为她一向引以为自豪的魅力竟然对他无效。从前,只要她有意施展魅力,男人无不立刻跳下她下的陷阱,屡试不爽。 但这个男人不同。 从一进入俱乐部,她就刻意对周遭男人放电,莲步不经意地轻摇款摆,眉眼半掩,迷蒙多情,点上红紫的樱唇则微微勾着美好的弧度。 像这样若有意似无意的淡淡挑逗,是她与生俱来和本能,更是她经由母亲调教学得的手段。她不明白为何他可以毫不动摇,一丝丝也没有——这男人完全不为美色所惑吗? “你觉得自尊受损?”他似乎为她受辱的语气感到有趣。 “我只是不明白。” “不明白为什么我不像其他男人因你有意的挑逗而六神无主?” “或许。” “如果我跟其他人反应一样你会如何?” 她一挑眉,看着他隐在镜片后熠熠生辉的眼眸,那眼神如此专注,又充满好奇,就像求知欲旺盛的少男,她忽而笑了,双眉一舒。 “如果你跟他们一样被我迷惑,我便会变本加厉,使尽一切手段迷得你理智尽失,将你玩弄在手心,让你完全失去自主能力,只能乖乖听我号令。”她淡淡说来,似是玩笑,口气又极度认真,“我会用我的身体引诱你,让你误认为可以得到我,却绝不许你轻易越雷池,只差那么一步——于是你会心痒难搔,更陷入我张下的网,无法自拨。” 她一番话说得极度自然,神色不动,而又铿锵有力,他简直听怔了。 “你是指你会运用女人独有的武器,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不错。” “这是一个女性主义者应该有的想法吗?”他无法相信,“像你们这种女人不是最恨男人只看重你们的身体,忽略你们的头脑吗?” “那得看个人的想法。就我而言,有时候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为什么?!” “因为那种男人最好对付,几乎可以不用花任何脑筋就可轻易摆平他。” 他瞪她许久,终于,轻轻扬起嘴角,“你是个可怕的女人。” 她神气镇定,丝毫不觉得侮辱,“你不是第一个这样说的人。我的好友也这么说过,她十分庆幸自己不是个男人。” “影山飞鸟?” 她一惊,“你怎么知道?”官方提供给他的资料不可能连她和飞鸟的私交都透露啊! 他看出她的惊疑,“别忘了,我也是情报员,这点小事随便一调查就知道了。” “你调查过我?你还知道什么?” “知道你和影山飞鸟从小青梅竹马,孟不离焦,焦不离孟,默契一流,只要一个眼神便可明了对方心意。”他淡淡地说,“包括上礼拜贵国女王加冕典礼有恐怖分子潜入,也是你两人合力一起擒获的。” 她蹙眉,“你连这件事都知道?” “我在场。” 他淡淡一句,她却震惊莫名。 怎么可能?她瞪视他。他怎么可能在场?如果当时花园另外有人潜伏,她跟飞鸟怎么可能毫无所觉?他——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高手?身手竟然如此利落,无声无息。 “别这样看我,宝贝。”他轻轻一笑,“仿佛我是某种怪物。” “你是怪物!”她一字一句指控,语音微扬,显然情绪激动,“你根本不是普通男人。” “就因为我不被你勾引?” 她抿唇不语。 “你错了,亲爱的。”他唇角迷人地弯起,伸过手,轻仰起她下颌,“我不是圣人,怎可能不被你所动?只是——”他拇指缓缓擦过她丰润的红唇,语音沙哑,“我看重的不是你的身体,而是你的头脑。从那晚在贵国国宴厅花园见到你开始,我就忍不住欣赏你带着尖酸意味的机智反应。亲爱的,我怎么能不被你所吸引呢?”他用仿佛念着莎剧对白的夸张口吻说道:“你是第一个在牌桌上击败我的女人啊!” 庄羽鹤不禁屏息,她想笑,因为他可笑的夸张语气,可她又笑不出来,因为他奇异的眸光燃起了她内心某个部分,让她心跳失速,无法如平素一般镇定。她不知自己怎么了。在她意识真正醒觉之前,她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吐出舌尖舔了舔菱唇。 这是个富含邀请意味的动作,她知道,尤其她又用一双雾蒙蒙的眼眸凝望着他。 于是,她没有阻止他凑近她的唇,在其上轻啄一下,送来淡淡的酒味。 她只能在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偷走她一个吻后,伸出食指按住自己的唇几秒,然后端起酒杯,猛然饮尽杯中清酒。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ok,现在让我们复习一次。” 晚餐后,两人回到属于他们的头等舱房,各据长沙发一角。庄羽鹤右手拿一支笔,念着左手的清单,“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在纽约,我在一出百老汇音乐剧演出中瞥见你,一见钟情。” “然后呢?” 蓝清风看着她散落肩头的长发,“我拼命向所有人打听,没人知道你来历。终于,一个高级官员透露你来自哈斯汀王国,贵为郡主。我震惊莫名,考虑着要不要展开追求,虽然哈斯汀只是濒临黑海的小王国,但你为皇室郡主,身价必然不凡。而我,不过是纽约一介平凡财务分析师,门不当户不对,堂堂郡主怎会看上我这种男人——” 庄羽鹤扬眉,“这是你自己加的台词吧?我不是那种势利的女人。” “我知道,所以我才鼓起勇气追求你啊。”他半真半假地说,“利用我丰富的语言天分每天一首诗词越洋传真,终于说服你跟我单独约会。” 她微笑,“然后呢?” “我到伦敦出公差,你飞来与我会合。” “第一次约会的地点?” “海德公园!”他移动臀部,试图坐得离她近一些,“我精心策划的野餐。以蓝天为幕,绿草为席,再加上我亲手准备的料理,你的芳心迅速被我打动,于是我们有了初吻。” 她的呼吸因他试图挪近而稍稍一乱,眉尖一挑,“我是那么容易上钩的女人?” “当然不是。只可惜我魅力非凡。” 她撇过头,躲避他灼人的眼神,“再来呢?” “于是我当场向你求婚,你也答应了。这件事发生在贵国政变之前。”他摇摇头,忽然长长叹息,“贵国突如其来的政变拆散了我们,我在美国心急如焚,日日夜夜想你念你担忧你,试着利用各种管道想潜入贵国到你身边,却无论如何也不成功。当战争一结束,贵国一恢复空中交通,我立刻搭机前来贵国找你,工作也放下不管了。” “真浪漫!”她评论着,带着轻微的讽刺。 他不理会她,继续往下说道:“一见面,你便哭倒在我怀里,整夜我俩激情缠绵,诉尽对彼此的无边相思,第二天一早,立即公证结婚。贵国的女王后来晓得了还震惊不已。” “哈!真夸张!” “因为你我都丢掉了惟一的工作,郡主便用个人的影响力为我在外交部谋得一职,由女王陛下亲自签下授职令。” “了解我的人都知道我不是那种公私不分的女人。” “但为了你心爱的夫君你不惜用尽各种手段。” “那你呢?你难道是那种愿意攀附裙带关系的男人?” “只要能讨你欢心,个人自尊不值一哂。” 他说得深情款款,明知道这只是排演,她却忍不住心一紧。 “怎么样?这样的剧本你还满意吗?”他按按疲倦的眼皮,半躺在沙发上。 他看来就像快睡着了,她不晓得他怎不能有足够的精神编出这样的故事? 她俏皮地眨眼,“显然你不是能靠这行吃饭的人。” “难道你有比我更浪漫的腹案?” 她眼珠儿一转,耸耸肩,“没有。” 他叹息,“那就别批评我的努力。” “好吧。”她提起笔,划掉清单上第一项,“再来是我们的兴趣。” 他打了个大哈欠,“我们明天再继续吗?”他希冀地望着她,“我想睡了。” “不行,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我们还有一整天的时间,船后天早上才到伊斯坦堡,下午才过伯斯普海峡,然后才抵达我国,记得吗?”说话当中,他又打了个哈欠。 “我的兴趣,亲爱的。”她仍旧坚持。 蓝清风只得翻翻白眼,百般无奈地回道:“音乐、骑马、网球……”他已陷入半睡眠状态。 没有回应。庄羽鹤自清单上仰起头,眸光射向他,惊异地发现他竟然已眼眸半闭了。 “喂,你!醒醒。”她试着推他,他却倾势倒向她,头枕在她覆盖着丝质长裙的大腿上,状若香甜。她简直不敢相信,他竟然就这样睡着了。而且还是睡在她腿上! 他不可能是真的睡着了,老天,他是情报员啊,哪能如此漫不经心,毫无警觉性?他一定是装睡,试图占她便宜! “起来!”她再推他一次,这一次还扬高语音,然而他只是逸出一声轻微的呻吟,翻转过身继续睡,一颗头还是枕在她腿上。这简直让人哭笑不得。庄羽鹤忍不住狠狠瞪他,但他对她欲杀人的眸光毫无所觉,依旧睡得香甜,十分自得其乐。 二十八年来第一次,她被一个男人占了便宜,而且还是在他不知不觉的状况下。 这——该怎么说呢?说她受到冒犯了吗?确实是的,他竟然能在她面前睡得如此自然,如此香甜,她可以明白他今天累坏了,又喝了不少酒,但——在她面前睡着?这男人究竟把她当成什么了?她难道真对他毫无吸引力? 从没有一个男人在靠她如此之近的时候还能不心猿意马,能不渴求与她一夜缠绵,能不乱了呼吸与心跳,完全失去自制力。只有他!而她想为此杀人! 怎么搞的?她应该一向厌恶男人只渴求她的身体啊,但为什么当有个男人不为她所动时,她却又如此心烦意乱,直觉一股想尖叫的冲动呢?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像他这样枕着她腿入眠时,她却无法假装若无其事,无法克制自己不去怔怔凝视他,无法阻止自己摘下他那副可笑的眼镜,一只手指轻触他高挺的鼻梁,沿着人中抚上他的唇。 这是很适合亲吻的唇,她迷迷蒙蒙地想着,将一绺发拨到耳后,缓缓俯下脸庞。 第三章 蓝清风是被摇醒的。 他蓦地直起上半身,张开眼帘,多年的训练让他的眼瞳在经过一夜睡眠后不需要重新调整焦距,立刻就可认清自己身在何处,而脑子也迅速清明澄澈,能够理智思考。 他头等舱房客厅里,睡在沙发上。之所以会忽然醒觉是因为外头不小的风浪,船身剧烈摇晃。他身上盖着温暖的薄羊毛毯,靠着舒服的羽绒枕,而这一切显然是那个目前在卧房睡觉的女人为他做的。他——昨夜竟那样不知不觉睡着了。 蓝清风忽地蹙眉,他还记得昨夜的一切,他跟庄羽鹤回到房里,就在这张沙发上排演两人相识的一切。他觉得很累,一整天在雅典市区奔走办事,一下是美国大使馆,一下又是黑街小巷,然后又匆匆赶上这艘游轮,还斗了几个小时的牌,最后又和她一起饮酒——他累坏了,但她却不让他睡。 他不知自己怎么搞的。通常即使他再怎么累,也不会允许自己这样毫无防备地入睡,该死的,他还曾经熬过三天三夜不睡呢。像昨晚那样无知无觉、放松身心安然入睡简直不是一个职业情报员该做的事! 但不知怎地,看着她穿着轻松的家居,长发自然地垂落两肩,清秀的脸庞脂粉未施,他竟有一种奇异的安心感,仿佛回到了自己舒适、安全的窝,可以让长久以来绷得紧紧的神经完全松懈下来。岂料一放松,就忍不住沉入梦乡。 他不仅睡了,还睡得心安理得、甜美沉稳,一整夜,他竟然连一次也没醒来,最后还是因为外头的风浪才被摇醒的。 他站起身,走向植满绿色植物的露台,透过巨大的玻璃凝望外面的天色。 清晨七点,天色却还是昏暗朦胧的,玻璃被激动的雨滴一次次地冲刷,帷幕爬满了雨滴,遮蔽了他的视线,不过他仍可由昏暗的天色以摇晃不已的船身轻易地想象到外面现在正被不小的风雨侵袭着。 他伫立着沉思一会儿,忽觉身后有些异样,他旋转过身。 “早安。”他语音微哑地打着招呼,凝视着她静静地站在离他不远处,身上穿着水蓝色睡衣,外罩白色的棉质睡袍,蓬松的长发因睡眠微显凌乱,却更增一股奇异的魅力,让他心海一阵轻微的翻腾。 “早。”好简洁地回应。 “昨晚真不好意思,竟然在练习途中睡着了。”他道着歉,有些笨拙地。 “没关系。”她轻微地拉拉嘴角,怪异地瞥了他一眼,“昨晚你让我明白了一些事。” “什么事?” “就是你真的很累。还有——”她咬着唇,似乎考虑要不要说,终于还是樱唇微启,“你真的对我的身体毫无兴趣。” 他瞪着她,因她嘴角一抹不情愿的微笑微微分神。接着,他迅速凝定心神。她说什么?他对她的身体毫无兴趣?她从哪儿得来这么可笑的结论?他要是真对他毫无兴趣,现在在他体内缓缓燃烧的这把火焰是怎么回事? 这扰人的火焰烫得他体温上升,全身不自在,直想伸手抓住她,凑近她的唇,好好吻得她头晕目眩,吻去她刚刚那番可笑的宣告。 但他终于克制住了自己,没有因野性的欲望行事。毕竟他是个绅士,不是吗?而且他知道面前这个崇尚女性主义的女人,不会喜欢他满脑子只想将她压在床上而膜拜她全身。她不会想知道现在在他脑子里转的念头,他自己也不喜欢。 通常他是不会这样的,真的。从事这样的职业,他跑过的国家不在少数,见过的女人更多不胜数,其中亦不乏倾城倾国的绝色佳丽,他当然也会欣赏她们——就像他一个最好的朋友一样,可他绝不会像他那个朋友遇到美人就想把她带上床,那家伙以美貌评论一个女人的吸引力,他可不是,他一向就认为有大脑的女人才真正有魅力。 与其跟一个美貌无脑的女人在床上缠绵,他宁可跟一个老处女科学家在桌上辩证物理。一个有头脑、才气的女人,就算她不是那种外貌迷人的女子,充实的内涵仍可让她充满知性美。所以在他十六岁时,生平第一个追求的女孩子就是同校成绩顶尖的女孩,她长满雀斑的鼻梁挂着一副大大的眼镜,嘴里甚至还装着矫正牙套,是所有男同学避之惟恐不及的对象,可是他却跟她约会了足足一年,最后还邀她一同参加毕业舞会。 从此,他就习惯了与这类女人交往。大学时在mit念书时也好,在中情局工作时也好,他发现聪明的女人最令他心动。 当然,这世上不乏既有智慧又有美貌的女人,事实上,他在局里就认识了好几个,而那些女人自然也都会吸引他。他会逗她们,与她们调情,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只有一个让他上了她的床,那还是在他们认识三个月以后的事。可是,从前的他对那些女人再怎么心动,也不会在清晨七点看着人家时便有一股想抓她上床的冲动,何况这还只是他跟她相处的第二天。 他岂止想与她调情,岂止想对她说一些半真半假的玩笑,他想做的绝不止这些——想想看,他昨晚还在用晚餐时,一时克制不住吻了吻她的唇呢。 幸好她只是脸颊泛红,并没有指责他,随后也迅速转离话题,否则他真不知如何自圆其说了。他能怎么说?说他一时情不自禁吗? 老天!他是野兽吗?他就不能在看着她时脑子里转一些比较正常的念头吗?她似乎又开口说了话,他看着她的唇性感地动着,以意志力强迫自己回神,“对不起,你什么?” 她叹了一口气,看着他的眼神似乎有些挫败,又像有些委屈,“你昨晚睡得好不好?” “很好啊。” “那为什么不能专心听我说话?我以为你还精神不济,看来只是因为我太无聊使你昏昏欲睡罢了。”她指控他。 “当然不是这样!”他直觉地反驳,“你怎会这样想?” “因为你表现得像是这样啊!”她忍不住提高嗓音,“昨晚你甚至就在沙发上睡着了。” “你因为这样而生气吗?”他凝视她,着迷于她情绪激动时微微泛红的双颊以及闪闪发亮的眼眸。 “是又如何?” “这让你气得睡不好?”他盯着她眼皮周围疲倦的影子。 她瞪他许久,蓦地转身就走。他注意到她微微不稳的步伐,怎么搞的?她脚步竟有些跛? 他追上她,拉住她手臂,“你的脚怎么了?受伤了吗?你昨天不是这样的。” “我说没事。只是昨天夜里不小心抽筋了。” “抽筋?”他忧虑的眉头稍稍舒展,微微一笑,“你需要好好按摩。”他一把抱起她。 她震惊莫名,有几秒钟的时间失去意识,然后终于挣扎了起来,“你做什么?放开我!” “只是将你抱到沙发而已。”他柔声说道,一面抱她到柔软的沙发上,让她坐在那里,伸手将她双腿轻轻抬起,搁置前面玻璃桌上,“哪一只脚?” “什么?”她愣愣地看着他在她面前蹲下身。 “你哪一只脚痛?”他仰头柔柔一笑,她的心一阵轻颤。 “左脚。” “这里吗?”他一只手覆上她小腿处。 她只觉一束强烈电流自他碰触她的地方流窜她全身,“是的。” 他感觉到她的颤抖,却误会了她颤抖的原因,“会痛?”他语气温柔,像是强烈的不忍,“忍耐一会儿。” 于是,他掀开她睡衣下摆,推高到膝盖处,十指开始在她光裸的小腿上运作起来。 她倒抽一口气,拼命咬住下唇克制自己送出的呻吟。这感觉如此美好,让她忍不住呼吸紊乱、急促,但又如此磨人,让她胸膛微微疼痛着。她想推开他在她腿上施展魔术的双手,却又巴不得他就这样一直按摩下去,让好闭上眼,好好享受这一切。 她真的闭上眼了,直到他一句低沉的问话让她猛然掀开眼睑:“好多了吗?!” 好多了吗?她甚至不记得她曾痛过。 “你看起来很痛苦,我的按摩无效吗?”她瞪着他,他忧虑的话语让她蓦地没由来地想笑,但她终于忍住了,只是沉默不语。 “要不要请船上的按摩师来,他们的技术应该好一点。” 没有人的技术会比他更好。她阻止他,重新将睡衣睡袍拉回脚踝处。她注意到他眸光奇异地一闪,带着某种期盼的炽热。 她脸一烫,莫非他终于对她有了某种感觉? “你的脚怎么会抽筋的?” “我不知道。”她微微粗鲁地应道,低掩星眸。她怎么能告诉他?说她昨晚大腿让他枕了大半夜,一直舍不得滑开,因此腿部麻木,在忽然用力站起身时小腿才会抽筋——她能告诉他这些吗? 绝不!她死也不告诉他。怎能让他得晓得在他昨晚那样毫不礼貌地入睡后,她竟还为他心跳不已,不但舍不得起身,还趁他入睡时悄悄偷了他一个吻? 当然没睡好!她足足在沙发上发呆到半夜三点,回到卧房又因为抽痛的腿以及翻腾汹涌的念头无法成眠。好不容易快要入睡时,偏偏外头又起了大风大浪晃得她心神不宁。 一直到方才为止,她真正的睡眠不超过一小时。而他,居然睡得如此香甜! 她蓦地回眸,忿忿瞪他一眼,他接收到她气愤的眸光,微微拉起苦笑,“是我问错了。我想你一定很恨我,在你睡不好的时候我竟然睡得如此安稳。”他看透了她的想法。 她又是愤慨,却又忍不住一阵莫名的喜悦。忽然,一阵想恶作剧的调皮情绪攫住她。 “你想怎么补偿?” “我亲手做的早餐,如何?”他试探地问。 “你——亲手做的?”她不敢相信。 他只是微微一笑,朝她眨眨眼,“你先坐着休息会儿。” 她愣愣地看着他走向设备现代化的厨房,虽然简单,但流理台、瓦斯炉、冰箱、橱柜……这些还是有的。她看着他冰箱拿出一些东西,接着身影隐入隔开客厅与厨房的屏风后。 他——会做饭?她不禁摇摇头,右手不觉抓紧沙发上一团软软的东西。她低垂眸光,这才发现她抓的是昨晚为他盖上的毛毯。 他曾经裹着它睡觉。 庄羽鹤不晓得是哪来的冲动让她拾起羊毛毯一角,凑向鼻尖深深地嗅着,贪恋还残留其上、属于他的男性气味。她让右颊贴上毛毯,感受着淡淡的温热,想象着他也曾像她这样紧紧贴着这条薄毯,沉沉、甜甜地睡着。 好迷人的气息,好甜美的感觉,这样裹着曾经也裹着他的毛毯让她一阵无可名状的舒服,神志不觉昏昏沉沉起来。 好舒服。她迷迷糊糊地想着,螓首向后一落,正好深深埋入他曾枕过的羽绒软枕。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她睡着了。 当蓝清风端着两盘香气腾腾、形状煎得十分完美的蛋卷从厨房走出来时,蓦然发现了这个事实。 他轻轻在玻璃桌上放下盘子,看着她细致恬静的睡颜,心里忍不住柔情一牵。 她静静蜷缩在沙发里,覆着那条温暖的羊毛毯,卷卷的眼帘美好地低伏着,投下羽状剪影,两瓣柔润的红唇微微分启,恍若邀请男人细细品尝。 他在她面前蹲下,犹豫着是否该抱她回房。在床上她会睡得舒服一些。 他伸出双臂,在即将碰触到她时又像触电般地缩回手。 不行,他不能冒险抱她。他还记得刚刚将她抱上沙发时那股心悸的感觉。要不是发挥了超强的意志力,又担忧她疼痛的腿,他或许就会她做出不礼貌的举动。 不行。如果他再抱她一次,再接触一次她柔软的娇躯,再如此靠近呼吸着她芬芳的气息,他就会完全失去理性,甚至会等不及唤醒她便要了她。 那他岂不完完全全成了她所鄙夷的那种贪恋她美色的愚蠢男人!她会逗引他,折磨他,将他玩弄在手掌心,像残酷的猎人对待他无助的猎物一般。她会得意于自己对他的影响力,会高兴地看着他为她神魂颠倒,并且永远不会尊敬他。 他无法忍受那样。其他任何人对他的看法他都不在乎,但她的看法他无法忽视。 他要她觉得他聪明、迷人、有礼、自制,他要她尊重他、欣赏他,将他视为一个无法轻易征服的男人。然后,他才允许自己将她带上床,用他的唇、他的眼神、他的身体膜拜她,倾诉他对她的心仪与仰慕。而她,也会用同样的举动、同样的情感回应他。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船即将进港。 虽然风雨稍稍延迟了“桦樱号”预定的航程,游轮仍在两天后停泊于哈斯汀王国濒临黑海惟一的港口,比预定的时间晚了一夜。 早晨九点,庄羽鹤站上甲板,任璀璨阳光洒落她一身。 蓝清风站在她身后,提着两人的大件行李,而她,提着一件小的。 “到了。”她微微叹息。 “你紧张吗?”他温柔的嗓音拂过她耳际。 他会这样问她是有原因的。今晚在哈斯汀的宅邸里将有一场小型的欢迎晚餐,是外交部长夫妇特别为了他们的加入而举办的。而明天早上,他们便会随同使馆人员一起启程到日本去。 一切都从今晚开始。 今晚,两人便必须以新婚夫妇的身份联袂出席晚餐,并且在取得所有人的信任后,展开调查行动。绝不能失败。 他看着她轻轻摇头,调整一下粉蓝色圆形小帽的角度,那顶帽子俏皮地斜覆额角,为她清雅的脸庞增添几许娇美的气息。 两人静静地随着人潮移下船。 他一面伸直左手臂替她挡去不必要的肢体接触,一面问道,“有人会来接我们吗?” “我的司机。” 司机?!他挑挑眉,很快地,他的疑问就有了答案。他看见一辆加长型的银色劳斯莱斯停在两人面前。一名穿着白色制服的中年男子打开前门下车,朝两人微微鞠躬,“欢迎小姐、先生。”他淡淡一句,眸光迅速瞥了一眼蓝清风又若无其事地收回,接过两人的行李,又为两人打开后车门。 穿制服的司机、加长型劳斯莱斯,车里还有小型冰箱、电视、可供办公的折叠桌、电脑,就连在游轮订的也是高级套房——蓝清风不记得哪一次任务曾经享受过如此待遇。 不愧是出身皇家的郡主,排场果然气派。 他瞥她一眼,她拥有的财富想必也是十分惊人吧,而他不过是一名小小的情报员,国家给的薪水虽然优渥,他也存了一笔钱,可绝对比不上她。 算了,他扮演的原就是一个高攀皇家千金的无名小子,要不是娶了羽鹤郡主,怎能说服外交部长那群人相信新任驻日大使人选竟是一个什么履历也没有的普通男人? 不过,他心里不免有些难受。 或许他该学学好友任翔,脱离组织自行创业。据说那小子可赚了不少,房子买了好几栋,跑车更是在每一个他逗留的国家都有,甚至在香港和雅典各有一艘私人游艇。 任翔当然找过他搭档,也三番四次暗示他早早脱离那个坑人忠诚、又只给人少得可怜的报酬的地方,只是他总没有答应。 不管怎样,他对国家情报分析的兴趣还是远胜于诸如护送未成年公主归国的委托案——这是任翔最近一次接的案子,委托人正是因政变流亡在外的安琪莉雅公主。他喜欢静态的脑力激荡活动,最好别教他撒开两条腿,千里奔波。 或许是懒吧,但他一向就是很满足这种闲适自在的生活。只是在看着身旁衣着气质皆高贵的女人时,他仍有种奇特的感受,不希望别人以为他是因为钱财娶她为妻的——即使他们只是假扮的夫妻。 但他最不愿意发生的事还是成真了。 晚上九点,当在外交部长官邸一顿美味的晚餐结束后,史莱尔部长找着了他,端来一杯威士忌给他,“所以,你是在纽约见到郡主,从此一见钟情,决定展开追求?”史莱尔看着他的眸光是奇异的,那种奇异,仿佛有着共谋的感觉。 他接过玻璃酒杯,“我确实对羽鹤一见钟情。” 他怪异地盯他,“你的眼光不错。” 蓝清风微微一怔,不明白史莱尔为何要这样看他,但当他迅速在心中浏览过部长的经历后忽地了然。史莱尔原本只是个通过国家检定考试的公务员,但在三十岁那年娶了哈斯汀有名的银行家千金,因着部长夫人娘家的提携,方能在政界一路攀升,今日已然是王国外交部长。就因为史莱尔是依靠裙带关系发展事业,所以他认为自己与他是同一类人。 蓝清风直想皱眉,他实在不想将自己与这种男人扯上关系,瞧部长盯着他的眼神,充满暗示性,又像嘲讽他,又像自我解嘲。但他只能顺着说下去:“是啊,她是个好女人。” “好女人,不见得是好妻子。”史莱尔若有深意。 “这名话说得好,”蓝清风命令自己轻轻一笑,“就像好男人不见得就是好丈夫一样。” 部长也笑了,笑声像是微微尴尬的,他饮了一口清冽的威士忌,“怎么会对外交事务有兴趣?” 蓝清风唇角微弯,“你也知道,我老本行是在华尔街工作,但毕竟太累了,羽鹤一直要我辞职。”他故意压低语气,“既然我国准备派外交使节团赴日访问,女王陛下就要我趁这个机会随行部长身边见见世面。” 史莱尔眸光一闪,“为了培养你吧。看样子未来驻日大使人选非老弟莫属了。” 老弟?这么快就开始跟他攀关系了吗?蓝清风在心内嘲讽,果然娶一个郡主为妻还是有它的好处。 “哪里,小弟年轻识浅,许多事情还稚嫩得很,还要靠部长多多提拔。陛下也说过您见多识广,处事得体,要我多向部长您讨教呢。”他微笑着,顺手送给他一个大面子。 史莱尔果真脸庞一亮,“陛下真这么说过?” “当然。”清亮的语声扬起,两个男人同时转头望着一个身材婀娜的女人朝他们走来。 “郡主。”史莱尔微微欠身。 “部长何必这样客气?”庄羽鹤伸手阻止他行礼的动作,“我和清风现今都是算是你的下属,何况又是后生晚辈,就免了这些皇家礼仪吧。” 史莱尔微微一笑,“怪不得人人都说羽鹤郡主谦虚有礼。” “哪里。”庄羽鹤回他微笑,“以后还请部长多多照顾,尤其是处子,他对外交事务并不熟悉,请多费心。” “我当然尽我所能。”五十多岁的老人霎时红光满面,大笑地拍了拍蓝清风的肩。 庄羽鹤与蓝清风互望一眼,都是唇角微勾,没料到如此轻易哄得外交部长大人满心喜悦。接着,庄羽鹤瞥见在大厅另一头的部长夫人向她招手,她微微颔首。 “风!”她亲昵地唤道,“你就和部长多聊聊吧,部长夫人刚才说有一幅画要请我品评,我先过去一下。”语毕,她优雅地欠身离开两个男人。 两人还来不及送走她的背影,另一位金发美女便走过来,她微笑妩媚,凝视两人的蓝眸氤氲。史莱尔担负起引荐之责,“这是我的私人秘书,还记得吧?!” 蓝清风搜寻着记忆库,“蒂娜.莱巴顿小姐吗?” “是的。”她微笑粲然,伸出一只手。 “幸会。”蓝清风握住她的手,唇角上勾,“莱巴顿小姐真是难得一见的美女。”他毫不掩饰欣赏的目光。 “叫我蒂娜。”他的赞赏似乎很令她高兴,唇边的笑意更深了,“蓝先生才真是玉树临风的翩翩君子呢。” 史莱尔交错看着两人,唇角半掀,址开一个奇特的弧度,“蒂娜,你陪清风聊聊,我先失陪一下。”他对蓝清风点点头,迅速消失。 蓝清风对他怪异的举动微微蹙眉,再回头看向金发美人热切的眼神时,忽然有一阵不祥的预感。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另一头,部长夫人妮雅也正准备替庄羽鹤介绍着一个男人。 “魏,过来一下。” 一个黑色打扮的男人应声缓缓走近,冰绿色的眼眸在人尚未抵达时便传送两道锐利如刀的光束。终于,他在两个女人面前站定,全身肌肉紧绷,仿佛一只正在评估猎物的豹。 “这位是部长的私人保镖,魏。”妮雅介绍着。 庄羽鹤点头微笑,首先伸出手,“魏先生你好。” 他似乎迟疑一下,终于伸手一握,“郡主。” 在两人双手交握那一刻,庄羽鹤感觉有一股不寻常的力道,她立刻一声惊呼。 “对不起,郡主殿下,我弄痛你了吗?” “没事。”庄羽鹤连忙微笑,事实上这点小痛她还吃得起,问题是在这些人面前她得扮演娇生惯养的皇家郡主,于是她假意揉了揉手,“魏先生不愧是专业保镖,力气不小呢。” “魏是这一行有名的人物。” “是吗?”庄羽鹤转向部长夫人,不着痕迹地评估她的眼神,妮雅淡灰色的眸中显现出对这位私家保镖不寻常的情感。 这两人之间莫非的什么关系?她猜测着,但魏的表情却看不出有何特别之处,不知是他太会掩饰,或者只是妮雅单方面的欣赏?在她还来不及更进一步观察时,魏已悄悄退下,妮雅的眸光在他壮硕的背影流连一会儿,忽然一转向另一方,嘴角若有所思地扬起。 庄羽鹤注意到她的目光焦点,随着她转移视线。 大厅的另一头,部长不知何时已离开蓝清风身旁,一个金发美人站在史莱尔刚才站的地方,正因某个笑话开怀大笑,一面用手掠了掠一头漂亮的松发。她一只手臂有意无意地碰着蓝清风,状若亲昵,凝望他的眼神即使在这么远的距离也可以感受到某种暗示性。 如果庄羽鹤没记错,那女人是部长的私人秘书——蒂娜.莱巴顿。那女人靠清风如此近做什么?更可恶的,是那家伙居然还一副受宠若惊受宠若惊的模样,她不知不觉抿紧唇。 妮雅注意到她表情,拉拉嘴角,“别在意,郡主殿下,有些女人就是不知好歹,成不了气候的。” 她回眸,明白妮雅话中意思,却也为她充满讽刺性的语气微微一惊,但她只是淡淡一笑,“叫我羽鹤就好,夫人。” “那你也叫我妮雅吧。” 她轻轻颔首,“妮雅,那个女人是部长的私人秘书吧,她总是那样?” 妮雅耸耸肩,“她叫蒂娜,她就是不懂看场合。” 该不会连部长都跟她有一手吧?庄羽鹤唇角微勾,她当然不会问出如此失礼的问题,何况这或许正是调查重点。她只是浅浅一笑,以适当的热切态度挽起部长夫人的手。 “走吧,妮雅,你答应让我看看你收藏的画作的。”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他尴尬不已,一面不知所措地朝金发美人微笑,一面忍不住环顾四周希望某人能解救他。但他接触了庄羽鹤的眼神,而她凌厉的眸光足以令人全身骨髓一阵战栗。 她似乎不太高兴,在与部长夫人相偕离开在厅时,总共回头瞪了他三次。三次! 原因该不会是他身旁这个不请自来的八爪鱼吧?但他也不是自愿的啊,天晓得,他还巴望有谁能助他脱离苦海呢。蓝清风瞥了蒂娜一眼,身子禁不住又打了一个抖。 这辈子他最怕的就是和空的出众美貌,脑袋却空空的女人相处。而蒂娜,论美貌无与伦比,论智慧却也“无与伦比”。更可怕的是,她居然对他充满兴趣! 他不过是一个普通至极的男人啊,长相只能勉强算是好看,又有了名义上的妻子——真不晓得她怎会对他产生兴趣的?他忍不住大翻白眼,忽然,一个身着浅色洋装的女人倩影自两人面前经过,他连忙喊住她:“影山特校。” 影山飞鸟凝住脚步,缓缓旋过身,湖绿色的眸子掠过一道异彩。 “一起过来聊聊嘛。”他语气显示随性的邀请,其实投向她的眸光却隐含着恳求之意。 她似乎接收到他传递的信息了,流转的眸光瞥了一眼蒂娜后,薄薄的唇角漾起一抹淡得不能再淡的微笑,“蓝先生,莱巴顿小姐。”她向两人颔首为礼。 蒂娜红唇微微一噘,仿佛不很乐意她加入两人成为电灯泡,但飞鸟没理她,径自将眼眸定在蓝清风身上。她再次迅速打量他全身,方才在用餐时,她其实已悄悄地观察他好一阵子,只是一直没机会同他交谈,现在总算有了机会。 这男人——就是羽鹤这次任务的搭档,假扮她的新婚夫婿的cia情报员。 飞鸟不知道自己预期些什么,她曾经在脑海里描绘过数次这男人的影像,但却没一次是正确的。这男人与她所想象的实在相差太多。 他身材并不壮硕,不像部长那位气势不凡的私人保镖。是修长型的男人,五官也不特别俊朗,甚至还在鼻梁上架上一副可笑的黑框眼镜——他看起来哪像是什么情报员?倒不如说他是那种关在象牙塔里,学有专精的学者。 学者型的男人——这就是他给她的第一印象。 这样的男人真能从事这样不简单的任务吗?该不会在羽鹤需要帮忙时反倒拖累她吧? 就算是假扮夫妻,实在也很难想象羽鹤跟这个男人站一起的模样,何况今晚羽鹤将幸福妻子的角色扮演得极好,几乎连她都要以为他们两个的确正处于热恋中。 “影山特校!”她一加入两人的谈话圈,蓝清风立即将全副注意力转向她,“听说你是贵国有史以来第一个升至特校的女性军官,真不简单,我觉得十分佩服。” “一级特校,我最近升官了。”影山飞鸟淡淡纠正他。 “一级特校?”他微微讶然,“真了不起!年纪轻轻的,竟能有此成就。” “蓝先生过奖了,我只是运气比别的同僚好一些。” “不,羽鹤也跟我提过你,她口中的你可是了不起的女人呢。” 羽鹤提过她?她告诉他她们两人的关系?不可能。 飞鸟摇摇头,“郡主提过我?”她故意尊称庄羽鹤的头衔,显示两人并无交情。 蓝清风似乎懂了她的意思,唇角微掀,似笑非笑。 一旁的蒂娜再怎么迟钝也明白自己成了多余的人物,撇撇嘴,不情愿地说道:“两位慢慢聊吧,我先失陪了。” 蓝清风望着她摇摇摆摆地向部长的保镖走去,同样地,在到达他面前时,蓝眸朝他抛了个媚眼。才刚刚逗引完一个男人,马上又将目标转向下一个——真是可怕的女人,如果不是必要,他真希望别与她多有牵扯。 “你似乎很怕她?”飞鸟仿佛看透他的想法。 他只是耸耸肩,“就能说我不愿与她多有牵扯吧。” “她可是难得一见的倾国美人呢。”她仔细凝视他,仿佛想确认他的反应。 “美貌却和智慧不成正比。”他简单一句。 她忍不住眨眨眼,无法抑制淡淡的惊讶,“一般男人很少不为女色所迷的。” “不会是我。”他说得那样斩钉截铁。 她沉默数秒,“你是个蛮特别的男人。” “多谢。”他轻扯嘴角,半开玩笑地,“否则怎么娶得到羽鹤呢?” 羽鹤?他得如此亲密,如此自然,全然不像做戏。 他在她湖绿若潭的眸子里看到沉思的光影,“你不乐意吗?” 她一怔,“不乐意什么?” “不乐意你的好友与我如此接近。”他若有深意。 他果然知道她和羽鹤的交情。飞鸟尽量维持若无表情,“这只是任务。” “如果是真的不是任务,你是不是无法理解她为何会看上我这种男人?” 她一惊,“你怎么这样想?” 他凝望她,嘴角轻轻扬起一丝微笑,“你的眼睛告诉了我。” 他能看透她的眼神?飞鸟禁不住微微一笑,至少这男人是聪明的,“别拖累她。” “什么!”他提高了嗓音,黑眸不可思议地瞪她,不敢相信她竟敢质疑他的能力。 她明白他有自尊受损的感觉,唇角的微笑挑得更高了,“我说——”她再重复一次,不慌不忙,“别拖累羽鹤。”语音方落,她立即转身离去。 留下蓝清风一人独自感叹。最近的女人真是愈来愈不好惹了。 第四章 日本东京 在豪华饭店的最顶层,影山飞鸟一身黑色劲装,手中的无线对讲机传来清晰的语声。 “报告长官,一号房就绪。over。” “……二号房检查完毕。over。” “……这边没问题。over。” 她一面听着属下报告,一面满意地点点头。 这家五星饭店的保全措施原本就做得不错,尤其是位于最顶层的豪华套房,更经过特别设计。首先,要上这一层楼就得经过惟一一座直达顶楼的电梯,而且必须刷卡才能开启电梯门。这样严谨的保全,再加上特勤保安人员仔细的检查,相信外面的闲杂人等是绝对无法闯入的,同样地,里头的人也受到严密的监视。 当然,这群外交使节团并不晓得他们下榻的每一间房都已经被悄悄装上窃听器,尤其是外交部长身旁最亲近的人。包括住在总统套房的部长及其夫人;住总统套房隔壁部长的私人保镖以及飞鸟属下一名能干的准校;庄羽鹤及蓝清风;最后是部长私人秘书以及影山飞鸟本人,这四个房间都在王国保安人员的严密监控中,不但装了窃听器,房内的电脑网络也受到限制。 这一切是为了保护政府首长及其眷属的安全,却也是让那名混在其中的间谍没有传送情报的机会。绝不能在他们真正确认那名间谍的真实身份前就让情报外流,这是影山飞鸟接到的指令,而她也准备确实执行。 “退出各房,请部长他们进房,over。”她朝对讲机下令。 “是,长官。over。” 过了几分钟,住在顶楼的人们以及服务生陆续经过飞鸟身边,在一阵招呼微笑过后各自回房。几乎每一个人都显得神色极端疲惫,坐了两趟飞机,一下机又先与日本政府当局合办了个记者招待会,半个小时的镁光灯及问题不间断地疲劳轰炸,不仅接受访问的部长及夫人感到疲倦,就连在一旁负责点头微笑的使节团的成员也全身僵硬。接着,两个小时后又是一场由日本外务省长接待的盛大国宴。 飞鸟相信,这些人回到房第一件事想必都是先好好洗一个澡,然后立刻倒床就睡。 确定每个人都回到自己房间后,派驻在各房的特勤人员偕同服务生陆续退出。 “在各出入口都派人守着。”飞鸟命令道。使节团的成员或许可以稍事休息,身为保安人员的他们可无此特权。然后,她先到部长房里复查情况,在确定一切没问题后来到庄羽鹤房里。庄羽鹤微笑应门。 “影山特校,你来做最后检查吗?请进。” 她将飞鸟礼貌地迎进门,一关上门立即恢复亲密的表情。 “那个男人呢?” “他先洗澡了。” 飞鸟闻言微微一笑,这还是自从两人在特勤总部一别后,第一次有机会私下谈话。 “一切都安排好了吗?”庄羽鹤问她。 “没问题。所有人都在我们监控之下,尤其是住在顶楼的各位。” “连我们这间房都有窃听器?”庄羽鹤怪异地挑眉。 “是的。” “那你还如此大方与我交谈?” “放心吧。”飞鸟一面笑道,一面转过玄关观察整间房,“你们和部长的房间都是我亲自监控的,所以你们恩爱夫妻间的绵绵情话,除了我没别人会听见。” 她来到布置得舒适的小客厅,眸光流转一圈后转过身,才发现庄羽鹤还凝定在距玄关不远处,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干吗这样看我?” “你说呢?” 她虽不肯明言,但飞鸟已明白她的意思,“你觉得我讽刺你?” “难道不是吗?”庄羽鹤走向她,在沙发上坐下来,一双明眸仍是瞪着飞鸟。 “你是指哪一点?你们不是恩爱夫妻,还是你们从不情话绵绵?” “你明知我们的关系。” “是吗?我可不认为如此。”飞鸟眉尖一挑,“就我看来,你们充满默契的表现已非演技可以解释——我怀疑其间或许有几分真实性。” “是——吗?”庄羽鹤同样拉长语调,不置可否。 飞鸟秀眉扬得更高,一踏步在她身边坐下,一伸手抬起她下颌,“不承认?我可在这双漂亮的眼睛里看到不寻常的光芒呢。怎么说呢?像是燃起两道熊熊火焰一般闪亮的眼神!”飞鸟夸张地扬高语音,“我想,或许是嫉妒吧?” “我什么时候嫉妒了?” “前两天在部长家里的晚餐,当那个妖艳的的女秘书不识相地纠缠着蓝清风时,你脸上是什么表情?” 庄羽鹤心一跳,但嘴边仍倔强,“我哪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你想杀了她。”飞鸟轻声却坚定地说。 “我——”庄羽鹤张口却吐不出完整的话语,她终于轻轻叹气,“那么明显吗?” “你承认了?” “其实连我自己也不明白怎么回事。”她低声招认。 飞鸟凝视她数秒,放开她下颌,“你喜欢他?” “应该不讨厌吧。” “你从前也喜欢过男人,可我从没见过那种表情出现在你脸上。”飞鸟提醒她。 “我想,他确实的点不一样。”庄羽鹤轻轻逸出一声叹息,想着在游轮上他竟在她腿上睡着的那一晚,双颊开始发烫,“他对我的态度不像其他男人——我想或许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更在乎他吧。” “你是指什么的态度?” “他——不会被我所迷惑。”庄羽鹤咬着下唇,嗓音像带着些许困惑,又似有些难以服气,“我无法掌握他内心的想法。你知道,一直以来我对男人都是了若指掌,我可以预测他们最微妙的心理,可以掌握他们的反应,可是他——他跟他们不一样。” “你的意思是在你们两个之间你失去了主导的优势?” 她仿佛全身一震,在凝视她好一会儿后,终于垂下眼帘,“是的,我想是这样。” 飞鸟一怔,一时之间难以接受自好友口中吐出的话语,她也呆了。 羽鹤的意思是——她没办法弄懂那男人的想法?一向对男人极有手腕的羽鹤,一向有办法在最快的速度让任何男人臣服的羽鹤? 她简直无法相信。跟羽鹤相交这二十年来,她看着许多因男孩轻易地拜倒在她裙下,看着她在男女之间的追逐游戏中永远占尽上风。当两人二十四岁那年,羽鹤甩了一个极优秀俊美的男人时,她甚至戏称羽鹤是夺人魂魄的可怕魔女。而这魔女竟也会有对一个男人毫无办法的一天?! “我想,是你的报应到了。”飞鸟一本正经地。 “什么报应?你在说什么啊?”庄羽鹤微嗔。 “记得我曾经说过?”飞鸟自嘴角勾起一抹足以令人气绝的平淡微笑,“一个人在情场上不可能永远是常胜军,你总会遇到克星的,他是你的真命天子。” 庄羽鹤一怔,凝思数秒,忽然不服气地轻喊:“那又怎样?难不成我得臣服在他脚下,受他摆弄?” “当然不是,你不是那种女人。”飞鸟停顿数秒,再补上一句,“我也不许他欺负你。” 庄羽鹤闻言嫣然一笑,身体更靠向好友一些,“你要保护我?” 飞鸟湖绿色的眸子闪耀清辉,“我从前就说过了,会一辈子保护你。” “真好。”庄羽鹤逸出一串泉水般淙淙笑声,双手抓住她衣襟,半赖皮似的将头顶住她胸,“不愧是我至交好友。” “别高兴太早。”飞鸟忍不住嘴角一抹笑意,偏又故意将语调放得冷淡,“我不许他欺负你,可也不许你随随便便就陷入情网。” 庄羽鹤抬头,“什么意思?” “除非你极爱那男人,而他又有足够的能力继续我对你的承诺。” “飞鸟,”庄羽鹤抿唇一笑,双眸恶作剧般地眨呀眨的,“你在嫉妒吧?” “我哪是那么小气的人?会嫉妒你有情人而我没有?” “不是的。”她用力摇头,“我是指你嫉妒他可能会抢走我。” 飞鸟瞪她一秒,忽地甩开她手,“你快滚吧。”她站起身来,假意理着衣裳,朝庄羽鹤丢下嘲讽话语,眸子却闪着笑意,“最好他识相一点,早点把你带走,别一天到晚找我麻烦。” “唉呀,好绝情的人。”庄羽鹤抛给她一朵大大的甜笑,“真不怕我被抢走?” “请便啊。” “如果我不要呢?”庄羽鹤站起身再度捉住她手臂腻着她,“如果我偏偏要赖你呢?” 飞鸟嘴角微扬,正想回话时,一声惊呼忽地响起:“老天,我没看错吧?” 这声惊呼吓了两人一跳,连忙将眸光对准声音来源,望向一脸目瞪口呆的蓝清风。 “你们两个——莫非不只是好朋友?”不只是好朋友?难道指她们两人有断袖之癖?两人互望一眼,爆出一阵清朗笑声。 “你胡说八道什么啊?”庄羽鹤一面笑,一面瞪他,“莫非以为我们是同性恋?” “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 “可是你刚才不是说要一辈子赖着影山特校?” “那是女孩子间的玩笑话。”庄羽鹤翻翻白眼,“你不懂吗?” 他默然数秒,似乎在脑中玩味着她的话,终于,他嘴角勾勒起深深的、迷人的微笑,虽然头还是微微摇着的,“真不懂你们女人,竟然可以说出这么恶心的话。” “你们男人这间不说吗?” 蓝清风一怔,脑海忽地浮现一幅可笑的画面——任翔朝他扇着两扇迷人的眼帘,撒娇般地说着要一辈子做他好友的话—— 老天!他不自禁一个冷颤,全身浮现鸡皮疙瘩,光这样想就觉得恶心! 庄羽鹤见他如此,明白他的感觉,却故意逗引他,“怎么啦?瞧你脸色苍白的模样。” 蓝清风微微苦笑,“你就别再整我了,亲爱的。” 亲爱的?他竟然当着飞鸟的面这样喊她?庄羽鹤一阵尴尬难当,却又忍不住因他自然脱口而出的称谓感到欣喜,一阵电流窜过全身。 飞鸟自然注意到她不寻常的反应了,光从她比平常红上几倍的脸颊便可轻易窥见她心情的不稳。她禁不住暗暗摇头,绿眸却不着痕迹地打量蓝清风。 看样子羽鹤是真的陷入情网了。而这男人——是否也有同样的感觉? 该也有吧。瞧他一双黑眸凝定在羽鹤脸上无法动弹的模样,他显然深受羽鹤吸引。若真如此,就是她该先行退场的时候了。但最后,还的一个问题。 “依你们这几天的观察,有没有特别可疑的目标需要锁定?” “目前没有。”庄羽鹤回答,“倒是发现那四个人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难以理清。” “你是指感情方面的问题?” “你也发现了?”庄羽鹤微微颦眉,“部长和夫人之间似乎感情冷淡,蒂娜看来是四处招蜂引蝶的人物,夫人又似乎极欣赏那个保镖。” “我倒的个猜测,史莱尔与蒂娜之间或许有特殊关系。”蓝清风插口。 “是吗?”飞鸟微微沉吟,“部长有婚外情?” 而妮雅夫人容许这件事,并且也以魏为目标?或者她还被蒙在鼓里? “我们还没办法排除任何一个人选,除了感情,他们似乎没有其他方面值得疑虑的。” “我知道了。”飞鸟淡淡点头,“那么我就先告辞,两位晚安。” 语毕,她回转眼眸,静静凝视庄羽鹤数秒,接着她忽地摇摇头毅然转身,离开两人的卧房。不知怎地,她有种感伤的预感——她与羽鹤分离的日子似乎近了。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东京世田谷区神谷家庭园 今晚,来自哈斯汀王国的外交使节团将在这里接受神谷财阀年轻指导者的私人款待。 虽说是私人款待,但穿梭其间的贵宾们可都是大有来头的人物,甚至连日本政界几名大老也赫然在受邀名单,并且也都赏脸光临,将神谷家的晚宴装点得更加贵气优雅。 显然神谷财阀在日本实力雄厚,以至于主人虽只是商界一名资历尚浅的年轻人,但许多政商界有名的大老仍愿意卖他面子。 影山飞鸟一面陪伴在外交部长史莱尔身旁充当临时翻译,一面坚守职责,悄悄注意着周遭状况。当然,今晚各界重要人物云集,有关保安方面的问题其实不必他们太过担心的,自然有日本方面的人马负责。但在神谷家各个出入口,她仍派了手下驻守,一方面是防止闲杂人等混进,另一方面也顺便向她报告是否有已方人物进出。当然,底下那群保安官们并不晓得他们之所以要限制已方人物进出并非只因安全方面的考量,主因其实是防止间谍有机会递送情报——有关这件秘密任务只有飞鸟等三个人知晓。 羽鹤突然消失了。 飞鸟相信她是追不久前以头痛为借口离开神谷家的蒂娜去了,当时事态紧急,她甚至来不及留话便匆忙离去,害得飞鸟与蓝清风着实为她担忧了几分钟,后来才想到她应该是尾随蒂娜而去。 于是蓝清风对部长编了个羽鹤身体不适的借口,由飞鸟暂时接下羽鹤工作担任部长与外宾交谈时的即时口译。这当然是因为她日语相当流利的关系。 她随着史莱尔部长以及妮雅夫人周旋于一个又一个重要人物之间,传译着彼此堆砌华美的外交辞令,听着他们言不及义的对谈。 这就是所谓的外交活动吗?或者是因为这是属于私人性质的晚会,所以所有人都刻意回避感性的话题?顶多有些人会提起哈斯汀与日本即将开展的外交关系,然后说一些类似祝福的话,但也仅此而已。 似乎没有人提起将来愿意与哈斯汀王国建立某种关系,比如说议员们愿意在国会中担任所谓游说者的角色,或者利益团体愿意与王国高层人士多加接触等等。 而史莱尔也没有主动提起这样的话题。 飞鸟觉得疑惑,为什么史莱尔不借此机会为王国将来与日本商界的关系打下基础?这不就是女王陛下这次派使节来日本的原因吗?不就是为了与日本洽谈建交的可能性,并且增加在日本民间的影响力?她真不明白为什么。 很快,她便知晓答案了。 那是因为主办此次晚宴,神谷财阀的指导者终于在占地广大的神谷家庭园里现身。 据说神谷财阀的总部是在京都,指导者由于公事繁忙,在晚会刚开始时人还在京都,因此才会姗姗来迟。不过,他还是在晚宴进行一个多小时后赶到了。 当那辆加长型的黑色在轿车平稳地停在庭园的外时,所有宾客同时有默契地停止交谈,目光从四面八方集聚在那个正步下轿车的男人身上。 他身材修长优雅,一身手工缝制的银灰色礼服服帖帖地依附他的身躯,充分展现出他充满力与美的身体曲线。接着,他扬起头,鹰锐的眸光精准地朝这里射来。 所有人——包括飞鸟,都禁不住发出轻微的赞叹声。 这个男人实在太俊美了,那恍若艺术大师一刀一刀雕塑出来的五官轮廓完美得让人无可挑剔,美到恰到好处,直觉减一分则太少,增一分又太多。 一个男人怎能俊美成那样?仿佛所有天光都自然荟萃到他身上,辉芒璀璨,盈着灿烂金光,让人无法逼视。他岂止是太阳之子,他本身就是太阳! 光君。 飞鸟听到有人这样低声唤他,而她认为他确实当得此称谓。 他确实是无论到哪里,都自然吸引所有人注意的“光君”。他是光君,而所有在他璀璨锐芒照围下的人们,顿时成了阴影。 包括这里所有的男人、女人,也包括她——影山飞鸟。 飞鸟别过头,玫瑰唇角淡淡拉起一丝苦笑。那男人的眸光实在太凌锐了,就算是一向高傲自信的她也无法逼视。生平第一次,她有狼狈不堪的感觉。那男人甚至未真正看她一眼,光是这样不经意地扫过就令她心跳加速。 不该是这样的,这样的感觉不该是属于她影山飞鸟的。她是高傲的飞鸟,展翅翱翔于天际,从来不曾俯视任何男人一眼。她从来就无意让任何男人进入她视野当中。 但今晚,她岂止让他进了视野,他简直让她动摇了一向锁得坚稳的心门。 别再看他。她告诉自己,别尝试冒险。但命运之神却不容她逃避,他走向她——不,其实是走向她身旁的外交部长。 “这位就是史莱尔部长吧?”他主动向史莱尔伸出手,“在下神谷光彦。” 他——就连嗓音也如此低沉性感,像拂过柔软的丝缎那种荡人心魂的感觉。他用的是英文,而且完全没有日本人惯有的奇特腔调,十分标准。 有几秒钟的时间,史莱尔似乎还身陷在震惊的状态中无法回复,好不容易回过神,连忙也伸出手与他一握,“久仰大名。” 两人寒暄了好一会儿,忽然,史莱尔左右转头。 “清风呢?他怎么不见了?”他问飞鸟,她蓦地凝神。 是啊,蓝清风那家伙,什么会忽然消失的?莫非追羽鹤去了? 她轻轻颦眉,“或许是担心羽鹤郡主,先回去了。”她用母语答道,不希望让外人知晓哈斯汀王国的郡主也在使节团行列中。 “是吗?”史莱尔摇头,唇边一抹半讽刺的微笑,“年轻人!” 他说话的口气仿佛在责备蓝清风不该因为儿女私情放弃了与重要人物攀关系的机会。他转向神谷光彦,“真是很抱歉,本来想向神谷先生介绍一位年轻人的,他是敝国女王陛下内定的未来驻日大使人选。因为他妻子临时身体不适,他送她先回饭店。” “是这样啊,真遗憾。”神谷光彦淡淡颔首,面无表情,脸上肌肉未牵动一分一毫,“没关系,总有机会与他见面的。”他停顿一会儿,忽然微微一笑,“老实说,我很希望与贵国人士建立良好的关系,这也是我神谷财阀今晚特地宴请部长先生的原因。” 史莱尔眼神一亮,立即抓住这个机会,“哪里,能跟神谷先生认识才是本人的荣幸。听说神谷先生年纪轻轻,担任财阀指导者却有声有色,神谷财阀在你的指挥之下事业一帆风顺。不愧是当今商界难得一见的奇葩……” 他一古脑儿说了许多恭维话,神谷光彦静静听着,其间神色不见任何变动,不特别欣喜也没什么感动的感觉,仿佛听习惯了这些。倒是史莱尔终于结束时,他鹰眸微微一闪。 “如果不嫌弃的话,除了公事上的关系,光彦也很希望能和部长先生成为朋友,或许改天一起去打一场高尔夫球?” “当然、当然。”史莱尔满口应承,欣喜之情动于颜色。 “另外,神谷财阀也有一些投资计划想请部长拨空指教。” “投资计划?” “是的。”神谷光彦凝定他,闪着锐芒的眼眸似乎有意暗示什么,“有关于财阀的,当然,也有我私人的计划。总之,如果的机会能与部长私下谈谈最好了。” 史莱尔一只本来要送酒进口中的手僵在半空中,像接收到某种不寻常的讯息,他微微犹豫一会儿,终于咧嘴一笑,“没问题。” “既然如此,明天下午如何?” “好!” 神谷光彦点点头,朝经过身旁的侍者要了一杯酒,“那我先干为敬,愿神谷财阀与贵国合作愉快。” 两个男人碰了碰酒杯,接着一饮而尽。神谷光彦淡淡一笑,“容我失陪,部长先生请尽兴。” 史莱尔红光满面,欣悦异常地注视他缓缓离去的身影。飞鸟亦不由自主紧紧盯着,一面拼命阻止自己倒抽一口气的冲动。 她到现在才发现,原来他行路的姿势竟是微跛的,虽然不明显,但他前进的步伐确实有些不流畅。原来光君并不是十全十美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原因造成他腿部受伤呢?飞鸟发觉自己不自觉地凝思着。 停止胡思乱想,影山飞鸟!她硬拉回不受控制的思潮。 比起神谷光彦受伤的原因,她更应该好好想想方才他对部长所说那番充满暗示意味的言语。他究竟想暗示什么?而部长又领略了什么? 她有些受挫,因为对方才两个男人谜样的对谈丝毫抓不住头绪。 在神谷光彦离去后,方才曾经与史莱尔部长谈过话的人们忽然包围住他,一个个神色热络地打着招呼,人人都表达想与哈斯汀攀交情的意愿。 原来如此,原来是因为神谷财阀还未明白表示他们对哈斯汀王国的态度,所以这许多政商界大老才会抱持观望的态度。一旦神谷财阀的指导者领先表示善意,所有人就会争先恐后来套交情。由此可见神谷财阀在日本的影响力。 飞鸟见这群人围上来,人人都以英语发言,禁不住一阵好笑。这些人方才还自尊自傲的,非说日语不可呢。看来这里一时之间不需要她了。 于是,她寻了个借口告退,隐到庭园一处隐秘的角落,拿起行动电话拨给驻留饭店的手下。她迅速下着指令。 不久,线路另一端便传来一阵清晰的语音。她蹙着秀眉,静静听完手下的报告,然后收了线。她听到的并不是让人愉悦的消息。 根据属下进入情报网络查得的资料,神谷财阀主要是从事运输业的大企业集团,旗下拥有数家交通事业,世上最大的海上游轮——“桦樱号”便是属于他们的。另外,神谷财阀还持有一些东欧军火工业的股份,据说持股还不少。 军火贩子。这是第一个掠过飞鸟脑海里的想法。 通常,那些涉入军火工业的财阀企业都不会太过单纯,传言有许多小国内乱的起因有一半可以归咎于这些人的煽风点火。 这样的男人究竟想和史莱尔谈些什么私人投资计划? 根据方才的报告,神谷光彦前阵子曾在哈斯汀王国发生意外落海,被一名渔夫救起送入医院。经过腿部手术,以及将近两天的昏迷后,他醒来,并坚持立刻回到日本。 那是哈斯汀王国刚刚结束政变,女王加冕大典过后两天。也就是两个礼拜前的事。 两个礼拜之前,那男人尚处身哈斯汀国境。究竟是什么缘故让他在政变期间出现在哈斯汀?莫非——他与那次政变有关? 而他,对史莱尔部长说那些话又有什么目的?她必须查清楚这一点。 飞鸟抬眼望向神谷家建筑优美的住宅,她必须设法潜入那里,以自己的方式寻找线索。 可是现在不能。她必须紧盯包括部长等几个可疑目标,在这种人来人往的热闹场合,是最容易在不知不觉中进行情报传递工作的,她不能疏忽职守。只有等晚宴结束后,部长一行人将在保安人员的护驾下乘车返回饭店。部长、妮雅夫人、魏,全都会被她手下以保护之名严密监视。那时,她就可以独自行动了。 第五章 蓝清风避开众人耳目,悄然离开神谷家热闹非凡的晚宴现场。 还剩十五分钟。距离他与任翔约好的时间只剩十五分钟,而任翔该与那个女人见面的时间也只剩二十分钟。他必须快点赶到那家餐厅。 闪过一个又一个护卫重要人物的岗哨后,他跳上一辆计程车。不到十五分钟,他赶到会面的地点。 任翔坐在餐厅里,一面仰头与胸部傲人的女侍谈话。一张脸孔俊朗万分,五官端正,而那双比女人更加漂亮的黑眸则闪着璀璨清辉,嘴角勾着迷人微笑。 微笑一向就是这男人的专长,他一向就是玩世不共恭,随时拉着有意迷尽天下女子的微笑,即使他已经有了一个堪称绝世美人的清丽搭档也不例外。 蓝清风摇摇头,在他面前坐下,“你这家伙!”他用力捶了好友一拳,“又到处勾引女人!” “该死!好痛。”任翔惊呼一声,不甘示弱狠狠反捶他一拳,“你这家伙手劲愈来愈重了。” “是你愈来愈不中用了。”蓝清风先抬头向女侍要了一杯咖啡,才又重新将眼眸定住好友,不怀好意地微笑,“怎么?最近的案子都太轻松了是不是?” “哪里轻松?”任翔翻翻白眼,“你明知我才刚刚护送那任性公主回国。” “那倒是。那一笔可让你赚了不少吧?” “那当然——没想到那国家虽小,皇室的财富倒不少。” “便宜你了。不仅荷包赚得饱饱,还饱得美人归。” “美人?”任翔怪异地挑眉,“我不认为兰你得上美人,只能勉强算是及格吧。” “你啊,我劝你收敛些吧,哪有人看人光凭长相的?”蓝清风摇头,“别以为你长得还可以,就过分挑剔别人。” “我长得只能说还可以吗?”任翔似笑非笑,“不是我自夸,貌比潘安这种形容词大概也只能用在我身上吧。” “哈!”蓝清风讽刺地。 任翔不理会他,“怎么样?!这次任务状况如何?” “我正要问你,上面怎么会派你来支援我?” 照说任翔现今已不是cia的人,为什么会要他来接情报? 蓝清风沉思着,看着任翔翻翻白眼,“天晓得他们哪里得来的消息知道我正在日本,就这样被逮到了。真倒霉,我本来准备今晚搭机回去的。” “表示他们信任你嘛。” “算了吧,这种没赚头的差事最好少来烦我。”任翔没好气地,“就连上回护送那个刁蛮公主也等于是被局里摆了一道。” “谁叫亚洲骑士大名鼎鼎呢?”蓝清风毫不同情,“何况上回你也不吃亏,大赚一笔又觅得最佳拍档。” 任翔闻言得意地微笑,“说到最挂拍档——”他忽然压低嗓音,若有所思地眨眨眼,“听说你这次任务的搭档,那个哈斯汀的情报分析官有个女的?” “那又怎样?”蓝清风嗅到一阵不祥的意味。 “怎么样?漂亮吗?” 蓝清风瞪他,“漂不漂亮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搭档的美丑与否可关系到一个任务的成败呢。”任翔理所当然地。 蓝清风心一窒,莫可奈何地摇头,“服了你了。” “怎样?听说她也是华裔?究竟美不美?” “她智慧过远用美貌。” 任翔双眉古怪地一揪,“这就是说她很丑啰?” “她是才貌兼备!你见过她的。”蓝清风高声吼道射向任翔的凌锐眼神像极端不满。 “我见过她?谁?!”任翔一怔。 “庄羽鹤。” “庄羽鹤?”任翔沉吟着,好一会儿终于灵光一现,想曾在安琪莉雅加冕大典上见过的女人——一个美丽聪明的女人。清风最无法抗拒的典型。 “你迷上她了。”任翔淡淡一句。 蓝清风蹙眉,“你胡说什么?” “绝对是事实。这件事可以由三点来证明——”任翔微笑,正想逐一条列理由时,蓝清风挥手止住他,“该死,她早到了。” “有什么不妥?”任翔注意到好友凝重的表情。 “羽鹤也来了。”蓝清风喃喃一句。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庄羽鹤跟踪蒂娜已以有一阵子了。 从蒂娜在神谷家托言头痛借此提早告退回饭店时,她便注意到情况的异常。虽然蒂娜极力让脸色显得疲惫,但她浅蓝色的眼眸却泄露了她真正的情绪,那闪闪发光的眼神实在不像一个头痛的人。倒像要从事某种刺激活动的人。 庄羽鹤马一联想到或许她正要进行传递情报的工作,便暗暗尾随其后。 当然,或许那女人只是要出去会日本情人也说不定,不过若果真如此,应该不会选择搭乘电车。 她跟着她上车,车内人并不多,庄羽鹤小心翼翼地选了个蒂娜无法看到的角落静静站着。 蒂娜拿着本时尚杂志专注地看着,状若悠闲。庄羽鹤盯视她,想着那份情报会以什么样的状态被传递,是将资料拍成了胶卷,或者已被扫入迷你光碟片储存? 不论哪一种,蒂娜绝对无法平空将它递送给他人,至少得假装碰撞到某个人,或者在某个寄物柜存放,或者直接将它邮寄。但她什么也没做,在新宿下了车。 莫非她误会蒂娜了?那女人原来真是要回他们下榻的饭店去? 但很快地,蒂娜的行动推翻她原先的想法,因为她又立刻搭上反方向的电车。这一次电车上的人可多了,许多加班的上班族拖着疲累的步伐上车,车厢内逐渐拥挤起来。 这是绝佳的情报传递场所! 虽然不曾担任情报传递者,但身为情报分析官的庄羽鹤对情报传递过程亦稍有认识。 通常,一条情报传递线上会有许多低阶的外勤人员,有些或许是本国人,更多是在他国境内招蓦吸收的人员。同一线上的情报员通常互不相识,在情报传递过程中甚少看清另一个脸面,他们是根据某种记号——例如在电线杆上留下标记,或者接到一封措辞平淡、寓意却深刻的电文,而展开行动。每一个环节都有可能是提供情报的人,也身兼传递他人情报的递送者。当他们只负责递送他人的情报时,是绝不可能对内容有所知晓。 庄羽鹤相信蒂娜势必也不明白自己负责传的竟是高级机密的情报,以她的身份职位,顶多只能提供一些外交方面的内幕消息而已。 当然,每一个人总认为自己所提供的是最重要的情报,这正是这份工作之所以吸引人的地方。或许这正是蒂娜接受吸收的原因吧。 庄羽鹤注意着是否有任何可疑人物靠近蒂娜,却无法发现一点端倪,不久,电车再度回到世田谷区。这是怎么一回事?搞了半天那女人又回到原处? 她尾随她下车,看着她莲步轻移,高跟鞋在地上敲出规律的声响。在经过一条大路口时,庄羽鹤眸光一转,忽地一怔。 蓝清风! 怎么可能?他不是应该待在神谷家吗?但他现在却坐在一家餐厅里,对面坐着一个男人。那男人背对着她,她无法辨认他身份,但清风却似乎与他谈得愉快。 接着,她惊讶地发现蒂娜向那间餐厅走去。 不会吧?她一颗心倏地剧烈摇晃起来,全身微微发凉。 蒂娜不可能是前去与清风会面的。但他虽是与人谈着天,一双眼却不时不着痕迹地扫视周遭,显然在期待某个特定人物的出现。 是蒂娜吗?她深吸一口气,适当地掩藏着自己的身影,脚步却不由自主微微踉跄着。 *****byjewel**********byjewel***** 这是一份有趣的工作。 蒂娜一边走着一边小心翼翼维持面无表情,但心脏不规则的鼓动仍让她血流加速。 答应替那个国家的情报组织工作是两年前的事,当时她刚刚担任史莱尔的秘书,也刚刚让他成为自己的人幕之宾。玩弄男人,看着他们为她如痴如狂一向是她最爱的游戏,她尤其喜欢一次挑逗数个男人,看着他们为自己争风吃醋。 她知道自己极美,身材更是惹火异常,轻易可挑起男人的欲望,但他们却不是那么容易挑起她的。但这份工作却弥补了这份缺憾。每当她为了套取有价值的而和那些男人缠绵时,总觉为这种危险的刺激感,而感到兴奋异常,也经常因此达到许多女人难求的高潮。 传递他人的情报虽然不向自己套取情报那么有趣,但她也十分喜欢在传递过程中那种随时会发生任何状况的紧张感。还有,幻想神秘接头人的真面目也是一件有趣的事。 她负责的这情报线,在她前关的人,总是将情报夹杂在每日部长需处理的文件袋中传递给她。这是个十分昌险,但也是十分安全的办法。绝不会有人想到,机密情报竟会以胶卷或光碟的方式放在厚厚的文件袋中,而由她这个部长秘书优先拆阅处理。 拉着,她再依照暗号的指示将情报传给下一个,在拥挤混乱时捏她的臀部,顺便悄悄接送情报。 虽然她不曾见过那个男人的面孔,但总是忍不住幻想他应该是个什么样的长相,在床上会是一类型的情人,他是否技巧高超。光是这样的幻想,就足以让她全身一阵兴奋的战栗。 而这一次,她发现自己的情绪比之前每一次都更加亢奋。 这次她拿到情报的方式和从前大不相同,同进也是她第一次在异国传递情报。未知的强烈冒险感刺激着地的感官。她实在忍不住微笑了。 蒂娜深深吸一口气,转进一家餐厅旁的黑暗小巷,凝定在角落等待着。 她早到了,距约定时间还有五分钟,她应该多在附近绕绕的,平常的她一定会那样做,以便把时间掐得更准。但今晚,因为异常的兴奋让她只想早点到达约定地点。 她静静等着,心跳不停加速。忽地,一声闷响攫住她的注意,接着是某种物体倒地的声音。她略微惊慌地侧过身子,蓦地发现一个女人倒在巷口不远处,女人脸孔朝地,但依照服饰看来,竟然是庄羽鹤。 她捂住嘴,掩住欲冲出口而出的惊呼声,眸光朝上一瞥,正对一身材高大的男人。由于他站在逆光处,她看不清他的脸庞,只知道他穿着深色西装。 “你没发现自己被跟踪吗?”他低沉地开口,她微微一愣,好半天才领悟他是下一个递送着。 “你杀了她?”她忍不住语音颤抖。 “没有。她只是昏过去而已。” “是吗?”她终于松了一口气,恢复正常呼吸,不到两秒,眉尖又紧颦起来,“为什么羽鹤郡主要跟踪我?” “很可能贵国已以有人在怀疑你的身份了。”那男人静静地,停顿数秒,“只没想他们竟然让堂堂郡主来担负这种任务。” 蒂娜却不像他想那么多,她只是漫不经心地耸耸肩,唇角轻轻挑起来。 “东西呢?”男人眼光一转。发现她漠不在乎的神情,眸子掠过难解的光芒。 她却没发现异状,微笑加深,眼神更加妩媚,伸手从胸口掏出胶卷递纷给他,在玉手碰触到他的时候暗示性地捏了他一下。男人似乎没什么反应,接到胶卷时顺手落入西装口袋。 “知不知道你的间谍生涯就此结束了?” “知道,我被发现了嘛,以后怎么可能再冒险传递情报?”她优雅地耸耸肩,“真可惜,我许多额外开销都还得仰赖这份外快呢。” “你很需要钱?” “那个女人不需要?”她缓缓走向他,纤腰款摆,“名牌衣服、化妆品、保养品、珠宝,哪一样不花钱?而且,我又是个有品味的女人!”她终于走到他面前,双手搭上他肩头,语音娇软,“没办法妒忍受次级商品。” “说得是。” “你说,失去这份工作我怎么办?”她依偎到他胸膛。 他没回答,右手沿路抚摸着她的颊、颈部,蒂娜的呼吸逐渐急促。接着,她感觉男人的手落下她胸前,平到水腹,同样,又是一阵停留。 她屏住呼吸,等着他下一步行动。 终于,他动了,稍稍将她推离自己,她期待地仰头望他,在那一瞬发现他是个线条分明的男人,她兴奋起来。但是,这样的兴奋也不过维持一秒,很快地,兴奋转成可怕的恐惧。 男人右手用力一送,将某种利刃刺进她小腹,她低头,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腹部竟流着血。 “为什么要——”这句问话沿未结束,她便全身一软,瘫倒在地。 男人不带感情地凝视她两秒,“因为你已经失去利用价值了。”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神谷宅邸 晚宴结束,当众人渐渐散去之际,部长一行人也跟着告别搭上座车,但飞鸟却没有跟着离开,她没法在不受任何人注意之下潜入神谷宅邸,并且直接转上二楼。 她一间间房找着,凭着敏锐的直觉及矫捷的身手,小心不碰触任何保全系统——当然,即真的碰到警报系统,她自也准备了一套说词,就说她是前往寻找化妆室而迷路了。 这自然是个薄弱的借口,但现在的她已顾不了那么多。 她必须找到神谷光彦的私人书房或卧房,她肯定若他有什么秘密,在这两间房中必然可寻出一丝端倪。她脑子飞快地转动着,一面悄然举步,小心翼翼地接近书桌,翻看整整齐齐放置其上的档案夹。 五分钟后,她放下最后一个档案夹。 没有任何特别的东西在里头,只是一些神谷财阀的业务财务资料。 接着,她开始搜起室内,书柜、书桌抽屉、保险箱,她找着任何可能藏匿物品的地方。 她必须找到,即使不是那份情报,也要没法弄清楚神谷财阀或神谷光彦个人是否怀有某种不可告人的野心。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再一次,神谷光彦在心底诅咒自己不听使唤的腿。 这双腿的右侧因为在哈斯汀王国的一场意外,神经方面出了某种问题,总让他无法随心所欲地控制,常常站立不到几小时,便觉得一阵隐隐疼痛。 尤其今天一天在财阀旗下各下公司巡视,又匆匆赶回这里和一群人周旋,腿部早已不堪负荷,感到极度疲倦,连走路都微微跛起来。 他不晓得有多少人注意到这一点,整个晚宴进行期间,他试着在他们眼中寻找一丝类似怜悯的同情,见到的却仍只有露骨的仰慕。这些人,还是跟从前一样,对传奇的他充满了某种英雄式的崇拜,尤其是女性,更无法掩饰全然爱慕的眼光。 他知道她们叫他“光君”。 光君,雄伟灿烂的美男子,总是集璀璨光辉于一身。 但他不是。很早以前,他就明白自己并不是人们所以为的那种天之骄子,不是灿烂的光,只是阴暗的影。 这个体认,在哈斯汀王国政变的期间他得到更深刻的领会。在那次政变,他以某种身份参与其中,并为了一已之欲利用了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也因此落入黑海,得到了这双不听使唤的腿。 兰。不晓得她是不是已经搭上飞机了?那时,当她在哈斯汀得知他还活在人世,立刻赶到医院看他,并且当面告诉他愿意将她所拥有的、神谷财阀旗下所有公司的股份全部让给他。她拒绝了义父留给她的遗产,也不愿继续留在日本,决定跟随那个男人走。 她自动放弃了这一切,到头来神谷财阀的指导者还是他。 但这一切原本不是属于他的,依照义父的遗书,神谷财阀的一切都该属于兰的,他连一张股票也得不到。而他因此狂怒难当,有一阵子甚至想杀了兰。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他遭到报应了,得一生受腿疾所苦。 他忽地脸色一黯,太阳穴旁的肌肉微微抽动。他不能对自己这双腿释怀。 他微跛地走向书房,一面吩咐下人替他送一杯伏特加来,他需要酒精来麻痹腿部的疼痛。他猛地推开书房门,移动到书桌前。 有人来过这里! 因为他书桌的椅子被转了个角度。虽然并不明显,但已足够让他警觉。 他悄悄拉开书桌版下隐藏式抽屉,握住一把迷你手枪,接着,举起它对准沙发椅背。 “出来。”他静静一句。 没有动静。 他改用英文:“我知道你躲在那里,枪口也对准了你。” 两秒后,沙发后终于立起一个人影。神谷光彦眨眨眼,有些诧异闯入者竟是一名女人。 “你是谁?” 他轻轻蹙眉,忽地灵光一现,“你是史莱尔身边的——” “翻译官。”她语声平静,清秀的面容并无一丝惊慌。 “翻译官?那么你会说日语?”这句话是以日语问的。 “是的。” “你在这里做什么?” “如果我说是迷路了,你会相信吗?” 他嘲讽地一笑,“别耍我。” 她凝视他数秒,优雅地耸耸肩,“那么我无话可说。” 他凝眉,“你不试着辩解?” “那样会有用吗?” 她镇静的态度挑起了他的兴趣,扬扬眉,一步步逐渐接近她。 “你不可能是个翻译官。” 她保持沉默,定定站在原地不动,看着他走过来。 “是间谍吧?想来我这里窃取商业情报?”他定定地凝视她,她别过头。 她动摇了吗?不敢看他?他嘴角不禁牵起一丝微笑,但很快地,微笑逸失,他因突如其来的疼痛呼吸一紧。 她似乎察觉他的异样,回转星眸,视线准确地落向他的腿。 神谷光彦无法抑制震惊。她知道!这女人知道他的腿有问题!该死的她怎么看出来的?外面有上百人看不出他的腿有一点异常,她怎么可能会知道?!他深吸一口气,一种遭人看穿弱点的狂怒蓦地袭向他,他伸手用力一推,将那个女人推抵在墙,冰凉的枪口则抵住她额部。 她终于有一点惊慌的表情了,玫瑰色的唇瓣微微发颤,但只维持不到五秒钟,她立刻又恢复冷静的神气。 “你该死的究竟是谁?” “影山飞鸟。”即使在这样紧张的状况,她仍然言语清晰。 “影山飞鸟?你是日本人?” “我父亲是日本人,我有一半日裔血统。” 他仔细看她的脸庞,不算特别美的一张脸,五官分明,眼眸是带着神秘感的湖绿色。除了那头黑色短发和纤细的骨架,看不出她具有东方的血统。可是她的日语字正腔圆,用词文雅,显然受过良好训练。 “说!你究竟在这里做什么?” 她咬住下唇,沉默不语。 他将枪管更加用力抵紧她,“你不说,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你不能。我是外交人员,你开枪射我难逃严厉刑责。” “你以为我会笨得让任何人知道你死在这里?” 神谷光彦瞪着她,直到一阵清脆的敲门声传来。 “进来。”他一面沉声命令,一面转过她身子揽在自己胸前,枪管抵住她腰际。 下人推门进来,见到这一幕蓦地一呆,连忙垂下眼帘,放下盛酒的托盘后迅速告退。 一直到门重新关上,飞鸟方细声开口:“放开我。”她语音有些不稳。 她情绪动摇了,他敏感地察觉这一点。 “请你放开我。”她再度说道,语音颤抖的情况更加严重,胸腔也开始不寻常的起伏。 为什么她会突然心情不稳起来?她刚才不是一直很镇定吗? 就连他威胁要杀她时她仍旧不见动摇,为什么现在—— 莫非是因为他?因为他将她揽在自已胸前。她不习惯和一个男人如此亲近? 不知怎地,神谷光彦感觉自己有种想要微笑的冲动,而他也真的如此做了。 她收起枪,松开她身子。然后他好笑地看着她迅速退离他几步之遥,转过身子面对他。接着,得意地发现她脸颊竟微微泛着红晕,一对绿眸闪着异样光彩。 他看着她胸部的起伏由剧烈逐渐趋缓,终于平稳如常,知道她正极力令自己恢复冷静。 他欣赏她的努力。他知道自己对女人的影响力,知道女人从来就无法抗拒他俊美的相貌,知道她们崇拜他、仰慕他、将他视为某种遥不可及的神祗。在他面前,从没有一个女人能完全冷静,就连兰也不能。 所以他欣赏她的企图,也明白那只是徒劳无功。 但是,逐渐地,他发现自己似乎料错了,她竟真的冷静下来,眼眸也开始有勇气直视她。 “擅自闯入你私人书房我真的觉得很抱歉,”她轻声开口,嗓音文雅沉静,“不知道神谷先生能否放我一马?” 她要他就这样轻易放过她?她当他神谷光彦是哪种糊涂男人? “你还没告诉我你不这里的目的。”他一字一句。 “我是哈斯汀王国的特勤保安官。” “什么?”他一愣,一时未能明了她话中含意。 “这一次我国外交使节团前来贵国访问的安全工作是由我负责的。” “你的意思是——你是特勤人员?负责保护重要人物的安全?” “那的确是我的工作。” “一般而言,这方面的任务不是都该由男人负责吗?” 她连挑一挑眉都没有,似乎早已习惯面对这样的质疑,“女人也可以做好保安工作。” “包括闯入我私人书房搜查,也是属于你职务范围?”他问话的语气讽刺,她却丝毫不觉被冒犯,也不再像方才那样心慌意乱。 “那是因为我发现你在我国政变期间曾在我国停留。” “是又如何?” “你能解释一下为什么吗?一般人不会在那种敏感时刻来到一个发生内战的国家吧?!何况当时我国军队封锁了陆海空所有交通路线,我很奇怪你是怎么入境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他神色不动。 “神谷财阀拥有军火工业的股份。” “的确是。” “为了牟利,财阀高层是否会做出让人难以置信的举动?例如在背后煽动他国内乱?”她语气严厉。 而神谷光彦的反应却依旧镇定,只静静凝定她。 “究竟怎么样?”她忍不住扬高语音,“难道你不准备否认这项指控或是你承认了?” “你便因此决定潜入我房里,希望能找出某种证据?”他沉声道,“找出某种我涉入贵国内战的证据。” 她瞪视他,其实内心更想问他的,是他今晚与部长的谈话究竟的何深意,但嘴唇只是淡淡吐出一句:“是的。” “找到了吗?”他气定神闲地问。 “你明知道没有。”他沉吟不语,继续以若有深意的眸光锁住她。 在那双奇特黑眸的注视下,她也无法假装平静,“我可以走了吗?” “请便。”她一愣,有些诧异竟如此轻易得到他允许离去,她半晌,方转过身子举步朝大门走去。 “等一下。”他忽然出声唤道,她身体一僵,冻立原地。 他没说话,有好一阵子室内的气氛是僵凝的。终于,她听见他走向她的脚步声。 起初,那步伐有节奏地接近她,但忽然,清脆的声响一转,沉重起来。 她迅速转身,看着他俊眉一紧,一手立即端起方才下人摆在桌上的烈酒一饮而尽。她立刻明白他是想以酒精来抑制右腿的疼痛。她回步走近他,轻轻问他,像吐着叹息:“会痛吗?” 他蓦地扬起眼帘瞪她,脸色阴暗不定,“你——”他只开了这么一个头,便无法继续下去。 “请你坐在沙发上好吗?” “什么?” “请坐在沙发上。”她平静地重复。 他却被她闪着坚定光芒的湖绿眼眸慑住了,果然在沙发上落座。 他震惊地看她在他面前蹲下身,伸手按摩起他的右腿。她准确地按摩他小腿的痛处,手劲亦恰到好处,就好像她曾为他做过许多次一样。 这——怎么可能?她怎么可以对他做出这种事?他好得很,不需要她来同情他。 他皱紧眉,不悦地试图推开她的手,语音粗鲁:“别碰我。” 她扬起眼眸,“我弄痛你了吗?” 她怎能问得如此温柔,如此平静?她究竟明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他是曾经威胁要取她性命的男人,她应该怕他,应该远离他!她应该像方才他自身后抱住她时那样心慌意乱,他不许她同情他,不许她在他面前如此冷静! “我会尽量小心一点的。”她柔柔地,重新低下头,双手又动作起,“我也曾经腿部受伤,我的朋友也是这样替我按摩,会舒服很多的,真的。” 她腿部也曾经受过伤?神谷光彦心脏一阵拉扯,他瞪向她低垂的螓首,她曾经受过伤,然后,也有另一个人像这样替她按摩过。 他忽地一阵茫然,不知该如何应付忽然自心底冒上来的奇特滋味,那感觉——如此让人坐立难安。他仿佛有些心疼、有些慌乱、有些嫉妒,又有些愤怒。他无法控制这些莫名其妙的感觉,他拼命想理清,想推开,脑海心底却仍是完全的混乱。他——该死!究竟是什么见鬼的原因让他变得别扭起来? 因为她吗?因为这个擅自闯入他书房的女人?该死!当她站在史莱尔身旁时候他根本就没注意到她!但为什么现在她的存在会让他坐立不安起来? 他心绪难安,她却出乎意料地镇静。 不对!不该是这样的。该失去冷静的人是她! 一阵莫名的狂怒忽然席卷神谷光彦全身,他猛地探出一只手抓住飞鸟的手腕。 她吃痛,讶然地抬起头,他则用力站起身,顺手也将她拉起。 “你做什么?”她的声音终于有一点点惊慌了。 还不够。她必须更加惊惶失措。他手臂变换姿势,将她身子反转,用力推落沙发。她唇色苍白,绿眸蕴着迷惘。 他身体跟着重重倒落,两只手臂扣信她,冰凉的唇瓣霸道地印上她的,用力推挤,试图分开她的唇。她仿佛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拼命转过头,呼吸急促,双手抵在他胸膛,抗拒着他不可理喻的举动。 “你放开我!” “不放。”他冷冷一句,双唇印上她颈项,一路蜿蜒向下。 飞鸟倒抽一口气,气息更加纷乱细碎。她绝望地发现,虽然他印上她的唇并不火热,相反只是让人骨髓战栗的冰冷,但她仍无法抑制心脏的狂跳,更无法克制血液快速在全身上下流窜。 但这是不应该的。她必须挣扎、抵抗,否则他会就这样强行占有她,而她也会意乱情迷地被他占有。她不能在这样的情况下失身于他,她必须在沉醉前逃离他的钳制。 “放开我、放开我!”她语音尖锐起来,几近嘶哑的嗓音泄露了她内心的强烈震撼,濒临疯狂的抗拒举动更说明她情绪的激昂,“神谷光彦,我要你放开我!” 或许是她尖叫般的嗓音唤回他理智,也或许是她实在太激烈的挣扎抑制了他想惩罚她的冲动,他终于深吸一口气,缓缓离开她身体。 他看着她拼命努力调匀呼吸,拼命想要恢复一向的冷静,但一双眼眸仍背叛了她的决心,闪烁不定的光芒反映着难以平息的惊慌。 她终于失去冷静了。他静静地想着,认为自己应在此时勾动嘴角露出淡然的微笑,但不知怎地,他却笑不出来。无法因为自己终于成功夺去她冷静的事实感到优越感,心底反而升起一股对自己的强烈厌恶。 “快走!”他命令她,语音严酷却沙哑。 而她,没有任何犹豫,立即服从他的命令。 第六章 她在做梦,她知道。可是这梦是如此甜美,让她实在舍不得醒来。 她梦风自己躺在柔软的云端,轻飘飘的,却又被一股温暖的气息围绕着,让人忍不信深深地嗅着。她蜷缩着身子,向云端更深处偎近。如果可以,她真想把自己整个人揉进那团宜人的温暖里。 她轻轻地逸出一声呻吟,然后微微侧过身,又一声细细的呻吟。 “羽鹤、羽鹤,醒醒。” 有人在叫她-是天使吗?身上背着羽翼,自由翱翔天际的天使,上帝的使者? “羽鹤,拜托你醒过来。” 或者不是天使,是心鸟——她又来吵她睡觉了,飞鸟明明晓得她爱赖床的。“别吵我,飞鸟,让我睡——” “天啊,你没事——太好了。” 她皱眉。这声音不像飞鸟,这句话更不像她会说的,平常飞鸟都会毫不留情地一把扯开棉被,让她在早晨微凉的温度中瑟缩。 “羽鹤,你安心睡吧。没事了。”那声音柔柔地对她说,“我会保护你的。”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庄羽鹤倏地展开眼帘,眨了眨一时影像还显得矇眬的眸子。 终于,一张挂着眼镜的男人面孔清晰地映入她眼眸,他略显忧虑的面孔一舒,唇边泛起淡淡的微笑,“你终于醒了。” 她一怔,蓦地发现自己的身子竟是蜷缩在他怀里的,连忙坐直上半身,“这里是——”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竟是在一辆跑车后座,前座则是一个陌生男人在驾驶。 两人的视线在后照镜交会,陌生人对她微微一笑,“久仰大名,庄小姐。” 他说中文。中国人? 庄羽鹤茫然地眨眨眼,眸光生新回到蓝清风身上,忽地,因昏迷一时失去的记忆击中了她。记得本来是在追踪蒂娜的,却发现清风坐在一家餐厅里,接着,在餐厅旁的暗巷口,有人从她身后偷袭—— 一念及此,她倏地全身一凛,身子迅速抽离蓝清风怀里,背部紧紧抵住了车门。 她突如其来的动作以及盯向他那充满戒备的眼神让蓝清风不禁轻轻蹙眉,“怎么了?” “是你吗?”她冷冷一句,“蒂娜要见的人是不是你?” 蓝清风一惊,“你说什么?” 她恨恨地瞪他,“她传递情报的对象是不是你?因为不想被我发现,所以你才从北后击昏我?” “羽鹤!你哪来这些莫名其名其妙的念头?”他像情绪激动,忍不住提高语音,“我发现你的时候你已以晕倒了!” 如果不是他,那是谁?谁是蒂娜要传送情报的人?他又为何那么巧就在那家餐厅? 庄羽鹤脑海飞快运转着,沉吟不语。 蓝清风凝视她冷冽的神情,轻声叹息:“羽鹤,你不相信我吗?” “你为什么在那里?” 他一怔,“我?” “你不是该在神谷家陪同史莱尔部长吗?为什么我见到你和一个陌生男人在那家餐厅?”她沉声问道。 “他是跟我在一起,庄小姐。”前座的男人忽然插口,“我约他出去的。” 庄羽鹤冷冽的眸光射向他,“你是谁?”不知怎地,她总觉得这人有点眼熟,却怎么也记不起何时曾见过他。 “你忘了吗?”男人的语气似乎有些受伤,“我是任翔。” “任翔?” “或者你听过我的别号——亚洲骑士。” 亚洲骑士?就是那个护送安琪莉雅回国的私家保镖?她想起来了,她在安琪莉雅加冕那一晚曾看过他,当时安琪莉雅只说他是一个朋友,原来他就是亚洲骑士。 他跟——蓝清风是朋友?怎么会? 蓝清风仿佛看出她的疑问,“任翔以前和我是同事。” cia的?庄羽鹤微微一惊,原来亚洲骑士从前也是cia的人。 “因为任翔得到我也在日本的消息,所以特地来看我!”蓝清风解释着,“我们有好一阵子不见了,自然想好好聊聊。” “蓝清风!你以为我是哪种笨女人?”撇撇嘴,状若不屑,“忘了吗?你曾说过女王加冕大典时你在场,而亚洲骑士也在——你们应该才聚过吧?怎么?才刚过两个礼拜就如此相思若狂?” “清风,你一向自负聪明,没想到今日竟然栽在女人手里。” “算我一时失言。”蓝清风苦笑。不怎地,碰到羽鹤,一向清晰的脑子仿佛容易混沌起来,像刚刚那种错误他从前决不会犯的。 “可以告诉我是怎么回事了吗?”她冷冷瞥他一眼,接着又将眸光调向任翔,“你是来支援他此次任务的吧?” 一针见血!两个男人都是一惊,没料到这个女人竟聪明若此。 庄羽鹤一见他们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她冷冷一牵嘴角,“现在可以说实话了吧。” 蓝清风凝望她良久,“是有关于蒂娜,任翔来告诉我有关她的情报。你一定还不晓得——她死了。” “死了?”庄羽鹤惊异地瞪大双眸,不敢置信,“怎么会?她——我刚刚还跟着她的。” “她就死在那条暗巷里。应该是在你被打昏之后吧,她就被谋杀了。”蓝清风语声低沉,“凶手很可能就是那个击错你的人。” “为什么?”她颤抖着语音,情绪逐渐激昂,“他为什么要杀了蒂娜?既然杀了她,为什么不杀了我?” “我想他本来也要杀了你的。”蓝清风低低一句,“幸好被我和任翔发现了。” “你们?”庄羽鹤扬起眼帘望他,黑眸渐渐氤氲起淡淡的惊惧,“怎么会这么巧?” “我当时下要和任翔分手,一起走出餐厅时,听见那条巷子里传来奇怪的声响,这才发现——” “不要解释!”她忽然歇斯底里地打断他,“我要知道的不是你们发现我的经过,而是你们怎么会就在那里,就在巷子旁的餐厅里!” “那——只是巧合啊。” “只是巧合?”她提高语音,“你还要以巧合搪塞我?说实话,蓝清风,你刚刚说任翔要告诉你的是有关蒂娜的情报,究竟是什么?” “她是某国所吸收的情报员,负责那个国家在贵国的情报收集及传递活动。” “哪个国家?” 蓝清风咬住下唇瞥了前座的任翔一眼,后者耸耸肩,“别问我!我已以不是局里的人了。” 他只是摇摇头,再度自嘴角拉起一丝苦笑,“这是最高机密,羽鹤。” “你的意思是你不能告诉我?” “是。” “但那家伙——”她指向任翔,“他已经不是贵局的人了,为什么能够负责传递这情报给你?难道贵局就不怕他得知这最高机密吗?” 又一次,她简单一句质问便逼得他无法自圆其说。他该怎么解释呢? 有些情报上面是宁可让任翔这个游手好闲的分子街道,也不能泄露给她。因为她是外国人,而且还是情报分析官,隶属于与俄罗斯有姻亲关系的国家。而蒂娜的情况又更加复杂一些。 “对不起。”他依然只能这么一句,“我无可奉告。” 庄羽鹤紧咬住唇,直到原本迷人的嫣红转为苍白,“所以——那个情报已经传递成功了吗?由蒂娜传给下一个人?” “没有。我们解决了那个男人,在他身上搜出胶卷,却发现里面只是毫无价值的东西。” “为什么?难道今晚蒂娜不是出来传递情报的?” “她以为她是。”蓝清风语气凝肃,“事实上她很可能只是遭人利用。她是为了引我们露出马脚的诱饵。” “这么说,是另一个人利用她意图引出我们,其实情报还在那个人手中?” “应该是。” “那人也是外交部长身边的人?” “或许就是贵国部长本人。”蓝清风静静地说,“他的保镖魏,还有妮雅夫人都有可能是那个幕后操控蒂娜的人。” “今为了灭口而把她除掉?!为了掩护一个更高身份的人?” “或许。” “会是谁呢?”庄羽鹤喃喃地说,无法掩饰震惊,“竟然铸出这样残忍的事!” 天啊,多可怕。她不禁又打了一个寒颤,内心也为那个被利用得彻底的女人感到悲伤。她一直都不晓得自已是被操纵的傀儡娃娃,还那么热衷于这种危险的工作。 究竟是谁?是谁这样冷血杀了她?!而清风今晚在那家餐厅真的只是巧合,与这桩谋杀案一点关系也没有? “那个男人呢?”她忽然想起,“你说你们捉到他?” 蓝清风接收着她漾着疑问的眸光,却只是默然。 “为什么不说话?“她一阵不祥的预感,语音微颤。 “那个人自尽了。”他终于低声回答,“是个日本人,我们已以把他送到局里在这边的单位,但暂时还查不出他的身份。但就算查到身份,恐怕也没办法查出是谁下的指令。” “你们两个要小心。”在前面开车的任翔忽然插口,“虽然我们解决了那个男人,可是他或许已经把蒂娜受到跟踪的事情上报了。如果真是那样,你们的处境就很危险。 蓝清风则是紧盯着庄羽鹤,接着忽然长叹一口气,“你先回国吧,羽鹤,继续留在这里太危险。就算他还来不及将你跟踪蒂娜的事情上报,但你跟蒂娜今晚同时不在晚宴是事实,那人很可能还是会怀疑你。” “那你呢?不也同样会受到怀疑?”他也是中途离开那场晚宴了啊。 “我必须留下来。”蓝清风静静一句,“只要任务还有成功的机会我就不会放弃。” 他要留下来,却叫她一个人先起?庄羽鹤忽地生气了,心底燃起旺盛火苗,“我也不走。”她冷冷宣称。 “羽鹤,这太危险——”他试图劝她。 “这也是我的任务。”她打断他。 “羽鹤!但——” 蓝清风还想劝她,前座的任翔却于此时迸出一阵爽朗笑声。蓝清风蹙眉,“任翔,你笑什么?” “我说那没用的,清风。”任翔摇摇头,语声带着浓浓笑意,又半带无奈,“女人要固执起来根本不是你劝得了的。相信我,我有经验。” “兰也是这样的?” “没错。”任翔长长地吐气,“她可是我见过最固执的女人了。”他摇摇头,忽然瞥了庄羽鹤一眼,“你这个搭档也不遑多让。” 搭档?任翔这样定义她跟蓝清风的关系?庄羽鹤胸口一阵翻腾,说不清是何滋味,一双明眸不禁凝定身琮男人身上。他能算是他的搭档吗? 不,她不认为,她直觉他还有什么瞒着她。搭档该是彼此信任,彼此依赖,可以将性命完全托付给对方的!就像她和飞鸟之间的情谊——那样才叫搭档!而她,甚至无法全然信任眼前这个男人。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影山飞鸟一回到饭店,就发现几名日本警察和一群记者聚集在大厅。她问明手下,才知道蒂娜在附近一条暗巷里被谋杀。 “长官,怎么办?这些日本警察一直要求见我们所有使节团成员,记者又愈来愈多。“ 飞鸟皱起眉,这些都不是她最关心的事,她只关心羽鹤。她还是否平安无事?她挥挥手要手下噤声,直接拿起手机拨羽鹤房间里的电话。 接起话筒的人正是庄羽鹤。 “你没事吧?!” “我没事,飞鸟。“ “我马上回去。” 确定了跟踪蒂娜而去的好友安然无事,她才松了口气,转向等她命令的手下,“我先上楼。告诉这些日本警察,等会儿我会安排他们见使节团成员,至于这些记者,一个也不准上楼!明白吗?” “明白,长官。我已经安排了人守住使节团成员住的那一层楼入口。” “很好。”她点点头,确定这些记者们绝对无法通过特勤保安人员的封锁线,使节团成员应该不会受到打扰。至于想上保全措施完善的顶楼,就更不可能了。 在确认状况都还在控制之下后,她以最快的速度,在特勤保安人员的掩护下,搭上直达顶楼的专用电梯。 第一个来到羽鹤的房间。 庄羽鹤迎进她,唇角微微一拉,眉眼却奇特地匀上一层疲惫。 “你还她吧?羽鹤,精神很差。” “我很好。” 但她的语气绝不你很好。飞鸟暗暗叹息,转头扫视房内,“蓝清风呢?” “在部长房里。” “究竟怎么回事?羽鹤。” “我不知道。” 飞鸟一怔,“可是你不是跟踪蒂娜吗?” “我是跟踪蒂她。”庄羽鹤微微提高语音,神情是挫败的,“可是我不街道怎么一回事!我被击晕了,根本不晓得发生什么事。” “你被击晕了?”飞鸟一惊,一双绿眸迅速扫过她全身,“有没有受伤?” “没有。”庄羽鹤放柔语气,要她放心,“只是被打中后脑勺,有点头晕,没受伤。” “后脑?”飞鸟绕到庄羽鹤身后,拂开她秀发审视着,果然只有微微泛红,并没有伤口。她松了一口气,转过羽鹤身子面对她,眼神严肃,“你就是因为这样才心情不好?” 庄羽鹤回凝她,眸子逐渐氤氲一层烟雾,“我跟踪她,飞鸟!可是我竟然让人杀死她了。我——差点边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 “别这样自责,羽鹤。”飞鸟捉紧她的肩安慰着,“这是意外,不能怪你。” “我被那个不知名的人耍得团团转,竟然没发现他就在身后。我——” 庄羽鹤忽然一顿,深吸一口气,“不该分心的。” “分心?你为什么而分心了?”飞鸟直觉庄羽鹤的反应不单纯,仿佛不单只是懊悔,还有浓浓的愁苦。 “因为——因为清风。”庄羽鹤犹豫良久,终于还是轻声开口,眼帘低垂不敢直视好友,“我发现他就在蒂娜要去的地方,一时心慌意乱,所以才会闪了神,让那人有机可乘。” “他在蒂娜要去的地方?”飞鸟颦眉,“他不是出去追你了吗?” 于是庄羽鹤简单地叙述事件事的经过。她语气像是平淡,情绪其实激昂。 飞鸟一面听她说着一面观察她的神情颜色。多年的友谊早让两个女人彼此建立了良好的默契,只需仔细望入对方眼眸就可捉摸对方心思。所以她街道羽鹤心情的剧烈起伏,她明白她一直费力地想控制自己情绪,无奈却成效不彰。那个男人对她的影响恐怕比她自己所想象的还大上许多,否则她不会对他猜疑不信,却又因为对他的猜疑不信而感到无可言喻的沉痛哀伤。 羽鹤其实是想相信那个男人的,她想相信他并无意对她不利,也无意利用或欺骗她,可是又怕自己只是一厢情愿。于是她伤心、难过、又对自己无法冷静感到气愤。 这种患失的心情——难道就是爱吗? “羽鹤!你怎能还如此镇定?”一向冷静的飞鸟提高嗓音,面露惊慌,“这表示那个人已经掌握了你了啊,他必然已经猜到你是被派来揭穿他的人。” “别紧张。那男人已经自尽了,他可能还没将我跟踪蒂娜的事上报。”庄羽鹤安抚她。“ “但他也很可能已经通知幕后指使者了啊。”飞鸟摇头否决她,立即打开对讲机,“拜托你别这么紧张好不好?”她无奈地瞥她一眼,“冷静一点。” “怎么冷静啊?”飞鸟瞪她,“那人随时可能会对你不利啊。” “你怎么和清风一个样?”庄羽鹤轻轻叹息,“他刚才也声明不准我再参与此事,还要我先回国。” 飞鸟一愣,“他这么说?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怎能现在回去?”庄羽鹤摇摇头,“万一那人其实还不晓得呢?走了岂不等于自我招认?清风一定边带受到怀疑的。” “你很关心他。”飞鸟静静一句。 庄羽鹤一窒,默然。 飞鸟补上一句,“他也很关心你。” “我知道。看来像是这样没错,可是我也确定他有事情瞒着我。或许正如我们最先所猜测的,中情局只是用这样的借口,利用我们进行某件事。”庄羽鹤咬住唇,神色犹豫,“所以——” “所以你怕到头来——自己只是被他利用一场吗?”飞鸟柔柔地问她,语音极轻极缓。 庄羽鹤低垂眼帘,玫瑰色的下唇因被贝齿咬住逐渐泛白,“是的,我是怕。”她倏地扬起眼帘,“我只认识他短短一星期啊。” “所以你不能说服自己完全相信他。” “你能信吗?飞鸟,你难道相信他跟蒂娜的命案完全无关?” 飞鸟沉吟数秒,“我不晓得他对这件事掌握了多少,包括蒂娜究竟为谁工作,背后的操纵者是谁,今晚她是否只是被利用引你出来……可是,”她停顿一会儿,“我想他不是会杀人的男人。” “你怎能确定?” “感觉。在这行待久了自然对人会有种感觉。难道你不这么认为吗?!” “我只怕是我自己不愿接受事实。”庄羽鹤轻轻一句。 虽然他行事个性崇尚自由,不拘形式,但同时也是个蕴含深厚书卷味的男人。她确实也不认为,这个偶尔有些呆气的男人会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杀手。只是——这几日她发觉自己的心已经愈来愈趋向他了,她还可以放纵自己继续吗? “有此男人再怎么样也不会让人觉得他会是个偏激的人物,但有些人却总让人有那种感觉。”飞鸟忽然幽幽地开口,绿眸迷蒙,神思飘向极向极远的地方。 庄羽鹤一凛,深深地看她,“你指的是谁?飞鸟。” 她沉默好一会儿,“你本来可以见到的,他是神谷光彦。” “神谷?”庄羽鹤恍然大悟,“是今晚宴会的主人?” “嗯。” “你见到他了?他很特别?” “非常特别的一个男人。”飞鸟轻轻淡淡地说,“长漂亮得过分,性格也不大中庸。” 庄羽鹤紧紧凝她,拼命抑制想要脱口而出的轻噫声。她从来不曾听飞鸟如此认真地形容一个男人!虽然只有短短几句,但她却听出那淡然的语气中蕴含多少情绪波动。 为一个男人而心情波动,这是飞鸟从不有过的经验啊。一直以来她对男人是既不动心更不动情,甚至连正眼也难得瞧上一眼,但今晚却——她岂止是看了那个男人啊,甚至连他大概的个性都摸清楚了。她几时这样注意过一个男人的? 不敢置信地,庄羽鹤看着好友的脸颊逐浙晕红起来。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庄羽鹤却无法抑制好奇,“可是你却仿佛颇了解他。” 飞鸟轻轻地吐气,“谁说我了解?”她微微摇头,“我一点也不懂。” 不懂他为什么突然吻她,他不是对她豪无兴趣吗?当她站在史莱尔身边时,他根本不向她瞧上一眼。那时她真觉得有些屈辱,又忍不住失落。 但后来那样对她,她更是无法名状地震惊。不懂他对她的态度,更不懂自己的。 为什么他只要站得近一些,她就有喘不过气的感觉?为什么那时候他从背后挟持她,将她纳入怀里时,她会心跳得那么快速,几乎翻出胸口,而且一动也不敢动? “为什么?羽鹤!”满心的疑问终于逼得她冲口而出,虽然语气仍是微弱的,“你曾经有过那种感觉吗?只要某个人一靠近就不知所措。” 庄羽鹤忽地自嘴角扬起一抹甜笑,伸出双手紧紧拥住好友,“恭喜你,飞鸟。”飞鸟一怔,“为什么恭喜?” “这是你生平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庄羽鹤微笑加深,颊边浮现淡淡的迷人酒窝“终于,世上有个男人能吸引你。而且我想,你可能已经喜欢上他了。” “什么?!”飞鸟惊呼一声。她被神谷光彦吸引,喜欢上那个男人?这简直不可思议。这种感觉一向与她无关的,多年来她看着羽鹤身边男人来来去去,看着她善用女人的柔媚吸引男人爱慕,却从来无法想象自己有天也会让某个男人进入眼中。她的世界——该是一辈子没有这些情情爱爱的烦恼。为什么现在突然要破戒? 她不明白。只能冻立原地,不知所措。 第七章 哈斯汀王国外交部长秘书在日本遭到刺杀一事自然掀起了轩然大波,在隔天,不只是日本媒体也都陆续派记者前来探访此次事件。 哈斯汀方面,外交部长史莱尔表示对此事感到悲痛,并且不明了为何自己的秘书会在异国无端被谋杀。王国的女王陛下也在日本首相透过外电致歉时,表示对此事的遗憾,并希望日方尽速抓到凶手。 日本为了不希望让才刚刚萌芽的邦交蒙上阴影,警视厅自然是全力出动,誓言无论如何也要抓到那个胆敢谋钉他国外交人员的笨蛋。不过,尽管蒂娜的事引起两国高度重视,哈斯汀外交部长访日的行程依旧不变。今天中午,史莱尔在应邀与日本首相餐叙之后,一行人于下午三点来到高尔夫球场。 日本方面,自然是出动大批人员保护首长安全,飞鸟也率领几个特勤保安人员随行保护部长。另外还有其他三名特勤人员则留在饭店保护部长夫人妮雅及庄羽鹤,包括也被部长要求留下来保护妮雅夫人的魏。 刚刚抵达高尔夫球场,今日参加球赛的另一个主角翩然抵达——神谷光彦。 只是远远地看了他一眼,飞鸟便随着他们从一个球洞走到另一个,一直维持着适当的距离。 日本首相技术不错,史莱尔也不赖,但神谷光彦是真正的高手。 有好几个洞,他都是漂亮的eagle,杆数低于标准甚多,可以说是职业级的表现。 影山飞鸟克制自己不要望向他,但她还是不觉将眸光定住他,尤其是在他打eagle时,性感的嘴角便会冲着淡淡微笑,总让飞鸟一阵双腿发软。 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她忍不住斥责自己,他根本看都不看她一眼啊,仿佛那晚在他书房时的事情从未发生,为何只有她还如此心猿意马? 但静下来!影山飞鸟专注于你的任务。 但这平静不过维持几分钟,她注意到神谷光彦的脚步已经开始因不停的走路而不稳,她不觉心疼,虽然他神情依然平淡,但她知道他正忍着腿部的酸痛。 他根本就不应该从事这种运动的,这只会更加重他腿部的负担而已。 她真想开口要他停止再这样折磨自己,但最终她只能默默看着他打完十八洞。 *****byjewel**********byjewel***** “…….有关这件事,或许我们可以另约时间详谈……” “不方便吗?或者……“ 影山飞鸟隔着一堵厚厚的墙侧卫细听着,无奈她再如何努力,终究也只能抓信只言片语,怎样也无法听清全部对话内容。究竟他们在洗手间里谈此什么? 她咬唇陷入沉思,待回神时却发现隔壁低声交谈的语音已经消失了。她急忙从女用化妆室走出来,迎面却撞上一个男人。 他双手抓住她肩稳住好身子,她抬眼,惊慌地迅速退离他。 他默默凝视良久,毫无波痕的面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是他吧?刚才该就是他跟部长在洗手间里对话。 “谢谢你。”她别开眼眸,匆匆向他道谢,转身就想离去。 “午夜十二点。”神谷光彦略微沙哑的嗓音忽然自她身后追上她。 她凝定身子,不敢相信自己的卫朵。“什么?” “我在贵饭店对面的俱乐部等你。”他静静一句。然后若无事然,率先通过她身旁离去,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byjewel**********byjewel***** 庄羽鹤跟踪妮雅夫人。 根据部长的行程表,晚上他将接受日本几个商界人士的邀约前往一间俱乐部聚餐,大概近午夜才会回来。于是妮雅决定出门逛街,并且拒绝了特勤人员的保护。只要求魏跟着她。 只要求魏跟她?莫非借口幽会?或者有更深一层目的?庄羽鹤迅速在心中盘算着。 无论如何,她必须跟上他们。这次任务到现在依旧毫无进展,蒂娜死后更加扑朔迷离,她需要线索,不能放过任何机会。于是,她让留下来的两名特勤人员以为她睡了,迅速潜下楼,叫了计程车追上那两人的座车。 车子穿过热闹的市区,来到临近东京湾的公路上。接着,两人在一座建筑精细的跨海大楼边停下车,由魏护送妮雅上桥。庄羽鹤跟着下车。 原来他们俩真的只是来幽会的吗? 她微微苦笑,仰头凝望着桥上依偎的两条人影,肩并着肩,面孔都是朝向在霓虹掩映下显得晶莹璀璨的东京湾,仿佛正在享受着良辰美景。 她轻声叹息,看着那两个人卿卿我我心底不觉升上一股落寞。在桥下寻了块大石头坐下,怔怔地凝视着水面。忽然,身上的行动电话铃声响起。 她接起电话,“庄羽鹤。” “羽鹤,我是清风。”蓝清风低沉却微带焦虑的语音传来,“我刚刚打电话到饭店给你,没人接。你现在在外头吗?” “东京湾。” “东京湾?”他提高语音,“你到那里做什么?!” “我跟着妮雅和魏来的。看样子他们真有不可告人的关系,现在正在情话绵绵呢。” 他敏感地听出她语音的落寞,“你不开心?” 她一凛,正想冲出口质问他为何那样想时,远处一束直直向她照射而来的车灯刺激着她眼瞳。她禁不住轻呼一声,直觉地想闭上眼。 “怎么了?羽鹤。”蓝清风在电话里焦急地喊着,他听到羽鹤的轻呼声,同时也听见了一阵汽车车轮尖锐利过地面的声响,那声响弄得他心慌意乱,急急抛下一句,“我马上赶过去——” 但庄羽鹤却没有听见他最后一句话,她紧绷的神经集中在那辆恍若野兽般觊觎着她的白色轿车上。 那辆车的目标是她。她惊慌地发现这一点,身子不觉一晃,缓缓向后退。 她退后一步,那辆车便逼前一步。她深吸一口气,举起双腿,迅速堵住上桥入口。 她只得转过身,躲到一根桥梁后当成掩护,一面取出藏在长裙底下的迷你手枪,对准车轮就是一发。装着来音器的手枪安安静静地推出一颗子弹。 轿车里的人似乎没有料想到她手上有枪,一时反应不及,右前方的车轮被击中,车体一阵打滑。 庄羽鹤抓住这难得的瞬间,迅速往另一头逃去。她奔至妮雅他们停在桥下的深色轿车,试着能不能拉开车门。 车门,却是锁得紧紧的。她考虑着是否能开枪射穿车窗,却忽然记起这辆车配备的是防弹玻璃。 该死的!难道她只能选择在这里被逼得无路可逃? 但还是必须逃的,因为她发现白色轿车里的男人已经下车,右手握枪,枪口对准她。 她蹲下身,以这辆车的车体做掩护,躲过一枪。但还有另一发,再一发,那家伙一连射了五枪。对方的手枪也装了灭音器,庄羽鹤几乎只能依硝烟浓厚的味道来判断子弹的落点,所以她尽量伏低身子。 然后,他忽然停止射击。她听见他换子弹匣的清脆声响。 没子弹了吗?这是她的机会,她悄悄探出一颗头确定了那人站立之处立刻就是一枪。 她的枪法可比那家伙冷静多了,何况他又毫无掩护,大腿马上中枪流血。 他腿步一阵踉跄,嘴里迸出一声尖锐诅咒:“该死的!” 庄羽鹤站起身,趁他右腿半跪在地来到他身后,手枪指着他后脑,“双手举起来。” 男人身体一僵,犹豫数秒,终于还是乖乖抛下枪,举起双手。 “是谁派你来的?说!”她喝令道,语气毫不容清,“你最好识相点,本小姐可没时间陪你在这边耗。” “说得好。”一个不怀好意的语音忽地在她背后响起,“我们也没多少时间陪你在这边耗。” 庄羽鹤倒抽了一口气,感觉冰凉的格管贴着她肩部,“你是谁?” “你说呢?”男人低低笑着,嘶哑的嗓音让人奇特地不舒服。 “究竟是谁派你们来的?”她极力维持语气镇定,虽然心中早已被恐惧占领。 “我们是职业杀手,只问酬劳,不问对象。”男人冷冷地。 她试着与他谈判:“我国你也别轻举妄动,虽然你控制了我可你的同伴也在我控制之中。” “怎么?还想与我谈条件?” “只要你放过我,我自然也放过你的同伴。”她勉强自己自信满江地说道。 “你的命值美金一百万。” 美金一百万?他要的只是钱吗?那就好办了。“我可以给你双倍。” “双倍?”背后的男人似乎被她挑起了兴趣,语气微微一变,“你有那么多钱?” “这样的价码我还付得起。” 男人沉默不语,被她用枪抵住背部的那一个也不说话。她亦闭紧唇,知道在这样的时刻若再出口只会显露自己的惊慌不定,丧失谈判的筹码而已。 “你究竟是谁?”他终于开口说话了。 庄羽鹤悄悄松一口气,“哈斯汀王国女王陛下的表姐。” “看样子这次我们真的逮到大人物了。”身后的男人语气平淡,她却敏感地听出其间隐藏的兴奋,心跳也跟着加速。 “如果我不接受的话这妞儿可是会杀了你,跟你同归于尽。”身后的男人语带讽刺地。 “那就接受吧。顶多我们三七分账。” 男人闻言狂笑,好一会儿才重新开口:“小姐,我可以接受这笔交易,不过还有条件。你必须想办法让我们平安出境,我们可不想为了赚取更高的酬劳而客死异乡。” “没问题。”她立即答应,“我会以外交人员的身份送你们出境,可以免通关。” “好,够爽快!就姑且信你。哈斯汀女王的表姐应该办得到小事吧。”他将枪管稍稍离开她,“抛下你的枪。” “先抛下你的。”庄羽鹤反过来要求他,“我怎知你会不会出尔反尔?” “这样好了,你可以先转过身来。” “好。”她点点头,小心翼翼地转过身,一面仍将枪管紧紧抵在各叫柯尔的男人背部。 然后,她呼吸一紧。映入眼帘的是国际知名的职业杀手,在哈斯汀的情报网络中也收集了这人的资料,冷酷、嗜血、认钱不认人是他最显著特征。他不是在几个月前才被美国联邦调查局收押的吗?怎么逃出来的?有人帮助他? “是谁雇你来杀我的?”她再问一次。 “交易完成我自会告诉你。”他冷冷的灰眸闪着凌厉光芒,“现在先显示你的诚意。” “我知道。”她微微颔首,一面找着行动电话,这才发现它掉落在方才她坐的地方,“我的行动电话在那边。” 男人顺着她的眸光望去,摇摇头,“用我的。”他静静一句,另一只手拿出手机欲递给她,忽然又收回来,“你想打给谁?” “给我你瑞士银行的账号,我可以请瑞银经理立刻汇款给你。” “是吗?”他微微一牵嘴角,“告诉我号码,我来打。” 她告诉他号码,“这是瑞银总行经理的专线。” 男人照办,果然,总行经理一听见她的名字语气立即恭谨起来,“郡主有什么吩咐?” “他问你的吩咐。”男人微笑,将手机递给她。 庄羽鹤接过电话,知道他已经相信她的真实身份,并且也确认交易的可行性。看来,自己性命暂且无忧。她深吸了一口气,以轻快的语气和话筒另一端的人寒喧几句,然后便切入正题。 “达克,从我现金账户转两百万美金出来。” “两百万美金?转到哪里?” “你等一下。”她用眼神问那男人,男人立刻会意,告诉她一串数字 她点点头,正欲复述那串数字时,远处忽然出现一个男人身影,他一面缓缓走向这里,一面高声喝道:“你们是谁?在这里做什么?” “该死!”男人诅咒一声,忽地目露凶光,“你竟然有帮手!” “不,你误会了——”庄羽鹤惊慌莫名,手一颤,行动电话落了地。她看着男人面容一冷,伸直右手准备扣下扳机。 她心惊胆战,出于本能立刻矮身一个翻滚,暂时躲开男人射击范围。然后,她左手触及地上一个矿泉水空瓶,她瞪着那个塑胶空瓶,在电光石火的刹那之际,她领悟到这个瓶子是她生存的惟一希望。于是,她拾起瓶子,一咬牙,深深吸一口气。接着,在男人向她射击的第二发子弹前纵身跳跃入水。 “该死!”男人诅咒一声,追上前去,朝湾面她沉下的地方连续射击数发子弹。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魏,怎么回事?”妮雅见情况不对,也跟着从桥上走下来,一面尖声喊着:“我听见水声,是不是有人落水了?” “这里曾经发生枪战。”魏静静一句,冰绿色的眸子望着两个男人匆忙离去的方向,“你看我们的车子。” “什么?!”妮雅的反应是震惊的。她依言转头一看,果然在车窗以及车门处发现几处凹下的弹痕。她不禁语音发颤,“是谁?为什么在这里?!” 魏沉吟不语,神情若有所思。 “刚刚是不是有人掉下东京湾?” 魏点点头,“好像一个女人。天色太暗,我没看清她的脸。”他略显多余地解释着。 妮雅的眸子却也奇异地闪过一道光,“你没看清?怎么办?我们要通知日本警视厅吗?”妮雅试探地问他。 魏只是冷冷一句:“别惹麻烦,我们走吧。”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羽鹤,你在哪里?”蓝清风喊着,愈来愈无法掩饰语气的慌乱,“羽鹤,回答我!” 他茫然失措,在东京湾这座有名的桥梁附近寻着,掌中一个迷你的黑色仪器规律地闪着红光。应该在这里啊,根据羽鹤行动电话的讯号,她应该就在这附近才是。为什么他找不到她人影?莫非他已来得太迟,她已经、已经—— 他蓦地狂喊一声,眸光像失去焦点般光芒涣散,身子则像头受困的野兽不停转着,“羽鹤,你在哪儿?回答我!”他哀求着语声已带哭音。忽地,地面上一个微弱亮光吸引他目光,他蹲下身凝神细看,发现那个亮光来自金属碎片。 子弹! 他全身一凛,立刻联想到这金属碎壳或许正是曾威胁庄羽鹤生命的不祥之物,手上的红外线追踪仪霎时掉落在地,发出一声闷响。 “羽鹤、羽鹤…….”他颤抖着语音,只觉心碎神伤,激情欲狂。 不,不会的!羽鹤不会死,那样美好的女人不能就那样轻易死去,不能! 他真不该离开她的,他应该寸步不离地守着她,他明知在蒂娜那件事后她可能有生命危险的,竟然还留她一个人在饭店。他不该抛下她一个人到东京警视厅,不该一心一意只想着要查出害蒂娜凶手的真实身份,却忽略了她有可能是幕后主使者下一个目标。 如果她真的遭到不测,他永远不会原谅自己! “羽鹤,你回答我吧,求求你!”他再次扬声高喊,语气几近绝望。 忽然,一阵细碎的水声夺取他全部注意力,他迅速奔至栏杆边往下望。 是水泡。本来沉寂无波的湾面忽然激起一圈圈水涡。他屏住呼吸,心脏亦在那一刻停止跳动。 终于,他看见某物渐渐浮起一物,抬起一张苍白清秀的容颜。 羽鹤,真是她!她竟然从水面下浮上来了。 蓝清风不知该如何形容内心阵阵的波涛激荡,他咬着唇,眼前一阵矇眬。 他伸手紧紧握住她极力伸长摆在岸边的双手,拉她湿淋淋的身子上岸。然后,紧紧拥她入怀,“羽鹤,你怎样?还好吧?他焦切地问,脸颊紧贴住她的。 她无力地一拉嘴角,举起还一直紧握在手中的塑胶瓶,“它救了我。” 她极轻极细一句恍若吐出轻微叹息,然后头一偏,晕了过去。 蓝清风努力对她做了人工呼吸,双手压缩着她的胸膛,挤出肺叶内的积水。令他诧异的是她体内的积水并不多,她像并没有严重的溺水迹象。他举起落在她手边的塑胶空瓶。 她说是这个空瓶救了她。他微一凝思,性格的唇角觉轻扬。 真是个聪明的女人啊,懂得在千钧一发之际,抓信这个储满空气的空瓶,含住瓶口当做呼吸管。她想必潜在水面下很久了吧,一直靠着这一点点的氧气保存着意识。这个女人,他摇摇头,心内是对她既佩服又是浓浓的心疼,只要她雷峰塔继续潜在水里几分钟或许就会真正地失去意识。 究竟是怎样的生死关头让她被迫做出这样的冒险?他不禁拥紧她下颌抵住她湿漉漉的秀发。 “羽鹤,幸好你没事。幸好——”他幽幽叹息。 “我没事了。”一声细幽幽的语音忽然自他下颌处飘上来,他又惊又喜,手指轻柔抬起她脸庞,“你醒了。”他说话的模样像随时要跪下来感谢上苍。 她怔怔地凝望他,幽深的黑眸蕴着柔情婉意。他——呼吸不匀、语音微颤、眼眶竟然是红的,显然是为她担忧到了极点,甚至或许曾流下眼泪。瞧他看她的模样,他抱她的模样,仿佛怕她会一下子又忽然消失在他眼前,非要好好抓紧不可似的。 “清风。”她一时柔肠百转,忽地双手扣住他颈项,主动印上一吻。 他一怔,在她蜻蜓点水碰触他后好一会儿,仍然陷于半失神状态。 她温柔凝瞒他,“我很好,别担心。” 他以更加温柔的眸光回应她,好一会儿,方低声开了口:“是谁?羽鹤。” “我不知道。”不需多言,她便明白他想问什么,摇摇头,“只知道那男人是国际职业杀手,却不晓得是谁雇用他的。” “职业杀手?有人雇职业杀手来杀你?”蓝清风先是一愣,忽地咬住牙,一股暴风雨般的狂怒席卷他全身,黑眸闪过凌锐的锋芒,“该死!我非查出是谁不可!他逃不掉的!” 她既高兴他为自己如此心绪激昂,又不希望他如此心神不宁,不觉伸手轻抚他面颊。 “东京警视厅查到那个谋杀蒂娜的男人是谁了吗?“她轻声问道。 “时田总一郎。以前曾在神谷财阀旗下和航空公司担任飞机空服员。” “神谷财阀?”庄羽鹤蹙眉,“那天做东宴请我们的不就是他们的指导者?” 蓝清风微微颔首,“神谷光彦。” “难道他们跟蒂娜事件有什么关系?” “不清楚。”他简单一句。 她却没好气地瞪他,“别瞒我,清风,cia不可能不知道他底细。边我这个哈斯汀的小情报官都知道,神谷财阀在东欧拥有军火工业的多数股份。我还听说神谷财阀在东欧拥有军火工业的多数股份。我还听说神谷财阀很可能曾经介入好几个新兴世界小国的战乱。” “这也只是传言而已。” “那这一次呢?这一次的事件会不会真跟神谷财阀有关?” 蓝清风长叹一口气,“希望没有。如果有的话,我们便很可能被扯进比间谍案更惊人的内幕中。”他半是调皮、半是无奈地朝庄羽鹤眨眨眼,“有可能小命难保。” 庄羽鹤悚然一惊,忽地感受到事情的严重性。毕竟,那个指使暗杀她的人可是个有能力出一百万美园高价的富豪,绝不可能是寻常人物。暗杀计划失败第一次,必须还会接踵而来第地次。 她不觉全身一阵冷颤。莫非他们俩真的在劫难逃? 第八章 午夜十二点。影山飞鸟准时来到俱乐部。 她知道自己不该来的,不该试图见他,不该见他——但她想,真的想。 是为了任务。她告诉自己,为了查出他的史莱尔部长之间是否拟定了秘密协议。 今晚,在一群高官达贵打完高尔夫球后,史莱尔曾与神谷光在洗手间独处了将近十分钟。这十分钟他们谈了些什么,或者,交换了什么情报——飞鸟听不清楚,惟一可确认的是这两个男人谈的绝不是风花雪月之类的无聊事。 因为神谷光彦不是那种人,他不是那种会浪费时间作无谓交谈的男人。史莱尔或许会花时间在无谓的人事物上,但神谷光彦不会。 飞鸟不晓得自己为什么可以如此肯定,但她就是有这种第六感。在某方面,她似乎可以准确捉摸到那个男人的心理,虽然在另一方面她总是陷入迷惑。 飞鸟微微苦笑,第一次陷入如此矛盾茫然的境地。 见她站定在门口不远,穿着白上衣,黑背心,打着黑色领结的门房便迎向她,“小姐,不好意思,我们这里是会员帛俱乐部。”他朝她展露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请问你有会员卡吗?或者你认识本俱乐部的会员?” “我和神谷先生有约。” 仿佛神谷这个姓有极大的魔力似的,门房的态度立即一变,微笑从纯粹的礼貌隆转成绝对的谄媚逢迎,“影山小姐吗?神谷先生正在等你,请进。” 她点点头,不久,一个同样装扮的年轻男人出来迎向她,礼貌万分地引领她进去。飞鸟一面跟随他,一面欣赏着俱乐部金碧辉煌的装潢以及由圆台向四周扩散的悠扬琴声——是个相当安静、高雅的地方。而神谷光彦是这家么人俱乐部的会员。 “神谷先生就在那里。” 她眸光望向侍都手指的地方,果见神谷光彦坐在最角落隐秘的雅座,桌上摊着一本书,似乎正专心地阅读着。 她朝侍者微笑点头,“我自己过去行了。麻烦你给我一杯伏特加玛格丽特。” 他点点头,领命而去。 她却凝定在原地,深邃的湖绿双眸静静地望着他,心,却不听话地快速跳着。 该走过去吗?她挣扎着,一半的她告诉自己掉头就走,另一半却拼命尖叫着渴求他抬头看她。 为什么他不抬头看她呢?!她就站在他面前,他却总像没有注意到她。那晚在他家的晚宴如此,今日在这里亦然。是不是非要她站定在他眼前了他才会接受她进入他的视界? 飞鸟心脏一阵揪紧,闭了闭眼,举起了脚步。 她终于还是主动来到他面前了,他也终于抬丐一张笔墨难以形容的俊秀脸庞。 “你来了。”他合上书,语气平淡,没有一丝惊讶,就像他早已料到她必会赴约。 飞鸟想逃,就算她再怎么毫无经验,也隐隐地察觉这是她最后一次逃离他罗网的机会了,只要转过身。她告诉自己,转身,离开这里。 但她却在他对面落座,“傅科摆,昂贝托.爱可!”她喃喃念着桌上那本书的书名与作者,奇怪地对他会阅读这样的作品一点也不觉惊讶,“很不错的一本书。” “你知道这本书?”他深邃的黑眸微微闪光。 “几年前读过。”她唇角微弯,“只记得当时被里头一大堆人事搞得昏头昏脑,最后对他想表达的意思还是有些迷惑。” “玩弄真理的人终将被真理所玩弄。”他淡淡一句,“我想这就是他所想表达的。” “或许他是在警告我们真理不容轻易接近。” “真理不容轻易接近。”他半嘲讽地复述一次,“问题是这世上有所谓真理吗?” 她盯视他良久,“你很愤世嫉俗。” “我只相信值得相信的事。”他淡淡一句。 什么事值得他相信?她想问,却提不起勇气。侍者正于此时送上酒来,她举杯就唇,让伏特加激烈的口感灼烧她喉咙。酒精给了她勇气,“什么事是你所相信的。” “自己。”他简洁地,“用自己的双手控制自己的一切。” “所以你决定,只要能够获得一切事物的主宰权,不惜任何手段。” “不错。” “可是你动摇了。”她语气肯定,“有什么事影响了你一向坚持的理念,你开始怀疑自己从前的所作所为。”她放下酒杯,定定望入他眼神。 他仿佛一惊,蓦地抓起右手边的酒杯,一饮而尽。接着,深不见底的眼眸再度凝视她,“为什么你会得到这样可笑的结论?” 他若有深意的眸光盯得她心慌意乱,血流急窜,悄悄深呼吸好几次才敢扬眸重新望他,“因为你的眼睛。” “眼睛?” “你的眼睛告诉了我你内心的矛盾。”她再饮一口酒,然后大胆地继续,“光君,你控制了神谷财阀这个庞大的企业集团,甚至掌握了你所需要的一切政治资源,你用庞大的经济力量扒动日本。于是所有政商界重要人士在做任何决策时,都不得不考虑神谷财阀的想法,不得不考虑你的想法。”她停顿数秒,知道再接下去的言语只会激起他怒意,但却还是冲口而出,“以一个实力庞大的财阀指导者而言,你确实主宰了许多事。但你真下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了吗?人称光君的你,或许一举一动都是自由的,一言一语也不需考虑任何人,但你——真得到心灵的自由了吗?” 他瞪着她,不敢置信竟有女人敢当着他面说出这些,不相信她竟敢如此自以为是!这该死的女人究竟以为她是谁?她以为自己可以了解他?以为就凭她可以猜透他神谷光彦的心理? 三十多年来,没有人胆敢看穿他神谷光彦的,她是惟一一个,一个平凡至极的女人,就算他俩在街上面对面擦肩而过,他也不会多看一眼。可偏偏是这样的女人看透了他。右腿肌肉不知不觉抽痛起来,分绷紧身子,瞪视她,“你究竟为什么来?” 她一怔,仿佛没料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好半天,长长吐息:“你知道的。” 就这样简单一句,不闪,不躲,不假作娇羞,不装成无知,不妄想对他玩欲擒故纵的游戏。及格了。这女人! 他决定要她。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这家么人俱乐部楼上有专门提供给会员的包厢,神谷光彦带她上楼,来到偶尔自己会留下来休憩的套房。他关上门,拉她来到自己面前,双手定住她肩。 从前晚在书房见到她,他便一直想对她这么做。 他让唇落在她垂落刘海的额前,沿着直挺的鼻梁蜿蜒而下,准确地贴上她的唇,静静地凝定不动。 她呼吸乱了,他可以感觉出来,拂向他的气息急促而不规律。他微微一笑,暂且移下她菱唇,来到她洁白细腻的颈项。滚烫的唇瓣在印上她锁骨时,他听见她倒抽一口气,全身顿僵凝,一动也不敢动。 他闭上眼,柔软的唇继续蜿蜒而下,落下一边串细细碎碎的轻吻,双手一面自她的肩滑下,顺便拉下圆领针织衫,手指则在她倏然裸露在空气中的优美背部施着魔法。 他轻啄着她顺着他方才烙印的路线反转回去,颈项、嘴唇、额前。来来回回,一次又一次。 够了吧?他究竟要逗引她到什么程度?他究竟要挑逗她到怎样的状态才肯饶过她? 她已以受不了了啊,从来不晓得男女之间的亲密竟可以是这样的,竟可以如此挑燃起一个人的心火,让人心跳、脉搏、思考,全陷入难解的混乱。 她再也看不到什么了,再也听不到什么,被剥夺了所有澄清思考的能力,只能感觉。只能感觉他令人灼烫难忍的轻触,只能任他折磨她任由他挑动她到双腿发软。 情欲,原来是这样既甜蜜又痛苦,既让人心动又让人恐惧的感觉。 她好热,又好冷,像置身于北极的炼火当中,同时有冰与火折磨着她,让她一阵又一阵,不停地打颤。从脚底,到头顶。 这就是所谓的情欲吗?天啊,现在该做些什么?她该——该试着回应他吗?或者,她最好凝定不动?她甚至不懂得婉转低吟。 在他终于卸下她全身衣物时,她甚至忘了呼吸,羽状的眼睫低垂,看也不敢看他一眼。 他轻轻使力一推,她站立不稳仰倒卧床。双眸是在意外的情况下接触到他的。他一向幽深的黑眸此该像弥漫着一层灰雾,更加主人无法看清其中蕴藏的一切。 “飞鸟。”他低低唤她。 “什、什么事?”她无法克制不停颤抖的牙关。 “你前晚说,你的腿也曾经受过伤。”他沙哑的语音拂过她的耳边。 她摇摇头,直觉神经紧绷到几近歇斯底里,“我是…….是受过伤——” “有个人曾经像你那晚对我所做的那样天天替你按摩——”他一面吻着她耳垂,送出温暖宜人、带着微微酒味的气息,“那个人——是谁?” 替她做腿部按摩的人是谁?他问这个干吗?在这种时候他脑子还能如此清晰地运作,问出让她如此莫名其妙的问题? “是羽鹤。”她轻微的嗓音像叹息,“她是——” “你的好朋友。“他替她接下去,嘴角忽然弯起美妙的弧度,仿佛对这个答案很满意。” “是、是的——”她还想再说些什么,他的唇却让她全身一麻,像通过强烈电流。她猛地伸手按住自己双唇,拼命抑制想要尖叫的冲动。 他仿佛觉得她的举动很好笑。 “放轻松,宝贝,你可以叫出来没关系。” 叫出来?她瞪视他。像个完全投降在情欲之下的荡妇?不,她不能。那样太让人尴尬。 她摇着头,拒绝他的建议,他却像视而不见,将她的抗议看成诱惑的邀请。 他一步一步,一一击溃她所有高高筑起的堡垒防线,不许她躲藏,不容她防卫,直到她再也无法克制,喉逸远出声声细碎的低吟…….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飞鸟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结束的,只街道当她在甜蜜的天堂展开眼帘时,映入眼眸的是神谷光彦微微愠怒的脸孔。 他瞪祝她好一会儿,“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茫然眨眨眼,“告诉你什么。” “告诉我这是你的第一次。” “如果我告诉了你,这一切感觉便会有所不同吗?” 他一窒,“我只是不愿没有心理准备。” 她叹息,“就连这种事,你也要求一切在你控制之下吗?” “我弄痛你了!”他吼道。 “这种疼痛是必然的,不是吗?” “你该死的怎能如此冷静?” 他问得好笑,难道她必须惊慌尖叫?是她自己选择对他献出童贞的啊。她黯然不语。 他瞪视她好一会儿,“为什么是我?” 她依旧默默凝视他,不语。她当然明白他在问什么,为什么选择他做她的第一个男人?很简单的问题,却很难回答。 因为,事情就是那样自然而然——他是第一个走入她眼中的男人,她试过远离他的,试过忽视他对她不寻常的吸引力,无奈他的身影就偏偏缠紧她脑海,不肯轻易离去。 她也明白,与他发生这样的关系并非一件聪明的事。他是个复杂的男人,拥有复杂的野心与谋略,是个会为了自己的野心不惜摧毁他人的男人。他甚至可能曾经涉入前阵子哈斯汀王国的政变,或许正是当时的叛军骑士党的军火供应者。他甚至是个可能企图诱引她国家的外交部长从事非法协议的男人。 为什么她会让自己和这样一个男人扯上关系的?究竟为什么? 一切都在失控当中,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失控。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一切都在失控当中。 庄羽鹤低伏眼帘,下眼皮移动着羽状阴影,两瓣唇在冰凉的夜风中微微颤抖着。这失控是她自己造成的,她让自己的感情、理智完完全全地失控,拜倒在一个男人西装裤下。 她爱上他了。 从方才昏迷醒来,他那张含着泪的脸庞映入她眼底,她便忽然察觉这个事实——她爱上他了,否则不会为他一颗心如此疼痛,柔情万千。但——这是不应该的啊,一个女人怎么会爱上她无法信任的男人,爱上一个她明知他在欺骗她的男人?在她的工作领域,他甚至可以算是她的敌人啊。 “羽鹤,你身体不舒服吧?”蓝清风问她,看着她一个人走向湾岸栏杆,仰头凝望着夜空,沉默无语,“我们回去吧。” 她依旧不发一言,好半天,忽然旋过身子,明眸在黑暗中显得分外璀璨。 “我再问你一次,清风。”她语音低微,射向他的眸光却异常坚定。 他有不祥的预感,“什么事?” “那天晚上——”她停顿一会儿,“蒂娜要见的人——是你吧?” 蓝清风一惊,“你怎么会那样想?” “她要见的人应该是你,或者为了继续掩饰你的身份,任翔会代替你去见她。”她推论着,眸子直直盯他,“他会替你从她手中取得情报,再交给你送给上级分析。” “羽鹤——” 她不理他略带无奈的眸光继续说道:“只是不知怎地,这次会面被某个人掌握了,他使用某种方式事先取得蒂娜应该要送给你们的情报,并且激荡人去杀了她——是这样没错吧?清风。” 蓝清风只是瞪着她,默然不语。 “告诉我实话。”她执拗地要求,口气中含有某种决绝,“其实蒂娜是贵国在我国下的情报探员之一,对不对?”她面容像凝上一层霜般冰冷,但他却察觉其中隐藏的情绪波动。 她很难过,而他如果再不对她坦然,她会对他感到完全的失望。 他真的——不希望伤害她,“蒂娜关非隶属于我们cia。”他低低一句。 庄羽鹤倒抽一口气,“为什么到现在还要骗我?”她情绪激动,语音颤抖不已。 蓝清风却依旧冷静,“我说的是实话,蒂娜不是我们cia的探员,她——是另一边的。” 另一边?他指的是——“独立国协?俄罗斯?”庄羽鹤瞪大一双美丽星眸,“俄罗斯军情局?” “我们发现她所拥有的财富与收入极端不符。” “你的意思是——贵国的战略情报就是传到她手中?” 蓝清风不语。 庄羽鹤一怔,他沉寂的表情让她脑海灵光一现,“根本没有什么特种队员外泄情报,是吧?”这句话虽是问话,口气却是肯定的。 他迟疑半秒,“不错。” “那么你们想从她手中取得的究竟是什么?” “一卷重要的胶片,一位在莫斯科工作的同仁交给她的。” “同仁?”庄羽鹤不敢置信,“我不明白!你不是说她并非cia的人吗?你们同仁怎会将情报交给她?! “因为某种原因我们那条线断了,但情报必须传出来,所以我们想了这个办法。”他冷静地解释,“我们早就掌握蒂娜的真实身份,知道她是俄罗斯设在贵国的情报点,她一直在我方情报人员监控当中——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方情报员是这次参加贵国女王加冕大典的俄罗斯外交人员之一,趁晚宴时交给她的,并且以她习惯的密码指示她带到日本。” “这么说其实她并不晓得自己遭到美国利用,不以为是在为俄国工作?” 那女人就那样在不知不觉中成为双面间谍? “是的。” “为什么你们不干脆要那个外交人员直接把情报传到你方人员手上?” “因为他同样也在俄国的监控当中。” 这是怎么回事?他们掌握了俄国的情报员,结果他们自己的也在人家掌控当中?到最后还得利用对方人传送已方要的情报?庄羽鹤摇头,虽然她自己也为情报单位工作,但这种外勤人员搞的谍对谍游戏不是她所难以想象的。 “你一开始就知道这些?” “嗯。”蓝清风微微苦笑,知道自己一旦承认这一点必会遭来她极大的责难。 果然,她立时秀眉紧颦,黑眸凌厉瞪视他,好一会儿,才重新开启樱唇,“但蒂娜被杀了。这是否表示贵国中情局的计策已遭看穿?!” “所以你那时对我说的,还有另一个人在利用着蒂娜的推论是你真正的想法?” “我确实那样想。”他点点头,“那人知道蒂娜的存在,蒂娜却不知道他是谁,显然地位比她高,或许正是控制她那条情报线的主要人物。” “会是谁?”她不禁皱眉,“这次随团访问的人可一大群呢。” “必须是能够轻易取得贵国外交机密的人1”蓝清风淡淡地道,“基本上我还是认为是那三个人之一。” “而那个人已经掌握我们两个的真实身份。”庄羽鹤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很可能比我所想象的还早发现!”蓝清风蹙紧俊挺的眉峰,“俄国的反情报技术不容小觑,他们的监听技术一流,我们在饭店房里的谈话很可能都被那个人听见了。” “那个人很聪明,竟能推断出中情局的真正目标是利用蒂娜传递情报——”庄羽鹤喃喃地,忽地悚然一惊。那人听到他们的对话——这么说飞鸟跟她的关系也被发现了吗?她——会不会也有生命危险? “电活,清风!”她焦急莫名,“借我电话。”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行动电话的铃声响了。那规律的声响是飞鸟所熟悉的,她瞥了自上方俯视她的男人一眼,脸颊呈现漂亮的玫瑰红。 “对不起,我可以接个电话吗?” 他让开结实的身子,往床的另一侧一躺,双手枕在松软的枕头上,一双黑眸正凝望着她。她微微尴尬,他这样注视她让她全身更加不自在地滚烫起来,笨拙地用棉被裹起赤裸的娇躯,下床拾起方才因激情掉落在地的手机。 她按下通话键,“影山飞鸟。”沙哑的语音就连她自己也不敢相信。 “飞鸟,你在睡吗?” “羽鹤!”飞鸟不禁细声轻喊,神情更加尴尬万分,有种错觉仿佛好友已透过电话线知悉她现在的状况,“你不是应该在睡吗?为什么这时候打来?” “谁告诉你我在睡的?我现在人在外头,和清风一起。” “你在外面?!”飞鸟神色一整,语气顿时严肃起来,“怎么回事?他们没人告诉我你出去了,还以为你一直待在套房里。” “我跟踪妮雅与魏去了,在东京湾附近,不差点遭到暗杀。” “暗杀?”飞鸟讶然惊呼,接着迅速注意到神谷光彦射向她的不寻常眼神,她一凛,降低声调,“究竟怎么回事?羽鹤。” “说来话长,我回去再告诉你。我只是打来确定你还安好。” “我——没事。” “小声点,我想已经有人掌握我们的身份,并且准备对付我们。” “嗯,我会。”她语音低微,“你也小心。” 庄羽鹤却似乎注意到她语气的不对劲,“你在哪里?” “我?”飞鸟一怔,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不在房里?”庄羽鹤语音扬高起来。 “你不在自己房里,莫非——”庄羽鹤腔调一变,“你跟神谷光彦在一起?” 天!她真想找个地洞自己钻进去算了,庄羽鹤不敢置信的语气让她尴尬莫名,体温直线上升,“我是——” “快点离开他,飞鸟——。”庄羽鹤口气严厉。 “羽鹤,别担心——” “你不明白!”庄羽鹤似乎十分焦急,“杀了蒂娜的那个男人曾经是神谷财阀的员工呢,搞不好他跟那次事件也有关系。我求你快点离开他吧,我怕他会对你不利。” 对她不利?飞鸟禁不住瞥了躺在床上的神谷光彦一眼,后者眸光幽深,让人摸不透是何想法。她沉默良久,终于开口唤道:“羽鹤——“还来不及开口解释,她便听见一阵杂音,仿佛有一个男人也在喊着羽鹤,接着是一阵连续枪响。 怎么回事?怎么会有枪响? “羽鹤!你怎么了?羽鹤!”她焦急万分,扬声拼命对话机另一头喊着:“怎么回事?你还好吧?”但电话却于此时断了线,只听到嘟嘟声响。 “羽鹤!”她几乎疯狂,手指发颤地拨着好友手机的号码,试图再度取得联络,但对方却接收不到讯号。她再拨蓝清风的号码,一样无法连线。 她摔下手机,扯开裹着身子的棉被,慌忙着起装来,再也顾不得羞涩或尴尬。 “怎么回事?”神谷光彦静静问她。 “羽鹤好像出事了。”她语音微颤,神色惊慌,“我必须立刻回饭店去。好像有人想杀她。”她一面说着,一面拉上黑裙拉链,忽地,整个动作一凝,绿眸缓转向她,“是你吗?” 他轻轻挑眉,“什么意思?” “这件事该不会跟你有关吧?”她急促喘着气,“是你派人杀羽鹤?” 他神情并没有因为她的指控动摇,只是淡淡耸耸肩,“我为什么要那么做?” “我不知道!”飞鸟语音尖锐,射向他的眸光狂野凌厉,“只要告诉我是或不是!” 他默默凝视她良久,终于静静地开口:“不是我。你不相信?” “我——”她一窒。该相信或不相信?她不晓得,真的不晓得。感情让她偏向相信他,理智却告诉她他不能信任——怎么会这样“ “我走了!“她不知所措,只能慌然抛下这样一句,转身就走。 一直到她的倩影消失在房门后许久,神光谷彦才将定在桦木门板的目光收回,嘴角拉起三十度角的弧度。三十度的自嘲。 这还是生增第一次,和一个女人缠绵后,竟然是对方率先匆匆离去。看样子许多对他神谷光彦来说绝不可能之事,在遇到这个女人之后,都破了例了。而这对他而言绝不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 第九章 这里是那里?当蓝清风自深沉的黑境中醒来时,迎接他的是另一个黑暗。 一个暗室,伸手不见五指。他眨眨眼,试着调整眼瞳适应周遭的黑暗,连一丝偷溜进来的光线也没有。 “羽鹤,你在这里吗?!”他伸出手,凭着感觉向四周摸索着,忽地,他碰到一个柔软的躯体,“羽鹤,是你吗?” 没有回答。她还陷在昏迷中吗?先是在水下潜伏那一段时间,又被人用乙醚迷昏。她身子是否支持不住了? 蓝清风心一紧,伸手探向她略显冰凉的脸颊,依向她俏鼻——还有气息,虽然轻微却规律的气息——还好,她只是晕过去了,应该很快就会醒来,而醒来后她因为药效的缘故,必会有一段痛苦挣扎的时间。 他蹙眉,有一股想要诅咒上天的冲动,但终于还是定下心站直身子,一面伸手轻抚过每一寸墙——只是普通的钢筋水泥墙。他试着走一圈,估计房间的大小。 普通的房间大小,空荡荡的,一件家具也没,甚至也没有窗户,门缝亦紧紧贴住地面——莫非是专门用来囚禁人的地方?但空气依旧是清新的,至少有通风孔——在哪里?天花板吗? 他直觉地仰起头,接着,忍不住自嘲地拉拉嘴角。根本什么也看不见。总不能飞檐走壁,跃上天花板印证自己的猜测吧。他苦笑着,注意力回到自己身上,开始检测起全身上下的衣物。 除了穿在身上的衬衫、长裤,他所有的东西都被剥除一空。包括他藏在衬衫内袋的笔型单发手枪、长裤里的超微迷你相机、做成项链的监听器、藏在皮鞋底的录音机,甚至边他那只具发信器功能的手表都被拿走了。可见抓他们的人本身一定也很有这方面的常识,说不定正是同行。 会是派人暗杀羽鹤的同一个人吗? 蓝清风蹙眉,这样的推理虽自然却没有道理,如果那人的目标是他们的性命,为什么不干干脆脆一枪射死他们两人?就像他聘请杀手试图解决羽鹤一样。 可见这个人并不想要他们的性命。不想要他们的命,那他要的是什么?总有个目的吧?否则他不会花大笔钞票聘上那一大群彪形大汉强行带走他们。 他和羽鹤身上有什么东西是那人想要的?情报?或者,是要他们暂时消失,别碍他的事?这也有可能。 轻微的呻吟声刺激蓝清风的耳膜,“羽鹤,你醒了吗?” 她不语,而他听见了肢体挣扎的声响——她正陷入半麻醉状态中,意识清醒但身体却无法完全依照意志行动。他心疼不已,知道因乙醚失去意识的人醒来时往往要承受好一阵痛苦,他无法替她减轻痛苦,只能赶到她身旁定住她身子。 “没事的,羽鹤,我在这里。忍耐一会儿,这种感觉很快就会过去的。” “好冷……好、冷——”她颤抖着语音,像费尽力气才吐出声音。 好冷?蓝清风一愣,这才察觉室内的温度似乎比方才他醒来时低了一些。他一凛,举高双手感觉着气流,果然一阵阵规律的冷风吹拂过。是冷气,有人刻意降低室内的温度。 虽然温度与只比方才降了两三度,他甚至没什么感觉,但不久前才落水、身体状况尚未恢复的羽鹤却已感到冷意。他双手探向她,好冰凉,她的脸庞已经开始泛冷汗。 他一惊,连忙将她整个人纳入怀里,用自己的体温替她取暖,“羽鹤,你还好吧?” “我觉得……好、冷——”她似乎已经完全清醒,语音细微,感觉得出正强忍地激烈打颤,“这里是哪里?” “我也不清楚,”蓝清风微微苦笑,将她更贴向自己,“一间空房,没有窗户,天花板有空调。” “究竟是谁——” “不管是什么人,我想他并不想要我们的性命。” “可是、如果不要的话——为什么愈来愈冷?” 不,应该不是,如果想要他们的命,直接让那些人解决他们就好了,为何要多此一举?但,羽鹤说得也有理,室内的温度确实愈来愈低,如果继续这样下去,他们恐怕边一晚都很难撑过。 “清风——”好忽然紧紧抓住他肩膀,“我好冷。” 不能坐以待毙,必须想个办法,否则她会——于是,他伸手去解庄羽鹤上衫衣扣。 她一惊,“你做什么?” “原谅我的失礼,羽鹤!”他低声道歉,“但我必须保持你的体温。” “可是、可是——”可是这样他们就必须裸裎相见了啊,这几天的夫妻扮下来,他们一向是相敬如宾,严守分际,虽然同住一间双人房,却是一人睡床、一人睡沙发,从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没起到最后竟是以这种方式—— 有多少次她想象着与他缠绵的感觉,想象着抚摸他肌肤的触感,两人肌肤相亲的感受,这样的想象总让她心底缓缓燃起一股炙热火苗,随着夜晚的逼近逐渐烧遍她全身。 她从不怀疑,自己对他其实是怀抱着渴望的——每一个夜晚,她都比前一晚更渴望他,只她无法理解的是,他似乎对她并没有相同的渴望,否则怎能每晚都和她同睡一房却安然入眠? 这让她感到受挫。更难过的是,结果他们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有了肌肤之亲的,竟然只是为了——相互取暖? 他敞开自己的衣襟,将她冰凉的胸膛贴向自己温热的胸膛。 “你的心似乎跳得很快。”他嗓间柔柔地拂过她耳边,麝香气息袭向她。 她蓦地一颤,但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国为情动。 真是奇怪,她明明就冷得要死啊,为什么又觉得全身滚烫,仿佛在发着烧呢? “我好冷,又好热……这种感觉好奇怪——”她恍若叹息般地说道。 “忍耐点,先撑住自己。”他沙哑地命令她,一面将她的头按入自己怀里,双手则上下抚摸她光裸的背脊,试图为她取暖,“这样是不是好多了?” 是好多了,但她全身颤抖的情形也更严重了,她深深吸气,禁不住更加偎向他。 他一颤,倒抽一口气,“羽鹤——”不行,他好不容易才能保持理智的,绝不能功亏一篑。 “对不起。”她感觉到他身子的忽然僵硬,轻轻在他耳边吹着气。 这样轻柔的道歉并没有改善情况,反倒让他血脉更加贲张,气息更加粗重急促。 “你怎么了?”庄羽鹤察觉他的不对劲,“不舒服吗?”她一转头,玫瑰红唇不意烫上他锁骨。她一惊,迅速往后一退。 他则是从唇边逸出一声细微呻吟,“原谅我,羽鹤。”他轻声道歉,双唇忽然印上她颈项,静静贴着。 她震惊莫名,“清风,你——” “我早就想这么做了。”他低低说着,双唇一面滑过她莹腻优雅的长颈,准确地落上她的唇。 她轻喘着,神志一时陷入迷离。这是个吻,货真价实的吻,不像那晚在游轮餐厅里、或之前她给他的那一个那样蜻蜓点水,而是炙热的、急切的、充满渴望的吻。 他不停地轻啄、深吮,吻一个比一个更令她意乱情迷,更让她全身瘫软,娇弱无力。 蓝清风感觉已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欲望,“羽鹤,我想——” 她也感觉到了,无须他再挑明她已完全明白他意思,她呼吸凌乱,内心尖叫着想催促他产冲动,但她终究鼓起了超强的意志力,“但现在——不适合——” 他蓦地长声吧息,烙上她的唇好半天凝定不动。 她知道他正在努力克制自己,她可以由他强烈鼓动着胸膛的心律感觉出他情绪之强烈波动,也可以由他逐渐调匀的呼吸辨认出他的努力逐渐成功。 “对不起。”他语间极端沙哑。 “没关系。”她语音亦然。 “我真是的。”他责怪自己,“应该认真想想办法能不能逃出去才是。” “有办法吗?” “你不相信我?”他仿佛受伤。 她默然不语,在黑暗中悄悄微笑。 “或者,你宁可等你的好朋友来救你吧?” “飞鸟!”她蓦然一惊,倏地直起上半身,“她跟神谷光彦在一起。” “神谷光彦?”蓝清风讶然。 “不晓得她有没有危险?”她焦急地。 前一秒钟她还又冷又热,全身发颤,后一秒钟她已经忘了身体的不适,忘了激情,一心一意为朋友担忧起来。 “放心吧,她不会有事。而且——”蓝清风唇角微扬,“一定会想办法救你。” “可是我怕飞鸟的身份也被那个神秘人知道了,或许他也会对她不利——” “别忘了她是特勤保安官的指挥,身手一流,哪会轻易落入神谷光彦手里。” “神谷光彦?不会吧?” “你不明白。”她摇头吧息。 他不会明白的,不会明白飞鸟生平第一次陷入情网的感觉,只怕她会无所适从,不知所措。她真希望自己能帮她。现在的她无法持在好友身边提醒她,只希望自己能帮她。现在她无法持在好友身边提醒她,只希望飞鸟自己还能保持清晰理智,万事小心,别慌啊!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别慌啊,你冷静点。” 她抬头,一个与她同样娇小的女孩靠近洞边,探出一颗头,“我会拉你上来。” 她默默看着女孩纤弱的身子,“你拉不上的。” “我一定会拉你上来。”女孩语气十足坚定,“你等着。” 她犹豫数秒,不知怎地,女孩自信的神情说服了她,她放弃刚才想要挣扎攀上洞口的徒劳努力,静静坐着,一面感到右小腿强烈的刺痛。她一低头,这才发现右腿大概是摔下来的时候跌伤了,像被某个尖锐的小石头插入,正汩汩流着血。 她微微蹙眉,撇过头,强迫自己忘记腿部受伤之事。 不久,那个女孩又再度出现在洞口,抛下一根结实的树藤,“拉着它!” 她点点头,伸手握住树藤。于是,一半是女孩奋力相帮,一半靠自己出力攀爬,她终于脱离了那个说深不深,说浅不浅的地洞。两人同时倒地,重重地喘气。 女孩首先开口,气息急促:“你怎会掉下去的?那应该是猎人做来捕捉猎物的陷阱吧?” 她摇头,脸颊微微发烧,“不小心跌下去的。” “怎么不注意呢?这里可不是儿童乐园,你父母没警告你在这要小心一点吗?” 她低垂眼帘,“我没有父母。我是孤儿。”她深吸一口气,“刚刚是因为——” 她忽然顿住了,能告诉这个女孩她是因为被几个年纪比她大的孩子欺负才会不小心掉下地洞的吗?他们明知她一个人无法爬上去,却只是围在洞边嘲笑一阵后就相偕离去。 能告诉她这此事吗?瞧她一身优雅的高尚衣着,就算是她这种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孩子也看得出她衣裳质料极佳,剪裁优美,更别说其他诸如椟在胸前的项链、发际的漂亮发饰了。这女孩肯定出身良好,不会明白这些事的。 女孩似乎极端善解人意,风她不愿继续,主动转移话题:“我叫庄羽鹤,你呢?” “影山飞鸟。” “影山飞鸟?日本名字吗?” 她禁不住扬起眼帘,诧异女孩竟知道她的名字属于日裔,一颗高高筑起防卫之墙的心房悄悄开启一扇门,“我父亲是日本人,母亲是哈斯汀人——他们在两年前发生车祸,去世了。” 庄羽鹤点点头,“我也有一半东方血统,我父亲是中国人,他也是两年前去世了——我现在跟妈妈住在这里。”她指向乐方森林的另一边,“就在那里。” 飞鸟随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她知道那里,几天前几个育幼院的同伴曾一起去过那附近,那边确实有一幢非常漂亮的高级宅邸,座落在一片广在的花园正中央,园里处处是盛开的玫瑰,香气四溢。那时,一个年纪最大的女孩告诉他们,里头住着一个美丽的小女孩。 她十分向往那女孩能够住在那般舒适漂亮的大房子里——没想到眼前的女孩就是那个幸福的小公主。这个女孩——庄羽鹤,跟她是两个世界的人。 飞鸟对自己摇头,决定自己不应该再和这女孩多交谈,她勉力站起身,“谢谢你救了我,我回去了。”话还未落,她的腿部便一阵剧烈抽痛,她不禁轻呼一声。 庄羽鹤这才注意到腿伤,“你受伤了!”她提高嗓音,“为什么不早说?天!流了好多血!” 她紧紧咬住下唇,“没事的。” “怎么会没事?你需要好好包扎。”庄羽鹤用力撕下漂亮的洋装裙角。 飞鸟倒抽一口气,瞪着她毫不在意就撕碎如此昂贵的洋装。 “我在夏令营时学过一点急救程序,先替你包扎一下,然后再到我家来。” “你家?” “对啊。你住在山脚下的孤儿院吧?要下山可得走上半小时呢,不如到我家去。”庄羽鹤理所当然地说,“我会好好照顾你。” “你照顾我?” 一个跟她萍水相逢,和她年纪一般稚龄的女孩说要照顾她?飞鸟想笑,眼眶却不知怎地湿润起来,“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她细声细气地问道。 “因为我喜欢你。”庄羽鹤答得干脆,“你很坚强,腿摔断了也不哭。我想和你做朋友。” 她不哭不是因为坚强啊,她不哭是因为她知道自己哭了也没用,再怎么哭也只能靠自己站起来——她早在两年前就明白这个道理了,才不是坚强的关系! “来,扶着我,别担心,我带你回家。你怎么哭了?我不是说过没关系?冷静点。”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冷静点,影山飞鸟,她一数不上要找到她,无论如何要平安救她脱离险境——就算拿自己的生命交换也无所谓。 只要羽鹤能平安无事。 可是,她现在究竟在何处呢?从那时候她电话传来枪响,忽然断线,她就发了疯地拼命找她,派手下寻遍所有可能的地方,却杳无芳踪。 一名准尉见她实在担忧得过分了,忍不住开口:“长官,虽说郡主一时不见踪影,属下认为也用不着过于紧张,说不定只是跟蓝先生游山玩水去了。” “胡说八道!”飞鸟斥责地,“身为使节团的成员会这样不交代一声就么自离开吗?” “可我们总不能一直这样毫无头绪地找她吧?部长也需要我们保护——” “你该死的懂什么?”飞鸟忽然克制不住狂怒,“飞鹤对我而言比一千一百个部长都重要!飞鸟瞥见他见他呆怔的表情,忽地心一凛,暗责起自己莫名其妙的脾气——不该这样的,她不该因为找不到羽鹤踪影就完全扮常,她必须冷静。 冷静,好好想想羽鹤可能会在哪儿。蓦地,她脑海灵光一现。 “我现在在东京湾,和清风一起。“ 飞鹤曾在电话里告诉她人在东京湾附近,只要派人到那里找寻,说不定能有一丝线索,或者会有路人看见他们。 “东京湾!”她转过头,一边串地对属下下达指令,“马上派人到那边去,给我仔细搜、仔细问绝不能放过任何可疑的线索。盯紧点,我希望能在中午以前得知羽鹤郡主的消息。” “是,长官。”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是我的错觉?我怎么觉得忽然又变热了?”她语音幽微,气息急促 蓝清风一凛,确实,他拥在怀里的身子正渐渐滚烫起来。 而他知道那并不是因为激情。 “我发烧了?” “嗯。”他咬牙,“而且室内温度也的确上升了。” “为什么?”她不解,头脑昏昏沉沉的让她无法理清为什么室温会下隆之后又忽然回升。 “我想,那个人有意折磨我们。” “为什么?”她喘着气。 “你们说呢?”一个有如乐器变调的奇怪嗓音忽地响起,回旋于整个室内,随着突如其来的声音是室内的灯倏然亮起。两人同时不由自主地闭上眼,逃躲着忽然刺向眼睛的强光,眸子都是一痛。 “你是谁?”蓝清风首先回复镇定,质问着那个嗓音听不出是男是女的家伙。 那人一阵大笑,透过变声器的笑声如刮着金属的杂音,“你认为我会笨得告诉你们吗?” “你想做什么?” “想要你们的命。”那人冷冷一句。 “不,你不想要。”蓝清风依旧冷静,“真想要我们的命就应该让那群人一口气解决我们。” “我原本想那样做的,但我需要一件东西。” 蓝清风眉毛一扬,“什么东西?” “你应该清楚。”那人不怀好意地冷笑,“别告诉我那东西不在你手上。” “你指——” “蒂娜交给时田总一郎的胶卷。” “交给时田?”一直处于迷迷湖湖状态的庄羽鹤忽地开口,语音软弱无力,“你不是说她手上的胶卷只是个饵?!” “我以后再跟你解释,羽鹤——” “你骗我?”她不敢相信,不知哪来的力气用力扒开他,体内的温度愈升愈高折磨得她难过不已,然而尚比不上他这句话对她的伤害,“为什么?” 她恨死他1究竟他对她说了多少谎?哪些是真,哪些是假?这几天她一直说服自己信任他,但——这就是他对她信任的回报? “我并非有意对你说谎,我只是——”他试图解释,她却情绪激动地不愿聆听,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子远离他,“你——可恶,这些日子你只是利用我,我再也不要相信你!子瞪着他,燃着火焰的明亮眼眸写着怨怒,而更令蓝清风心痛的,是其中对他的怀疑与不信。 “蒂娜——”她再度开口,气息凌乱,很不容易吐出这句话,“是你杀的吗?” “我很想相信你,可是——先以证言欺骗我的人是你!” “我没有杀她,杀她的人是时田总一郎。” “那、家、伙、究、竟、是、谁?”她深吸一口气,用尽最大力气尖叫。 他面色一黯,“我不知道。” “你——”她瞪视他,无法掩饰失望。 正当两人浑然忘我对峙时,神秘人奇特的语音再度回广告牌旋于整个室内,“两位如果争执完毕了,能不能容许我插个嘴?”他语调十足讽刺,“我不管你们起内讧的原因是什么,我只要你——蓝清风,交出你从时田那里偷走的东西。” “如果我不呢?” 那人蓦地一阵狂笑,却丝毫不含笑意,只让人听了觉得刺耳,“那么你就是认为那东西比你老婆还重要啰?” 蓝清风一凛,“什么意思?” “虽然她与你只是假扮的夫妻,但你真对她毫无感情吗?真舍得拿她一条命跟我赌? “你!”蓝清风嘴唇紧抿,沉吟不语。 “难道她的命还比不上一个胶卷?!”那人挑着。 他闻言一震,眸光不觉瞥向庄羽鹤。 后者察觉了他的目光,一咬牙,蓦地面容一整,“你这家伙,不管你是谁,我奉劝你别白费心机了。”她掷向空气的语音锐利,足以切割骞冰,“蓝清风与我根本毫无瓜葛,他不可能因为你的威胁就交出攸关国家的重要情报——”她忽地顿声,凌锐的眼神逼向蓝清风,“我说的没错吧?” 蓝清风默默承受她怨怼的眼神,好半响,他闭了闭眼,“那是有关俄国新发避孕药雷射武器的情报。”他忽地展开眼帘,幽亮的黑眸写着强烈的决心,“你或许不知道,目前有关雷射武器的理论虽大致发展完毕,但实用上仍有许多问题难以解决。据说俄国军方的研究机构已以解决了这些问题,我情报人员虽然弄到了情报,却泄露了身份,所以才会设法传给蒂娜。然后,再由我们引诱她将情报带出,避开俄方的耳目——那个时候在犹豫了一会儿是不是该出去接应她,没想到不到一分钟时间,她竟然就死于非命。”他长声叹息,“蒂娜虽不是我杀的却是因我的迟疑而死,所以我才会千方百计想找出凶手——” “那么,为什么要骗我你没拿到情报?” 他深吸一口气,“因为我们怀疑你。” “怀疑我?”庄羽鹤不禁扬高声调,不敢置信地瞪他,“怀疑我什么?” “贵国与俄国一向交好,我们担心你或许会想办法替俄国取回情报。” “你怀疑我?”她愤慨不已,呼吸更加急促纷乱,原本就混沌的脑子也烧得更加滚烫,“我还没责问你们当初找我们合作时编的那种冠冕堂皇的理由,贵局告诉我国是因为弄丢了已方的重要情报,其实是想利用我们偷取别国的情报!被利用、被欺骗的是我国,我们才有资格怀疑你,你、你竟然——” 蓝清风不语,只静静凝定她好一阵子,“你真不知道真相?” “我为什么会知道?” “贵国女王年纪轻轻,却诡计多端,前次我们好意护送她回国被耍了一记,这次她虽答应肋我们取回情报,但上头实在无法完全信任她。”他不情愿似的拉拉嘴角,“总觉得她或许掌握到了什么,会用某种方式再次震惊我方。也有人怀疑或许她早就接获俄消息,假意答应帮助我们其实是要替俄国军情局夺回情报。” 安琪莉雅?她会早就知道这一切因由?庄羽鹤先是一愣,接着重新恢复镇定,语气冷淡:“我想大概是贵局多虑了吧?我并没听说有这样的事情。我们确实是抱非法活动的间谍。我国一番好意,没料到贵国竟好此疑神疑鬼。” “请你原谅,但我们有我们的立场。” 庄羽鹤冷哼一声。 “现在说完了吧?情报呢?”神秘人打断两人的对峙。 “已经过了这两天,你认为还有可能在我身上吗?” “我确定。从你解决时田开始,你的行动一直在我的人监视之下,我们确信你还没有将胶卷传出去。包括你离开饭店到东京警视厅去,接着为了找这女人跑到东京湾附近,虽然我们搜不到,但胶卷一定还在你手上。”那人语调不高不低,不疾不除,平缓的语音隐藏着绝对的阴沉,“我奉劝胸还是交出来的好,你没发现室内温度愈来愈高,你那个名义上的老婆已经全身滚烫,发烧了吗?几小时前,她才为了逃追杀躲到了冰冷的水底下,现在又陷身蒸笼里,再不快点救她出去,恐怕她会就这样被折磨死吧?” 蓝清风沉吟,脑海迅速组合几个重要资讯,过了几秒,他重新开口:“你是——史莱尔?” 那人沉默半响,“你为什么这样猜?” “昨晚羽鹤为了追踪妮雅与魏才出去,却在东京湾桥下遭到追杀,就算枪装了灭音器,我不认为在桥上的妮雅与魏会完全没注意到这回事——显然是有意袖手旁观。我猜想,买凶的人就是他们两人之一。”蓝清风停顿数秒,“而你,既然想用羽鹤性命威胁我,应该不是那晚买凶的人。” “所以你猜我是史莱尔?” 那人仍然不愿承认他真实身份,蓝清风轻扯嘴角,暂且将话题另转:“我很好奇究竟是如何发现我俩身份的?你不可能在我们房里装窃听器吧?” 那人发出一阵讽刺的笑,“装窃听器已经落伍了。或许你没注意到,那家饭店的水管是上下楼相互连接的。我只要在你们正下方几层楼的房间的水管上装上监听器,就可以听见几层楼上你们的对话。要不是这样,我还真不晓得你们的目的,也不会在蒂娜前脚一下走,庄羽鹤后脚就跟下时觉得不对劲而派人跟踪。” 这么说,就是这人命令手下取走胶卷,再杀了蒂娜。蓝清风愠怒,表面上却微微一笑,“原来俄国的监听技术已发展到这样的境界了?” “别说你不知道。” “我是没料到。”他叹息,“那么,你又为什么想监听我们?怎么会怀疑我们的?难道我的羽鹤露出马脚了吗?” “你们演得不错,我真的以为你们是一对热恋结婚的甜蜜夫妻,只可惜——我发现影山特校与郡主间不寻常的友谊。照理说她们该互不相识的,但我却发现她们看对方的眼神不一样。” “这么说是我跟飞鸟——”庄羽鹤插口,她重重喘气,愈来愈觉到她身体状况的愈加虚弱,聚紧眉峰,必须快点想个办法。 “所以,你是史莱尔没错吧?” “你以为我会笨得告诉你吗?”他冷冷一笑,“奉劝你,还是好好考虑我刚刚提出的交易吧,我再给你五分钟。” 五分钟。 蓝清风转过身,忽地发现庄羽整个娇躯贴住墙,已然输软倒,额上香汗淋漓。他忍不住焦虑,明白自己只剩五分钟的时间想办法保护她平安。他们必须逃出这里。而要逃出去,只有一个办法——答应史莱尔的条件。 这是惟一的机会,惟一一个能让两人平安逃脱的机会。 “我会救你出去的,羽鹤!”他轻抚她湿润的脸庞,“相信我,我一定做到。” 就算真要他拱手让出情报也在所不惜。 第十章 “长官,我们掌握了东京湾附近一栋可疑的建筑物,凌晨时分,有路人曾经见到一男一女被几个黑衣人狭持进入那里。依照形容,那对男女很像是郡主夫妇。” 十一点整,影山飞鸟接获部属报告。她神情一振,一直紧蹙的秀眉稍稍一松。 温拿准尉瞥了她一眼,“而且我们发现,部长也在刚刚抵达那里。” 史莱尔?他到那里做什么?“部长一个人去那里吗?” “是,连魏都被他留下来保护妮雅夫人。他出门时说我们不必派人保护他,最重要的是找出羽鹤郡主的下落——没想到他去的地方就是——”温拿犹豫地。 史莱尔部长!难道就是他?都怪自己!竟让羽鹤失踪这件事夺去清晰的思考能力,没发现真正可疑的人就在自己身边。 “立刻派所有人包围那栋建筑。”她命令到,“要小心掩藏,不许泄了行踪,还有,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包括史莱尔部长。” 温拿面色一白,“长官,难道部长和郡主失踪的事有关?” 她咬住唇,“这正是我准备查出来的。”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来到眼前这栋废弃建筑物时,飞鸟下令要手下们各自监守岗位。当她正考虑着要如何先行悄悄潜入探查情况时,一个踩着坚定步伐走进那栋建筑的人影震惊了她。 神谷光彦!竟然是他!他来这里做什么?和部长秘密会面?是他们两人合谋绑架了羽鹤他们吗?而他竟还敢大言不惭对她宣称此事与他无关。 她心脏一阵揪痛。他——怎能这样? 她咬住下唇,给了手下一个安静等候的手势后,倩影翩然无熄跟随着神谷光彦。她随着他悄悄走进这栋废弃的三层楼,隐身在柱子后,看着一名黑衣人领他上到顶楼,进入转角处的房间。她瞪者他高挺的背影许久,直到确定他们不可能发现她,她才悄悄跟上。 半掩的门扉流泻出一阵低沉言语。她凝神,矮下身紧贴门旁,侧耳细听。 “你决定交出胶卷吗?”史莱尔的声音——飞鸟呼吸一屏,他果然在这里。“一个仿佛是麦克风传来的声音回答他。 飞鸟分析着这熟悉的嗓音——是蓝清风吗?这么说,他跟羽鹤果然在这里?他们说的胶卷是什么?史莱尔想用羽鹤的生命交换它? “和会放了郡主,在找到胶卷之后。” “不管你是谁,你以为和会轻易相信你的鬼话吗?要是我真让你先找到胶卷,你还会让我们两个活着?” “那你要我怎么做?” “先放我们出来,我会带你的手下去找胶卷。” “我的手下?” “难道你愿意亲自现身?不怕我们知道你真面目后对你不利?或者,你其实根本不打算让我们事后还活着?” 史莱尔沉吟半响,终于,滚出一阵低沉的笑声,“你够聪明,蓝清风,就依你的建议。”他停顿数秒,“怎么样?恢复正常温度的感觉如何?郡主呢?她撑得住吧?” “多谢你的关心。”蓝清风冷冷地。 “我会派人押你们两个去取胶卷,奉劝你最好少要花样,郡主身子虚弱,可经不起折腾。”史莱尔哈哈大笑,切断了通讯。 飞鸟深呼吸一口,大着胆子侧过身,从门缝窥亲。 史莱尔坐在一张像是临时搬来的桌子前面,屋内四个黑色西装男子分立四角,个个身材壮硕,肌肉结实。飞鸟相信,每一个身上都配着枪。 而神谷光彦则静静坐在最角落一张椅上,看都不看这些人一眼,神情若有所思。 “你们派两个人!”她听见史莱尔流畅地命令道,“跟着他们去胶卷。另外两个悄悄跟在后头,要有异状立刻支援,完事后顺便替我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其中一名像是领导者的男子开口,“那女人是贵国郡主吧?杀了她恐怕会被国际刑警四海通缉。” “不杀了他们我心难安。”史莱尔冷冷地说,“放心吧,自然会给你们相对的报酬。” “那晚,有另一个人买那女人的性命,代价是一百万美金。” “你们怎么知道?” “我们在一旁全都看到了,原本准备下手抓她时没想到有人比我们抢先一步。”黑衣男子静静地说,“虽然对方是国际级的职业杀手,我们不过是日本关东的小黑道,”但要取一个郡主的命,总也要有一定程度的报酬吧?羽鹤郡主可大方的很,愿意用两百万买回自己一条命。” 史莱尔冷哼一声,显然明白了黑衣男人提起此事的目的,“给你们三百万美金,杀了郡主跟那个cia——够了吧?” “你不过是一个小王国的外交部长,会有三百万美金?” “他没有,我有。”神谷光彦忽然朗声回答,嵌在俊美面孔上的鹰眸朝众人直直锐射而来,让黑衣男人一惊。 飞鸟亦同时一惊,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乍听神谷光彦的声音时,仍是心脏一阵揪痛,禁不住倒抽一口气,身体微微一晃。 而这细微的声响立刻惊动了房内的人“是谁?” 她身形一僵,迅速起身准备逃离现场,她脚步轻快,迅捷无伦,但仍是听见身后杂的脚步声追上她,接着,是一颗子弹呼啸而过。 枪支装了灭音器,没有任何声响,但飞鸟仍是心脏一突。她游目寻着掩护,但身体很快地遭人钳制,并强迫她转过身来。她不情愿地仰首,绿眸直直望入一张俊逸无比的面容。 神谷光彦,他高大修长的身子将她扣在怀里,唇角似笑非笑,右手握着一把黑色手枪帖住她的太阳穴。 她心跳在那一刹间停止,只怔怔地望着他,“你是谁?” 一名站在神谷光彦身后的黑衣男人质问她,同样将枪口支准她。 她咬唇不语。 “再不说话我一枪杀了你!”那人威胁着她,拉下手枪的保险栓。 那声脆响令神谷光彦微微皱起俊逸的眉毛,“在还搞不清楚对方的来历就任意开枪射杀。这就是关东首屈一指黑道组织的行事方式?” “你!”站在那人身后,一个看来辈分较低的年轻人红了眼睛,“别瞧不起我们!” 神谷光彦眉一扬,还来不及发言时,那个看来辈份最高的男子已转身喝止他:“住口!这是你对神谷先生说话的态度吗?” 他瞪了手下一眼,接着转过头来,“真是抱歉,神谷先生,年轻人不懂事,冒犯之处请见谅。”他毕恭毕敬,甚至不敢多看眼前这个人称光君的美男子一眼。那个刚刚加入组织的年轻人或许不晓得,他可是对神谷财阀在日本的势力清楚得很,他们可不单单是做生意的企业家而已——就连组织的首脑见到眼前这位神谷财阀的指导者,也未必敢多说一句话。 “无所谓。”神谷光彦淡淡一句。 黑衣男子抬头瞥他一眼,“神谷先生真愿意替史莱尔先生出钱?” “不错。” “那我们立刻去办。”他一挥手,另外三个人立即点头,四个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楼梯间。神谷光彦先是若有所思地凝思娄秒,接着,将飞鸟押进书房。 房内,史莱尔早站起身子迎向他,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多谢神谷先生相助。” “别客气,我之所以帮你也只是想取得与俄罗斯合作开发雷射武器的机会而已。” 克莱尔微笑点头,目光忽地转向飞鸟,“你都听到时了?” “我是听到了。”虽然受制于人,飞鸟依旧眸光凌厉,“身为堂堂外交部长竟然甘愿成为他国走狗!你要不要脸?俄罗斯究竟给你什么好处?” “财富,尊严,以及一个官位。”史莱尔毫不介意她的鄙夷,“这件事了了之后,他们答应接我到俄国,给我军情局非公开的首长身份。” “那又怎样?一个军情局见不得人的头子比得上我国外交部长的职位?” “至少有尊严!”史莱尔眉毛忽地纠结,嗓音粗暴起来,“知不知道我虽贵为部长其实什么事都做不了主?那女人试图控制我一切!她以为我是靠她娘家关系攀上高官就什么事都得听她的,她把我当成什么了?” 飞鸟一愣,“你是指妮雅夫人?” “不错!就是那个贱女人!除了妄想控制我,还背着我跟我的保镖偷情,让我戴绿帽!”他冷笑数声,“她以为我不知道吗?” “难道你自己就是清白的吗?“蒂娜不也跟你有关系?” “那女人!”史莱尔不屑地撇撇嘴,“自以为从我身上套取不少情报,其实那些都是我故意给她的,我原本就打算透过她传递情报给俄国——她只是一个管道而已,可笑的是,她还以为自已是什么手段高明的间谍呢。”他语音冰冷,“女人全是蠢蛋!”妮雅在我暗示之下,还以为魏犯了什么大事,庄羽鹤是被陛下派来搜查他罪证的,为了保护情郎,她竟然不借买凶杀害郡主——真傻,她竟然肯为他花一百万,还不惜冒上教唆杀人的风险!”他脸上肌肉激烈牵动,像是极端不屑又像激愤异常。 飞鸟不晓得什么让他比较愤怒,是妮雅试图以金钱控制他,还是她竟移情到其他男人身上。不论是哪一点,她惟一可确认的是,眼前的男人已被怨恨及利欲蒙蔽了心灵,彻头彻尾成了一名罪犯。而她,竟傻得没有及早看出这一点,落得现在羽鹤与自己都身陷危机。 她——真傻!不仅未保持一个特勤人员的警觉性,就边身为女人的直觉也一并失去。 她既没有及早察觉史莱尔包藏祸心,也没看清神谷光彦的真面目,被这两个耍得团团转,尤其是后者。她侧转身,湖绿双眸望人一对深不见底的黑眸。 这个男人——正拿枪指着她,脸上还挂着漫不在乎的神情,而她,竟对他献出了她的身体和一腔感情——她究竟算是哪种愚蠢的女人?明知道不能信任他,却还是踏入他设下的陷阱——她无法不鄙夷自己,无法不痛恨自己。 “你心里一定正在嘲笑我吧?”她唇瓣微张,吐露出的是完全的自嘲与仇恨,“竟呆呆地被你玩弄在手掌心。” 他双眼眨也不眨,“我并不认为自己玩弄了你。” “你没有吗?你的意思是你并未有意误导我,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她眼帘低垂,语音细微,“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你是自愿的,不是吗?”他语气淡然,“别告诉我你在其中没有得到任何快感,你的反应——” 一声清脆的声响打断了神谷光彦的话语,他锐利的眼眸闪电一转,凝定在面前的女人身上。从没有人——尤其是女人,敢甩他神谷光彦耳光的,她竟敢如此胆大妄为。 他默默地瞪她,她亦不甘示弱地回视,双拳紧握,绿眸却不争气地泛着泪光。 “你……我不准你说……”她语音发颤,“不准你侮辱我。” 神谷光彦猛地伸手,用力抬起她倔强的下颌,“而你,竟敢用这样的方试侮辱我。”他语气轻柔却危险,“不怕我杀了你吗?” 她一甩头,咬住牙,“你杀吧!我不在乎。” “没错,杀了她,神谷先生。”一旁的史莱尔开口,“绝不能让她活命。” 他蓦地转头,阴沉的眸光逼得史莱尔全身一颤,“还轮不到你来对我下令。” “我……只是建议——”他深吸一口气,“她是我国的特勤保安官,既然已知道我们的事,杀了她会比较好一些——否则,我与你合作的消息很快便会传到cia耳里。” “我知道。”神谷光彦微微一笑,眼皮却毫无笑意,“我也不希望cia的人知道我们神谷财阀准备参与开发雷射武器的计划——他们管的事够多了!” 史莱尔仿佛松了一口气,“那么,你会杀了这个女人吧?” 神谷光彦扬扬眉,还未来得及回答,门口先传来低沉且警告意味浓厚的嗓音:“我想,你们最好别这么做。” 三人同时调转眸光,飞鸟首先喊出声:“蓝清风!”她瞪着左右两手皆平举着枪的男人,“羽鹤呢?”急切的焦虑突如其来袭向她,“她人在哪里?没事吧?” “她在另一个间房,目前正发着烧,不过应该没问题。”蓝清风回答她,眸光却依旧是直直走在两个男人身上的。 “这是怎么回事?”史莱尔无法置信地瞪视他,“你不是该被押去取胶卷吗?为什么会在这里?” “显然是你请来的人经验不够,太粗心大意。”蓝清风淡淡地,“忘了在开一扇门前先取得最佳的防守位置。” “你的意思是——” “虽然一次解决四个人是有点累,不过只要有心理准备一切就好办多了。”他微微一笑,“何况这次是我在暗,他们在明,确实是占了一点优势。” “怎么、怎么可能?”史莱尔情绪激动,无法自抑,赤红的双眼像是要滴出血来。 “他们是关东有名的黑道组织啊。” 关东有名的黑道组织?可是——那几个人明明有浓重的关西腔啊。蓝清风迅速瞥了神谷光彦一眼,后者面对他充满疑问的目光只是维持面无表情。 那几个人应该是神谷光彦的手下吧。为什么史莱尔会以为他们是关东人?莫非其中有什么他猜不透的缘由?“那些人——是你的手下对吧?”他问。 “不错。”神谷光彦坦然承认。 “是你的手下?”史莱尔皱眉,疑惑地瞪向他,“可是他们几个明明是我请来的人啊。” “我换过了。”他语调平淡,“在他们走出这间书房后,就被我的手下打晕了。” 史莱尔倒抽了一口气,“你的手下?可是这栋建筑里没别人啊。” “他们是在我来之前便悄悄潜入了。” 史莱尔瞪他,“为什么你要这样做?” “当然是为了情报。”神谷光彦冷冷的眼眸转向蓝清风,“我本来以为可以逼你交出另一卷胶卷,没想到他们几个没几下就被你打发了。”他轻扯嘴角,“不愧是cia训练出的一流外勤人员。” “另一卷胶卷?”史莱尔怪叫,“这是怎么回事?” 蓝清风静静地回望神谷光彦,“我以为那时从时田口袋中搜出的一卷胶卷就是全部,回去检查时才发现少了一半。”他停顿数秒,若有所思,“原来另一卷被你拿走了。” “另一卷滚落在暗巷一角,是我的人在警官来以前发现的。” “原来你一直派人盯住我?为什么?” “我想得到情报。” “那么时田果真是神谷财阀的人?”蓝清风脸上肌肉忽地一牵,“为什么要杀了蒂娜?有必要这么做吗?” 对他的质部神谷光彦只是轻轻挑眉,“虹田与我无关。” “无关?他明明是神谷财阀的人!是你们合谋杀了她。” “他是我的人。”史莱尔插口,“是我要他杀了蒂娜。” 蓝清风刀锋般的犀利眼神蓦地射向史莱尔,“你?” “因为那女人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他恨恨地说,“所以我要时田杀了她。” “既然如此,日本警方为什么说他是神谷财阀的人?” “因为我这么说。”神谷光彦淡淡一名。 “为什么?”蓝清风不解。 “因为神谷先生不希望我被扯进这件事。”史莱尔再度插嘴,“所以想出这个办法掩护我。因为事情牵涉到神谷财阀,日本警方会有所忌惮,对命案的调查也就不会那么彻底。” 蓝清风心一凛,第一次深刻体会到神谷财阀在日本可怕的影响力,就边美国中情局也没办法撼动他们在日本深植的力量。 “你为什么要好此做?”他质问神谷光彦,忽地灵光一闪,“是为了取得史莱尔的信任和你谈交易?” 神谷光彦眸光一闪,“你很聪明。” 聪明?他简直笨透了!竟一直忽略还有这样的野心分子在监视他。 “你这笨蛋!”蓝清风朝史莱尔激动地吼道。“知不知道你被他利用了?他根本不是想跟你合作,只想利用你从我身上取得另一卷胶卷。”史莱尔一震,蓦地倒退几步,“不会吧?神谷先生根本不晓得我绑架了郡主和你,是我今早上通知他,他才知道的。” “他或许不知道你这么做,可是早猜到你会这么做了。所以他才要自己的人先潜入这里交换你请来的人。” “神谷先生?”史莱尔望向神谷光彦,语音极度颤抖,“你该不会真的是——” “我是利用你没错。”他神态从容,语音无情,“凭你这种利欲熏心的叛国贼,还不够资格与我谈合作。” “卑鄙!”一直默默听着三人对话的飞鸟忽然开了口,她咬牙切齿,神情激昂,“别五十步笑百步,你自己同样是利欲熏心的小人!” “他是个连自己的妹妹都可以拿来做人质的男人。”蓝清风忽地补充一句。 飞鸟猛地呼吸一紧。自己的妹妹?!她难以置信地瞪他。他连自己的妹妹都拿来做人质?而她竟不曾经为这样的男人心动? 她气涌心头,只觉呼吸极度困难,眼前的视线也朦胧起来,“杀了我吧,神谷光彦。否则——” “否则怎样?难不成你要杀了我?” “别以为我不会。” “你真那么恨我?”他炙热的眸光紧锁住她。 她蓦地别过眼。无法承受他那样奇特的目光,心脏强烈绞纽。她恨,真恨自己明知他是如此卑鄙小人,竟还无法抗拒他的魅力,竟还会因为他这样看她而心慌意乱,心跳加速。 他忽地微笑了,像是极为满意她的反应,接着,静静的微笑转成爽朗的笑声。 室风其他三人都怔怔地看碟着他。好一会儿,他终于止住笑声,一把推开飞鸟的身子。 飞鸟一愣,没料到时他竟会放了自己。而就在好短暂陷入失神状态的这几秒间,蓝清风已一个箭步接近神谷光彦,枪管抵住他背脊,而他,却是将原本定在飞鸟太阳穴上枪口指向史莱尔。 “交出那卷胶卷,神谷光彦。”蓝清风命令他。 “恕我无法答应。” 蓝清风蹙眉,“我不明白,如果不是想和俄国合作,你究竟想拿那个做什么?”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神谷光彦静静一句。 “谁托你的?” “哈斯汀的女王。” “女王陛下会托你这么做?”飞鸟简直不敢相信。 “因为我欠贵国一个人情。” “人情?” “我曾经间接煽动贵国内战,后来意外掉落黑海被人救起,贵国女王掌握了我的行踪,她原可以派人除掉我的,却放过了我。”神谷光彦冷静解释一切,“我欠她这个人情,自然得想办法还。” 上女王陛下?飞鸟怔怔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原来是她请他帮忙?这么说,他是站在支持哈斯汀王国的立场啰?她一直以为他图谋不轨,原来他是陛下请来暗中帮忙的人?! 她紧蹙秀眉,一时之间思绪纷乱,无法理清。但蓝清风可是立刻就搞清楚状况了。 又是安琪莉雅.哈斯汀,他忍不住暗暗吧息,又是她在幕后耍了他们一记——唉,上头的人要听说这件事肯定气疯! 既然神谷光彦是替哈斯汀女王办事,他也不好再威胁他,蓝清风摇摇头收回抵住他背脊的枪管。 但他没料到的是——他虽消了气,另一个男人却更加怒火狂燃,濒临疯狂状态。 “神谷光彦,你竟然这样耍我!你竟敢这样利用我!”史莱尔目光狂乱,“说想跟我合作只是假的,你只是想替安琪莉雅那个丫头引我露出马脚!” “不错,这正是我的意思。贵国女王告诉我她怀疑外交部里有间谍,同时她也怀疑美方介入此事不是因为单纯的已方情报被窃的问题。所以我一面监视蓝清风,一面对你和妮雅下饵。”相较于史莱尔的激动,神谷光彦是镇定的,“当你吞下我的饵时,我就知道自己找到时了那名间谍。” “你!”史莱尔激情异常,忽地往前一扑,意欲抓住神谷光彦。 两个男人迅速反应,各自朝他腿射了一枪,他应声软倒,双腿血流如注,但贴着地板的脸庞仍充满恨意地仰着瞪向神谷光彦,“我不会放过你!你毁了我,毁了我的人生——”他挣扎着,还想匍匐前进一手撑着地,另一手则无力地扬起,指向神谷,“我只想要自由,你能明白、那种……受制于人的滋味吗?你…..明的被女人控制的滋味吗?”他重重喘着气,语音满是怨恨激怒,双眸可怕地泛着激烈光芒,“我恨…..我恨,我恨!” 神谷光彦面色一变,但不是因为史莱尔射向他的怨恨眸光,而是因为想起了过往。想起义父从小钳制他任何自由意志,而他有多恨得不到自由,想起他曾经因为义妹神谷兰继承了一切财富,自己却一无所有而犯下丧心病狂的大错。 他——其实与这个趴在地上的男人很类似,都是可悲、可怜,复可恨的男人! 一念及此,他面前更加惨白,受过伤的腿部不知为何忽然又急遽痛起来,剧烈的疼痛让他立足一阵不稳,身子一晃。 飞鸟立即注意到他的异常,焦虑地奔向他,“你还好吧?很痛吗?” 关心则乱。因为对神谷光彦的极度关心合她忘了防备史莱尔,而他立刻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用力一扯她的腿。 飞鸟一个不稳,跌倒在地。史莱尔一面意图以自己的身体压制她,一面探手伸向外套内,意欲掏出手枪。两人在地上激烈挣扎着。 神谷光彦见到这一幕,蓦地逸出一场怒吼,先是抬起右腿用力踢开纠缠着飞鸟的史莱尔,接着弯下腰伸手拉起她。 在那电光石火的瞬间,他忘了自己腿部下剧烈抽痛,直到用力一踢史莱尔,才再度惊觉右腿的剧痛。在帮助飞鸟站起后,他双眉一紧,抚着半跪在地的右腿试图平抚疼痛,额前则渗着冷汗。 “神谷光彦!”蓝清风与飞鸟国时喊道。 在两人的注意力都被忽然半足跪在地的神谷吸引时,史莱尔却乘机举起好不容易掏出手枪的右手,指向前方。他的目标该是神谷光彦,然而现今飞鸟却挡在神谷前方。 “我杀了你!”他狂吼一声,扣下扳机。 神谷光彦用力将飞鸟往旁边一推。飞鸟脚步跟舱,不觉应势一跌,待她双手撑住地面稳住自己的身子,一张清秀脸孔侧转向神谷光彦时,惊恐地发现他已经中枪了。 他受伤了,胸膛被子弹穿透一孔,滚出鲜红的血流。 “光君!”她心碎若狂,跌跌撞撞地奔向他,掩不住神态焦急,“你,你…..” “我……没事——”他勉强拉拉嘴角,似要泛出笑意。 他骗人!他明明就强忍着极度的痛苦啊,瞧他胸口不停冒出的血,还有逐渐失去血色的双唇——他骗她!他到现在还在骗她!飞鸟再也抑制不住一声强要逸出嘴唇的呜咽,绿眸水波盈盈,“为什么…….” “我不知道。”他伸手轻抚她秀发,“我也没想到……自己会……救一个女人——”他气息急促凌乱,嘴角却忽地微微一扬,“你……总是让我破例,我——” 语音示落,他忽而合上双眸。飞鸟震惊莫名地瞪着他,精神濒临崩溃,她伸出双手,试图摇晃他令他清醒。 蓝清风在搞定史莱尔,确认他已完全陷入昏迷状态后,他转向两人,蓦然惊觉飞鸟已神专散乱,他立即伸手稳住她肩膀。 “别这样,飞鸟,冷静一点!——你不能掐他,这样对他的伤势很危险的!” “救……救护车!“她仿佛神志忽然清醒,高声喊道。 “我立刻叫。他没事的,你别担——” 终曲 哈斯汀王国。一星期后。 在与安琪莉雅女王一次非正式的会晤之后,庄羽鹤驱车离开富丽堂皇的皇宫,回到那幢自从母亲逝世后便由她继承、们于高山森林深处的优雅宅邸。 在绿意盎然,玫瑰正开得灿烂的美丽庭园一角,一个女人静静地坐在凉亭里,凝定不知名地方的眸光悠远。庄羽鹤脚步平缓,走向她。 一直到她终于也转进了凉亭,影山飞鸟方收回遥远的眸光,侧过略显苍白的脸庞,“事情怎么样?” “史莱尔以叛国及教唆杀人罪名收押,等待法庭公审,女王宣布撤换王国外交部长。另外,国家检察官也考虑控告妮雅买凶杀人。” 飞鸟点点头,“我们手上那卷胶卷呢?” “由我负责与cia交涉。” “交涉?”飞鸟扬眉,“陛下想用那卷胶卷和美国交换条件?” “不错。”庄羽鹤嘴角勾起一丝甜美微笑,“换取一些外交或军事上的好处。” “我现在明白为什么蓝清风说我们女王顶难缠了。”飞鸟亦不禁唇角微扬。 “是啊。”庄羽鹤感叹着,“她既猜着了美方这次任务的真正目的,又及早安排伏兵监控一切,就边我们都被蒙在鼓里。” 飞鸟忽地黯然,庄羽鹤暗暗叹息,知她是忆起了那名伏兵——神谷光彦。 “知道我方才在想什么吗?羽鹤。” “想什么?” “我想起小时候你在森林里救了我,把我带到这里。”飞鸟悠悠说着,思绪像跌入遥远的时空,“第一次进来这里,我简直不知所措。这里实在太美太好了,而一直对我笑的你也太美好了。那时候,我真觉你像善良的天使!”她忽地扬起眼帘直直望入庄羽鹤眼底,“而我跟你是两个世界的人。” “我是天使?”庄羽鹤古怪地挑眉,“你这女人!那时候小小的脑子原来在转些蠢念头。” “你不喜欢我这么想?” “我宁可你当我是一生惟一的知己。”庄羽鹤微微一笑。 “你是啊。”飞鸟凝定她,嗓音微微激动,“这二十年和你一起共度的日子我一向就把你当最好的朋友,你是最了解我的人,是我贴心的知已。” 庄羽鹤不语,凝视着那对迷蒙的绿眸,感觉自己的似乎也弥漫起薄雾。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飞鸟。”她轻轻开口,“你要向我道别了——是不是?” 飞鸟低垂眼帘,一颗晶莹的泪珠因之悄悄坠落。 “你想到日本,到他身边去,对不对?” “是,我想到他身边去。他现在还因为枪伤在医院静养,腿部也需要继续复健,我想帮他——”她深吸一口气,“他救我一命,我必须还他这份人情。” “那就一辈子留在他身边吧。” “难道你不想这么做?不想一直留在她身边?” “我——”她茫然。 “你爱他,飞鸟!”庄羽鹤笑得甜美,又仿佛带着点俏皮,“别欺骗自己是为了报恩。” “可是——” 庄羽鹤立即看透她的犹豫,“你怕他不爱你?” 她一颤,长长舒气,“我确实害怕。他是灿烂的光君,而我,只是平凡的阴影。” “胡说八道!什么平凡的阴影?”庄羽鹤斥责她,“你是飞鸟,高傲自在的飞鸟!愿意为他停留是他的荣幸。” 飞鸟因好友义愤填膺的语气微微一笑,“羽鹤——” “去试试看,飞鸟!”庄羽鹤原本激烈的中气一缓,柔声鼓励她,“一个特勤警花不该连这点勇气都提不起来。” 飞鸟沉吟半响,忽地笑了,她拉住庄羽鹤的手,“那你呢?是否也会勇敢面对自己的爱情?” “你指蓝清风?!” “当然。”她翻翻白眼,“别想骗我你又换了对象。” “不可能吗?” “不可能。”飞鸟斩钉截铁,绿眸妩媚一展,嘴角娇俏一挑,“要平平安安在一起恐怕是一在困难呢。他得效忠他的国家,我又必须效忠我的国家,光是这次胶卷情报的谈判,恐怕我们就必须对彼此用尽心机,想尽办法取得优势呢。” “大不了把他引上床。”飞鸟微笑粲然,“你不是说过任何男人只要抵挡不了你身体的诱惑,你就可以把他玩弄于股掌之间吗?” “他例外。”庄羽鹤干脆一名。 “为什么?” “因为我发现自己渴望他,或许比他渴望我还严重。” “什么?!”飞鸟震惊莫名,不思议地瞪她。 “干吗这样看我啦?”庄羽鹤轻拍好友的脸颊,娇声抗议,“女人当然也会有情欲,很正常啊。” “这么说现在立场反过来了!”飞鸟嘲弄她,“反倒是你极度渴望对手的肉体,不可自拔。” “怎么说得这么难听?” “看来这次谈判,我国前途堪忧。” “别看轻我!”庄羽鹤凝眉竖目,“我会是那种为了男人而丧权辱国的女人吗?” “那可不一定。”飞鸟调皮地眨眨眼,洒落一串犹如撞击水晶的清脆笑声。 “看你这样说,莫非已经准备将我推给他,不再继续理我啦?”庄羽鹤扇扇长长的眼睫,假作委屈地咬住下唇。 飞鸟浅浅地笑,“我说过,只要他能继续我对你的承诺就可以过关。” “他驻格了?” “嗯。”她点点头,“这次你被挟持,他一直陪在你身边,最后又令你平安脱险,表现算是及格了。” “是吗?”庄羽鹤俏皮地一噘唇,恍若不以为然,“知道吗?”她眼眸半撒娇地望向飞鸟,“我本来是一心一意等你来救我的,我相信你一定会来的。”飞鸟眉一扬,“难道你不相信他能救出你?” “我不知道。”庄羽鹤回避她的眼神,“那时候我还无法完全信任他。” “可是你爱他。”飞鸟若有所思,想起自己对神谷光彦的感觉,“真奇怪。为什么女人能爱上她无法信任的人?”她凝定庄羽鹤,清柔的嗓音像在吧息,“我全心信任你,你也全心信任我,所以我们是倾心相交知己——可是爱情,竟可以在无法信任对方时萌芽——” “莫非一旦沾上爱情,女人顿时成了世上最盲目的生物?” 然后,两人忽然相对笑了,笑得既甜美又带点女人独有的娇气。 因为有一个念头同时击中两人。那就是,无论她们身隔多远的距离,爱上多么不一样的男人;是否会和意中人共度一生,两人之间的情谊都是绝对不变的。 这,正是女人之间最美的联系,超越一切的羁绊。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