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道》 【一】义不容辞救子民,同仇敌忾保兄弟 卧薪尝胆十年磨一剑,呕心沥血再续武侠篇。天然一木十年心血倾心打造的武侠小说,将奉献于广大读者。要想先睹为快,请您点击豆豆小说阅读网。 ******** 那年那月那日那个清晨,一阵罕见的狂风,将驻扎檀州密云县城外的宋军哨营吹了个七零八落。看到中军大帐被掀起了半边,站岗的士兵们一阵慌乱,为首的副牌军吹起了告急哨。 一名校尉急火火走了过来,训斥道:“什么屁事就吹哨,敌情来了怎么办?真是白拿朝廷俸禄的窝囊废!” 面对这个不堪入耳的数落,那名副牌军大气不敢吭一声。这名校尉叫张重天,是都统制澹台有机的内弟。仗着这层裙带关系,他在军营里肆无忌惮,为所欲为,常常对士兵们颐指气使,稍不称心,便拳脚相加,众人私下里都叫他“张老虎”。 “张校尉,算了吧!招呼几个弟兄把大帐重新扎好,都统领马上就要议事”。 一名二十三、四岁左右的将领走过来解围,他个子不高,但身材魁梧,二目有神,棱角分明的脸上有几个耀眼的疤痕,举手投足间流露出一副不怒而威的气派。 他就是副统领司马徒,哨营中赫赫有名的骁将,人送外号“拼命三斧”。 张重天连忙换了一副笑脸,小心翼翼地问。 “司马将军,有什么机要军务?” 司马徒叹了一口气。上一天哨营里了一个大漏子。夜间巡哨的正牌军夏侯侯杀了十八名契丹鞑子。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夏侯候带着一哨骑兵,与正在附近村子抢掠的契丹人不期而遇。以前,类似的小股掳掠屡有发生,巡哨的宋兵大都熟视无睹,任其胡作非为一番后扬长而去。发生这种事情,戎边的将领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闻不问。有时受害的村民多了,聚众上访求助。请不得已之下,宋将才作作样子,率兵驱敌,伴功一阵。久而久之,双方竟达成了一种默契。前来掠夺的辽兵,一听到宋兵摇旗呐喊,便满载着掳掠到手的财物从容退去,宋兵也是兵不血刃,虚晃一枪而归。 其实,这忍气吞声的一昧退让,并不是宋军主将无能,而是形势所迫。想想当年契丹铁骑横踏中原,万马奔腾如同破竹之势,朝廷被迫在澶渊订立了屈辱的盟约,每年向辽方交纳白银十万两,绢二十万匹,“美”其名曰为“岁币”。这种苟安,使契丹鞑子猖獗到了极点,近几年更是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在边疆屡屡挑起事端,肆意挑衅。宋朝文武大臣,分成主战与主和两派,常常在大殿上争执不休,年老昏聩的宋哲宗,沉溺在“清明上河图”式的繁荣富庶里,一天到头生色犬马,纸醉金迷,再加上“尚文抑武”的祖宗家训,固然倾向主和一方,用加银加绢来平息辽国的挑衅。戎边的将领出自无奈,面对契丹人的烧杀抢掠,只好忍气吞声,无为而治。只是苦了那些无辜的平民。 面对宋军的熟视无睹,驻扎在檀州城的辽兵胆子越发大了,常常十几人骑便到密云县四处村子抢掠,有的竟向里纵深百里。夏侯候遇上的这股辽兵,不足二十人。为首的那名百夫长,正在奸淫一名村妇,旁边几名村民倒在血泊中,有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摔死在一块石头上,脑浆四溅,惨不忍睹。 夏侯候怒火腾的窜上心头,再也忍耐不住,策马挥枪带着十二名弟兄,将那些契丹鞑子杀了个人倾马翻,片甲不留。 这个消息就像一阵风迅速传开,宋军大营一下子沸腾了。在密云县调运粮草的都统制澹台有机闻讯如同五雷轰顶。 这个小小牌军,胆子也太大了。竟敢抗违朝廷,没有军令就擅自与契丹人交战。如果惹怒檀州城厉兵秣马,虎视眈眈的五万骑兵,密云县片刻就被踏为平地,战火将由此而燃。到那时,他这个都统制担负的干系就大了。 想到这里,澹台有机出了一身冷汗。他让副统领司马徒驱马回营,急召夏侯侯等十三人等候处置,他要先到北路军兵马指挥使童贯府中商榷补救措施。 “不知道澹台有机和童贯将怎样处理这件事,看来夏侯候的祸可闯大了!” 从个人私交上讲,司马徒与夏侯候一直不睦。这所驻扎着三万兵马的哨营里,与满朝文武大臣一样,这里的大小将领主战、主和分歧旷日已久。主战的是以兵马都监雷惊天为首的地方帮,主和的自然是以钦差大臣童贯为首的京都派。而哨营中,与主帅童贯有同乡之谊的都统制澹台有机,与副使司马徒又是两派的代表。“拼命三斧”司马徒,曾是主战派将领们的骄傲。他手中一柄重八十斤的大斧,勇冠三军,一连二年在校武场上折桂。作为主和战派最年轻最具实力的将领,司马徒的声威日盛,盖过了主和派的都统制澹台有机。这种局面,竟被一名小小的兵卒打破了。这个新进兵营的兵卒便是夏侯侯,更可恨的是他与澹台有机是同乡。 司马徒至今也忘不了那个耻辱的日子,那天校武场上,他手中的开山大斧出尽了风头,一连挫败了六名骁将的挑战。 都统制澹台有机看了看左右心腹,见他们脸怀怯意,只好作罢,有些不甘心地说。 “司马将军所向披靡,勇贯三军,众将还有不服的吗?” 听到那心照不宣的赞语,司马徒有些飘飘然了。 “司马将军,你愿向一名小小的兵丁赐教吗?” 一个怯怯的声音从森林般罗列的队伍中传来。 “不知天高地厚,一名小小兵丁,竟敢向副统领挑战,你是不是喝了迷魂汤?”在一名副牌军地训斥里,哄笑声浪迭起。 “职位高低并不代表着武功高低,如果校武场只是为将领们设立的话,我把刚才的冒昧之言收回!” 想不到那个长枪步卒不卑不亢,出言大大不逊。 司马徒有些挂不住了,他斥退那位出面制止的副牌军。 “这位兄弟说得对,校武场不分职位高低,只分本领大小。我司马徒送所有的将士们一个公道,甘愿接受你的挑战!” 一个十八、九岁的长枪步卒站了出来,他缓缓来到场中央,作了一个揖,竟说出了一番震惊全场的话。 “司马将军,你已经战了七场,耗力不少。我夏侯侯不想讨这个便宜,我和你要公平对决!” 他用枪尖就地划了一个仅容两脚站立的圆圈,方淡淡地道。 “十招为限,我若迈出圈子半步便认输!” 这番话语,几乎把所有的将领都激怒了。 “我们哨营咋出了这么个疯子,拖出去砍了算了!”······ 在一浪高过一浪的声讨中,司马徒的脸一会儿红了,一会儿又白了。 “这位年轻人,你祖籍是汉中什么地方?” 不管结局如何,司马徒这次脸面可丢大了。自己要借火浇油,让局势进一步发展下去,听着夏侯候那口浓重的家乡口音,澹台有机灵机一动,计上心头。他要攀这位同乡,给其壮壮胆色。 “小叉河夏侯村人!” 夏侯候地回话,正中澹台有机的下怀。 “年轻人,你我可是一河之隔,名符其实的同乡。我奉劝你一句,大言不惭靠得是艺高,而不是自以为是!”他转身对司马徒道:“司马将军,我这位小老乡虽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但他的先人可是三国时期名将夏侯惇,而且他们家族习武之风颇盛,你可不要轻而视之”。 短短几句话,既圆了场,还落了个顺水人情,又默许了两人的对决,让局势进一步发展下去,一箭三雕,澹台有机果然是老谋深算。 司马徒已是张弓引弦的箭,不得不发。他双手执斧,一言不发走了过去。 夏侯候站在圆中,双手抱枪举了一个揖。 “司马将军,请赐招!” 司马徒两臂发力,“力劈华山”,势如千钧,隐挟着风雷之威。 “好功夫,狂言小儿这下可死无葬身之地了!”······话音未落,夏侯候匪夷所思,一招普通的“金鸡乱点头”,围魏救赵攻其所必救。那枪刺向对方的双眼。 司马徒疾退之下用力过猛,一个踉跄险些跌倒,他就地螺旋,稳住身形,顺势一个“横扫千军”,改劈为扫,犹同奔雷闪电。不明就理的将士们都禁不住大声喝采。只有澹台有机几位行家,瞧出了端倪,暗暗称奇。 在喝采声中,夏候侯身子纹丝未动,长枪只是向前探了一探,还是那招“金鸡乱点头”,用老的招势倐又添了新力,只不过枪尖略低,刺向对方咽喉。 司马徒竟又退了一步,一转身,“秋风扫落叶”改攻对方下三路。“拼命三斧”名不虚传,上、中、下三路变化大有异曲同工之妙。 但见夏侯候身子还是纹丝未动,长枪只是抖了两抖,还是用那招“金鸡乱点头”,刺向对方两肩,司马徒竟又退了一步。 夏侯候用那招平淡无奇的“金鸡乱点头”,身子纹丝未动,逼得对方连退三步,校武场上所有人都觑破了门道,一时鸦雀无声。司马徒一声长啸,施出了绝学“天祖开山三十六斧”。刹那间,无数个斧头泼水般攻向夏侯候。 夏侯候以不变应万变,枪头乱抖,还是那式“金鸡乱点头”,枪枪不离对方两眼、咽喉、双肩五点三线。司马徒竟无计可施,手忙脚乱,电花石火间已走完九招,没有撼动夏侯侯半步。 对方的强悍,激起了司马徒求胜的欲望。他抱定同归于尽之决心,“叶落归根”连人带斧冲向夏侯候。 面对这两败俱伤的招法,夏侯候所料不及,情急之下变枪为棍,“横扫千军”施得与司马徒先前那招一模一样,借花献佛,借力破力,四两拨千斤,司马徒就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扫出了三丈多远。他双脚落地后,脸色红得就像一只茄子。 原来,为了破他这同归于尽的招法而又不伤及对方,夏侯候情急之下变刺为扫,冒险一试。如若不然,他司马徒焉有命在! 一员赫赫有名的骁将,竟被一个无名小卒用这种方式彻底击败了。司马徒又气又急,又羞又怒,恨不得地下有条缝钻了下去。 两人的梁子就这样结下了,结得那么深,没有半点缓和的余地。接下来的几年里夏侯候平步青云,虽然靠得是真本领,而不是靠澹台有机这位同乡的提携;虽然夏侯候一直倾向主战派,对澹台有机无为而治存有明显分歧,曾公开顶撞他几次。但司马徒一直把夏侯候当作澹台有机的人。两人相见时,他始终冷着脸,没给夏侯候半点好颜色。 如今,对方捅了一个大漏子,司马徒不仅没有一丝一毫地窃喜,而且还为其深深担忧起来。 “看来,澹台有机和童贯这对一丘之貉,要牺牲夏侯候等人,丢车保帅,平息契丹人的怒火”。 果不出所料,还没等中军大帐重新扎好,便闻马蹄声声,澹台有机一阵风似的赶来,他纵身下马,一边将缰绳递入张重天手上,一边急火火地对司马徒说:“司马将军,传令下去,鸣鼓升帐,上面急令立刻处置肇事人员”。 司马徒的心就像战鼓般,“咚!咚!咚!”急跳不停。 三通鼓过后,大小三十多名将领鱼贯而入,但见都统制澹台有机坐在帐中沉着脸,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便少了昔日的客套,按次林立两侧。 夏侯候是最后一个进来的,一迈进大帐,澹台有机便发难了。 “夏侯牌军,你知罪吗?” “愿闻其详!”夏侯侯也没入列,双手抱拳道。 “夏侯牌军,你认为我懦弱无能,眼里没有我这个都统制,我不计较。但你擅自挑起契丹人的事端,我还能再忍气吞声吗?你知道不知道,杀掉十几个契丹人,等于毁了我们大宋经营了几十年北疆安定局面。我们朝廷金科玉律还要不要,我们营中的军法还要不要!来人,把他给我绑了,斩首示众”。 一声令下,两名执刀,两名执索的兵丁冲了进来。 夏侯候从容地迎了上去。 “违犯军令,我夏侯候甘愿受缚。但我不明白,我们保卫自己的家园不受侵犯,保护无辜的百姓不受伤害,又错在哪里?做为一名食朝廷俸禄,担负戎边之责的将士,难道眼睁睁看着那些手无寸铁的老人、妇女和孩子被契丹鞑子肆意烧杀、奸淫、掳掠,而无动于衷才算是忠君爱国的话,我夏侯候死不瞑目,大宋千千万万将士更不甘心啊!我相信,任何一个有良心的大宋子民,看到那血淋淋的一幕,都不会无动于衷的!”夏侯候定了定话音,无限伤感地道:“你们知道吗?那名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小女子遭到了契丹鞑子们百般凌辱,连哭的力气也没有了。她的公爹和丈夫倒在血泊中,可怜的婆婆下身插进了一杆长枪,鲜血顺着枪杆流个不停,尚在襁褓的孩子被摔死在一块石头上,脑浆四溅······” 这番话语,就像一把刀子,扎得每一个人都在流血。 除去张重天等几名澹台有机的心腹外,大帐内几乎所有的将领都跪了下来。 “番人可恶,夏侯牌军情有可原,望都统领三思而行!” “望都统领三思而行!”······ 听到众将异口同声的声音,澹台有机一下子陷入了沉思中。说句良心话,契丹人的猖獗,他也深恨痛绝,但因朝廷苟安的严律毫无商榷的余地,放过夏侯候就等于对他的行为是一种纵容和认可。那样的话,自己担负的干系则更大,兵马指挥使童贯那一关肯定过不了。对夏侯侯采取先斩后奏,就是他的密令。想不到遭到了大多数将领们的反对和不满。如果自己不能够快刀斩乱麻,妥善处置这件事,按与童贯筹划的一步步走下去,那么事态将进一步扩大,上面一旦追究下来,那可是吃不了兜着走。这事谁也捂不住,毕竟是十八条人命啊!契丹人一旦知晓,后果将不堪设想。 打心里讲,对这位同乡,澹台有机还是有些赏识的。他武功韬略无一不精,手中一杆大铁抢,无人能挡,一连三年在十万北路军大校场上折桂,给他添光不少。但这次他捅下的漏子太大了,就是把他这个都统制一并填上也堵不住。 堵不住不如不堵,同乡也罢,赏识也罢,总不能为了一个夏侯候葬送前程。 为一个女人争风吃醋发生械斗,将为首的将领斩首示众,其余十二人连同那名村妇一并交给契丹人发落,加上丰厚的赔偿,另外再给耶律里奇一些好处。将这场公然冲突变为私下械斗,事态将会留有缓和的余地。为一个女人争风吃醋被杀不是一件什么光彩的事,一向好胜的耶律里奇也不会为此挑起战端。这是澹台有机和童贯密谋的良策。如果要保住自己的官职,免担干系的话,这也是唯一可行的。杀一个夏侯候,平息契丹人的怒火,避免兵戎相见。这对朝廷也是一个最好的交待。 想到这里,澹台有机面对跪着求免的那些将领,倐得沉下了脸,抽出两支兵符仍在地上,提高了声音喊道:“执行官听令,速斩夏侯候,再有人求免,军法从处!” 五花大绑的夏侯候一走出中军大帐,便发现随他巡哨的十二名弟兄和救下来的村妇,也都被绑了个结结实实,排成了一溜。两侧上百名校刀手横戈以待,杀气腾腾。他不由大吃一惊:“这个澹台有机苟且偷安,竟要拿我们项上人头,给那些契丹人当祭品!” “报!”一名放哨的兵丁忙不失地闯了进来,打破了沉寂。 “什么事,从实禀来!“澹台有机沉声道。 “有上千名平民,聚集在营外,不顾将士们阻拦,硬要冲进来,为夏侯候请愿!” 澹台有机挥了一下手,待那兵丁退下后方道。 “张校尉!” “末将在!”张重天站了出来,情急之下澹台有机只好用手上这张摸底的牌。 “马上纠集五百名弓箭手,那些逆民若再敢迈进大营半步,一律格杀勿论!” “末将遵命!” 张重天接过兵符,还没等转身,便听到一个炸雷般的声音。 “且慢!” 沉闷多时一言不发的司马徒,“呼”得站了起来。 “都统领,恕属下冒昧问一句,我们这些将士,是来干什么的?” 这个愣张飞,这个时候当什么出头鸟。杀掉夏侯候不正好遂了你的心愿吗?澹台有机侧身向他递了一个眼色,方淡淡地道。 “司马将军,你卖什么关子。明知故问,我们千里迢迢,四面八方不辞劳苦驻扎在此地,不就是为了保家卫国吗?” 面对对方的示意,司马徒竟有些愤愤然了。暗道:澹台有机啊澹台有机,你太小觑我司马徒了。夏侯候与我有过节不假,但我不能违背自己的良心,我司马徒也是一条恩怨是非分得清辩的明的汉子,眼子里揉不进半粒沙子。今天夏侯候的事,我管定了。就是担上违令抗上的斩首罪名,也在所不惜。 “都统领所言不差,我们远离家乡到这里是来保家卫国的。但用刀举向自己兄弟的头颅,用弓箭瞄向那些手无寸铁的平民,这又算什么保家卫国!” 声色俱厉的话语,激得澹台有机恼羞成怒。 “军令如山!这儿是我澹台有机的都统制,不是司马徒的!” “说得一点不假!军令如山。但要看什么令,如果是战场上杀敌的令,弟兄们可以奋勇当先,浴血疆场,就是舍上身家性命,也没人说一个‘不’字!但杀害自己的弟兄和无辜的百姓,不仅我不答应,就是哨营三万名弟兄也不答应!没有朝廷旨意就擅杀将领,不问青红皂白;没有朝廷旨意就号令三军将弓箭指向那些无辜的村民,为所欲为。澹台有机,你是这里的统领不假,但你为了免担干系,置众将的请命而不顾,视民情民怨于粪土,欲盖弥彰,一手遮天,你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 一番刀子般的话,说得澹台有机哑口无言,他望着一双双眼睛里射出憤恚的目光,就像打翻了五味瓶似的,心里带着几分惊慌几分失措几分颓丧几分不甘心。停顿了半刻,他叹道。 “司马徒将军,我这个都统制是个银杆蜡枪头,不仅无用而且还无奈啊!指挥使处处製肘,我也是一言难尽。檀州城五万契丹铁骑横戈以待,如果他们以此为借口趁机发难,我们这所哨营片刻将踏为平地!杀夏侯候,不过是一个缓兵之计,如果不给耶律里奇一个交代,我们大宋很可能就被拖入战争的深渊,到那时,我一个小小都统制就是舍上身家性命,又如何担待的了!” “有我,和这里所有的弟兄们,还有我们哨营三万将士一起承担!既然契丹人早晚要来,我们应该一起商榷对策,而不是阵前诛杀大将,长契丹鞑子的志气,灭自家的威风!一而再,再而三的软弱,只能让他们更加猖獗,受害的是无辜的村民”。 司马徒一矢中的,激起了大多数将领的共鸣。 “司马将军说的对,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我们怕契丹人个鸟!” “一味的退让,只能是自取灭亡!” “就按司马将军说的办,天大的事大家一起承担!” “对!大家一起承担!” ······ 澹台有机独木难撑,见局势已经失控,便打起了退堂鼓,不求力挽狂澜,但求全身而退。 “司马将军,童指挥使那儿需要有个交代,还有粮草、马匹、兵械更要筹办,这些事宜乃当务之急,需要我亲手操办,这里大小军务,就烦你代劳了!” 这个老狐狸,看样子不单单是明哲保身,从这个热锅上退下来;还要填柴加火,把司马徒和那些主战的将领们一起烤。 司马徒看着澹台有机,那带着三分诚恳溢着六分笑意的脸上,还隐藏着一分意味深长的东西。 是的,刚才自己的那番言辞,确有抗令之嫌,如果澹台有机趁火打劫,到兵马指挥使童贯那儿告一状,自己担负的干系就大了!但不这样的话,僵局不仅无法缓和,夏侯候也已人头落地。 “天大的事,就由我一人承担好了!”想着刚才的信言旦旦,说出的话就像泼出的水,既然无法收回那就不收。开弓没有回头箭,司马徒一咬牙,定了定心绪,闲庭信步般在大帐走了几步方缓缓道。 “都统领既然另有要务,我从命就是。让张校尉点齐二百名精兵随从,这里发生的大小事儿,都由我司马徒一人担了!” 再回到中军大帐,夏侯候就像从鬼门关上走了回来。他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与他有关,更不知道澹台有机带着他的左右心腹踏上了北路军帅府的行程,他只知道与他素来不睦的司马徒端坐帐中。 让夏侯候想不到的是,迎接他的司马徒和二十多名将士竟是无比热情,与方才澹台有机的冷肃严厉、咄咄逼人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夏侯将军,你为哨营三万弟兄,为密云县受苦受难的村民,出了一口窝囊气。请受我一拜!” 言语间,司马徒已是双膝落地,两旁所有将领也跪了下来。 闻听此言,夏侯候百感交集,热泪盈眶,他忙不迭地跪了下来。 “不!司马将军,应该叩拜的是我。如果不是你和弟兄们舍命保全,我夏侯候焉有命在!” “夏侯将军,听说你一人一枪杀了十名鞑子,檀州城内那个耶律里奇听了可要尿裤子了!” 两人相拥到一起,不由哈哈大笑。众将也跟着笑了起来。 郎爽的笑声透过中军大帐,盖住飒飒寒风,直冲云霄。 这些生死与共的汉子们,燃烧起的这股精忠报国的激情,如同熊熊烈火,契丹人的铁骑是踏不灭的! 【二】说书场上谈刀兵,布衣少年疑窦生 卧薪尝胆十年磨一剑,呕心沥血再续武侠篇。天然一木十年心血倾心打造的武侠小说,将奉献于广大读者。要想先睹为快,请您点击豆豆小说阅读网。 ******** 那年那月那日,浙江绍兴镇刮过一阵龙卷风,将镇上那棵百年老槐连根拔起。 丁二说,今年要出大事。 丁二是镇上年龄最老,辈份最高,学问最深的人。据说曾在“拗相公”王安石府上做过幕僚,因参与变法而受欧阳修等保守势力的排挤,怀才不遇愤返原籍,做了一名布衣平民,整日往返于茶舍酒肆间,以说书唱鼓为业。他的话自然有一定的权威性。 “到底要出什么咋等大事?”在人们不断地猜测中,宋哲宗驾崩,赵佶登基,号徽宗。 换什么皇帝,改什么年号,这些对镇上的人们来讲,扯不上任何关系,自然就漠不关心了,谈论没几天便淡了。 就在这当口,北方传来一个振奋人心的捷报,正牌军夏侯侯十三骑檀州城外大破辽兵三万。 这个消息犹同雨后春蛰,绍兴镇沸腾了! 那年冬天,街头巷尾茶前饭后人们谈论最多的就是这件事。夏侯候的名字,已是家喻户晓,成是人们心目中的大英雄。 大寒的第一天,北风刀子般地扎着人的脸生疼。 大街上来往的行人越发的稀少了。但寒冷却驱不走人们的热情,镇上大小茶馆酒肆已是人满为患。丁二先生自然是一个活字招牌,夏侯候在他的故事里成了一个神话。镇上最大的“四方”茶馆,听书的人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扯呼’在北方人嘴里就是开溜,也就是逃跑的意思。但在夏侯将军嘴里,却成了一个行动的密令!一句‘扯呼’气贯长虹,吓得契丹主帅耶律里奇魂飞魄散,三万铁骑溃不成军。有人说了,一句话就能击溃三万辽兵,不是吹牛吧!说来话长,众位客官,且听我丁老二从头讲来······” 在丁二先生阴阳顿措的声音里,众人已是听得如醉如痴。 一个七、八岁的男孩,耐着寒冷,站在窗外一动不动,内心早已沉浸在故事的情节里。但见他身着简朴,浓眉大眼,倒也十分精神。 “刚过完冬至,二十二的正牌军夏侯候,率领一哨骑兵在巡哨。忽闻马蹄声声,尘土飞扬,辽国大军来犯。 夏侯牌军冷静沉着,他迅速将所部十三人分成五队。他与副牌军‘大刀’冯其儒在前诱敌,神箭手典然、雷冲随后策应,‘一阵风’员飞驱马赶至哨台放狼烟,其余二队备好火具,埋伏在潞河岸滩十八里芦花荡内,听到号令便放火。行动的号令就是‘扯呼’。 辽兵愈来愈近,夏侯候指着不远处的一片小树林,让典、雷二人匿身其中。他大枪一挥,催马冲了上去。冯其儒紧随其后。 但见夏侯将军铁抢飞舞,神出鬼落,一人一枪杀得契丹人鬼哭狼嚎,所到之处,无人能挡。 辽军先锋忽赤兀手挥狼牙棒杀来。 众位客官,这个忽赤兀可非等闲之辈。他一身蛮力,能拉住四匹烈马。精读汉史的辽国耶律延禧颇为赏识其人,送了个外号叫‘赛项羽’。他是耶律里奇麾下的心腹爱将。这次,辽军为雪冬至前夜十八名将士因抢掠被剿灭之耻,便委任忽赤兀为先锋主将,三万骑兵突袭密云县前方宋军哨营。 闲话少说,言归正传。‘赛项羽’忽赤兀见夏侯候连挑数名大将,大喊一声:‘我来也!’ 催马向前,两臂一晃,狼牙棒重如千斤,快似闪电击向夏侯候。 夏侯牌军不退不让,大铁抢一横,‘举火烧天’之势,迎向狼牙棒。 火花四溅,两件重兵刃撞到了一起。 忽赤兀‘哎哟’一声,那个力大千斤的赛项羽,竟被震得两臂发麻,狼牙棒几乎脱掉。 话音未落,夏侯牌军大铁抢就势一挑,这一招可是大有名堂,乃是追风枪十三绝技之一,‘月下追韩信’。忽赤兀一句话还没说完,便被一枪挑飞,庞大的身躯将那面先锋大旗砸折。护旗的牙将连人带马随着旗杆跌倒。忽赤兀不叫忽赤兀了,成了一命呜乎了。西楚霸王项羽早在阎王殿里等着讨还冒名之帐了! 大刀冯其儒不甘其后,五环大刀左右纷飞,但见白光起处,三、四名番兵番将已成了刀下之鬼。 突袭得手,两人不再恋战,一勒缰绳调转马头疾退。 耶律里奇见对方只两人两骑便杀了自己三万人马一个措手不及,而且还损兵折将,不由怒火中烧,急率大军紧跟不舍。 杀至小树林,弓弩响处,番兵番将纷纷落马,耶律里奇左臂中箭,他怒拔箭矢,驱马急追。大军所到之处,小树林几乎踏为平地。 一进一退,四骑已将穷追不舍的辽军大部引入芦花荡。 夏侯将军‘一声’‘扯呼’,四处火起,火借风势,一发不可收拾,将辽兵烧了个人倾马翻。 远处狼烟冲天,副统领司马徒率二万宋兵杀来。 十三骑拒辽兵三万,夏侯候一战成名······” 不知不觉,天已近晌午,丁二先生的评书暂告一段落,茶馆里的人也相继散去。只有那个男孩还站在窗外有些恋恋不舍。 “丁默,你光顾听书,你娘的病好些了没有?” 在丁二先生的唤声里,男孩方才从故事的情节中清醒过来。想想自己为给娘亲抓药,一大早就出来筹借银子,路过茶馆听书入了迷而耽搁了正事,天都这般时辰了,银子却无处可借,他不由有些急了。 丁二先生好像觑破了他的心事,连声道。 “孩子,你等一下,等一下!”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碎银,走到窗下看了丁默一眼,稍微迟疑了一下,长叹了一口气,便又掏出了一块大些的,一齐塞到他手上。 “孩子,这些碎银子,你应应急,给你娘抓几服好药”。 “二爷爷,上次借的银子还没还您呢?” 丁默犹豫着,从刚才的举动中可以看出,丁二先生手头也不宽绰,他实在有些不好意思收下银子。 “好孩子,快拿着!你跟爷爷推让啥?爷爷日子紧巴点咬咬牙就挺过去了,你娘的病却是半刻也不能耽搁啊!”一番感人肺腑的话,让他热泪盈眶。丁默默默接过银子,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一声不吭地走了。 丁二老先生摇了摇头,看着丁默远去的身影,不由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唉!孤儿寡母,孤苦伶仃,家门不幸,众叛亲离。丁汝舟,你妄称‘北侠’,怎能弃他们而不顾!” 天灰蒙蒙的,风刀子般的刮个不停,天气干冷干冷的,晌午的太阳畏缩在云层深处不敢露面。 镇尾一家低矮的茅舍里,一个形容枯槁的女子躺在土炕上,想着心事。 “默儿”。她轻轻唤着,然后便咳个不停。她挣扎着坐了起来,右手支撑,左手颤微微地拿起炕边缺腿桌上儿子的临帖。 王義之的《兰亭序》,竟让儿子描摹的惟妙维肖。她有些自慰的笑了。 病妇名叫黄灵秀,是江湖久负盛名的大侠丁汝舟的弃妻。 想当年,出身名门才貌双绝的黄灵秀与十八万禁军教头丁汝舟结为秦晋,一时轰动京城,传为一段佳话。谁知天遭不测风云,黄灵秀的父亲在一次文人雅会上,盛情难却下描摹了端王赵佶的《锦鸡图》而招来杀身之祸。不知为何,丈夫丁汝舟挂印辞官,夤夜离家,再无踪迹。只留下一封休书,让怀孕在身的黄灵秀欲哭无泪。好在老天开眼,黄父由斩立决改为千里流配。 家遭噩变,几经颠离流所的黄灵秀,在返还原籍的行途中落下了病根。几年来,她也断断续续听到那个负心人在太行山行侠仗义的消息。然而,几千里之遥,她纵有千般万般委屈又向谁诉说。生活的艰难,感情的折磨,在痛苦的煎熬里度日如年的黄灵秀,唯一的籍慰,就是看到儿子一天天成长。 “娘,药我给您抓来了!”丁默几乎是小跑着进了门。 “银子从哪里来的?” 在母亲地追问下,丁默熟练地支起药锅子,先舀了一瓢水倒了进去,又抓了一把稻草塞在锅下,用火石燃上火,用力吹了一下,火苗忽得窜了出来。他一边小心奕奕地兑着草药,一边回答着母亲的问话。 “丁二爷爷给的!” “你二爷爷家日子也不好过,你怎么好意思难为他老人家!” 面对目前的斥责,丁默小心解释着。 “我没向二爷爷讨,是他硬塞给我的!” “唉!天底下的好心人咋都这么难呢!”黄灵秀唉声叹气道。 “默儿,丁二爷爷的恩情你一定要铭记在心!” 听着母亲的叮咛,丁默郑重地点了点头。 这时,煎药锅里的水沸腾了,浓浓的草药味四漫开来,屋子里也开始有了一些暖意。 “大姐,你的老病咋又犯了?” 在一个又清又脆,又柔又媚的呖呖莺声里,一个如花似玉,落雁沉鱼,闭月羞花的女子,体态轻盈,腰肢袅娜,拎着大包小裹走了进来。 “二姨来了,二姨来了!”丁默高兴地大呼小叫着。 “默儿,吵什么,还不给你姨娘拿杌子”。 黄灵秀刚说完,便咳个不停。丁默忙不迭地把煎好的药盛在一只瓷碗里,用汤勺搅了搅,小心奕奕地端到母亲面前。 黄灵秀呷了一口药,止住了咳嗽,便满脸关切地问:“灵素,大祖的官司了了没有?” “大姐,瞧你一副菩萨心肠,都病成这样了,还挂念着别人。大祖的官司了了,只是费了不少银子,京城的酒坊也卖了,生意做不成了,我们只好打道回府。三年的折腾,陈家伤了元气,大祖也一蹶不振,整日以酒浇愁”。 黄灵素扫视了屋子一圈,目光落在丁默的临帖上,一探身子拿在手中,看着那刚劲有力的字体,不由引起无限伤感来。 想当年,为救父亲,心比天高的她委曲求全,嫁给江浙首富陈大祖。自叹红颜薄命的黄灵素,与陈家酒坊丰俊神朗,精神强干的帐房总管闻天暗生情愫,红杏出墙并珠胎暗结。想不到闻天竟是一个衣冠禽兽,为谋密方,花言巧语骗得黄灵素的真情,再下圈套让陈太祖惹上一身官司,久负盛誉的名酒绍兴女儿红从此一落千丈。 “素妹,那个孩子还好吗?听说托养的秦大官人是京城名捕,大祖的事他出过力没有?” 对姐姐一连串地问话,黄灵素只是沉默不语,她握着黄灵秀枯柴般的左手,半晌才幽幽叹道:“姐,咱们的命可比黄连还苦!” 姐妹俩相拥而泣,站在一旁的丁默也流下了一串热泪。黄灵素看着他那悲伤的样子,不由心如刀绞,她恨恨地道。 “姐,这个弱肉强食的世道,舞文弄墨成不了事,你应该让默儿学他爹,做一条顶天立地的汉子!” “你提那个薄情寡义的人干啥!默儿没他这样的父亲!” 黄灵秀忿忿地道 “姐,姐夫决不是那种人,当初离开你,他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 黄灵素的劝言,更增添了姐姐心头的怒火。 “什么苦衷,八年了,他负心而去,撇下了我们孤儿寡母,不知受了多少苦,吃了多累,他知道吗?体谅过我们吗?” 说着说着,黄灵秀已是泣不成声。 “二姨,我爹是强盗,他抛弃了我和娘,只顾自己在太行山占山为王,逍遥快活,不顾我们的死活。我恨死了他。我要让夏侯候剿灭他!” 丁默挥着右拳,大声道。 “默儿,别胡说八道”。 黄灵秀厉言道。 望着发怒的母亲,丁默愣了。 黄灵素看了发呆的丁默一眼,郑重地说:“默儿,别人怎么说你父亲是别人的事,你要记住,你爹当年是十八万禁军教头,后被坏人陷害,迫不得已才离开你和你娘,浪迹天涯,行侠仗义,占山为王,杀富劫贫,替天行道,人称‘北侠’。他不仅不是一个强盗,还是一个真正的大英雄”。 “他是夏侯候那样的大英雄吗?” “不!他们走得是两条道”。 “两条什么道?” “白道和黑道!” 黑道和白道,是两条永远不同的道。 但在这个黑白混淆的世道里,什么是白道?什么又是黑道?两者的区别又在哪里? 大宋子民心中的大英雄夏侯候知道吗? 被称为“北侠”的金钩铁划丁汝舟知道吗? 镇上那位年龄最大辈份最高学问最深的丁二先生知道? 丁默幼小的心灵,留下了太多太多的迷惑。 这种疑惑,岂不是延续了几千年。从荆轲刺向秦王的那一剑,到陈胜、吴广在大泽乡揭竿为旗;从西楚霸王魂断乌江,到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从李世民玄武门骨肉相残,到南唐后主“一江春水向东流”的那声悲叹;从宋太祖发起陈桥兵变,到杨继业头撞李陵碑·······无论现在的,还是过去的,无论活着的,还是死去的,这种疑惑,谁能解答?这种疑惑,能延续到何时,谁能知晓? 【三】泰山之巅风云起,江南小镇洗清名 卧薪尝胆十年磨一剑,呕心沥血再续武侠篇。天然一木十年心血倾心打造的武侠小说,将奉献于广大读者。要想先睹为快,请您点击豆豆小说阅读网。 ******** 阳春三月,春暖花开,风和日丽。每到这个季节,游泰山观日出的人便多了起来。 今年刚进三月,泰山上的游客便比往年多了近两倍。大相径庭的是以前文人墨客居多,而这次武林人士占了七成之多。北少林、南武当、五岳派、七大帮、牵机门、祭剑堂、太行十八寨等黑、白两道的高手云集此处,泰山脚下上百家客栈已是人满为患。 原来,“金刀铁掌”秦桓和“金钩银划”丁汝舟将在本月中旬决斗于泰山之巅。 “流云飞袖天外仙,五十弦翻花不眠。九九归一断肠剑,慈悲为怀泪潸然”。十年前,华山论雄,天外仙、琴魔、鬼杀、慈悲大师四大绝世高人泰山之巅激斗二天二夜,无字碑下排定座次。排名第一的天外仙司徒日月淡出江湖,十几年来神龙见首不见尾。其次的琴魔花不眠,定居蓬莱仙岛,苦研武学。最后一名的慈悲大师了然,修身少林寺,从未迈出山门一步。倒是名列第三的鬼杀齐七,一把“相思剑”横扫江湖。“祭断堂,一炷香,鬼杀笑,人断肠”。十几年来,祭剑堂势力称霸大江南北,门下弟子遍布天下。齐七还与朝廷权臣蔡京、童贯等辈勾结,鱼肉百姓、杀戮义士,陷害忠良,在江湖上掀起一场场血雨腥风,令武林志士恨之如骨。为了与齐七抗衡,江湖武林志士欲选出一位盟主。众望所归,呼声最高的便是丁汝舟。几年来,他带领太行山十八寨的汉子们,杀贪官、除污吏,劫富济贫,替天行道。而且他武艺超群,一对金钩罕逢敌手,是新近崛起武林的翘首,誉称“北侠”。 江湖上的这些举动,引起了宋徽宗赵佶的恐慌不安。这位刚刚登基不到一年的皇帝,与丁汝舟曾有过私怨。九年前,还是端王的他因一张字画,便以“造逆”的罪名将其岳父判了个斩立决。十八万禁军教头丁汝舟恚愤之下,夜闯端王府,勇挫三大虎贲士卫,投刀留简,吓得赵佶三魂去了两魂半,迫不得己对其岳父网开一面,改判为千里流配。这件事儿知情的人虽不多,但却一直是赵佶的一决心病,在很长时间里他都惶惶不可终日。为了阻挠南、北武林推举丁汝舟做盟主,赵佶和他的心腹大臣们积心处虑,密谋了一明一暗两条妙计。明里让名震九重的京城总捕头秦桓向丁汝舟挑战。暗处则让齐七动用祭剑堂门下弟子,冒丁汝舟之名,对名门正派公然杀戮行逆,污其北侠声名,挑起江湖各大门派的事端,使之成为众矢之的。 轰动江湖的泰山之巅对决,是蔡京门下的幕僚们精心策划的一石二鸟之计。秦桓不仅是江湖武林近几年来脱颖而出的新秀,誉称“南捕”,与“北侠”齐名,而且还是少林、武当两派的挂名弟子。秦、丁之争,他用的便是这个身份。如果胜了,丁汝舟便无颜做盟主;如果输了,将大大损害少林、武当的声威,齐七再在暗中推波助澜,整个江湖便会卷入腥风血雨的门派之争中。泰山之战,就是没有朝廷的暗中参与,也是举足轻重。秦桓身后是少林、武当等名门正派,而丁汝舟身后则是黄河两岸,大江南北所有的武林志士。 华山掌门“紫气东来”方恨水来了,丐帮帮门“生不逢时”逄大有来了,风月楼楼主“花好月圆”上官夫人也来了······武当掌门的两位师叔“武当双绝”也悄悄下山,少林寺武僧院首席长老,十年没出寺门的“慈悲大师”了然也出动了。 三月十五日,北侠南捕决战于泰山之巅,使整个江湖沸腾了。 夕阳如火,松林如带,瀑涛如烟,巨石如铁。一七旬老僧,身披木棉袈裟,银须飘飘,慈眉善目,他双手合什停在胸前,双膝盘坐在巨石上一动不动。老僧对面,一年轻书生,一袭蓝衫,头裹蓝巾,浓目阔目,英气逼人。他双手合掌左上右下,盘放在双膝上,与老僧一样盘坐着一动不动。 两人不知已坐了有多久,但见一只老鸦盘旋飞过,半空洒下点点秽物。 老僧双掌齐挥,两股气浪将洒向自身的秽物击飞。看那书生,依然纹丝不动,任凭秽物洒了一身。 老僧唉声叹道:“老衲输了!”。 这个老僧,便是“慈悲大师”了然,那蓝衫书生便是北侠丁汝舟。 为了阻止这场牵动整个武林的争斗,了然悄然离寺,密约丁汝舟于松林中,将三月十五日那场决斗提前上演。只不过将“武”斗改为“文”斗,静坐不动,比拼定力、耐力、内力。想那少林“易筋经”,冠绝天下,而打坐又是出家人的必修功课。了然三岁便入少林,几十年来心无旁骛,潜修武学,已具备一甲子半功力,放眼天下,只有天外仙的“玄天功”才能与之抗衡。作为一个武林前辈,如果不是事关重大,他也不想占这个便宜,料想不到的是丁汝舟竟不假思索一口应允。 更让了然暗暗吃惊的是静坐了三天三夜,丁汝舟仍然气闲若定,看不出半点疲态。倒是他让一只乌鸦扰乱了阵脚。木棉袈裟乃少林镇寺之宝,容不得半点玷污,迫不得已之下只好出手。 丁汝舟暗叫一声“惭愧”。如果不是那只乌鸦无意间助了一臂之力,再坚持到天黑,他便要认输了。三天三日的打坐,看似平静,实则已耗尽了他所有的精力和耐力,而且内力后劲也越来越淡。 丁汝舟缓缓站起身来,呼了一口长气,松开四肢,面对了然拱手拱腰长拜数次。了然一脸迷惑,飘然而起,单掌拱让道:“丁施主,何必多礼”。 丁汝舟笑得有些尴尬,想不到自己的藏拙,竟骗过了这位高僧。原来,漫长的拚斗让他后力不济,连说话也不能了。刚才的那些动作,是本门的秘宗运功之法。好在几个拱拜后,内力又源源不断地涌了上来。他尴尬之色随即一扫而光,谦然道:“大师慈悲之心名不虚传,晚辈赢得万分侥幸,而且还占尽便宜”。 了然想不到自己憋在心里的话,对方竟替他说了,不由一愣道:“打坐本是出家人必修之功,占便宜之人应该是我才对!” “不!大师打坐时双手拱立胸前,而我双手放在膝上。即便我占了这天大的便宜,如果不是那只乌鸦助了一臂之力,我还是要输的!”。 了然叹服道:“丁施主虚怀若谷,胜不骄,败不馁,北侠之称果非沽名钓誉。不管怎样,老衲还是输了,甘愿回答你三问!” 原来这次比斗有约再先,丁汝舟输了,便主动放弃两日后的泰山之争;了然输了,便要回答对方提出的三个问题。 两人复又盘膝而坐,丁汝舟开始发问, “敢问大师,你的‘内筋经’、‘如来掌’、‘般若手’、‘狮子吼’”,少林四大绝学,足以与司徒日月的‘流云剑’、‘飞袖手’、‘玄天功’、‘太白步’一决高低。琴魔、鬼杀绝非你的对手,十年前泰山论雄,无字碑下排定座次,大师为什么却屈居末席呢?” “天下万事离不开一个‘理字’,佛学讲‘水到渠成’”。了然双手合什,唱了一个诺道:“天外仙名重如山,主持正义,从不行不端之事,也不妄开杀戒,老僧是心服口服。琴魔、鬼杀也不敢贸然挑战,第一的排名乃众望所归。倒是第二的座次悬念多多,争得不可开交。琴魔和鬼杀激斗两天两夜,难分伯仲,最后两人施出了平生绝学‘五十弦翻迷魂术’和‘小鬼叫门’,斗了个两败俱伤。琴魔用丧失二成功力的代价,胜了鬼杀半招。看到两人已是筋疲力尽,琴魔三年之内也无法恢复功力,老衲不想讨这个便宜,甘愿名列末席”。 “晚辈斗胆断言,泰山论雄,天外仙胜在一个‘正’字上,而大师你却败在一个‘善’字上。就武学而论,正义之举不可无,慈善之心不可取。不知大师有何高见?”丁汝舟问。 “好!这算你的第二问”。了然不假思索地说:“老衲对丁施主的高论不敢完全苟同。天外仙正气凛然,让琴魔和鬼杀不战而退。老衲认为,古上最厉害的武功便是正义,这一点上我们的看法是一致的。老衲虽输在一个‘善’字上,但却进一层悟透慈悲为怀的佛学真谛。所以说输只是表面,而老衲心里却赢了!” 丁汝舟沉思了半晌,方提出了第三问。 “两日后,泰山之巅的决斗,我与秦桓谁的优势多一些!” “唉!”了然叹了一口气道:“秦桓曾是少林门下俗家弟子,也是建寺以来唯一一位破‘木人阵’,过‘罗汉堂’,从正门下山的俗家弟子。他先从少林,后师武当,溶两门绝学于一炉,创出了‘拦腰十八斩’和‘大力摔碑手’,已具一代宗师风范。但他不该投身公门,更不该用武当、少林弟子之名向丁施主下战书。这也是他两处致命弱点”。 丁汝舟闻听此言,连忙插话问:“大师这一说从何谈起?” “身处公门,缚住手脚,受朝廷利用,置少林、武当于水火而不顾,贸然挑战,乃不义之举”。了然又叹了一口气道:“老衲断言,两人后的决斗,他在丁施主手下最多能支撑到二百招”。 丁汝舟笑道:“大师开什么玩笑!” “佛祖赐我一双慧眼,看破凡尘事。丁施主与天外仙大有渊源,‘玄天功’已练至第八重。而且你的‘如意钩’专克刀枪剑棍,泰山之战丁施主是稳操胜券!”了然缓缓道。 “胜了又能怎样,为了‘名利’二字,江湖上血雨腥风,为其所累的何止一个丁汝舟。公门是网,名利岂不是一道枷锁!”丁汝舟叹道。 “丁施主与佛有缘,已悟透最高武学真谛,泰山之战结局已定,看来老衲这次下山是杞人忧天之举!”了然手抚长须,歉然笑道。 了然一矢中的,道破迷津,果不所然泰山一战秦桓与丁汝舟二百回合后握手言和。这个结局,虽让前来观战的武林中人大失所望,但一触即发的门户之争的火焰悄然而息。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三件大案,又让多事之秋的武林风云突变。 三月九日晚,华山派女弟子孙燕飞在一家客栈里被人先奸后杀。 三月十一日晨,丐帮八袋长老郝大先生在望日峰上惨遭暗算,不战而亡。 三月十七日午,中原镖局押送大名府的官银被劫,七名镖师连同两名赶车的随从齐被杀戮,暴尸野外。 这三件案子,有三个目击者。第一件案子的目击者方大小姐,案发时住在受害人的隔壁,说起那夜发生的,她仍心有余悸。 “三更过后,我隐约听到隔壁房间有异响,便有些警觉,先向窗外望了一眼,借着月光看到一个男子,一身蓝衫,拿着一对像似钩的兵刃,极像一个人。事关重大,我不敢胡乱猜测,急赶到师姐房中,但见她一丝不挂地躺在床上,咽喉处血还汩汩流个不停······” 客栈老板,还有帐房先生证实了她的话,还做了进一步补充。帐房先生说:“我三更时有些尿急,提着裤子赶奔茅厕,忽听一声巨响,西厢第二间客房窗子开了,一个身穿蓝衫的汉子跳了出来,拿着一对钩,一只钩上还滴着血。我当时吓得尿了裤子······” 第二件案子的目击者萧寒,当时在攀往望月峰的台阶 ,距峰顶的郝大先生不过百步之遥。说起那天早晨发生的经过,他禁不住泪流满面。“听到师叔的呼声,我沿梯狂奔,一个蒙面汉子身穿蓝衫,与我撞了一个照面便飞纵而去。来到峰顶,郝师叔倾面躺地,咽喉间涌出来的血还冒着热气。他瞪着一双眼睛,像要对我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右手缓缓蠕动,写了一个‘丁’字”。 “大名三侠”证实了他的话,看到那个字的更是大有人在。 第三件案子的目击证人郑有信当时正在小树林里与村子里的二寡妇偷情,他有些难为情地说:“听到官道上传来打斗声,我连忙穿上衣服,站在半坡上看见一身穿蓝衫的汉子,骑在马上往西而去,他右手执的双钩,在阳光下发光。镖车旁,横七竖八躺着几具死尸·······” 二寡妇证明了他说的话。 方大小姐是华山掌门“紫气东来”方恨水的女儿;萧冲是丐帮帮主“生不逢时”逄大有的弟子;而郑有信却是郑家庄的一条光棍。除去这三位目击者,还有掌柜、帐房先生、“大名三侠”和二寡妇等证人。一袭蓝衫,双手执钩,再加上郝大先生留的字。从证人证言,做案现场留下的线索看,无一不与丁汝舟有关。 这个案子奇就奇在不是线索太少,而是太多了,多的让人难以置信。 就在这些天里,丁汝舟就像被蒸发了一般无影无踪。 华山老中青三代人物悄然下山;丐帮帮主逄大有飞鸽传书,黄河两岸一千多帮众倾巢而出;中原总镖头陆崢纠集了上百名好手引弓待发;太行山十八寨的好汉们云集清风寨······黑、白两道厉兵秣马,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北方武林发生的一切,丁汝舟一点也不知晓。皓月当空,四月江南的夜色如诗如画,他却没有闲情雅趣欣赏。 归心似箭,快马加鞭,那个让他夜思日想的小镇愈来愈近了,那个让他刻骨铭心的笑容越发清晰了,还有那个从未见过面的儿子,向他张开了双手。 九年了,整整九年了。绍兴镇还是老样子。鳞次栉比的楼舍林立,酒肆茶馆布旗飘扬,长街短巷伸出热情的臂膀,迎向四面八方的来客。绍兴镇还是有变化的,镇西头的那棵百年老槐不见了,女儿红酒的那面大旗换成了四方茶,还有天刚放亮,街上便有了这么多乞丐? 丁汝舟嗅觉到了一股杀气,无声无息四漫开来,他一勒坐下马,左侧“四方”茶馆里传出了一声号令“打”!一个熟悉的声音好像在制止:“调查清楚再动手不迟”。 但这个声音在呼啸而到的飞刀、箭矢里显得苍白无力。丁汝舟鱼跃冲天,“金鸡独立”稳稳落在写着“四方茶馆”的旗杆上,看那坐骑早已被打成了一个刺猬,血冒着热气汩汩流个不停。呐喊声声,那些乞丐四下涌来,举枪、挥刀、擎棍,围在旗杆下面,一时聚了近二百人,其间还有一些人,看似像是华山派和中原镖局的镖师。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鸡鸣狗盗的淫贼,这回你是插翅难飞!” “什么北侠,人心兽心,禽兽不如!” ······ 叫骂声里,四方茶馆的门倐得开了,里面走出“生不逢时”逄大有,“紫气东来”方恨水,“中平枪”陆崢,“花好月圆”上官宛如等十几位一等一的江湖人物。 郝先生被害,逄大有飞鸽传书,四下打探丁汝舟的去处。丐帮弟子遍天下,丁汝舟的行踪早被觑破。报仇诛凶心切,让他们披星戴月,日夜兼程,竟先一步到达绍兴镇。 本来,华山派、丐帮、中原镖局作为名门正派。实不该用暗器伏击这些武林正道所不屑的手段。然而情有可原。想那郝大先生是丐帮辈份最尊的八袋长老,德高威重,丐帮弟子悉听噩耗,大都义愤填膺;华山派一名女弟子惨遭先奸后杀,更是莫大污辱;中原镖局七名镖师暴尸荒野,一干人等怒火万丈,对丁汝舟恨之入骨。为了雪耻,自然则不择手段。 丁汝舟大惑不解,不知与他们何时结下的梁子,而且还如此之深,一出手便毫不留情。他一个“燕子三抄水”,三番纵跃,稳稳落地,正要问个缘由。殊不料在前面的方恨水二话没说,连环三掌,掀起惊涛骇浪,丁汝舟片刻间便罩在掌风下。 风恨水生性内向,处事严谨,不拘言笑,几十年来淡出江湖,潜修武学,终将华山内功心法“混元一气功”练至最高境地,达到“以气御剑”的层次。这次下山,他是为了一正百年来华山派一蹶不振的门风,让华山内功剑法进一步发扬光大。想不到泰山一行,自己门下的弟子被先奸后杀,蒙此大辱,他还顾什么掌门身份。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一见丁汝舟便愤而出手,以掌化剑,连施杀手。 急迫之下,丁汝舟无暇插话。他迫不得已出手还击。一来而去,两人斗了五十余招。方恨水脸上的紫色愈来愈盛,他围住丁汝舟四下游走,宛如飞蝶穿花,恁是好看。众人看得有些眼花缭乱,禁不住拍手叫好。 “杀了这个淫贼,一雪华山之耻!” “什么北侠,空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沽名钓誉之徒,鸡鸣狗盗之辈”。······ 辱骂声声,一浪高过一浪。丁汝舟被激得火起。一式“开门揖盗”,电光石火间,两人连连对了六掌。 方恨水就像一只风筝,飞过众人头顶。他勉力站稳身子,感到五肺六腑都要出来了。一口热血涌了上来,他硬生生地咽了下去。方恨水想不到卧薪尝胆二十年,下山第一战便遭此劲挫,不禁万念俱灰。 丁汝舟站在原处,仍是一动不动。 不明就里的围观者,以为是方恨水露了一手轻功,不由纷纷喝采。在场的只有逄大有和上官宛如瞧出了端倪。甚至连“中平枪”陆崢也是一知半解,只知道丁汝舟内力惊人,“玄天功”非同小可,方恨水巧施轻功,四两拨千斤,化险为夷。实不知丁汝舟若不手下留情,方恨水焉有命在。 逄大有暗叫一声“惭愧”,他踌躇再三方双手一拱道:“丁大······”一个“侠”字竟生生咽了回去,对方不端之举,实不配称这个字。他改口道:“丁寨主,实非我们不顾武林道义,而是你行事实为武林同道所不齿。你比过了一场,老叫花子本不该讨这个便宜,但本门深仇大恨,我就有僭了!” 丁汝舟闻听此言,一脸迷惑,有些云深不知处地问:“逄帮主,不知我有何不轨之举而触众怒!” “丁汝舟,三门三血案,早已风动江湖。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你脱下血衣,就不是凶手了”。 逄大有见丁汝舟一脸无辜状,不禁怒火中烧。逄大有幼年沿街乞讨时,三名恶少相欺,逼他吃路边的狗屎,郝大先生正好路过,忿而出手相助,三下五除二,便打得那三名恶少抱头鼠窜。郝大先生见其孤苦伶仃,索性好人做到底,举荐他入了丐帮。这些恩情,让逄大有没齿难忘。如今诛恩公的凶手近在咫尺,他怎能无动于衷。逄大有不待对方辩解,便全身发力,左手一招“潜龙出海”,右手一式“猛虎下山”,击向丁汝舟。这两式乃是丐帮两大绝学,“降龙掌”和“伏虎拳”。逄大有天赋极高,用三十多年的时间,溶掌法和拳式于一炉,左降龙,右伏虎,成名江湖已久。十年前如不是一件关系到丐帮存亡的大事绊了手脚,难以分身。泰山论雄,无字碑下西仙、东魔、南鬼、北僧的排名也许将会改写。“生不逢时”的称号便缘于此。 如果丁汝舟双钩在手的话,也许还有几分胜算。然而情急之下,他又怎能有余瑕从背囊中将兵刃抽出。 三门三血案是什么?怎与我有关?看来他们对我误解太深!强敌当前,不容思索。石火电光间丁汝舟已是险象环生,逄大有的掌风扫得他的脸生痛。他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连退几步已到旗杆下。逄大有乘胜追击,让丁汝舟左支右绌,穷于应付。 “龙腾四海”。但见逄大有这一掌石破天惊,掌风扫过,只听“咔嚓”一声,碗口粗的旗杆随声而断。 丁汝舟宛如一叶轻舟,在狂风骇浪中苦苦挣扎。“玄天功”遇强愈强,他一声长啸,“霸王举鼎”双掌双发,用尽平生之力,两人四掌相交,胶缠到了一处。 一旁观战的“中平枪”陆琤早已按捺不住,短杆洗银双枪齐点,“白蛇吐信”势如奔雷闪电,刺向丁汝舟。 丁汝舟情急之下,念了一个“卸”字诀。逄大有感到对方的内力倐得消失,一股贯性带着他向前冲了几步,站在对方原来的位置上。强敌在侧让逄大有全神贯注,丝毫没有察觉到陆琤背后刺来的双枪。 千钧一发之际,丁汝舟飞身迎向双枪。只听他一声闷哼,枪头从他双肋穿过。 陆琤愣了,逄大有愣了,在场所有的人都愣了。 上官宛如花容失色,一声悲呼:“汝舟!”便扑了过去。 逄大有见其舍身救自己,激动地竟说不出话来。陆琤撒开双手,呆呆地看着丁汝舟身插双枪,鲜血像断了线的珍珠,顺着枪杆滴到了地上。他又羞又愧,满腹的怒火一下子竟消失的无影无踪。 “丁大侠,你这么做是为什么!”逄大有半晌才幽幽道。 丁汝舟苦涩地笑了笑,说:“我丁汝舟历来行事光明磊落,三门近日发生的血案我实乃不知内情,望逄帮主还我一个公道!” “丁大侠,众目睽睽,铁证如山,几句话岂能敷衍了事。我虽为一帮之主,但郝大先生之仇更是激起众怒,我一己之力,实是无法左右。还有华山、中原镖局,也不会答应的。如果丁大侠相信我的话,暂在我丐帮堂口小住几日,三件案子查明后,自会还丁大侠一个公道”。逄大有言下之意,就是将丁汝舟暂时拘禁,但与方才的不择手段,痛下杀手已大大地退了一步。 丁汝舟看了轻手轻脚为自己包扎伤口的上官宛如一眼,见她皎美的脸上含着几滴泪花,在晨光下晶莹剔透。他不由有些愧疚,十多年来,上官宛如对自己一往情深,而他却因家室之累,一而再再而三地辜负了她的一片痴情。他看了看满身的血污,轻轻道:“劳烦上官楼主替我换一件干净的衣服”。复又双手抱拳道:“逄帮主、方掌门、陆总镖头,既然你们认定三件血案与我大有干系。我也心甘情愿与众位一起,把案子查个水落石出。泰山一别,我餐风露宿冒险赶至绍兴镇,实有多年心愿未了。众所周知,我在京城为官时,得罪了权臣宦官,从此亡命天涯。九年了,我没能够与家人见上一面,还有我的儿子,我还不知他是什么样子。望众位让我还一个情份,稍候片刻,容我见妻小一面!” 上官宛如几分黯然、几分伤感、几分关切地望着丁汝舟,重创之下他依然是那么挥洒自如,英姿飒飒。 逄大有叹了一口气道:“丁大侠有情有义,我等为之汗颜。请众位看在我的薄面上,送丁大侠还那个情份吧!”说罢一挥手,丐帮那些乞丐齐臻臻让出一条路来。 丁汝舟轻轻推开了上官宛如搀扶的手臂,吃力地向前走去。他感动肋间两处伤口,牵动着每一根神经,每迈动一步,都是那样的艰难。血早已渗透了绷带一个劲地涌了出来,顺着两脚流进了鞋子里,浸湿了鞋根外侧落在了地上,划成了两道长长的血线。 回家。回家!对一个亡命天涯的浪子来讲,只有家才能抚平心灵的创伤,也只有家才能籍慰满怀的疲惫。 回家。回家的等待是那样的漫长,回家的期盼是那样的刻骨铭心,回家的心情又是那样的归心似箭,然而回家的路又是那样的艰难。 一步、二步、三步······丁汝舟感到全身就像痛散了架子,几乎连喘气的力气都没了,那股深埋内心多年的激情,苦苦支撑着他一步步走了下去。 【四】指破迷津无极仙,绝处逢生有了然 卧薪尝胆十年磨一剑,呕心沥血再续武侠篇。天然一木十年心血倾心打造的武侠小说,将奉献于广大读者。要想先睹为快,请您点击豆豆小说阅读网。 ******** 三月的绍兴镇,繁荣如昔。大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两侧各式小摊罗列,沿街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茶馆酒肆说书唱戏、划拳猜令声声入耳。 街头,两名阔少仗着人高马大 ,正在欺凌一个少年。 “你爹是强盗,你是小强盗。两位爷爷要除暴安良,你今天从我们胯下钻过去,磕三个响头叫三声爷爷,便饶了你!” 那少年穿着那身洗得有些发白的旧蓝衫,好像是大人穿过又改了几改,显的有些宽大。他虽然有些弱小,但双目有神,脸上带着不屈不饶的表情,他斩钉截铁地说。 “不!我爹是大侠,不是强盗,我不会向你们讨饶的”。 两阔言双双捋起袖子一左一右架住那少年,欲要动手。谁想那少年力气大的惊人,一晃膀子,将两阔少摔出三步远。 这个少年便是丁默。九年前,由于受外公株连,他生于返回原籍的途中,受了一些风寒,和母亲黄灵秀一样,落了个哮喘的病根,长到三岁时孱弱的皮包骨头。黄灵秀虽不会武功,但她聪明绝顶,无意间将丈夫丁汝舟的“玄天功”记了个七成之数,见其中不乏有健身之道,索性传给了儿子。想不到丁默天赋极高,竟觑破了这至上武学的门道。练到七岁时身上的绝症竟不治而愈,到了九岁时力气大的惊人,能负百斤之重。其实,“玄天功”中的许多奥妙丁默只是一知半解,更不会运用。就是这样,对付那两名人高马大的阔少,也是绰绰有余。 两阔少想不到碰到了一个扎手刺猬,偷鸡不成反蚀把米,索性躺在地上耍起赖来。他们的哭叫声,引来了一个黑衣壮汉。 这壮汉来头不小,是仙都派的第三代弟子,人送外号“小元霸”,一拳能击倒耕牛,被当地最大的财主雇为看家护院的教头,今见两位少爷被欺,不问缘由便怒声道。 “有强盗老子,便有强盗儿子,我今天要给你一点颜色看看,让你分清黑白”。 说罢,一个“饿虎扑食”双手抓向丁默。 丁默不招不架,往左一闪,从“小元霸”身旁溜过。“小元霸”一转身,“推窗望月”、“五丁开山”、“拔云见日”、“双峰冠耳”一连数招,双拳呼呼生风。丁默个子小,身体灵活,但苦于不懂武功,跌跌撞撞,显得有些吃力。 “小元霸”见十几招过后还拿他不住,不禁火起。一个“枯木盘根”险险扫中丁默,紧接着又一个“双龙出海”,将其逼在墙根下,然后老鹰捉小鸡般抓去。丁默双手若若往外挣着,脸憋得通红。 “小元霸”一边用力抓住丁默,一边笑道。 “丁汝舟的玄天功,你学了一点毛皮,就想撒野吗?” “如果他略懂‘玄天功’一些皮毛,你岂是对手。谭四手下的弟子,越来越不知天高地厚!” 旁观的人群中,一个白袍老翁,鹤发童颜,神采奕奕。他好像是对丁默说:“一块巨石从上滚来,你是用力去推,还是顺力而闪。‘玄天功’第三章讲的‘卸’字诀,不知你背熟了没有?” 心有灵犀一点通,丁默茅塞顿开,借力倐得一闪,但见“小霸王”庞大的身躯竟飞了出去,一头撞在砖墙上,杀猪般地痛叫起来。 丁默满脸钦佩地望向老叟,见他向自己一招手说:“我们到一个僻静处说话”。 一老一少,一前一后,离开了闹市,来到了一片树林中。 春风习习,几只鸟雀唧唧喳喳叫个不停,小树林里春意盎然。老叟停下脚步,转身对丁默一笑,和颜悦色地说:“小朋友,你这些内功心法是谁教的?” 丁默犹豫再三才说:“我娘教的”。 “你能从头到尾背一遍吗?”老叟问。 丁默一口回绝:“我娘说,这是我爹的秘宗心法,任何人也不能讲”。 老叟叹了一口气道:“秘宗这两字,不知害了多少人!”说罢。面对丁默,轻声朗诵起“玄天功”内功心法百句真诀。 丁默见其背得和自己所学一字不差,而且最后三篇也能背出,不由愣了。 原来,黄灵秀虽聪慧过人,过耳不忘。但“玄天功”只是陪伴丈夫练武时无意记住,前十篇只字不错,而后三篇却也是闻所未闻。那是因十多年前,丁汝舟也只是初入门径,对后三篇总诀还没能贯通。 老叟见丁默正在发呆,便笑着说:“小朋友,你父亲便是丁汝舟吧!” 丁默点了点头。 “想不到你小小年纪,便觑破这套至上武学的门径。这‘玄天功’博大精深,武林中人梦寐以求。上百年前,天山、华山两门为这绝学,争得两败皆伤,才让少林、武当后来居上。当今放眼天下,除我外,只有谭四和你父亲丁汝舟懂半套心法。我和你父亲有半个师徒情份,你就叫我师公吧!” 这老叟便是天外仙司徒日月。 丁默不再迟疑,跪在地上叫了一声“师公!”也是泣不成声。 司徒日月双手扶起丁默,无限感慨地说:“好孩子,这些年来难为你了。师公与你有缘,这套心法,索性便传你吧!你每天一早便到这树林里。记住,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一连三天,丁默一大早便赶至小树林。背熟五千字的总诀,只用了半天。天外仙用了二天半的时间,将《玄天功》百字真诀逐字讲解,直到他全部意领神会,方说:“孩子,你还小,有些东西你要慢慢去悟。武学之道在精不在多,任何功夫,只有先扎下内功根基,才会学有所成。师公这里有一本拳掌心法,是我几十年来心血所创,一并送你。师公另一套剑谱,你还小,一时还不能传你”。说罢,便掏出一本拳谱,上写《无极手》三个篆体大字。 丁默双手接过拳谱,知道师公就要走了,止不住泪如泉涌。 “好孩子,不要哭了,长大了要学你父亲,做一条顶天立地的汉子!” “师公!为什么有人说我父亲是强盗?”。 “傻孩子,你父亲是贫民百姓心目中的大英雄,只有那些食人肉、喝人血的贪官污吏,土豪财绅才这样称呼他”。 “那他为什么不要我和娘呢?” “好孩子,有些事情你长大了就明白了。你父亲只因为太爱你们,才离开你们!” 丁默有些懵懂。 丁默和师公依依惜别便回到家中,忙不迭地给母亲熬药。几个月前,姨娘黄灵素探亲时,留下了一些银两,药天天抓,天天煎,天天吃,可黄灵秀的身体却是况且愈下,晚饭后让儿子喂完药便沉沉睡去,第二天早晨,却是越发的重了,连话都说不出了。 丁默看到母亲这个样子,止不住痛苦失声。 黄灵秀用浑混的眸子吃力地望着他,纵有千言万语也说不出了。她有些不甘心,不甘心撇下孤苦伶仃的儿子,更不甘心就这样离去,那埋藏心底多年的心愿还未了,她好想好想再见丁汝舟一面啊!此时此刻她已是伤心欲绝,欲哭无泪,她不忍再看到儿子那凄绝的表情,难过地闭上了眼睛。 屋门倐得开了,进来一个高大英挺的汉子,他下半身满是鲜血,踉踉跄跄走到土坑边一动不动。 黄灵秀忽然张开眼睛,看到了那张让她刻骨铭心的脸,那熟悉的眼神里溢出一股深深地企盼,她有些痴了。 丁汝舟想不到九年的苦难,一下子夺走了黄灵秀的青春和美丽,形如枯槁的她历尽千辛万苦,世态炎凉,已走到了生命尽头,这一切都因为他。 可他又为了谁?想当初为救岳父,自己夜闯端王府,勇挫三大虎贲侍卫,投刀留简迫使赵佶网开一面,却与这当朝权贵结下不解之怨,为了不连累家人,他迫不得已写下那封休书,这些内情谁能知晓?这个苦衷,又有谁知道! “灵秀,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照我把家还。你还记得当年我改的这首诗吗?九年了,整整九年了,我心里憋了好多好多的话要对你说。‘信马由缰太行山,双眼欲穿望故园。春风无骨枯木苏,山花遍野又一年’这首诗我不知念了多少遍,不知吟了多少年。灵秀,我丁汝舟亏欠你的太多太多了!” “汝舟,不要说了。过去的事不是你的错。九年来我黄灵秀只憋了一句话,那就是今生今世我嫁给你无怨无悔,如果有来生,我还要嫁给你”。黄灵秀说着,脸上绽开了幸福的笑容。丁汝舟轻轻抚摸着她的面颊,默默无语。两人觉得就像等了一万年,终于走到一起。那份欢欣和喜悦渲染了所有的人。上官宛如悄悄擦去眼角的泪花,轻轻地低下了头来。逄大有、方恨水、陆琤三人悄悄走了出去。 可惜这样的相聚太短暂了。黄灵秀感到呼吸越发地困难,用尽所有力气迸出了几个字:“汝·····舟·····黙······儿······有·····”话没说完,便闭上了双眼,溘然而去。 “娘!”丁默哭喊着扑了过去,无论他怎样啼哭,也唤不醒娘亲。 丁汝舟轻轻揽过儿子,说:“默儿,不要哭。男子汉要坚强面对一切,丁汝舟的儿子是不会轻易落泪的!”他转过身来,对上官宛如说:“上官楼主,拙荆的后事及犬子,都托给你了。三门三血案,我会还武林同道一个公道!” “这个公道,老衲替丁施主还了!” 话音未落,了然飘然而至。 “大师,此言怎讲?”逄大有问 “三月九日至十一日,老衲与丁施主在泰山一松林拚斗耐力、定力、内力,三力角逐用了三天三夜,老衲最后输了。丁汝舟就是神仙,也难以分身到别处作案!”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慈悲大师”声名如日中天,他为了证实北侠清白一身,千里迢迢赶至绍兴镇,而且还当众承认曾败给丁汝舟,这份磊落胸襟实非常人所比。了然又一席话,更是让逄大有、方恨水、陆琤如雷贯耳。 “三门三血案证人证言以及案发时的证据都存有致命的漏洞。三月九日晚曾下过一场细雨,天上哪还有什么月亮。如果方掌门想进一步查实的话,可问一下方大小姐!” 方恨水微微一愣,对自己的大意有些汗颜。“三月十一日一案,更是破绽百出。逄帮主,郝大先生的名号是什么?”了然忽然问道。 逄大有微微笑道:“大师开什么玩笑,‘独臂神丐’的名号,江湖同道谁人不晓,这与案子又有何干系?” “既然郝大先生右手已残,他又如何能留字!”一矢中的,逄大有身上冒出了热汗。 “陆总镖头,你可曾查过郑有信和二寡妇的真实身份?” 陆琤摇了摇头。 “祭剑堂,一柱香,鬼杀笑,人断肠。这两人乃是齐七的弟子!” 逄大有等人一片哑然,方觉血案破绽百出,只因当初寻仇心切,没有细加访察,险些中了奸人之计,在武林中引发一场轩然大波。方恨水抽出长剑,割掉了左手小指道:“我方恨水失察之过,错怪丁大侠,甘受此罚”。说罢一声不吭地走了。 陆琤弃掉洗银双枪道:“我陆琤平生不用此枪”。说罢,也随身离去。 逄大有沉默了半晌方道:“我逄大有不仅欠北侠一条命,还欠一个公道。从此后,丐帮万人之众唯‘北侠’马首是瞻,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赴汤蹈火,在所不惜”。院内一百多名弟子齐声喊道。 夕阳西下,夜幕降临,一辆马车疾驰在官道上,马是名驹,一黑一白竟相扬蹄,驾车驭马的汉子更是身手不凡。这是丐帮的一名六袋长老,受帮主所命,护送丁汝舟父子返回清风寨。由于丁汝舟身负重伤,了然放心不下,便随车护行。 车篷内,丁默已沉沉睡去。了然与丁汝舟盘膝对坐,“少林小还丹”果然神效,服用三次后,丁汝舟的伤势基本控制,加之他内力纯厚精湛,一路行驰颠簸,也不觉劳累,与了然侃侃而谈。 “大师,秘查三案者何人?” “是秦桓。老衲是受其所托,揭开这些谜团的。实因他身系公门,有难言之忍。泰山一战,丁施主在占先时主动求和,以全其名,让他无以为报,便秘查三案,还丁施主一个清白身······” 闲谈中,了然突然不悟,如临大敌般双手合什,盘膝静坐,二柱香光景,已是大汗淋漓。 丁汝舟也早觉察到了一股浓浓杀气,怎奈身遭重创,空有一身本领也无数施展。 “篷顶何人,有劳相送!”了然一声断喝,用上了“狮子吼”,驾车的丐帮长老顿觉心智大乱,昏昏欲睡,丁默感到耳膜都要被震碎了。 “嘿!嘿!嘿!”一阵不寒而栗的笑声传来。 丁汝舟朗声道:“祭剑堂,一柱香,鬼杀笑,人断肠”。 潜伏在篷顶的竟是祭剑堂堂主鬼杀齐七。 其实,在他窜上马车的刹间,便与了然大师展开了一场较量。这无声无息地对抗,胜于惊心动魄的厮杀。 齐七一直在寻找一个出击的最佳时机,了然大师好似觑破他的意图,将门户封得死死的,让对方无隙可击。 两人就这样沉默地对峙着。 这无声无息地对峙,不仅仅是一种武功和定力的较量,更是一种意志和智慧的对决。 渐渐的,齐七感到一张无形的网渗漫开来,让他不仅没有出手的机会,就是想全身而退也晚了。 十年前泰山论名,无字碑下排座次。齐七位列第三,实因了然有意相让。了然身怀“狮子吼”,“易筋经”、“如来掌”三大少林神功,足以与排名第一的司徒日月相抗衡 。十年后的今天一试牛刀,果不所然。 其实,了然也是苦不堪言。在这无声无息地对峙中,为抵御对方透出的那股杀气,他已是竭尽全力,身上冒出了热汗。 马车疾驰,两人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对峙着,不知过了有多久。驾车的丐帮六袋长老丝毫没觉察到这潜在的危险,丁默还在酣睡着。 齐七终出出手了,他觑破了对方的弱点,那就是重功在侧的丁汝舟。 “围魏救赵”,攻其必所救。 丁汝舟强运“玄天功”,与其对了一掌,顿觉全身骨骼就像散了一般,两肋间又渗出了鲜血。 了然大喊一声,“狮子吼”惊得齐七身形滞了一滞。然后身子箭矢般弹出,使出平生绝学“千手如来掌”,千万只手掌急风骤般攻向对方。 当世两大高手在空中一招便分了胜负。 了然的“如来掌”破了对方的护身真气,长驱直入击中齐七的要穴。齐七下垂之际发出一剑,斩断了了然的左脚。 表面上看,齐七赢了半招,实则是因了然慈悲之念,不忍下杀手。齐七“小鬼叫门”拼命一击,让了然左腿没了,成了残人。 了然强撑一口气,右腿撑地,但见左腿只连着肉皮,血流如柱。 齐七跌倒后挣扎着爬了起来,强行运气,但觉口中一咸,一口鲜血涌了上来。 丁汝舟用尽九牛二虎之力,方挣扎着下了马车,一手扶住了然。 三人对峙半晌,方听了然缓缓喊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这一喊竟用上了“狮子吼”。齐七心神已乱,更不知对方虚实,便不再恋战,双手一拱道:“老秃驴,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后会有期”。说罢,长啸一声,扬长而去。 他想不到,了然和丁汝舟此时已是强弩之末,不堪一击。只因两人名气太大,他早已心虚。 见齐七的身影在夜幕下消失,了然和丁汝舟再也支持不住,双双跌倒。 【五】精忠报国将军泪,舍生取义侠客情 卧薪尝胆十年磨一剑,呕心沥血再续武侠篇。天然一木十年心血倾心打造的武侠小说,将奉献于广大读者。要想先睹为快,请您点击豆豆小说阅读网。 ******** “官兵杀来了,官兵杀来了······”一阵阵呐喊声,打破了黎明前的沉寂。丁汝舟拿着双钩带领着十几名弟兄赶至箭楼,却见官兵潮水般地涌来,守卫在箭楼的几名弟兄早已遇害。 箭楼乃山寨的至高点,遥控密道一线天,此处一丢,整个山寨犹同敞开了大门,号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清风寨几乎等于无险可守,箭楼上上万支箭矢,几十张强弩,早已成了官兵的囊中物,此时正在一名校尉地指挥下,射向那些惊慌失措,大都半裸着身子的寨民们。 “寨子里有奸细!”看到这些从天而降的官兵,人数之多,而且训练有素,躲避不及的弟兄们一批批倒在了纷飞的箭雨里。丁汝舟忧心如焚,他带领着弟兄们拼命抵挡着洪水涌来的官兵,掩护着那些老人、妇女、孩子撤向清风堂。 训练有素的官兵,在强弩地掩护下,长枪步卒校刀手,步步推进,但在对方凶悍地抵挡下,每推进一步便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在妇女和孩子们地哭喊声里,双方红刃相见,以死相搏。五名牙校、八名校尉。三十多名兵丁倒在了丁汝舟的双钩下,他就像一只凶猛无比的豹子,凭借熟悉的地形,频频出击,清风寨近五百弟兄浴血奋战,使这只官兵遭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创。 一批倒下了,又一批冲了上来。官兵们踩着同伴们的尸体,洪水般势不可挡。这是朝廷最精锐的一只队伍,将领们个个骁勇善战,对主帅夏侯候更是忠心不二,士兵们都训练有素,更懂得用什么样的方式报效朝廷,效忠于主将的体恤之心。 这是一只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王者之师。如果双方力量均等的话,丁汝舟和他的弟兄们未必会输。这些与朝廷有着刻骨仇恨的汉子们,自踏上清风寨的第一天,就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追随丁汝舟杀贪官除污吏,劫富济贫是他们平生一大快事。他们忠心耿耿地追随在丁汝舟左右,砍头不过碗大疤,生死早就置之度外,他们以一挡十,奋勇拚杀,可惜官兵数量太多,而且也都不怕死,一批倒下了,一批又杀了上来。 丁汝舟和弟兄们且战且退,退至清风寨,一边据“凸”字险要地势,抵挡着四面围敌,一边清点一下人数,除去老人,妇女和孩子,加上二寨主曾易和自己只有八十三人。 官兵进攻的势头好像有些弱了。丁汝舟知道,这是他们在做进一步地调整,更猛烈的进攻随即而来。他看了看大厅内蜷缩在一处的老人、妇女、孩子,见儿子丁默站在一边,拿着一把朴刀,定定地望着自己。 丁汝舟不禁黯然神伤,做为父亲,他欠儿子太多太多了,他叹了一口气,斩钉截铁地对身边的曾易说。 “二弟,你带上十名弟兄,和这里的孩子一块从密道撤!” “大哥,那你呢?”曾易忙问。 “官兵围剿的主要目标是我,我必须留下来吸引他们!” “大哥,难道我们清风寨就这么完了吗?我不走,我要和你在一起,一起杀出去,就是死也死在一起!” 曾易几乎哭着说。 “好兄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这些孩子们能安全撤离,我们清风寨就有未来,就有希望”。 曾易重重地点了点头,轻轻挥了挥手,准备就绪的十名汉子,一手一个,又从人群中拉出近二十名孩子。 丁默猛得跑了过来,死死抱着丁汝舟的腰苦苦哀求。 “爹,我不走。我要跟你在一起!” “默儿,丁汝舟的儿子是不会轻易流泪的。听话,跟二叔走,我随后就到”。 “爹,你可不要骗我!默儿听话,一定不哭了!” 丁汝舟掩饰着内心的悲痛,伸出双手勉强笑道:“咱父子俩击掌为约!” 丁默松开了双手,复又伸出右掌来,踮脚与父亲拍了三下手掌。 曾易默默地走了过来,拉起了他。丁默一步三回头地向内道走去。丁汝舟欲言又止,他轻轻挥了挥手,毅然走出了内厅。 一身是血的丁汝舟,站在了大堂前,对着蜂拥而上的官兵们大喊:“我是丁汝舟,让你们的主将过来说话!” 言语间,双钩上下翻飞,一条血线,冲在前面的那名校尉头颅飞上了半空。后面的官兵不由后退了几步。 这就是让官府闻之丧胆,让赵佶惶惶不可终日的“金钩铁划”丁汝舟。 猛虎终于落进铁笼里了。面对这位声名如日中天的北侠,官兵们进攻的脚步停了下来,一个个心头跳跃着立功受赏前的喜悦。 喊杀声震天的清风寨一下子静了下来。 夏侯候挥动着一杆大铁枪,在将士们的纷纷闪让下,站了出来。 “我就是主将,想必夏侯候这个名字你不会生疏吧!” “神龙十三变”夏侯候,这位檀州城外十三骑拒辽兵三万的传奇将领,这支攻不克,战无不胜的劲旅,让丁汝舟为之一惊,几乎瓦解了他的斗志。 但他不会服输的,这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对输的诠释就是死。对方的强大,唤发了他的斗志。他要做最后一战,用这一战来扭转已定的败势。 丁汝舟知道,这些官兵围剿山寨的目标主要是他。擒贼先擒王,如果可能的话,制住夏侯候作为要挟,带领山寨所有的人全身而退,以图东山再起;如果失败的话,还能将官兵进攻的速度延缓一下,赢得曾易他们从密道安全撤离的时间。 他决心孤注一掷,赌这位名将人莫予毒的好胜心,想到这里便朗声道:“夏侯将军,你我可否单独一战!” 他的想法与夏侯候想得不吻而合。面对敌人的凶悍,这位都统制看到自己苦心训练出来的精兵一个个倒在了血泊中,队伍大大的减员,让他有些心痛。虽然丁汝舟他们已退至清风寨,战线收缩在这最后一道险要隘关。熟读兵书的夏侯候深谙《老兵·六十九章》“抗兵相若,哀者胜矣”的道理。的确,自己的兵力在数量上占有强大的优势,但从拂晓战至下半晌,官兵们不仅仅伤亡过重,大幅减员,而且都已疲惫不堪。如果天黑前不能剿灭这股反民,对方借助夜幕掩护和地形的熟悉,杀出一条血路来,潜进千里大别山,要想再组织力量剿灭他们,将会难上加难。 丁汝舟的求战正中他的下怀,夏侯候略作不屑状道:“笼中之兽,何以谈勇!”他沉思片刻,话锋倐的一转:“如果我不答应的话,太对不起我这些勇猛无比的将士们了,更对不起我这杆手中枪!” 说罢,他猛得一挥手,将士们退出了半箭之地,齐臻臻排成了一个“同”字形。牙将、校尉、正副牌军,长枪步卒、校刀手,弓箭手,前后三军一片肃然。 天灰蒙蒙的,太阳好像被这场残酷的打斗吓破了胆,偷偷躲进了云层深处。风好似觑破了人们的心思,在那生死都置之度外的血斗中,大都忽略了它的存在,但打杀的场面一静下来,所有的人都感到那风无处不在,卷着血腥的气息,铺天盖地。清风堂那面大旗,飒飒起舞,“替天行道”四个大字格外显目。 “嗖”的一声,一枝箭射来,紧跟着“咔嚓”一声,杆折旗落,牙将“神箭手”雷冲出手不凡。 丁汝舟感到一年前留下的两处伤口又隐隐有些发痛,他默运“玄天功”,一股内息滚滚而来,刹间便涌遍全身,肋间的隐痛一下子消失了。他用衣袍擦了擦金钩上的鲜血,踏着台阶,犹似闲庭信步般沿街而下。红旗挥出,金鼓齐鸣,一通擂后,夏侯候晃了晃手中枪;黄旗招动,又发了一通擂,丁汝舟已走完了台阶;三军齐呐一声喊,整个清风寨出奇地肃静。 再一声锣响,官兵扯起了净平白旗。 丁汝舟擎起双钩,背对清风堂,站在了“同”字形的空地处。 夏侯候挽了一个枪花,那杆六十斤重的大铁枪,呼呼生风。 短暂对峙后,便是扣人心弦的对决。 丁汝舟的双钩,不仅仅是轻兵器的克星,而且招法轻灵快捷,注重于技巧;夏侯候的大铁枪则以速度和力量见长。 如果仅仅从武功而论,夏侯候算不上一个武学大师。但十七岁就从军的他,历经大小数百战,从实战中采纳了十三兵器的特长,溶为一炉,悟出了“追风夺命十三枪”,“神龙十三变”由此而名。 这一战,是兵器之中轻灵技巧与力量速度的直接对话。 一开始,夏侯候便在气势上压倒了对方。大铁枪上下翻飞,呼呼生风,以排山倒海之势攻向丁汝舟。但见水平枪奔若惊雷,屏风枪势不可挡,一枪枪如蟒离岩洞,一枪枪似龙跃波津。枪枪戳透九霄云层,一枪枪刺翻九曲黄河。 丁汝舟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再退一步,连连后退中已经走了三十招。这三十招丁汝舟全是守势,竟没有余暇递还一招。 面对强敌,以及四周铁桶般森严的甲兵,丁汝舟先前制敌的想法早已荡然无存,不管结局如何,唯一能够捍卫的便是自己这“金钩铁划”的声誉了。 杂念一除,丁汝舟念了一个“锁”字诀,挥动双钩,将轻灵和技巧发挥到了淋漓尽致。 战至百余招,他在先前一味的防守中抢了三成攻势。 面对对手的愈战愈勇,愈来愈强。夏侯候先前的轻敌心也没有了。手中的大铁枪舞得风雨不透。 一来二往,双方酣战至二百余合,丁汝舟又抢了一成攻势。 从先头的一边倒,到五十余合的九守一攻,又到百余合的三成攻势,然后到二百余合的四、六分帐,局面渐渐对丁汝舟有利起来。想那大铁抢,最耗力气。从一味抢攻受阻,到后来的对攻,夏侯候再也不敢小觑对手,他一声长啸,枪法一变,使出了杀手锏——“追风夺命十三枪”的第一式“大漠落日”。 丁汝舟顿觉来自对方的压力倐得增了数倍,就像十三种兵器十三位高手一起攻了过来。 他一改常态,不退反进,双钩一前一后,一上一下,一左一右,划着圆圈,他的身形隐在千千万万个圆圈中,夏侯候的枪再也攻不进去了。 双方又斗了上百回余,夏侯候已是处于下风。丁汝舟这种匪夷所思的招法,让他有些黔驴技穷。在他连连后退时,弓弩响处,一枝冷箭射中了丁汝舟的左臂。他负痛撤身,左钩落地,对方的大铁抢乘虚而入。 千钧一发之际,夏侯候倐得将刺向对方的枪硬生生收住,他止住了身形回首怒斥:“放冷箭者何人?” 牙将雷冲从队中走了出来。 “冯统领,军法从处,重责八十军棒。败我军威,毁我名节!”都统副使冯其儒走出来,欲要求免。 夏侯候一言不发,从一名校尉囊中抽出一枝利箭,对愣在一旁地丁汝舟说:“丁大侠,我夏侯候治军不严,甘受此罚!”说罢,猛地将利箭扎进左臂上,殷红的血汩汩流了下来。他右手挺枪沉声道:“丁大侠,我们再战!” 双方两军一片肃然,夏侯候磊落的胸襟,赢得了所有人的尊重。 刮了小半天的风忽然停了下来,太阳红着脸露出了云层。 残阳滴血,染红了整风清风寨。金色的钩发出了一声长吟,诉说着一位侠客“舍生取义”的故事;乌色的枪发出一声长鸣,演绎着一代名将“精忠报国”的不老神话。 两人第二次交手,也是最后一次交手,实则是真正的对决,与刚才那三百余合的激斗相较,这一次交手只是一招。 那电闪雷鸣般的一招,已经完全超越了兵器的范畴。两人最后这一招的名字,竟出奇的相似。 如果说“舍生取义”是一名侠客最高境界的话,那么“精忠报国”则是一代名将终生的取舍。所以说这两招不仅仅是两种武功精髓的对决,更是两种思想的碰撞。 虽然一手执钩的丁汝舟和一手持枪的夏侯候相比在兵器上占了绝对优势,但夏侯候还是胜了。他用满是鲜血的左膀,磕断右手紧握的大铁枪,枪头就像脱弦的箭,扎进了丁汝舟的右脚掌,将他钉在了那里。 丁汝舟却凝招未发。本来两人身子相错间,他有一个绝好的机会,但是他放弃了。因为他知道一钩下去,夏侯候便身首异处,这样的话,大宋朝便少了一位忠心报国的将军,契丹、西夏便少了一个劲敌,平民百姓便少了一名心目中的大英雄,他实在不忍心也不能这么做啊! “你为何让我!”夏侯候愣了半晌,才逬出了这几个字。 面对夏侯候的发问,丁汝舟右手将金钩递入左手,一弓身忍痛拔出枪头,血流如柱,刹间便淌满脚面,流了一地。 “因为你是一位当之无愧的大英雄,做的事是为了国家,为了百姓,这是一位侠客永远也无法超越的。所以无论结局如何,我丁汝舟都输了!” 夏侯候想不出他竟说出这番话来,不由感慨万分。 “夏侯将军,我求你放过弟兄们!” 在那企盼的目光里,夏侯候低下了头,无奈地叹道:“大宋的金科玉律,不是我一个小小都统制能够更改的,何况又死了那么多人!” 他深思了片刻又压低了声音道:“你放心,只要你的弟兄们弃暗·····”他顿觉措词有些不妥,硬生生将“明”字咽了下去,复又改口道:“·····放下兵器,我会舍命保全的!” 丁汝舟笑了笑:“如果有来生,我一定交你这个朋友,但我还是不能送你一个全功,那样的话,太对不起一个侠者的名声了,更对不起那些与我出生入死的弟兄们!” 他回过头来,对着清风堂,喊出了生命中最后的一句话:“弟兄们,你们何去何从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丁汝舟没有错交你们这些好兄弟,如果有来生,我们还做兄弟!” 说罢,右手持钩从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割断了咽喉。 这才是“舍生取义”的绝杀一招。 丁汝舟用自己的生命,注解了这惊天地泣鬼神的一招;也用自己的鲜血,诠释了一个侠者的生命内涵。 清风堂上剩下的六十名汉子,怒吼了一声:“大哥,我们一起走,到阎王殿去做兄弟”!一个个面对殷红的残阳,挥刀自刎。 这时,剩下的最后那名汉子,扔掉了手中的兵器,失魂落魄地说:“我愿投降,这里有一条······”“密道”两字没说出口,便被蜂拥而上的老人、妇女包围了,他仗着身强力壮,颇会一些拳脚,三下五去二,便打到了几位妇女、老人,跌跌撞撞地冲出包围圈,沿阶而下,但见他一脸鲜血,少了一只耳朵,嘴唇和鼻子已被豁破了。他边跑边喊:“救命!” “你不配做丁汝舟的弟兄!” 夏侯候说罢,拔出左臂的箭矢,猛地甩了出去,扎进了那汉子的脖子上,直没箭羽。 好大好大的风,将残阳吹得摇摇欲坠,红彤彤的天空倐的变暗了。 夏侯候站在清风堂口,双手捧着那面“替天行道”的大旗,心潮起伏,久久难以平静。 “我是不是错了?”他一遍遍扪心自问。 清风寨已是一片死亡的遗迹,所有的激情和抗争都深深掩埋在黄昏里,残墙断壁老人般固执,密密码码的箭矢突兀这曾经的激斗和残酷。 这是理想风干后的标本,还是不屈者意志结成的化石? “我是不是错了?” 夏侯候喃喃自语,风吹得更猛了! 有道是人世间忠孝两难全,那么忠义间呢?这个问题没人能够解答,只有那风还是一个劲敌吹着,太阳落山了,夜幕降临了。夜幕降临了,太阳落山了。 相隔白天和黑夜的那条地平线,同样也将黑道和白道相隔。 【一】神出鬼没一刀风,穷困落魄荆大有 这是一把什么样的刀?没有刀鞘,刀柄和刀刃已经发黑,见证着它悠远的历史。岁月夺走了刀本身的光芒,却带不走它那非凡的经历。 这把刀以前的历史无据可查了,几经转折流于皇宫,在近百年来曾经主宰着无数男人的命运。手起刀落,就在这个短暂的过程中,那些男人们为了朝廷奉献出了做男人的本能,变成了阉人。 岁月在那些阉人们的痛苦中流失着,这把刀在那无数的痛叫声下越来越短,越来越薄,越来越没有光芒却越来越锋利无比。这把刀在那些已经不完全是男人们的恶梦里一遍遍出现,在那无数的诅咒声里成了灾难的预示,悲痛的象征,虽然这把刀有过一段辉煌,然而辉煌过后便是无边的噩运和灾难。 这把刀的成就,是它后来的主人在无数次的阉割中,悟出了一路刀法。他蒙上眼睛就能为人成功阉割而无一点痛楚,更绝的是他一刀挥下去,用在苍蝇、蚊子身上也毫匣不差,说斩断那些小虫的翅膀而决不会断掉它们的腿,一刀风由此而名,他的真名实姓却在人们的记忆中淡化了。 一刀风的成就并不是那出神入化的阉割术,而是那次救驾。 那是一个北风刺骨的夜晚,一男一女两名刺客在禁卫军十几名高手的阻拦下,直杀入御膳房,正在用膳的宋哲宗赵煦吓得屁滚尿流,慌不择路,逃到净身房。正在为一名十来岁的男孩操刀的一刀风,还没顾得上叩拜,便与尾随而至的刺客白刃相接。 这是一把什么样的刀。只一招。女刺客的双手,男刺客的双腿便脱离了身躯。一刹间,一刀风便在纷飞的血雨中完成了一次肢解。 就是这一刀,让一刀风名声远扬,而且还晋身为三品大员。那刀也因主人的出人头地而出人头地 默默无闻的一刀风晋身为三品大员的那一天起,就成了朝廷所有宦官们忿恨的对象。丧失本能的切身之痛,让这些丧心病狂者们一下子找到了一只出气桶,一个发泄包。他们把所有的私愤,在一刀风身上变本加利,群起而攻之。 一刀风最后落了个逼奸懿妃娘娘的罪名,直到虎视眈眈的禁卫军擒杀他时,他才醍醐灌顶,幡然而悟。“我也是一个阉人,怎会逼奸娘娘。可谁能为我申冤。我一刀风不能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一刀风说完这句话,便挥起了那把曾经阉割他人又曾经救驾的刀,擒杀他的十二名禁卫军高手被他一一肢解。 本来无辜的一刀风在那些宦官们谗害的唾沫里,终于变成了朝廷通缉的要犯。接下来,在那些逃亡和追杀的日子里,一刀风的名气越来越大。 他那把刀,成了一个不败的神话。谁也没有见过这把刀有多快,因为见他出刀的人都死了。 可偏偏荆大富就见过。 荆大有并不有,他的家境跟他的名字恰恰相反,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中有体弱多病的婆娘,下有七岁的儿子和尚在襁褓中的女儿,一家大小五口靠几亩薄田勉强糊口。不但谈不上丝毫富有,简直可以说穷得碗盆叮铛响。 当然,知足常乐。穷日子有穷日子的活法,穷人有穷人的志气。老实巴结的荆大有照样挺着腰板走路,挺着胸膛做人,安分守己地交上租子,一年的劳累换来个老婆孩子热炕头,穷日子照样过得挺滋润。 可老天爷就是与荆大有这样的穷庄户人家过不去,三年大旱。庄稼欠收,租子欠下了不说,饥荒也打了一圈。随着日子越发的艰难,荆大富走起路来腰越发地弯了。 盼星星盼月亮,总算盼了个风调雨顺年。眼看就到了麦收时节,可荆老歪一句话,又让他愁云满布。 荆老歪可是方圆十几里说句话就能砸个坑的人物。且不说他那身蛮力,一口气能将五百斤的石轱辘搬了起来走十几步;也不说他那手拳能碎碑的绝活;单单他那“胎里坏”的绰号,就能让人不寒而栗。 一笔写不出两荆字来,同族同亲,加上荆大有逆来顺受的性格,租子该啥时候交就啥时交,再说欺负像他这样一脚踢不去一个屁来的老实人,毕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所以,租子欠了三年,荆老歪也没讨上门来。他知道就是强折腾,穷得碗锅叮铛的荆大有家里也折腾不出什么东西来。今年风调雨顺,荆大有细心加上苦心,地里的麦子长势旺得很,好像一下子要把三年的欠收补回来。 到了麦收时节,荆老歪就上门讨租来了,他要连上三年的一块讨回来。 荆大有他口气硬得很,盼麦收的好心情一下子荡然无存了。麦子长得再好,四年的租子也不一定够还的,一家大小往后的日子可咋过。 发愁归发愁,麦子还是要收的。荆大有揣着镰刀,和婆娘杏芬一大早就来到了地里。 太阳升高时,麦子被他和婆娘放倒了一片。七岁的儿子荆离,在他们身后欢叫着。 儿子就是希望,看到儿子,荆大有咬了一下牙,再大的难事也要挺过去。荆大有手中的镰刀越发的欢快,一排排的麦秆倒在了他身后。 天已过晌,荆大有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对身后捆麦秆的婆娘说:“孩他娘,回家张罗做饭吧!” 看着自己婆娘绰约的身影,荆大有叹了一口气。想当初,杏芬也是远近闻名的俏姑娘,嫁给自己却没过上一天舒坦日子,真是有些委曲了她。 太阳火辣辣地炙烤着大地,荆大有又挥起了镰刀,一颗颗麦秆欢呼雀跃着倒进他的怀里,看着那一个个颗粒饱满的穗头,他的心情也有些开朗了。 熬过这一年,把租子还上,日子会好起来的。 “水、水·······”呻吟声里,荆大有发现不远处,一个和儿子身材一样大小,花白胡须,满脸皱纹,浑身是血的侏儒躺在麦地里。向自己发出乞求的目光。 荆大有看了看地头,那里有大半葫芦水,还有一个菜园子,是自家婆娘没舍得吃,留给自己的。救人要紧,虽然他也有几分饥渴。 一口气喝光了葫芦里的水,吃下了那个菜园子,那个侏儒好像一下子又有了力气,他挣扎着坐了起来。 荆大有这才发现,侏儒身下有一把黑色的无鞘刀,上面血迹斑斑。 “这是什么地方?”侏儒地问话,让有些吃呆的荆大有清醒了过来。 “荆家庄"。 “荆无期便住在这里吗?” 问答间,一只老鹰盘旋而至,发出一声长号。紧接着传来马蹄声。 侏儒的动作迅捷如兔,他拿起了身下的刀,对荆大有说:“你先趴在麦地里,追我的人来了”。 话还没说完,两匹快马一阵风似地驰来。马上两名高大魁梧的汉子,高举五环大刀在阳光下闪亮。 “大漠双英,什么时候你俩也成了朝廷的鹰犬,可惜了大漠孤客一身的侠名,竟收了尔等败类!” “朝廷缉拿要犯,人人得而诛之。一刀风,识趣的话,就在我们兄弟二人面前受缚,还少吃一些苦头。如若不然,等后面大批官兵赶到再想讨饶的话,可就迟了”! 前面的汉子一勒战马,耀武扬威地说。 “你要为刚才的话,付出代价的。可惜五虎断门刀的第一代弟子一个不留了,大漠孤客,你可别怪我手狠”! 那侏儒片刻间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黑色的刀缓缓擎起,迎着烈日,又延续着一个不老的神话。 荆大有忽见黑光一闪,一前一后挥刀杀向侏儒的两名汉子,头颅脱离了身子,飞向半空。 那两匹马跑出十几步远,他们的身子才栽了下来。 这是一把什么样的刀,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要让我的儿子成为这样的刀客!” 荆大有为这个念头而激动不已。 推开虚掩的屋门,荆大有看到了触目惊心的一幕。杏芬赤条条地趴在土炕上,荆老歪露着半个屁股,正在自己开垦多年的田园里辛勤地耕耘着。 荆大有怒火腾的窜了上来,顺手抄起了锅沿上的菜刀,一步闯了进去。“大有,你先出去抽袋烟,我一会就完活了!” 荆老歪好像占有的是自家的园子,头也不抬地说。 “大有,你还过日子吗?”倒是婆娘的喊叫,让荆大有一阵颤栗,怒火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迅速把菜刀掖在了后要带上,大气也不敢喘一下,灰溜溜地走了出去。 荆大有后脚刚迈出屋门槛,菜刀便从手上滑落,随着那声脆响,他双手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穷哼哼啥?你家除了杏芬的腚,还有什么值钱的?”荆老歪一手系着腰带,一手推开了房门。 “胎里坏,你他娘的会断子绝孙的。我荆大有不是好欺负的,我有一个叫一刀风的朋友,砍人的脑袋就像割麦子一样,信不信我让他宰了你?” “荆大有,我告诉你,一刀风可是朝廷缉拿的要犯,你愣和他扯上干系,可是满门抄斩的罪。我也不是白占便宜的种,今年的租子就免了。可是有一条,你家的门要随时为我敞着。” 看着扬长而去的荆老歪,荆大有沉默起来。 “荆大有,你这孬种。有本事你砍他一刀。嫁给你这种男人,算我倒了八辈子血霉。三年的欠租,荆老歪不要,图啥?不就是图俺这个人吗?我一天到头累死累活的,还要出卖自己来养活一家大小!我的廉耻都让你给卖尽了。” 杏芬一边整理着衣服,一边哭闹着。 日子还要过,饭还要吃,绿帽子戴就戴了,谁让咱穷呢?杏芬还不是为了这个家吗?谁让俺荆大有穷呢? 再次见到一刀风,已是三个月后的深秋。荆大有思无可思地说:“一刀风大侠,我请你帮我杀了荆老歪!” “荆老歪再坏,我一刀风也不能杀他!” “为什么?” “因为他是我师兄荆无期的儿子,我于情于理都不能杀他。但我一刀风欠你的情义,一定会还的!” “那可想好了,做我的徒弟可要受苦遭罪的!” “人生一世,就算不能出人投地,也要直着腰板做人。别像我这样活得太窝囊,活得像一个忍气吞声的活王八。人要活出个志气来。我儿子跟着你不论受什么苦,只要能做一条顶天立地的汉子,我荆大有就知足了!” 就这样,荆大有用一个菜园子和半葫芦水的情义,改变了儿子的命运。 第二章 万里逃亡终有头 十年风雨恨无涯 有一条路没有尽头,有一种信念永远不老。执着的大漠客带着那把五环刀,在这条复仇的路上苦苦寻觅着一刀风的行踪。他为了捍卫自己的名声,牺牲了一切。直到有一天,他实在是走不动了。 孤独的大漠客静静地躺在这个不知道什么地方,渺无人烟的荒野,孤独陪伴着他默默等待死神的降临。找不到一刀风,不能和他一决高低,他死不瞑目啊! 就在大漠客近乎绝望时,有一个高大英挺的少年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来到眼前,才发现少年身背着一个侏儒,他的胡子和头发都成了银白色。 “一刀风,我终于找到了你!”大漠客喜极而泣。 “不!应该算我自投罗网!”一刀风冷冷地说。 这两位名动江湖的顶尖高手;这两位不败神话的缔造者;这两位冤家对头终于走到一起来了! 然而,世上再厉害的武功,也会被岁月击垮。从一见面的刹间,两位老人似乎就看透了这些,他们的心情一下子豁然开朗。 “十年了,整整十年了。十年来我餐风露宿,十年来我披星戴月,十年来我历尽千辛万苦,为的就是捍卫一个侠者的名声。一刀风,大漠双英走错了路毁在你手上,我没恨过你。但为了我五虎断门刀一派的名声,我还是要找你。十年时间可以做很多事,但只有这件事才有意义?一刀风,这些年你藏在什么地方?” “在你身后,世上没有能藏住人的地方。只有永远跟在你身后,才无法进入你的视线,才会让你永远找不到。 “一刀风,我算服了你。第一个回合的较量是我输了。但你又为何阕盼遥桥挛沂种姓獗寤返堵穑俊? “躲着你,我并不是怕你,而是在寻找你的破绽。可惜十年来,你一直没有给我这个机会。躲在你身后十年甚至在你生命垂危之际也无法出手,你是我一刀风最敬佩的对手。所以,在第二个回合地较量中,我输了!” “一刀风,说句心里话。十年来,我始终感到身后有一股无形的杀气。这股杀气,激发了我全身的斗志,让我时刻都达到了巅峰的状态。可这股杀气,最终还是将我拖垮了。事实上,我已经败了。但你为何还在我生命垂危之际出现呢?” “失去你这样的对手,是我永远的遗憾!所以,我要和你最后一战!” 大漠客倐得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全身充满了活力,拿起那把五环大刀,缓缓站了起来。 一刀风从少年手中接过无鞘刀,迎了上去。 两人隔着三步远,便不断地变换了十几种身形上百种刀法。 一刀风的手法越来越快,大漠客的手法却越来越慢,最后竟停了下来,沉思了半天才挥出一刀。 一刀风停了下来,缓缓地说:“我输了。只有你才会想出这石坡惊天的一招!” “不!是我输了。真正的白刃相接,我是没有机会想出这一招的。你的刀法轻灵快捷,斗巧不斗力,四两博千斤,以柔克刚,我输得心服口服!” “不!是我输了!你的五虎断门刀看似笨拙沉重,实则藏工于拙,力如千钧。而且你的年龄大我一年三个月,我这几天我又有所防备,让我占尽便宜。真正实战,我根本无法靠近你,这又谈何取胜!” 两人竟争得面红耳赤,最后扔掉了手中的兵刃,拥在一起,惺惺相惜起来。 “可惜,我们相交太晚。如果十年前我能够摒弃前嫌的话,我们将会合创出一套真正的刀法!”大漠客叹了一口气。 “还不晚?”一刀风看了少年一眼。 “我一刀风还有一个徒弟,我们的心愿会了的!” 这个少年,便是荆离。 人的生命有太多的困惑,却没有永远的迷茫。浪子的生命有太多的困惑,因为他找不到回家的路,但他也有回头的时候;妓女的生命有太多的困惑,因为她不知道下一个嫖客的模样,但她也有从良的那一天;赌徒的生命有太多的困惑,因为他无法知道下一副牌,但他也有戒赌的那一刻。所以,人的生命没有永远的迷茫。 一刀风和大漠客也一样,有过太多的困惑,终于在生命的尽头,走出了心头的迷茫,含笑而终。 他们的刀法却传了下来。 荆离心头的困惑,刚刚开始 第三章 刀出如风天行虐 手刃生父地无情 【五】 荆老歪虽已近耳顺之年,但却看不出半点衰老的痕迹。他照常能骑最烈的马,喝最烈的酒,满足最难满足的女人。昨天晚上,他还刚刚给一个十五岁的黄花闺女开了苞。想起荆大有那副窝囊相,他禁不住笑了。 这个脓包,当王八当了二十年,如今又要做他的岳丈了。荆老歪一出院门,便和拿着菜刀的荆大有狭路相逢。想起十三年前的那次捉奸,荆老歪笑着说:“大有,看你气势汹汹的样子,想干啥?” “胎里坏,你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论辈份荆兰还叫你叔公。想不到你竟干下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来,我荆大有跟你拚了!” 荆大有挥着菜刀,猛得扑了上来,这一回他可真豁出去了。 “凭你这个熊包也想在太岁爷头上动土!”荆老歪一掀衣袍,一个穿心脚。 只听“扑”得一声,荆大有倒退了十几步,口吐鲜血,一头栽在地上,当场昏迷过去。 “自不量力,我几十年的功夫难道白练了吗?”荆大有笑着说。 “我今天,要把你的武功和你这个人一起废掉!”这时一个高大英挺的黑衣少年缓缓走了过来,他身上散发出一股凛然的杀气,让荆老歪不寒而栗。他嗅觉到了危险的降临,拔腿就窜。 这是一把什么样的刀。还没看到如何出手的,漫天的血雨里,荆老歪的头颅,就像断了线的风筝,飞出老高、老远。 “少庄主被杀了!快来人啊······”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荆家大院就像炸了锅,一下子沸腾起来。 无数的家丁涌了出来,将黑衣少年团团围住。 “就凭你们,还想拦住我的刀!” 黑衣人一声冷笑,无鞘刀带着风声挥过,血雨飞扬,一条条胳膊飞上了半空。 这惨烈的场面,把围观的村人骇得四下鼠窜。 荆家大院静了下来。 荆大有呆呆望着黑衣人,半晌才说:“你是离儿吗?” 黑衣人没有回答,箭一般地窜进荆家大院。一个七旬老叟,拿着一杆长长的烟袋锅,站在院中,就像一杆枪。 “一刀风是你什么人?” “是我师父!”黑衣人答。 “你可知道我是谁?”老叟问。 “一刀风的师兄,独钓寒江雪荆无期。二十多年前你让你师弟变成了一个阉人,他不报仇是念在同门的情份。今天,我要新帐旧帐一起算!” “你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就是一刀风再生,也不一定是我的对手”。 荆老歪对围上来的村人挥了挥手,说:“大有一时糊涂,冒犯了我。大人不计小人过,你们把他抬回家去,找个大夫,费用算我的!” “胎里坏,你会遭雷公劈的!” 荆大有在村人们地搀扶下,幽幽醒来。 “大有,我不想斩尽杀绝。如果你再敢做蠢事,信不信我矢你全家!” “不信!我今天要杀你全家!” 一个高大英挺的年轻人,身穿黑色的衣袍,手握一把黑色的无鞘刀,缓缓走了过来。 荆老歪见黑衣人眸子里射出一股凛然的光,不由后退了一步,转身就跑。 黑光一闪,荆老歪的头颅飞上了半空,身子向前窜出了几步,最后栽倒在院门口的台阶上,汩汩地冒着热血。 荆家大院一下子就像炸了锅,一连涌出几十名如狼似虎的庄丁,将黑衣人团团围住。 荆无期吸了一口烟,烟雾缭绕里身形犹同烟雾般飘了起来。 这是一把什么样的刀?风啸刀至,荆无期的双手竟脱离了身子。 “一刀风的刀法没有这么快!” 这是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荆离,你知道你做了些什么?”一个形同枯槁的妇女闯了进来。 “任何人都可以杀荆老歪,唯独你不能,因为他是你亲生父亲”。 “杏芬,你胡说什么?”荆大有急火火闯了进来。 “造孽啊!大有,其余我也恨不得杀了那个禽兽。可荆离确是他亲生的,这事我瞒了你二十年,是不想激怒你,让你闯祸,老天爷啊!我杏芬到底做错了什么,做姑娘时遭到这禽兽的侮辱,生下了这个孽种,咱家的荆兰竟和我一样的命苦 ” “我杀了自己的亲生父亲,我是一个孽种!”荆离喃喃自语,用衣袍轻轻拭掉了刀上的血迹,失魂落魄地走出了荆家大院 荆大有跌跌撞撞地回到了家里,看到了悬梁自尽的婆娘和女儿,一下子疯了。 “我儿子是孽种,我是禽兽!”这个老实巴交的庄户人,在河里淹死前说的这句话,就像一缕阴魂在荆家庄人的心头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