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休书怨了谁》 楔子 安亲王打宫中回府,回到沉楼换下朝服,脸上无喜无怒,却更显严肃。当他挥手,几名下人便像逃难似的迅速退出沉楼。当门关起,他才走入内房,出声唤道:「姜轼。」 「属下在。」一人影,从屏风后面闪出,身形与他相似,穿得一身黑。 「少凡回来了吗?」 「回禀王爷,公子刚到。」 闻言,安亲王那张冷峻脸庞淡去了一层薄冰,深邃眼底生了炽热光芒,宽了嘴角,语气里多了一丝难得的急切。 「我去看看她,你留在府里。」 「王爷!……夜深,公子已准备就寝。此时……不宜。」耿直恪守礼规的姜轼脸上略有迟疑,虽知不该以下犯上,但为维护公子名节,不得已还是拱手劝戒。 安亲王正要由屏风后面的密道出府,这时颇不悦地回头瞪他一眼。 「如何不宜?」他撇嘴问道,听似有意刁难。 姜轼拱手头更低,脸上腼眺,仿佛有口难言,几次张嘴却不知如何说起。 瞅着姜轼的头顶,安亲王嘴角隐约掀起似笑非笑的嘲谵,嘴上却严正说道:「本王和少凡是结义兄弟,感情甚笃亲如家人,难道见面还须分日夜吗?」 姜轼喉咙滚动,一番话全写在脸上了,却是有口难言—— 一直以来,话虽不曾点破,但心照不宣,他相信主子也和他一样,都怀疑孙少凡是女儿身。 自古男女有别,授受不亲,两人平日过于接近已有违礼仪。他的意思当然是希望主子为了公子着想,尽量避嫌,尤其是此刻夜已深。主子心知肚明,却故意装傻。 「姜轼,难道少凡有吩咐你交代本王,不希望我在夜里去打扰她吗?」安亲王忽然扯眉。 「禀王爷,公子不曾说过。」心知主子非常在意孙少凡的感受,他急忙澄清。 安亲王娣他一眼,扯起嘴角说道:「姜轼,明日一早本王会和少凡一起用膳,今夜不会回来,你可提早休息了。」姜轼瞪着光可鉴人的地面,僵直无言。 过了半刻时间,言明今夜不归的安亲王却打密道回来了,不同于去时的悠闲神情,回到沉园后的他一脸寒霜,既惊又疑,又恼又怒,脸色瞬息万变,浑身火气腾腾,一掌把一张桌子劈成了两半。 *** 又过了数日,安亲王打皇宫回府,一开口就吩咐总管开始准备,安亲王府要办喜事了……府内即将有主母! 最令姜轼惊异的是准王妃人选,却不是主子心内最记挂的孙少凡,而是凤氏一族的凤紫鸳! 大东王朝,亲王妻妾成群是寻常事,但即便是亲王,一日一迎娶凤氏一族之女,也得宣誓谨守凤氏族规! 换句话说,安亲王亲自斩断和孙少凡之间的姻缘线…… 短短数日间,主子和公子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第一章 ……冷! 一股冷意惊醒了她,她仿佛是被狠狠冻醒!一双属于孩童的双目张开来,一片幽暗绿荫映入眼帘。 无法……无法动,全身虛脱无力,甚至连声音都喊不出来。她似乎是倒在一片林里,浓密树叶遮去光线,分辨不清日暮黄昏。 这是什么地方?……她来到什么地方了? 「……」 有人吗?附近有人吗? 她张口,扯动喉咙,依然发不出声音来。 仰躺着连翻身都不得,只有一双眼睛还燃着满满生机。但时光不留情的走着,她的身体接触着有如冰石般的地面,飕飕冷风穿透单薄衣衫直刺入小小的身子骨里,四肢早已冻得如冰柱般失去知觉了。 被冻醒过来的意识开始感觉到生命在流逝。 仿佛这回若再坠入黑暗,便再无清醒机会……深深的恐惧伴随着一份焦急开始席卷了她!但任凭她如何扯动喉咙,干哑的嘴巴,冰冷发紫的嘴唇就是无法出声。 眼泪自眼角滚落,眼巴巴望着浓荫更重,天色仿佛更暗了,顿时无限悔意上心头! 娘!我错了。鸳知错了! 娘!女儿不该贪玩,女儿再也不敢了。娘!快来救我。 千不该、万不该,她不该背着娘偷偷施展有限的能力,只为贪看更多风光。如今悔恨也来不及了…… 追悔之际,远方忽有野兽嗥叫!一声,两声……顿时,声声凄厉狂吠打四方窜来,逐渐成群!那仿佛要活生生撕裂人骨、啃食血肉的咆哮声,立刻把一个十一岁的女孩儿吓得魂飞魄散,小脸儿从惊恐到呆滯—— 四周气味变了,一片阴影罩了上来……空洞双眸对上一双锐利独属于猛兽的眼睛,下沉的肩膀同时传来刺骨麻辣的疼痛! 「呜……」 惊骇疼痛至极限仿佛要教人发狂了,她却仅仅只能发出呜咽声。恐惧到达一个顶点,她反而平静了下来。到了终究得面对死亡这一刻,她起码有权利选择用什么方式来迎接。她闭上双眼,安静地等待利爪踩住她的猛兽将她的身子撕裂,再用那充满血腥味的尖牙哨噬她的血肉…… 娘,妹妹,永别了。 破儿,请代姊姊好好照顾娘,今生无缘再见了…… 她在心里和亲人诀别,等待最后一刻尝试死亡的滋味,结束她才十一岁的人生等待了许久,她面对死亡的时刻始终没有降临,反而身子变轻了。 她缓缓张开眼睛,清亮的双眸对上了一双俊目,那双炯炯发亮的眸里带丝玩味,又透着冰冷,瞅视她许久,眸光逐渐露出赞赏…… 「小娃儿挺勇敢。」 她……得救了吗? ……她不用死了吗? 她望着一张俊逸带有英气的脸庞靠近,看见他弯唇微笑,却不见一排洁白牙齿。 明明见他一副优雅笑容,却看得她莫名心惊胆跳,一股无名畏惧不亚子方才面对的那头猛兽!男子仿佛察觉到她的惊吓,忽然望着她一怔,缓缓扯起眉头,双眸一眯,神情便在转瞬之间改变。 她就望着他在顷刻间褪去那副令她莫名生畏的面孔;见他神色带上了一份威严和冰冷,她讶然自己反而因此心安。 男子倾身抱起她小小的身子,淡淡一眼瞥过她被猛兽利爪蹂躏过的一条臂膀。 那里血肉模糊,从肩膀到手腕呈现怵目惊心血淋淋的惨况,身上短衣血迹斑斑,仿佛随时有血流过多致死可能。但男子眼底无波无纹,毫无怜惜痕迹,只是抱着她离开了森林。 她刚经历一场生死大劫,尝过恐怖极限,无论精神或身体都已经到了无法负荷的地步,才有安心之感,意识便陷入黑暗。 *** 她被救起后,连昏迷了大半个月,期间高烧不退,生命垂危,连大夫都快放弃了。后来脱离险境,大夫才告诉她,她多亏是被这位『姜少爷』所救,得他不眠不休照顾,又不惜重金买了贵重的上等药材煎熬让她服用,才总算保住了她这条小命,大难不死。 大夫似乎是个喜欢说话的人,天天都来看诊,天天都对着她说上许多话? 她在意识尚未很清楚的状态,只记得些许…… 他说这位自称姜轼的少爷是外地来的,当日在林间救了她,以为她是这附近的孩子,便把她带到他们这小村子来。但附近没有孩童失踪,姜少爷为了救她,便在村里租下房舍。 大夫还提到当今圣上龙体欠安,皇子们都还年轻,储君未决等事。她因此得知,她还在大东王朝的年代里,现在还是罗氏武宗掌政。 听着大夫的声音昏沉了数日,她终子能张开眼睛…… 她的恩人,看上去年纪约十八、九,深邃的眉宇间透着常人难及的睿智,俊逸五官看来英气逼人,行止之间高雅又贵气,虽是一身布衣,也难掩尊贵出身。 从她醒来后,他守在身侧,亲侍汤药,甚至在寒冷夜里搂着她入睡,照顾她无微不至,和她在林间打第一照面的印象完全不同,她甚至怀疑当时她是被猛兽吓傻了,才看着他产生错觉,以为他是比猛兽还令人畏惧之人。 「小娃儿,你还不能出声吗?」他低沉声音仿佛某种令人沉醉的乐音,甚是好听。 她张开嘴,蠕动喉咙,几次发声都出不来。 大夫说她身子过于虛弱,再加上惊吓过度造成刺激,可能因此短暂忘了言语,慢慢会恢复。 「好吧,不用急,慢慢来。」他喂她喝药,看着她双眉皱得死紧,厌恶地瞪着他手中汤碗,却还是张口,让他一口、一口喂着喝,他嘴角便扬起了一抹笑。 「药苦吧?良药苦口,忍着点。」 她瞥他一眼,默默把药暍了。喝完了药,嘴里满是苦味。她天生体虚,虽不致是药罐子,出生至今却也因小病不断,喝了不少药。她一见药就怕,但也心知她别无选择,为了病好非喝不可。 她感觉今天精神清醒许多,不像过去几日那样昏沉无力了,便望着他,眼里满是感激,即使无法开口,她也该为这份救命大恩表示谢意。 她忍着疼痛,扶着几乎快废了的左手,在床榻上跪坐而起,向他拜了三拜。只是这一拜,一时之间又天旋地转一他及时扶住她,让她重新躺下,接着才淡淡问道:「小娃儿,我该如何知道你姓名与出处?此时你家中亲人必是焦虑万分吧?」 她闭着眼,一阵迟疑。从大夫口中,她已经知道自己来到这里六年了。換句话说,自己在此时界里已经十七岁。 这小村子就在她所居住凤谷入口几里外,此地也有凤氏一族之人出入。从她发现自己的能力以来,娘一直千叮万嘱,要她隐藏能力,不许被族人发现。眼前,她必不能报出全名来。 她缓缓张开眼,拉过他的手。他的手指修长,皮肤温滑,一摸即知是富贵之人。 她望他一眼,开始在他的手心画起来。 「小娃儿会写字?」他似乎有些意外,在他眼里她只有八、九岁的年纪。 她的确是比同龄孩童还矮小,所以她写道…… 「……小名鸳儿……年十一……孤儿……外地人。」她每写一句,他就随着念出作为确认。 她点了点头,却因心虚,很快垂眸,双靥泛红。 「既是如此,那你就暂时留在这里安心养伤吧。」他只是深深看她一眼,即使一眼看穿她的谎言,也未多问,扶着她躺下,帮她拉好被子。 含食食数日后,她伤势好转,体力在复原之中,已能开口说话。 「姜大哥,您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两人日夜相处,她对他已无生疏之感,一开口就直接唤他大哥。 「这重要吗?」 「大哥救命大恩,没齿难忘,鸳儿盼将来有机会报答。」 姜轼浅笑,「小娃儿莫非是想追随我?」 「……不瞒大哥,鸳儿待伤势好转必得离开,无法为大哥效犬马之劳。但将来,鸳儿一定会去找大哥,以报大哥再造之恩!」她信誓里旦旦,正经无比。 「你要报答我?」他听着随即莞尔地笑了,只是睇着小孩儿脸上认真神情,同时也融出了他眼里的温暖,思索了一会儿才淡淡说道:「其实真要追究起来,彼此是鱼水相帮,你倒也不欠我,毋须挂怀。」 「大哥何出此言?」她望着他,一头雾水。 「夜已深,就寝吧。」他未多加解释,似乎嫌自己话说得过多了,很快中断了短暂闲聊。他吹熄烛火,脱下外衣,把她移入内侧,拉上一床被,两人共枕。 *** 寒冷黑夜里,被子底下的她就像一团冰,一场大伤下来,体质更虚,四肢更是冷如冰柱。 他把她搂入怀里,顿时仿如炉火般的体温便逐渐使她的身子暖和了起来。 黑暗中,一张小脸儿不断转红转热,虽然很感激姜大哥拥她入眠,使她温暖,但……她也不知为何,只要姜大哥贴近她,她的心就跳得好厉害,似乎更难入睡了。 穿越时空已有月余时日,此刻娘和妹妹怕是心急如焚了。 她深长地叹了一口气。近日她已能下床活动,身子该无大碍了。但要使用穿越时空的能力,不比瞬间移动,那须耗费更大的精神和体力,眼前的她恐怕还难以负荷,但是…… 「怎么了,小娃儿果真在意日后留下难看的伤疤吗?」他刚送走大夫,回到房里听见她叹息,便直接猜想是和大夫刚刚说的话有关了。 她摇摇头。方才大夫说她一条胳臂被猛兽尖牙利爪抓咬得惨不忍睹,要恢复细皮嫩肉已是不可能,甚至这条手臂恐怕也会留下后遗症,日后可能无法像过去一样运用自如。 「鸳儿自认能够存活,已是不幸中之万幸了。 当日若非大哥,鸳儿一条小命早已不保,日后便是得留下全身伤痕,也定心存感激,不敢有贪。」 「既是如此为何叹气?」 「……大哥,这一段时间多谢大哥的照顾。 鸳儿想,近日起程。」她望着他,眼里多有不舍。 虽然她小小年纪,又是个女孩儿家,他虽热心救了她,又为她在此租屋,日夜守护,但此时他只是点点头,交代她道:「你离去前,我会请大夫多配些药让你带上。日后自己要多加小心。」 相对于她的离情依依,他却显得冷淡许多,仿佛两人相处这些时日,对他而言并未留下些许情感。但是她却难忘他的救命大恩! 想到这一别,不知何年再见,即使日后相见,他也不识得她了,她心里便更难受。 *** 黑夜里,姜大哥呼吸平稳,显是已经睡了。 这夜,外头的风吹得有些狂,呼啸声扰得她难以入睡…… 小身子被纳入他宽阔的胸怀中,即使外头寒风刺骨,她无论身心都暖烘烘。她相信往后每年寒冬,她肯定都会想念他的怀抱。 唉……她一想到明日一早就要和他分别,就无法入眠。虽然使用能力尚称勉强,但总得尽力一试,不能再让娘和妹妹为她担心了。 风声好大啊……嗯?窗外有什么,怎么有闪光,是雷电吗?但没听见声音—— 她忽然看见姜大哥黑沉沉的眼睛张开来,直望着她。 「姜——」她未及开口,便被他捂住嘴巴。 「看来我的身分泄漏了。小娃儿,今日缘分已尽,自己保重。」他迅速用棉被卷起了她,推入床侧,伸手一把将外衣抓来,挥掉几支暗器,乘机抓起长剑,破窗而出! 顿时,铿铿锵锵打了起来。一阵刺耳声音传来。 她好不容易才从棉被里钻出来,便听见外头声声置人于死的刀啸声!她跑到窗口一看,只见一片黑衣把姜大哥团团包围,刀光剑影,招招要人毙命! 她倒抽一口气,来人是—娘! 出口正要喊『救命』,却被人捂住嘴巴! 「鸳儿,娘总算找到你了。跟娘回去吧。」 凤母瞅着她。 不!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啊,娘——无法出声,她望着母亲淡然的眼神,然后就听见怒吼的声音—— 「罗非,受死吧!」 罗非? *** 大东王朝,罗氏天下,至今已传三位皇帝。 当今天子脚下,有一块地方,居住凤氏一族,在开国之初便受皇帝恩诏,凤氏一族大功于朝廷,朕特许世代子孙,不受朝廷约束,誉田大东律法与凤氏族规抵触,当尊重凤氏族规,不可刁难。 罗氏世代子孙继帝位之人,谨连此诏,不得有违! 凤氏一族上千百人,多居住子名为凤谷的地方,历代谷主都由凤女能者接任。 此处地势三边悬崖,一方沿海,有凤女能者守护,还有大东天子庇护,真如世外桃源。 相传凤氏一族历代凤女能者都会生下一名凤女继承能力。传闻神奇的能力,可迷乱人心,操控神智,可在转瞬间千里游走,甚至穿越时空。 上一代凤女能者共生两女,长女凤紫鸳,年十一;小女凤梅破,年仅五岁。谷内流传,此代凤女能者,继位者凤梅破,目前只拥有操控人心的能力。因她年纪还小,族人们以为她能力尚未能完全施展出来。 事实上,这代凤女能者破天荒地出了两人,一人继承一能力。只因凤紫鸳自小身子骨弱,能力到了十岁才施展出来,但也因她体质不佳,一日一过度使用能力恐有夭折之虞,所以凤母要她隐藏能力,不许使用。因此,凤氏一族都只知凤梅破继承能力。 *** 「娘,当日若非姜大哥救命,女儿早已被野兽吞食,尸骨无存了!娘,求您让我回去,我要回去救他!」回到属于自己的时空之中,再也无法得知姜大哥生死,她心急如焚,苦苦哀求母亲。 「你私自穿越时空已属不该,穿越时空之人更不可干涉当下人事物。所谓牵一发动全身,倘若因一己之私,乱了历史,这责任非你能扛。」 「但是娘,姜大哥是我的救命恩人啊!女儿岂能明知姜大哥深陷险境却置之不理?」 「鸳儿,你该记取教训,绝不可再任意使用穿越能力……」想到女儿若非遇上那人,此刻她已失去女儿,严肃语气软了下来,「幸亏你穿越的是六年后的时空,你若是回到过去,只怕娘也救不了你这位恩人了。」 「娘!那娘的意思是肯……」 「鸳儿,你听着!救你性命之人不姓姜。他本名罗非,乃当今圣上二子,传闻是日后最有可能继承帝位之人。」 「罗非?」所以她最后听到的那句话不是幻觉……他原来是皇子吗? 「皇后无子嗣,其余贵妃们所出的皇子们都还年轻,所以皇上至今尚未选定储君人选。不过据闻宫中势力最强的有三位皇子。德贵妃所生的大皇子罗登性情残暴,傲慢狂放。容贵妃所出二皇子罗非虽然才十二岁,但天资聪颖,气度非凡,因此深得圣心。」 「那三皇子呢?」娘提了三位皇子,却只细说了两位。 「三皇子一样是容贵妃所生,但二皇子光芒盖过他,所以有关他的传闻甚少。」 「原来如此。」她本对皇宫内史、朝廷政事不感兴趣,能如此吸引她专注倾听,全为恩人罗非。 「鸳儿,如今虽是天下太平,但日后皇子长大,由谁来继位牵动往后局势。眼前看来六年后该会有大变动,你所见一场杀戮,必是为争皇位而起,娘很不希望你卷入宫廷斗争。」她心内还搁着一事,半带忧心。 「娘,不管他是姜轼或罗非,女儿只管他是女儿再造之人!即使要颠倒世界,背负不可超生之罪,女儿也定要救他。」凤母回了神,一双怜惜的慈目瞅着才年仅十一岁的女儿,内心荡着讶异。 鸳儿向来柔善,性情淡然,唯有身子骨弱,经常被她关在家里,才恋着山野风光景致,偶尔背着她使用能力远游这点劝不听外,她从来都是不争、不求、不取,没想到为了一个罗非……她眼里竟生光。 第一回,她发觉女儿开始长大了。 她深深叹息,仿佛已经看见了她的未来势必要和罗非牵扯不清了。 凤母虽因此而挂怀,但也不想为此就先去窥看女儿的未来。看了,若是能心安倒好,就怕是多惹愁绪,无能为力罢了。 「罗非救你一命,这救命之恩你要还他,娘无话可说。」她望着女儿,面色转严,提点女儿道:「娘只忧心一事。罗非身为二皇子,却做平民打扮,出现在凤谷外,一住月余,这事可疑。 若是与凤谷有关,将来你不可不防。」 「娘,姜……罗大哥当日只是路过,他是为救女儿才留下。若非有他日夜照顾,今日女儿已无命归来。」她全心全意信赖罗非,只因和罗非相处月余的不是娘,是她呀!母亲不该怀疑罗非另有所图! ……其实真要追究起来,彼此是鱼水相帮,你倒也不欠我,毋须挂怀。 凤母望着女儿,看她才说完便忽然一怔,仿佛想到什么,脸上略有动摇。不是她自夸,她的鸳儿年纪虽小,但聪慧过人,心思细腻。想她此时心里该有所警惕了,她便不再多言。 她转口说道:「鸳儿,你若当真有心想救他,娘劝你趁这六年时间想方设法,除却禁止你穿越时空,余下娘就不管了。」 她回神,望着母亲,暂时搁下心底疑虑。 「娘是说,要等到六年后,事情发生时再去救他?」可她心急如焚呀!她这一急,突然一阵昏眩袭来,眼前一黑,险些摔倒,幸亏是凤母及时拉她一把,扶她坐下。 「鸳儿,你心浮气躁,只会更伤身。当真为你的恩人着想,更该把身子养好。娘建议你可去跟凤太叔学医,将来或可派上用场。」 她深深吸气,终于稳下气息,眼前恢复一片清明……抬头望着母亲,深思母亲一席话说得并没有错。她光是焦急无济于事,为了六年后,她能顺利救下恩人,她首先得保住这条小命,得让自己成为有用之人。 「娘,女儿明白了。女儿谨遵娘教诲。」她感激母亲用心良苦。凤母瞅着女儿,点了点头…… 其实她另存有私心,她希望藉由此事让女儿认真习医,将来对她的身体多少有些帮助。 「……鸳儿,你不可忘记自己是凤氏一族之人,一切当以凤族为先。再者,你已有从小指婚的夫婿了,日后行止该更加谨慎,任何引人非议之举都该避免。」这番话说得还太早了些,但是……她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娘……女儿不明白,娘还为女儿擅自使用穿越能力一事生气吗?否则为何突然如此出口诫女儿?」 「我不生气,只是你须谨记今日为娘一番话,绝不可忘。」 「……是。」 *** 此后六年,凤紫鸳跟随凤太叔,专心研习医理,同时调养身体。 凤太叔虽不是凤谷里唯一的大夫,却是医术最为精湛,天下大夫里数一数二的名医。 凤紫鸳若非有他帮忙调理身体,别说十一岁这一年的大劫了,一条小命恐怕早已不保。凤紫鸳自小冰雪聪明,有一般孩童少有的冷静沉着,加上她全心投入,学习医理进步神速,没多久就成为凤太叔的得力助手。 凤太叔对这肯学又聪慧的学生毫不藏私,把毕生医术倾囊相授。 短短几年,凤紫鸳尽得直一传了。 岁月年年走,她对恩人的记挂从不曾淡忘,随着一年年愈来愈靠近她所熟知的罗非的年纪,心情也默默的在转变之中。 这些年来,只要任何有关宫中消息,她都特别关注,尤其有关二皇子的。 二皇子罗非,随着年纪增长,日益放大光芒,民间有关他的消息愈来愈多。 宫廷禁门围起的是一个云端般遥不可及的世界,别说平民百姓,就是州官县令也难窥王公贵族生活全貌,一切宫中事,全流走在茶楼饭馆间。 以讹传讹的结果,很多人事物都难免被夸大,还有更多无中生有的事。 她明知很多消息不见得是真,但只要一有空,还是会使用瞬间移动离开凤谷,来到茶楼听听他的消息,无论虛实,只要能听到他生活点滴,她便满足了。 她也谨记母亲教诲,出门都隐藏女儿身,做男装打扮。十五岁这一年,母亲为了救一名少年意外丧生,身为凤女能者继承人的凤梅破才九岁,因此凤谷谷主一职经族人提议由凤紫鸳暂代。 身为长女,同时也有凤女能力,她却必须隐藏能力、未来无法分担妹妹肩负的责任,内心总是对妹妹、凤氏一族怀有一份愧疚。 因此,她希望在代理谷主这几年能多为凤谷尽力,庆幸随着学医有所成,身子也养好许多,再加上母亲所救的少年从此成为她的助手,她管理凤谷更得心应手, 每天日子过得忙碌又充实。 终于到了十七岁,春季过,夏日走,秋日晃眼—— 冬天到了…… 第二章 糟!糟……等待六年,就为了这一天,她却迟到了—— 铿铿锵锵! 凤谷外小村子,当日她和大哥居住的房舍,在村子的最南边,竹林间,四周无其它房舍。 天上一轮明月,银辉下刀光剑影砍出了杀气腾腾。 她急忙从腰间取出一包药粉。这粉末只要一沾皮肤即渗入体内,让人在瞬间昏睡过去!她站在高处顺着风向将粉末撇向天际,飘向一群黑衣杀手。 「罗非,受死吧!」 她听见这一声喊,整个头皮发麻,深怕来不及教人,心脏险些冻结!虽然已撇下足够迷倒半个村子人的药粉,她却等不及药效发挥作用,使用移动能力进入杀围市甲一 「小心!」她眼见一把刀自罗非背后砍下,而他手上的剑正忙着挥掉三把大刀和迎面而来的暗器,即便听见声音,闪身已是不及—— 一切都发生在她瞬间现身的刹那,她来不及挡下那朝他落下的一刀,他转身只来得及瞥她一眼,接着一阵风来,瞬间没了肃杀声,黑衣倒成一片,罗非也倒了…… *** 竹林传来颼颼声,寒风阵阵袭来,只剩一人直立。 等了六年,她终于见到他了……心脏不断鼓动,她的手止不住颤抖。 她缓缓蹲下来,手指探向他鼻息!还有呼吸! 「大哥!大哥……」她摸到一股湿热,黑血从他肩膀不断流出来——刀上抹了毒! 她脸色一白,迅速取出针封住他血脉,避免毒液走入心脏,然后使尽全身力气勉强扶起他,带着他瞬间移动,离开此地! 她不能把罗非带回凤谷医治,一来她无法向族人解释救他的经过,二来她不能让族人卷入宫中内斗之中。 近几年天子龙体欠安传闻甚嚣尘上,将来局势还不知如何演变。出了宫外的罗非,如今就好像俎上肉,后头还不知有多少杀手要取他项上人头,她稍一处理不慎,随时都有可能惹来一场腥风血雨。 眼下最好的方式就是把他藏到一个无人之地先疗治伤口! *** 树谷! 这里是她以前使用瞬移能力无意中发现的地方,谷口藏在一棵巨木后,巨木身上爬满藤蔓,两手拨开一串厚重的藤蔓,才能看见巨木中心的开口,那就是树谷入口。 以前似乎有高人在此隐居,还栽种了奇珍异草,后来荒废了。 经过她整理,谷内木屋已可居住,基本生活配备齐全。自从她学医,才发现此处所栽种多是珍贵药材,此后便经常过来整理、采药。 木屋不大,只有一厅一房,房内一张床。 她不敢耽误太多时间,喘着大气将他搬上床,脱掉自己身上厚袄,卷起袖口,就急忙为他处理伤口—— 尽管习医多年,身边总有助手帮忙,她还不曾替人宽衣,尤其是一个男人。但眼见他肩膀那一刀又深又长,毒血不止,她心惊肉跳,早已顾不得这许多了。 如今她只庆幸当年她听母亲的话跟着凤太叔习医,今日才能将他从鬼门关口抢救回来。 处理好伤口,为他裹上布条,瞅着他由黑返紫的嘴唇,她缓缓拭去他脸上汗水和污血。忍不住,就凝视着他出了神。 直到眼前一片模糊,她才发现她已泪湿双眼。 只为着要在同一个时空见面,这一刻她等了六年了! *** 六年……六年不见了,六年来她时刻牵挂,不曾忘了他,不曾忘记这张脸,这副胸怀……一样的俊逸脸庞,深邃五官,宽阔厚实的胸膛,他无丝毫改变,而她已经长大了…… 大哥,当日大恩,今日终于能够还你了。 她终于能够放下心中大石,不必再日日夜夜悬念,记挂他的生死。 她把被子拉上为他盖好,趁他昏迷未醒之际,她回到凤谷内找孙少宇。 他便是两年前母亲用命救下的少年,今年十五岁,和她差不多高。他是个气质不凡的孩子,外型俊美如白面书生,脾性好,外表看似斯文柔弱,实则不然,他个性沉稳,应对进退得宜,年纪轻轻已有成人少有的智慧,处理起大小事务来毫不含糊。他还有一项深藏不露的绝学,只有她和妹妹知道。 这两年来,多亏有他在身边帮忙和掩护,她才有更多的时间溜出谷外不被发现。 「紫鸳,你回来了。」深更半夜,正是好眠时候,他却衣着整齐,端坐案前看童曰。 「少宇,你还没睡?」 「我刚从沈婆婆那里回来不久。你不用担心,经你妙手,老人家已经脱离险境了。」他放下书本走过来。 凤紫鸳闻言,脸上才宽慰许多。老人家突然发生意外就倒在门口,她为医治她,这才去迟了。 侥幸两条命都抢救及时,未造成遗憾,是老天保佑了。 孙少宇看着她,忽然不悦,「你未换装就去了?」 眼前佳人长发披肩,头上珠玉凤钗,一袭素雅的杏色长衣、罗裙,藏色暖袄,脂粉未施,肤白透雪,莲容秀丽,气质清雅。外人眼中、她或许只是姿色中上的清丽佳人. 但他不同。经过两年相处,他看她的美,已经不止于外親了。她生性娴静,淡泊名利,身外之物一切淡然看待,她待人却宽厚又深情重义。 在他心里,她是世间难得一人的绝色,是淤泥不染的脱尘仙子。 他对她……确实有情,但她早已有婚配之人,这份感情,他只得深埋心中。 「情况突然,我来不及换装。」她不甚在意地看自己一眼,顺手脱下暖袄。 「你受伤了?」暖袄底下,那件杏色长衣染了深血,他顿时心头一紧,扳过她看个仔细。 「不是我,是大哥……我是说二皇子。」她把孙少宇当家人,当年那一段,他全知情,也明白今天这日子对她而言有多重要。 「原来如此。」他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放开了她,瞅着她,接着猜测说道: 「你救了重伤的二皇子,为免被人发现,更避免连累族人,此刻……是把他藏在树谷了?」 凤紫鸳微笑,「知我者,少宇也。」 孙少宇也陪着浅笑,是把他视若手足。 「少宇,这几日我无法留在谷内,破儿还有凤谷都暂时要麻烦你了。要多留意自己身子。」 「我知道,你安心去照顾你的恩人吧,谷内一切事有我在。」 「谢谢你。」 「你先去把这套衣服换了……换个身分去吧。 凤紫鸳明白他的意思,笑着领首。 「紫鸳,你天生体弱,好不容易后天调养有成,可别功亏一篑。」本不想提,但就怕她不留神累坏了。 接下来,她简单交代了,带了简单衣物和食物,换上一袭月白色衫衣,回房束起长发,便离开了凤谷。 *** 他猛地张开眼睛! 这是什么地方?他还活着?他扶住疼痛的肩膀,吃力地想从床上爬起,身体却沉重无比!他方才知这一刀伤他有多重了。 猛咬牙,嘴唇泛白,额际渗出冷汗,眼前天旋地转了一大圈,他费了好大力气才撑起身体…… 猛喘着气.休息一阵,才有办法环视四周…… 这不是他租的那间屋子。 房内摆了陈旧的桌椅、柜子。桌上放了药材盒,空气中飘着熬药味……他的身上也有刺鼻的伤药味道。 他低头看,这时才发现肩膀已经裹上了布条,有人帮他把伤口处理过了。是谁救了他?……是敌是友? 他眯起眼,戒慎思危,目露寒光。 「你醒了?」 房门只有一帘之隔,布帘掀开刹那,一抹冷厉自他眼底退去。他眼神无波失了威胁,淡淡注视来人。 掀开布帘进来的是一名白衣少年。尽管身受重伤,他仍然强撑着惊人毅力,定定注视着他,暗暗仔细审视—— 少年长相清秀,纤瘦身材,气息纯净,目光澄澈……但为何看着他,眼里流露出激动难抑的情绪来,好似重会故人的眼神?罗非面无表情,心内虽存着疑惑,但情势未明之前一切小心为上。 「是小兄弟救了在下?」他用力撑着床沿,试图下床。 「二皇子肩上有伤,体内还有残毒未解,不宜起身!」一碗药匆匆搁下,跑过来阻止他,深怕他一不小心摔着了。 「你怎知我的身分?」罗非眯眼,眼里进出森冷目光对上他,凭借强大的生存意志,一把牢牢扣住他手腕——是敌是友? 凤紫鸳一怔,没想到他还有如此大的力气。 脸色瞬间转白,手腕传来疼痛,他浑身杀气腾腾,仿佛只要她释放一丁点不利于他的气息,他指着她手腕的这只手就会立刻扼上她颈项,取她一条小命。 「二皇子该记得,那群欲置你于死地的黑衣人喊过你的名字。在下因此得知。」 她能体会他死里逃生的心情,他无法信任她也是理所当然。 罗非眯眼瞅着他。少年一双沉静眸光无畏无惧地迎视他,在他心底赢得不少赞赏。 他仔细思索昏迷前一刻发生的事情…… 隐约记得听见一声喊,他回过头去。当时圆月银辉如昼,凭他眼力,虽是瞬间一眼,他也看清出声提醒他的是这张脸……但月光下,头顶有珠玉晃闪、流苏摇动,是女子装扮…… 罗非垂眸,目光落在他扣住的那只手。腕骨纤细犹如女子皓腕,手指葱白如玉。 抬头细瞧,一双凤眼如水,鼻挺小巧,唇色浅粉,唇线柔和,略显细长的脸蛋宜男宜女相,但肤如凝脂,身骨纤柔……他放开了手,散去腾腾杀气。 「深夜时分,你在竹林做什么?……你手无缚鸡之力,如何将我救?」他若有所思,冰冷目光紧紧捉住她。 「在下喜爱山水,经常四处游走。二皇子已昏迷三日有余,三日前深夜一场围杀不巧被在下撞上了。在下习医多年,平时出外行走为求防身,自配有一种渗肤即迅速昏迷的药粉,不想当日便派上用场了。」她望着他冷汗涔涔,脸色惨白,不免忧心,回头去把那碗药端来,「二皇子先把这碗药喝下吧。」 罗非只是瞅着她.紧抿着嘴唇。 「二皇子是怕有毒吗?在下若有心害你,又何须将你藏到这树谷来疗伤。」她嘴角牵起一抹笑容,面色柔善,气息沉静,她把碗端到他唇边,像哄小孩似的浅笑道:「这药虽苦,但良药苦口。 二皇子忍着点,再喝几帖等体内余毒除尽,我再帮你换药。」又说道:「再说这帖药,二皇子已经服用三日了。」 罗非闻言,深深望了她一眼。他昏迷期间,她如何喂他服药? 药虽苦,良药苦口……这话怎么好像在哪里听过?不就是他每天幸灾乐祸地灌小娃儿苦药时,说过的话。 这么快报应到他身上来了?看他皱着眉头,把药喝了,她心里宽慰了许多。等他喝完,她便扶着他躺回床上,帮他把被子拉好。 「你有看见一个小娃儿吗?」 他闭着眼,低沉声音自喉咙里滚动出来。 她的手停在被子上,眼眶迅速湿热。对她而言是熬过了这六年的等待,对大哥而言却只是三日前一眨眼…… 「有,我与她合力把你藏到这树谷来。她说她有不得已的苦衷,无法等你醒过来,必须辞别。 她特别说……她感谢你的救命大恩,来日当报。『彼此是鱼水相帮』的意思。罗非该是曾经以救治『小娃儿』为由,探问凤太叔的下落了。悬在心上多年的疑虑总算拨云见日,她这才放下心中大石。 「大哥,少凡不敢夸口比得上凤神医的妙手回春,但愿尽绵薄之力。」 她一脸诚心,心存柔善。罗非凝视着她好半晌,忽然长臂越过她纤细的肩膀,握住她肩头。 她一怔,仰头望他,眼里显出迟疑,和他相靠的肩膀微微偏旁。 他索性收紧手臂,一把搂紧了她。 「少凡,今夜我要离开这里回京城去。」 「大哥!但你伤势未愈~」 「已经不碍事了。」再不走,他怕要迟了。 「既然如此,我去准备一下。这谷内有很多珍贵药草,我多采些,说不得能有作用。」不迟疑,她马上要起身。 罗非拉住她的手,「少凡,你能轻易猜出我的身分,却从来不问是谁要我的命。我虽不知你从哪里得知,又知道了多少宮廷斗争之事,不过你该也猜到我此回京城,路上必是险恶万分,凶多吉少吧?」 「……大哥,小弟虽然不会武功,但识得岐黄之术,此回京城,必能对大哥有所帮助。」凤女能力不允许外泄,他只身回京路途凶险她又不放心,所以她早已决定要陪他走一程了。为圣上诊病,她有这份心,但也不能否认这是为了跟随他回京想出的借口。 而罗非,很早便看穿了她的用心,他也早已决定不让她涉入险境;她若是真丈夫,他倒也不担心了。 「少凡,莫要怪我直言,你虽识岐黄之术,但身骨体质分明天生不佳,加上数日来你衣不解带为我疗治,已耗尽心力。此回京城路途遥远,我须赶路,无暇他顾。你跟着我一确是累赘!」 他严词,一下子令她无可反驳。连日不眠不休照顾他,她确实有些吃不消了,想陪他赶路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她手紧握成拳,暗恼自己这副无用之身。 罗非握住她的手,松开了她的拳头,「少凡,我这条命是你救的。我在此发誓,此后我富贵有你,荣华同享,你一定要来找我。待我平安回京,日后我们兄弟就在京城见吧。」 「……大哥,你路上千万小心。」 罗非凝视着她,心内存着不安。在此分别,倘若他日她不来找他,天涯海角,他上哪儿寻她? 他灵机一动,从衣服内掏出一小锦盒,盒内有一块白玉,磨平的玉面浑然天成有祥龙攀在上头,属稀世珍品。 「少凡,这块玉是父皇所赠,于我意义非凡。此回吉凶未定,为求心安,今日暂交与你保管,他日你上京城,务必携还。」 她接过锦盒,握在手里生热,缓缓点了头。 本以为此一别,再见无缘……未枓两人缘分未尽……她望着他,眼眶隐隐泛红。 「大哥,你放心吧,少凡必妥善保管,他日登门奉还。」 第三章 大东王朝,罗氏天下。 半年前,先皇驾崩,曾宣遗昭。皇位传与三子罗宋,亲王们当尽力辅佐,以保大东王朝,罗氏天下千万年。至此,罗宋继位,封长兄罗登为贤亲王,二皇兄罗非为安亲王,其余皇弟、皇妹们皆受封,各赐府第。 话说回六个多月前,三皇子罗宋接获暗报,二皇子罗非身分曝光,遭人暗算,生死未明。罗非一向和其它皇子不同,他鲜少待在宮中,经常带着影护卫姜轼四方游走,因此结交不少江湖朋友。透过罗非,三皇子罗宋也结识了几位江湖高人。 当他得知罗登欲趁此机会在宫外置罗非于死地,便火速通知了几位江湖朋友,罗非方才能安然回宫见得父皇最后一面。皇帝临终之前独自见他,终于才肯咽下最后一口气。 人人以为皇位必传罗非,遗书宣下,众人讶然,唯有罗宋与罗非两人气定神闲,仿佛早知结果。虽然明知是罗登派人暗算罗非,但查无实证。 先皇在世之前,罗登和罗非各掌管一方兵符,如今罗宋即位,等于形成三方天下的局面。 罗宋虽贵为天子,但龙椅未热,自不能和罗登撕破脸,并且他一向主张和平,这也是先皇看重他,选他为天子的主因。皆为皇儿,身为人父,先皇在世时还是希望兄弟相争,也不要闹到自相残杀的地步。 罗宋也认为只要罗登不要闹得太过分,同为兄弟手足,他也会尽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罗非,他对掌握江山本无兴趣,只因罗登同时握有一方兵力,而罗宋尚还年轻,为了制衡,他才没交出兵符。 至于罗登对他暗算一事,先皇尸骨未寒,他也不想兄弟之间失了表面和气,此事便暂且按下不提。 如今,天下已决,国事安定,只要贤亲王不露出野心,天天都风和日丽,人人笑口常开…… 该是如此的,却有一人怏快不乐,随着和平日子一天天过去,那张冷峻脸庞愈来愈严寒。 「皇兄,需要朕下旨寻人吗?」宫里无事,皇帝日子过得无聊,最爱找他敬爱的二皇兄对弈。 兄弟俩打小便无所不谈,即便如今一为天子,一为臣,手足亲情还是不变。罗非遇上孙少凡,两人之间结下一段缘,相约京城见。此事罗宋后来知情。 如今半年过去,安亲王府开着大门等待,门前公侯将相,访客络绎不绝,但安亲王真正开门相迎之人却不曾出现。 罗非放下一颗白子,瞅着棋袭,眼神却无焦距。「本王私事不劳皇上费心,皇上只管寻玉佩之事足矣。」 提起玉佩,罗宋便钻眉。「果若消息正确,那凤紫鸳刚满十八芳龄,确有一未婚夫婿。大东女子适婚年龄在十七到二十之间。凤氏一族地位尊贵,莫说朝廷百官不敢得罪,就是王公贵族也得以礼相待。虽说凤氏族规甚严,能娶得凤氏女子到底可遇不可求,照理从小指婚,男方必早早前往提亲,至今时未出现,依皇兄你说,此人可能还活着吗?」 「既是凤氏女子亲口所言,消息该是无误。此人不论生死,都必须把他找出来,取得玉佩。」 凤氏女子亲口所言啊……罗宋不着痕迹地瞥一眼皇兄那张俊逸面孔。 凤谷内消息紧锁,尤其有关凤女能者周遭人事更是神秘无从得知,能得来如此珍贵消息,只能说……色不迷人人自迷吧。 「朕明白,那枚玉佩是我罗氏开欧凤谷大门之钥,朕已派大批密探暗中寻找下落了。只是大海捞针,难度甚高,若是守株待兔之法无效,恐怕还得等上些时候。」 罗宋一面说,一面放下黑子,等着罗非接话。 等了半天,却不闻其声,不见动静。 抬头,才发现罗非一直都心不在焉,此刻更不知神游何方去了。 想他这位皇兄一向沉稳持重,喜怒不张,今日却为了一个孙少凡,几次心绪恍惚。他不禁也很想见见这位孙少凡了,想看她是倾国倾城,还是绝尘仙子,居然能得自视甚高的皇兄独垂青盼。 「皇上在想什么?」罗非忽然冷扫他一眼. 罗宋一怔,以为他心思全飞到孙少凡身上去了,料不到他还留了心神在此盯着他。 「朕是在想,能独得皇兄青睐,想孙少凡必是世间难得佳丽,朕也真想一睹芳容。」罗非冷冷沉下脸来,「皇上,眼前虽风平浪静,但须防暗潮汹涌。皇上该专心国家正事才是。」 「皇兄所言甚是,朕……失言了。」罗宋面色轻快,语带调侃,完全没被罗非一番严词给唬住。 看皇兄绷了神经,分明摆了心思要他断了接近孙少凡之念。明明是皇兄不爱理国政,这龙位才轮到皇弟他来坐,他居然还大言不惭要他专心国事,亏他还振振有辞。 也罢,他一向无欲无求,不喜与人争,虽然很无辜接了这天子之位,他也没什么大野心,只要大东子民丰衣足食,大东国享太平足矣…… 「皇兄,自大东开国以来,我与凤氏相安和谐。朕以为~」 「皇上存仁厚之心是大东子民之福。」罗非截断他的话,冷淡说道:「皇上只管找出玉佩,余下凤氏之事你就不必管了。」 罗宋瞥一眼皇兄一张冷脸,点了点头,不再多言,心里甚至在想,恐怕在孙少凡未出现之前,他还是少召见皇兄进宫为妥。 *** 安亲王府藏书楼内有间密室,这间密室除了安亲王本人,只有他的影护卫姜轼知道。 安亲王府有条规矩,当安亲王进了藏书楼,大门关起,任何人不得接近。 只是近日,安亲王待在藏书楼里的时间愈来愈长了,每到用膳时间,府内总管就到处找姜轼,由他到里面去请王爷出来用膳;总不能让主子饿着了呀! 早晨,方才旭日东升,总管就到姜轼房前敲门了。 听说昨晚王爷进了藏书楼就没再出来过,一早王爷的七弟晋亲王就派了人过来要见王爷。 众亲王里,有几位与王爷特别亲近,晋亲王是其中一位,所以总管在验过晋亲王府腰牌,确认来人身分后便不敢怠慢。 姜轼于是直接来到藏书楼,进入书房。在房门前,轻敲几下,得不到回音,又等了一会儿才推门进去。 他把房门谨慎关起,走入里面藏书阁,推开一排书柜,密室立现。密室里,墙上挂了好几幅王爷亲手绘的画,画中人物全是同一人,描绘着一位斯文公子。 此人年纪很轻,黑发束起,五官端正,轮廓柔美,眼神沉静,穿着一袭白衣,衣袂飘飘,画里有坐姿、有站姿,有垂眼沉思,也有展颜欢笑。 其中,只有一幅被悬挂在书案后面?在最贴近王爷椅座的地方,只消转身便能以最近的距离贴近画中人~~ 这人,貌似斯文公子,容颜沉美,长发披肩,头上凤钗珠垂,身披藏色厚袄,一袭杏色罗裙……画中公子顿时化身为清雅佳人! 姜轼进门,瞥一眼主子背影,便低头拱手道:「王爷,晋亲王派人求见王爷,有事亲禀,此刻在偏厅等候。」 罗非正在书案后背门而坐,望着画中人出神…… 「除了七皇弟的人,还有别人吗?」 「禀王爷,没有别人。」姜轼头不敢抬。 安亲王府内只有总管和他知道王爷开着大门,只为等一人,此人叫孙少凡。王爷曾经特别亲嘱,若是上门者有『孙少凡』,不论昼夜务必速报,即便他远在城外,也得快马加鞭派人来报。 但是半年过去了,安亲王府大门开着,日夜有侍卫守在大门,至今却不见王爷常问起的那位『别人』。 罗非站起,走出密室说道:「吩咐总管,本王在歇亭见他。」 他说完,便先回沉园盥洗更衣了。 姜轼这才去找总管,请他把晋亲王府人带到歇亭等候。 *** 安亲王府,林园甚多,其中东侧沉园是府内最大院落。沉园里有沉楼,便是安亲王的寝楼;楼院外四面庭园,歇亭等,可供小坐赏景。 歇亭在沉园的东侧,是一座四角凉亭,以桧木建置;一侧初阳照来,便放下了一方垂帘挡去光芒。 亭内有茶几、长椅,还有一张贵妃椅。 半个时辰后,罗非换了一件深紫近乎黑色的长衫,腰间束了白玉锦带,缓步往歇亭走来。 在远处他便瞥见七皇弟派来之人似乎等他太久,软倒在他的躺椅里了。 虽说七皇弟生性贪玩,不拘小节,可他府内有个冷大总管,虽人年轻、偏女相,但一向纪律严明,要求下人循规蹈矩,向来把晋王府内人事打理得妥切不曾出错,今日怎会出个小厮如此大胆,敢在他安亲王府内随意倒睡! 罗非眉间不悦,嘴角却扬笑,心里有了计算。 他走入亭内,摆开长袍,往对面长椅坐下,理了理衣袖,准备出声,冷凛目光斜落在茶几上,瞧见上头搁着一锦盒……黑色锦盒,金龙盘旋在上,世间只有一只—— *** 刹那间,扯动了揪在他心底里最紧绷的那根弦!他迅速转头望去—— 一眼望去,心跳一下子热了起来,眼底蓦地生了光芒!那一袭素白衣衫,沉熟睡的脸容,肤色透白,唇线柔和,素颜清雅如莲,带着丝疲倦,卧在躺椅上,闭目沉睡的人就是他朝思暮想人儿—少凡! 他张口,声音却含在嘴里。见她睡得香甜,不忍心唤醒她。他紧握着拳,内心有万分惊喜,情绪雀跃激动,他却锦靴无声靠近,紫袍悄然摆开,在躺椅旁蹲了下来。 思念的手随即抚上她冰凉的脸儿,轻触温软的唇,为她拂开脸上发丝……凝视着她,眼底始终跳动着难掩的喜悦。 四周安静无声,她身上的淡香随风而起,不断在他鼻息间侵扰。 他眯了目艮,俯身把唇凑近,轻贴了她的唇……怕惊吓到她,他只轻轻一碰而已。 这一轻触,他却蹙眉了。她的唇间有股淡淡的药味…… 又看着她好一会儿,他才起身把三面垂帘都放下,最后一面正要放下时,却瞥见姜轼走过来,正望着他眼露讶异。 罗非放下垂帘,走出歇亭,隔了一段距离,才出声音:「什么事?」 姜轼望一眼四面帘幕都放下的歇亭,满腹狐疑。晋王府派来的人不是在里面吗? 主子亲自把帘幕垂下……何故? 来人是何人物? 「王爷,连将军来访。」 「总管呢?」他忽然发觉,这阵子他的影护卫似乎沦为府内打杂的了。 「韩总管临时有事出门去了,属下代为通报。」实话说出来恐怕就不好听了。这阵子王爷脸色冷得紧,尤其听到有人来访,却都不见那个『别人』时,虽说已是炎炎夏日,站在王爷身边可是天寒地冻,一个不小心回错话都会被冻伤。 韩总管现在怕王爷是怕得紧。 「你吩咐副总管,本王身体不适,今日访客一律不见。等连将军回去后,通报府门侍卫,今后可把大门关上了。」 姜轼一愣,讶异抬头,凑巧望见歇亭里,一人翻帘出来,白衣翩翩,细看那张脸一竟和画中的斯文公子一个模样! 罗非扯眉,顺着他怔愣的目光回过头去,眼光一闪,回头沉声:「没听到本王的话吗?」 姜轼立刻低头,赶紧回道:「属下……属下这就去办。」 罗非冷冷瞅着他疾步离开,似乎还嫌他走得太慢。 孙少凡走出歇亭,一脸微笑,「大哥,好久不见了。」 罗非回过身来,板着冷峻脸庞,压着嗓音:「本王是你大哥吗?」 孙少凡瞅着他,沉静脸儿依然浅笑着,马上拱手作揖,「失礼了,草民给安亲王爷请安。」 「这半年来,都做些什么?」 「草民四处游山玩水,行医济世,日前有幸结识晋亲王,才想起王爷曾经把一只锦盒交给草民保管。草民今日特来奉还。」 锦盒……啊,她放在凉亭里了。 罗非眯眼瞅着她白如纸般的脸色,想起她嘴里的药昧,断然不相信她这半年来当真游山玩水去了。 「这么说来,若非遇上晋亲王,你压根已经想不起本王……交托与你之物了?」 听见他声音更冷,显然已冒了火气。 「大哥,你当真生气了吗?」一双幽柔眼睛直直看着他,温婉笑容里隐有一丝无奈。 「本王重诺,曾许一人,京城相见,荣富与共。这半年来,安亲王府开着大门,就只为等待一人……这人,却轻易忘了誓约!」罗非掷下不平之怒,转身便往沉楼走去。 「大哥,等等……我拿锦盒。」她本欲追上前解释,又想起搁在凉亭的锦盒,连忙先回凉亭。 罗非快走了几步,本以为她会急着追上,他终究还是放缓步伐,等了她,没想她还有心思记挂锦盒,顿时暗恼! *** 凤谷里事务繁琐,破儿年纪太轻,本来还有少宇帮忙,谁知好景不常,孙家夫人重病,孙府派人来请回少爷。 孙家富甲一方,孙少宇是长子,只因一次意外被凤母所救,感念凤母大恩,便从此留在凤谷帮忙。 既然孙母重病,身为人子自该回去照顾,凤谷重担于是又回到凤紫鸳身上。她本欲随孙少宇回去为孙母诊病,但凤谷人人反对?只因往返路途遥远,来回就得花上个把月时间。她虽非凤女能者继承人,但在破儿成年之前,得暂代管理职务,分身不得。 如此,她还是担心孙母病情,于是在孙少宇回去后,她以大夫身分,使了凤女能力登门为孙母看诊,顺便探望真正的孙少凡。其实,孙母患病全为思儿过度引起。 在孙少宇回去后,又经过她几次诊治,不出三月便痊愈了。虽然孙少宇有心回凤谷帮忙,但凤紫鸳仍希望他先考虑孙母思儿心情,暂时还是留在家里。 直到月前,在真正的孙少帆协助下,孙少宇取得孙母谅解,才回到凤谷。她的『孙少凡』之名,便是取自孙少帆去了心字旁而已。 半年来,凤紫鸳早已是忙得分身乏术,天生体质不佳的身子疲累不堪,这几年来的细心调理也因此功亏一篑了。 孙少宇回来帮忙后,她便倒下了,在床上躺了十多天,日前才好转。 *** 「只因一位故友家中高堂重病,少凡前往诊治,往返路途遥远,因此才迟了和大哥的京城之约。」三言两语带过迟来原由。她终于把锦盒交回到他手上,坐在明亮窗口有凉风吹拂的椅子里,暖柔眼神始终望着罗非。 他无表情地与她隔了些距离相对而坐,手握着锦盒,眼眸低垂,若有所思地打开了锦盒,祥龙白玉安放其中,他只瞥一眼,便把锦盒搁下。 抬起头,目光接触了她,这才发现了她的凝视,他挑眉,眼中写了疑问,却始终不语。 「半年不见,大哥依然丰神俊朗,神采英拔,少凡放心了。」她倒是笑容满面,直言不讳。 清雅直爽的声音,一点一滴,点点滴滴,响亮有声地敲进了他心窝里。罗非脸上渐渐显出柔和线条,缓缓宽了神色,终于有了笑容。 「我以为你连我长什么模样都记不清了。」 「少凡即便忘了世间人物,也不会忘了大哥。」 罗非一怔,眯眼瞅着她真诚笑颜,心底柔柔地卷来一波一波的暖意。 「当真?」 她毫无矫饰地点头?只因心里对他永怀感激一她的再造父母,她岂能忘了,又岂会忘了。 罗非起身,几步来到地面前。 孙少凡也站了起来,仰望他而笑。 「大哥?」 他恼火她不肯老实交代这半年来的行踪,竟用几句短言就想敷衍过去。他更恼她端着一副病慨慨的脸色,在他面前还要逞强! 但他的火,也迅速在她亲切坦直的言语下,婉柔笑容中消散了去。他决定不再和她计较他这半年来苦等的心情。 罗非伸手抚摸她冰凉的脸颊,「分别半年,你却形容憔悴,面色如纸,仿佛大病一场过……」 他故意凑近她轻嗅,才扯眉道:「你的气息里还有药味。」 「大哥莫忘,少凡是大夫啊,身上多少带有药味。」她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他的手,低头浅笑道:「小弟赶路而来,风尘仆仆,难免疲态,大哥多虑了。」 罗非瞅着她,并不想与她争辩,也不希望她才一来就吓着她。他放下了手,不再逼近她。 「沉园旁,有座芙园,是我为你准备的楼院。 我差人每日打扫,你来随时都可使用。少凡,我先带你过去看看,若不满意,府里还有其它院落,你可随意挑选。」 他说完便转身要带她过去。 「大哥!」孙少凡站在原地。「多谢大哥盛情,但少凡四处为家已经习惯,今日只是来归还锦盒。」 罗非站定,没有回头。 「你来,只是为还锦盒!没有其它话对我说吗?」比如……她的女儿之身。 孙少凡困惑地望着他的背影,「少凡不解大哥的意思。」凉风拂过紫黑长袍,顺长身影却静立不动。 「大哥?」感觉到那背影渐渐凝聚了怒气,她忍不住再次轻唤。 罗非缓缓回过头来,俊逸面容带笑,「少凡,为兄特地为你准备的芙园,你看都不看一眼吗?」 孙少凡望着一张笑脸,一番推辞语全塞在喉咙了。 这一语塞,她在芙园便住了三日…… 第四章 无论罗非如何不悦,即使孙少凡真希望就此留下,和他当一对好兄弟——无奈世上并无男子孙少凡,她是凤紫鸳,她当然不能一直留在安亲王府内。 无论他为她所保留的芙园如何美轮美奂,凤紫鸳都无福消受。 于是,她为『孙少凡』在城内置屋,地点选在离安亲王府两条街外的小巷子里,一座闹中取静的小宅院。 如此,罗非便无由强留她住在安亲王府内。 而她,也可继续以孙少凡的身分来见他这位大哥。 如果硬要比上那安亲王府的宏伟,小宅院自是名副其实的小,每次罗非来此,总是皱着眉头,冷眼扫一遍这一眼望尽的屋院,尽量看看还能够帮她添些什么。 而她,总是看着他满眼的笑。 不过,也有例外的时候……罗非似乎忘了她本身就是大夫,或者是在他看来她总是一副风吹要倒的体弱模样。她初到王府找他时,当日他就找来御医要为她把脉,把她吓得脸色更白,说了半天才由她写下她平常补身的药方,经御医过目点头后,他才肯放御医回去。 果真是高明大夫,由脉象便能辨别男女,拆穿她女扮男装,她不知这御医功力如何,但能进入宫里当御医,她还是能防则防。 自从孙少宇回来,她大病一场后,凤谷里大小事务都暂时交由孙少宇接管了。 他虽然是谷外人,这几年来在谷里帮忙,凤谷人人都喜欢他,当他是凤氏一族之人,自然无人反对。 渐渐地,她闲暇时间多了。当凤谷里人人都以为她尚在养病之时,不知不觉她当孙少凡的时间就多过了当凤紫鸳。 而孙少凡虽然不住在芙园里,在罗非的邀请下,也常出入王府。 大门关起,他们两人常常坐在一起,天南地北的聊!原来罗非过去是个『不安于室』的皇子,就和她以前一样,为了看尽天下美景,四处游走。 光这点,两人就可以聊上数月。 还有他的藏书阁,听说他把里面的书都看过了一遍,她很讶异他不都四处游走的吗?怎么还有时间…… 所以他们曾经窝在他的藏书阁里,她一本书、一本书的翻,一连考了他好几本,至今还不曾考倒他,他还是个丹青能手,她曾经坐在书案旁,看他墨笔一挥,便是一枝白梅,或者随意轻点,绿荷立现。 他才气纵横,却不恃才傲物,性情沉稳内敛。 他待人以亲王姿态,却对她百般呵护,不显尊贵。 两人在一起时间久了,她就发现她对『大哥』的心情不再只是感恩,随着相处对他的了解,她渐渐对他多了欣赏和敬佩。 但也随着两人相处时间日久,她很难不发现他对她,有着一份特别的柔情,他看她的眼神,有着她在小娃儿身上看不见的光芒。 她很想把这份感觉定义为『兄弟之情』,但…… *** 天气变得有些凉冷,这几日她喉咙有些不适,罗非立刻就过来亲自帮她熬药,还盯着她喝。 她端着一碗药,一双眉蹙得紧。 「很苦吗?」每回瞧她颦眉瞪着药,初时他还觉好笑,甚至让他想起了被他灌药的小娃儿也是这副模样。 但随着日子久了,见她虽然瞪着药,总是默默把药暍了,像她早已习惯了这不得不的动作,看久了,他心疼她,也怜惜她。 她喝完了药,他马上递来一杯水让她喝了,还用手指抹去她嘴角的药汁。 孙少凡凝视他。他的手总带着一股温热,暖热了她的心…… 「少凡,为何如此看我?」 罗非绕着一张圆桌贴近着她而坐,两人膝盖碰着,他的手偶尔摸摸她的肩,偶尔轻抚她的脸,尽管动作看似不拘小节一样的随意自然,但他对别人,甚至是晋亲王都不曾如此……唯独她…… 「少凡是忽然想起,大哥贵为亲王,怎么身边一名侍妾都没有?」安亲王府她走过好几趟,府内许多事,她没刻意听,也偶尔进了她耳中。 罗非忽眯起了眼,似在研究她的突来之语有何用意。 「何出此言?」她脸上平静,无喜无怒,也无羞涩。他当真想不透,索性直问了:「大哥俊逸非凡,才气无双,身边无红粉佳人相伴,只有小弟相陷。少凡在想,该不是小弟耽误大哥太多时间了?」罗非凝视着她沉静容颜。 数月以来,两人相处日长,她性情柔和,心性善良,聪慧可人,言之有物,恬淡无欲,即使面对他富贵一身,她看他一如平凡百姓,至今未有改变。 经过这段时日,他确信世上再无一人,能如孙少凡,令他时刻牵挂,想紧抓不放! 如今,得她之心更重——她总不能一直女扮男装,要他苦苦等待。既然她先开口了,他何妨趁此机会让她明白他的心意。 「大哥?」为何望着她无言? 罗非忽然微笑,眼神柔柔专注于她,情深意重对她说了:「妻未娶,何以纳妾?」 她先是一脸茫然,但是当大哥修长的手指轻柔滑过她脸庞,温热的指腹停在她嘴唇上,轻轻抚揉—— 凤紫鸳一瞬间肩膀僵硬了! 再迟钝的人,经过这暗示,也该察觉了——大哥原来早已看穿她的女儿之身?甚至大哥……想娶她? 这份震惊,让她的心莫名地狂跳起…… *** 隔日,她便逃了。 深秋不知不觉飘然而去,时序一下子就进入寒冬。 人仿佛失眠了,独立在庭院角落仰望天上明月。 深冷夜里,却有孙少宇走出来,手上一件深色披风围上她肩膀,轻轻叹息,「夜深寒气重,该多注意些才是。」 「少宇,谢谢你。」她回头感激一笑,系起了披风带子,「紫鸳,真难得你这回已经有十多天没『出门』了。」嘴上掩不住欢喜的笑,孙少宇强调了两个字,他喜欢她待在谷里,每天能看见她。 凤紫鸳却一脸歉然。孙少宇一直以为她只是在谷里待不住,四处赏风看水去了,也许偶尔会去看看她口中的『大哥』,他不知她这段时间以来几乎都在京城和『大哥』相伴……无可否认,她喜欢和罗非在一起时的感觉。 她欣赏他的风采,喜欢两人有聊不尽的话题,甚至他兴致一来,搂肩搭背和她把酒言欢.她都当他兄长看待,和他相处甚欢—— 她却不知,原来他早已识破她的女儿身,对她早有情意。 而她……她至今还能蒙蔽自己的心,说她没被罗非的魅力给吸引,说她果真只把罗非当大哥看吗? 每当他注目于她,她总掩不住脸热。 当他碰触她,她便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逐渐加快。 他偶尔在她耳边低语,她更抛弃了孙少凡身分,几次想起自己的女儿身。 她一也是爱他的…… 「紫鸳?」孙少宇已经一连唤了好几声。 凤紫鸳这才猛然回神,红着一张脸,望着一张少年俊美的脸庞怔了怔,才压下心跳,不安微笑道:「少宇,什么事?」孙少宇瞅着她,思忖了一会儿,才续说道:「近日谷里有些声音,因紫鸳你年后就十九了。人们于是在谈论与你有婚约之人为何迟未出现。听谷里长老的意思,似乎以为此事不该拖延。年后此人若未出现,将出谷请朝官发公告文,寻找持有玉佩之人下落。」 凤紫鸳一怔,原本一颗还微微烫热的心一下子沉落冰冷谷底!她还能作什么梦?这里便是现实了…… *** 凤紫鸳早已许婚他人…… 罗非和女扮男装的孙少凡、永远不可能——两人、永远不可能结为连理! 如今,她还妄想什么? 她望着孙少宇,心中有了……大哥,只叹今生无缘。 「少宇,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当然,紫鸳你尽管说。」 孙少凡与罗非两人的缘分,也该是做一个了结的时候。 「姊姊……紫鸳姊,你在哪儿?紫鸳姊……」 从房里传来一个细嫩的声音。 凤紫鸳回头看了一眼,只得先对孙少宇说道:「明日再聊,你早点睡吧。」 「好。」 「紫鸳姊……」门口走出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破儿醒来了。」 「破儿,怎么了,是不是又作恶梦了?我先去看看她。」 小宅院的主人只留下一张纸条,离家至今已有十多日。近日圣上频频召见安亲王,使得安亲王每日早出晚归,分身乏术,轼留守小宅院,一日一主人回来,速报。 过午,宅院大门推了开来,上头暖阳仿佛对着那白衣身影泼下金粉光芒逼得姜轼眯眼—— 「公子!」总算回来了!他忙赶上前去,一脸如释重负。 「姜护卫?你怎会在此……大哥来了吗?」 她见姜轼,心头总有一股暖意。 不由得想起当年的『姜大哥』。 「回公子,近日圣上有事召王爷进宫,王爷无法来此,特令属下在此等候公子归来。」 「大哥要你在此等候?可有急事?」 「这……属下不知。」姜轼拱手低头,不敢多话。 姜轼没多言,孙少凡也心里有底。当日罗非一番试探,隔日她便消失,想当然……大哥自然心急了。她也心知。大哥一直以来都对贤亲王有顾忌,唯恐两人深交,害她成为贤亲王的目标,故在外人面前都和她保持距离。若非如此,恐怕大哥早已派出大队人马寻她下落了。 「公子,属下奉命,见公于归来立刻回禀。」姜轼望她一眼,眼里有所顾忌,又不好言明。他怕前脚一走,公子又不见人影,回头他如何向王爷交代? 孙少凡看出他的顾虑。立刻笑着点头,「还请姜护卫转告大哥,少凡在寒舍备水酒随时等候大哥得空过来小酌。」 姜轼闻言,这才宽心了。如此,他可安心回去复命。 待姜轼离开,孙少凡把门关上。 接近黄昏,罗非便出现了。和平时一样,他总是一身轻便,不引人注目,在门上轻敲两声,便推门而入。 「大哥。」孙少凡听见敲门声,从房里出来,罗非已经进门。他瞅着她,见她神态自若,笑容可掬,仿若无事人般,他心中存疑,却不动声色。 他弯唇微笑,深邃眼里勾出桃花笑,隐隐里眼神有算计。 「少凡,你留下纸条,只说一时心血来潮,贪恋城外风光,如此便远游去。」 他步伐移近,和她几乎没有距离,自然地拉起她的手轻拍,「其实我俩可结伴同行,你该知会一声。」 孙少凡低头望着他的手,一只手也搭上去,随即抬头笑望,「抱歉,大哥,少凡以为大哥忙子公务,不便耽误。」 罗非眯眼,内心微微颤动。这是她初次主动握他的手啊……他凝视她,眼底慑出光芒,原有不悦已到了喉咙,这会儿全软化消散。 「这些日子,可有好好照顾自己?」一股柔柔甜意在心头滋生,他双手将她紧握,拉她坐下。 她点点头,抽回手,起身为他倒茶。「少凡正是担心大哥记挂,特地赶回。过两日少凡还准备出走与青山绿水为伴。这回先通知大哥,若是能与大哥结伴同行,少凡自然开心。」一双纤手把一杯热茶奉到面前。 他抬头凝望她,「你还要出去?」 「是啊。」她回答得自然,却见罗非笑容不见。「大哥……莫非大哥有事,不能同少凡相伴郊游?」 「近日确实走不开。你等些时候,待我事情办完,便可专心陪你。」他拿起茶啜饮一口,稍稍分了心神。 「正事重要。小弟向来一人游历山水,顶多十天半月便回来,大哥不必担心。」她坐在一旁,和他贴近没有避忌。 罗非放下茶杯,眉头微微纠结。此时确有要事走不开,否则他岂能放过如此大好机会。正如他所料,罗登果然开始打凤女主意!可惜他晚一步了。 他瞥她,忽然伸手勾起地下巴,细啾她。 「大哥,怎么了?」在他深邃眼光凝视下,她心口跳了一下,极力漠视他手指在她脸上游移带来的影响。 「少凡……」得玉佩娶凤谷谷主代理人凤紫鸳。本来只要找到玉佩,娶凤紫鸳人选已有定案。 如今玉佩有了下落,人选方面却出了问题,原来选定的连掌呜忽然有未婚妻找上门,迫得他得另觅人选。前往迎娶之人若非皇家出身,也必得要是能为他所用,入列于公侯将相之人,才能配合他的计划…… 「大哥?」何事令他心思不定? 罗非移回心神,凝视一张清丽莲容。釜底抽薪之法,便是他亲自娶了凤紫鸳,直接掌控凤谷……他罗非何曾想过有这么一天,他竟深深迷恋一女子,为此阻误计画! 孙少凡,这张容颜非绝色,假扮男人,身段更瞧不出女子体态之美。论外貌,天下女子能胜她者甚多;若说内涵,他游历天下,也认识不少才貌兼备的女子;要说家世,她一门清风更不消提;若只是为救命之恩,他自认是冷情之人。 何以,唯独她令他牵肠挂肚,心心念念…… 他甚至只为见她的笑容,不愿束缚她,勉强她。 她只身一人在外,他总难安心,但若是派人保护她,只怕这份刻意一旦被贤亲王察觉,反而陷她子危机之中…… 「当真十天半月便归来?」他轻抚她的脸容,不舍得放手。「……是的,大哥。」 「天气冷,明日我带件暖裘过来给你。出门在外,自个儿多加小心。」握住她纤细的肩,他强忍欲望,才没将她搂入怀中。 「嗯,多谢大哥。」她凝望他。以为能多得些时间相处,果然不该贪心。 从两人相逢,她早知有这一刻,心理早有准备……天下无不散筵席,该放即放当走即走,本不该留恋。 *** 玉佩到手! 「皇兄果然才智高奇,深谋远虑。如今有了这块玉佩,凤女能者便不至于落入贤亲王手中了?」 皇帝罗宋亲自把锦盒交到罗非手上。「不知皇兄可有选定迎娶之人?」 半年之前,少凡拿着锦盒上门归还。当日惊见她的那份喜悦仿佛昨日。相识一年来,一半以上时日都是用来等她,此回她出门已逾半月…… 罗非打开锦盒,确认了盒内玉佩真实,便收进怀中。 「本王细选中。」他拿起酒小饮一口,举目对上窗外明月。 少凡最爱迷人月色,今夜银辉水泄,不知她是否也正对望明月? 「遗憾掌呜已有未婚妻,他本是最佳人选。只是他为何过去未曾提及已有婚约之事?听五皇弟说,掌呜未婚妻孙氏身上有块宝玉,据说那块玉对天生体虚之人有疗治奇效,故称养命石。五皇弟有收集奇石喜好,对这块玉!」罗宋闲话说到一半抬头,才见罗非心神早已不在此。 「皇兄?」 罗非拾回目光,看他一眼,「夜已深,皇上该早歇息。本王也该告辞了。」 他起身一揖,转身出了御书房。 罗宋缓缓扯起眉头。为了防孙少凡成为贤亲王的目标,皇兄不让他见佳人一面。 听七皇弟说,这孙少凡非绝色,却令人如沐春风……当这皇帝实在无趣,连想见个人都碍于身分不得见。 真不知这贤亲王图这位子做什么?他若继位能思百姓之苦,朕这位子真可以拱手让贤,绝不恋栈。 「王爷回府!」府门传来,大门一开,总管已经带着一群下人两旁恭候。罗非直接回沉园,遣退所有下人。 沉楼门紧闭,他走入内房,听有动静,便唤道:「姜轼。」 「属下在。」姜轼刚从密道出来,立刻从屏风后面闪出。 「少凡回来了吗?」 「回禀王爷,公子刚到。」 「我去看看她,你留在府里。」她可回来了! 「王爷!……夜深,公子已准备就寝。此时……不宜。」 罗非正要由屏风后面的密道出府,闻言回头挑了眉,「如何不宜?」 他见姜轼欲言又止,面有难色,故意说道:「本王和少凡是结义兄弟,感情甚笃亲如家人,难道见面还须分日夜吗?」 语气冷嘲,心里下了决定——他不愿再等了!今夜要少凡认了女儿身! 「姜轼,难道少凡有吩咐你交代本王,不希望我在夜里去打扰她吗?」 「王爷,公子不曾说过。」 罗非看他一眼,这会儿便让他明白他的决定—— 「姜轼,明日一早本王会和少凡一起用膳,今夜不会回来,你可提早休息了。」他望着姜轼僵硬的脸庞,满面笑容离开沉楼,由密道出府。 为了避开贤亲王耳目,他经常利用这条密道掩饰行踪。 孙少凡啊,如此让他魂牵梦系的女子!今夜他定要—— 罗非走入小宅院内,见房内还有灯光,心内一喜,趋近步伐正要出声,却听见房里传出水声。 少凡……莫非沐浴? 眼里掠过惊愕光芒,一瞬怔住,不久一抹桃花艳笑自罗非唇边逸化开来。少凡,这可是你自找的,本王失礼了! 「少凡!听说你回来,为兄特来探望……」 两手毫不迟疑开了房门,不疑里头定是朵白璧无瑕的出水芙蓉-- 孙少凡一身水气正从浴桶里站起,听见声音回头,便望着他一笑,「大哥,你来了。可否厅前等候,待小弟着衣,一会儿……咦,大哥,你脸色发白,是否生病了?」 该是出水芙蓉,脱尘仙子!罗非以极度不敢置信的目光瞪着眼前裸身的孙少凡,一颗满怀喜悦的心,满身欲望的热血,都在一瞬间退尽! 他仿佛一下子被人从云端扯落,更似被人狠狠甩来一巴掌,打醒了一桩美盆罕……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她明明是! 他……他孙少凡竟是真男子! 「大哥?……大哥你怎么了?大哥……」 孙少凡一面优闲地抽来衣服披上,嘴上不停讶异喊着那转身匆匆离去的身影,直到不见人影。 门外梁柱后,一条纤影儿立在那儿,内心空空,怅然若失……如此,一切都结束了。 「紫鸳,这样可以了吗?」 一张『孙少凡』的脸庞和她对上。 她望着他,缓缓点头,「谢谢你,少宇。」 孙少宇小她两岁,天生身骨纤细,目前只比她高出些许,再加上他炉火纯青的易容术,总算轻易骗过罗非…… 也是罗非先入为主的观念太深,原已笃定的认知被一时颠覆过来导致太过惊骇……或者大受打击,失了冷静判断能力吧。 *** 数日后,大罗宫内。 「皇兄……是朕听错了吗?」 「皇上没有错听,本王决定亲自娶凤紫鸳。」 「皇兄!皇兄莫忘凤氏族规,你与那孙少凡可是因此——」 「本王心意已决,此事不需再议。」 「……皇兄亲自上阵,可保万无一失,可是要皇兄做如此大牺牲,朕以为不值。」 罗非垂目,眼里无光,面无表情。 ……谁想得到,他竟把凤当凰,误判了孙少凡性别! 谁想得到,他难得钟情一人,这人竟是个真男子! 如今,他也不知该怨叹苍天弄人,还是怪自己瞎了心眼中—令他魂萦梦系之人,脱去一身衣衫,竟非女儿身! 他……并无断袖之癖,失了孙少凡,感情已无所寄托,娶谁又有何异? 「此后凤谷之事交由本王处理,皇上不必担心。」 「皇兄……」 第五章 凤氏关子婚姻族规有一条写明,无论王公贵族平民百姓,迎娶凤氏女子前均须发誓:凤女为妻,从此身边无二女,若有违誓,此后家内不安,日后绝子绝孙! 但两人若婚后不和,可相议和离;若凤女有违三从四德,夫可休之,自此破誓。 凤紫鸳那从小指婚的对象,凤谷内人人都知道,乃凤父恩公之子。当年凤父外出,在远地遭遇劫匪,有幸得救,便相赠凤形白玉佩,以便日后认亲之用。 只是当时,凤父胡涂,忘记详问,因此贵人姓名、出身均不详,只知来自京城。 话说回来,凤谷长老有三位,其中凤三叔是谷口把关人员的总管,谷外人员想进谷都得先见过他。 这日,寒冬里出现暖阳,由京城来了一队浩浩荡荡的人马,各个精壮威武,手持兵刃,护着两位大人物来到凤谷。 其中一位为左丞相,是特地为媒而来。两人被请入谷中,一队人马在谷外等候。凤谷厅堂大开中门,凤三叔通知了另两位长老上二位长老亲迎,左丞相说明原由,并亲手奉上定亲之物。一枚玉佩躺在锦盒里,三位长老惊喜若狂,但玉佩真假,只有凤氏谷主能断。 「这……当真是凤形白玉?少宇,快把这玉佩送进给紫鸳确认,快!」三位长老惊喜若狂。 孙少宇手捧着锦盒,看着盒内玉佩,说不出心内杂陈滋味来。他瞥一眼媒人身后那端坐不语之人,转身入内去。 凤紫鸳正在书房教凤梅破和孙少帆研习针灸之法,完全不知谷内骚动。 真正的孙少帆,有着天仙绝色,双眸灵动,性情外向开朗,特别是有着爱玩的性子。她是孙家长女,孙少宇的姊姊,和凤紫鸳是情同姊妹的好友,收到孙少宇信件,知她近日心情不佳,特地到凤谷来陪伴。 孙少宇踏进书房,正巧看见凤紫鸳拉高了衣袖,露出那条伤痕累累的手臂,长针就要扎下去「紫鸳,凤二叔请你鉴定这玉佩真假,你过来看看。」他把锦盒打开,放在书案上。 「少宇,你很扫兴呢!」孙少帆抱怨了句,她正对针灸极感兴趣。 「凤二叔应该知道我对玉石毫无研究,怎么会拿来给我鉴定?」凤紫鸳笑着拉下衣袖,三人同时离开窗边的卧榻靠过来。孙少宇不语。 凤紫鸳拿起白玉观看,不久脸上温婉笑容便逝去。 「这块玉是真的。」她下了结论,同时心底抹下了一股莫名的冷。和她从小指婚的未婚夫终于出现了。 「少宇,请你回前厅去转告凤二叔,持玉之人确是紫鸳婚配夫婿,烦劳凤二叔代紫鸳款待。 紫鸳自幼失估,家无长上,有关婚礼细节一切交由三位长老主持,紫鸳铭万分感激。」 她言语冷淡,情绪不掀,面容毫无喜色. 「这么说来,这是紫鸳你的定亲玉佩?」孙少帆呀了一声,拿过研究,顺口问道:「紫鸳,你不问你夫婿出身吗?」 「不论贫贱富贵,都是我凤紫鸳夫婿,一生相伴之人。」 听她语气平淡,简短带过,孙少宇却听得感触良深。她真正的意思该是说,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不是『那个人』,是谁都无所谓了……孙少宇见状,深深叹了口气。这口气,他是为自己而叹,终究她不能属于自己,但能见她找到幸福,他终该祝福她。 孙少宇因此接着说道:「可是这人富贵无比,家世显赫,族谱摊开来,非亲王即公主,历代还都出了一位皇帝。」 凤紫鸳缓缓抬头,茫然望着孙少宇,心里重重敲了一响,眼前浮上一人,她却不敢奢想,不敢期待…… 孙少帆也张圆了嘴望向弟弟。 「紫鸳,你夫婿姓罗名非,就是京城赫赫有名的安亲王,你该听闻过吧?」望着她眼里生光,犹难以置信,神色间写满困惑、不解,又疑又喜。 孙少宇温雅笑道:「安亲王带来左丞相为媒,此刻人已在厅堂。左丞相方才已说明,当年五岁的二皇子罗非是偷偷出城游玩,身边只带一名贴身护卫,两人乔装为父子,故当时不便与令尊说明。」 「老天……」凤紫鸳与罗非一段情,孙少帆自然早已知情。她惊喜的望向凤紫鸳。 凤紫鸳犹恍若梦中,只是忽然泪眼盈眶…… 「哭了呢,是这对象紫鸳你不满意吗?」孙少帆望着她泪流满面,忍不住调侃她。凤紫鸳自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一脸羞赧。 「紫鸳姊,你若不喜欢嫁,破儿和少帆姊姊会帮你想法子!」年纪还小的凤梅破不知真相,见姊姊泪眼,自然心疼又紧张。 凤紫鸳低头望着她……想到她远嫁京城,留下还小的妹妹,不免心酸,两手紧紧抱住了破儿。 「姊……」 「梅破妹妹,你不用担心,紫鸳只是没想到上天竟然给了她一份大礼,难掩情绪激动罢了。」 孙少帆搂着两人笑道。 的确她万万没想到大哥竟是她的指婚夫婿。 别后,两人情缘已尽,料不到那一别,才是两人的开始。 但惊喜过后,一番冷静细想,她心内却微有不安。 过去大哥把孙少凡当作女子,视为红粉知己,有意迎娶,她却未曾听大哥提及已有婚约之事。大哥明知他这婚约绑住了他从此不许再有妻妾,难道大哥为了孙少凡,本无意履行婚约? 他果真无意履行?以她熟知的大哥为人,他知道会耽误『凤紫鸳』终身。断不会任凭婚约存在不加以处理,为何…… 她的疑虑还来不及在心中扩大,就听人来报,罗非以安亲王身分,有紧急要事盼见谷主一面,要求密谈。 按照婚俗,尚未拜堂成亲之前、新人不能见面。 并且,由来凤谷谷主都由凤女能者担任,凤女能者因其能力特殊,恐引外人觊覦,因此一直都只有凤谷人才能见谷主真面目。 凤紫鸳虽只是代理谷主,到底规矩存在。 本来长老们反对两人密谈一事,后来是凤紫鸳坚持,长老们才退一步要求两人密谈可以,但须隔起帘幕—— *** 帘幕透光,人影隐约可见,只是无法窥得全貌。 「小王向小姐请安。」罗非起身一揖,身段放得柔软。说是见谷主,他却喊她『小姐』,而且听那声音全无『安亲王』一向的贵气,反而接近『大哥』的亲和,但又有些许不同,该说是多了一份客气吧。 虽然凤紫鸳察觉有异,但听着熟悉的低沉嗓音,眼望垂帘她不知不觉湿了眼,一声『大哥』梗在喉咙滚烫……她身为代理谷主,自是不便与他相认。 「安亲王多礼了!请坐。」她不需刻意变声,声音已沙哑。 两人隔着一段距离,罗非重新坐下,对帘幕后面的佳人面貌,他打心底无窥看之意,是以垂着目光,肃着冷脸,但声音却展现亲切和歉意地说道:「小王求见小姐,实有不得已苦衷。事态严重,小王就直说了。」 「安亲王请说。」 罗非子是从过去的宫中内斗开始说起?先说了贤亲王的个性叛逆、傲慢狂放、野心勃勃;说到至今贤亲王罗登仍觊覦皇位,再说了安亲王和贤亲王素来不和;进一步说明,要求与她密谈的原因—— 「小王收到消息,贤亲王准备派人暗中潜入凤谷,掳走凤女能者,收为己用。如若不成,恐他也顾不得祖先遗训了,到时势必在凤谷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他停顿,语气严肃深叹无奈。 帘后凤紫鸳一整个冰冷!去年那一场惊险还历历在目。凤谷谷民一向在大东天子庇护之下,过惯了安和乐利的生活,她无法去想象万一那群黑衣杀手趁他们不备之际进入凤谷来一场杀戮…… 「传闻凤女能者有瞬移能力,可操纵人心,倘若落入贤亲王手中,莫说对圣上不利,贤亲王残酷无情、若登大位,实非百姓之之福。」他把其中利害都说个透彻,等她反应。 凤紫鸳心跳不停,心思全系在破儿甚至凤谷谷民的安危上,进而想到天下苍生,紧握着两手冰冷回道:「紫鸳确曾听闻贤亲王的残酷和野心,此事关系重大,安亲王特地告知,紫鸳万分感激。」 罗非细细听她声音里已有动摇,相信自己已经得到信任……细听之下,这声音怎么…… 罗非登时蹙眉,狠狠甩开了心中一抹狼狈和疼痛,趁势说道:「此回小王来,一则是为亲迎小姐回京城完婚。再者,我与小姐成婚,自有责任保护小姐家乡平安!不瞒小姐,小王同时也是以此为由,希望小姐允许小王兵马进驻凤谷,彻底压制贤亲王的蠢动,才不负我罗家祖先对凤氏一族的承诺。」凤紫鸳瞠目,直瞪着一张垂帘—— *** 今日若是素未谋面的安亲王要求此事,荡求谨慎,她定是一口谢绝安亲王的好意,再谋良策。 但如今说这些话的人是他,罗非,曾经救她性命,她一直唤『大哥』的人啊…… 相处多时,她深知大哥没有野心。他虽身在皇家,但视江山、权势如无物。晋亲王也说,皇帝曾对他说过,龙位本该是罗非的,是罗非不愿登大位,不知怎么说服了先皇,才由他披了龙袍。 她自然相信大哥派驻兵马入谷是为防贤亲王之说无虞,但她身为代理谷主,却不可感情用事。 「凤谷素来闭关自守,今日安亲王提议非同小可,请待紫鸳与三位长老商议。」 冷静、谨慎,几乎不为所动……可也没拒绝他,表示事有可为。罗非思忖了一会儿,起身靠近帘幕—— 凤紫鸳看见人影走动,接着他便近在眼前,两人距离仅仅那一帘之隔。她一怔—— 「小王有一事,务请小姐原谅。」低沉嗓音刻意压低,吹吐出的气息拂动一方帘幕。 光线穿过这帘,把他高大挺拔的体格描绘清晰,她若有心,甚至靠近垂帘,从细缝就能窥得他俊貌。一颗思忧之心,望着帘幕外的人,缓缓转回了思情之心,忍不住想到罗非与孙少凡过去相处的点点滴滴,心想—— 大哥若知她就在帘幕后,凤紫鸳就是他的兄弟孙少凡,与他从小指婚之人,大哥必定惊喜万分……日想到冷峻脸庞化开笑容来,一颗心顿时柔软,虽她是代理谷主,但想两人是未婚夫妻,终究会见上面。 但凭一股冲动,她伸手轻触帘幕,正要揭开—— *** 「其实真正与小姐婚配之人,并非小王。」 一只葱白玉手贴着帘幕缓缓颤抖了起来! 罗非瞅着帘幕轻晃,狐疑眯眼,继续说道:「实不相瞒,小王在派人监视贤亲王过程中,无意间发现小姐从小指婚他人一事,才深入追踪。 遗憾与小姐指婚之人早已病逝,其家人因伤心过度,将玉佩弃置。请原谅小王对小姐亲事加以利用,情非得已,但只要小姐不弃,小王保证定遵凤氏族规,与小姐白头偕老。」 他把手伸向帘幕—— 凤紫鸳在惊愕之下,看见帘幕晃动,他的手掌隔着垂帘和她的手心相迭!所以,他过去未曾提起婚约,是因为并无婚约。 原来如此。 只是……和她指婚的夫婿已死?虽说对这婚约本不期待,也只是未曾谋面之人,但到底是她指婚夫婿,她的心不免因此落下谷底。 「小姐?」 凤紫鸳一怔,拉回心神……这么说来大哥希望迎娶凤紫鸳,只是想让他的兵马有个堂而皇之的理由进驻凤谷…… 她猛然收回了手,紧紧握住。 「安亲王,可否容紫鸳改日答复?」 「小王明白小姐一时难以接受的心情,希望小姐能抛儿女私情,一切以大局为重。小王静待佳音。」 凤紫鸳望着那帘幕晃动错落下的身影。高大形影,从容不迫,斯文有礼,低沉迷人声调近贴仿佛耳语,却又有条不紊的叙事,再想到他高贵显赫的背景,若嫁与他安亲王,便能进入皇家,贵为王妃,而指婚夫婿已逝…… 有哪一个女子不动心?大哥对孙少凡绝望,却这么快就转头诱惑凤紫鸳吗? 她起身,一言不语自帘幕后面离开。 *** 她必须承认,只为孙少凡与大哥这段情,此时她心乱如麻,无法做正常判断,所以需要听众人意见。隐下罗非与孙少凡相识这一段,她把今日凤紫鸳与罗非交谈内容详细说过一遍。在场有三位长老,孙少宇,和未来要接任谷主之位的妹妹。 五人震惊程度不在她之下,尤其一听贤亲王野心,三位长老更是慌乱大惊,脸色发白,好一会儿才平复。 「其实安亲王若有意瞒下假婚约之事,我等必不知情。安亲王能坦白相告,足见诚意。」凤四叔开口道,显见对这婚事表有赞同之意。 「是啊,我看这安亲王外表出色,风度翩翩,沉稳有礼,是难得人才,错过这婚事确实可惜。」 凤三叔频频点头。 「紫鸳,既然你指婚夫婿已过世,家人又把定亲玉佩弃置,等同放弃婚约,你是该另觅佳婿。 安亲王虽说不是你指婚夫婿,不过他亲自前来,又带左丞相为媒,实属难得。」凤二叔也为安亲王说了好话。 凤紫鸳望着三位长老?和一旁无言的孙少宇和妹妹。不难明白三位长老言下之意,是有意藉这桩婚姻拉拢安亲王,以避免和贤亲王正面对峙,甚至希望在安亲王的羽翼下保住目前和乐生活…… 「紫鸳亲事微不足道,敢问三位长老,可是决定应允安亲王兵马进驻凤谷?三位长老能信得过安亲王,确知他非另一个贤亲王?」 三位长老面面相覦,眼神交会,似都倾向相信安亲王为人。 「过去传闻和今日所见的安亲王相去无几,该是一个可以信任之人。」凤二叔和两位长老点了点头,才望向她,「紫鸳,梅破年纪还小,再说她只有操控人心一种能力,没有遗传令堂瞬间转移、穿越时空之能。虽然外人不知,但事实上如今的凤氏一族已不可同日而语,我们确实需要外援。」 「这贤亲王再怎么说都是皇家之人,他手上还握有一半兵权。今日除非他杀进凤谷来,否则查无实证,就算我们向皇上求援,恐怕皇上有所顾忌,也爱莫能助。」凤三叔进一步说道。 凤紫鸳一怔。虽然母亲过世之前千叮万嘱不许她说出自己的能力,但如今情势非同小可。 「二叔,紫鸳有话——」 「紫鸳,三位长老所言甚是。」孙少宇一直不语,却突然开口打断她,接着又说道:「莫怪我要把话说得难听,但即便是凤女能者也非不死之身……当日意外发生,令堂舍己救我,来不及逃生……你忘了吗?」 凤紫鸳望着他沉痛的眼神,明白他的心情,也深知他的意思。以母亲的能力都难逃命中劫难,何况她的体力难以负荷穿越时空之能,若是族人对她寄予厚望,恳求她穿越时空去未来看敌人动向,她很难拒绝…… 「紫鸳,莫非你对安亲王无法信任?」与其她泄漏能力,危及性命,他还宁可亲手把她交给罗非……倒是紫鸳今日是何故?她该是最信任罗非之人,何以频频提出意见? 「姊姊,你不想嫁那安亲王吗?」 面对孙少宇反问,和破儿天真询问,紧接着几双眼睛同时对住她,仿佛都在逼她正视她内心层面属子孙少凡的那份感情-她是信任罗非,想下嫁罗非,但大哥如今要娶之人却是凤紫鸳啊,甚至不惜以色相诱…… 凤紫鸳一怔,顿时羞红了脸--结果,她只是在恼他吗?望着她脸红,三位长老大笑,亲事就此决定。 安亲王兵马顺利进驻凤谷,同时以谷主夫婿身分,派了一队人员加以照顾并辅佐夫人妹子、未来谷主凤梅破。 *** 不久,他带着凤紫鸳回京成亲。 不过才出凤谷不远,京城有快马来,罗非见过来人,便先赶回京城。 凤紫鸳则在凤二叔护送之下跟随左丞相一队人马回京,在左丞相的安排下暂居别馆等待完婚。 而孙少帆,一来不舍这么快与凤紫鸳分别,二来也有意见识皇家婚礼,于是她也跟着来了。 严寒冬季到了尾声,初春花儿开了几朵。 安亲王终子迎娶凤紫鸳入门,洞房花烛夜,新房在西侧榕园。新娘头盖喜帕端坐床前,凤眸低垂只能瞧见自个儿摆放在腿上的一双手。 几名丫鬓方才来见礼后,全退到新房外等候去了。 夜……静悄悄。 早已过了新郎该回房的时间。 终于,门上敲了两声,房门被推开来…… 「奴婢小虹,叩见王妃。」一名丫发欠身,接着说道:「方才总管过来传话,皇上有急事召见王爷进宮了。王爷不忍王妃等候,请王妃更衣歇息。」 大红喜帕下,一双垂眸盯着自己的手,「好,我知道了。」 「奴婢去叫丫鬓们进来服侍王妃。」 「不用了。折腾一夜,大伙都累了,你带她们下去休息吧。」府内许多人见过孙少凡,她不想在此时引起骚动: 「可是王妃您……」 「有喜儿在,你无须担心,去休息吧。」 喜儿……小虹瞥一眼那名戴着面纱的陪嫁丫发。这丫头好大胆!竟在王爷新房里倒睡起来了! 「是。」到底是随着王妃来的贴身丫头,说不得以后还得听她的,少惹为妙。 「奴婢等谢过王妃。」小虹起身,出了内房?带着几名丫寮走出喜楼,把门关起。 凤紫鸳拉下喜帕,起身摘下凤冠,望着烛影孤独…… 「紫鸳姊,是不是三位长老逼你,你才只好嫁安亲王?我若早些长大就好了,我会努力保护凤谷。」 「破儿,你误会了……其实我与安亲王早已结识,他还是我的救命恩人,今生若非有他,我早已不在人世。破儿不瞒你,此生我只爱一人,这人便是……大哥,真上皇宮去了吗?」 「紫鸳,这下你怎么办啊?」孙少帆伏在茶桌上,懒洋洋地张开一眼来。「据说安亲王和皇上兄弟两人感情极好。皇上明知春宵一刻值千金,当真会在此时宣安亲王进宫吗?」不悦地冷哼了声,对这罗非已开始不具好感。 洞房花烛夜,他居然连新娘盖头都不掀,留新娘独守空房,也真是太超过了。 「我遗憾大哥不能亲眼见我为他所穿的喜服。」凤紫鸳低头瞅着一身喜红,两手一拉,脱下喜服,改换了一套衣服,同时洗去一脸脂粉。 「……我去找他。」 「去吧。」看着凤紫鸳在眼前消失不见,孙少帆拉掉面纱,一吹冷风便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一张桃花娇艳的脸儿顿时皱在了一块,大大打了个呵欠,找件寝衣换上,便往床上倒去。偶尔,还有几声喷嚏传来。 *** 深夜街道无人,门户幽暗,却有一点光从巷子里的小宅院流泄出来。 她伸手推开门,走进屋里。 屋里已有一人,一手金樽,一壶酒,喝了微醺。 听见开门声,他眯眼凝视来人,定定注视她,忽然眼底生了光亮,瞬即又抹上暗影,眼神复杂的瞅着她…… 「大哥,小弟回来晚了,赶不及大哥喜日,请大哥见谅。」一袭白衣,一张素脸,黑发束起,笑靥生花。 「……少凡,当日为兄临时有要事离去,后来派了姜轼过来,你已不在。咱们兄弟有两个多月未见……过来陪我喝一杯吧。」他斟满酒杯给她。孙少凡坐了下来,接过酒,先对他道:「小弟贺喜大哥、祝大哥与新夫人恩爱白首。」 望着他说完一口饮尽,罗非忽然伸手压下,「此酒性烈,你浅尝即可。」酒一入喉,热辣无比,穿肠如腹中烧。 她讶异地瞠眸,小吐粉舌,登时一脸配红。 「大哥,这酒……好辣。」还好他阻止,否则这一杯全下肚,她恐不省人事。 罗非眯眼,紧紧握着她的手,瞅着她迷人模样,眼底隐着一丝沉闷……他难道有断袖之癖却不自知?明知他是真男子,分别这段日子时时惦记他,如今再见他,喜爱他之情未减—— 罢了!真男子又何妨?谁说世上只能有爱情,此后他当孙少凡是兄弟,当他是亲手足疼爱,相处更无顾忌! 「哈、哈、哈!」他忽然大笑,拉她起身,「难得我两兄弟再见,今夜就相拥而眠吧!走吧、走吧,夜深了,大哥我也累了……」 「大哥!」他一起身便跌撞了下,她赶紧扶住他。「大哥,你喝醉了。」她轻叹。 「少凡,你忘了?今天是本王大喜之日,喝醉是正常。」只是,他当真醉了吗? 或者他只是借酒装疯……他眯眼瞅着他通红脸儿,嗅着他身上一抹淡香,两手把他抱得更紧。 她无奈,只得半抱半扶把他带进房里,让他躺上床……罗非两手不放,硬是把她也扯上床,跌在一块。 凤紫鸳一脸羞红,心脏几乎跳了出来,但想到两人已成婚,若不是他不进新房,此时该已是芙蓉帐暖……她停了挣扎任他两手紧抱。 「大哥,大喜之日,新婚之夜,你怎会在此?」 「……大哥大喜之日,少凡你赶不及,大哥担心你,特来此等候。」 「大哥来此,留新娘独守空房,小弟对不住。 大哥,你还是快回去吧。」 「我夫人累了,早已就寝。今夜我要留宿在此,除非少凡你嫌弃大哥,否则无须多言。」 她几时说她累了? 「……哥见过新娘了吗?」 「这是自然。」好香……遗憾他非女子…… 「那不知,嫂夫人生得如何?」 「唉,不提也罢。」 「……莫非,新王妃其貌不扬吗?」 「头大四方、眼小如豆、血盆大口、肤如粗石、体重百斤。少凡,你忍心赶我回去吗?」低沉声音深叹哀怨,两手紧抱她,只差没挤两滴眼泪往她衣上抹。 「……真是辛苦大哥了。」凤紫鸳也不知该笑还是该哭。今日她却知道了,大哥还是喜爱孙少凡,他娶凤紫鸳……若不是自暴自弃,便是出于无奈了。 头大四方、眼小如豆、血盆大口、肤如粗石、体重百斤吗?没想到大哥说起谎来面不改色,大言不惭,她若只是孙少凡,当真深信不疑。 唉……罢了,明日再向大哥说明吧。 头好昏……她才喝了半杯而已,是近日劳累的关系,还是这酒当真如此烈…… 第六章 「哈瞅!哈……啾!哈啾!」 这会儿……什么情形?她的面纱呢,昨晚被她丢哪儿去了? 「夫人在找什么?」罗非瞅着她,瞥了一旁几个丫环,「还站着不动?」 「王、王妃……奴婢帮您找……王妃您在找什么?」小虹带头,几个丫环全围到床边要帮忙,却还是不由自主望着一张绝色娇艳容颜发了一怔。近看更迷人呢! 因着对花粉过敏,春天一来她就受不了,一双灵亮的黑瞳因此蒙了湿气。看似泪眼汪汪,娇柔更添几分于!孙少帆望着喊她王妃的一群丫环,嘴巴微张,再覦一眼端坐在窗棂前喊她夫人的男子,顿时灵瞳瞪得如铜铃大—— 这下误会大了! 紫鸳呢?难道一整个晚上都没回来……不是说去找罗非吗?……该回来的没回来,不该回来的倒出现了。 「夫人,你怎么了?」罗非坐在那儿,脸上带着温雅笑容,声音亲和,唯有一双深邃眼神微微眯起狐疑。 「我……哈瞅!」孙少帆还来不及告知误会,就喷嚏连连,最后连眼泪都流出来了,「哈瞅、哈瞅、哈瞅……」 「夫人身体不适,派个人找总管去请大夫来。」罗非对丫环说道。 「是!」小虹回头欠身。 「不……」孙少帆捂住口鼻,连连摇手,本来想说她不是凤紫鸳,但马上又想到,如果她不是凤紫鸳,那必会马上被问凤紫鸳此刻人在哪儿?那她又该如何解释? 她抱着一床被遮了半张脸,止住喷嚏连连,才开口,「王爷无须担心,臣妾自小对花粉过敏,春花一开就会如此,不必请大夫了。」 小虹望着王爷,等他指示。 「既然夫人如此说了,就照夫人意思。」罗非点点头,紧接着说道:「小王有话想与夫人谈……夫人大概需要一些时间吧?小王到前厅等候。」 他说完便起身,留给她梳洗更衣的时间。 「王妃,奴婢们伺候您。」几名丫环一听到王爷就在外面等,手脚都很快,一个负责衣服,一个端水来给她擦脸,一个提鞋,一个为她梳发。 只是被子一拉开,她又『哈啾』了起来,连话都来不及说了。 窗门紧闭,稍稍减缓了过敏的不舒适感。 她手拿丝巾半遮脸,覦一眼厅前端坐的男子。 果真是俊逸非凡,威严贵气,不过……那勾笑的深邃眼神隐藏着冰寒般的冷,看得她全身打起冷颤来,灵眸掠过讶异,小嘴微张,心里相当不解—— 眼前的罗非和紫鸳口中的大哥是同一人吗? 「夫人,昨夜失礼了。」 「王爷客气了。圣上召见,王爷身不由己,臣妾明白。」她轻咳了声,相当不习惯这一声『夫人』。 「夫人宽厚贤淑,乃小王之福。小王有一事想与夫人商量。」他没有多赘言。倒也不唐突,温温带入正題。 「王爷请说。」她浅栈微笑,心里很好奇。 方才听丫环们说,一早王爷回府,便集合府内所有人宣布了一项事:日后家内大小事由王妃全权处理,王爷完全尊重并且放权给王妃了。 「我与夫人虽已是夫妻,终究初识。夫人远离家乡,远嫁来此,重新适应环境已甚是辛苦,当家主母之责必也要累了夫人,小王不忍夫人此时还得服侍小王。因此小王提议,我与夫人暂时分房,待夫人一切熟悉,与小王有情时,我俩再同房。不知夫人意下如何?」罗非微笑道。 孙少帆讶然张口,所幸她用丝巾掩去了惊讶和不满!今日若不是清楚他心底已有人,当真会被他这一番冠冕堂皇的言词给欺瞒了去还不打紧,少不得还要对他感激涕零-感谢他的善解人意,宽宏体贴,还要赞他一个风度翩翩真君子! 「……王爷如此为臣妾着想,臣妾感激不尽。」这罗非真存心不良,场面话说得有理又好听,实际上却打着『把人娶进门晾着不理』的坏主意--今日孙少凡和凤紫鸳若非同一人,岂不是可怜了凤紫鸳!岂能教他如意! 「就依王爷所言,多谢王爷。」 「那么,夫人就在这榕园安心住下吧,日后府内大小事,有劳夫人了。」 「臣妾自当尽力令王爷无后顾之忧。」孙少帆顿时灿笑如花。人家好意让她做王妃过瘾,她怎好推辞。 一番客套后,罗非起身离开,一眼也未留恋。 孙少帆走进房里,才发现凤紫鸳已经回来,方才的对话她也都听进去了,正望着孙少帆发怔,似乎还弄不清楚情况怎么会演变成这样。 孙少帆对着她两手一摊,「我在你房里穿着你的衣服睡着了,你的大哥喊我夫人,一群丫环喊我王妃,你又不在,我只好将错就错了。」 「……对不起,我误喝烈酒,昏睡过去了。」 「你跟谁喝酒?」 「大哥。」 「那罗非整晚跟你在一起?他果然没上皇宫去!」 凤紫鸳点点头。 这下子孙少帆内心更是一丝愧疚都没了,她对着凤紫鸳笑得无比迷人。 「紫鸳,让我玩三个月就好。」 「……大哥不是无情人,他只是一时难忘孙少凡。」而且如今她更知道大哥还有一个优点…… 她望着孙少帆一张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绝色,难得大哥不为美色所惑。 「那很好啊,他拥他的孙少凡,等我过足王妃的瘾,再把真正的凤紫鸳还给他。紫鸳,你最宽宏大量了,你不忍心拆我的台,是吧?」 凤紫鸳终子拗不过她的央求,点头答应让她做三个月的王妃。 *** 百卉繁开、绿柳掩映、极目皆春。 忽闻一声雷响,转瞬间,天地变色,四周化作白茫茫一片,声声呜咽鬼哭神号,令人毛骨悚然。 冷……好冷…… 是什么地方……来到什么地方了? 有人吗?附近有人吗? 声音……出不来…… 好冷…… 娘!我错了。 鸳儿知错了! 猛兽……好痛啊! 好、痛-姊,我好痛-- 「破儿?……破儿……怎么了……怎么了……」 「少凡?少凡!」 一双眼睛突然打开来,惊疑未定,全身颤抖,脸色苍白如纸,眼神空茫不知身在何处。 「少凡,你最近常作恶梦,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罗非用袖子抹去她一脸冷汗。 低沉熟悉嗓音拉回了她惺乱的神智,目光终子有了焦距,看见一张俊雅的脸庞近在眼前…… 「大哥,你又来留宿了吗?」 罗非自从婚后,两个多月来起码有一半以上时间都到小宅院来睡。她答应孙少帆让她做三个月王妃,她因此得特别小心,不能让罗非发现她女扮男装,夜里甚至不敢宽衣就寝。 不过,自从孙少宇易容成她的脸孔让罗非瞧见出浴模样后,罗非就不再怀疑她的性别了,对她穿着外衣入睡只觉是她的怪癖,没有多言。 「听你此言,似乎不欢迎为兄?」罗非沉声装作不悦,却自然地脱去那件黑丝外袍!灭去烛光,仅着一件白色单衣上床。 「大哥说笑了。」孙少凡自动往里面挪,空出了比较大的位置给他。 罗非侧躺下来,和她面对面,就着月色将她凝望。「你近日恶梦连连,当真不记得作梦内容?」 「嗯……」 他伸手抚摸她冰凉的脸儿,手掌贴住她额头一会儿才拿开,「近日我想去江南一趟,你跟我一块去,一起出城走走。如何?」 「……好啊。」 「嗯,睡吧。」他闭上了眼,转过身去。 她也闭上眼,但脑海里全是残梦痕迹…… 近日不停梦见她遭猛兽袭击那一幕,那种陷入恐惧极限的恐怖感紧抓她不放,她听见一个无助哭泣求救的声音,那声音是她的,又仿佛不是她的……是她,或是破儿?梦里她搞不清楚,醒来更是浑身发寒。 一开始,她只认为那是她,但最近几次发梦,梦里破儿的哭声仿佛更清晰,听得她毛骨悚然,仿佛破儿发生什么事了。 *** 数日前,她终于放心不下,使用能力偷偷回凤谷察看。结果一切只是她多心,破儿正跟着罗非的人学习做一名称职的管理者,而凤谷则有罗非派去的人镇守和帮忙耕作,族人们都相当感激,生活更无虞。孙少宇也因此安心的返回孙家去了。 一切都正常无事.但她到夜里仍恶梦不断……究竟怎么回事,为何她心内莫名不安? 下江南也好,也该对大哥坦白身分了,同时途中经过凤谷,她可带大哥回去一趟。 希望大哥不会过度恼怒她,对她生气。 罗非备了船,同行人还有五王爷和七王爷,她望着两人,眼里一讶,顿时无言德亲王和她同年,只比罗非小一岁,高大冷俊,面色肃穆,冷漠少言,仿佛座冰山。 晋亲王就小她两岁,个性活泼爱玩,却是她所见过亲王之中最为俊美的一位。 「少凡,怎地见着我和五皇兄脸色下沉?该不是怪我们打扰了你和我二皇兄好事?」 晋亲王出手拉了她一把,把她拉上船来,随即和她勾肩搭背,亲昵得紧。 「晋王爷说笑了。」她肩膀一僵,想若无其事避去接触,未枓爱玩的晋亲王把她搂得更紧,还直往她身上嗅闻。 「我从以前就觉得你身上有一股香味。说!你到底涂了什么香料?今日非要你分一点给本王不可一咦……呃……冷总管!你、你几时跟来的?本王许你来了吗?好大胆子,放开本王,还不放手!」他被家里那位偏女相的冷总管从后头提起领子往船舱拖去。 罗非最后上船,命令开船后,才望着她直笑,「有冷总管在,他就不会老缠着你了:」 孙少凡只是尴尬浅笑。看来这趟是没机会坦白身分了。 「皇兄对皇嫂的关心若有这孙少凡三分,家中定和睦。」德亲王冷冷瞅着孙少凡,不等罗非回话,便走入船舱。 罗非蹙眉,狐疑地瞥了他一眼。 孙少凡则望着那冷酷背影,嘴角依然浅笑。德亲王将来若知,他在安亲王府所见的凤紫鸳是假王妃,也许脸色会柔和许多吧。 一条船载着一行人南下,沿路风光无限,美不胜收。 但随着接近凤谷,她更是恶梦不断,甚至梦到母亲哀怨脸庞对着她无言,几次她仓皇醒来,心惊肉跳,浑身冷颤—— *** 猛然一惊! 几乎快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了。 她坐起身,转头望一眼身边沉睡的罗非,终于松了口气,目光才转向窗口! 嗯?这里……对了,昨夜他们下船,住进德亲王在附近的别馆。 她又低头望着睡在身边的人。 昨夜德亲王特别安排了两个房间给她和大哥,那大哥是什么时候跑进她房里来的? 呜呜…… 她一怔,望向四周--谁在哭? 窗外还是一片灰暗,天未亮……她还在梦里吗? 忽然一只手握住了她,她吓得全身一震! 「少凡,又作恶梦?」是罗非握住她的手。 她莫名地心脏跳得飞快,直到罗非也爬起来,在昏暗未明的天色中触摸了她的脸,他温柔的手带来安定,她才缓缓松了口气。「大哥,对不起,我吵醒你了。」 「你怎么又冰又冷?一脸的汗。」 「大哥……」 「怎么了?」为何欲言又止? 「没什么,我想到庭院走一下。」一直以来恶梦连连,已经令大哥担心,她怕若问大哥听见哭声否、万一那只是她幻听,大哥会更担心。 「我陪你。」 「不用了,天未亮,你再睡一会儿。」 「……别馆大,庭院绕一绕就好,别走远。」 罗非若有所思地瞅着她下床的背影。 「好。」她走出房门,回头轻轻关上。 呜呜…… 走出庭院,随着凉风吹来,她以为能清醒,没想到阵阵冷风送来的是一声比一声更令人刺骨的哭声—— 呜呜…… 是谁在哭? 呜呜……姊…… 「破儿?!」凤紫鸳顿时如头顶浇下一盆冷水,浑身一颤,一颗心揪紧!她紧握双手,站在一片辽阔的林园里,灰暗天色中,绕着天地旋转。 呜呜…… 「不……为什么我会听到哭声……是破儿的声音?」她走出庭院,循着哭声而去,穿过一座一座别苑,园中园,愈走愈偏僻。 哭声……不见了。 她止住脚步,发现自己似乎走到别馆的后山来了。 天空开始淡去厚重的夜色,重新披上一层薄弱微光。 她正要转身循原路回去,却依稀瞥见远处林间有人影走动,再靠近一看,是几名黑衣人! 「何人!」 铿锵!她来不及出声,几把刀剑已经架在脖子上! 「小心……放开他。」四名黑衣人里有一人似乎是领头的。不知为什么忽然收起长剑,对着她冷冷说道:「阁下若要活命就快走吧,别在此逗留!」 凤紫鸳心头藏着惊讶,这些黑衣人身手之利落,一刀足以令她毙命!这群人若是德亲王的人,为何要做黑衣打扮?若不是别馆之人,又为何藏身在此? 看似非善类,却为何轻易放过她? 她在黑衣人的逼视之下,沉默转身离开…… 方才注意到黑衣人走动之处似乎是一个入口。这森林里面藏着什么? 直到离开黑衣人视线,她仔细看四下无人,才提了口气,使用瞬移能力。 转瞬之间,她就来到黑衣人守护的入口里面。 她怕有人,躲在树后小心观察了一会儿,看样子那应该是唯一的入口,经过严密把守后,里面反而宽松许多。 她放心地走了出来,绿林之间有条小径,她沿着小径一直走进去-- 猛然,她止住脚步! 这林间居然还有座别苑……幸好守在门口的两人正在聊天。她隐入林里,再用瞬移能力进入别苑,决定一探究竟。 这座别苑藏着什么? 藏着什么呢…… 天际又划开了一层灰衣,天色更清朗了些,她经过一扇未紧闭的窗口,隐约听见声音,她止步,伸手悄悄推开,往里一看,却再也移不开眼…… 一个女孩被蒙住了眼、捆住手脚,全身上下被鞭打得无一处是完整—— 破儿! 她紧抓窗的手指泛白,张口欲喊,整个喉咙似火灼烧无法成声,全身却冰冷颤抖着难以相信眼前所见之人竟是她的妹妹…… 「谁在那里!」 远处传来一声喊,她整个背僵硬,迅速闪入 「……紫鸳姊?」她闻到一抹淡香,开口声音嘶哑。 「破儿……」凤紫鸳泪流满面,拉起她,紧紧抱入怀里……消失不见! 「来人,快——」 *** 天露晓光,海浪拍打,风力强劲——此处是断崖绝璧至高点。凤紫鸳可能过于激动,又得同时移动两人,能力不堪负荷,一下子无法移动太远。 她扶着妹妹先坐下,急忙解开她手脚束缚和蒙眼布巾……0望着妹妹困难地张开眼,她未语泪先流! 「……紫鸳姊,你别哭。」手颤抖着抹去她一脸的泪。 「破儿……谁下的毒手?」会是贤亲王? 凤梅破一怔,眼里露着讶异凝视她许久,仿佛以为她该是已经知道才能找到这里来救了她,但看起来姊姊是不知道…… 「他……行保护之名让他的人遍布凤谷,以教导之名将我和族人逐渐隔开,他的人得到族人信任,在凤谷里把凤氏一族摸了透彻后,已知凤女能者能力来自遗传,历代只有凤女能者能生下下一代的能者,而此代能者的我目前仅能使用一种能力,之后便把我骗出凤谷抓来此,他……以姊姊要挟,要我为他所用。他谋-是安亲王,罗非。」沙哑的声音,强撑着疼痛把事实说出。 凤紫鸳望着妹妹,脸色惨白,整个人在她的叙述过程中像是死去了一遍又一遍。 罗非?……大哥?……是大哥?把破儿折磨得不成人形,竟是……大哥? 困惑难以置信犹狐疑的眼神,却在方才黑衣人见到她的反应里找到答案——因为他们是罗非的人,而她是大哥的好兄弟,他们识得她…… 凤紫鸳忽然紧紧捂住了口! 「紫鸳姊?」 凤紫鸳猛然回神,凝视着妹妹紧张神色,见她自己都气若游丝还得担心她…… 凤紫鸳忍了好一会儿,强吞下嘴里的血腥味.才缓缓放下手,让妹妹放心。 「紫鸳姊……我知道你很难过,你说过你爱他……」 凤紫鸳捂住她的口,要她多留点力气。而她也无暇多想了,既知整个德亲王府别馆内都是敌人,此处还在别馆范围内,她必须趁着还有力气时,尽快想办法安置咽夏淡重妹妹! 但是,凤谷已沦陷,若到孙家打扰只恐为他们惹来麻烦,况且她此时状况奇差,恐无法保全两人……她望着破儿浑身是伤,若不尽快救治恐怕小命难保—— 紫鸳,很遥远以后的未来,会是一个安定和平的繁荣世界。 那个地方啊…… 她紧紧握住妹妹的手,立下决心! 「破儿,你无法在这里生存,这年代、这个世界人人觊覦你的能力,纵然我有心保护你,也已经无能为力。」 「紫鸳姊,难道你想……」 「……娘曾说的未来世界,你还记得吗?破儿……原谅姊姊保护不了你,害惨了你,我决定把你送到那儿去。」趁她还有力气,但愿她还有余力…… 「送我去?那你呢!你不跟我一起走?难道你还爱他——」 「……别了,破儿。」 「不……」 还爱他吗?……她还爱他吗? 「在那里!」 「我走了你怎么办?……他会伤害你啊!要走一起走」 ……我不懂……为什么你要为他留下…… 你还小……对不起,让你受了这么多苦,都是我的错一走吧! 「啊!她坠海了!」 破儿,我不是不走,我是能力有限……还有凤谷,我必须把凤谷拿回来。 「快!快到下面去找!」 其实她也多想—— *** 「少凡!」 罗非看见一抹站在悬崖边白衣飘飘的身影,听见他喊,缓缓转过身来……却忽然一口鲜血喷出! 「少凡——」 凤紫鸳望着自己两只捧满鲜血的掌心,缓缓抬头……她瞪着他朝她急奔而来,瞪着他对她紧张不已;她瞪着他对她情深意重,对她温柔呵护……眼里蒙陇一片模糊,早已看不清跑过来紧紧把她搂入怀里的人的面孔…… 「她那么小,你怎忍心伤害她?」一字字伴着鲜血而出,泪眼不止,心死去。 罗非全身一僵,一张俊脸抹上了一层寒霜,「……你知道了多少?」 他却没等她回答,一把将她抱起,立刻叫人去找大夫来! 第七章 一袭白衫作了血染,躺卧在床气若游丝,不许他帮忙更衣,却指名了晋亲王府的冷大总管一人进房! 罗非没辙,立刻叫来冷总管到孙少凡身侧服侍。 冷总管一身灰色长袍,凤眼细长,鼻梁直挺,薄唇红润,面若冰霜,身形修长。 他一进房,和孙少凡交换了眼神,立刻把『闲杂人等』包括罗非和大夫在内,全扫出房门。 却还有一人仗势自己主子的身分,大摇大摆坐在椅子上不肯出去,最后是被拎起衣领丢出房去! 「你你你好大胆子!冷少怀,你这个狗东西,你要知道本王是……」晋亲王还在房外叫嚣。 冷总管回到床前拉起她的手,三指按在她脉搏处,瞅着她胸前一大片血迹,眼眯了下,「你不要命了吗?在气急攻、心之下,还用了穿越能力?」 「别……让他……发现……我是……」她握住冷总管的手缓缓滑落,话未完已昏迷过去。 「我明白了。」冷总管望着昏迷的人儿应了一句,立刻回头写了药方,开门递给罗非,「这是公子口述药单,请尽速命人抓药煎熬。」 「你这个奴才!你竟敢把本王关在外头,你--」晋亲王乱骂,趁势要溜进房内,还来不及踏进一步,就被冷总管两手一拍关上的门打中挺俏的鼻梁,痛得他一时没了声音。 罗非立刻派人跟随大夫回去抓药。 冷总管回到房内,帮她换了衣衫。 她昏迷了十多日,虽然是罗非亲侍汤药,但冷总管紧随在侧,甚至夜晚他还把安亲王请出房『休息』。 *** 这期间,夜里她醒来过一次,只对冷总管说了些话,人又陷入昏迷。 等她再次醒来,已经在京城,住进安亲王府里,而冷总管就成了她的随侍,也暂居安亲王府,时序已走入夏天. 据说她昏迷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 比如,凤谷的凤女能者在出外游玩时,不慎跌入海里,安亲王派人遍寻不着,最后判定凤梅破身骨作了鱼食,尸骨无存了。 比如,安亲王妃和德亲王两人在榕园里衣衫不整,被冷总管发现,此事闹开来!安亲王写下休书一纸,休了妻子!和德亲王也因此撕破了脸。 比如,在安亲王人马进驻期间已揭去神秘面纱的凤谷,如今因前任代理谷主红杏出墙,安亲王命人马撒出凤谷而顿失援助,此时又失了凤女能者,往昔风光与尊崇地位已不再,眼下更成为世人茶余饭后的笑柄。 比如,被休离的凤紫鸳,因无颜再回凤谷,人已不知去向。 听说,一场捉奸在床,只是安亲王妃一相情愿,被按在床上的德亲王百口莫辩,因此恨她至极,至今仍派人寻她下落。 到了炎热夏季尾声,凤谷,凤女能者,安亲王妃,德亲王,发生在春夏交替之间热热闹闹的绯闻、丑闻、传闻,随着城内又一桩缕闻起来而逐渐被世人所淡忘。 唯有一人,还悬念此事—— 罗非,他不解,凤梅破是如何逃出?而孙少凡为何会和凤女能者碰在一起?他更想了解,孙少凡知道了多少,又为何口吐鲜血,险些丧命…… 孙少凡和凤女能者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秋风起,她大伤一场后,身子骨更为孱弱,脸色更形苍白。 「我不认识她,她像是平空出现,突然在我面前,我饱受惊吓,差点惊叫时,她抓着我一跃,波无纹,一脸淡然,仿佛说着别人的事情。」 「如此说来,是她掌握瞬移能力了……」人在绝境能逼出潜能,罗非倒不怀疑有此可能。那么,她也有可能还活着? 孙少凡垂眸瞥见他忽然紧握了拳,她装作无视,仅说:「我本是凡人,可能也因天生体虛,因此被她能力所伤。」 罗非眯眼娣视她淡漠的脸庞……他却记得,当日他泪流满面,瞪着他仿佛对他恨意极深,又质问他—— 孙少凡忽然抬头,澄澈目光对上了他,仿佛看出他的质疑,不等他开口,她说道:「她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却被人打得体无完肤,伤势惨重。我本欲为她疗治,但她仅剩一丝气息…… 她临死之前,要我告诉世人,你……安亲王处心积虑,费尽心机,利用了凤谷族人的信赖,利用凤紫鸳的婚约,为的就是要获得凤女能者的能力!她要我告诉你……安亲王,她!宁死不屈!」 罗非面无表情,望着孙少凡眼里又起激动。 「一个没有过错,才十几岁的小女孩在我面前纵海身亡,而逼她入绝境之人,却是我最景仰的大哥——大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你当真是要她的能力为你所用?」 他非贪图之辈,更非冷血之人!起码他在孙少凡面前,不是这样一个人。所以……在她离去之前,她……她不想冤屈了他。 孙少凡眼中的罗非,善良,淡然一切身外物,不求名利……他的善良,让他无法忍受他最景仰的大哥逼死一个小女孩死在他面前—— 他望着孙少凡,冰冷脸孔缓缓退去,眉头蹙起。 「天下太平盛世,唯恐作乱之人。国家社稷前,自当有所牺牲。」他淡淡说了几句,不做详细陈述。 孙少凡望着他,却登时心寒胆战!他要凤女能者从他大东天下绝迹,如此不管是贤亲王或是未来任何觊覦大东龙位者都无人再能利用凤女能者作乱,一如大东开国之初得凤女能者协助而得天下般!……彻底杜绝内忧外患! 他要罗氏子孙从此高枕无忧守住大东天下,他却不可让世人知道他大东罗氏负了开国有功的凤氏一族一多早之前,他就开始布局了?多早之前,他们大东罗氏就想彻底铲除有如芒刺在背的凤氏一族?当日他救她时,她曾见一张比野兽更令人畏惧的神情……原来那不是幻觉。 「原来如此。所以,你并非要她听命于你,只是以此为借口取她性命,万一不慎事迹败露,此事便是你个人行为,与大东天子无关。你……真正目的是为大东宗室而要凤女能者从此绝迹。」她张口,却再也喊不出『大哥』两字,「贤亲王残暴无情,但你所作所为与他又有何异?」 罗非忽然紧紧指住她的手,恼她把他与罗登相提并论!但一瞪她苍白脸色,和掌握在他手里的那只布满伤疤的手腕,眼底消了怒意与冷色,缓缓放开了她。 「罗登是为个人私利,倘若他利用凤女取得天下,势必要掀起腥风血雨,生灵涂炭!你该明白才是——本王一切是为杜绝后患!」 「凤女有能,也非她所愿。你残杀无辜之人,于心何安?」她眯眼凝视他,却仿佛再也不识他。她疼痛的眼里的他,竟是如此陌生。 「你要遵她遗言,向世人公开我的『恶行』吗?」他脸上若有所思。 「……我若说了,凤谷族民群起激愤,势必为了讨回公道而放下手中的锄头,改拿起武器。 刀剑无情,伤人伤己,一场腥风血雨后,又剩下什么?破碎家庭,血海深仇……冤冤相报何时了。」 罗非瞅着她一脸淡漠,缓缓揪眉,「既是如此,此事就到此为止……凤女已死,已成定局之事,此后不必再议了。」 「的确,再提何用?」 罗非这才在床沿落坐,眼里重新浮上关怀和温情。 「你大病初愈,尚需补身,我已令总管吩咐厨房.每日为你熬汤炖补送来。」 他握住她的手,抚摸她苍白冰凉的脸庞,「希望你尽快好起来。」 她深深望着他……为何他不能把对她的这份疼惜和关怀分一点给破儿?难道国家社稷重要,破儿的命就如蚂蚁那么秒小? 「为何……」声音哑了,热泪在眼眶打滚,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少凡!……你为什么哭了?」 「我为凤女而哭。罗非,那是一条生命啊!」 他一僵.望着不再喊他大哥的孙少凡,脸孔逐渐冰冷,「……你厌恶我了吗?」 「如果是呢?」 他眯起了眼,眼里透着教人捉摸不清的情绪,慑放出一种令人畏惧的光芒,却不言不语。 「罗非,倘若有朝一日我与那凤女同样,有恐危害你大罗天下,你是否也要赶尽杀绝?」 他仍然没有作答,只是从孙少凡冰冷的声音里他明白从此将失去一个好兄弟,两人分别的时刻到了!也罢,少一个牵挂之人,他反而快活! 但是从此少一个知心人,谁说不寂寞? 少凡若是名女子,他势必不会放手—— 他非女子,留在身边,也只是徒留遗憾。 罢了、罢了! 「少凡,王府大门随时为你而开,此后你若经过,想起为兄,就进来陪我喝一杯吧。」 他的意思是——即便她与他决裂,他仍然拿她当兄弟看吗? 她紧紧抓住了胸口…… *** 秋风卷起无限愁,春来一切化尽。 春去冬来,匆匆两年,随着岁月走,凤谷的风光与没落逐渐被世人淡忘。 没人记得,也没人想知道,如今的凤谷怎么了…… 「皇兄,容太妃有个外甥女,听说生得花容月貌,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就是身子虛了点。……不过皇兄善于照顾人,朕以为这不是问题。不知皇兄意下如何?」 今晚月色明亮,御花园里架起了楼台,请来民间有名的戏班正在台上唱戏,台下坐满了亲王、公主,正中间坐着皇帝,一旁是安亲王,此时皇帝凑到了安亲王耳边说诂,却不知后头的晋亲王也拉长了耳朵凑过来偷听。 「唉,肯定不行的!」不等一张脸冷冰冰的安亲王回话,晋亲王先说了:「皇上,上回不是跟你说了吗?花容月貌吸引不了皇兄,这长相只要清秀即可,重点在于脸上随时要有一抹浅笑,身上要自然散发一种诱人的淡香,最好是天生风雅,喜爱山水,就像……」滔滔不绝的描述,一个人名溜到了嘴边,却被一双冷森森的目光瞪了回去,晋亲王赶紧缩回脖子,往后端坐好。 惠亲王凑到了他身边,一把扇子掩去了嘴边笑意,声音不小地朝七皇弟道:「找画师描绘画像,直接以画中人为本,向天下女子征婚,岂不省事些。」 皇帝闻言,眼睛一亮,想这两年来不知提了多少名门闺女都被皇兄拒绝,皇兄不知他这身后可背负着来自后宫太后及太妃们的压力,御书房案上一堆名媛画像堆得比公文还高,全等着皇兄偶尔到御书房来陪他下棋时有机会过目,哪知皇兄下棋从来目不斜视,顶多仰头望向窗外月色,即便他刻意让人每次换不同画像挂在窗户旁了,他仍不曾瞧上一眼。 「六皇弟之言,皇兄以为如何?」皇帝最大,直问了事。 「敢情,今晚戏台下才是主戏,本王饰演丑角吗?」安亲王冷着眼,嘴角却带笑,一抹极为勾人的笑意,像冥界的黑白将军手上的勾魂索,一不小心被勾着了便要了人命。 台上一名画了花脸的丑角不小心瞥着,僵直立在那儿。 身边最大的皇帝,若无其事端坐回去,两眼正视台上唱戏的,顿时看得无比认真。 台下一群亲王,除了贤亲王坐无坐相,哈哈大笑以外,全都鸦雀无声。 *** 安亲王府 藏书楼密室内,墙上悬挂满画,画已蒙尘,其中有一幅仕女画被撕去一截已不完整,不过那唇弯带笑的清雅脸容还在…… 「属下叩见王爷。」 罗非望着那幅画,心底沉着深深遗憾,回头瞥一眼姜轼,「好久不见了,本王在想,你也该回来了。」 打他进凤谷迎娶凤紫鸳,让他的人马顺利进驻凤谷后,他就命姜轼藏身于凤谷之内,从此不再联络,一直到现在。 「说吧,好事或坏事?」都两年多了,凤梅破要还活着,也该回到凤谷了。 两年了……小宅院里一片幽暗。 「禀王爷,情势不妙,事态紧急,属下特地回来请示。」 罗非眯起了眼,「凤女果然没死?」 「凤梅破该已身亡,不过凤谷有了新的凤女能者。原来这一代凤女能者意外出了两人,凤紫鸳遗传瞬移能力,只是天生体弱,才隐其能力不扬出去。去年她回来重新整顿凤谷,特别重新清查谷内人口,整理成名册,幸亏属下早在谷内有一人死亡之时,提前乔装取代之,才顺利躲藏至今。」 「她整理名册,是为提防外人,这么说来她该是已经知道凤梅破的死因了?」罗非冷眼下宽了深冷笑容!科不到原来他竟被凤紫鸳给摆了一道!当日休妻,竟是她刻意安排的戏码!她可真是忍辱负重! 「属下是如此猜侧,但是谷内风平浪静,无人怀疑此事。凤紫鸳也只是重新封起凤谷,封锁谷内消息,令凤氏一族谨言慎行,不可泄漏她回谷之事,并希望凤谷族民专心家庭,勤于耕作,安心过活。正因如此,属下才未回报,继续待在谷内,等待风吹草动。」 「继续说。」 「凤女能者来自遗传,凤紫鸳天生体虛,凤氏长老担尽快择夫婿招赘,以保下凤女能者命脉。 凤紫鸳已答应,当日随她回到谷内,过去一直是谷内总管,据说他本对凤紫鸳有情,且凤母曾救他一命喜事之际,防守宽松,特回来请示王爷。」 「你想问我,凤女能者,该不该留心凤女绝后,希望风紫鸳近日将招婿孙少宇。此人比凤紫鸳小了两岁,因此甘为赘婿。」 「是。」 「这回你得亲自去办,别再误事--记住送她好走。知未来天下可能有更多无辜之人将深受其害。」 「遵命!」 少凡,你走得可真潇洒啊! *** 凤谷 入夜微凉,她望着枫叶落,才知秋风过…… 秋天了啊。 可惜今夜云遮月,天上星光黯淡。不知破儿所在的地方,如今是哪一个季节,今夜可有星光 「还不睡,你在想什么?」 凤紫鸳仰头,回给孙少宇一抹浅笑。想当年的孙少宇还能易容假扮她骗过罗非……今日这高大挺拔的青年,明日将是她的夫婿了。 「我在想破儿。」 「只有想破儿吗?」白哲俊美脸庞专注于她,仿佛想从她淡然神情间窥看她的心事。 「少宇……」她缓缓叹息,却不想辩解。 他马上将她搂入怀里,「紫鸳,抱歉,但是你曾经……紫鸳,你真的愿意嫁与我为妻吗?我至今仍不敢相信我能拥有你。」 「凤女能者只能招赘,是你委屈了。」 「一点也不。此生能得你,是我一辈子的福气。」他深情款款凝视,缓缓低头凑近她的唇…… 她幽黑双眸直望他,未闪也未避。 他一怔,双耳微热,缓缓放开了她。 「明日得早起,早点睡吧。」 凤紫鸳笑着颌首,转身走进房内。 孙少宇凝望她的身影,内心却怅然若失…… 两年前她离开安亲王府时,他立刻把她接回孙家。 两年来她脸上虽然不减笑容,但孱弱身子却如风中烛影至今仍毫无起色…… 是她送走破儿使用穿越能力所伤,还是…… 罗非伤她太深,恐怕只有她自己心里才有答案了。 他转身离开庭院。 凤紫鸳回到房里……入目所见喜气洋洋,她房内处处喜红颜色,就像那年她为罗非穿戴凤冠霞被—— 「呜……」她猛捂住口,强压下嘴里一股血腥味。身子微微飘晃,扶着床柱,在床沿缓缓坐下。 床梁上一双黑目闪出杀机,一柄匕首握在手上,等待那抹身影转过来,躺到床上,一刀封喉—— 凤紫鸳脱去莲鞋,留着一盏烛光,转身上床。 胸口一阵郁结,她捂着口稍喘了口气,才缓缓躺下闭起眼…… 忽然,她睁眼,瞪着一道光芒落下,一把刀直插她喉咙—— 一抹黑影落到她身边压住一床被,匕首插在床板上,割破了她玉颈上的肌肤,留下一道血痕,却总算闪过那致命一刀…… 紧握着匕首的手不稳地抖动,姜轼比她还惊讶地瞪着她,胸口厉害地起伏着,嘴巴蠕动许久,才轻轻吐出两字…… 「公子?」 凤紫鸳望着他,心又寒又冷。 「是他……要你来杀我的?」 「你是凤紫鸳!」 凤紫鸳扬起了一抹苦笑,一口血自嘴里吐出,她闭上了眼…… 「也好,你动手吧。」 姜轼瞪着她,自床板上抽出了利刃,抖着手 「这回你得亲自去办,再误事--记住送她好走」 「公子……原谅我!」 凤紫鸳脸上平静,带着笑意坠入不见天日的黑暗之中…… 第八章 京城安亲王府 罗非紧紧握住冰冷的手掌,感觉全身血液迅速被抽光,他瞬间承受不住,眼前一片昏暗,整个人险些栽倒,及时撑住书案--罗非,倘若有朝一日我与那凤女同样,有恐危害你大罗天下,你是否也要赶尽杀绝? 「你说少凡……是女子,她是凤紫鸳?」 「是。」姜轼上前,两手奉上一柄匕首搁到书案上。 罗非双目顿时充血,眼里见着刀锋上早已干涸的血迹,像这把刀是直接插在他心脏上,他张口许久才出声,「你真杀了她?」 「……」姜轼低头不语。 「你真杀了她?」冰冷至极的声音打齿缝喷出,胸口起伏着莫大的恐惧和仿佛把自己逼入疯狂的绝境,瞳孔放大呈现血红瞪着姜轼。 咚地一声跪下,姜轼白着一张脸,冒了一身冷汗,慌忙澄清道:「属下不敢!王爷要凤紫鸳一刀毙命,一路好走,属下险些误杀公子……公子女子的妆容,模样肖似王爷亲绘的画中女子,属下一眼认出,及时收手了。」 以为自己就要陷入疯狂,听到少凡还活着,快崩裂的心脏缓缓恢复正常跳动—— 他怒瞪姜轼,嘴角勾起了一抹怒极的笑。 「你敢试我?」 「王爷息怒!属下违抗王爷命令,诚惶诚恐,若非揣摩上意,不敢实禀。」 姜轼单膝跪地,高高拱着双手,头不敢抬,一副敬畏模样。 罗非眯眼。他与姜轼从小玩到大,这小子外表忠厚木讷,骨子里整人的坏水却没比他少,这小子分明是抓住他罩门玩了他1 他方才是一时昏头没了理智,才失了判断,被他恶整了! 「姜轼,你将来若是遇上心仪女子!本王会好好回敬你的!」罗非凑近他字字说得清楚,才一把拉起了他。 姜轼老实的脸庞毫无变化?只是续禀道:「属下刺杀公子当晚,是公子……小姐与孙少宇拜堂前夕。」 罗非瞪着他。他这是拐着弯在告诉他,他放过凤紫鸳未杀,从凤谷赶回京城又花了些时日。 这么算来,他的少凡虽然还活着,如今也已嫁作人妇…… 罗非眯起了眼,深眸顿时充满了复杂难辨的情绪。 「姜轼,你把她带回来了吧?她人在哪?」 他不信人没带回来,他敢回来。 「禀王爷,马车内,大概快醒了。」 罗非狠狠瞪了他一眼,一且刻跑出藏书楼。 姜轼这时候才笑了。 *** 黄昏夕阳洒落在一双人影上,一个身穿紫黑衣袍的男子从马车内抱出一个用披风紧裹的昏迷女子。 火红光芒拉了一条长影,罗非双手紧环着怀里女子,毫不迟疑地走回沉园后,便把沉楼大门关起,所有下人全都不许打扰!他把她抱到床上,才轻轻放下,她便醒了,一双眼睛张开来,见着他——他眼里跳动着光芒,直望入她漆黑无波的双眸……她看着他,不笑不语,仿如陌路人。 罗非眯起了眼,深邃眼神写着复杂情绪,暗去光彩,焦距却离不开她…… 一张素白容颜,长发披肩,略显清瘦了,更见内敛成熟的迷人神韵,冰清玉洁,如水中清莲淤泥不染,如绝尘仙子高不可攀—— 他忽然抓住她手臂,像是怕她转眼间消失不见,紧紧抓疼了她! 「不许走!」 「你多想了……恐怕我想走,也走不远吧。」她苦笑,目光从一张冷俊如昔的脸庞上移开。 「你病了吗?还是姜轼伤到你哪里了?」罗非马上发现她的身子相当虚弱,紧抓的两手松开了,不迟疑地动手脱下包裹她身子的披风,察看她伤了哪里,马上看见她细白颈项上一道刀痕… 她无甚力气,只是轻轻推开他的手。 罗非却紧紧握住她冰冷的手不放!若是派去之人不是姜轼,不识得她,甚至姜轼若是收手不及,今日她已成孤魂——想到自己险些错杀了她.他不禁冒了一身冷汗! 「少凡……」他在床沿落坐,伸手抚摸她白哲的脸容,即使她别开了脸,他仍把她搂入怀里,紧紧拥抱—— 怀抱却空了! 他猛转身,看见她安坐在椅子上,才松了口气,双眉紧蹙起,「这就是你的能力?」 这是她的能力……过去可以来去自如,现在,连出这个门都感吃力。 「你派姜护卫取我性命。两年来原来你始终难以安心,怀疑我妹妹还活着,虎视耽耽紧盯凤谷不放……我心中无仇无恨,无意与你为敌,只盼避开你,求一丝生机,如此……还是不行。」 她栈笑,苦叹,始终不曾望他一眼。 罗非坐在床沿,瞅着她一身的距离,心中异常复杂。她以为刻意淡化和遗忘,就能把两人之间牵扯不清的感情和过去一笔勾消吗? 他却要弄个清楚明白? 「你是凤紫鸳,当日和我成亲之人是谁?你是凤紫鸳,你是女子,为什么要瞒我?那名化作你骗过我的男子又是谁?」 「过往云烟,再提何用?」高大身影走动,朝她靠近,她缓缓垂下双目。 「你是孙少凡之时,我可曾对不起你?我要求一个解释,难道过分了?」他负手直立在她面前,对她形成莫大压力。 她眉心微扯,淡淡说道:「我有婚约,和你不可能,那时我发现你的心意,为了让你彻底死心,我才拜托精于易容之术的少宇假扮我。」 「孙少宇?原来-宁为你入赘,牺牲如此之大……他待你可真痴、心。」和她返回凤谷。如此说来,这两年她一直和那少年在一起?他背后双手紧握成拳。 无视他冷齿之语,她继续说道:「我曾为你穿戴凤冠霞被,厅前和你拜堂成亲,但是洞房花烛夜,你放红烛垂泪,新娘空守。我脱去喜服,前去寻你,你已半醉,隔日我醒来你又离开了,无从解释……阴错阳差,你在新房把『喜儿』当作我,她个性爱闹,央我给她三月时日过足王妃瘾,我瞧你独钟情孙少凡……心想无碍,便答应了她。 江南之行,我本有意对你说明……这就是一切了。」 「你知道我爱少凡有多深吗?」他一声冷嗤,满眼里全是她冷淡模样。 听他语气里有怨言,对她嘲讽,她只是无语,仍然一脸淡漠。 他见她伸手捂住了口,似有不适。 那只举起的手,宽袖滑落,露出凹凸不平的疤痕他已看习惯,不以为意只是想起她的能力,忽然一个清稚声音触动过去的岁月,打开了几乎被他遗忘的回忆—— *** 罗非一把抱起她,把她放到床上,立刻开门喊人火速去宫里找太医来! 一下子房里好像多了许多人影来去,但一抹紫黑衣袍的身影始终停在房里,留在她身边,紧紧握着她的手,不曾放过…… 他忘了,她是他誓杀的凤女能者了吗? 我以为你连我长什么模样都记不清了。 少凡即便忘了世间人物,也不会忘了大哥。 本王重诺,曾许一人,京城相见,荣合田与共;这半年来,安亲王府开着大门,就只为等持一人…… 少凡,王府大门随时为你而开,此后你若经过,想起为兄,就进来陪我暍一杯吧。 止不住的眼泪,自她眼角滑落,都被一双温热的手抹去。 她冰冷的唇,仿佛尝到柔软的温热,不久,总会有个湿滑的东西把她嘴内的苦味全舔去一股苦涩的热液滑进她喉咙,直到她松下眉间的深纹为止…… 昏昏沉沉,她感觉有一副宽厚的胸膛让她依靠,一双手不停抚摸着她的脸、她的唇、她的身子……经常尝到一股湿热……耳畔始终有她一个低沉沙哑的嗓音在唤她…… 「少凡……少凡……」 是大哥……吗…… *** 凤氏一族里,凤女能者是凤氏一族的精神指标,族民心神安定依归的对象,凤梅破意外丧生。 当时,给凤氏打击非常大,凤谷族民以为末日将至,有人因此消沉,有人因此自杀,直到凤紫鸳回到凤谷,公开自己能力,接任凤女能者,凤谷族民才欢天喜地,生活恢复正常。 如今,大喜之日凤女能者竟失踪! 平静多时的凤谷又起骚动,这回惊动朝廷,惊扰圣驾-- 孙少宇以凤女能者未婚夫身分与凤谷三大长老,带着开国皇祖亲笔颁下的恩诏顺利无阻的进宮,当着天子面前指控安亲王罗非绑走他的未婚妻子,大东天子该如何给凤谷族民一个交代! 凤氏为开国功臣,皇祖颁诏礼遇,天下皆知,身为皇家一员的安亲王竟胆大妄为,掳走凤女能者,此事严重非同小可!天下百姓全等着看皇家如何处理这件事。 于是,皇帝紧急宣安亲王进宫,当着朝臣与凤氏代表面前,要安亲王说明,他当真把凤紫鸳抓走了? 罗非目光无视一殿朝臣,只瞥一眼凤氏长老身边一位俊美青年,这青年一双美目生火,一把妒火…… 「安亲王,关子凤氏指控,你掳走凤紫鸳一事,是否属实?」皇帝高坐堂上,亲自问话。 罗非回头,目光与罗宋对上,他淡淡说道:「回皇上,没这回事。」 罗宋嘴角撇了下,掩去上扬的痕迹。他看见孙少宇怒意就要发作,为免去偏袒嫌疑,赶紧接着说道:「可是凤氏说,凤紫鸳此刻就在你府里,前日他们上门找你要人未果,今日才进宫来。太医院也证实,前几日你确实找了韩太医进府医治一位姑娘,这人难道不是凤紫鸳?」 「这人……自然不是凤紫鸳。」 「罗非,你少睁眼说瞎话!」孙少宇咬牙怒斥。 「少宇!不得无礼。」凤氏长老见安亲王颇有气度,面色未变,未把孙少宇的冒犯放在心上。 「皇上,前日韩太医看诊之人,她叫孙少凡,多年前韩太医也见过她。皇上若有疑可问太医。」 罗非不愠不火地朝文武百官之中扫了一眼。 被点名的韩太医立刻出列回话,「禀皇上,安亲王所言属实。多年前臣确实见过她一面,当时她自称孙少凡,臣还见过她亲自开药单,因此印象深刻。确与前日微臣诊病之人是同一人!」 「确是孙少凡,非凤紫鸳?」皇帝仿佛故意问给凤氏听。 三位长老一阵惊讶。 孙少宇怒火难耐,「孙少凡就是凤紫鸳!罗非,你明知她们是同一人还想狡辩!快把紫鸳还给我!」 「孙少凡是凤紫鸳?这是怎么回事?安亲王,可真有此事?」皇帝挑眉,向他质问。 「臣也想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罗非冷下脸孔,不看孙少宇,却转向凤氏长老,当下严词厉声质问:「孙少凡是凤紫鸳?那么,当日与本王成亲之人又是谁?至少本王娶的凤紫鸳——安亲王府里的前王妃,确实与眼前孙少凡非同一人,此事府里上下人等与多位亲王皆可作证。三位长老,此刻本王府里的孙少凡若真真实实是凤紫鸳,难道你凤氏故意移花接木欺瞒本王?果直如此,凤氏是瞧不起本王吗?本王诚心亲往凤谷迎亲,你凤氏亲口允婚,却随便找个人与本王成亲?这事,凤氏该如何给本王一个交代?」 凤氏三位长老立刻刷白了脸! 「这此事重大,安亲王不可妄言,当日老朽确实亲自送谷主到京城,亲眼看着谷主与安亲王拜堂成亲!至于这孙少帆……」凤二叔转向孙少宇,眼里有疑虑,不敢说太多,低声问道:「少宇,你说孙少帆是凤紫鸳,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孙少宇一怔,当下百口莫辩。所有的事情三位长老全然不知情,当着满朝百官面前更不能说开来,否则赔上凤谷名声,还毁了孙少帆名节…… 孙少宇瞪住一直气定神闲的罗非,这才恍悟他过子心急,完全中了罗非的计! 「安亲王所娶王妃竟不是凤紫鸳?果若真有此事,凤氏莫非仗恃祖先皇恩浩荡,竟不把皇族放在眼中了?孙少宇,此刻朕想知道你坚称安亲王府里的孙少凡是凤紫鸳,确实属实吗?只要你点头,朕立刻就派人把孙少凡带来,给你、凤长老和几位亲王指认,彻底还出一个公道来!」 皇帝收起亲善笑容,面色严肃。 本来就是凤氏上门要来讨一个『公道』,如今皇帝要还一个公道,可眼前这个『公道』,却不见得是凤氏占上风了。 三位凤氏长老心里直打咚嗦,直望着孙少宇,冒了一脸冷汗。 「皇上恕罪,草民因未婚妻失踪,寻妻心切,焦虑过度,听闻安亲王府收了一位病弱姑娘,体质与草民未婚妻相若,故而大胆猜测她们是同一人。如今安亲王既然说不是……那是草民多疑了。」孙少宇拱手,冷冷瞪视罗非,嘴上说道:「草民一心只为寻回心爱的妻子,心情焦虑,冤屈了王爷,请王爷见谅。」 心爱的妻子……罗非眯眼瞅着眼前俊美青年,缓缓勾起唇畔,露出一抹极为勾人的笑容?沉着极大的怒火微笑道:「无妨。」 「如此说来,安亲王府孙少凡,确实不是凤氏所寻的凤紫鸳了?」皇帝目光咄咄直望三位长老和孙少宇。 几个人哑巴吃黄连,苦苦点头。 「尔等四人挟皇恩,诬告亲王,本该严加惩治。如今安亲王不予追究,朕感念凤氏祖宗功绩,此事就到此为止吧!」皇帝起身。 「多、多谢皇上!」三位长老赶紧谢恩。 「退朝!」 *** 沉园歇亭里,一片暖阳,三方垂帘挡去冷风。 深秋的风虽然只是微冷,清风拂面还算舒服,但是体弱的她吹不得一点风。 一只温柔的手依恋着一张白哲的脸庞,偶尔轻轻勾画过那弯紧闭的唇,手指始终抚慰着她冰凉的体温。 她的脸色太苍白,他才抱她出来外面晒点太阳。 她躺在贵妃椅里,身上盖着暖毯,始终闭着眼睛,听罗非说他进宫发生的事。 等到他说完,她才张开眼。 「既然你不杀我,可以放我走吗?」 他凝视她,一抹温柔的笑容自嘴角退去。罗非目光转冷,暖热的手却依然抚摸着她冰凉的脸。 「少凡,嫁给我。」他若有所思,低沉嗓音忽然说道。 「我已有婚约,而且凤女能者只能招赘。」她冷淡开口,心里不起涟漪。 「凤女能者任……不只你一个。凤梅破……该是被你送走了吧?你用穿越能力,把她送到哪里去了?」 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才垂下眼眸,看着他修长的指抚在她唇上,她抬手无力地拨掉他的手,「千年之后,一个很安全的地方。」 「你为了保住她,不顾性命使用能力,可见你们感情很好。总有一天你会把她带回来吧?」他俯身轻触她的唇……她一转开,他便吻下了她雪白的玉颈,甚至舔起姜轼在她细嫩肌肤上留下的那道伤痕,心里暗暗恼起姜轼的不小心。 她脸微红,两手都被他捉住,再没有手拨开他的嘴,正要使用能力,他忽然就放开了她。 「别在我面前再使用你的能力!」他深邃眼里毫不隐藏对她能力的憎恶,看见她眼里的无奈,才缓下语气,「这也是为了你的身子着想。」 凤紫鸳瞅着他,若有所思,没有反驳。 他却眯起了眼,仿佛将她看透了,「你是不是在想,你是该把身子养好,才能够好好使用能力,好离开这里?」 「你向我求亲,是真心想娶孙少凡,或只为箝制让你深觉如芒刺在背的凤女能者?」 「两者都有。」他扯起嘴角,就喜欢她的沉着和冰雪聪明。 凤紫鸳望着他诱人的笑容,嘴角也扬起一抹淡笑。 「你所认识的孙少凡在两年前和你道别后就已经不存在了。你真的不该再留恋过去……」她缓缓按住胸口,避开他深炯仿佛将她看透的眼神,终于深深叹了一声,帮他想了一个折衷的办法。 「你很清楚天子殿前一番狡辩终究只是暂时应付,我若迟迟不能回到凤谷,凤族不安,早晚要暴动。相信你也不乐见彼此大动干戈。你放我回去,我向你保证……凤女能者不会有后代,我也不会把破儿带回来。所有恩怨,就到我为止,好吗?」 她希望她说了这么多能让他明白,虽然两人立场、理念不同,但她始终不想和他对立,只愿维持和平的态度不变。 罗非眯起眼仔细审视她。从被他囚禁以后,这双眼眸始终不曾正面看他,此刻将他凝望,和他说了一大堆话,却只是为了恳求他放了她! 他面无表情,握着她一双手举到唇边亲吻她冰凉的指尖,随即俯身—— 凤紫鸳立刻别开脸去。 罗非托住她下巴,强势却温柔地封住她的嘴,热情又霸道地索吻她的唇。她得认清现实明白一件事……他绝无可能放她走! 她的心脏随着他的吻而跳快,几乎快喘息不过来,冰冷的身子在瞬间热了起来。 她慢慢想到她昏迷的时候,嘴里一直感觉到有个暖热的东西……难道他在她昏迷的时候,一直在吻她…… 心脏一阵抽疼,她感觉到呼吸愈来愈困难—— 罗非终于离开她的唇,盯着她转为红润的唇色,慢慢看着她面红耳赤的模样,看着她仿佛一口血又要涌上来,他冰冷的眼底隐着恼怒至极的火气。 「你自己很清楚,你的病是心病。你强迫自己排拒我,但你的心却不听你的话。」 每一次碰到困难,都是这样过来,她以为这一回也能过这一关…… 「跟你在一起的孙少凡,度过了她人生中最开怀无忧的日子……但她不在了,她最敬爱信任的大哥也不在了。剩下的……是留在凤紫鸳的眼里,破儿满身的伤痕……永远也无法抹去。」 仿佛她拿了一把尖锐的箭直刺了他心底最疼痛的部位,令他的面色更加冰冷。 「我无法令发生的事情改变。若时空重来,我一样不可能放过凤梅破!或者说,我不可能放过任何一个凤女能者。」他口气坚决,甚至言明这里面包括她! 她脸色未有改变,早知他不会放过她,否则当初她也不用躲着他。 他始终仔细注视着她的神色变化,此刻忽然转了态度,俯身贴近她,低柔嗓音迷人甜腻地诱惑她。「少凡,你我是知心人,我深爱你此心不变,只要你点头,我们之间就可以有不同发展,彼此都会好过许多,不是吗?」 「让我好过的是能与你划清界线,此后再无瓜葛。」 「这两年来,你当真好过了吗?少凡,我只盼你心底所思所想,不是把你自己逼上绝境。」他冷了眼,面孔转沉,仿佛直到此刻为止,完全将她看透! 她心微颤,眼里有疑,她却只是淡淡说道:「蚂蚁尚且偷生,何况是我。若不是你,我已走上新路……此刻,却是有人逼我走投无路。」 这意思是说,眼下她若走上绝路,是被他所逼? 罗非正抚摸着她柔滑的脸颊,心脏忽然被狠狠刺了一下,一阵抽痛。 他眯眼瞪住她,嘴角勾起了一抹极为诱人的笑,「少凡,你当真知道我爱你有多深吗?你可别忘了你是睡在我房里,我床上,我怀里,我是惜你、怜你……不是怕你,你别太逼我才好!」 他俯身,狠狠地吻住了她的唇,仿佛想一口将她吞下—— 这一回,凤紫鸳没有拒绝他了……可看透了她的心,却让他的心情疼痛紧绷,双眉紧蹙。 第九章 今晚月圓风静止,窗棂半掩,银光水泄,芙蓉帐里一双人影…… 她侧身背对他,一手埋在枕间,手指和脸一样冰凉,被子拉到肩膀。他轻抚着她一把长发,深邃眼里欲望满满,俊脸上全是压抑痕迹。 「你真的不放我走?」 罗非忽然紧紧蹙眉。她若知他满腹的欲火难耐、断不敢在此时撩拨!她冷淡语气里隐隐飘出一丝倔强和威胁,差点就崩断了他理智神经,冷冷瞪着她不愿面对他的背影,嘴角勾了上来。 「我看凤谷长老对你扮演孙少凡一事全然不知情,不过对孙少凡这名字却似乎不陌生,可见真有其人吧?少凡,你说我能不能查出当日假扮王妃那名大胆女子真正的身分呢?如此胆大妄为,戏弄本王,你说……本王该治她什么罪?此女子胡闹我亲王府,行径嚣张,父母兄弟不加管束,一家难辞其咎,就是杀头也死有余辜——说起来,孙少凡和孙少宇只差一个字。不知两人是否有关系呢?」 他抓了一把发丝亲吻,低沉优雅嗓音柔如丝缎,却字字飘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绝冷气息出来,听得凤紫鸳背脊一阵冰凉。他很少这样和她说话,她隐隐感觉到自己似乎惹毛了他。 「若不是她,我与你会是一对恩爱夫妻,你此时定还是本王妻子!你该清楚,本王要『凤紫鸳』回到身边来是轻而易举。少凡,别逼我使最后手段。」 被子底下那副娇弱身子一遍遍发冷,一手抓着胸口,缓缓闭起了眼。 罗非轻抚她纤细肩膀,将她扳过身子,一只手臂让她枕靠,把她一副凉冷的身子全揽入怀中。 「天地同灭,日月无存,我与你同生共亡,永不分离。」低沉坚定的起誓随着火热吐息落在她耳里,随即紧紧拥住了她,「睡吧。」 一串眼泪背着月光静静滑落……呼吸里尽是他独特的气息,脑海里又浮上了一个小女孩和一个青年相拥而眠的身影,同时交错的是另一个小女孩被蒙着眼,全身鞭痕,仅留一丝气息的模样……眼泪落得更迅速。 *** 隔日,罗非一早便出门办事去了。 近日安亲王府拒绝访客,大门紧锁,尤其沉园内除了几名丫环和负责守护工作的姜轼,其余人等不得擅入。 一向罗非出门,就不允许凤紫鸳走出沉园。 其实他不用特别下这道指令,凤紫鸳住进王府,还不曾自己踏出沉楼过。无论是身或心,她都当自己是囚犯,既然踏不出王府,她哪儿也不想去了。 如此,罗非出门前,还是不忘叮嘱几名丫环,务必把小姐照顾好,不许让她吹风受寒,得好好照看她饮食三餐,还得按时把汤药伺候好。 王府上下都知道王爷把『小姐』当自己性命看待,宝贝呵护得紧,丫环们没一个敢怠慢。 罗非出去一整日,到深夜回来。他还没踏进王府,总管已经等在门口,只见他一脸焦急地跑上前躬身说了几句话。立见罗非脸色变,疾步向沉园去。 他一回到沉楼,就见几名丫环全被挡在房门外,膳食、汤药全捧在手上,任好话说尽了,里面还是毫无动静。 「王爷……」一名丫环先发现,其余人全转了过来。「奴婢等叩见王爷!」小虹带头,一群丫宾排成一排急急欠身,小虹更是着急禀道:「小姐把自己关在房内,一整日滴水不进,奴婢等……」 罗非沉着脸,一把推开了门一 她坐在窗口,背对着他,遥望一轮明月。 罗非回头,使了眼色,丫环们立刻把膳食、汤药全端进房内,站成一排等候。 罗非进门,走到她面前,低头瞅着她,「你打算用绝食来跟我抗争吗?」 「你放了我吧。」 罗非扫一眼丫环,小虹赶紧把托盘端上来,跪在地上求道:「小姐,您已经一日未进食了,请您用膳吧。」 凤紫鸳脸上神色动,顿时把眉心锁。 罗非凝视着她,知道她心善又心软,他故意要丫环来哀求。 但她这回似乎铁了心肠,硬是撑着一脸漠然从椅子上起身—— 她身子忽然摇晃,罗非长臂一伸,立刻把她搂入怀里。他低头恼火地瞪着她。 「你的身子受得了你这样折磨吗?我喂你吃吧。」一把火在体内烧,出口却是温言柔语,满心疼惜。 他才端过丫环手上的托盘,凤紫鸳却已经推开他。他眯起了眼,瞪着她纤瘦背影步伐不稳,缓步走向床铺。 他把托盘递给丫环,端起那碗药,便要所有人全退出去,把门关了。 「少凡,起来把药喝了。」他坐在床沿,扳过她身子。 「……你何苦折磨彼此?」她闭着眼,面色苍白。 罗非一口含了药,俯身把药喂入她嘴里。 她紧闭着唇,硬是不肯喝药。他满眼恼火,焰着她下巴,强喂了她。 他含住她的嘴,强迫她把药吞入喉咙,才放开她。 「咳……咳、咳……」她呛到了,药很苦,呛得她眼泪流了出来,下巴也被他指红了。一双红眼瞪住他。 看见她眼里有了光芒,罗非难得好心情地笑了,嘴角扬得很高,「接下来,你要自己喝,还是我喂你……」 他高兴没一会儿笑容就消失了。眼看着她身子越过他,趴在他腿上呕了起来,把他强喂入腹的药汁全吐了出来。他瞪着床下一地褐色液体,脸色跟着下沉。 她撑着身子又缓缓躺了回去,背对着他,完全无视他。 罗非冷冷搁下一碗药,翻身爬上床。 「你是铁了心要离开我?既是如此,我还等什么!」一把狂火点燃,瞬间烧坏了理智,掀开被子,拉起她,他的手放在她腰带上,冷冷瞪着她—— 她面色苍白,这瞬间更加惨白,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对上他。 「为什么……我们两人会走到这种地步?」 罗非眯起眼,深邃眼里闪着困惑复杂难辨的情绪。 他已经完全拿她没辙,不知道她再这样下去能撑多久,但他却不愿放手! 他一拉,扯掉了她腰带,扯开了她身上那件淡粉色交襟寝袍,露出里面一件单薄的白色短衣,透明清晰可见一件贴身粉色肚兜! 她望着他,眼底惊讶,无法言语。不……他不可能…… 她深信他不可能做的,却在他进一步强脱去她寝袍时,信心大受动摇!她一整天没吃东西?早已没了力气,此时一点能力也施不出来… 「不!你不会……」 他稍一施力,她就跌进他怀里,抓着她两只手腕柔若无骨,他面无表情抱着她,一手褪下那件短衣,她冰凉的肩膀止不住颤抖,贴在他怀里无力反抗。 他温热的手掌穿进她一头长发里贴住她光裸的背,手指细细抚摸感受她光滑如丝的肌肤,修长手指停在她背后一条细带上,他拉长了那条细带,解开了一个结—— 「大哥!」她倒抽了口气,心脏几乎跳出来,费尽全身力气才脱离他怀抱。 罗非蒙了冰霜寒冷的眼眸对上一双慌眸,那双眼里还有着想信任他的激动,笔直而无畏地望着他……他却在这时想起那幅被他撕去一截的画,画中人儿长发披肩,沉静眼眸流转着慧光,弯唇浅笑……眼前人儿,早已失了那抹无忧的笑…… 既是如此,就让她像那幅画,他亲手绘她,亲手毁她…… 他一手揽过她。一手沿着她那只满布伤痕的手腕向上,缓缓抚摸过每一道疤痕,修长的手指最后一把扯掉她贴身肚兜—— 「要我放手,我宁可把你毁了。」冰冷无情的嗓音就像他的动作一样不迟疑。 一件肚兜落了地,伴随着她两行热泪,一双模糊的眼望着他…… 罗非把她身子放平躺下,暖热大掌像火般烫着她的身和心,缓缓烧遍了她全身每一寸肌肤,无一处完整,一颗早已破碎的心更在炽火灼烧下疼痛不已…… 她雪白的肌肤逐渐发红,独属于女子的曲线吸附着他的手指,胸中一股怒气逐渐被抚平,取代的是被这副诱人身躯撩起的欲火。 他渴望已久的人儿,世间再也难寻的知心人……他深邃目光凝视着她,冰寒眼底重现温柔,也展现决心。 他褪尽衣服欺上她,在她的瞪视下、吸吮她冰冷颤抖的唇,细细吻遍了她一张冰凉的脸儿,吻去她止不住的泪…… 「少凡,我宁愿你死,也绝不许你离开我!」 相对于他柔情万千的吻,强势夺取她的动作,他冷酷冰寒的声音更是霸气尽现,令人闻之丧胆,毫不怀疑自己从此将陷入黑暗地狱之中永不得超生! 她的脸色变,全身冰冷而僵硬,却又在他极尽挑逗之下,身子由冰冷转热,心却愈来愈冷…… 罗非眯眼瞅着她每一个反应,尤其是她一双眼,逐渐失去光芒…… 他伸手遮住她的眼,又一次吻了她的脸、她的身,在她全身都为他激动而颤抖时,缓缓进入她—— 「不,大哥……」在她疼痛哭喊下,他硬是撕裂了她!彻底灭去了她心中那点光! *** 无尽黑夜,一人哭泣,两颗心伤。 究竟是谁逼了谁,是谁被逼急了,急得找不到解脱方法,只好伤了对方? 是谁…… 在她昏过去后,他满心疼惜地将她搂在怀里,冷峻面庞罩着浓重阴霾,却不曾为自己的行为写上悔意。 他凝视她苍白的面容许久,才起身套上衣服,开门叫丫环重新熬了药端来,顺便去把总管叫来。 不久……他端着一碗药回到床上,趁着她昏迷,一口、一口亲喂了她,瞅着她眉心不自觉地揪起的深纹,他俯身贴住她的唇,仔细舔去了她嘴里的苦昧,直到她双眉重新舒展,他才把她搂入怀里,拥着她入眠。 窗外暖阳倾斜入屋,一波流光晃闪,她却坐在屋子角落,照射不到阳光的地方,直望那道光芒。 那道光,那一点光,曾留在她心底深处被她小心呵护不曾熄灭的光影——他灭去了她心里仅有的一点光,那属于『大哥』的温暖身影和笑容,完全从她心中消失了。 留下的,是他冰冷的面容,是破儿满身伤痕—— *** 「王爷!」一群丫环出声,拉回她的思绪。 门打开,一个高大俊雅身影,穿着紫黑罩袍,腰系黑丝缎镶白边的白玉锦带,朝她缓步过来。 丫环们欠身,退到他身后站成一排。 她低垂眼眸,视线里进入一双金线绣凤腾黑缎锦靴,逼近在她面前,一缕黑色发丝飘晃到她眼前。 罗非弯身贴近她,嗅闻她身上一抹淡香…… 她终于抬眼,冷冷瞪着他。 她眼底生着光芒,那是一道针对他的怒意……罗非嘴角噙着看不见的满意,负在身后的两手更在这时伸向她,一双温热大掌捧住她冰凉的脸蛋,逼她不得移开目光,得直视他,他才开了口:「从今天开始,王府里的厨房不再生火。」 凤紫鸳一怔,移不开的眼看见他眼底残酷无情、戏谵她的愉快,以为不再为他而疼痛的心却又狠狠被刺了一下,听到他俯下身来在她耳边低笑道! 「既然你要绝食,厨房就没有必要使用了。本王已吩咐总管,到哪天你想用膳,想喝水了,厨子们再进厨房工作。这段时间,府内上下老至少,水不许饮,一粒米不许进,就是吃不了米食的小婴儿也不许喂奶。就让大伙都陪你,好吗?」 他低沉冷柔嗓音火热地入了她的耳,却听得她浑身遍寒,脸色发白! 她转眼看向一排女孩们,看她们低垂着眼,头不敢抬,不敢吭声,从一早至今不曾对她说过一声…… 她由以前就在王府里进出,府内上下有多少家庭是她熟悉的,前两天还听小虹说陈侍卫自小无父无母,是被王爷带回来,去年才跟府里丫环秀儿成亲,刚生了一个胖宝宝。园工赵老伯最近脚受伤,人老了,伤口难好,即使每天都熬着药喝,也难好得完全。 这些人,如今却要因为她一人,滴水不能进…… 她紧握的手颤抖,生红眼眶泛泪,仰头瞪着他冰寒面容,眼底烙上了重重恨意,「罗非,你怎能如此无情?」 「因为你心软,本王就是欺你心善。」他冰冷眼眸瞅她,勾魂笑容对她。 「我一定要离开这里!」她深吸口气,下了决心,却不敢看向他身后成排女孩们的脸,她恼怒地拨掉他的手,起身转回寝房。 罗非却一把锁住了她的腰,不允许她逃离。 他把她转过身来,让她面对着一群丫环,一手牢牢勾锁住她纤细腰身,一手抚摸着她薄透的脸皮,胸膛紧贴她身后,吻着她的耳! 「鸳儿,让本王再说详细些吧。等你愿意用膳,他们还得等上半天时间,等到你把胃里头的东西消化了,本王确定你不会再吐出来,府内上下人等才许进食……」 她全身僵硬,感觉到他真是打定了主意这么做…… 他的声音一直都维持着屋里每个角落都听得到的音量,刻意放缓,慢条斯理地继续说:「并且,以后你吃多少,你身边这群丫环们就跟着你吃,你若只吃一口饭,她们就得饿上半天。你要吐一次,她们就饿一餐……你能撑,就撑着吧。」 他低低笑着扳过她的脸,瞅着她眼里泪光,俯身吻上她冰冷的唇。 *** 此后——再也没有孙少凡与罗非了! 接下来,是凤紫鸳与安亲王的开始……若要称为战争,他也不反对! 她两手紧握着难以抑制的激动,终于用力推开了他! 罗非退了一步,望着她面红耳赤……他的少凡,这一辈子大概还不曾使这么大的力气推过一个人吧?就是他强要她的时候,她的心也是柔软得教人……想狠狠蹂躏。 他跨前一步,一手抓住她,狠狠地强吻了她,更一把抱起她,大步走入寝房—— 「王爷……」他的举动吓坏了身后成排丫环。 凤紫鸳更是瞪着惊讶的眼,一脸慌乱无措又狼狈,绝食的下场是毫无力气抵抗他的变态! 他是谁?……他不是她认识的罗非啊!……他是谁?……是谁? 他连房门都未关,就脱去她的衣服,在她来不及喊时,用吻封住了她的口! 成串眼泪落下了一遍又一遍,张望着一张冷峻陌生的脸庞,把他看了又看…… 他到底是谁? 「你可以绝食不吃。不过有一碗药你非得喝不可。」 药?她眼波流动,仿佛又把他记起,重新看了他…… 「我要凤女绝迹,你不能留后——你也不想怀本王的种吧?好好配合。」 冰冷的话语落在她唇上,冻死了她的心,她的身子无法反抗任他予取予求,她的脸上再也无表情。 罗非搂着她,看着她,嘴角无形中扬起一抹温柔却冰冷的笑容,心……忍不住地抽痛。 「既然,你不愿做我的少凡,那么就做回你凤紫鸳吧!凤女能者除非死,否则我绝无可能放你。不过,还有一个凤梅破,谁知你凤氏一族还有多少隐藏其中的凤女能者呢?托你的福,让本王顺利掌握凤氏一切。日后本王要灭凤氏一族,易如反掌……你说是吗?鸳儿。」 「你……是谁?」看他的眼,完全陌生了。 罗非眯起了眼,俯身含住她的唇,毫无柔情与怜惜,一遍又一遍蹂躏她的身和心…… *** 冷冷冬气落下了皑皑白雪,沉园里更是一团严寒冷气不散,像是冻了千年冰柱在里头,除非必要,无人敢靠近。 不过,凡事有例外,也有人不怕死…… 「皇兄,听说凤紫鸳前一阵子绝食了一天,后来都能正常饮食,食欲还不错,人也丰润许多,想现在气色一定很好了。可以让我见见她吗?」 晋亲王裹着轻暖裘衣,坐在安亲王府大厅里,身边站着随身的冷总管,他时不时便把手向冷总管的手握去,却一次次被冷冷拨掉。 一张俊美脸庞对着皇兄笑得灿烂无害,可心里却骂得紧。来了多趟,从未有一次见着人过,幸亏他是愈挫愈勇,愈不让他见,他就偏偏要见到一总有一天要皇兄点头!想着、想着,手又向冷总管的手伸去……呜,好烫! 罗非坐在厅前,啜饮一口热茶,眼角扫到冷总管默默把热茶往七皇弟一双修长白哲的手上泼,若无其事把茶杯搁回茶几上。 他放下茶杯,才微笑说道:「鸳儿近日受了风寒,你去了怕传染,改日吧。」 「皇兄,你要不索性直接告诉我这凤紫鸳何时不会晡睡了、精神不好、气色不佳、无食欲、风寒,好吗?」晋亲王狠狠瞪了冷总管一眼,缩回了烫红的手,哀怨地向罗非求。 「何时吗……」罗非瞥一眼冷总管,「过些时候吧。」 听起来不是指日可待,而是遥遥无期。晋亲王顿时俊眉锁,不平道:「皇兄!刚刚进去的人是孙少宇吧?你就许他进去见凤紫鸳!到底谁才是兄弟?」 罗非脸上笑容依旧,脸色却微微冷了许多,重新看他时,晋亲王脸色就变了,马上把冷总管推到前面来挡,顺势把人抱个满怀! 冷总管瞪着腰间一双手,眉心愈锁愈紧,正要拨开,忽闻安亲王声音…… 「紫鸳亡父也姓冷,不知冷总管可识得?」 冷总管只好先拱手回道:「回禀王爷,属下不可能识得全天下冷姓人。」 晋亲王把脸贴着冷总管腰身,得意的嘴角扬得老高,正要把手收得更紧实些,忽然一个吃痛……呜,忍……再忍……忍忍忍……呜……冷少怀,算你狠—— 晋亲王惨白着一张脸,心不甘、情不愿地松开两手,脚下一只白凤锦靴早已被揉踩得脏又破,脚趾痛到他怀疑是不是已经断了。 罗非瞅着两人,「皇弟还有事吗?」 下逐客令……怕那两人独处出事,担心孙少宇碰掉了凤紫鸳一根头发,怕孙少宇摸到凤紫鸳一根手指,急着进去监督两人了吧……真奇怪,皇兄为何肯让孙少宇进去见凤紫鸳,其中定有玄机。晋亲王很想恶作剧,搞些事情继续待下来,不过在一接触到皇兄那一脸的『笑容』后,他立刻起身,顺便拉着冷总管。 「我没事,不过里面恐怕要出事了。皇兄告辞!」说完他就拉着冷总管溜了。 罗非起身离开大厅,却不是往沉园去,而是转往藏书楼的方向。 只不过,负在身后那双手始终是紧握的,偶尔还弄出了点声音来,把在庭院里遇到他,躬身在一旁等他过的下人们吓得两腿发软,各个滑在雪地里。 *** 雪花飘,天冷得紧。 可是一进沉楼,空气就完全不一样了。 在前厅坐下来,孙少宇就脱去了暖裘。 「少宇!」凤紫鸳被丫环通知,内心里满满惊喜却又忍不住惊讶……罗非怎肯让她见孙少宇? 「紫鸳!你还好吧?自凤谷失去你的踪影,我好担心……」他欣喜上前,激动地握住凤紫鸳的手,却立刻被姜轼挡掉了。 孙少宇冷瞪了他一眼,收回了手,仍然心急地把凤紫鸳上下看了一遍,看她身穿了一件米色交襟宽衣,浅红色罗裙,纤腰系了同色丝缭,身子纤瘦弱不禁风,模样未改,不过……一张脸儿微微润红,嘴唇有了血色,沉静眼里波光流动,气色明显比过去两年好上许多——他松了口气,同时一颗心也直沉谷底,但一见她眉心深锁,便强迫自己把激动的心情冷静下来,重新带了温柔眼神将她凝望。 「少宇……」她望着他,却又无颜见他,内心疼痛,终于垂下眼帘,千言万语只有一句:「对不起。」 孙少宇瞅着她,明白她的意思……她为当日无法举行的婚礼道歉,为她一个人而给凤族带来的麻烦道歉,更为她仍然让自己陷在困境之中,令他与凤族人为她奔波而道歉。 「紫鸳,我可以单独跟你说话吗?」 姜轼顿时扯眉,却敌不过凤紫鸳一双眼神恳求……王爷命令,他不得离开凤紫鸳一步,但是凤紫鸳今日会被王爷囚禁,全因他到凤谷把『公子』带出来…… 他默默出了沉楼,把一群丫环也带出去。 *** 厅里终于剩下两人,凤紫鸳缓缓抬头看他……她眼里湿意重,却不肯让泪流下。 孙少宇望着她,内下决定。「紫鸳,我今日来心千头万绪,只因不甘而难以抉择——」他紧握了手,终于做下决定。 「紫鸳,我今日来,是有话告诉你……」 第十章 罗非要挟,我与你的婚约必须取消,你与他恢复夫妻关系……他是亲王势力大,要撤回一封休书轻而易举。 紫鸳,你我若不从,他要说穿少帆冒充安亲王妃一事,令官府拿下孙家大小治罪。假冒王妃,愚弄皇族,藐视婚律,此等大罪……孙家扛不起! 紫鸳,罗非还与长老说,他深爱你,与你之间过去只是有误会,如今已澄清。 罗非还向长老们承诺若有人继承凤女能力他顺意像过去一样对凤谷提供协助也愿意把孩子交给凤族扶养。 紫鸳,我与你的婚约已经解除,而你与罗非 紫鸳,长老们不知罗非心机深,希望我成全你们,我为顾全孙家,已经无话可说。 不过你……你与他恢复夫妻关系……不需勉强,我和少帆都明白的,我们死而无憾……拖累父母、孙家大小,只好来世再报。 白茫茫的雪,覆盖了王府一片繁华绝呆…… 为什么她望着这片纯洁无垢的白,眼前却是一片无尽黑暗…… 「王妃,这是王爷吩咐的药!王妃……」小虹把托盘端进寝房,看见她开着窗子,一身单薄坐在窗边卧榻上,冻得唇色发白还无所觉,赶紧放下托盘,过去把窗户关上,拿了件披风给她披上,端了杯热茶来。 她神色恍惚,眼光飘远,直到一股温暖从手心传来,她垂眸,才缓缓看见两手上多了杯热茶…… 「王妃,快喝口茶,身子会暖一点。」小虹把她的手拉起,茶杯举到她唇边.看着她啜饮了一口,她才松了口气。 「王妃?」凤紫鸳缓缓抬头,满眼是疑惑。 小虹望着她苍白脸容,轻咬了下唇,轻轻说道:「王爷有令,从今后小姐就是安亲王府主母,以后都得唤您王妃。」 凤紫鸳眼神空洞……他连让她做抉择的权利都剥夺? 「王妃,趁热把药喝了吧。」小虹把药端来。 药……我要凤女绝迹,你不能留后!她无表情地望着那碗药,放下茶杯,端在手里。 罗非还向长老们承诺,日后你们生下的孩子,若有人继承凤女能力,便顺意把孩子交给凤族扶养。她轻啜一小口,眼里蒙雾,声音略颤着说道:「小虹,这药苦,你去帮我拿些甜食来好吗?」 「是,奴婢这就去。」 她望着小虹走出寝房的身影,打开窗子,把一碗药倒出去…… 罗非救你一命,这救命之恩你要还他,娘无话可说。 娘只忧心一事。罗非身为二皇子,却做平民讨扮,出现在凤谷外,一住月余,这事可疑,若是与凤谷有关,将来你不可不防。 鸳儿,你不可忘记自己是凤氏一族之人,一切当以凤族为先。 她关上窗子,把空碗搁回托盘上。 她才放下,却见一人进来——望着他,她心跳漏了半拍,脸上仓皇而狼狈…… 他,看到了吗? 罗非狐疑地眯起眼,瞅着她,瞥一眼空了的药碗,走近她。 她紧握着手,别开脸去。 「药喝了吗?」他坐上卧榻,紧贴她身侧,握起她的手……为何发抖? 她抽回了手,从卧榻起身. 罗非一把勾住她纤腰向怀里带,她往后跌,被迫坐在他大腿上,目光对上了他—— 他忽然俯身吻住她的嘴,湿热的舌头钻入她嘴里,尝到她嘴里一丝苦药味,冰冷的眼里才释疑…… 她脑海里有一瞬间闪过咬他的念头,但随即被她心里的良善迅速抹去,一双手抵在他胸膛想挣脱,漆黑眼眸不愿为他而闭上。 他用环抱她的那只手轻易地握住她挣扎的双手,一手托住她的脸,伸舌在她嘴里肆无忌惮地舔了又舔,几乎把她口腔里的唾液全吸光了…… 他的吻忽然变了,随着他眼里添入一抹妒怒,索吻她的唇舌里充满独占欲和皇族霸气——姜轼居然敢违背他的命令让他们独处! 阴暗眼神杀气腾腾,眯眼怒视她漆黑眼眸,她的抗拒更激起他难以压抑的火气,他毫不怜惜地狠狠吻疼了她,强势地吻了她好一会儿,把她的唇都吻肿了,才甘愿从她唇上离开…… 重新拾回理智的眼神,这才看见她流血的嘴唇——是他咬破的?他手指轻轻抹下她红肿的唇上的血迹,双眉蹙起,眼里同时添上狐疑。 *** 叩、叩! 「进来。」 「王爷,奴婢给王妃送甜食进来。」小虹低垂着脸儿,两手捧着托盘走进来。 凤紫鸳背对着她,被罗非牢牢箝制在他怀中无法动弹,一脸羞窘。 「放下。」罗非扫一眼卧榻旁的茶几。 小虹赶紧搁下,顺手收走药碗,匆匆退出寝房。 「放开我。」 「你的能力还没恢复吗?」他抚摸她柔滑的面容,狐疑地瞅着她。 凤紫鸳瞥他一眼,瞬间一闪,就从他怀中消失,出现在他对面的椅子里。罗非命令丫环们陪着她吃饭,除非她吃一口,丫环们不能多吃一口。 她若有一顿吐了出来,当日便要有一名丫环少吃一餐。几名丫实严守罗非订下的规矩,没有一个敢不从。她挟着莫大的压力,每日都要努力吞咽,拚命忍下呕吐感,正常饮食一、两个月下来…… 她也不知道该感激他,还是恼他…… 罗非眯起眼,脸色冰寒,胸中鼓着莫大火气,空虛的手紧握成拳。 「我只是问你,没有要你『表演』给我看!」俊逸脸庞罩上了阴霾,满满是厌恶……她垂下眼帘,面色略白。 罗非眼里抹过复杂神色。眼看着她身子一日日好转,心里放心许多,也随着她的能力逐渐恢复,内心一块黑洞无形扩大……他起身来到她面前,缓缓拉起她,抚摸着她苍白脸容,紧紧抱住了她。 「以后不许在我面前使用你的能力。」 以后……她一脸无表情,淡淡开口:「你让我见少宇,是要少宇来告诉我,你的权势如天,孙家和凤族生死存亡都在你一念间,你要我彻底明白我恢复能力也难有自由之身。」 罗非赞许地扬笑,手指刷过她嘴唇的伤口,「很好,你能明白,就省得本王开口了。」 「凤谷少了凤女能者镇守,族民精神无所托,而你正可光明正大以凤女能者夫婿身分派人进驻,以我为名,表面上是协助族民,安定生活。你却是行潜移默化之环,要灭去凤氏一族的传统和流传千年的习俗,让族民没有凤女能者也可安居,凤氏从此归入大东,凤女能者自然绝迹。」他想得好深远啊! 罗非眯起了眼,胸口泛着一阵阵深痛和遗憾……为何要让他认识孙少凡,却又让孙少凡是他欲除之而后快的凤女能者! 他两手捧住她的脸,眼神炯炯发亮,眼底抹着更深沉难辨的情绪,许久,才压下内心一股激动,缓缓放开了她,背过身去。 「和平天下……确实不需异能者!」 「今日这和平天下若非你罗氏所有,罗非,你可能还要凤女能者绝迹吗?!」 他转过身来,眯眼注视着她,「少凡,你莫忘,天下也不在我手上!」 她一怔,望着他拂袖而去……他已经好久不曾唤她『少凡』了…… 他的意思是说,今日天下若非罗氏所有,只要凤女能者存在可能令野心者觊覦,成为社会动乱不安因素,他依然要铲除? 既是如此,罗非,你为何不把我杀了?为何是破儿伤痕累累,奄奄一息? 罗非,你……若是凤女能者是你至亲之人,你可还能说出要凤女绝迹这话来? 你可还会折磨得她奄奄一息吗?你……能够亲手焰死你的骨肉?到那天,你能了解我的痛吗? *** 湖水结冰,都看似比她的心还温暖。 凤紫鸳站在歇亭上,眯眼望着冰湖,晨曦冬阳初起,湖面一层薄光闪烁,一会儿就刺痛了眼。 嘴唇上还留着昨日他咬过的痕迹,在她无意识的折磨下,又泛出血来。 一个高大身影,踏过薄雪,走上四角凉亭,脸上不悦,瞅着她单薄衣着,脱下轻裘,披在她肩上,才把她转过身来。 「你想冻死自己吗?」 她摇摇头,眼望着他,忽然说:「罗非,放过孙家,善待凤族,我愿意留在你身边。」 愿意留在他身边,却是用这种视死如归的口气?罗非双手抚摸着她的背、她的发,眯起的眼神严寒,嘴角缓缓勾起冰冷令人惧怕的笑……无人看见的笑里却隐隐带出了一抹凄凉。 他放开她,带着一脸满意的笑容凝视她,笑容缓缓消失在她淡然神色间。 「吻我。」霸气里带出试探,要看看她有多少诚意为他任何事或者为孙家、凤族而留下。 漆黑眼眸沉静如斯,不带起伏。他穿着一袭月白色袍服,高大身躯站得直挺挺,俊雅面庞冷,高傲下巴对着她。 她一身紫白罗裙,两手攀上他宽阔肩膀,轻裘落地。 宽袖滑落靄出两只纤细手臂,一只白玉无暇,一只疤痕满布……两手稍稍撑起身子,脚尖微踞,轻触他紧抿的嘴唇…… 即使面色严峻如冰山冷,他的唇始终温热柔软……一双纤瘦手臂缓缓勾住他脖颈,忍着嘴唇渗血的疼痛,带着一脸面红,略带颤抖青涩地贴住他的唇轻吮…… 她注意到,他正垂眸凝望她,冰冷眼里不甚满意,双手负在身后,对她的吻没有丝一毫反应。 她的心莫名地扯起疼痛,犹豫好一会儿,颤着嘴,轻欧红唇,学他的吻,把粉舌伸入他嘴里和他纠缠…… 罗非这才闭起眼,两手伸向她柳腰握,缓缓锁紧…… 少凡……你的心终于离我而去了吗? *** 寒夜冰冷,街道无人,忽有一人踏雪而来,由街口转入小巷内。 一盏微弱灯光点亮了小宅院,姜轼推门进去。 「王爷。」他拱手。 屋内一尘不染,一人独影窗前,只手樽杯,深邃眼神仿佛坠入遥远的回忆之中,遥想着再也触摸不着的那段岁月…… 「你来做什么?」 「属下有一事想问。」 「说吧。」 「当日属下把『公子』由凤谷带回来,是不是做错了?」 罗非冷嗤了声,「姜轼,你其实是想质问我为何要如此对她吧 「属下不敢。」只是,他带公子回来,他自觉有责任。 「姜轼,倘若你面对你一生执着的人,这人又和你如此痴心,还是无情容易?」 姜轼一怔,缓缓握紧了拱起的手,「属下愚味。」 「你知道爱一个人太深的结果是什么吗?」 「这是指王爷?」那就是毁了她吧…… 「是指少凡。」罗非冷冷瞥他一眼,深知他在想什么。「她太良善,一颗心太柔软,我是伤害她至亲之人,她却无法恨我,仍然深爱我,结果是她无法原谅自己,独自垂泪,暗自饮伤,苦苦折磨自己。」 姜轼抬头,望着主子…… *** 「我和少凡共有太多刻骨铭心、相知相惜的回忆,这些记忆她大概想抛也抛不掉吧。」如同他一般…… 「她以为把自己交给另一个男人,她总能走过这一关,却没想到和我情缘未断。她求我让她离开时,我已经知道,她再见我才恍然情关难过。纵然我可以放手,怕她离去之后也无法放过她自己,她……爱我太深了。」 姜轼忽然想起他杀凤紫鸳那一夜,她脸上如释重负的笑容……也好,你动手吧。 罗非扫他一眼,「你想到什么?」 「没……什么。」说出来只是徒增主子痛苦加疼爱,浮现在王妃眼前的是凤梅破的满身伤痕,他转口道:「所以王爷对王妃愈强烈对比反而折磨得她痛不欲生。所以王爷才改变态度?」 罗非啜饮一口,眯眼望着这屋里的一景一物。「我和她再也走不回过去,这一切是我逼得她如此,我不能让她困死自己,既然她解决不了自己的问题,就由我来帮她……你懂吗?」 帮她拿掉存在她心底她所珍惜又同时折磨着她的回忆,最快的方式就是破坏、摧毁,让她的眼睛蒙上仇恨,然后靠着恨他的力量好好的……为他活下去。 只是,他的少凡太心善了,直到现在还是学不会恨他。现在他只希望她不要太清醒才好,她就是太聪明了,才作茧自缚,折磨自己。 「王爷用心良苦,属下明白了。」姜轼眉头深锁,直望着主子深邃眼底满是深情光芒,心却为他扯痛。「属下可否再问一事?」 「你的问题可真多,就不能让本王一人好好静一静?」罗非已经暍得微醺,双目露不悦。 「王爷当真不要王妃怀有子嗣?」 罗非顿时一脸沉冷,「本王要灭凤女能者,此决心任谁也无法动摇!」 「但她是『公子』。」是画中女子,是主子一生心系之人…… 「就是少凡也一样!」何况他的少凡已经不存在……她,现在完全封闭了自己的心,此刻留在他身边的,只是受他囚禁的凤紫鸳…… 「王爷打算和王妃一辈子就如此下去吗?」 「姜轼……我宁愿她心里没有我,再也不想看见她为我呕血难活。」 姜轼望着主子眼里深沉的痛,缓缓垂下眼,不忍再看他唇上那抹凄凉自嘲的笑容。 他默默站在一旁,看着他一杯喝过一杯…… 若非醉了,主子也不会对他说了这么多话。 「少凡……」 大哥,小弟回来晚了,赶不及大哥喜日,请大哥见谅。 大哥,这酒……好辣。 哈、哈、哈!难得我两兄弟再见,今夜就相拥而眠吧!走吧、走吧,夜深了,大哥我也累了 大哥!大哥,你喝醉了。 少凡,你忘了?今天是本王大喜之日,喝醉是正常。 大哥见过新娘了吗?不知,嫂夫人生得如何?……莫非,新王妃其貌不扬吗? 头大四方、眼小如豆、血盆大口、肤如粗石、体重百斤。 真是辛苦大哥了。 少凡,你忍心赶我回去吗? 「少凡,你忍心吗……」 *** 严冬走过,春花开。 天未醒.唯有花香扑鼻,阵阵吹入芙蓉帐里来。 轻纱飘,床里人影晃动,一只粗掌摸索在一把细腰上,硬是将那背对他的人儿转过身来,重新纳入怀中.这才满足地深吸了口气,吸入一抹淡香,才甘心地继续沉睡…… 不久,手臂上的重量又轻了,她又翻身过去。 俊逸面容微沉,紧闭双眸不悦,等了一会儿不见动静,手臂上愈来愈凉,一把空虛袭上心头,一把恼火烧了出来…… 他索性翻过身去,压在她上面,让她再也动弹不得,更同时吻上她的唇,把她从浓浓睡意里吻醒过来…… 「天亮了吗?」她仰起脸儿,任他的吻落下雪白玉颈,身上已经逐渐习惯承受他的重量,虽然偶尔会喘不过气来。 「嗯……」紧闭的双眸这才眯起瞥一眼窗外,粗哑嗓音低喃了声:「还早。」 火热的吻下她的身子……罗非,放过孙家,善待凤族,我愿意留在你身边。她从说过这些话后,不曾再抗拒过他…… 「罗非……可不可以不要?」 一怔,他眼里闪过一抹光,抬眼看她。 尚还蒙暗的天色,只微微看见她清雅的五官,看不清她细微的神色变化。 「为何?」他抚摸她脸儿,手指压在她沉重的眼皮上,来回抚揉。 她终于把眼睛张开,「我……想吐。」 他还来不及问她怎么了,她已经双手推开他,甚至无法走下床去了,只来得翻身趴到床边,把昨夜吃的东西全吐了出来。 罗非坐起身,抓着她肩膀,脸色罩上阴霾。 难道她有了! 「罗非……可不可以拜托你,不要再让小虹她们陪我用膳了?你让她们好好的吃,这样我喘一口气,好吗?」她缓缓坐起身子,埋怨的目光对上他。 「你是吃太多了才吐?」 她眼皮沉重闭起,身子直接靠入他胸膛,叹了口气,「吃太多了对身子也是一种负担啊。」 他缓缓把她抱紧,双臂拥着她纤柔的身子,心脏跳动着一股许久不曾有过的轻快感,嘴角略微抖动,终于勾了起来。 「都依你。」低哑嗓音吐出压抑许久的深情温柔。 一双眼埋在他胸膛缓缓张开来,眼里写着复杂神色,脸上带出了一抹心虛,神情却散发着从未有过的光芒,一只手悄悄停在腰腹间……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