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洁的黑心律师II》 楔子 晨曦的光芒,透过淡白色的窗纱照进屋内。 白天朗睁了睁迷蒙的眼,很愉悦地清醒过来。 视线落到那安睡在他身旁,静静眠睡的人,眼神不由自主变得柔和,俯过去在那人额上轻轻一吻,自语般轻喃,「早安,吾爱。」 泽昀还在睡,并没有醒转的意思,他侧着身子,清秀的脸上带着晨光般的和谐,那般静谧的睡颜,让白天朗想到小小的婴儿。 他伸手去抚他光洁的脸颊,泽昀的脸色依旧不红润,微微苍白,如淡雅的白瓷。 白天朗轻轻的叹气,他平日里挖空心思想得都是调养他的身体,但似乎他总是这般清清淡淡的模样。不过也真的很难想象泽昀满脸朝气的姿态,想着,不由嘴角微翘,自顾的笑起来。 拉过泽昀的手,看着他左手无名指上素净的银色戒指,自己戴着同样戒指的手指交缠上去,勾住他的,白天朗眼神里显出明朗的颜色。这是他们婚姻的誓言,是承诺啊。 他们已经在一起了,他是他的,他也是他的。 确切来说,两人已经结婚半年多,原来做「夫妻」都已经半年了。 他绽唇而笑,知道泽昀平日里最听不得他叫他「老婆」。 今天是周日,他安排了许多活动。 想着,脸上的酒窝更深。 第一章 当我爱上一个人, 我希望给他全部的幸福, 所有悉心的温柔与呵护,全都给他, 因他的微笑而微笑, 因他的快乐而快乐。 星期天的海生馆,人头窜动。 泽昀看了看周围,又看看身边那满脸笑容的男人。再笑下去嘴巴就裂开了,不过来趟海生馆,需要这样吗?瞧他那样子简直就像……他阻止了自己的想法。再想下去,比喻还真不堪,他可不愿这样想他的天朗,虽然这家伙的确傻得可以。 「昀,我们去看海豚吧!」白天朗忽然凑近身子,伸手就握住他。 泽昀迅速抽回手,看了他一眼。他以为这是什么地方?居然就这样牵手。 白天朗脸上立即出现委屈的神色,性感的嘴唇微微噘起,「怎么了嘛?牵手又没关系。」 「我不喜欢。」泽昀淡淡说,先转身往海豚馆的通道走去。 白天朗追上他,下一刻又将他的手握在自己掌心,牢牢的。 「白天朗──」泽昀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没关系,人家都在看鱼呢!没人会看见。」他在他耳边轻言,又微微一笑,「你不觉得这里气氛好美吗?灯光多好啊,还有那么多美丽的海底生物围绕着我们。我们结婚了,牵手光明正大。」 泽昀被他说得脸色微红,拗不过他,只好让他握着手。 白天朗右手牵着他左手,泽昀左手无名指上那枚银色的戒指,在幽暗的灯光里分外闪亮灿目,白天朗看着那光,心底被暖暖的幸福给填满,这人,终是属于他了,他们会永远在一起! 忽然很想揽他在自己怀里,可以吗?他眼神闪动,调皮地看了下周围。 通道进入了更深的海底生物类,所以灯光更加幽暗,他便乘机在泽昀脸颊亲了一下。 泽昀不好发作,只能狠狠瞪了他一眼。 「乖,没关系,别人都看着上面呢!」白天朗脸上带着小孩得意顽皮的笑,「等下我要抱着海豚拍照喔,你要帮我多拍几张特写!」 泽昀看他一眼,「你到底多大了?」 「很年轻啊,童心未泯。」他也眨眨眼。 海豚馆里有着柔和的灯光,蓝色水面漾着粼粼波光,活泼的海豚一只又一只穿梭在水中,看起来十分开心。 「知道我为什么喜欢海豚吗?」白天朗专注地看着牠们。 泽昀瞧他专心的模样,微微一笑,「为什么?」 「牠们好漂亮,光滑的皮肤闪着美丽的光泽,嘴巴也长得很特别,而且,你不觉得牠们性格温和,充满灵性吗?」白天朗在一旁教练的允许下,伸手抚摸那只游向他的海豚。 教练笑着说:「这是『公主』,看来她非常喜欢你,公主平日可不喜欢接近陌生人。」 白天朗脸上的酒窝又深陷下去,「是我太帅了吧,公主?」他摸摸海豚的头,抬头看向泽昀,「公主,你喜欢他吗?」 奇异的,那海豚公主彷佛听懂他的话,忽然用力向上一跃,发出一声愉悦的叫声。 白天朗笑得益发开心,闪亮的眼定在情人身上,「我就说吧,海豚是最有灵性的动物,她也喜欢你耶!」然后又像只猴子似的跳了起来,「我要和公主合影,快点快点!」 泽昀看他欢蹦乱跳的模样,实在没辙。快三十岁的男人,现在在自己眼里,就只剩下三岁了吧。 恋恋不舍地离开公主,白天朗简直一步三回头,泽昀不由得笑起来,「看你这样子,还真想把她带回去养吗?」 「如果可以,我当然想!」 接着他又精力充沛地拖着泽昀这里跑那里跑,逛了一大圈,半晌,才停下来问他,「累不累?」 泽昀摇了摇头,正想说什么,白天朗却忽然一拉,把他拉进一个凹陷的小角落,周围都是珊瑚礁鱼类,五颜六色的鱼儿们轻盈地游着,宛如在身边缠绕出一片斑斓色彩的梦幻之境。 「这是我们的秘密角落哦!」白天朗深情的眼落在他脸上,笑得无限温柔。 泽昀微怔,不明白他的意思。 下一刻,白天朗就用行动告诉了他。 他忽然吻住他,温暖的嘴唇贴着他微凉的唇,那熟悉又温柔的吮吸缠绕,甜蜜里带着激烈,温柔里带着暴风,自己很快就败下阵来,深吻纠缠忘了身在何处…… 直到肺叶提出抗议,白天朗才稍稍放开了他。 望着被自己吻得微微红肿的嘴唇,白天朗伸出手指,轻轻揉了上去,泽昀白净的脸已经染上一层淡淡红晕,气息不稳地喘着气,看他的眼神有点羞涩又有点埋怨。 白天朗只觉自己的一颗心,因为面前这个人,柔软的快要滴出水来,他不舍的又抱住泽昀的头,贴在他耳边温言说,「别生气,没人看见。这里非常隐蔽,所以才说是我们的角落。」 他眼带笑意,酒窝也十分可爱,泽昀对他生不起气来。 看着四壁浮游的美丽生物,白天朗笑说:「只有牠们看到,不过你若再红着脸,走出去就难保别人会怎么想啰!」 还想笑,却顿觉胸上一痛,原来是那人一拳砸在自己胸上。 他连瞪自己的模样都那么诱人,白天朗怔了怔,猛然拉近泽昀又是一吻,贴着他的嘴唇喃喃道:「反正没人看见……」 *** 经过近两小时的塞车,车子才开到家。 白天朗解开安全带,深呼了口气,精力旺盛如他,也被这塞车的时段给弄得累了。转头看身边的人,眼还闭着,均匀细碎的呼吸加上微微起伏的胸膛,显然还睡得很香。 他笑了,目中流过一丝暖意,实在很不想这样把他叫醒,不过已经到家,而且肚子也该饿了吧。 中午因为自己的一相情愿去买了汉堡吃,明知泽昀一点也不喜欢,但他还是陪着自己吃了,所以他想晚饭该吃得好一点,至少要是泽昀喜欢的东西。 「昀,醒醒。」他轻轻推了推他。 泽昀迷地睁开眼,首先看到的就是一张放大的俊脸,正目不转睛看着自己。 泽昀微赧,「我睡着了?」他坐正身子,才发现已经到了家里的停车场。 「岂止睡着,简直快把这车子当床了!」白天朗笑起来。 泽昀解了安全带,问他:「晚饭想吃什么?」 白天朗看他清俊的脸上难掩倦容,虽然只是一天假日的休闲,但对泽昀来说,可能还是有些累。 「你想吃什么?晚饭我来做!」不过想到自己的厨艺,马上又补了一句,「不然打电话叫外卖也行。」 泽昀微微一笑,「还是我来好了。」 厨房是白天朗觉得很温馨的地方,他喜欢在这里看泽昀做饭的样子。 看他围着淡蓝色的围裙,虽然在普通人家这该是女子的打扮,但他的泽昀这样做饭给他吃,他心里的快乐比小时候见母亲下厨更甚。 「你可以先出去,不用在这里。」 「不,我不出去。看你做菜也是一种快乐,你知道吗?」白天朗飞快回答,伸出的双手刚想环上他的腰,泽昀已经先一步开口。 「要待在这里也行,不要动手动脚的妨碍我。」 「昀……」垂下脑袋,他做出一副可怜状。 泽昀叹口气,「白天朗,你不觉得自己像个孩子吗?我是你母亲吗?干么老是黏着我?」 「我喜欢嘛!」他朗嘻嘻一笑,看到泽昀对他的无可奈何,伸手就环住他的腰,紧紧将他扣在自己怀里,「就一下下,好不好?」 他像小孩在那边要糖吃,一块不够就两块。 泽昀看他一眼,眼里有一丝无奈柔和的笑,「真不知我喜欢你什么。」 「我知道。」他自信满满的回答。 「哦,什么?」 「因为我是白天朗。」他做出拍胸脯状。 「白大律师,你应该去买把尺。」 「为什么?」 「可以量一下你的皮有多厚。」 忙碌了一会,晚饭终于做好了,只是泽昀总觉得每回做饭,和白天朗的「战斗」彷佛比料理食物还麻烦,要解决这家伙黏人的毛病还真是难。 「昀,你今天很累了,其实不用做凉面给我吃,做起来很麻烦的。」 「你想吃。」他喝了口水,简单回答。 白天朗惊讶地抬头望他,「你怎么知道?」 「中午的时候,是谁看着吃凉面的小孩,口水都快流下来的?」泽昀嘴唇微抿,忍着笑。 白天朗目中却流着感动,「昀,就因为这……」 「我也想吃了。」泽昀淡淡地回答,不习惯他这样感动温馨地看着自己,不过是一道食物而已。 白天朗知道他不习惯甜言蜜语,相对语言,泽昀的表达方式更倾向行动,是那种会做却不善言词的人,而且很容易羞涩,这样就更不能说什么了。 所以白天朗低下头,大口大口地吃起盘中的凉面,吃得非常香。凉面一直是他很喜欢吃的,而泽昀做出来的更是无人能比,他觉得自己的胃口都被养刁了,吃惯了泽昀煮的食物,在外面吃东西总觉得不是吃饭,只是填饱肚子而已。 泽昀看白天朗吃很开心的样子,心里也填满淡淡的欢喜和满足。 夜风吹在身上,清凉里带着一丝温暖,也许因为是夏天的关系,风里夹杂着花草的气息。 白天朗从背后环着泽昀,亲密的贴在一起,并不觉得热。每天在这阳台坐上一会儿,吹吹夜风,已变成他们之间无言的习惯和默契。 这种时候,他总会这样抱着他,说很多的话,可能是一天遇到的事,也可能是对未来的计划。 「明天要开庭?」泽昀靠着白天朗,很宽厚很安全的感觉。 「嗯,明天开庭时间很早,不能送你去酒吧了,如果你累的话就别去了,反正是自己的,休息一天也无妨。」白天朗的下颔抵着泽昀的发,在上面轻轻摩挲。 「怎么可以?」泽昀微微一笑,「哪有偷懒的老板?你以为生意那么好做吗?」 「昀,为什么不回来帮我呢?」白天朗又提了那个老问题。 半年前,泽昀开了间酒吧,在白天朗眼里,是集休闲时尚与另类为一体的酒吧,很像泽昀本人。 对于泽昀没选择到事务所和他一起工作,白天朗是有点失望的,但泽昀似乎作了决定,不再从事有关法律的一切,他也无可奈何。 不过,他发现泽昀居然很有做生意的天赋。 酒吧从开业之初,生意就一直不错,他原以为这般另类品味的地方,生意一定做不好,没想到就有人喜欢这样时尚与冷感并存的地方,还真教他开了眼界,看来泽昀很能摸清人的心思。 因为泽昀身体的关系,他不允许他在晚上留在酒吧,所以泽昀一般只是在白天不营业的时候去处理一些事情,晚上的营业时间则都交给下属打点。 泽昀把手覆在白天朗手背上,看着远处灯火迷离的夜色。 「白天朗,你觉得我们在一起共事,会很好吗?」 「当然,这样时刻都能见到你。」白天朗唇角上扬,圆圆的酒窝陷了下去。 「你要帮没钱支付律师费的人打官司,我若阻止你,你会怎么样?」他又问。 白天朗愣了一下,「还是要打吧……」说得颇为犹豫。 「你瞧,这就是我们不能共事的原因。我们在处事风格上有很大的不同,是原则问题。为免你更加看不惯我,我还是不要做了。」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轻快的调侃,他很少有这样的兴趣开玩笑。 「昀……你说的是真的……」白天朗倒当真起来,声音显得郁闷。 「傻子,当然是玩笑。我不会再做任何关于法律的工作,不仅因为被吊销了执照,而是不喜欢。白天朗,我想过得单纯一点。」 白天朗放在他腰际的手紧了紧,声音有些涩然,「我知道还有一个原因,你不想和我起摩擦是不是?其实我们都知道,如果我们一起做这个的话,一定会有摩擦,毕竟对待法律的原则上,我们是不一样的。」 泽昀呵呵一笑,「这时候你倒挺聪明了。」 他轻叹一声,「所以你刚才的话也不都是玩笑。」 「别记着我的话,会有分歧,我讲话向来刻薄。」泽昀嘴角微扬。 「胡说,什么刻薄,你说的任何话我都喜欢听。」 泽昀笑起来,觉得这话有些肉麻得过分了,但他却喜欢听,看来和白天朗在一起久了,有被这傻瓜同化的作用。 「你妈生日送去的礼物又被退回来了,是吗?」他忽然问。 白天朗明显怔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你以为能瞒过我?」 「我只是不想你难过。」 「难过的是你,因为我和家人变成这样……」转过身子,与他面对面,柔和的眼瞳凝视他。 白天朗神色黯然下来,「我以为都那么久了,他们能体谅。」 泽昀俯身过去,在他唇上亲吻了一下,「天朗,对不起。」 「不是你的错,我父母终有一天会了解的。」白天朗握住他的手,温柔地说,「你是我最好的伴侣,任何人都不能给我幸福,只有你可以,如果他们了解这点,就会原谅和祝福我们。」 泽昀淡淡一笑,凝视着他,在心里说,其实别人的祝福我并不在意,只要你开心就好。 *** 白天朗走出第一法庭的门口,就听到身后有人叫他。 他回头,是简洁那丫头。 「怎么,妳也结束了?」白天朗打了个招呼。 简洁皱着眉头,看来颇为不爽。 「不顺利?」他察言观色。 她点了下头,「手上这还好,只是刚才接了通电话,有个棘手的案子。你那边什么时候忙完?」 「今天才第一场,不过还算顺利。」他挑了挑眉,「怎么,什么案子棘手成这样,把我们事务所小女神搞成这副德行?」 简洁看了他一眼,「白大哥,这案子还是你来接吧,反正你手上这个case这礼拜就能搞定。」 「到底是什么案子?」看她为难的样子,倒引起他的好奇心。 「等你忙好手头上的再过来找我,自然就知道了。」 「我要是不愿意呢?这本来就是找妳的吧。」 「随你怎么说,反正我觉得你更合适。」简洁没兴趣和他开玩笑,板起一张脸走在他前面。 白天朗不禁对这丫头的表现奇怪起来,很少见她这样严肃不快的时候呀。 「喂,要不要我送妳回去?妳没开车来吧?」他追了上去。 「不用了,」简洁看了看手表,笑笑,「现在是午餐时间,你一定有约吧。」 白天朗眼睛顿时闪起光亮,「是啊,就是约了昀吃饭嘛,妳愿意的话一起走吧。」 她俏皮地笑起来,「不要不要,我对当电灯泡没兴趣。而且──」 她故意拉长了声音。 「而且什么?」 「我对某人肉麻的表现实在没有免疫力,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很难受的。」说完,她吐了吐舌头,迅速跑远。 看着她轻盈的身影,他这才放心下来,觉得这样的简洁才正常。 他收回心思,走到车库,想到一会就可以和泽昀见面,心上又漾起一丝甜蜜。 快到约定餐厅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屏幕上出现一只跳跃的海豚,白天朗笑起来,那是他给泽昀的特殊标记,不是用他的照片,而是用自己最爱的海豚。 「喂,昀吗,你已经到了?」他戴上耳机,很开心地发问。 「天朗,我不能去了,临时有点事,午饭你自己解决吧。」泽昀身处的环境很吵杂,白天朗听到喧闹的背景,还有泽昀淡淡的声音。 他立时像被泼了一盆凉水,「你不能去?」 「嗯,我挂了,这里很吵,我听不清楚。」泽昀很快挂断电话。 泽昀正在一个路口,四周车水马龙,他在等那个人,没想到那人会约在这路口见面。 「泽昀!」忽然,他听到身后有人叫他。 回头,就看到那人站在他身后。 还是以前的模样,只是似乎更黑了些,看起来也更加强壮。 「梓浩。」他回神,露出一个笑容,朝对方走了过去。 梓浩已先他一步抱住了他,「好久不见!」 泽昀拥了他一下,随即放开,上下打量,「你看来不错。」 梓浩深黑的眸闪了闪,耸耸肩,「还好吧。」 泽昀看他的神情,微笑说,「去我的酒吧谈,现在不是营业时间,很清净。」 他点了点头。 琉璃的桌台,白色带着几分透明的纱帘,罩着柔和又不甚分明的乳白色灯光,像是牛奶般润泽的感觉流于室内。 梓浩与泽昀面对面坐在雅致的小包厢里,非常安静。 「这里很不错。」梓浩爽朗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衬着他黝黑的脸,让他硬朗的线条柔和了不少。 泽昀搅了搅面前的冰块,静静看他。 「心脏怎么样?动手术了?」 「嗯,半年前。」泽昀凝视他,「梓浩,你出来也快有半年了吧?」 他点点头。 「你找到他了?」他又问。 梓浩黑眸闪动,看着他,神情分不出是欢喜还是悲伤,「我找到他,但又发生了很多事,现在我找你……」 「有麻烦吗?」 「是,我现在需要钱。他的情况不太好,不仅负了债,自己身体也不好,但他不肯放掉那公司,说那是他父亲留给他唯一的东西。」他神色黯然。 「梓浩,」泽昀轻轻握住他的手,「你需要多少钱?」 他看着他的眼睛,有些愧疚,「泽昀,我没想过这样和你见面,居然是要你帮忙,我……」 泽昀拍拍他的手,笑得温暖,「别忘了,在监狱里我说过什么。」 他轻叹一声,不语地看他。 「你需要多少钱?」 「很多。」他看着泽昀的眼睛,眸光不再闪烁。 第二章 爱情,有很多突然。 会有猜忌,会有疑惑,会有不解。 两个人,到底能不能成为一个人? 是不是等同于一人? 一个下午都在卖力工作,只是为了可以早点回家。 午餐被泽昀爽约,白天朗突发奇想,要早点回家做晚餐等他,那应该很好吧?虽然自己的厨艺不怎么样,但心意最重要。 不知道泽昀中午在忙什么。他想问问他,但又觉得如果有事,他一定会对自己说的,自己突兀的问,是否显得多疑? 摇摇头,他觉得自己越来越婆婆妈妈了。大男人想那么多干么?他拍拍自己额头。 拎着采购的大包小包回家,路过大楼管理室的时候,管理员笑说了一句,「白先生,今天又煮什么好东西?」 他微哂,自己现在的样子大概就是别人眼中的良家妇男,好好先生吧? 天知道他买那么多东西全不是自己煮,他在厨艺上实在没什么天分,除了可以入口的鱼汤之外,其余东西真的不怎么样。所以他虽然每次采买那么多,想着为泽昀做些好吃的,但最后都变成泽昀做给自己吃。 他时常纳闷,为什么厨艺这东西不能透过反复磨练来提升呢?泽昀每次都以一种看着傻瓜的表情看他,凉凉说一句,「你以为这是操作练习吗?天分这个名词懂不懂?」 他只能无言,半天也想不出一句反驳的话。好吧,就当他是厨房白痴好了。 他其实会的真不多,除了那道营养鱼汤之外,他只会另外一样东西。 懒人意大利面。 这是泽昀帮他取的名字,虽是平常的意大利面,但因为他特有的懒人烹调法,便成了懒人意大利面。 其实做法很简单,因为他喜欢吃牛肉丸子,所以还会加以佐料。 回到家,泽昀果然还没回来。 他兴匆匆地跑到厨房,挑出食材,开始他伟大的罗曼蒂克晚餐计划。 迷迭香、薄荷、橄榄油、西红柿酱……各色调味品全力出动,他一下就把整洁的厨房弄得满是瓶罐,一片狼藉。 奶油融化时不小心溅出了一些,打蛋后蛋白也洒在外面。 白天朗看着被他弄成一团乱的厨房,吐了吐舌头。 锅里煮热的橄榄油融化了奶油,一股香味立时扑进鼻尖,他深吸了一口气,圆圆的酒窝又凹陷了下去,彷佛已经尝到幸福的滋味。 很熟练的按部就班,调好调味料,炒熟洋葱丁,浓郁的西红柿酱汁香味溢满厨房。 看着另外一锅已经煮得软软的面条,心里的成就感越加增强。 将面条捞起装盘,在汤汁牛奶里,煮熟的牛肉丸香气四溢的漂浮着。 白天朗轻巧地装盘,浇上汤汁和牛肉丸,又细心插上早在一旁备用的薄荷叶点缀,一盘色香味俱全的意大利面便做好了。 他轻轻闻了闻美妙的香味,觉得自己从来没做过这么好看的食物。 这下泽昀还会说他是厨房白痴吗? 白天朗笑了起来,不忘在自己的那盘里加上一些吉士调味。泽昀不喜欢吉士的味道,他却很喜欢。 他发现,自己和泽昀的口味还真的相差满大的,不过不要紧,自己的一片心意,他一定能体会吧。 摆设好了餐桌,还特地准备两支造型优雅的蜡烛,等下点燃之后,就是完美的烛光晚餐了。 他看着自己布置的作品,大大的笑容又挂在脸上,非常满意。 「回来了!」 泽昀刚进门,白天朗就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他淡淡一笑,「怎么了?」 白天朗深深看他,神秘地一笑,「你跟我来。」 泽昀被他牵着走到饭厅,果然怔了怔。 这些是他精心准备的吧,蜡烛、红酒、美食、优雅的餐布、特地拿出来的贵重餐具……一切一切。 「喜欢吗?」白天朗眼里闪着光,像期待受称赞的小孩那样看着他。 泽昀不由自主地点了下头,虽然满腹心事,但还是点了头,不忍他失望。 「那我们就开动吧!我等了好久哦,今天怎么那么晚?」他笑了,凑过身来,双手一下就扣在他腰间,亲腻地说,「晚饭后,我们还可以做些别的事……」黑亮的眼里居然闪过一丝羞涩。 泽昀轻轻握住他的手,在他脸颊上一吻,「天朗,对不起,今天我有很多事要做。」 白天朗以为自己听错了,呆了一下,愣愣问:「酒吧的事吗?」 「嗯,」他应了一下。 「不能等到明天吗?我们好不容易这样吃顿晚餐……」他还是不想放弃。 泽昀看他,摇了摇头。 他的脸上难掩失望,但仍是不情不愿的说,「好吧,那你一定要好好吃我煮的东西!」 泽昀微微一笑,「好。」 在厨房洗碗的时候,白天朗心里满是哀怨。 精心准备的一顿烛光晚餐,怎么是这种模样? 他想了好几种情景,没有一种是这样的,他在厨房苦哈哈的洗碗,泽昀在书房工作。想着,又大大叹了口气。 洗好碗,他小心翼翼地探头到书房,泽昀依旧专注在自己的笔记型计算机上,脸上戴了副细框眼镜,手指在键盘上飞快移动。 「昀。」白天朗小声叫他。 「什么?」泽昀应了声,眼睛还是盯着计算机屏幕。 「这个……你还要工作很久吗?」他问得吞吞吐吐。 「很久。」他头也不抬地回答。 「哦。」乖乖应了声,探回身子,关上书房的门。 心里闷闷的,但又不敢去打扰。泽昀工作的时候生人勿近,最讨厌别人打扰他,他可不想去惹他生气。 只是好好的一个温存夜晚,真要就此泡汤? 白天朗无精打采的看着电视,期间又三番两次的找机会去「骚扰」了泽昀几回,直到他知道自己再没机会进那间书房,才泄气地躺回床上,准备睡大头觉。 正当他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手臂很自然地往身边一带,不意碰触到微凉的体温,才欣喜地发觉泽昀就在他身边。 他一下子清醒过来,看看漆黑的卧室,应该很晚了。 他翻个身,很想把情人搂进怀里,但又怕吵醒他,只能不爽地仰躺在那里,盘算自己等会有多少机会把他往自己怀里带。 这时却忽然听到泽昀的声音,「你醒了?」 「昀,你没睡?」他大喜。 「刚躺下,还没睡着。」 「现在几点了?」 「午夜十二点吧。」他淡淡回答。 「你看你,一工作起来就不知节制,有那么重要吗?非要工作到那么晚。忘记医生是怎么说的?要确保睡眠质量。」白天朗在黑暗里轻轻握住他的手,小声嘀咕。 泽昀听着他的声音,就在自己耳边,低沉而温柔,心里顿时漾起一股很熟悉的安定,他暖暖的笑了。 白天朗忽然翻身过来,凑到他耳边亲了亲,语带诱惑,「既然现在都醒着,不如……」他笑得温存。 泽昀拉住他开始不规矩的手,轻声说:「别闹,我累了,想睡。」 「哦……」白天朗闷闷应了声,将被子替他盖好,「那你好好睡吧。」在他额上意犹未尽地一吻。 泽昀心底一阵波澜,柔软里夹杂着几丝淡淡的疼痛,他翻过身,埋首到白天朗身畔,轻轻说了句,「抱着我睡吧。」 白天朗一阵欢喜,伸出手臂温柔地把他带进怀里,最后在他耳边低语,「我今天晚上一定会有个好梦。」 泽昀笑了,闭上眼睛。 *** 黑暗而没有边际的狭窄长廊,四边都是栏杆,冰冷而腐朽的铁栏杆。 他拚命跑,却像没有尽头,身后追逐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惊慌地回头,那几张狰狞的面孔便渐渐逼近。 「跑啊,怎么不跑了,后面没退路了?」男人狞笑着。 他想挣扎,但被人紧紧抓牢勒住的胳膊,竟不能动弹分毫。 「放开我!」他冷冷说,心脏急剧跳动,难掩心底的慌乱。 「放开?」嘲笑的声音四起,「你以为这里是哪里,摆什么臭样子。不就是和我们一样的囚犯?囚犯知不知道,你还以为自己是律师?哈哈哈,早点乖乖的不就好了,瞧这皮肤这么滑嫩……」粗糙的手掌在他身上肆无忌惮地抚弄。 他一阵恶心,晃了晃身子就想呕吐,但被紧抓的身体根本不能动。 「老大,还不动手,快点,一会劳作结束,看守可就来了!」 「急什么?说好了我第一,后面有你们尝的!」笑声带着淫邪,刺痛了他的耳膜。 他死死咬牙,拚尽全力想要挣脱! 男人湿漉的舌头已经舔上他的脸,温热的口水碰触到脸颊,湿黏的感觉一直滑到锁骨。 对方身上炽热而难闻的气味喷洒在他鼻息,他作呕得只想昏厥,却拚命让自己保持清醒。不能晕,不能昏,他必须要挣脱,不能被他们…… 狠狠一口咬在那人脸上,他立刻尝到血腥的味道,那男人反手就重重的一掌掴在他脸上,火辣辣地烧起来。 「妈的,敢咬老子!」那人粗重地喘息着,又是一掌打在他脸上,随即死命地扑过来,揪着他清瘦的身子狂乱啃咬。 他又急又怒,撑着力气提起膝盖想顶过去,心脏的地方倏地痉挛疼痛起来,他呼吸一窒,一股绝望从心底升起,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剧烈的疼痛与窒息让他缓缓倒下身子,无力,无力再挣扎…… 「你们在干什么?」一声冷喝,一个颀长的身影映在昏暗的走廊。 那些人停了手,愕然回头。 「程梓浩,你不要多管闲事!」 「放开他,不然你们就等着受罚!」程梓浩的声音里全无畏惧,只是冷冷抱臂,轻蔑的眼光就像看着一群蟑螂。 「长官就在隔壁巡视,信不信我马上喊一声?」他又出声。 那些人终于放开了他,很快离开,他瘫软了身子跌倒在地。 随即,一双温暖的大手扶住了自己。 他虚弱地睁开眼,看见那双黑亮眼睛的主人正看着自己。 「你没事吧?」 他按着心口,艰难的吸气,「梓浩,救我!」 *** 白天朗翻个身,正半梦半醒的时候,耳边就听到泽昀一声大喊,「梓浩!」 他被吓了一跳,赶忙点亮台灯,「昀,你怎么了?」 泽昀像是没醒,清俊的眉纠结在一块,模样十分不舒服。 是作了恶梦吧。白天朗轻轻推他,「昀,醒醒。」 泽昀仍没有要醒转的样子,眉紧蹙,连带表情都是痛楚。 「梓浩,别走,别走!」他不住地轻呼。 白天朗愣了愣,他……在喊谁? 梓浩,这是谁?像是……一个男人的名字! 他的昀在作梦,并且在梦里喊别人的名字! 这个认知让他的心里像被敲了一记闷棍。 「昀,」他又推了推他,想他快点醒过来。 泽昀无意识地抓住他的手,再度唤了一声,「梓浩……」 这次声音轻柔,像是十分的安定,眉也渐渐松开。 白天朗却完全怔在那里,看着他。 *** 晨光柔和地洒在屋里,白天朗其实很早就醒过来,他闭着眼,听到泽昀起床,听到他冲完澡去准备早餐。 他一直闭眼装作未醒的样子,昨夜被那样的呼唤吵醒以后,再难入睡。泽昀喊的那个人是谁?为什么他会喊别人的名字? 这疑问像蚂蚁细细痒痒的爬行在他心口,令白天朗不得安宁,但又不想问泽昀,总觉得太过突兀,甚至很难开口。 泽昀这一叫,又让他想起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那个问题。 虽然在一起半年多,他还是没有对他说出往事。他在监狱里的事、当初为什么入狱?这些他都不曾对自己讲过。 他心底有疑惑,因为小蔡的话,也因为铁群曾经的欲言又止,显然他们都知道一些,但又不是全部。真相只有一个人知道,而这人又偏偏不愿对自己说,这让他很难过。 但他曾对泽昀说过,不会逼他,直到他自己愿意开口。 当初真挚的表白,此刻竟成了最大的绊脚石。他心里有自己的一把尺,不管如何渴望想知道,却绝不逼迫泽昀。 但他为什么就是不肯对自己讲呢?难道这半年来他做得还不够?他对他的爱还不够吗?为什么还不能让他对自己全部敞开心扉? 这是让他最最伤心的地方! 并且,他又想起了昨夜那个名字——梓浩,这究竟是谁?泽昀为什么会那样信任地喊他? 泽昀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白天朗枕着手臂,望着天花板的浮雕发呆。 他浅笑,「醒了怎么还不起来,又想赖床?」 白天朗一下坐起身,默然不语地看着他。 他有些奇怪,「怎么了?」 朝他张开手臂,白天朗淡淡一笑,「过来。」 泽昀不解,仍依言走到他身边坐下。 白天朗一下把他抱个满怀,紧紧的。 「你昨夜作恶梦了?」白天朗将自己的脸轻轻摩擦着他的,低声问。 很明显地感觉怀中人微微一僵,他放开手,凝视他。 泽昀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你怎么知道?」 白天朗看得很清楚,他在假装镇定,显然那不是个愉快的梦,泽昀很少有害怕的东西。 「我听到你叫了。」他静静回答。 泽昀看了他一眼,勉强扯出一抹笑,「大概很可怕吧,我不大记得了。」 他站起身去拉开落地窗帘,明亮的光线马上从外面照射进来,泽昀沐浴在阳光里,留给白天朗一个背影。 他不由自主地站起身,走到他身后,从后面轻轻搂住那透着清寂的背影。 将下颔放在泽昀肩上,白天朗很轻很轻的低喃。「昀,我爱你,很爱很爱你,你感觉得到吗?」 泽昀因他的话而心底荡漾,拉住他的手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见他没有回应,白天朗心里生起一股淡淡的失落,忽然问:「你呢,你爱我吗?我一直想知道,你爱我有没有我爱你那么深,有吗?」 这话落在泽昀耳里,让他身体瞬间僵硬,连白天朗也感觉到了。 「昀……」他像做错事的小孩,很明显地感到气氛变了。是因为自己的话?可他只是无意识地这么说而已。 「昀,你不要误会,我不是说……我知道你爱我,只是你……我……」他口拙,支吾间竟不能将自己的意思流畅表达。 他急得涨红了脸,彷佛自己触到了那雷池,那明明是最不能碰触的东西! 泽昀慢慢回过身,看着他。 平静的脸上似遮盖了一层透明的波动,很莫名、很说不清的东西,不像悲伤,却又比悲伤更叫白天朗心疼。 他忍不住地搂过他,把他紧紧抱在怀里,「对不起,我不该这么问……」 泽昀轻轻挣脱了他,手抚摸上他脸颊,眼睛里有着他看不懂的情绪,压在他心上。 吻了一下他的嘴唇,泽昀淡笑说:「我今天有事,现在就要去酒吧,你自己吃早餐吧!」 说完,他很快离开。 白天朗望着那扇阖上的门,心里忽然有一丝无力划过。 *** 简洁走进事务所的时候,就发现气氛不大对。 「怎么?那家伙今天又不爽?」她指了指白天朗的办公室。 小许无奈一笑,「不知道,态度倒是很好,也说不上来有什么不对劲,不过就是有点古怪。妳看这里静得跟什么一样,想必大家都有感觉。」 她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走进自己的办公室,一会之后,拿了厚厚一迭数据朝白天朗办公室走去。 敲了敲门,就听到那大男人一声下令。「进来!」 中气很足,不像无精打采的样子。 她微笑,走了进去,直接将数据扔在桌上。 「这什么?」白天朗抬头,有些疑惑地看她。 「喏,这就是昨天说要你接手的那个案子。」 他随手翻了翻,狐疑地看向她,「很麻烦?」 「大哥,拜托你看了数据再说话行不行?哪个律师像你那么多废话的,挑重点说!」 白天朗被她说得一闷。怎么,这小女子今天比他更郁闷? 他认命的低头,迅速浏览起数据来,半晌之后抬头,神情却变得凝重,眉头也拧在一块。 「很恶劣吧?」简洁问。 「当事人找不到可以帮忙的律师?」 「没错,家庭条件不好,对方又是有权有势的人家,没人肯接这种官司,因为打起来不容易,就算赢了,也不会为事务所带来任何好处。」她耸肩。 白天朗听了她的话,眉头纠得更紧。 简洁忽而一笑,「看吧,我就知道你会是这种表情,所以没问过你就接了。这当事人也太可怜了,你会替他讨回公道吧?」 「妳接的时候就想要我来打?」白天朗看了她一眼。 她点头,「强暴案也没什么稀奇,不过这个有点特别,被强暴者是男性,就有点……反正这种案子当然得你来打,难道要我一个未出嫁的姑娘来?」她瞪了他一眼。 白天朗又低头去翻资料,片刻后抬头,朝她点了点,「好,我来。」 「真的接?当事人可能支付不起律师费喔。」简洁忽然说。 白天朗没好气的回敬她一眼,「丫头,当我是什么人,这还用问?」 她笑起来,「我就知道,这才是白大哥嘛!」 看着她的模样,白天朗脑海里忽然响起一个声音。 「你要帮没钱支付律师费的人打官司,我若阻止你,你会怎么样?」 「还是要打吧……」 「你瞧,这就是我们不能共事的原因。我们在处事风格上有很大的不同,是原则问题。为免你更加看不惯我,我还是不要做了。」 忽然想起的对话,让他心头有几分黯然。如果泽昀遇到这样的事会怎么办?他多半不会打吧,既不是好惹的被告,又是没钱的当事人,他一定不会赞成去接这样的烫手山芋,但自己偏偏…… 原来,差别还是这样大的,就算是深爱的人,他和他,还是有很大的差距,而这差距,会影响他们今后的感情吗? 「白大哥,白大哥?」简洁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什么?」他赶紧回神。 「你可以先见一下当事人的姊姊。」 「当事人呢?」 「还在医院里。」 沉吟片刻,他问:「事发之后就进医院?有没有相关的验伤证明?医院可不可以提供证明当事人被侵犯的证据?」 「还不清楚,医院那边应该不是马上进的,事发之后隔了一天才去。还有,被告的背景我也查了一下。」 她又将一份文件放到他面前,「这是那混球的资料,这家伙三个月前才刚从监狱被放出来!有过侵扰男性的历史,不学无术,在自己老爸开的公司里混。当初入狱的罪名是过失杀人,那件案子当年也很轰动,传闻是他杀的人,可他那有政治背景的老爹居然可以替他改为过失杀人,被判了三年就放出来了。没想到出来居然还是恶性不改!」 白天朗皱眉,拿过资料,封面是一张年轻男性的面孔,眉目英武,神情轻佻,眼神却十分凌厉。徐允哲,二十六岁,父亲是著名徐姓议员,三年前因误杀被判入狱……那个监狱,居然和泽昀入狱的地方是同一个?白天朗微微讶然,又读了下去,却是越读越恼火。居然有这样混帐的东西! 「好,我们就来会会这个家伙!自古杀人者偿命,管他是谁的儿子,有什么后台,我们要做的,就是维护当事人的利益,讨回公道,伸张正义!」 *** 泽昀从银行出来,太阳非常强烈,他一时竟有些晕眩,可能是阳光太刺眼。 在街边的座椅上慢慢坐下,想着刚才在银行签名的那一刻,自己心情的迷惘和沉重。 他是来办酒吧抵押贷款的事情,因为梓浩需要很多钱来救急,他想来想去,也只有把酒吧抵押来借贷。 签名的时候想到白天朗,才会觉得沉重。这间酒吧,虽然自己是主人,但其实投资的人是白天朗,是他出的钱。 他本来觉得没什么分别,既然自己决意和白天朗在一起一辈子,那么酒吧谁出钱并无问题,都是他们共同的东西。 所以,他昨天决定办抵押借贷的时候,也没什么犹豫。 但今天早上,他忽然说了那样的话,让他一瞬间迷惘起来,或许不是迷惘,而是像有什么东西压在了胸口。也许阴影原本就存在,只是一下子触及,忽然就蔓延开来。 当初,他就对白天朗说过,自己没什么信心,也无法相信永远。是的,对感情,他一直无法全然放心与信任,他害怕,害怕自己相信之后失去的那天,那种恐惧非常的残酷,也许是儿时的阴影、成长的关系,他就是知道自己很难去相信。 半年前,白天朗和他在荷兰结了婚,他们不是荷兰籍,即使举行过结婚仪式,但其实在法律上仍是什么关系都没有。 只是,他把那场婚礼看作白天朗对自己的一个承诺,所以即使法律上没有实质的关系,但在两人之间,似乎已是一个约定,一种承诺,交付一生的承诺。 这半年来,白天朗对他无微不至的关怀呵护,给了他很多很多的幸福,那是他从来不曾想过的。 曾经对幸福有过渴望,但被自己压抑在沉重的现实面前,本以为得不到,但白天朗用行动让他感受到了自己渴求的东西。他真的,就快习惯这种幸福,就快相信永远,觉得自己已经拥有了一份稳妥的幸福。 但是今晨,这幸福像是忽然被拉扯出一个缺口,这细小的缺口让他看到其中还有的脆弱。 原来,他们之间还有没越过的东西,还有没调和的情感,这些,都是他们幸福的缺口,都会让他相信的永恒变得脆弱,甚至不堪一击。 那让他心头涌起迷惘和恐惧。 他在害怕,但又无法确切知道害怕什么,就如昨夜的那个恶梦,虽然过去许久,仍会让他觉得恐惧和冰凉。 他忽然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真的已经依赖了白天朗,习惯有他爱自己,相信他承诺的永远了。 不该是这样的,泽昀,你不能太依赖一个人,真的…… 他摇头,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不能相信,不能习惯,否则,失去时是他无法承受的! 为什么?为什么那人还要问他爱不爱他?还不清楚他对他的爱有多深呢? 难道他真的不能感受到自己的心? 他知道自己一向不擅长表达感情,但在白天朗面前,他真的已竭尽全力做到最露骨,为此,他甚至改变自己,但似乎,白天朗仍是不确定不清楚…… 泽昀心底有一份难言的苦涩,他望着远处,目光有些彷徨。原来,感情的经营真的很难…… 所以,他在签那份协议的时候,很沉重。他忽然会想,这是白天朗的东西,如今他把它抵押给了银行,还没和他商量,他会有什么反应? 也许,他想得太简单了,应该先和白天朗商量一下? 今早的问话,忽然让他有了一种认知。 他和白天朗,到底还是两个端点。 第三章 你爱我吗 你对我的爱有多深 我爱你 我爱你 如果不能用语言表达 你能明白我的心吗 白天朗一天的心情都不大好,下午去医院看了当事人之后,心情更加糟糕。他没想到一个人会被欺负成那样,受辱的一方还是个男子,这真的是非常混帐非常恶劣的事情。 他只觉得肩上沉甸甸的,更想为当事人讨回公道,打赢这个官司,这案子已经变成一种责任,而非公事。 当了律师之后,他虽然脾气有所收敛,但嫉恶如仇的个性丝毫没有改变。 这种时候,心里莫名地更加想见泽昀,想看看那张脸,看着他的时候,他的心情就会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情绪也跟着缓和。 什么时候已经这样离不开他了? 他轻叹一声,望着窗外逐渐被夕阳染红的景物。早上的时候他大概说错了话,泽昀的不快和回避很明显。 他不懂,他只是想知道他有多爱自己,为什么当他这么问的时候,他就不能明白地告诉他:「白天朗,我爱你,如你爱我一样。」 这样一句简单的话,哪怕是哄他,也只要说一句就好,但他为何就是不说呢? 想到这里,他的情绪又低落下来。 拿出手机,按下那个号码,电话通了却没人接听。 他皱了一下眉。怎么?难道他真的生气到连电话也不肯接?泽昀不是这样小气的人啊。 「嘟──嘟──」的声音持续响着,泽昀还是没有接起。 他忽然有些不快,挂断电话,将手机随手一扔,走出办公室。 待会他还有个会议,事务所这一个月的业务汇报与总结,每月的例行公事,所以他也很忙。 *** 齐列在吧台边擦着他那些宝贝酒具,看到泽昀扔在吧台上的手机一直在闪烁。 有人打电话给老板。不过今天老板怎么那么粗心,居然手机扔这里就跑人? 此时已经黄昏,他正在为晚上的营业做准备。酒吧的生意算是不错,除了一些老主顾,还不断有新客人被介绍或慕名而来。 在他看来,这是一间比较特别的bar,更像是一个慰藉寂寞心灵的好地方。因为老板在开业之初的一些特殊规定,久而久之,来这里的客人都像是固定了,也很有层次,不是普通的消遣玩乐,而是一个可以安全放松的所在。 还记得开张之初,有个吵闹的客人看上一个服务生,不断骚扰人家,还拿出律师的名号来吓唬人,结果被老板几句话就驳了回去。他不记得老板说的话,因为那些听起来都像专业用语,只记得那吵闹的律师被说得哑口无言,红着脸离开了。 之后,这里的气氛就像被定好似的,客人都很规矩,生意也就一路平顺的做起来,虽然不算很火红,但也是小有收益。 他有时候很佩服老板经营的手段,他似乎很懂人的心思,一些创意经常都能体贴到客人心里,让客人十分满意。 老板就是这样用自己独特的方式吸引客人,这让他明白,做生意原来非常需要技巧,用对了,不需要很卖力就能达到很好的效果,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经营技巧吧。 通常酒吧营业时间,都交给他管理。 他曾经很好奇地问过老板,怎么就这么相信他,完全交给他? 他知道老板的心脏动过手术,平日里不会在酒吧留到很晚,作息一向很规律,晚上的营业交给他这样一个陌生、甚至没有很多经验的人来处理,老板竟也能放心? 当时,老板笑着说的话,他这一生都不会忘记。 「忍耐和宽容,这是你的优点,具备这两样特质,你会懂得待客之道。」 事实证明,他对自己的工作胜任得还算愉快。 他很感激老板对他的赏识,连带想起老板那个有些专制的男友来。 对于老板的恋爱性向,他曾经吃惊过,但见了那两人在一起,就再没什么异样感觉了。 在他看来,这两人的确非常相配,他们之间似乎有一种无言的默契与温情,那与普通的情侣无异。这是否向他证明爱情就是爱情,无关性别呢? 齐列从不去想那么深奥的问题,他喜欢老板,也喜欢老板的男友,这就行了。 擦完最后一个酒杯,小心翼翼地放在琉璃柜面,不着边际的思绪也跟着拉回,刚好就看到泽昀从内室走了出来。 「老板,你的手机,好像有人来电哦!」齐列朝他眨了眨眼。 泽昀手上拿着整理好的帐簿,接过他递来的手机。 银白色的滑盖轻轻上推,便显示出白天朗的名字。 他按了回拨,电话「嘟──嘟──」的响着,半晌,那人才接了电话。 还来不及说什么,就听到白天朗略为低沉的声音。 「我正在开会,有什么事待会再说!」 这句话一说完,他就挂断了电话。 泽昀微怔,被挂断的嘟嘟声不停响在耳边,他慢慢阖上手机。 他还是第一次这样挂他电话,怎么,刚才找他有什么事? *** 看到泽昀喝酒,齐列的下巴几乎快撞上吧台了! 今天是什么日子?老板不仅没有按时回去,还坐在吧台边和客人一起喝酒。也不是没人邀请过老板一起喝酒,不过他从来都是礼貌拒绝,像这样大方坐在吧台边喝着酒,至少他是从来没看过。再者,老板那什么都要管的男友也不许老板喝酒呢! 泽昀替梓浩倒了一杯酒,拿起自己的杯子碰了碰他的。 「干杯!」他微笑。 梓浩爽朗一笑,拿起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看了看泽昀,后者也一口饮尽。 「你是不是喝得太多了?」梓浩皱眉说了一句。 「其实我酒量不错。」泽昀淡淡一笑。 「泽昀,谢谢你。」梓浩凝视着他,眼里有浓浓的感激。 他摆摆手,「好兄弟要说这种话吗?如果今天有困难的是我,你也会毫不犹豫的出手。」 他笑起来,又倒了一杯酒,碰碰泽昀的杯子,「的确。」 泽昀向后倾了身子,伸展四肢,眼睛望着酒吧流溢的彩色灯光,「晚上在这里喝一杯,感觉真不错。」 「你真的喝太多,不要再喝了,医生应该告诫过不能喝酒吧。」梓浩看他一眼。 他坐直身体,以手托腮,「什么都听医生的,岂非太无趣。你以后有什么计划?」 梓浩的眼睛望着杯中微微荡漾的液体,「我想和他离开这里,那间公司已经拖了他太久,连身子都拖垮了,所以我想带着他离开,我们都应该过新的生活。重新开始,不同于以往的生活。」 泽昀点点头,「这样不错。你知道你最吸引人的是什么地方?」 「什么?」梓浩黑眸闪动,带着笑意。 「安全感。」他笑笑,「你身上有一种安全感,会让和你在一起的人安定,不由自主的,非常安稳信赖的感觉。」 听他这样说,梓浩脸上的笑意加深,「这话听来,你好像对我很有意思,不怕你的那位误会?」 泽昀浅浅一笑,没有回应。 齐列在另一边为客人调酒,眼神却不时落在那两人之间。 在他看来,那两人的神情气氛,似乎非常亲密融洽。 齐列不认识梓浩,那日梓浩来酒吧,因为不是营业时间,所以他并没见到。 此刻他以为只是一个陌生的客人,老板却和他谈得这样愉快,这情景在外人看来是不大合适的,似乎有些亲密过了头。 所以他忍不住好奇,更加忍不住要看他们。 然而,今天晚上果然就像电视连续剧一样,在他回头准备招呼客人的时候,居然看到朝吧台走来的白天朗。 他是来接老板的吗? 还来不及叫泽昀,他就发现白天朗已经看到老板了。 看到泽昀的那瞬,白天朗的脚步不由自主的停在那里,因为他看到的不仅是泽昀一个,还有个他不认识的男人。 齐列细细看着他的反应,心里暗暗觉得不妙。 可老板偏偏在这时候还越来越靠近那陌生男人! 泽昀一点一滴凑近梓浩,视线在他脸上细细注视。 梓浩一笑,「你在看什么?」 泽昀的眼神已经有些迷蒙,事实上他的头脑也发涨,看样子的确是喝多了。 「我只是忽然想看看那道疤痕,那可是我的老朋友,我喜欢看到它。」 梓浩咧开嘴,「放心,那疤是去不掉了,你想看就能看,永远都在。」他刻意侧了脖子,让他看清楚。 泽昀又凑近了点,满意地看到那道狭长的疤痕还留在他颈项。 他笑起来,眼神更加迷离,头脑也更不清楚,似乎身体也软软摔在一团棉花里。 「梓浩,谢谢你,那些日子照顾了我。」他忽然说。 梓浩怔了一下,看来他果然喝醉了,这会居然莫名其妙的这样说。 眼看泽昀就要跌在自己身上,他连忙伸出手去扶,但有一个人动作比他更快! 在他碰到泽昀之前,那人已经先把泽昀搂到怀里,泽昀昏沉的身子就顺着倒在那人身上。 白天朗的脸色不大好看,但还保持着风度,「抱歉,他喝醉了。」 梓浩看他的模样,心中猜测他大概就是那人,只是听他说话,显然把自己当成了普通的客人。 他微笑点头,「他是喝了很多酒,是你朋友吗?」他故意问。 「我们结婚了!」白天朗忽然很气,也不顾别人听到这样的话会有什么反应,反正就是要他知道自己和泽昀的关系! 泽昀居然毫无节制的和陌生人喝酒,还把自己弄得这样醉,醉到就快倒在这男人身上,那样亲密的场面,看得他额上青筋直跳,不管这男人是何想法,现在就得挑明说! 梓浩没想到白天朗这样直接,不禁笑了笑,觉得他很有趣。 「那就带他回家吧,他醉了。」他的笑容很镇定,一点也没有惊慌不适的样子。 白天朗见他这样,益发恼火。 他不发一语的扶正泽昀,转身就走。 夜风吹在身上有几分寒意,也吹来了几分清醒。 泽昀晃了晃脑袋,看清身边的人后说,「对不起,我喝多了。」 他轻轻吐一口气,身子还是靠在白天朗身上,将自己的重量全部交给他。 见他清醒了一些,白天朗的脸孔就板得不像刚才那么厉害了。 「谁要你喝那么多酒的?」严厉中带着几分关切。 感觉泽昀贴着自己身体的温度,心里又升起暖意,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脸颊,「难受吗?」 「还好,」泽昀摇了摇头,「我酒品很好,你放心,不会发酒疯的。」他咯咯笑起来,眼神没有焦距,话也说得像梦呓。 白天朗被他逗笑了。酒品很好?这就是酒品很好的人?在他看来,他现在已经变成孩子了,虽然不发酒疯,但智力急剧下降。 小心翼翼地把人扶到车里坐好,替他系上安全带,就见泽昀歪着头靠在座椅上,一副想睡觉的模样。 白天朗叹口气,摇摇头,径自发动了车子。 等到家的时候,身边的人已经睡得天地不知。 白天朗扶着泽昀走进家里大门时,额上已经沁出细细的汗珠。 虽然泽昀很瘦,但毕竟是个身高一百八的大男人,这样把他从停车场架回家,还是费了些力气。 「我看也不能洗澡了,还是睡觉吧。」白天朗将他安置在床上,自言自语。 褪了泽昀的外衣,替他盖上被子,那人因酒精而染上淡淡红晕的脸,让他看得心软,手指轻轻摩挲他脸颊,俯身在他额上一吻,「好好睡吧。」 冲澡之后,他很快躺到泽昀身边。虽然今天晚上不算很愉快,但这会躺在他身边,耳边听着他均匀的呼吸,熟悉的温情又占据心里。 翻过身,从背后抱住睡得正深的泽昀,下巴依恋着他的劲肩,低喃道:「今天有多想见你,你知道吗?碰到一个很棘手的案子,不是让人愉快的事情,那时候特别想你。」 他继续自言自语,「对不起,故意挂你电话,那时候我心情不好,正跟你耍脾气呢……」他微笑着说,闻到那熟悉似兰花味道,在酒精的气味里淡淡的渗出,瞬间软化了他整颗心。 他闭上眼,更深的搂抱他,「我真的很爱你,你知道吗?」 *** 泽昀醒来的时候,四周一片漆黑,心里泛过一阵不安之后,才渐渐分辨出是在自己家里。 耳边听到白天朗绵长的呼吸,他很快安定下来。 也许因为那几年在监狱的关系,他对黑暗有了恐惧,但现在白天朗就在自己身边,可以感觉他身体的温暖,这让他很快摆脱因黑暗产生的恐慌。 感觉身旁的人睡得很熟,但两条有力的手臂还是紧紧箍在自己腰间,隔着衣服都让身体沁出了一层薄汗。 他微微一笑,扳开他的手臂,小心翼翼地翻过身子,在黑暗里和他面对面,让他温暖的呼吸洒在自己脸颊。 伸出手,就着黑暗轻轻摸索他的脸孔,手指细细描绘,可以感觉那刚毅的线条和分明的轮廓。 轻叹一声,伸出双手抱住了他的脖颈,紧紧贴着他,在黑暗中轻言。 「我爱你,白天朗。」 第四章 信任你 就是信任我自己只因为 我爱你爱里 能否没有伤害?然而 怎样去爱你?我 真的懂吗? 清晨的时候,电话铃声就不停响著,白天朗低咒著从美梦里醒来,接了电话,居然是简洁那个丫头,扰人清梦啊! 挂了电话,见泽昀还是没有醒来的意思,他不由得失笑。 原来这人喝酒会这样啊,如果喝了酒只会睡觉,倒还不算坏事。他恋恋不舍地起床,因为简洁的一通电话,他只得快速赶往事务所。 泽昀醒过来的时候,就看到放在桌上的一杯牛奶,和一张蓝色的短笺。 醒了就把它喝掉,解酒暖胃。以后不许再喝酒,我有事先去事务所了。 白天朗 泽昀嘴角微动,勾起一抹温暖的笑,缓缓喝下那杯牛奶,纯纯的奶香从咽喉一直渗透到心里,渗透到全身。 他打开窗户,让阳光照射进来,站在阳光里,虽然刺得眼睛无法睁开,但仍能感到喜悦。 伸手轻轻遮住自己的眼睛,透过指间缝隙,看外面一望无际的绿色,整颗心都被一种温暖所包围,那是白天朗给他的幸福,是不是? 快中午的时候,泽昀打电话交代了一些酒吧的事,便开车到白天朗的事务所。 他想和白天朗一起吃午餐,也想告诉他抵押酒吧的事情。 车子停在商务大楼的停车场,泽昀望了望高耸的大楼,门口招牌上烫金的字体写著「天昀律师事务所」。 走入位於十一楼的事务所,每个人都很忙碌。 他的视线流连在室内,记不清楚有多久没看到这样的工作场面,这让他回忆起自己以前的时光。 事务所的氛围、忙碌的事情、点点滴滴…… 「先生,请问你要找哪位律师?」接待小姐甜美的声音忽然传到他耳中。 泽昀怔了一下才微微一笑。人家把他当作来委托的当事人了。 这也难怪,白天朗事务所的人,除了简洁,他再也没认识别人,一来他怕自己和白天朗的关系会影响他在外面的形象,二来他也的确刻意避免来这个环境。 没想到今天过来,居然被当成委托人。 「我找白天朗律师。」他淡淡一笑。 「请问你有预约吗?白律师现在很忙。」 他摇摇头,「没有。」 「那只好请你稍等了。不然,你可以先见一下别的律师,我们事务所还有许多优秀的律师喔。」小姐很客气地介绍、 泽昀无奈地笑笑,「我可以等。」 「那请你在这里稍坐。」小姐将他引到接待室。 泽昀一个人坐在室内,想著外面的情形,嘴角微翘,感觉很新鲜。早知道先打?个电话给他了。 看著海蓝色的四壁,他笑了。白天朗将这接待室漆成这个颜色,很安静也很温馨。 透过玻璃窗,看著外面忙碌的人,忽然觉得白天朗很不容易,将事务所做成了?这样的规模,而这世界,似乎已与自己隔离。 他轻轻一叹,站起身,还是决定离开。虽然快到午休时间,但见事务所的众人没有一个摆出要休息吃饭的模样,况且这里毕竟是白天朗工作的地方,自己怎会忽然唐突的就来了呢? 刚打开接待室的门,就看到不远处打开的海蓝笆门扉,居然是白天朗走了出来。 他不由自主地微笑,巧合吗?正准备迎上去,忽然有另一个女人出现在视线里,她就站在白天朗身后,并且拥住了他,似乎在哭。 白天朗脸上带著怜惜,轻轻拍著女人的后背,像在安慰,在抬头的瞬间,看到了他。 脸上闪过尴尬,又似惊讶,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泽昀。 泽昀朝他微微一笑,还是站在原地,没有急著靠近。 他很快放开了那女子,交代了几句,女子使随著他的助手离开了。 泽昀这才走近。 「什么时候来的?」白天朗看著他的眼睛。 「刚来一会。」他嘴角微弯,神情似笑非笑, 「进去说。」打开办公室的门,白天朗侧了一半身子,伸出手就想拉他。 泽昀不著痕迹地避开,先走入办公室。 「你别误会,刚才那个是委托人,因为受害者是她的弟弟,情绪很激动,这次的案子有些复杂。」关了门,白天朗赶忙解释。 泽昀挑了张看起来很舒服的椅子坐下来,脸上依旧带著笑容,一瞬不瞬地看白天朗。 「那么紧张干什么?我有说什么吗?」 看他舒服放松地坐在那里,白天朗抒了口气,「你脸一板我就害怕,刚才又那样笑……」 「白律师,你艳福不浅。」他优雅地笑著。 「昀——」白天朗无奈地看他。 「我酒醒了。」 「我知道,你现在很清醒,而且……」白天朗两颊的酒窝又陷下去,他想说而且你智商看起来也恢复了。想到泽昀喝醉的孩童模样,他又笑起来。 泽昀挑了挑眉,「话不要说一半,你想说什么?」 「什么都没有。是来找我吃午饭吗?」他连忙转开话题。 泽昀看他俊朗的脸孔带著傻瓜似的招牌笑容,不禁好笑。在他面前的白天朗哪有半分精英的样子?可是,这才是属於他的天朗,是别人所看不到的天朗。 他想着,神情连自己也不自觉的温柔,让一旁的白天朗看呆了。 他情不自禁地走到他身边,俯身就想吻他。 泽昀被他吓了一跳,急忙避开,「白天朗,你疯了,这里是哪里?」蹬了他一眼。 白天朗抓抓头发,脸上难掩失望,「一下不会有人发觉的。」 泽昀脸孔一板,「不行,现在能去吃午餐吗?」 白天朗点头,走过来很自然的拥住他,「走,我们去吃好吃的!」 刚说完,办公室门就被贸然打开。 「白大哥,资料来了!」简洁人还没进来,声音已经先扬起。 白天朗只得放开泽昀,面对那冒失的丫头。 「啊!昀大哥也来了啊!」简洁看见泽昀,眼睛立即发了光,马上跑过来伸开手臂,给泽昀一个大大的拥抱。 她抱得很紧,那股热情让一旁的白天朗看得牙酸,再看到泽昀回拥她的手臂,更是不爽。 「丫头,可以放开了。」他忍不住伸手拽她。 简洁这才依依不舍地放开,「干么?人家好久没见昀大哥了,好想他!」嘟囔著瞪视白天朗。 「少说废话,上上个星期不是刚来家里吃过饭,说什么好久不见?」 「上上个星期,那是多久啊!人家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简洁朝他吐了吐舌头,炯炯有神的眼却一直看着泽昀。 不知为什么,她的眼神让白天朗很不舒服。 「好了,你刚才要说什么?」他连忙岔开话题,想她快点离开,自己可以和泽昀去甜蜜的午餐。 「小许刚才来了电话,那边的资料需要你马上过去看一下,我们现在就出发吧!」她眨了眨眼。 「什么?」白天朗露出苦恼的神情,资料的确紧急,他就是在等这份关键的资料,但要他现在离开,那和泽昀的午餐呢? 泽昀看他神情,微笑说:「有工作就先去忙吧,午餐哪天都可以吃。」 「可是……」他还有几分不甘心。 简洁已经大力一掌拍在他身上,「老大,这时候还犹豫什么?你要公私分明喔!这证据来之不易,可能就是我们的突破!」接著转身问泽昀,「昀大哥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这次的case不好办,昀大哥可以帮我们出出主意。」 泽昀摇头,微微一笑,「我相信天朗的能力。」 「他?」简洁斜眼看白天朗,口气有些嘲弄,「老大是还行啦,但容易感情用事啊!你知道这次是男性遭强暴的案子,老大一看那个躺在医院的当事人,眼睛气红了一半了。」 简洁的话在泽昀心头造成波澜,莫名的阴影又迅速罩上了心头。有些东西,即使极力想抛掉,但似乎总被无意碰触。 「那我先走了。」他简单地打过招呼,又看了白天朗一眼,很快离开那里,怕自己不安的情绪被他看出。 走出事务所的时候,他深吸一口气。 直到午间的阳光又温暖地照在他身上,才镇定下来。 酒吧的事还是没能告诉天朗啊,应该早点告诉他才是,不知为什么,他心里有?点不安。 还是应该早点说的。 不过,好像老天故意不给他机会说似的,下午的时候白天朗忽然打电话给他,说因为突然状况,所以马上要到s市出差,班机就定在傍晚。 挂断电话的时候,泽昀轻叹一声。 *** 梓浩终於还是决定离开这个城市。 泽昀决意要送他。 熙熙攘攘的机场,每天有相聚别离在这里上演。 拥抱的,离别的,各种沉浸在自己情绪中的人,一幕幕在泽昀面前上演,他从不喜欢来机场。 今天的心情更是沉重,要在这里送走梓浩,送走一个他生命里为数不多的朋友。 「好了,别那样看我,你那种验,真让我有上刑场的感觉。」梓浩忍不住跟他开玩笑,想让气氛变得愉快一些。 「抱歉,」泽昀苦笑,「我实在不喜欢这样的场面。」 「早叫你不要来的!」他不客气地回应。 「不能不来,」他抬眼,眸中漾满不舍,「你这一走,我们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见面。」 「替我高兴吧,毕竟我是开始新的生活。」梓浩嘴角扬起,笑得很轻松。 「祝你幸福。」泽昀向他伸出了手。 「只是这样?」梓浩凝视他,朝他咧嘴一笑,不必言明的默契,向他张开了手臂。 泽昀眼中掠过惆怅,与他拥抱在一起。 「阿昀,以后你也要好好的,你和那个人,要幸福一辈子。」梓浩的声音低沉,深邃的感情都注入泽昀心里。 「你也是,梓浩。」抱著好友宽厚的背,他闭上眼,努力不让充斥在眼中的热流溢下来。 「他已经在那边了吗?」放开好友,泽昀笑著问。 「是啊,他先去了,在那边等我。」梓浩笑得舒心。 「怎么不一起去?」 「他那别扭的性子,凡事都不肯顺著我。」梓浩无奈地笑笑,「泽昀,这次真的谢谢你,那笔钱,我们会尽快还。」 看著泽昀又要沉下的脸,他又急忙说:「别生气,我不提就是了。只是亲兄弟也要明算帐嘛!而且,他也要我跟你说声谢谢。」 「我知道了,以后别再提。你们好好努力吧。」泽昀看着他。 他点点头,「我走了,也帮我谢谢白天朗。」 泽昀微笑,点头。 机场的天空,明媚澄澈,今天是晴朗的日子。 泽昀眯起眼,看著天空,忽然觉得在天空飞行是件奇妙的事,那样的来来去去,送走一些人,又带来一些人。 而天朗,是会被带回的那个,是不是? 忽然,很想很想他。 *** 奸像所有的事情忽然都集中在一起似的,在s市出差的日子里,白天朗忙得晕头转向,甚至连分神去想泽昀一会都不能,老被打扰,让他很恼火,心里更加想著快点回去。 好在简洁跟他一样,是个急性子,所以两人以火燎之速,把事情一桩一桩的迅速解决。 这天,他一个上午都耗在与一个证人交谈上,好在取得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对方终於答应出庭作证,指正这次案子的被告徐允哲不良的素行和曾经的骚扰。 他知道要一个职场男性这样出庭作证有多不容易,需要多大的勇气。 他对自己工作的成效很满意,早点结束各项计划中的事宜,也就意味著可以早点见到泽昀。 他有多想他啊! 送走了证人,他便在酒店的花园餐厅里叫了自己喜欢的餐点,准备一下午都窝在这里,偷懒休息一下。 反正他这边的事情已经进行得差不多,现在就看简洁那边了。 惬意地喝著咖啡,享受难得的清闲,不料却有一个不速之客出现在他面前。 他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徐允哲,这个被保释在外的家伙。 不介意封方不怀好意的眼神,他神色自若地眯起眼睛,当作没看见。 「自律师,见了面招呼也不打一声吗?」意料之中,徐允哲痞痞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白天朗转过身子,淡淡一笑,「想必徐先生没那么无聊来这种意外的相遇,如果有话,就直说吧。」 徐允哲冷哼一声,在他面前坐了下来,「你倒了解我。难道以为就凭你,真能把我告进监狱?」 「我不以为什么,从来我只相信一件事,就是为恶者必遭惩罚。」他神色端正,说得云淡风轻。 徐允哲因他的话怔了一下,心里十分不舒服,可突然又牵起嘴角,一抹嘲笑挂在验上。 「白律师,你果然是有名的铁面!当初我家老爷子告诉我,对方找上的人是你时一脸头疼样,我还在想究竟是何方人物?托人调查了下,才知道我与白律师还有这样的缘分……」 最后一句话说得古怪,语调暧昧,让白天朗皱了眉,几分不解几分不屑,「你什么意思?」 徐允哲眼里闪过一缕光芒,似乎等的就是这一句话。 可他也不急著回答,抬手将一个纸袋扔到白天朗手中。 白天朗更是奇怪,就听徐允哲不疾不徐地说:「别急,看了就知道,这是我给白律师的一点礼物,你就不想知道在你出差的这几天,你那亲亲宝贝在做什么吗?真没想到,铁面无私洁身自爱的白律师居然也是同性恋,要是被你那些委托人知道了,不知道是什么反应啊?」他越说到后面越得意。 白天朗因他的话冷眼瞪他,迅速拆开纸袋,心里莫名地七上八下,不知为何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泽昀,更奇怪这徐允哲怎么会忽然提起他。 根本就没有关系的两个人,怎么会? 手里的照片的确让白天朗怔住。 那是泽昀和一个男人拥抱的照片,似乎在机场,像是分离的场面,那拥抱的姿?态,让他想到情人之间的难舍。 徐允哲在一旁看着他不断变化的神色,冷酷的眼里露出一丝笑意。他等的就是他的反应,白天朗现在的反应让他很满意。 白天朗攥紧了照片,抬头看他, 「想必白律师不知道这个男人是谁吧?这样暧昧的照片在情人眼里看来,的确很不是滋味。」他不无讽刺的说。 「我承认看到这些照片的确不是很愉快,但不会傻到就这样相信你的话。你精心做这一切,难道只是为了给我看这个?」白天朗很镇定。 他冷冷一笑,「我还不会无聊到凭空捏造。看来白律师对自己恋人的过去真是一点也不了解,他难道从没告诉过你他在监狱里的事情?」 最后这句话毫不留情的戳到白天朗的痛处,他的确很介意泽昀不告诉他监狱的事。 他十分想知道,关於那些,却不料是在这样的情形下,由一个不怀好意的人来挑起。 他沉默。 徐允哲笑起来,「所以我说这是我和白律师的缘分,我可是泽昀在监狱的老朋?友。」 白天朗因他的话而心底微露、早在看他资料的时候,因他服刑的监狱与泽昀是同一个,并且时间也差不多而纳闷过,没想到真的这么巧,他们果真相识? 「照片里那个男人叫程梓浩,这个名字,大概白律师也没听过。也难怪,泽昀肯定不会对你说监狱里那些龌龊的事情。」 「什么意思?」白天朗摆在膝上的手掌不觉握紧,眼神又冷了几分。 「那是什么样的地方,白律师,你那漂亮的宝贝在那样的地方要怎么生存,难道你从来没想过这些问题吗?」说到后面,越见讽刺,笑容也是那样刺眼。 白天朗听得刺耳,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个小丑,还被摆在这种混蛋的面前。 更重要的是,他的话戳到他最软弱的地方。 不是想不到,而是不敢想。只要想到任何一点泽昀会受的伤害,都让他无法忍受。 但现在徐允哲在这把这层保护赤裸裸地剥掉,并想让他看见事实! 徐允哲看到他额际爆出的青筋,很满意的笑了。 「可你也别太担心,你那宝贝很聪明,找到牢靠的保护人。照片上的男人,程梓浩,在监狱里,他们可是公认的一对!只要谁对泽昀有什么歪念头,程梓浩的拳头就决不会放过他。你那宝贝给自己找了这么一个保镖,所以过得很安全。」 「你说完了?我不相信你的话。」白天朗忽然冷冷打断他,心里却心烦意乱。 就算有什么事,他也想泽昀自己告诉他,他不想听一个外人这样说自己的另一半,而这人更不能是徐允哲。 徐允哲看他神色灰败,得意的笑起来,「怎么了?白律师,实话让你受不了?!这程梓洁对他也真够好,简直死心塌地,想必你那宝贝在床上有什么特别的本事,那身皮肤也还真腻滑的销魂……」 这句话刚说出口,就被一拳打在脸上。白天朗涨红著脸,像只爆跳的雄狮那样?瞪著他。 徐允哲尝到自己嘴里血腥的味道,不在意的一抹,「白律师,你这可不是一个律师该有的行为啊,气急败坏的殴打证人?」 「住口!你算什么证人?」他忍不住吼了出来,紧握的拳头泄露了他满腔的火气。 「怎么不算?」徐允哲痞痞地笑,「老实告诉你,我对你那宝贝也是垂涎得厉害!无奈程梓浩跟得紧,我们这些旁人也只能牙酸地看著。这些精采往事,想必泽昀从来没对你说过吧?说到底,他还真是有手段,出了监狱居然又找到了你,真是到哪里都吃得开。不过从这照片来看,他跟那程梓浩还是余情未了啊!白律师,你是不是该谢谢我,告诉你这么重要的陈年往事?」 「我不会相信你,一个字也不会!」白天朗的脸色很可怕,冷着脸回应。 徐允哲看着他转身,看着他离开,在他背后放肆地笑起来。 「随你相不相信,我只是把我知道的告诉你,听说你卯足了全力,想把我再次送到监狱?就凭这点,我也该和你好好培养感情!不过你还真是个傻子,被人这样骗了还当他是宝,你当作宝贝的,不过是个贱货!有多少人摸过他,你知道吗?哈哈哈……」 白天朗霍然转身。 看清他的模样,徐允哲倒被震在那里,笑了一半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那样赤红的眼,就像立时要杀了他。 白天朗冷冷的,冷冷的看着他,「你再说一句试试。」他一字一句从齿缝里逼出。 那样的注视不禁让徐允哲瑟缩,「我……」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妈的,奇怪了,明明还想说的,怎么被这样瞪着居然说不出来? 白天朗又狠狠扔了句,「如果你想被揍得爬不起来,就再说一句试试!」 回到酒店的时候,白天朗心里那沉郁的怒气还压着。 胡乱的解开领带,脱下外套,给自己倒了杯冰水,仰头一口饮尽。 对着窗外迷蒙的夜色,他的眼神也迷离起来。 半晌,总算慢慢平复了心情,那口无法吐出的怒气似乎也稍稍减弱,再拿出那迭照片,一张张的看,紧紧盯着照片上泽昀的脸,深深吸了一口气,慢慢闭上眼。 只是照片上那陌生男人的脸,忽然勾起了他某些回忆。 脑海里电光石火的一闪,这张脸和记忆里的某张脸迭合在一起。 是他! 白天朗倏然从椅上站起身,手抵到冰冷的玻璃上,他想起来了,这是那天酒吧的那个男人! 原来他就是程梓浩,他就是泽昀梦里都在喊的那个人啊! 他又缓缓地坐了下去,照片也散落在地上。 心里分不清是痛楚还是茫然,他不是因为徐允哲的话而怀疑泽昀,只是难过泽昀什么都不对他说。 为什么他什么都不对自己说呢? 他想知道那些往事,也想知道这男人对泽昀而言意味着什么?朋友?兄弟? 如果自己是他最重要的人,他怎么可以什么都不告诉他呢? 白天朗黑眸微濛,拿出手机拨给简洁,「简洁,我现在就要回去。」 电话那头的人被他吓了一跳,「老大,你确定你清醒吗?怎么忽然说这种话?」 「我要马上回去,有私事要处理。」他声音低沉,却十分肯定。 简洁沉默了一下,听出他语气的凝重。 「这里的后续事宜就交给妳。」白天朗又说。 「可以,不过你现在就回去,买机票可能有点困难。」她说。 「我有办法,」他淡淡响应,「那我就先回去了。」打了声招呼,他先挂断电话。 *** 泽昀在厅里点燃一盏幽蓝色的灯。这种壁灯,当初安装的时候,白天朗是很不喜欢的。 「幽幽的,像鬼火。」这是他当时嗤之以鼻的评论。 这时候想起来,心头却多了几分好笑和温暖。不过分开数日,怎么越来越想他呢? 连这种不相干的事,都会想到他?他笑着摇摇头。 不该太痴于一份感情。他心里一直有两个声音,理性的那个又在很冷静的分析了。 回到卧室,躺进了被窝,刻意没关门,让厅里的灯光透进一些到卧室,就这样开着吧。 再过两天,他就该回来了。 静静地闭上跟,脸上带了一丝隐约的笑容。 同样的月色下,照着两人截然不同的心思。 白天朗风尘仆仆的从机场回家,脸上难掩倦色。 他刻意挑了这个时间回来,知道泽昀现在不在。 泡个澡,洗去一身的疲惫,然后煮了咖啡,坐在他最喜欢的位置,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进室内,静谧温暖。 清澈的玻璃照着他俊朗的侧脸,思索的姿态。 这时候,电话铃声忽然响了,打破一室宁静。 他起身接听。 「请问是泽昀先生家吗?」电话那头一个好听的女声询问。 「是,请问有什么事?」白天朗问。 「这里是民生银行,是这样的,泽昀先生之前……」 又是一件不曾知道的事,所有的意外都要凑在一起吗? 白天朗挂电话的动作有些僵硬。 如果说,昨天徐允哲的话对他是一个冲击,那么现在银行的这通电话无疑又是一个打击。 泽昀,泽昀,你究竟把我放在什么位置? 为什么抵押酒吧这么重要的事情也不和我商量? 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 究竟是为什么?! 心头缠绕着苦闷与痛苦,让他颓然地闭上眼。 第五章 因为爱一个人而有所保留 可以被原谅吗 是犯错吗 我只是 不想让你知道 过往 能否只属于我一个人 必须抉择吗 必须为难自己吗 如果为难自己 是为了你 那么 我愿意 泽昀回来的时候,家里没有一点光亮,他打开一盏壁灯,幽暗的灯光一下照出白天朗站在窗边的身影。 那修长健硕的身影,在黑暗里投下长长一个影子,压在地上。 泽昀心里有些不一样的感觉,但白天朗回来的喜悦仍迅速占满了他心头。 「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居然都没对他说会提前回来,是要给他一个惊喜吗? 回家的路上,他还在想着后天他回来,要买些什么食材帮他做些好吃的,没想到思念的人,居然就这样出其不意地在他面前出现。 一瞬间,他真的有股冲动想跑过去吻他,什么都不管,就那样实实在在的吻他! 但心里似乎有根别样的弦阻止了他的冲动,「怎么不开灯?」他问。 白天朗没有转身,也没有回应,依旧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泽昀更加奇怪,在他走近的那刻,白天朗忽然回过身,那双黑亮的眼一下就盯在他脸上。 不同的是,那双眼里没有了往日的温柔挚情,此刻是一片质问与情绪。 「怎么了?」对视着他的眼,静静问他。 白天朗伸出手,一迭照片就扔在泽昀面前。 泽昀看了一下,是他和梓浩,是那天在机场送行时被拍下的,可怎么会有这些照片?又怎么会在白天朗手上? 并且,这些照片的情景,很多都是他们拥抱的瞬间,落到白天朗眼中,就不知他是何想法了。 他沉默地看他。 「不解释吗?」白天朗在等他开口,但他失望了,因为泽昀响应他的是沉默。「程梓浩,我知道他叫程梓浩,你不想和我说说他吗?」他的声音大了起来,有丝自己也没察觉的愤怒。 说话间,又将一张文件放到泽昀面前。 泽昀接过,发现那是银行关于抵押酒吧的文件。 他的神色里流露一丝不安,抬头看白天朗,似乎欲言又止。 「说啊,怎么不说?」他最不喜欢见他如此,明明是有话对自己说的,但到了嘴边却又止住。 「你将酒吧抵押贷款?为什么?这样重要的事情,你居然一声不吭,不曾对我说过分毫?! 「程梓浩,那个男人到底是谁?你知不知道就连在梦中你都会喊他的名字?! 「那天酒吧的那个男人也是他吧! 「要不是银行的小姐刚才打电话来。说有份文件需要传真过来给你过目一下,我就不会知道这件事,你也准备不对我说,是吗?你想瞒我多久?!」 他连声质问,泽昀却都没有回应。 这下白天朗真的生气了,又失望又冒火。他期待泽昀的解释,对方却用最沉默的方式凌迟他的心。 他搞不清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怎么还会有伤害呢?原以为,他们能幸福到老,可居然……这样轻易地就被打破。 究竟是怎么了? 他和泽昀之间隔着的距离,让他对感情都有了一丝疑惑和无力。 这快把他折磨疯了! 「到现在,你还是什么都不愿对我说吗?」他沉住气,凝视泽昀。 「你在怀疑什么?」泽昀总算出声,但说出的却是这样一句几乎刺到白天朗心里的话。 「什么意思?」白天朗的脸色开始阴沉,紧紧看着他。 幽暗灯光里,泽昀的脸色也很不好,不是苍白而是一种灰色,他直直凝视白天朗的眼睛。 「程梓浩,你以为他和我是什么关系?这样质问我,是因为看了这些照片吗?」泽昀问,声音里却多了一丝很久没有的冷清,眼神也透露出疏离和倔强。 白天朗无端的失望,满心的失望。 「你以为我误解你们的关系?你以为我是在为这个男人吃醋?泽昀,你究竟知不知道我生气的到底是哪件事?」 他疲惫的抹了下脸,「你什么事都不和我说!监狱里的,以前的,这个男人是谁,酒吧又为什么要抵押,这里的每件事,有哪样你曾对我说过?我对你而言是什么?难道不是你最重要的人吗?!难道不是可以商量的人吗?!你怎么还是……」说到后面,苦涩地再也说不下去。 字字句句的话语,落在泽昀心里,却成了一片疼痛。 「白天朗,你知不知道,有些事情是属于自己的,谁也不能诉说!你凭什么这样要求我,每件事都告诉你?!」他的声音冷漠起来。 这话像北极的冰块敲到白天朗心底,让他的最后一点期待瞬间僵硬为零。 他点头,再点头,慢慢地点头。 「原来,我对你而言,也不过是这样。我现在的作为,在你眼里成了为难,是吗?」他的声音带着疲惫寂寥。 泽昀心里震动,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你……」薄薄的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 白天朗走过他身边,离开了屋子,回应他的只有关门的冰冷声响。 泽昀开了那盏幽暗的灯,在灯下抽烟。 燃了半截的烟夹在修长的手指之间,有一丝清冷的诱惑在嫋嫋的烟雾里,沙发前的烟灰缸上散满了烟灰,还有零落的烟蒂。 他没有表情,木然的抽着。 抽烟是在监狱里学会的,他没有烟瘾,只是需要尼古丁来稳定心神。当在监狱里第一次尝到这个味道的时候,忽然明白了为什么有那么多的人喜欢抽烟,并难以戒掉。 吐出一缕烟气,泽昀淡淡地看着黑暗中飘散的白烟,嗅到空气中的烟味,心烦意乱的心思终于有了决定。 他站起身,拿起车钥匙,开门走了出去。 车子急速行驶在路上,夜生活拉开了序幕,车也堵得厉害。 他超越了身边一辆又一辆的车子,呼啸而过的风里有人大骂他疯子,也有被他吓得急速煞车的刺耳声响。 种种纷扰他全听不见,呼啸的车子窜过一个又一个狭窄的位置,只为了可以快点见到那个人。 二十分钟后,车子终于停在了白天朗事务所楼下。 刚下车,就看到一群人走出了大楼,为首的正是白天朗。 乍见他,泽昀怔了怔。虽然后面要对他说的话,对自己来讲很难,但似乎是必须。 深吸一口气,给自己勇气,他朝白天朗走了过去。 白天朗看到那缓缓走近的人,心里也是震荡不已。因为他很快发现那竟然是泽昀,烟灰色风衣包裹着修长的身子,在夜里透着凄迷的光。 白天朗身边的几个同事见老板走得好好的忽然停下来,都有些奇怪。 才想说话,泽昀已经走到了他们面前。 他们好奇地看这陌生英俊的男人与老板之间两两相视,面面相觑的模样。 「我有话对你说。」泽昀先开了口,深邃的眼只望着白天朗。 白天朗看了看周围的同事,再看看他。 「老板,是谁啊?」一旁有个同事好奇地问。 白天朗怔了一下,才回答,「我朋友。」 「这样啊,那请他和我们一起去喝酒好了!」一边的女助理忍不住开口相邀。哇塞,老板居然有这样帅的朋友喔!这种极品怎么不早介绍呢?她们兴趣盎然地看着泽昀。 白天朗似乎有些为难,开口问:「要不要去?」 泽昀一直在看他,低沉的声音又重复了刚才的话,「我有话对你说。」 「那你们先去吧,我一会就到。」白天朗对同事摆摆手。 「好,老板你要带你朋友一块哦!」 一群人很快离开,冷清的门口,一下只剩白天朗和泽昀。 「什么事?要去办公室说还是别的地方?」他看着泽昀。 「不能回家吗?」泽昀忽然问。 白天朗心里一震,脸上却没有波动,「你看到了,我答应同事一会去帮他们续摊,我们去办公室谈吧!」 他的话又像冰块,在泽昀心里冻结了一点勇气,他发现自己有些退缩,面对这样说话的白天朗,他的勇气一点一点的消失。 他要说的话很为难,如果在家里,会让他有安全感,这样在外面,面前的白天朗似乎带了一张面具,让他无法触摸到家里的那个他。 而只有面对家里的他,自己才有勇气说出那些往事,那些他本想隐藏一辈子,一辈子想要忘记的事! 掐了掐自己的手心,看白天朗不会让步的模样,只能说:「去你的办公室。」 看了他一眼,白天朗转身走在前面。 「你要说什么?」进了办公室,白天朗见泽昀坐在他对面,却低垂着头,似乎十分为难,心里就有份难言的苦涩和郁闷。为何面对自己,他还要如此挣扎? 「天朗,有些事,我要告诉你。」泽昀终于抬头,声音里有些迟疑。他实在不知道怎么说出那些事情,毕竟这其中还有牵涉天朗的地方,如果知道了实情,那只会让他痛苦,而让他痛苦,是自己万万不愿的。 白天朗沉默不语,看泽昀挣扎的样子,那样的神情绞痛了他的心,让他失望伤心到极点。 「是关于程梓浩和监狱里的一些事……」 他从未见过泽昀如此吞吞吐吐的模样。 放在桌上的手掌青筋隐隐凸起,纠结的情绪让白天朗受不了,他不能再看泽昀那副强自镇定的样子! 他忽然站起身,「不要说了!」 这话让泽昀一惊,抬头看他。 白天朗露出一个笑容,虽然不勉强,但无论怎样也不是愉快的笑。 「你之前说的话,我仔细想过了。你说的对,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心事不能对别人说,哪怕是自己最爱最亲的人,任何一个,都不能诉说!所以,刚才逼迫你是我的不对,那些你不想说的,我以后不会再逼你说了。」 这应该是宽慰的话,但白天朗脸上没有笑容,也没有往日的温柔与真挚,让泽昀的心一点一滴往下沉。 在他鼓起勇气想对他诉说,希望能打破两人之间最后那道墙的时候,他希望的绝不是这样的白天朗,而是能理解他包容他,温柔待他的那个。 可是那个白天朗在哪里?他去了哪里? 泽昀慢慢闭上眼,掩盖起自己眼里的伤痛,不想让他看见。 然而白天朗现在也没有看他,没有像住日那样温柔专注的凝视。 他也在逃避泽昀的眼神。 说出这样的话,只是一种疲倦消极的心态。他还不知道怎样解决这个问题,只是像一只受伤的蜗牛,缩进他的壳,一时间拒绝一切外面的东西。 泽昀淡淡笑了笑,「是吗?你不要我说,那就不必说了……不用说了……是吗?」 他有些语无伦次,可白天朗也没心思发觉。 他只是茫然地点头,看了看泽昀,「不用说了,我不想再看你为难。」他走过去,在他脸颊轻轻一吻,给他安慰,却没有看到泽昀微微颤抖的手。 第六章 我的爱 为何越见脆弱 我的心 为何越见伤痛 爱情 能让我们 一辈子在一起吗 能吗 你说的永远 我好想看见 甚至比你更渴望 你 知道吗 泽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白天朗和朋友去续摊,还问他要不要去。 要不要去? 他的视线茫然,感觉自己那个小世界像是轰然倒塌了。这最后的一关,似乎还是闯不过,是不是? 白天朗,你应该听我说的,你知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泽昀想着,嘴边露出一丝清冷的笑。 快凌晨的时候,白天朗喝得酩酊大醉到家,一觉睡死过去,直到第二天中午才醒过来。 在厨房找到泽昀身影的时候,他显得有些尴尬,「对不起,昨夜喝得太多……」 他记不大清楚了,不过看自己在客厅吐得那一地就一阵脸红。那湿漉漉的一片明显泽昀擦了很久,到现在还有几分痕迹。 「醒酒汤在微波炉里。」泽昀交代,声音里倒没什么怒气。 白天朗仔细看他的样子,见他神色平静,没什么不快,便又说:「我不想喝那么多的,但劝酒的人太多,就不得不喝了……你有没有等我?」 他怕他昨夜等他太晚,毕竟他那样到事务所找他。 泽昀看他因醉酒而浮肿的脸,「没有,你一和同事喝酒就没节制。今天还去事务所吗?」 白天朗听他言语,再看他一如往常的举止,看来他也没事,那么事情就算过去了? 他们之间恢复了平静? 「昀,昨天……」心里还是有几分不妥,他忍不住又开口。 「那些话也不是很重要,不说也没什么,如果你还有什么介意的,告诉我,我可以解释。」泽昀很直接地回答,停下手上的事,眼睛对上了白天朗的。 他这样清澈坦白的直视,倒把白天朗弄得有些不好意思。 「不用,我没怀疑什么,昨天生气只是一时,因为那么多事都不知道,不过后来我想通了,你真的不必什么都告诉我,毕竟你有自己的隐私。」 「隐私?」听他这样说,泽昀嘴角翘起,像是笑了笑。 「那什么事都没有?」白天朗仔细看他。 「没有,你有什么事吗?」泽昀反问,也在看他。 白天朗居然有点心虚,连忙摇头,「没什么,昨天我态度差了点,你别记着,我们还是像以前一样,好不好?」 泽昀深深的眼看了他半晌,白天朗被这样瞧着,倒益发紧张,可泽昀忽然淡淡一笑,「你能懂我,那是最好,毕竟两个人相处总有许多矛盾,如果你不介意,那就没事了。」 听他这样说,白天朗才放下心来,心里却忍不住嘀咕,介意?我能介意什么?程梓浩,往事,还是别的?那些事情都算了吧,徐允哲讲得那些浑话我也不介意,并且都要忘掉! 不过心里浮起的疙瘩让他有几分失神,到底还是不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啊。 他偷偷看着泽昀的背影,很想去拥抱他,但不知为什么就是迈不开步伐。 「怎么还不走?」泽昀见他还那样杵在厨房,转过头。 「还有那个……昨天那样介绍你,说你是我朋友,你生不生气?」白天朗小声问他,觉得自己昨夜好像是有点过分。 「在同事面前,当然要那么说。」看他一眼,泽昀很快回答。 这次白天朗总算放下心来,又细细看了他一会,才走了出去。 白天朗在浴室里冲澡的时候,电话忽然响起来。 泽昀接起,却是没有想到的人,居然是白天朗的母亲。 「伯母你好。」他在电话这头有礼的问候。 「天朗呢?叫他来听一下电话。」白母没有理睬他,只是问着儿子。 「他在洗澡,不方便听电话,伯母有什么事我可以转告。」 「不用,我有事找自己的儿子,你一个外人,不方便知道。」白母斩钉截铁的拒绝。 「那待会我会请天朗打给你。」泽昀早已习惯白母对他讲话的口气,依旧很有礼貌的回应。 「等一下,你先别挂电话,我也有事对你说。」白母忽然说。 「什么事,伯母?」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离开他?」白母的声音有几分怒气,「我说过,绝不接受你!你这样和天朗在一起,不仅会毁了他的前程,也会让人家看不起他!他父亲到现在都不肯认他,你害他连亲人都失去了,居然还有脸和他在一起?」 泽昀静默半晌,才吐出一句,「我不会妨碍他。」 「妨碍?现在没有不代表将来不会!你难道真要看他失去所有亲人?你仔细想想,自己能给他什么?等你们老了又会怎么样? 「你放了天朗,让他正常的结婚生子,那才是让他幸福。你不是说爱他吗?既然爱他,就该为他着想!」白母越说越激动,实在不明白儿子究竟怎么鬼迷心窍,居然爱上一个男人?还是个坐过牢的男人? 泽昀拿着听筒的手有些僵硬,正巧白天朗从浴室出来。 「谁的电话?」 「你母亲。」他将话筒交给他。 白天朗看他离开的身影,心里蓦然有几分心疼。 「妈。」他回神,才喊了母亲一声。 「这么久都不回来看看?」母亲的声音有对儿子的思念,也有埋怨,「因为你爸把你赶出去,你就真的不回来了?」 「妈,不是这样。妳刚才有没有对昀说什么不该说的?」他不放心,忍不住问。 这话却更让白母生气,「什么不该说的?你以为我能说什么?他对你说了什么?说我刻薄他?」 「不是这样的,妈,昀什么都没说,我只是担心妳……你们都不喜欢他……」白天朗的声音有几分黯然。 「我们是不喜欢,你说有哪家正常的父母会喜欢上儿子另一半是个男人?」白母说到伤心处,语气哽咽,「天朗,你这孩子小时候不是好好的,什么都让我们放心,现在怎么就……天朗,当妈求你,分手吧!和他分手吧!你们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妈!」白天朗忍无可忍地喊了一句,「这种话不要再说!我爱他!我们结婚了,我会永远和他在一起!」他坚定地回答。 「你、你、你真要气死我们吗?」白母深吸一口气,险些怒得挂断电话。 「妈,对不起,如果妳打电话只是为了说这个,那我挂了,既然你们不能接受他,我也无法让你们满意,就当我不孝……」他的声音低沉而痛楚。 白母听得凄然,「你这孩子,你这样还要我说什么?别急着挂电话,打电话是要和你说别的事。」 「别的?」 「你弟弟下个星期会去你那里参加一个大学间交流的社团活动,他很少回来,对那里也不是很熟,你去机场接他,帮他订饭店,多照顾他一点,知道吗?」 「住什么饭店啊?住我这里不就好了。」 「不行!我绝对不要我的小儿子住在有那个人的地方!」白母像是被吓到,急忙在电话这头大喊。 「妈,妳真是……」白天朗无语。 「记住,绝对不能和那个人住在一起,我不允许!你自己的弟弟,你给我好好照顾着!」 白天朗叹口气,「我知道了。」 白母这才悻悻地挂断电话。 他走到书房,看泽昀在那里浏览网页,一时不知该怎么开口,就随意问:「午饭吃什么?」 泽昀抬头看他,「早上简洁打过电话,说她今天回来,中午会到,要来我们这里吃饭。」 「这丫头,又来要饭吃?」白天朗挑了挑眉毛,「那你刚才在厨房忙进忙出是为了给那丫头做好吃的,不是给我?」 他脸上露出几分苦恼,很可怜的模样。 泽昀微笑,「当然也有你的那份。」 白天朗走到他身边,展开双臂,就将他搂到自己怀里,「昀,妈要是对你说了什么,别放在心上喔。」 「不会,伯母没说什么,你放心。」 泽昀操纵着滑鼠,眼睛依旧盯着电脑屏幕。 白天朗挨着他的头发轻轻摩擦,「怎么办?我不想那丫头来打扰我们。」 大掌顺着那优雅的颈部线条缓缓滑下,他冰凉的肌肤在他炽热的手掌下,绝大的反差挑起奇妙的情动。 他的眼神迷离起来,俯身就吻住那沁凉温存的颈项。 泽昀却是微微僵硬,拉住了他的手。 「怎么了?」他疑惑的问。 「大概昨天没睡好,我不大舒服。」泽昀轻声说。 「是心脏不舒服吗?」白天朗一听,立刻变得焦急,急忙低头去检视他的心跳。 「没事的,休息一下就好。」泽昀站起身,离开他几步。 「昀……」白天朗欲言又止,担心的看着泽昀略显苍白的脸色。 见他这样,泽昀便又主动抱住他,吻他的嘴唇。轻轻的,细细的吻。 「别担心,好吗?」他放开白天朗,凝视他的眼睛。 他点了点头,看着泽昀走出书房,心底却很苦涩。 他不要泽昀这样委曲求全地让着他,宁可他像从前那般犀利的讽刺他,也不是这样柔和地顺着他。 究竟出了什么问题?难道是昨夜,他不该那样拒绝,应该听他说吗?还是因为母亲的电话?母亲,妳究竟说了什么? 泽昀坐在公寓社区的花园里,看着在不远处踢球的孩子们。 五六岁的孩子,也许还不懂足球的规则,却踢得带劲,还十分煞有介事的样子。 他笑了,从来不觉得孩子是这么有趣的,原来他们也有自己的一个小世界。 自己这么大的时候,在干什么呢?已经记不清了,那些事情都太糟糕,让他都不愿记得,然后就真的渐渐忘记。选择性失忆,听说有这样一种病症,不过这样也不坏吧。 砰的一声,小足球砸在框上,朝他这里飞过来,刚好落在他脚边。 泽昀伸出脚,勾了勾球。 「叔叔,把它踢过来!」小男孩在远处朝他挥手。 泽昀站起身,微微一笑,将球踢到那小小的场中。 「谢谢!」男孩张开双手,放到头顶,做了个可爱的形状。 泽昀忽然兴起,朝他们走了过去。 几个孩子好奇地看着这个忽然走入他们的漂亮叔叔。漂亮?呃……虽然是用来形容女生的,不过这个叔叔,真的很漂亮呀! 「你要和我们一起踢球吗?」一个胖嘟嘟的小子首先问。 他一笑,「你们知道怎么踢球吗?」 「当然!」胖男生双手扠腰,像是不高兴被小看了,气鼓鼓地瞪着他。 「那我们就来一场吧!」泽昀朝他眨眨眼。 「等一下,不公平耶,叔叔你脚那么长!」 简洁下了taxi,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景,泽昀居然在花园里和孩子踢球! 这个冲击比较大,害她不相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最后确定并没有看错。 「昀大哥!」她朝他招了招手。 他们坐在一边,看着继续玩耍的孩子们。 「怎么忽然和孩子一起玩?」简洁看看在她身边安静的泽昀,问他。 「重温。」 「什么?」简洁愣了一下,泽昀讲话怎么一下这么没条理? 「重温某些小时候没有体会过的东西。」他居然对她解释了一下。 简洁更是怔住,要是往常,他才不会跟她那么多废话,管她听懂没听懂。 她侧头看他,泽昀的侧脸轮廓很分明,像雕塑一样,非常清秀的线条。 「白大哥呢?」 「在家。」 「你不会是特地出来等我的吧?」简洁开起玩笑,脸上还表现得受宠若惊。 「不是。」泽昀微微一笑。 她失望地一皱鼻子,「你可以说个善意的谎言骗骗人家的!」 「妳需要吗?」泽昀转头看了她一眼。 简洁望着他,眼睛里有亮亮的东西在闪烁,调皮一笑。 「简洁,妳喜欢孩子吗?」 「喜欢啊,当然!多可爱啊,不过我肯定不会带孩子,太麻烦了,我喜欢乖乖的小孩,又好带又好玩!」她想了一下,眨眨眼。 泽昀被她的话逗笑,「妳到底在说小孩还是玩具?哪有又乖又好玩的,有生命的个体,没有一个是好摆弄的。」 「你这话说得就像个老头子!」她挑眉,瞪了他一眼。 泽昀笑笑,「不过孩子真的很好,有了孩子,老了就不会寂寞吧。」他的眼神又望那些小孩,「妳有没有想过自己以后要生几个孩子?」 「嘎?」简洁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 「这个……」她抓抓头发,脸色微红,「倒是没想过耶,我呢,呵呵……要看人啦,如果是和我很爱的男人结婚,当然就为他生很多孩子啦,如果是不喜欢的,那就不生!」 「傻丫头,妳怎么会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呢?」泽昀啼笑皆非。 「当然有可能!要是……」她停了停,看他一眼,「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那我当然没办法嫁给他了。」 「妳这么可爱,没有人会不喜欢妳。」 「是吗?」简洁嘴角微扬,眼中却闪过一丝落寞,「那可不一定。」 泽昀没看她的眼,他仍在望着那些孩子,像是自语,「天朗也很喜欢孩子吧?」 「喜欢啊!」收起自己的情绪,筒洁接着他的话说,「白大哥可喜欢小孩了!打到夫妇离婚的案子,有时委托人会带小孩过来,他可会哄孩子了!再机灵的小魔王,也被他弄得服服帖帖的,我看他是孩子王啦!」 「是吗?」泽昀侧头,眼神深邃,「跟我在一起,他就没有孩子了。」他忽然笑了笑,说了这样一句奇怪的话。 简洁被他吓一跳,转头看他。泽昀的神情很难描述,但有种深深的寂寞,让她的心十分难受。 她强笑道:「这也没什么,你们可以领养小孩呀,要是真喜欢的话。」 本想安慰的,但她很快发现自己说错了话,似乎触到某种禁忌,泽昀的神色变得更寂寞。 「我们回去吧。」他站起身,背对她。 简洁也站起身,看着他的背影,「昀大哥!」忽然出声叫住他。 泽昀回头。 「你……有什么心事吗?」 「没有,怎么了?」他淡淡一笑,眼神温和。 「我觉得……你好像有点变了……」 「变了?」 「就是和以前不一样,以前见你的时候,觉得你是很有个性的人,现在好像……」 「好像什么?」泽昀看她。 简洁苦了一张脸,「我也说不清楚,就是变得不像你了,嗯……柔和了很多,总像有很多心事,说话又好高深,话里似乎这有别的意思,好像还有点优柔寡断……」简洁捂住自己的嘴巴,发现自己等于无意中说了很多别人的坏话。 泽昀倒是丝毫不生气,温和的又问:「还有什么,丫头?」 「对不起啊,我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急急地摆手。 「妳有看到我生气吗?」泽昀微微挑眉,「妳也说了,我现在脾气比以前好,是不是?」 「嗯,是啊,变得很好说话呢!以前你总不理人,很难接近。」 「那是好的变化了?」泽昀笑了。 「是吧……」简洁的神情又疑惑起来。其实她隐隐觉得,泽昀虽然笑着,但似乎并不开心,反正这样的变化,她也说不清是好是坏,不过她好像更喜欢以前的那个他呢! 可这话还是不能对他说吧。 *** 那天晚上,白天朗半夜梦醒,很习惯的去揽身边的人,却空空的什么都没抱到。 他睁开眼,才发现自己的身边根本空荡荡的。 再看窗纱轻舞的阳台,映着一个身影,泽昀居然站在外面。 他轻轻地坐起身,就坐在床上看他。 他在抽烟,他看得清楚。 几缕烟味顺着夜风飘进来,在鼻息,若有似无。 他默默注视着泽昀抽烟的背影,他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从来也没见他抽过。 这样的他让他有几分陌生,但更多的是心疼,他仿佛可以感觉从他身上传出的那份寂寞与孤独。 那是一份没有安全感的心情。原来,自己给他的爱,还是没让他有真正安稳的信赖吗? 泽昀的身形微动,白天朗急忙躺下去,不让他发觉自己已经醒了。 可泽昀并没走进来,白天朗看他又点了一支烟,默默抽着。 渐渐,他的眼皮越来越重,又睡了过去,恍惚里,觉得泽昀就这么一直抽到天亮,那点淡淡的星火,似乎一直燃着。 第七章 爱一个人 需要足够的勇气 不想放手 永远也不想的 但如果是为了那个人 我也可以 放手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过了一周,到了白行宇来的日子。 星期三,连日下雨之后难得的晴朗,连风里也带了一丝温暖。 白天朗今天要出庭,只能拜托泽昀去机场接弟弟。 还好,他知道母亲不会跟着来,否则他是万万不敢让泽昀去的。不是怕别的,只怕泽昀会在母亲那里受委屈。 「昀,待会儿就拜托你了,小宇那家伙很好认的!」白天朗匆匆吃完早餐,忙着打领带。 泽昀从浴室走出来,白色的浴袍上还沾着水珠。 「不擦干头发的习惯怎么跑到你身上了?」白天朗看他一眼,伸手拿过他手中的浴巾便替他擦起头。 泽昀静静地让他帮自己,忽然问:「书房里那张支票,你特地留的?」 「是啊,这个月还贷款的日子到了吧。」 「你觉得我没有能力还?」 「昀,我没有别的意思。你忽然把酒吧抵押借贷,除去付给员工的薪资和日常支出,酒吧剩余的收入也没多少,我不想要你拿那些钱来还贷款,如果你一定要还,势必得增加酒吧的营运收入。我知道你有办法,可是那样会很辛苦,所以那些钱还是照老规矩,存在你自己的账户里,这样不好吗?」白天朗小心又仔细的分析。 「所以我必须接受?」泽昀眼神闪动,推开了白天朗,看着他,「你的嘴巴的确越来越厉害了。」 他叹口气,「随便你,我不强迫。如果你实在不想接受,那就用酒吧的收入来还好了,我只是不想你太辛苦。」 泽昀看他半晌,「好,那就你替我还吧。」 一瞬间,白天朗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反正那酒吧本来就是你的。」泽昀却笑了笑,「我好像老是在帮你花钱,你辛苦赚来的钱,都用来填我这个无底洞了。」 白天朗瞪了他一眼,「你这是什么话?我的就是你的。」 「对不起。」他忽然低下头,让白天朗看不到他的脸,也无从知道他的情绪。 「昀……」扔掉浴巾,白天朗伸手抱他。 「我是不是越来越没用了?」抬起头,泽昀深深望着他。 「又胡说,怎么没用?你不是把酒吧经营得好好的,而且也把我照顾得好好的,每天帮我做好吃的,照料这个家,让我没有后顾之忧,这样我才能赚更多的钱回来啊。你是我最好的『贤内助』!」白天朗情不自禁吻了吻他脸颊。 泽昀拉开他的手,凝视他,「我不是女人。」 白天朗愕然,「我绝没有把你当女人。」 「是吗?」他忽然笑了笑,云淡风轻的,就那样一扫而过,「算了,反正这也不重要。你今天不是要开庭吗?快走,别迟到。」 他站起身,一下就抛开身后还在发呆的白天朗。 白天朗有些茫茫然的开门,临走前还是转身叫了他一声。 「昀,我没有把你当女人,绝对没有!」他像是不放心,再三地说。 泽昀站在那里,微笑,「走吧。」 得他回应,白天朗这才放心离开。 泽昀看着那扇合起的门,喃喃自语,「如果你爱上的是女人,也许会更幸福。」 *** 泽昀到医院进行检查。 这是例行检查,每半个月,他都会来医院,让医生检查一下他心脏上的心律调节器是否正常,身体情况是否健康。 只是这次检查后,林医生的神情有几分凝重。 「我建议你做个更详细的检查,刚才我听到一些杂音,和平时有些不一样。你最近有没有感到什么不舒服?」 「可能是最近睡眠不太好,会觉得疲倦。」泽昀浅笑。 「你睡不好?那心脏呢,有没有出现疼痛?」林医生仔细看他的脸,发现他的眼圈果然有一圈淡淡的黑痕,并凹陷下去。 「没有疼痛,只是偶尔出现过几次胸闷。」他回答。 老医生盯着他的眼睛,「年轻人,你怎么会失眠?这个年纪,应该睡眠很好才对,而心脏疾病患者尤其要保持良好的睡眠品质呀!」 「可能最近事情比较多。」他还笑。 老医生瞪了他一眼,「你不要不在意。我看还是今天就详细检查一下比较好。」 「改天吧,林医生,今天我有要紧的事,对不起。」 「不要跟我说对不起,身体是你自己的。病人本身的意愿,医生也没什么办法干涉,你自己要记着就好。」老医生无奈的摇摇头。「那我先帮你开些药吧,最近一定要注意休息,知道吗?」 泽昀点了点头,这善良的老医生果真像父亲,他没想到可以从这里得到一点所谓父爱的感受。 等着拿药的人非常多,好不容易才轮到他。泽昀在漫长的等待里,频频看时间。 去机场接天朗的弟弟,虽然时间还很充裕,但他还是想提前些。 不知是不是周围人多的关系,他居然觉得有些晕眩,身体也在发烫。 晃了晃脑袋,想是这里空气太闷了。 拿了药走出去,舒了口气。但刚走到门柱边,一股巨大的晕眩就攫住他,泽昀只觉眼前一黑,似乎失去了知觉,耳边依稀听到别人惊呼的声音。 *** 白天朗接到弟弟电话的时候,刚从庭里出来。 今天是徐允哲这案子的第二场,情况骤然变得棘手,没想到徐允哲那方居然可以找到证明事发时他不在场的证人,所以案情一下子就出现了大逆转,他在散庭之后,心里更是冒火。 尤其是看到被告席上徐允哲那得意的眼神,他更是快抓狂。 「小宇,怎么回事?」连带接电话的口气也不太好。 「哥,我现在在机场,不认识路啊!我应该去哪里?」 「怎么?你没见到泽昀吗,他去接你了,你再仔细找找。」 「大哥,你弟弟我已经苦哈哈的在机场等了半个多小时了,根本没有人来接我嘛!要不我自己叫taxi,只是不知道该去哪里。」 「不用,你在那里等,我过去接你。」白天朗告诉弟弟。 挂了电话之后他又迅速拨了泽昀的手机,居然没人接听。 白天朗心里有些不快,发动车子就赶住机场。 到了机场,就看到那很久不见的弟弟顶着他那个刺猬头,一路吸引人家的眼球,朝他直奔过来。 这家伙是嫌自己还不够显眼吗?长得那么帅,为什么品味这样古怪,偏要将头发弄成这样?!白天朗忍不住对他翻个白眼。 「哥,你男朋友有没有时间观念啊,人家都等了那么久!」白行宇坐在老哥的车上,还忍不住唠叨。 「他有别的事。」白天朗打断他的抱怨。 他吹了声口哨,「哥,带我去哪间饭店啊?先说好,我要去东西好吃的地方!」 「不去饭店,去我家。」白天朗斩钉截铁的回答。 「什么?不行耶!妈再三叮嘱我不能住你那里!」白行宇扁扁嘴巴,装出可怜兮兮的模样。 「怎么不行?大哥家里又没洪水猛兽,哪有让自己弟弟住外面的道理?你要的好吃好住,家里都有,何必去住外面。」 「其实我也想啦,但妈……」 「小子,你是傻子吗?妈又没跟着过来,你不说,我不说,她怎么知道?再说,你住家里,哥也比较放心。」他摸摸弟弟的头。 白行宇忍不住保护他那头像刺猬一样竖起的个性发型,「拜托哦,老哥,你不要乱摸啦,人家这发型可是抹了半天发蜡的!」 *** 泽昀醒过来的时候,张眼看到的是医院雪白的天花板。 他试着坐起身,一旁护士小姐见他醒了,急忙叫来医生。 林医生进来的时候脸上还留着一点怒气。 「你知道刚才多危险吗?那样昏过去,如果落地时恰好压在了心律调节器上,引发故障,你会连命都没有的!」 「我昏过去了?」 「是啊,很丑的倒在医院大厅,吓坏了周围的人!」林医生没好气地回答。 泽昀看了看手表,眉头蹙起,动手就要拔掉手上的点滴。 「你干什么?」一旁的护士小姐慌忙阻止。 「林医生,我有急事,必须马上离开!」他向林医生求助。 林医生皱了眉,「你的心肌有点发炎,所以身上才会发烧。心肌发炎,这可不大好,你必须卧床静养才行。」 「一定要今天吗?我真的有急事,请您帮我!」 「要我打电话给你大哥吗?他曾经拜托过我,如果你的身体有什么异常,就要马上通知他。」林医生很镇定地看着他,脸上是丝毫不妥恊的神色,那副样子很清楚的告诉泽昀,要他合作一点,否则就把家属叫过来。 泽昀叹了口气,「那我打个电话可以吗?」 林医生严肃地看他,「一会儿拔了点滴,才能打。」临走出去的时候,他还回头吩咐护士小姐一句,「给我看好他。」 「是。」护士小姐偷偷地抿嘴笑了,林医生把这好看的男生当自己孩子呢! 泽昀直到打完全部的点滴,才得以打个电话给白天朗。 白天朗在电话里的声音听来并没有生气。他告诉他,弟弟他已经接回去了。问他遇到什么事,他只能告诉他路上碰到了点意外,车子的轮胎出了问题,去换胎又遇上堵车,结果迟了。 白天朗便叫他早点回来,也没多说什么。 泽昀这才松了口气,正好对上林医生若有所思的眼,「你吹牛吹得还挺像的?」 泽昀白净的脸上微赧,浮起一层淡淡的红晕,「您能帮我保密吗?」 林医生微微一笑,「让我考虑考虑。」 *** 回到家,泽昀正要掏出钥匙开门,门却怱然被打开,一个高个子的大男生一下出现在他面前。 他看着他,他也在打量他。 半晌,这个顶着一头奇怪发型的大男生吹了一声口哨。 「老哥,你品味还真不坏!你男朋友比女生还美耶,又不是女孩子的那种漂亮,真是非常非常……好看!」白行宇搜刮着肚里并不丰富的中文形容词,对着厨房里的人大喊。 搞不懂他老哥,进去半天也没弄出什么东西来,还窝在里面干么? 白天朗听到弟弟大呼小叫的声音和那些乱七八糟的话,连忙走了出来,在那小子头上拍了一下,责怪道:「说什么鬼话!」 「是鬼话吗?」白行宇捂着自己的头,抬眼向泽昀求证,「我在夸奖你耶,你觉得是鬼话吗?」 泽昀被他这副模样逗笑,微笑摇头,「不是鬼话。」 「看吧,人家比你有品,听得懂我在说什么。」白行宇像找到了同盟者,一下子在哥哥面前臭屁起来。 接着伸出手,不等泽昀反应,就紧紧握住他的手,「嗨,我是白天朗最可爱的弟弟,白行宇,英文名字johnny,随便你叫什么,反正我们家从小就得被逼讲中文,所以我英文和中文一样好啦,听说你们这里叫我们这种人是什么,abc?香蕉人?no,no,我可不是,我中文很好啦,事先声明!」他滔滔不绝的说了一串。 泽昀脸上的笑意更深。 白天朗却听不下去了,一掌拍在他头上,「小子,一说话就像开了水龙头没个节制,语无伦次的毛病还没改啊!」 「老哥,我很有条理,好不好?」 「你好,我是泽昀。」泽昀微微一笑,手还被他握在手里。 他很喜欢这个弟弟,白家的孩子都像是太阳之子,身上那股温暖与热情可以融化人的心灵。 「我很喜欢你耶,不过我家老头子可是一听到你的名字,就会气得拍桌子的那种!」白行宇晶亮有神的跟盯着他直看,并吐了吐舌头。 泽昀淡淡一笑,没说什么。 白天朗见他手上拿着药袋,关心的问:「你去医院了?」 「嗯,顺便去了一下,林医生开了点药要拿。」 「不舒服吗?」他皱眉。 「没什么,就和平常一样的药。」泽昀看着他的眼睛说。白天朗接触到他的视线,便放松下来。 「老哥,你很像只老母鸡耶!」一旁的白行宇怱然开口。 「什么?!」白天朗差点跳起来。 「那么婆婆妈妈不是老母鸡是什么?」白行宇用一种很鄙视的眼神看他,「人家不是回答没什么了,你还看什么看啊!」 「这小子!」白天朗发现自己有被他气疯的可能,深吸一口气,不去跟他计较。 「做饭了吗?」泽昀整理好药品,微笑问。 白天朗急忙跟到他身后,「弄了一点简单的,你知道太复杂我不会。」他有点不好意思的傻笑。 「你买了些什么?」泽昀去到厨房,看到的却是满室狼藉。 回头,就见白天朗在他身后讨好的笑着。 见状,他也没力责怪什么了。 「我们出去吃。」白天朗拉过他的手。 「老哥,你是不是要当逃兵啦?刚才还在我面前吹嘘什么你们家做的东西比外面更好吃,现在又说要到外面!」白行宇首先不满的指责起来。 白天朗立刻又瞪眼,还来不及说什么,泽昀先开了口,「就在家里吃吧,我来做。你把厨房弄得这样乱,我也没心情出去。」他叹息了一声,像是很无奈他在厨房的这番「杰作」。 泽昀都这样说了,白天朗也再没什么可反对的,只是狠狠拿眼睛瞪自己的弟弟,而白行宇则在那边得意的朝他挤眉弄眼。 泽昀发现,白家兄弟真是一对活宝。 *** 夜凉如水,白天朗翻个身,很轻柔地将身边的人带到自己怀里。 「还没睡着吗?」轻轻地问。 泽昀「嗯」了一声。 「今天累了吧?」白天朗口气里带着心疼,想到泽昀在厨房忙进忙出,一直到行宇那小子拍着饱饱的肚皮,一副满足的模样才能休息…… 牙齿又有些发酸了。这小子! 「不累,你不是帮我洗碗了吗?」泽昀轻笑,在他手臂上劲了动头,选了个舒服的位置。 「医院真的没事吗?是不是医生说了什么?」他这是不放心。 「什么都没有。白天朗,你真的越来越像女人,怎么那么唠叨?」泽昀嘲笑他。 白天朗倒没在意他的嘲笑,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下巴抵着他的额头,轻轻摩擦了一下,「我不放心啊,老是担心你。」 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却透着浓浓的感情。泽昀一阵心悸,牵着他的手,贴在自己心口,「放心吧,这里会一直为你跳动,直到你先离开。」 「我先离开?」白天朗疑惑地问。 「是啊,你会比我先死!」他笑,「笨蛋,等你死了,我会替你穿得漂漂亮亮下葬的。」 「不行,我们得一起死,那样才好,否则都会寂寞的。」白天朗急忙说。 泽昀听了他的话,轻轻叹息,「你真是个傻瓜。」眼睛有点潮热。 「这样的傻瓜挑中了你,你只好吃亏的收下了。」白天朗搂紧他,喉结滚出一串低低的闷笑,带着得意。 泽昀在他怀里,幸福的闭上眼。 *** 早上的阳光,透过窗前的树隙洒进来。 白天朗偷偷走到泽昀身后,悄悄地展开双臂,出其不意的将他揽到自己怀里,抱个满怀。 「偷袭成功!」像个小孩在那边炫耀,得意的笑声盈满泽昀耳边。 「幼稚。」他下了结论。 白天朗不依了,把怀里的人转个圈,与自己面对面。 「怎么可以说你的亲亲爱人我幼稚呢,不乖的小孩,再说一遍试试?」他瞪眼,作出威胁的样子。 泽昀眼里有笑意,看着他的眼睛,又说了一遍,「幼稚。」 白天朗顶顶他的鼻子,「你这个小孩真是欠教训。」说着,就惩罚似的去咬他的嘴唇。 只是轻轻的,不敢咬疼他,在那柔软而微凉的唇上,流连着。 泽昀低吟一声,双手插进了他浓密的发,紧紧贴住他。 白行宇刚从房里走出来,就看到这样的一幕,差点连眼珠都弹到了地上。 他发誓自己这辈子没这么……这么……被吓到?也不是。吃惊?也不是。是有那么点……震撼吧…… 他不是没见过同性恋,也不排斥,只是,这样活生生的在自己眼前,看见两个男人如此亲密纠缠的接吻,这个震撼让他有点透不过气。 他吓得忙躲到自己房门后,但又莫名地受好奇心驱使,透过缝隙看外面的情形。 这里刚好可以看到泽昀的侧脸。 那张在晨曦里俊雅的容颜,肤色里仿佛染上了一层透明的红,那动情的颜色,是他形容不出的美丽,像迷梦又像画境…… 某种静谧的温情流动在室内,白行宇的视线又从那张脸移到那人插在兄长发间那修长的指。 手指的姿态如此美丽,穿梭在浓密的黑发间,分外的具质感与透明,而它们又是有生命的,他甚至可以感觉那指尖的轻颤与激情,仿佛是主人心思的一部分。 他呆呆地看着,看着这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暗涌与魅惑…… 白天朗察觉到情人不稳的呼吸,轻轻放开了他,抵着他的额头,满满的不舍与眷恋,低喃道:「你这几天都睡不好,眼圈都黑了。昨天睡得好不好?」 泽昀微笑,在他唇上蜻蜓点水般亲吻了一下,「很好,昨天听了某个人的话,睡得很好。」 闻言,白天朗笑起来,脸上的酒窝又深陷下去,亲切而可爱,又为他的英气带上阳光。 泽昀深深看他。他的天朗,迷人的家伙。 *** 转眼,白行宇在哥哥家里住了一个多礼拜,显然不亦乐乎,乐不思蜀。 这天,白天朗接到母亲的电话,说这几天会过来,因为要见个老朋友,然后准备和行宇一起回去。 接了这通电话,他马上实施起想了很久的赶人计划。 就算母亲大人不来这么一通电话,他也想赶人了,家里住个外来的家伙,果然有很多不方便,会打扰他和泽昀的两人世界呀! 「我说小子,你怎么还不打包行李?真要等妈发现你在这里,然后揪着耳朵把你拖出去?」 「知道了,住到这个周末,好吧,反正也就两天了。哪有你这样的大哥,赶弟弟走的?」白行宇瞪了他一眼。 「我是为你好,再者我也有点怕妈。」白天朗想到如果母亲知道行宇在这里,会怎样的生气。 白行宇叹了口气,「我也怕。」 「怕还不快滚到我帮你找的饭店去待着?」白天朗忍不住吼。 「不行,说好到周末的,我还要跟泽昀学华尔兹,他答应我了。」 「就你那点水平,已经把他的脚踩出水泡了,你还想跳?」不提这个还好,一提他就气。 因为行宇社团交流活动要举行舞会,需要跳华尔兹,泽昀好心教他,无奈这家伙笨得跟什么似的,除了把泽昀的脚踩了又踩,他再也看不出他有什么别的本事。 白行宇斜眼看他,「你这是对你老弟尊严的挑衅。」 白天朗眯了眼,闲闲地问了句。「是吗?」 泽昀从外面进来,就看到这两兄弟剑拔弩张,又展开一次无聊的对决阵势。 「在你们开始下一轮争斗之前,可以先想一下晚饭吃什么。」泽昀赶在那两人继续斗嘴之前问。 白行宇脸上一红,「谁那么无聊跟他吵,简直是幼稚!」说罢,也不看泽昀,就匆匆跑回自己卧室。 白天朗看得一头露水,「这小子很不正常。」 泽昀噗哧一笑,「哪有人这样说自己弟弟的。你要不要过来帮我?」 他眼睛一亮,「当然。」满脸殷勤的笑,急忙跟到他身后。 白行宇从卧室里出来,就看到那两人在厨房一起做饭的亲密身影。 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烫的脸颊,他静静看着那人的背影…… *** 周末的夜晚,屋内放着悠扬的「田纳西华尔兹」,白行宇握着泽昀的手,在他的指导下,跳着舞步。 「123,123,转,对!」和着泽昀数的节拍,让他领着自己,白行宇慢慢地闭上眼,陶醉在这共舞的时刻。 无奈—— 「对不起!」他红着脸睁开眼,发现自己又踩了人家一脚。 泽昀温和地笑笑,「没什么,你刚才跳得不错,再跳几遍,你就可以参加舞会了。」 白行宇心里一阵懊恼,责怪自己怎么那么笨,居然又踩到他? 「再跳一遍好不好?」他恳求。 「好。」泽昀将唱片调回那首曲子。 「哥今天很晚回来吗?」 「他有个重要的会议。」 「哦。」白行宇应了声,看泽昀向他伸出手。 他心底微颤,轻轻握住。那手指真的很漂亮,在暖色的灯光下,玉做似的,握着也是温凉的感觉。 泽昀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味,非常淡非常淡,像兰花的味道,若有似无,他很早以前就发现了。 那味道非常好闻,舒服而恬淡得注入人心。白行宇想着,不禁又深深嗅了一下。 「在闻什么?」泽昀有些奇怪,见他闭着眼,深深的呼吸。 「啊?」白行宇红了脸,尴尬地不知道该说什么,「没……没什么……只是想感受一下舞步,对,感受舞步。」 泽昀微笑,看他傻傻又语无伦次的样子,有点像天朗,很可爱。 白行宇却忽然停在那里,呆呆地看他。 「怎么了?」 这小家伙怎么回事?跳得好好的,也没再踩他的脚,怎么就突然停下来呢? 「你想起我哥了?」白行宇忽然说。 泽昀有几分意外,看向他。 「跟我哥在一起,压力很大吧。」他又说,眼神很深也很真,那样认真地看着泽昀。 泽昀微怔。 「你很喜欢我哥,是不是?」白行宇仍是看着他的眼睛。 泽昀想放开手,他们的手因为跳舞还握在一起,但白行宇忽然抓着他,不让他抽回。 下一刻,更是让他吃惊,他居然紧紧抱住了他! 「先别推开好吗?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抱你一下,我就要走了,就当是离别的拥抱,好不好?」白行宇紧紧拥着他,将头埋在他肩膀,深深嗅着他的味道,他的气息,眼睛也发热起来。 「小宇,放开我。」泽昀看着这个快要哭出来的孩子,心里有点不忍。 白母怎样也料不到推门看到的,会是这样的情景。 青天霹雳也不过如此! 本来是想来看一下大儿子,因为大门没关上,又听到里面传出的音乐声,所以她就自己推门进来,没想到—— 她脑中轰的一声,理智也不再存在,疯了似的冲过来,用力分开那抱在一起的两人。 「你们在干什么?在干什么?!」她像是发了疯的喊,红了眼看到泽昀,伸手就是一巴掌狠狠甩到他脸上。 「你这个……这个……妖怪!勾引了我一个儿子不够,还要骗我的小儿子!」她凄厉地喊起来,声音都在颤抖。 泽昀呆呆地看她。 「妈,妳做什么?妳误会了,妈,不是这样的。」白行宇连忙收起自己的伤感,拉着母亲。 白母却甩开他,又是一掌打在泽昀脸颊,「你这个狐狸精!还要不要脸啊?一个男人,居然勾引别的男人?一个不够,还两个,连孩子都不放过!不要脸!妖怪!狐狸精!不要脸!」 白母涨红了脸,气疯了,居然流下泪来,「我造了什么孽啊,居然碰到这样的事?好好养了两个儿子……」 她说到这里,又扑到泽昀身上,对着他的脸又抓又打起来,「你这个狐狸精,我毁了你的脸,看你还怎么勾引我儿子?还怎么勾引?没爹没娘的畜生吗?还知不知道廉耻?!知不知道?!」 泽昀任她打着抓着,呆呆的像失了魂魄,完全没有反应,也像感觉不到疼痛。 白行宇冲到他面前,用身子挡住母亲的攻击,「妈!妳疯了吗?不是那样的……」话还没说完,也被甩了一巴掌。 「孽子!真是孽子,你跟我走!跟我走!」她死死瞪着自己的儿子。 *** 白天朗结束了冗长的会议,正头痛的压着太阳穴,手机忽然响了。 「喂?」他懒懒的接起,天知道他现在累得只想睡上一觉。 「哥,是我,不好了,出事了!」 「什么?」他心一跳。 「你不要说话,听我说,我现在在机场,妈去办理登机的事情,我才可以打给你……」 听着行宇在电话那头压低声音快速讲着,白天朗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你走的时候,昀还一个人在屋里?」他抓住重点,沉声询问。 「是,可是情况不大好。哥!我快急死了!你快去看看他!妈拉了我就出来,都是我不好,都是……」白行宇悔恨的话语戛然而止,白母愤怒的声音忽然传过来。 「白天朗,你给我听着!如果你还不离开那个人妖,你以后就不是我儿子!永远不要再进白家的大门!」她斩钉截铁,语声凄厉。 白天朗眉皱得更深,母亲从来没说过这种话,他很清楚,这是最后通牒。 「很遗憾,母亲。」白天朗搁下这句话,匆匆挂断电话。 他要去找泽昀,要找到他,他一定被伤害了,他不能有事,绝对不能! 第八章 我给你的爱 倾尽我所有 为何 你还是不幸福 为何 你还是要放手 难道 你真的不能 只为了我 而爱我 还是 你不够爱我 白天朗将车子开到飞速,一路惊险地超车回家,估计被测速照相机拍下的次数,足够吊销他的驾照了,可他完全顾不得。 家里一片漆黑,他大声喊着泽昀的名字,没有人响应。 家里并不乱,甚至很整洁,要不是行宇的那通电话,那么他看着这样的家里,是完全想不到曾经发生的狂风暴雨的。 心一路沉下去,找遍了屋子,也不见泽昀。 手机马上拨到酒吧。 「齐列,是我!」 他又把车开得像飞似的,急驶向酒吧。 齐列很明确的告诉他,泽昀正在酒吧,不过,他快被吓昏了! 齐列要他快点去。 白天朗紧握方向盘,俊朗的脸孔线条冷硬得吓人。 赶到酒吧的时候,酒吧的dj正播放着疯狂劲爆的音乐。 那样强烈的节奏,简直要把人的耳膜都震穿。 不像往常,人群居然都围在波浪形舞台的中央。 那里绚烂的灯光随着音乐节奏,像闪电般闪烁着。 「齐列,泽昀呢?」 白天朗在人群中一把揪过齐列,厉声问。 齐列被他的气势吓到,怯怯地指了指舞台。 白天朗放了他,一下挤开前面的人群,朝舞台靠近。 他终于看见他了! 但白天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想过千百种情景,没有一种是这样的! 不是借酒浇愁,不是神色冰冷,不是冷静寂寥,那个在舞台中央,激烈跳舞的人,居然是泽昀! 他从来不知道泽昀那么会跳舞,也从没见他跳过这样的舞。 他那柔媚的身段,此刻更像没有了骨头,在强劲的节奏里,跟着音乐摆动。 肢体柔软得不可思议,意想不到的动作,撩人的性感若隐若现,大胆到令人咋舌,他还故意扯下肩膀的衣衫,露出白瓮般的肌肤,在闪烁的灯光里,更被镀上了一层妖媚的颜色…… 他的眼神迷乱,不知望向什么地方,跟在他身边跳舞的人,扭动的身子只想更接近他。 他随便拉过一个,便贴着那人的身子舞起来,柔韧的身体就像要完全贴在那人身上,又恰好的配合了节奏,让周围观看的人不时发出喝采的呼声! 白天朗看得眼睛冒火,更多的是心痛,彷佛强烈的硬物击撞在心上,碎裂成几块的疼痛。 「多少钱?多少钱买你一个晚上?」在白天朗跟前的一个大块头男人忽然朝舞台上大喊。 他听了差点气疯,抡起拳头就想给那男人一拳。 泽昀也听到了,微眯了眼,朝那大块头勾了勾手指。 大块头兴奋地爬上舞台,朝美男子走了过去。 白天朗忽然沉住气,粗重的呼吸还是透露了他的怒气,他要看看他会如何?会如何! 那大块头一贴近泽昀,便迫不及待地伸手在他身上摸了一把。 白天朗的眼睛都快烧起来。 泽昀贴着那大块头,媚惑的眼直勾勾看着他。 大块头被他瞧得骨头都酥了,只差没当场流下口水,跟着音乐笨重的摇摆几下,想跟上在他身边轻盈舞动的泽昀。 泽昀盈盈一笑,伸手就要抚上他的脸,当大块头激动的闭上眼的瞬间,那看来美丽至极的手,居然狠狠抽在他面颊。 四下一片惊呼。 「买我,你当我是东西吗?」泽昀还在笑,似乎打了这一巴掌根本不觉得有什么。 大块头恼火,看着他又不敢发作,「你是疯子吗?」他骂了一声,愤愤离开。 泽昀摇摇晃晃地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说:「我是人……不是东西……也不是妖怪……凭什么买我……买我……」 他边说边笑,忽然闭了闭眼,在吵杂的音乐声里大喊,「白天朗!白天朗!你在哪里?在哪里?」身子忽然一软,就要倒下去。 闭眼的那刻,他想着自己倒下的姿势,如果直挺挺的压下去,压在那个该死的心律调节器上,就会死了,是吗?会死吗? 他想着,便调整姿势,柔软且直挺挺的往下倒去,嘴角噙了一抹笑。 没有预料中心律调节器撞击地面的声音,他碰到的是一个温暖的身子。 温暖又炽热的怀抱,很熟悉很熟悉。 他睁了睁眼,恍淴中看到一个人,「白天朗。」他笑了,唤着那个名。 白天朗紧紧抱住他,「你这个疯子,真的想死吗?」又怒又痛,什么也说不出,只是把他紧紧地抱在怀里,紧紧抱住。 *** 白天朗看着身边静静依偎的人,和方才判若两人。 「累了吗?」他轻轻的问。 从酒吧回到家,泽昀就一直不吭一声的依偎着他。 「累了就睡吧。」他理理他额际的散发。 「白天朗,吻我。」泽昀忽然闭上眼睛,扬起头。 白天朗微怔,看着他如玉的面颊在灯光里折射的柔和光芒,异常柔和,甚至有一种凄美的错觉。 他的心脏微微痉挛,轻轻俯下头,吻上那冰凉没有血色的唇瓣。 纠缠的吮吸探索上升了温度,渐渐变得灼热融化…… 白天朗恋恋不舍地放开他,看那嘴唇被自己染上的薄红,如玫瑰般湿润的颜色,如此美丽惑人。 「累了,睡觉,好不好?」他温柔的问。 想把他抱到床上,担心他今夜激烈的情绪会让心脏不适,泽昀没有回答,而是用双手紧紧揽上他颈项,柔软的嘴唇又贴了上来,轻轻啃咬。 白天朗身体迅速灼热,四肢百骸的电流瞬间流窜起来。 他一直拼命熄火,但怀里这人却明显要玩火。 理智终于处于下风,情不自禁地抱着玩火的人躺到床上,覆身而上,深深的深深的吻他。 纠结的,辗转的,缠绵的,发泄的,害怕的,伤心的,心疼的,所有满满泛滥在心间的情绪全都汹涌而出。 衣衫很快被褪尽,赤裸的身体交迭在一起,感受彼此皮肤的暖度。 炽热的呼吸都交缠在一块,狠狠的纠缠在一块,就像要融合为一个人,让白天朗想到骨血相缠的那份火热与悸动。 「爱我,好好的爱我!爱我!」 泽昀紧紧抱住他,狂乱的在他身上吻咬起来,最后在他唇上不断啃啮。 他根本不是在吻他,而是在咬。 白天朗呻吟,这种要命的吻法,他怎么抵挡得住。 低吼一起,把那不安分的人稳稳压在身下,他开始了主导地位。 手掌细细抚摸着身下温存细腻的肌肤,每丝每寸都不想错过,那样仔细爱怜的抚摸,膜拜着他的爱人…… 「昀……昀……」不住呢喃他的名字,像要把他刻在心里。 激情的余韵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无法言语的宁静,像是浑身松软的飘荡在悠悠大海。 白天朗轻轻抚摸着泽昀光裸的后背,听他在黑暗中的心跳。 泽昀忽然伸出自己的手,修长的手指摆在他面前,「把手给我。」 白天朗依言伸过去,被泽昀牢牢握住。 「看起来像什么?」他忽然问 「什么?」白天朗怔了一下。 「手。」黑暗里,泽昀的眼睛分外明亮。 白天朗笑了,「正好。」 「什么正好?」 「正好贴在一起,一点缝隙也没有啊!」他凝视与他交握的手。 「这就是默契。」泽昀下结论。 「如果你是指那件事,那我们契合得就像一个人。」白天朗像是想到了什么,故意凑到他耳边,说得暧昧。 出乎意料的,泽昀非但没打他,还在他唇上吻了吻,说了句他想不到的话,「你说得没错,只有你能让我快乐。」 白天朗故意板起脸,凶他。「难道这有别人吗?」 泽昀微微一笑,「没有。」 这个回答让白天朗很满意。虽然听说过一些乱七八糟的话,但他选择相信泽昀。是的,他相信他,相信他的爱人是最纯洁最忠实的。 因为他也一样。 这应该是他们之间无言的默契,他们都是对爱忠诚的人。 「以后不许再那样跳舞!」想起今天在酒吧看到泽昀的模样,白天朗心有余悸,又爱又恨的在他腰上狠狠掐了一把。 泽昀吃痛,往他怀里缩了缩身子。 「是不是伤心了?」白天朗忽然轻声问,又心疼又抱歉。母亲居然对泽昀说了那样的话,而这些都是自己带给他的。 「别说了,我会忘了,现在已经有点忘了。」泽昀像梦呓似的低语。 白天朗听了却更加难过,怎么可能都忘了? 「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他收紧了手臂,和他紧贴在一起,承诺般的说:「我保证,绝对不会!」 「你是在发誓吗?」泽昀淡淡一笑。 「我可以发誓。」白天朗认真地看他。 「不需要。」 「昀……」他的回答让他有丝不安。 「只要你对我好就够了。」泽昀在黑暗里微笑,「我会一直记得。」 「记得什么?」白天朗开始困了。 「你对我的好。」他轻声说。 早晨,白天朗感觉面颊有和风般的嬉戏轻抚,很舒服很温柔。 挣扎地睁开眼,就看见泽昀的手。 「那么喜欢我啊,趁我睡着了偷偷摸我?」他圆圆的酒窝泛起,笑得甜蜜。 泽昀的手覆在他的眼睛,手掌轻轻遮盖,「是很喜欢。」他微笑。 「你该起来了,今天不是要出庭吗?」 这话说得白天朗差点从床上跳起,「我都快忘了!」 「我和你一起去,怎么样?」 白天朗套了一半衣服的动作僵在那里。 一直到车上,他还是脸色阴霾,神思不宁。泽昀坐在他身边,却是一脸平静。 「别多想,没什么事,只想和你一起午餐,仅此而已。」 「可你不是说过永远不会再去法庭吗?不是讨厌那里的气氛?」心里的不安正在扩大。 「人的想法不会一成不变。」他淡淡的回应。 白天朗转头看他,那样安静的坐在那里,和昨夜热情如火的模样再也凑不在一起。 *** 车子开到了法院。 「为什么要和我一起来?」白天朗神色凝重,认真的看着情人。 「我想看你出庭。」泽昀淡淡一笑,「很久没看你打官司了。」 「真的只是这样?」 「是这样。」他凝视着他的眼,「我从没骗过你。」 你是没骗过我,只除了不说。白天朗苦笑,心底苦涩的自语。 「我去那里停车,你在这儿等我。」替泽昀开了门,对他说。 泽昀点头,白天朗便将车驶走。 站在法院严肃的大门口,泽昀心里的感觉十分奇怪。 既不是排斥,也不是激动,什么都没有,只是那般空空的看着。从前出入这里没仔细看过的建筑,现在在他眼里,居然觉得有几分呆板,但还是有一种难言的庄严与肃穆在里面。那是一种尊重。 低下头,他从没如此深刻的感受到,自己的世界里,真的已没有这一块了。 「这是谁呢?」在他静静思索打量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带着微微的讽刺和嘲笑。 他條地回头,看到了一个人,一个他没想到的人。 徐允哲慢慢走近他,笑起来,「真没想到,今天是审判我的日子,居然还能见到你!」 「审判?」泽昀微微冷笑,「那么你又要坐牢了?」 「我也不知道,不过即使进去,也不会多久吧,我家老头子都习惯了。」徐允哲没有惊慌的样子,还笑了一笑,「泽昀,我们也算旧识了,能被你的情人拉进监狱,也不算呕。」 泽昀心底微动,脸上仍旧平静。 「你那白律师倒还是个沉得住气的人,我给他看了那样的照片,又说了那样的话,居然都没对你怎么样?」他冷笑。 一瞬间,泽昀都明白过来,原来梓浩的事,白天朗那天的怒气,那些照片,全都是他挑起的。 「你对他说过什么?」他冷眼看他。 「怎么?紧张了?放心,说了那么久都没事,可见他并不介意。这家伙的修养还不是一般的好!」他口气有嘲弄,又似乎是不得不佩服的矛盾。 「你到底对他说过什么?」泽昀冷声问。 「说得很多,你要听哪一件事?我们监狱的事情可还真精彩,是不是?多少人打你的主意,你和程梓浩的暧昧关系,哪一桩哪一件我自己都记不清了,最后可能还会加油添醋的爆一些料,这样新闻会比较好看,是不是?」他得意的笑起来。 泽昀抡起拳头,一拳狠狠打在他脸上。 徐允哲的笑容僵在那里,一缕鲜血从他嘴角溢出。 「原来你的拳头还挺硬!」他笑笑,黑亮的眼看着他,「现在是不是恨不得杀了我?泽昀,你越生气就越漂亮!当时你的白律师也用这种表情和这种眼神看着我呢! 「这些话,可是一根刺搁在他心上,我倒要看他多有忍耐力,就当是他送我进监狱的代价!」抹了抹自己嘴角的血腥,他冷冷一笑。 泽昀看着徐允哲走进去,他站在那里,站了许久,直到回过头,看到身后的人。 白天朗也站在那里,不知站了多久。 泽昀看着他,白天朗也看着他。 视线交缠,凝视,望了许久。 然后,泽昀对白天朗绽出一个笑容。 白天朗也笑了,走过去牵他的手,泽昀没有推拒,也不在乎是在外面,更是在法院,两人就这样手牵着手,走了进去。 *** 徐允哲被判了五年有期徒刑,白天朗漂亮的赢了官司。 受害人和他的姊姊抱在一起,哭成了一团。 他们走过来,紧紧的握住白天朗的手,激动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法庭里久久不散的人群用力的鼓掌,显然都为这艰难却又威严正义的审判而欢呼。 泽昀静静地站在白天朗身后,感受他的喜悦。 海边的餐厅,闲适的午餐音乐,气氛非常轻松。 白天朗看了泽昀一眼,笑起来,「吃个午餐,干么跑这么远?」 「你赢了官司,下午放半天假,不会有什么问题。」 「别说半天,如果你要我就此扔了工作,只陪着你,都可以!」他忽然说,伸手握住泽昀的手,深情的眼停在他脸上。 泽昀笑起来,发自内心,非常漂亮非常有感染力的那种。 白天朗有些看呆了。 「快看看想吃什么,这里的东西很好吃!」拍了拍他的手,泽昀翻看起菜单。 非常融洽的一顿午餐,白天朗吃得很开心,因为他发现泽昀一直在看他。 好几次,他都不得不提醒泽昀用餐,而不是总看他。 因为被这样望着,他竟有些脸红,更亲密的时刻都没这么害羞过。 总之,他很不好意思。 泽昀的眼神晶晶亮亮,那样浓浓的感情,只是落在他身上,他的心跳得厉害,被他这样注视,又甜蜜又紧张。 一顿午餐,简直是对他心脏的急剧考验,但泽昀还是在看他。 午餐后,泽昀牵着他的手,走到了海边。 「又来这里了!」泽昀在呼啸的海风里,朝白天朗喊。 这个时候,沙滩上没什么人。 白天朗望着这片海,心中感慨。 上一次来这里,是和泽昀表达感情的时候,那天他在这里紧紧拥抱了他,确定自己有足够的决心和爱情来守护他一生。 半年过去,他们又来到这里,他比那时候有更坚定的心,因为自己对他更加强烈的爱情。 望着身边的人,他有足够的信心,并且渴望看这人老了的样子,渴望牵着他的手,到白发时还在这片海边,这样手牵着手,在一起。 想到这里,他的眼神无限柔和,深邃得动人心魄。 他忽然很想吻他。 侧过头,嘴唇便向泽昀贴过去。 泽昀却推开他,后退了一大步。 他笑了,以为泽昀又要玩什么花样。 海风吹在两人之间,吹起了衣杉,耳边有呼呼的声响和浪潮的沙沙声。 「白天朗,我们分手吧。」看着他的眼睛,泽昀脸上带着笑容。 白天朗以为自己听错了,笑问:「你在说什么?」 「我们分手。」他忽然静下来。 白天朗脸上的笑容还来不及收起,听清楚他的话,像闪电猛然劈到心上,一震之下居然忘了怎样回应。 他就那样愕然的望着他,僵硬的酒窝还挂在险上。 「为什么?」半天,他沙哑得不成样子的声音才慢慢响起。 「我受不了压力。」泽昀看着他的眼睛,「你的母亲,你的家人。」 「我可以不要他们!」他倏地大吼,上前一步紧紧抓住他双臂。 「现实一点吧,跟我在一起,除了我,你这能有什么?!你失去的比你得到的多太多。」 「我失去什么了?失去什么了?!」白天朗简直要抓狂,「你说,我跟你在一起这么久,到现在为止失去过什么?泽昀,别这样,别没头没脑的说这些话!你难道不知道,除了你,我什么都不要?」 「你镇定一点,是我不要这样。」泽昀神色痛苦。 「你不要怎样?不要和我在一起?」 「我不要被你母亲驾妖精,骂人妖!我不要你为了我,被人看不起!我不要你喜欢孩子,却因为我没有孩子!我不要,不要你有一天因为我而抬不起头来!不要等到那时候……」泽昀朝他喊,神色激切,又说不出的凄苦。 「这些都可以度过的!」白天朗无法忍耐的喊起来,抓着他双臂的手益发用力,仿佛要捏碎他的骨头,他实在太激动太着急,太受不了了! 「不要,我不要那么辛苦,不想那么辛苦,那么一点一点的度过。白天朗,我们分手吧!分手!」泽昀拼命的摇头。 「混蛋,为什么不听我说,为什么不相信我?为什么不肯听我的?!」他痛苦生气到极点,心痛得扭作一团,拉过泽昀就激烈的吻起他来。 牙齿一点一点咬着他的脸颊、他的嘴唇、他的眉宇,牢牢捧着他的脸,激烈的啃咬,恨不得将他拆吃入腹,与自己的骨血混在一起。 他叫他怎么办?他要叫他怎么办? 「放开我!放开!」泽昀在他怀里激烈的挣扎,身心的疼痛让他无法忍受。他要逃开,要逃开,快放开他! 「你从昨夜就打定主意要离开我是不是?所以那样和我做爱,看我出庭……你早就这么想了,是不是……」白天朗狂乱的吻着他,两人纠缠在一起,像负伤的野兽奋力挣扎。 「你真的快把我逼死了!你到底要我怎么办?!怎么办?!」他痛苦的喊。 「放了我,放了我吧,你就不会这么痛苦了!」泽昀感受他给予自己的疼痛,心脏痉挛得像要停止跳动,就算病得快要死的时候,也没有这种疼痛。 我也快要死了,快要死了啊!为什么,就不能好好的爱你,好好的爱你呢…… 白天朗忽然放开他,望着那张被自己咬得鲜血淋漓的脸,遮盖了往日的清俊魅惑,却是另一种凄惨的美。 「泽昀!我不会分手,你听清楚了!不会分手!就算要死,我也不会放手!」他不停的吼,像是发自胸臆的吶喊,他不会分手,不能分手! 泽昀颓软了身子,滑倒在地上。 他立即蹲下身,粗鲁的扳起他的脸,死死盯着他的眼,眼里的火焰像要将他焚烧。「你在这里等我!我有东西给你看!听到没有?如果你敢自己离开,那我就去死!听到没有?!」 泽昀虚弱的点点头,像是应了他。 白天朗又紧紧抱住他,下颔摩擦着他头顶,「我会证明给你看,你说的那些,都可以解决,都不用在意!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啊……为什么你就不肯让我好好爱你……」 说完霍然起身离开,走了几步,又回头紧紧凝视泽昀,炽热的声音带着无限强制力,「在这里等我!听到没有?我去去就回!很快回来!一定要等我!」 泽昀抬起湿热的眼,迷茫茫的一片,看不清白天朗的样子,只看到那身影一点一点离开了视线…… 第九章 生命里有些瞬间,不能走错一点。 出了一点小错,也许失去的就是一生,就是全部。 说不清这是宿命还是人为,因为一切的偶然,仿佛又是必然。在人懊悔这其中无数的可能,如果不这样如果不那样的时候,其实必然已经在那里。 世上最难买的一样东西,便是后悔药。 而许,人最想买的,也是这个。 我曾经爱过一个人,他对我总是一往情深。 他的心曾是那么单纯,只愿意和我一生一世…… 泽昀苍白着脸赶到医院,看到的就是那张熟悉却血肉模糊的脸。 「白天朗……」他轻唤着他的名。 那人却不会再应他,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没有一点动静。 「白天朗!白天朗!」他一下子扑过去,大喊他的名字,使劲的推他,狠狠的推他。白天朗,你醒一醒,醒一醒啊! 刚才还在拥抱他的人,刚才还大声吼他的人,为什么一下子静静的躺在那里不会应答了? 为什么不再对他说话,不再看他,为什么?为什么? 「白天朗!」他恐惧到了极点,凄厉地喊他,整个人都没了理智。 好几个医生上前,才把他拖开,「病人情况危急,必须马上急救!」 泽昀在医生怀里挣扎,看着最心爱的人被推进那间冰冷的手术室,看着那盏刺眼的红灯亮起来。 「白天朗……白天朗……」他失魂般的叫他的名字。 身后传来急促的跑步声,简洁慌张的从外面跑了进来,就看到一个失魂落魄不成样子的泽昀。 那张脸上甚至还流着血痕,到底是怎么了? 「昀大哥,白大哥呢?为什么会发生车祸,到底出了什么事?!」 泽昀茫茫然的看她,整个人都像空掉了。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喃喃自语。 「如果你敢自己离开,那我就去死!听到没有?」 脑海里响起白天朗有力的话语。 泽昀的心在颤抖,「我没有自己走掉,你不可以死……不可以死……」他自语般重复说着。 「昀大哥,你镇定一点,白大哥还在急救!他并没有死!没有死!」简洁看他的模样,急忙拉住他的手。 「他没有死?」泽昀茫然回望她。 「没有死!」简洁紧紧地凝视他。 泽昀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慢慢地在椅上坐下。 「你脸上的伤口要不要去处理一下?」她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泽昀摇头。 简洁见他稍稍平静,便到护理站找方才急救的医生。 「病人好像高速驾驶,车子滑出道路,出了车祸!」医生这样对她说,又交给她一迭东西。 「这是在病人车上找到的,现在那辆车警方正在处理。」 简洁接过,那是一个牛皮纸袋,上面还黏着鲜血和一些火痕。 她不禁红了眼。怎么会?上午还好好的一个人,还打赢了官司,为什么下午就出了车祸?为什么?! 解开袋子,拿出里面的东西,她震在那里。 *** 手术的红灯终于熄灭。 泽昀从椅上站了起来,看来平静的面色有一种深沉的波澜,被他牢牢藏在镇定下。 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拉开口罩,看着他。 泽昀也一动不动地看他。 「病人暂时脱离了危险,但因为抢救过程中出现过心跳停止,脑部也受到严重撞击,所以现在还昏迷不醒,并且随时可能有性命之忧。现在会转入加护病房,要看能不能顺利度过今夜,像这种情况,随时的并发症最危险。」 然后,泽昀和简洁就看见白天朗被推了出来。 他脸色雪白的躺在那里,胸上微微的起伏证明着他的生命。 泽昀屏息着看他,看着他被医生推远,他一点一点跟在后面,不接近,不远离,就那样保持着距离,简洁只能跟在他身后。 深夜,icu门外,泽昀只能透过医护人员进出加护病房时开启的门来探看里面的情形。 白天朗还是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先生,现在已经很晚了,你可以去休息一下,这里会有护±特别注意,所以不要担心。」 一旁的护士小姐看他已经站了两个小时,忍不住出声劝道。 泽昀只是摇摇头。 护士小姐见他似乎执意不肯移动半步的样子,也无奈。 不过这家属很奇怪,是兄弟还是朋友呢? 这样的紧张,瞧他自己的模样,脸上都没一丝血色了,好像随时要倒下。 泽昀透过再次开启的门,细细且贪婪的凝视着白天朗。 他现在浑身缠满了白色的纱布,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起伏的呼吸器,看到他的身影。 不过这样他已经满足了,至少他还活着,是不是? 白天朗,你一定要活着,不能死,知道吗? 我没有走,没有离开,所以,你也不能死。 虽然我好想进去抚摸你,好想抱着你,但是不行。我就在这里看着你,你能感觉到吗? 天朗,你醒过来就可以骂我,可以教训我了。 所以,你一定要赶快醒来。 我知道你很生气,很生气。 我也知道你很爱我,很爱我,这世上除了你,再没别人会这样爱我了。 我流了很多眼泪,你知道吗? 我小时候就发誓不再流眼泪的,但为了你,流了很多,你知道吗? 所以你要把这些眼泪全回报给我,知道吗? 泽昀缓缓跪下了身子,在走廊的窗前,双手交握在一起,祈祷起来。 神明啊,如果祢们能听到我说话,就请保佑天朗。 保佑他。 如果真要带走一个生命,就带走我吧,我愿意用自己的生命交换他的。 不该是他,如果不是我,他不会躺在这里,所以,即使您要带走一个生命,也请带走我,而不是他。 我从来没有祈求过什么,也一直不相信神,但现在,我相信了,我祈求所有的神明,听到我的祈祷,保佑天朗。 他张开眼睛,看着里面的人。 白天朗,你快醒吧。 醒了就能笑我,从来不祈祷的泽昀,现在在祈祷,你醒来笑我吧,我愿意被你笑,真的,天朗,快醒醒! 天亮的时候,白天朗的呼吸器依旧平顺地起伏着。 泽昀的脸比病床上白天朗的脸更加苍白。 主治医生走进加护病房,在无菌室里为白天朗检查,泽昀紧张的等着,漫长的等待后,医生终于走了出来。 口罩下的脸有和煦的笑,「他脱离危险期了。」 泽昀像听到天使的声音,整个脑海都松软得像棉花一样,眼前一黑,人就倒了下去。 *** 泽昀醒来的时候,就对上简洁担心的脸。 「天朗呢?」他张口问,听到自己沙哑到无法辨认的声音。 「他很好,医生说再过一天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现在就在等他醒来,医生说一般情况会再过几天。」简洁急忙告诉他。 泽昀狠狠掐了自己一下,疼痛告诉他这不是作梦,整个神色才放松下来。 躺在病床上,他这才觉得自己浑身的肌肉都在酸痛。 「你发烧了,林医生说是太紧张太疲劳的缘故。」简洁望着他。 「妳手上拿的是什么东西?」泽昀忽然问。 闻言,她将手上的牛皮纸袋递给他。 「这是前天出事时在白大哥车上的,本来想昨天交给你,谁知你昏迷了一天一夜。」 泽昀挣扎着坐起身,急切地翻开那纸袋,从里面掉落出的文件却让他呆在那里。 那竟然都是有关办理他们两人移民的文件! 「很吃惊吧?」简洁见他神情,笑了笑,「刚看到的时候,我也很吃惊,白大哥竟然真的在办这个了,那时候我还以为他是说笑的。」 「他怎么……」 「他跟我说过想办移民,和你去荷兰。他说在这里,你总是在意别人的眼光,又担心影响他,很辛苦,所以想和你移民去荷兰,到那里重新开始,谁也不认识你们,而且那里也不歧视同性恋。」 泽昀眼里的晶莹又滚落下来。 「昀大哥,别这样,没事啊,现在白大哥脱离危险了,你们还是可以好好的在一起,什么都过去了,你别哭,别哭啊!」简洁慌乱起来,见不得泽昀的眼泪,那好像就烫在她自己心上一样。 泽昀的手不停颤抖,捧着那些文件,仿佛捧着最珍贵的东西。 他终于明白,白天朗要给他看什么。 因为他说分手,所以他急着给他看这个。 因为他急着开车,所以他出了车祸。 因为他,他才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因为他,因为他。 自己觉得辛苦,觉得压力大,原来他早就察觉了,他也已经在想办法,已经在为他努力了,而他居然还那样与他说分手?! 他笑起来,那种凄惨的笑容,让人无法再看他。 白天朗,你待我至此,要我拿什么还你? *** 白天朗整整一个星期都没醒过来。 泽昀一直在旁边照顾他,自从他搬到了普通病房,他就寸步不离地在他身边,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不在乎别人的闲话,只是,照顾着白天朗。 他替他擦洗,替他换衣,甚至他身体从导管排泄的秽物,他都毫不在意的帮他清理。 护士在那边窃窃私语,他们俩究竟是什么关系?一个男人在为另一个男人做着这些? 这时候,白天朗的家人也从曼哈顿赶了过来。 谜底很快在医院揭晓。 因为白天朗的母亲对着泽昀又打又骂,那声响惊动了附近每一个人。 「都是你!你这个人妖,这个怪物!是你把我儿子害成这样! 「你这个该死的同性恋,是你勾引了我儿子,是你! 「你害了他,害了他!」 她对着泽昀又踢又打,完全失了理智,此刻的她只是一个急于保护儿子的母亲,而忘了任何一切。 她每打一下,泽昀都低头对她说:「对不起。」 每踢一下,泽昀都低头跟她道歉。 「妈,求求妳,不要这样!」一旁的白行宇终于看不下去,抱着母亲的身体,恳求她别再这样。 白父也拦住了妻子,「儿子现在还没醒,妳打他又有什么用?」 「喝吧。」白行宇递了一杯热咖啡给泽昀。 泽昀接过,看着冒着热气的咖啡,忽然说:「天朗最喜欢喝咖啡。」 白行宇怔了怔,转头看他,默然半晌,才说:「很辛苦吧。」 泽昀摇了摇头。 「对不起,刚才我妈那样,她是太难过了。」 「不怪伯母,是我对不起她。」泽昀摸了摸纸杯的暖度,轻轻喝了一口。 白行宇怔然看他,见他脸上手臂和脖颈上斑驳的青紫伤痕,那衣服遮盖的地方,一定还有他看不见的。心里莫名一痛,他说:「去擦点药吧,我妈下手太重了。」 泽昀扯出一抹笑,摇头。 「医生说我哥什么时候能醒?」 「每个人的情况不同。」 「泽昀,要是我哥……」 「什么?」 「要是他一直不醒,你怎么办?」他迟疑地问。 泽昀居然很平静的笑了,「我会一直陪在他身边,不管他醒着还是睡着。」 「你别傻了,如果他一直昏迷不醒,你要一直这样照顾他吗?!」白行宇急了。 「当然,我会照顾他,直到我死。」他平静的说,很镇定很理智,完全不是疯巅的模样。 「我哥不会想你这样!」白行宇急道。 泽昀淡淡一笑,「他不想就自己起来阻止我。小字,不用为我担心,真的,我很清醒也很理智,天朗这样已经是上天厚待我了,没有把他夺走。」 「那你自己呢,你不能全为了我哥……」 「我会全给天朗。」他微微一笑,打断他。 白行宇震惊地看他。 「你们快来!病人醒了!病人醒了!」护士小姐急匆匆的跑过来,朝他们喊。 第十章 爱情的得到 也许千辛万苦 失去 却只是那一瞬 到底 脆弱的是爱情 还是人呢? 泽昀不会忘记跑回病房,白母和白父那种心慌的神情。 还有白母凄切的呼喊,「天朗,我是妈妈啊!你不认识我了吗?妈妈啊!」 白天朗疑惑地看着众人,完全陌生的表情。 「医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儿子为什么不认识我了?为什么?!」白母心慌地拉住医生的手。 「妳先别急,别在病房嚷,病人会不安,他还需要静养。」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是谁?为什么我不记得了……」白天朗疑惑地看着四周,视线对上呆呆看他的泽昀。 泽昀浑身一震,望着他,看他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寻找别的脸孔,看他时一样是陌生的表情。 心,在那一刻,彻底地跌落。 医生把一群慌张的人带离了病房,对他们解释情况。 x光片上,白天朗的脑部有淤血,压迫到记忆的神经。其实他这种情况还算好的,也有人因为脑部受伤而患了短期失忆,只有一段时间的记忆,今天见过的人,明天就不再记得。 以白天朗被送进医院时的严重情况,这样算是幸运了。 他现在只是因为神经受损而暂时失去了记忆,并不影响他的日常生活,如果他的伤部慢慢复元,淤血消散的那天,就有可能恢复记忆。 「到底能不能?」白母忽然问。 医生沉思了一下,「我无法给你们肯定的答复。每个病人的情况不同,有的病人也许很快就能恢复记忆,有的病人也可能会是一辈子。目前,病人除了失去过去的记忆之外,其它方面都很正常,身体也恢复得很好,在那样的车祸里,恢复成这样,已经是不幸里的大幸了,所以家属要放宽心。」 惶惶的众人又回到病房,看到正和白天朗交谈的简洁。 泽昀呆呆站在那里,看着白天朗和他的亲人一个个认识,再然后,他问起别人,他是谁? 他是谁? 简洁刚要说话,白母就立即打断,「他是你朋友。」 这句朋友说的仓卒,病房的气氛顿时有些怪异。 「朋友?」白天朗疑惑地看泽昀。 简洁看了泽昀一眼,想说些什么。 泽昀却打断她,顺着白母的话说:「我是你朋友,我叫泽昀。」说出这样的话,他只感觉自己的呼吸几乎在那一瞬间停止。 简洁怔住,白母却松了一口气,她把泽昀叫出了病房。 「谢谢你刚才在病房里那么说。」她先淡淡的道声谢。 「你走吧,以后都不要出现在天朗面前。」她接着说,「不要试图去告诉他真相!如果说,在这桩事故里,真的还有什么幸运的,就是他忘记了你。这是天意,你就平静地离开吧,不要再出现他面前,也别再扰乱他,让他以后可以过正常的生活。」 「离开……」 「我以一个母亲的身分,请你离开他!他都已经这样了,你就放过他,让他开始新的生活!」白母第一次这样恳求泽昀。 「我……」泽昀说不出话来,揪痛的心和昏沉的神智冲撞着他,再给他点时间,不要这么快逼他放手,不行吗? 「你留下。」忽然另一个声音响起来,居然是白父。 「老公,你说什么?」白母大惊。 白父看着泽昀,「你留下,简洁对天朗说,你和他同住,所以你必须留下!」 「老公!我们带天朗回曼哈顿,别让他留在这里!」白母急起来。 「回去?妳以为这样他就能好吗?在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医生也说他适合在熟悉的环境休养,所以,他留在这里。」白父盯着泽昀的眼,深吸了口气,「这一次,我们都给天朗自己去选择,谁也不能替他作决定。」说完,拉着白母走回了病房。 泽昀看着他们的背影,再没力气,缓缓滑倒靠在墙壁,深深的喘息。 心脏,太痛了,痛得他都无法再呼吸。 白天朗,你不记得我了,是吗? 老天,神明,这就是我向祢们祈求的结果吗? 祢们没有夺走任何一个生命,却夺走了我最珍贵的东西……最珍贵的东西…… 这是对我的惩罚,是吗? 他笑起来,一直笑一直笑,直到泪水布满了面容,他还在笑。 *** 月亮寂静地挂在窗外,深夜的病房格外安静。 泽昀静静坐在白天朗床边,望着他熟睡的面容。 晚上医生为他注射了一记镇定安神的药物,所以他现在睡得很沉。 他轻轻抚摸白天朗的脸颊,似乎要把那眉宇都刻进心里。 「白天朗,你真的很帅,你的眉毛很浓,眼睛很亮,鼻子很挺,嘴唇很性感……」泽昀笑笑,「生气的时候,最有魅力,眼睛瞪着看人,别人都没有气势了!」 他拉起他的手,放到脸颊边,「我还以为能潇洒的甩你一次,原来还是被你甩了啊!」微微一笑,吻了吻他的手指,接着从口袋里掏出那枚结婚戒指。 戒指在抢救的时候,被医生从他手上褪下,交给了他。 他轻轻地帮白天朗戴上,动作轻微而小心,像怕吵醒了他。 银色的戒指戴在无名指上,泽昀自己戴着戒指的手,跟着交握上去。 「白天朗先生,你愿不愿意和泽昀先生共度一生?不论疾病或苦难,都不能将你们分开,你会永远爱他,守护他。」他望着那张熟睡的脸轻声说。 想起那甜蜜的回亿,泽昀的脸上浮起一抹微笑,凝视着白天朗,「你说愿意的。」 他闭起眼睛,像是冥想什么,又对自己说:「泽昀先生,你愿不愿意和白天朗先生共度一生?从此后不论疾病或苦难,都不能将你们分开。你们会相扶相持,永远的爱对方,守护对方,终此一生,让对方幸福?」 「我愿意。」他轻轻回答。 「天朗,我们结婚的誓言很感人,是不是?现在想起来,真的非常感人……」 他看着床上男人修长宽厚的手,自顾自的说:「我帮你戴上戒指,就戴一会。以前在你手上的时候,也没觉得多了不起,现在才发现,非常漂亮。」 他抚上自己的手指,「从戴上的那天到现在,我还没摘下过,忽然要拿下来,有点舍不得…… 「其实我很喜欢这戒指的,故意说很丑,那是跟你闹别扭的。」他笑了笑,俯身贴上他的面颊,在那里轻轻的摩擦,流连那温暖。 「天朗,你醒过来,也许就不给我吻了,所以让我再亲亲你……」冰冷的嘴唇轻轻贴上那温暖的嘴。白天朗的嘴唇一直很温暖,有一种沁入心田的温暖。 泽昀小心翼翼地吻着他,感觉自己的心跳贴合在他的心跳上,微弱的机械声,夹杂成了一种奇怪的声音,让他又眼眶发热。 天濛濛的发亮,泽昀只觉自己的心脏猛地紧缩。 太快了……天要亮了…… 他执起白天朗的手,专注地看那戒指在手上的样子,然后,又虔诚地吻了一下,才慢慢摘下。 接着,他摘下自己手上的。 两枚戒指落在他手心,一颗眼泪也无声地落在那里,他攥紧了手,起身站到窗前,看着窗外一点一点的发亮。 却不知身后有一双眼,正深深望着他。 白天朗睁眼看着泽昀。 这张脸很陌生,陌生里又带着莫名的熟悉。 那是种无法形容的漂亮,他从没见过长成这样的男人。清雅的俊秀的,又有层淡淡的沧桑藏在里面,有透明的质感与隐隐的魅惑,总之,就是很奇特。 他的眼睛尤为迷人,有轻轻的水雾融在里面,似乎忧伤似乎寂寞。 泛滥在胸臆的疼痛,几乎让他窒息。 *** 出院的日子。 白天朗看着不舍的父母,微笑保证,「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 「天朗,真的不和我们回曼哈顿吗?」白母又忍不住说。 「妈,妳放心啦,我看大哥现在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再说,他不过是失去了点记忆,又不是给撞成白痴了,他的朋友事业都在这里,妳要他跟我们回去干么?」一旁白行宇插嘴。 白天朗笑了笑,看着母亲,「是,放心吧,我会常打电话给你们。」 那没什么印象的弟弟,倒是很有趣,就是头发有点……白天朗又看了那奇怪的发型一眼,皱了皱眉。 「那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别再让我们操心。」一直沉默的白父,这时低沉的说。 「是,爸。」白天朗很恭敬地应了声,感觉自己的父亲一定很有威严,自己以前也许很怕他。 行李都放在车上,白行宇走过来,想扶拄着拐杖的哥哥上车,白天朗忽然瞥了眼一直站在旁边的泽昀。 「你扶我!」他看着他说。 这句话,让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都有了变化。 白天朗静静的察言观色,都看在眼里。 母亲的脸色是最难看的,弟弟则是很讶异,而父亲,是最不露声色的那个。 老狐狸,他在心里暗暗评价,对父亲的尊敬倒又增了几分。 泽昀的脸色也不好看,白天朗甚至觉得,他比自己这个病人看起来更虚弱,心里有点懊恼。 他不想为难他的,只是在寻找一些蛛丝马迹,来解开自己心底的疑惑。 白天朗在泽昀的搀扶下,顺利坐到了车上,当泽昀坐上驾驶座的时候,他听到母亲在窗外对他说了一句,「记住你的承诺。」 她的话让泽昀的脸色更苍白了几分,不过他低了头,很明显的是答应了她什么。 一旁,他却看得非常不舒服。 *** 白天朗根本没在打量屋子,而是在看身边的人。 那人正忙着整理自己从医院带回来的行李和药品,看他清瘦的身影,在那里做着这些,额边有几缕散发,贴着有些汗湿的额头,白天朗的心脏莫名地又痉挛起来。 他不明白,只是这样看着他,就会心疼,就会担心他受累,为何有如此奇怪的感觉? 拄着拐杖,艰难地站起身,他说:「那个,你可以待会再弄,我的房间在哪里?」 泽昀听到他的话,忙站起身,走过来扶他。 白天朗却避了开去,「不用,我自己可以走。」 泽昀伸出的手僵了僵,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片刻后才强装镇定地打开身后的门,「这是你的房间。」 他吃力的走了进去。好明亮的光线,家具都是欧式的,海蓝色的窗纱,非常温馨和舒适。地上还铺了张雪白的波斯羊毛毯,优雅的大床上,连被褥都是淡淡的海蓝色。 「这是我住的。」只一眼,他就确定这不是自己的风格,虽然他什么都不记得,不过喜好他还是很清楚的。 又看看身后的人,脸上浮起一个微笑,很明显,是这家伙会喜欢的样子。 白天朗想着,往大床上一躺。真是张舒服的床啊,这样松软,这样大。 「如果累的话,你就先睡一会。」泽昀看他的样子说。 白天朗微微一笑,睁开黑亮的眼,看着站在床边,神色有些不自然的泽昀,嘴角的笑意更甚,萌生想逗他的念头,顺手拍了拍身边的空位,「过来一起睡吧!」 果然,那人的神色变了,但不是他想象中的那种不好意思,而是痛苦,万分痛苦的神色。 他大吃一惊,忙坐起身,「我是看你脸色比我还不好,所以……」 他还没说完,泽昀已经转身向外走,「你睡一下,等会我叫你吃晚餐。」他匆匆地说,像是无法再多停留片刻。 白天朗一下拉住他的手,本能的反应,连他自己也没料到,就对上泽昀同样吃惊的面孔。 他用力一拉,就把他拉到自己怀里,双臂下意识的搂住他。 「干吗要逃跑?」白天朗有点生气,莫名的,自己也说不清的理由。 「我没有。」他挣扎,又不敢碰到他还包着纱布的手臂。 白天朗见他像小鹿在自己怀里慌乱的模样,忍不住低低一笑。 太熟悉了,仿佛有过无数次这样的情景,现在的他,就是需要这样温馨的归属感。 「我都听到了。」既然他不老实的交代,那他就干脆直截了当。 「听到什么?」泽昀的声音里有一丝慌乱。 「上个礼拜你在我病床前说了什么?」他瞪他一眼,眼睛亮得吓人,脸孔故意板起来,凶凶的看他。 泽昀呆呆的望着他,这神情,这语调,天朗……是他的天朗回来了吗,莫名的就红了眼眶。 「该死!」白天朗低咒一声,他什么都还没说,他干么眼泪就要流出来的模样?慌忙地伸出手去擦他的眼睛,他不禁庆幸自己还有一只没上绷带的手。 「我听到了,」他用自己的额头贴着他的说,「你帮我戴戒指,吻我的手指……」 「听到了又怎样?」泽昀有些颤抖。 「没被吓到。」白天朗凝视着他的眼。 泽昀无言地看他,眼睛很深,像一汪大海,那样迎接着他。 「本来我正奇怪呢,都三十岁的大男人了,居然连个女朋友都没有!醒过来的时候,除了父母就是朋友,怎么可能,哪有那么失败的!然后看你像个鬼似的,一个礼拜在我病床前晃,那样仔细的为我做尽一切,又一副痛苦得快要死掉的模样,还装作什么都没有,我就确定了!这个家伙,就是我的爱人!每天晚上在我病床前莫名其妙地看我,还偷偷掉眼泪的家伙!」 泽昀痴痴看他,「真的没被吓到?」 「当然,为什么会被吓到?我很有眼光不是吗?你那么美,女人都没你那么漂亮,而这漂亮的痴情家伙是我的,我白天朗很了不起,是不是?」他黑亮的眼紧紧凝视他,酒窝又跑出来打招呼。 「白天朗,你真是个怪物……」泽昀望着他的眼睛,眼里的晶莹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 白天朗的手指轻轻拭了一颗,放到自己唇边,舔了舔,「咸的……」他低语,瞬间就压上泽昀的嘴唇,深深的用力的缠吻起来。 尾声 一个春日的午后,白天朗无意间打开了一个抽屉。 那是书房桌子最底层的抽屉,上面往日都带着锁,但今天,似乎是主人的疏忽,忘了上锁。 带着一种紧张的窃密心情,他拉开抽屉。 出乎意料的,里面只有两样东西。 一盒海蓝色的录音带和一本相簿。 白天朗对那盒录音带比较有兴趣,因为它的颜色。 只要看到这种颜色,心情都会莫名的温柔起来,因为那是泽昀最喜欢的颜色。 所以,他首先打开了录音带,放进录音机,卡带嘶嘶的转动起来。 很快,一个声音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 「天朗,用这种方式和你讲话很奇怪。」 白天朗急忙按下停止键,因为他被吓了一大跳,那是泽昀的声音! 稍稍平静心神,他又按下了y。 「今天晚上没有听我说,你知道我有多失望。也许不仅仅是失望……」声音忽然停了下来,他好像听到一声轻微的叹息。 莫名的,心一揪。 「你不知道我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对你说那些话,我想,自己没有再一次的勇气对你说出那些往事,说出那些事实了。可惜,你并不要听。 「我知道过了今晚,我再无法说第二遍,所以把想要对你说的话,用这个录下来,也许你永远也听不到,就算说给我自己听吧。 「你今天拿着那些照片质问我的时候,我心里最大的是恐惧。真的,非常害怕。因为你问起了我监狱的事,你在意的也许并非梓浩,而是我隐瞒你的监狱往事。 「以前,你对我说过不会逼迫我,我那时相信了你,真的傻傻的以为可以一辈子不说,我们也能过得很好,但仅仅是半年,我们便因此产生了矛盾,我又害怕又失望,这是当时心里最大的感觉。 「我知道,你对我为什么会坐牢一直心存疑问。」到了这里,泽昀的声音又顿了一下。 白天朗已经听得惊疑不定,泽昀这样说话太莫名其妙。他失去了记忆,一定有很多事,是自己不知道的! 他迫切的渴望听下去。 录音带的声音终于又响起来,彷佛是经过了一段思索。 「白天朗,会坐牢是因为你。这句话,本来我决意到死也不对你说的,因为这件事,会是我们之间的隔阂,我不敢想,你知道了真相会怎样想我。 「也许你会怨我,不该这样自己去坐牢,让一无所知的你因为事实而陷入痛苦。这样竟成了自私,但当时,我真的别无选择。所以,天朗,我不敢让你知道真相,也许你会痛苦,怜惜我,或是怨我,也许……有太多的也许,每一个都不是我想经历的。所以,尽管你多次试探询问,我始终缄口不言,不是不想,而是不敢。我打算,这是我到死的秘密,一个人的秘密。 「而监狱,那个地方,当然不会有什么美丽的回忆。我经常作恶梦,每次都被你唤醒,幸而醒来有你,但我都没对你说,梦境就是监狱,恶梦不是恶梦,而是事实。 「照片上的程梓浩,是我在监狱唯一的朋友。如果我告诉你,在监狱,我差一点被人强暴,是梓浩救了我;我差一点病死,也是梓浩救了我,你能不能接受?在监狱,我所能回忆的,就只有这些痛苦,所以,我永远也不想提起它们。心脏痛得快要死掉的时候,我念着你的名字,希望能见到你,我告诉自己要活着,活着就能再见到你…… 「我活着出了监狱,想报答的人就是梓浩。所以,当梓浩需要我帮忙的时候,我把酒吧抵押贷款,梓浩就像我的兄弟,而你,是我爱的人。」泽昀喘了口气。 「酒吧办理抵押的时候,我心里也有过犹豫。那天早上,你问我有多爱你?这让我意识到,我们之间还有的距离。原来。你竟感觉不到我的爱,那种失望痛苦的情绪,让我变得不安,所以抵押酒吧时,我很担心,怕你误会我。 「一直想找机会对你说,然而还是迟了,没想到,真相以我最最不愿的方式、暴露在你的面前。」他痛苦的叹息。 「天朗,我说过,我不相信承诺,是因为不敢。这半年,我们在一起的时间,是我生命里最快乐的日子,我已经变得越来越依赖你,也许你并没发现,但我发现了这点,然后开始变得不安。 「太过依赖,不能没有你,这样不行,我一直对自己这么说,因为我害怕还有改变的一天,就像那天早上你问我,爱你是不是如你爱我这般。」 白天朗尽管失去记忆,但这样赤裸裸的坦白还是让他很心疼。原来他曾经在不经意间伤害了他最亲密的人,是吗? 「我在害怕,天朗,真的很害怕,怕你知道以前的事,知道监狱的事,我怕你会有变化,甚至不再那么爱我。 「我知道,自己已经承受不了,承受不了你不爱我。如果真有那么一天,那真比死亡还可怕。 「今天,你这样直截了当的拒绝了我的交心,我居然不是生气,而只是害怕,害怕你是不是已不那么爱我?所以不需要我解释,是不是已经不在乎我?」 男声自嘲的笑了起来,听在白天朗耳里,只觉万分苦涩。「这样的泽昀,连我自己都觉得好笑。居然,没有办法在你面前大声说话,表达自己的不快,真的,居然……已经没有办法了。 「我太在乎你了,天朗,在乎你的一切,在乎得像没有了自己。 「如果,我们能一直相爱到老,那么,变成你的又有何妨?很久以前,我忽然有了这样的想法。」到此,泽昀的声音停了很久,久到白天朗以为带子已经播完,才听见熟悉的声音不甚确定的飘进耳中。 「天朗,你会一直爱我到老吗? 「我,会一直爱你,到老,到死……」 录音带到此已经没有声音,安静的房间里,只有嘶嘶转动的声响。 白天朗的脸颊不知何时已布满泪痕。 脑海里,似乎烧起了一团火焰,许许多多的影像如海啸般呼啸着挣扎着汹涌了过来,混乱成一片,让他几欲昏厥…… 而那影像中,唯一清晰的,便是一个人的脸孔。 那是泽昀,他看得很清楚,泽昀。 「我不想等到誓言破灭的那天,那种孤零零的感觉可以毁灭一切。我其实很脆弱,连我的灵魂都是破碎的,也许你觉得我的外表很美,但若相处久了,我很怕,怕你看到我残破不堪的灵魂,怕你再也无法忍受我的古怪,怕你终有嫌弃我的一天……所以,我想,我没办法向你承诺永远。」 「但我有要你承诺永远吗?有吗?泽昀! 「昀,我爱你,很爱很爱你,你感觉得到吗? 「你呢,你爱我吗?我一直想知道,你爱我有没有我爱你那么深,有吗? 「你什么事都不和我说!监狱里的,以前的,这个男人是谁,酒吧又为什么要抵押?这里的每件事,有哪样你是对我说过的?我对你而言是什么?难道不是你最重要的人吗?!难道不是可以商量的人吗?!你怎么还是……」 「不要,我不要那么辛苦,不想那么辛苦,那么一点一点的度过。白天朗,我们分手吧!分手!」 「泽昀!我不会分手,你听清楚?!不会分手!就算要死,我也不会放手!」 记忆之门一旦打开,就像潮水般向他扑涌过来,几乎要将他淹灭。 他颤抖的双手急急地翻开了相簿。 一张泛黄的照片,映入眼帘。 两个人抱在一起,山风吹乱了他们的头发。忽然看到那么年轻的自己和泽昀,他只有怔然。 这照片一定是被偷偷拍下的,自己的脸侧着,根本没有看向镜头,而他那样望着自己,好幸福的眼神。 青春飞扬的岁月里,他们已经在一起了啊!那时候的他,比现在更漂亮,那是一种清新且不食人间烟火的美,眼里也没有沉淀的沧桑和创伤,那么干净那么清澈的眼睛,这双眼,因为自己,蒙上了多少的悲伤和苦痛? 翻过一页,眼泪就这样莫名地流下来,那是一张自己睡着模样的照片。 眉宇间已经成熟了很多,大概正作着美梦,脸颊的酒窝有些微微的凹陷,安静又温暖的气息浓浓的扑散出来,他都可以感觉自己当时的安适和快乐。 翻动照片,他在背面发现泽昀飘逸的字迹。 酒窝的天朗,连作梦都会傻笑的家伙,摄于相识七周年清晨。 白天朗的视线全都模糊了,朦胧的光影里,似乎只剩下泽昀的身影。 那个午后,白天朗抱着相簿,静静坐在花园。 空气中飘散着清甜的香味,栀子花开了。 *** 泽昀正做着白天朗最爱吃的料理,目前的生活他已经很满足。 就算他全都想不起来,就算他们正在摸索着相处,这都不要紧,重要的是,天朗还活着,还这样活生生的在他身边! 他已经学会了感恩,学会了珍惜。在天朗被救活的那刻,他终于明白,只要他不死,只要他幸福,那么,其它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后来他醒了,但他忘了,忘了所有,也忘了他。 虽然很痛,但毕竟他是活着的!哪怕是失去爱情,但他还是活生生的! 原本他以为自己的爱情会永远消失,但,他真的很幸运,即便是失忆的天朗,仍然心里有他,仍然愿意接受他。 所以,够了,真的都够了。 他只要这样在天朗身边,就很幸福,不论他是否用过去一样的爱来爱自己,真的都不要紧。 他带着一颗感恩的心这样想着,身后忽然传来了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回头,看到自己的爱人站在那里,像往常一样。 只是,他的眼神仿佛有些不同。 闪亮深邃的,包含了他不知道的东西,太多太多…… 然后,他看见他朝自己张开了双臂,俊朗的脸上,扬起熟悉的酒窝,亲切性感。 「昀,还不过来吗?」他朝他喊。 听到这声呼喊,泽昀手上的碗碟就那样跌碎在地,可他全无所觉,只是痴痴、痴痴的望他。 温热的泪流了下来,模糊视线,这来不及看清他的样子,就被大力搂进那个炽热的怀抱。 熟悉的陌生,陌生的熟悉,那久违的怀抱,温暖炽热,燃烧到他那颗深藏的心,将他深深又轻轻的唤醒。 「天朗!天朗!」泽昀紧紧地回拥他,颤抖的,破碎的,缝合的,喜悦与悲伤,一起迸发。 「昀,我的昀,我回来了,回来了!」仿佛要将他融进骨血那般,紧紧的,紧紧的拥着他,「想起来了,我都想起来了……」 泽昀听见他低沉的声音,仿佛来自天堂的声音。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白天朗无数遍的呢喃,错过了太久,失去了太多,只有这一句话,可以表达自己的所有。 炽热的大掌轻轻解开泽昀胸前的衣扣,一条银色的细炼忽地在阳光下闪现。 在那条项链上挂着两枚戒指,银白的光泽跃动闪耀,那么美丽又那么亮眼,惹得白天朗的眼泪再度模糊了双眼。 他颤抖的手十分小心地摘下那挂在爱人颈项的项链。 「一直都在……」他激动地颤抖。 泽昀的眼睛也微微红了,看着那戒指再度到了情人手中。 「一直都在,是你送给我的,到死也不会放开。」他的手抚上他粗糙的掌心,那两枚戒指便合在他们掌心。 感觉到彼此的颤抖,他们的视线交缠在了一起。 白天朗拿起其中的一枚,握住了泽昀的手。 泽昀无声地看他。 白天朗微微一笑,泪水滴在泽昀手心,小心翼翼地将戒指套进那等待了许久的手指。 「泽昀先生,你愿不愿意和白天朗先生共度一生?不论疾病或苦难,都不能将你们分开,你会永远爱他,守护他?」他看着他的眼睛。 「我愿意。」深邃的眼,泛滥着情感,却依旧清澈,依旧坚定。 白天朗屏息着,强忍着自己的眼泪,那样一瞬不瞬的看他,看他也从自己手心拿起了戒指,轻轻替自己戴上。 两只戴戒指的手,十指相扣,握在了一起。 泽昀看着他的眼睛,「白天朗先生,你愿不愿意和泽昀先生共度一生?不论疾病或苦难,都不能将你们分开,你会永远爱他,守护他?」 「我愿意。」白天朗哽咽着,声音里的虔诚和颤抖,终让泽昀的泪水也流了下来。 两人无声的凝视,感情,已了然一生。 白天朗张开双臂,紧紧的,紧紧的,拥抱了泽昀。 他知道,这一生,他都不会再放手。 也再没什么,能让他放手,就连死亡也不能。 *** 如果常去海边,你一定见过这样一对男子,手挽着手散步。 他们手上戴着一样的戒指,一样的英俊,一样的出色,你不会怀疑他们之间的关系,不是朋友,不是兄弟,而是情人。 他看他的眼神,他对他的微笑,一个凝视,一个眼神,爱情特有的亲昵和芬芳,会轻易感染每一个看到的人,报以微笑,予以祝福。 又在某一个午后,你看到他们之间多了两个孩子。 可爱的孩子,一人牵着一个,你不会怀疑这是个幸福的家庭,即使这个家庭,没有女主人。 看着他们,你就好像听到了一首歌。 喜欢上可以在伞里靠近你的雨天 喜欢上可以静静反复想着你的黑夜 喜欢的感觉就像晒过太阳的棉被 带着一种温暖的香味 把我紧紧的包围我发现 爱你让我变成诗人 容易感动容易快乐 当你微笑望着我 就已经是一首歌 爱你让我变成诗人 变得浪漫变得深刻 有你经过的画面 点点滴滴都如此动人 都是瞬间的永恒 想知道白天朗与泽昀最初如何走在一起?请复习花园系列830《纯洁的黑心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