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妄》 下雨 母亲将殷之遥从简陋的筒子楼带回来那天,外面下了好大的雨。 雨雾蒸腾的街道,无论雨水如何冲刷,似都无法洗净它角落里贫穷的细菌。 殷之遥将脑袋探出窗户,不住地回头。 大雨中,她看到谢渊一路狂奔的身影。 他追着轿车跑了百米,直到轿车驶上高架桥。 他站在雨中,双手撑着膝盖,张大嘴喘息。雨水顺着他高挺的眉骨,嘀嗒嘀嗒不住地流淌着。 直到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在了街尽头,殷之遥感觉雨水模糊了她的眼睛。 母亲苏文芮严厉地斥责了殷之遥,让她关上了车窗:“很危险,不要把头探出窗外了!” 殷之遥抿抿嘴,闷声不言。 ...... 很小的时候,父母便离婚了。 殷之遥一直跟着父亲生活,对于她而言,母亲这个身份,陌生又遥远。 小时候,邻居常常拿她玩笑,说妈妈不喜欢她,不要她了;妈妈嫁了有钱人,不要她了;妈妈有了新宝宝,不要她了。 无论哪一种猜测,都是以“不要她了”作为结束。 殷之遥也躲在被窝里偷偷哭过。 她漫长而孤独的童年生涯,终止于那个平平无奇的雨夜里,父亲带回来一个浑身脏兮兮的男孩。 男孩满脸泥污,一双黑漆漆的眸子就像狼幼崽的黑眼睛,凌厉的五官透着一股凶劲。 殷之遥吓得躲在了门后。 他就是谢渊,父亲收养的孩子,听说是某个自杀的囚犯的儿子。 一开始,殷之遥怕他惧他,甚至都不敢和他说话。 直到他狠狠地揍了巷子里编童谣、嘲笑殷之遥没妈妈的男孩以后,殷之遥才第一次牵着他脏兮兮的手,叫了声哥哥。 两年后,父亲意外去世。刚上高中的谢渊辍学,在天桥底下开了一家大排档,养活自己和殷之遥。 他们住在房租最便宜的贫民窟弄堂里。在这儿,仿佛角落里一块石头都是黑的、脏的。 每天在油污和烧烤烟气中熏染的谢渊,却养出了最干净乖觉的女孩。 她总是穿着一尘不染的白裙子、扎着可爱的小辫儿,笑起来,眼睛弯弯如月牙,澄澈明净。 虽然谢渊总说她狗,叫她狗妹,但她却是悬在谢渊心上最澄明的太阳和月亮,照亮了他漆黑惨淡的未来。 直到今天,殷之遥的母亲——苏文芮出现,将她带离了他身边。 ...... 和父亲离婚之后,母亲苏文芮在城市里闯荡打拼了几年,矜矜业业、勤奋努力,从服装店店员一路干到了金牌销售。 凭借出众的容貌和聪明的头脑,让她成功地脱颖而出,得到了企业总裁的青眼,收获了一份职场中相当令人艳羡的爱情。 父亲去世那两年,正是苏文芮婚姻的甜蜜期,尽管她想把女儿接到身边来,也的确应该这样做。 但是...看着枕边熟睡的男人,她终究还是狠下了心肠。 而今,女儿渐大,心性也成熟懂事了。苏文芮的婚姻也进入了稳定期,这时候将殷之遥接回家,恰如其分。 把殷之遥从谢渊手里抢回来,连官司都不用打,母亲的身份就是她的底气。 本来以为谢渊死都不会同意放走殷之遥。 听说那小子路子野得很,曾经为了保护小姑娘,把一个拦路耍流氓的家伙揍进医院躺了半年多。 然而,令苏文芮意想不到的是,她都还没有掏出那张十万的银行卡,谢渊却立马同意了她将殷之遥带走。 他知道,只有跟着苏文芮回去,殷之遥才能拥有更好的未来。 苏文芮收回了卡,只告诉他,生活上如果有任何需要,可以联系她。 回家的前一晚,殷之遥趁着谢渊睡着了,爬到他的床上,靠在他背后默默流了很久的眼泪,但是不敢哭出声。 所以第二天,当母亲接她的时候,她就不哭了,顶着铜铃般肿胀的眼睛,乖乖地跟着妈妈上了车。 ...... 苏文芮居住的别墅区,名叫云水台,是位于南城市中心的一处闹中取静的别墅群。 道路两旁是白色的欧式小洋房,每家每户的花园里都种植着漂亮的绿植,比人还高的芭蕉叶片鲜绿锃亮,在风中张牙舞爪、似在向她示威一般。 门边,有穿着深色衬衣的男人,撑着伞远远地迎候,想来应该就是她的继父,一个姓乔的男人。 他虽不及自己刑警出身的父亲丰神俊朗,但看上去也算容颜和善。 男人很亲切地迎着殷之遥进了屋,将她的行李也提了进来。 房间装修非常现代,中间客厅镂空做挑高,有一盏漂亮华丽的吊灯,将整个客厅照得通透明亮。 母亲给殷之遥准备的房间也很漂亮,靠窗明亮的书桌,带有蕾丝帷幔的大床,以及很漂亮的欧式衣柜,俨然如小公主一般的房间。 然而这里所有的一切,于殷之遥而言,都是如此的陌生。 她怀念和贱哥两个人的小家。 ...... “一家人”吃饭的气氛,迷之尴尬。 殷之遥是典型的小巷姑娘,只在亲近的人面前张扬放肆。谢渊也格外骄纵她。因此,活泼起来也是能上屋顶掀瓦片的。 然而,面对不熟悉的人,殷之遥保持着宛如小兽物一般的警惕,埋头吃饭,绝不多言。 只在继父问她必须回答的问题的时候,才会回应。 “恭喜遥遥能够顺利考入全市最好的高中。”继父对母亲苏文芮道:“你还说她成绩不好,成绩不好能考上全市最好的重点中学吗?” 殷之遥闻言,老实地回道:“我是最后一名考进去的。” 继父脸上的笑容略显僵硬,随即又道:“那也说明,遥遥是有实力的。要知道,全市多少学生,挤破头都不一定能考进这所高中。” 殷之遥食不知味地嚼着饭粒,细声道:“不是实力,就运气,英语机读卡乱填的,结果...” 话音未落,母亲苏文芮用眼神刺了她一下。 她咽下饭粒,也咽下了这句话。 她不哭不闹,默然地告别了过去十五年的人生。但是并不代表,她就没有青春期的叛逆。 谢渊告诉她,到了新家要乖一点。哪怕装,也要装得乖一点,如果因为不乖被赶回来,他不会要她了。 殷之遥闭了嘴,不再说话。 继父很想和殷之遥拉近关系,各种找话题尬聊。 继父看上去不是坏人,殷之遥很想表现友善一点,不过她唯一能表达的友善,只能是埋头吃饭。 继父继续道:“对了,你哥哥也在南城一中念高三,以后你在学校里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找他,把他当你的亲哥哥一样。” 殷之遥知道,继父说的所谓“哥哥”,应该就是他的儿子,她所谓的继兄。 不过今天饭桌上,她并没有见到他。 继父解释道:“你哥暑期出去旅游放松了,说回来就要开始高三冲刺。你要是早两天回家啊,他还能带你一块出去旅游呢,听说是去西藏了,你们年轻人不是都想去西藏玩吗,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净化心灵什么的,哈哈哈。” 殷之遥看着他强作出来的尴尬笑容,没再出言回怼了。 家长好像觉得,同龄的孩子总能够一见如故、聊几句就可以变成知心好友,其实这是对小孩子最大的误解。 当年,她起码花了半年的时间,才慢慢接受谢渊。 * 饭后,继父要回公司处理工作事务了,母亲也有事情要处理,本来她还想留下来,帮殷之遥整理一下行李箱。 不过在殷之遥对她说了“谢谢,不用”之后,她就明白,早已疏远的母女关系,并非一朝一夕就可以弥补。 她对殷之遥交代了几句,让她别拘束,要吃什么就让阿姨做,随后也就着继父的车,离开了家。 透过落地窗,殷之遥看到继父撑着伞,自己淋着雨,护着母亲先上了车,西装都被大雨浇湿了。 他似乎是个不错的丈夫。 到这个年纪,苏文芮能找到一份称心如意的恋情,重新进入婚姻,这是很难得的事情。 前一夜脑子里幻想的各种刁难,或许不会发生。 下午,殷之遥百无聊赖地坐在屋檐下看雨。 大雨噼里啪啦,跟下豆子似的,顺着屋檐滴滴答答地流淌。院子里的芭蕉树也被大风吹得东倒西歪。 她打了一个呵欠。 这时,殷之遥接到了朋友的电话,让她快来“救场”。 “之之,千万帮帮忙啊!”朋友恳求道:“今天晚上有街舞的battle演出,但是最后一面涂鸦墙还没绘完,时间很紧迫了!” 殷之遥看着外面的瓢泼大雨,懒懒道:“下着雨呢。” “室内的不影响,帮帮忙,这次给你500!而且不是你一个人,我们还请了一位美术专业的哥们过来帮忙,你们一起画。” 殷之遥想了想,报出了自己的地址,然后撑着伞去了小区门口。 很快,对方叫了一辆出租车过来,将殷之遥接走了。 街舞比赛的地方位于一个嘻哈社区内部的废旧厂房里。 场内有不少穿着打扮潮流的年轻人,在组织着灯光和彩排,看来今天晚上的确有一场热闹的街舞比赛。 k姐就是给殷之遥打电话的人,她今年23岁,烫染着红发,穿着露脐装,身材婀娜。 她将殷之遥领了进来,带她来到一面空白墙边。 墙边还有拿着油彩调色盘的大学生,指着这面墙,说道:“三个小时?你开什么玩笑!三个小时怎么可能把这面墙画完!” “我这不是给你找了帮手吗!”k姐迎上去,笑吟吟地说:“帮帮忙,你可是美院的大才子啊!” 男孩打量了瘦削的殷之遥一眼,轻蔑地说:“你从哪儿找来的中学生?” “你别小看这妹妹,她年纪小,本事可不小,外墙涂鸦都是她画的。” “我的画是有专业性的,你以为是随便找个什么人来,就能辅助我吗!” “那这...”k姐左右为难:“那您一个人成吗?” “我说了,时间太短了,我画不了,换谁都画不了!你们用贴纸吧。” 说完,这为美院大才子放下调色盘,背起书包便要离开。 殷之遥一言不发地捡起了桌上的调色盘,又挤了花花绿绿的水彩料,用涂鸦笔蘸了蘸,走到墙边,开始快速地彩绘。 美院大才子本来都要走了,看见殷之遥开始作画,他停住了脚步,抱着手臂站在旁边打量她。 她穿着一件过膝的白裙子,露出漂亮的腿,纤长而笔直。随意地扎着一个丸子头,稀疏的刘海之下,一双单眼皮微微上挑,勾出几分古典美人的韵味。 美院大才子看她也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表情亦是相当不屑。 他科班出身的都画不了,别说这野路子的小丫头了。 然而,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当墙壁上的涂鸦轮廓逐渐成型的时候,美院大才子的嘴开始合不拢了。 那幅画很抽象,色彩浓艳,仿佛是一个正在尖叫的灵魂,发出来自地狱的呐喊,周围的火焰熊熊燃烧这,无数双从沼泽里身处的惨白的手,将他疯狂地往下拉。 不多不少,三个小时,殷之遥将正面墙填充得满满当当,而这面墙简直异军突起,和周围其他由美院大才子绘成的普通涂鸦,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对比。 高下立见! 美院大才子脸色很难看,眼神里也浮着一丝丝嫉妒。 她的画很明显,没有技巧,全靠天赋。 而天赋,不是人人都有的。 k姐给了殷之遥1000块的劳务费:“太棒了之之!以后有这样的活儿我还叫你!你太行了,从来不会让我失望!” “k姐,这是我最后一次接活了。”殷之遥说道。 “为什么呀?” “我妈妈接我回家了,而且上高中了,以后学习也会很忙。” k姐看着她,很是遗憾:“太可惜了,不过学业更重要。” 殷之遥将钱揣进右侧的挎包里,然后撑了伞走出废旧工厂,走进了雨中的街区。 雨越下越大,殷之遥的鞋子已经全湿了,很不舒服。 她索性走进了路边的便利店,买了一包纸巾。 结账的时候,瞥见了柜子里花花绿绿的烟壳子,她犹豫了一下,买了包烟,一个打火机。 走出便利店,她的心跳有些加速,坐在门外的便利横椅上,看着淅淅沥沥的雨幕。 她取出了一根烟,在手里把玩着。 恰是这时候,雨中一道白色的身影,踩着滑板,自远处飞驰而来。 因为雨下得太大了,整个街区只有这个少年,淋着雨也不撑伞,格外突兀。 他身形飘逸而敏捷,踩着滑板的尾部,向上一提,跳上了便利店阶梯。 随即一个转身,滑板凌空转了个圈,载着他稳稳落地,停下来。 滑板溅出了半人高的水花。 他拎着滑板,旁若无人地走进了便利店。出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一瓶苏打水。 他坐在了殷之遥身边的椅子上,与她隔了一个人的空位,苏打水被他两三口便喝完了。 殷之遥用余光瞥他,他穿着一件单薄的浅t,衣衫都湿透了,隐隐能见他肌肉的轮廓。 他耳上挂着黑色的耳钉,雨水顺着他的头发滴滴答答。 她点烟的手又放下了,似乎觉得有点被打扰到,想等他离开再说。 程妄偏头瞥了她一眼,看看手里的烟,又望了望小姑娘的脸。 模样乖巧,眉眼柔顺,带着某种雨天小巷女子的疏淡之美。 他视线落到她拿烟的手上,漫不经心问:“小孩,你几岁了。” 殷之遥咬咬唇:“18。” “不太像。” “跟你没有关系。” 程妄又喝了口水,淡淡道:“想学坏,方式有很多,伤害自己身体是最愚蠢的做法。” 她低着头,闷声道:“我想不出来了。” 他嘴角上翘,矿泉水瓶尾部指了指她:“那就当个好孩子。” 殷之遥偏头望了他一眼。 近距离地看,他侧脸轮廓分明,深邃的眼窝之下,有一双内勾外翘的桃花眸,眸色很深,英俊至极。 她想了想,终于起身,将那一盒烟和打火机,都丢进了垃圾桶,有些赌气地说:“行了吧。” 程妄伸手揉了揉殷之遥蓬松的头发:“很乖。” 殷之遥小心脏跳了跳,偏头躲开:“才不乖呢。” 程妄起身,将滑板搁在脚下。 殷之遥见他准备离开了,叫住他,说道:“还在下雨呀。” “下雨而已。” “?” 他回头望向她,嘴角弯了弯:“又不是下硫酸。” “......” 美人计 高档别墅区的夜晚,很静,没有锅碗瓢盆的叮咚响、也没有小孩的哭闹声、更没有只属于弄堂里的人间烟火气。 这里仿佛与世隔绝一般,只有楼下花园里的虫鸣,提醒着她,她还活在人间。 殷之遥坐在桌边写作业,手机里开着视频通话,画面里的少年皮肤麦黄,脸部轮廓硬朗,容颜英挺。 他在蒸腾的烟雾中吵着菜,时不时传来嗞拉嗞拉的煎油声。 视频那端满是喧嚣吵闹,与她的房间,仿佛是两个世界。 殷之遥边写作业,时不时看看画面,感觉他还在自己身边一样。 忙完了这一阵,谢渊拿起手机,一张大脸怼到屏幕上—— “第一天到新家,感觉怎么样。” “挺好。” “那挺好。” 殷之遥心里其实有点生他的气,气他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把她交出去了。 没有和母亲据理力争,一句都没有。 “没什么要跟哥哥说的?” “有。”殷之遥道:“今天才知道,我以前太没见识了。” 谢渊睨她一眼:“都长了什么见识?” “以前觉得你好帅,我真是目光短浅。” 谢渊:? 殷之遥继续道:“我今天遇到一个帅哥。” 谢渊一边炒菜,散漫地问:“多好看啊?” “也就比你...好看一亿倍。” 谢渊:...... 早知道不问了。 殷之遥挂了电话,躺在了床上。 她不知道为什么谢渊这么轻松就放她走了,她原本以为他会和母亲据理力争一番。 也许,自己对于他而言,终究是负担。 * 炎炎八月,其他的学生都还在放暑假,殷之遥上的是初升高的教学衔接班。 简而言之,就是补课。 南城一中不愧是国家级重点中学,准高一预备生的暑假也只放了一个月。 灼灼的盛夏,窗外蝉鸣声不断,空气燥热而烦闷。 殷之遥握着笔杆子,在听着英语老师的催眠,昏昏欲睡,草稿本上随手描下了英语老师的肖像速写半成品。 英语老师的声音的确很催眠,殷之遥打了个呵欠,趴在了桌上。 裤包里的手机很清晰地嗡嗡震动了一下,殷之遥懒洋洋地摸出手机。 是她哥哥谢渊发来的短消息,告诉她自己到学校门口了,放学见一面。 殷之遥一下子来了精神,给他回了短信:“帮我买杯奶茶,少冰,无糖。” 贱哥:“都喝奶茶了,你还要无糖?” 狗妹:“你上次去人家店里点牛肉面,只要牛肉,不要面,我说什么了?” “......” 五分钟后,殷之遥收到了母亲苏文芮的短信—— “我开车经过你们学校,快放学了吧,等你一起回家。” 看着这条短信,殷之遥昏沉沉的睡意猛然抖擞,惊出了一身冷汗。 放下手机,她喃了声:“靠!” 好巧不巧,恰好班上齐声朗读的课文戛然而止。 于是,这一声“国骂”在教室里显得异常突兀。 英语老师脸色沉了下去,点名道:“殷之遥同学,站起来。” 殷之遥乖乖地站了起来。 英语老师咬牙切齿道:“whatareyoutalkingabout?” 殷之遥反应了一会儿,试探性地说道:“fu*k?” 此言一出,全班轰堂大笑,英语老师气得跺脚,直接丢了粉笔,转身走出教室:“最后一名就是最后一名,烂泥扶不上墙,这课没法上了!” 幸而距离下课也就几分钟的时间,英语老师被气走了,同学们欢欢喜喜地收拾书包回家。 殷之遥蹑手蹑脚,宛如做贼般走出校门,一眼就望见了对面梧桐树下停车伫立的谢渊。 人行道上,谢渊正拿着抹布擦拭他的宝贝自行车。 这辆凤凰牌是谢渊从自己家带过来的。 他很宝贝这辆车,因此车后座总是自备抹布,时不时便拿出来擦一擦,车身一点泥星子都见不着。 他擦得很仔细,丝毫没注意到,周围女孩子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偷摸地打量他。 他和南城一中的男孩子不太一样,一中的男生都很乖,给人一种很听话的感觉,非常明显的高中生气质。 但是谢渊...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都更偏狂野,举手投足,哪怕是一个眼神,都特别有男人味儿,更别提他穿短袖的时候,那肌肉线条流畅的麦色胳膊。 太招惹了! 殷之遥跟谢渊一起生活了很多年,对谢渊的长相无感,但是真要客观地说,英俊是真的英俊。 ...... 殷之遥跑到他身边,谢渊顺手接过了她沉甸甸的书包,背在了自己的左肩:“这才当几天高中生,书包这么重。” “快走快走!”殷之遥熟练地爬上了谢渊的车后座,催促道:“别耽误了!” 谢渊不慌不忙将车龙头上挂着的奶茶递给她,说道:“你的无糖奶茶。” “现在不喝,快走啦。” “急什么。” “饿啦!” 谢渊骑上自行车,正要离开。 忽然,身后传来了母亲苏文芮冷冰冰的声音:“你要带我女儿去哪儿?” 殷之遥和谢渊心里同时咯噔一下。 哦豁。 完犊子。 苏文芮从车上下来,踩着高跟鞋走到了两人面前。 殷之遥看她脸色,就知道她肯定生气了。 谢渊看到苏文芮,脸上的笑意散了散,有些不知所措地喊了声:“苏阿姨好。” 苏文芮对谢渊绝无好感,甚至还带了点敌意,觉得他是自己散发母爱的强有力竞争对手。 她没有理会他的问好,问殷之遥道:“你怎么跟他在一起?” 殷之遥还没开口,谢渊连忙解释:“我放学经过一中,顺道过来看看妹妹。” 说完,他将奶茶递到了殷之遥手里,揉揉她的小脑袋,叮嘱道:“乖一点,走了。” 殷之遥紧紧捏着奶茶袋子,恋恋不舍地望着谢渊。 谢渊离开以后,苏文芮带着殷之遥上了车。 回去的路上,殷之遥一句话都没有说。 苏文芮心里也清楚,小姑娘跟她疏远得很,倒不是因为有怨气,就是...不熟。 “少喝奶茶,对身体不好,不健康。” “哦。” “今天你乔叔叔的生日,晚上我在世纪饭店订了桌,我们一家人吃顿饭。” 殷之遥犹豫了片刻,咬牙说道:“我不想去。” 苏文芮顿了几秒,语重心长地说:“我不求你把乔叔叔当你爸一样对待,但是今天是你乔叔叔的生日,你也不想让他失望吧。” 殷之遥有些赌气,闷声说:“亲儿子都还在西藏‘净化心灵’,我到不到场,有什么关系。” 苏文芮被殷之遥气得说不出话来,但又绝不能骂她。这一骂,指不定直接把小姑娘给骂回去。 毕竟,小姑娘处于青春期,看着乖,骨子里很叛逆。 她可以用法律武器拿到抚养权,但是她不可能用法律让女儿爱她,心甘情愿和她生活在一起。 苏文芮还是送殷之遥回了别墅:“今晚我晚些回来,你自己早点睡。” “哦。” 殷之遥目送她离开。 其实她对苏文芮绝无恨意,也不怨她和老爸离婚,也不怨她这么多年的不闻不问。 不怨恨,但她也不爱苏文芮。 殷之遥百无聊赖地站在街道边,心情很不好,谢渊给她短信,让她乖乖听妈妈的话,不要闹脾气,他下次再来看她。 她回了一个字:“好。” 一阵风过,鼻息间飘来阵阵桂花香,殷之遥抬头,看到对面的白色小洋楼的篱笆内,有一一棵很大的桂花树。 风过,有淡黄色的细碎桂花落在墙内的草地上,也有不少落在了墙外的路旁。 殷之遥走过去,蹲在地上,捧起了一簇桂花碎屑,用自己的裙子兜着,准备带回房间当熏香。 就在这时,一道流畅的身影自她身边飞驰而过。 哐啷一声,滑板停下来,那人站在了她的面前。 殷之遥抬头望向他。 他穿着一件浅粉色卫衣搭破洞牛仔,衣服颜色衬得他唇红齿白、五官越发明艳。 正是昨天逮着她干“坏事”的少年! 殷之遥心脏一紧,人都傻了。 怎么会在这里遇到他! 程妄提着滑板,打开了篱笆铁栅门,回头笑道:“小孩,偷我家花?” “地上捡的。” “地上的,也是我的家的。” 殷之遥将怀里的桂花抖落,目光斜侧,羞耻地说:“不要就是了,有什么了不起。” 程妄嘴角的笑意漫开了,他看出这小姑娘脸蛋都红透了,柔嫩的耳垂跟挂了两颗大樱桃似的,知道她窘迫,索性不再追问。 殷之遥起身退后了两步,宛如小兽一样警惕的目光,偷偷望了他一眼。 今天的他,没有张扬的耳钉,没有半敞的衣领,没有昨日大雨中落拓不羁的模样。 就像所有的邻家男孩一样,英俊,阳光而整洁。 他没说什么,进了屋取出一个巴掌大的糖盒,然后三两下爬上树,从树上摘了几簇桂花,装进糖盒里,盖上盖子,递到殷之遥手边。 “地上的不干净。” 殷之遥接过糖盒,心跳有点不受控制:“谢谢。” 程妄望了望对面的小楼,问道:“你是乔正阳那个鸠占鹊巢的讨厌鬼妹妹?” “鸠占鹊巢?”殷之遥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讨厌鬼妹妹???” 程妄接过了殷之遥手中的滑板,在她身边溜了两圈:“是啊,住对面的乔正阳,应该就是你哥。前两天跟我抱怨,说马上有个讨厌鬼妹妹要来霸占他的家。” 殷之遥猜测这个便宜继兄不会喜欢他,没想到还是个口无遮拦的傻子。 初步估计智商不超过90。 她闷声说:“他不是我哥。” 程妄立住滑板,笑了:“他跟你基因的确不太匹配。” 殷之遥问道:“他很帅吗?” 程妄道:“是你乖。” 殷之遥有点羞,绷着脸,故作严肃。 程妄继续在她身边花式溜滑板,带着滑板哐哐起跳,英姿飒爽—— “他很不喜欢你,说等你来了,让我帮着一起欺负你。” “欺负我?”殷之遥目光追着他的身影,好奇地问:“你计划怎么欺负我?” 程妄走到殷之遥面前,俯身和她平视,手压着她的小脑袋:“觉得哥哥好看吗?” 殷之遥蓦然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凑近的英俊脸庞,屏住呼吸。 “如果哥哥用美人计勾引你,再抛弃你,会伤心吗?” “......” 殷之遥被呛了个惨,俯下身疯狂地咳嗽,脸颊胀红,眼泪都快咳出来了。 程妄背靠着铁栅栏,漫不经心地笑起来:“反应这么大?” 殷之遥喘息着,心虚地说:“成功的几率...为零。” 程妄见她又气又急,还呛得不行,索性走过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殷之遥赶紧躲开,防备地望着他:“走、走开!” 程妄嘴角的笑意加深了:“怎么,还真怕我?” 殷之遥不敢看他,目光斜向一边,咬着下唇,噤声不言。 程妄伸出手指,擦了擦她眼角被呛出的眼泪,云淡风轻地说:“别怕,看到你,美人计就破产了。” “为什么?” 程妄挑眉看着她:“你这么乖,哥哥先栽为敬了。” “......” 小鬼 一整天,殷之遥脑子里都在回响祥林嫂的叹息—— 我真傻,真的,下雨天就不该出门,可能这就是命。 她生平干的第一件出格的事儿,没想到居然让新邻居看到了。 要是他跟她妈告状,就麻烦了。 不过,看起来他不像嘴碎的人。 她说不出来对他是什么感觉,他不讲话的时候,一举一动、一个眼神都是如此迷人,但一开口又能气死人。 她坐在书桌前,摸出铅笔,凭着记忆,将他踩滑板的身影绘在了纸上。 没有正脸,大雨倾盆,只有他隐约的侧脸轮廓,淹没在雨雾中。 她将画质撕下来,叠好了和糖盒里漫着淡香的桂花屑放在一起。 次日清晨,殷之遥背着书包去学校,沿着小路走进绿树成荫的花园步径。 别墅区的绿化设施非常精细,每一棵树、每一簇灌木都修剪成了动物的形状,给人一种进入童话森林的感觉。 这里的居住环境,跟她以前住的弄堂小巷,真是天壤之别。 熹微的晨光里,少年溜着滑板,迎面而来。 他穿着白衬衣,手背在后面,经过她身边,带起一阵清凉的风。 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他,殷之遥的心脏就跟小兔子似的,不受控制,活蹦乱跳。 程妄踩下了滑板的尾端,停在她面前。 道旁,微风带落了细碎的桂花,落在他的肩头。 他打量着殷之遥,嘴角自然上扬:“小孩,这么辛苦,暑期还补课啊?” 殷之遥还在为昨天美人计的事,耿耿于怀,不理他,埋着大步子径直往前走。 很快,程妄溜着滑板追上了她,一个漂亮的回身,停下来。 殷之遥不设防,险些撞进他怀里。 “你...!好狗不挡道!” 程妄踩着滑板,挡住了她的去路,伸手捏捏她的头:“小鬼,起床气这么重?” 他乍然靠近,殷之遥脸颊一红,越发凶狠地瞪他。 程妄眉心微微蹙了起来:“惹你了?这么不待见。” “你没有惹我,我就单纯不喜欢你。” 殷之遥气呼呼地说完,绕开了他。 程妄拎着滑板,走在她身边,漫不经心道:“我让你喜欢我了吗?” 殷之遥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狠狠瞪他一眼,脸颊越发通红。 程妄拉住了她的手肘,顺走了她腕间的一根橡皮筋,指尖撑着橡皮筋弹了弹:“咱们做个交易怎么样。” “又想玩什么花招?” 程妄拎着他的滑板,递到殷之遥面前:“我家里人不喜欢我玩滑板,你可以帮我保管吗。” 殷之遥看着红黑配色相间的滑板,抗拒地说:“我们又不是朋友,我才不帮你保管。” 程妄俯身与她保持平行的高度,摸着她的小脑袋,嘴角勾了起来:“你看,哥哥不是努力地在跟你交朋友吗。” 嗓音很自然地上扬,带着一点玩世不恭的懒怠。 殷之遥甚至能嗅到他身上清新的薄荷草味道,往后退了两步,心跳砰砰砰。 她真的要死了! 程妄见小姑娘别别扭扭的模样,于是又说:“这样,不白帮忙,我给你保管费。” 殷之遥白眼他:“用钱是买不到朋友的!” “那怎么办。” 程妄笑着说:“那总不能让我以身相许吧?” !! 这个哥哥怎么回事,为什么浑身上下都在散发魅力?qaq ...... 殷之遥不再搭理他,加快了步伐,朝着小区出口的方向走去。 程妄见她这般强硬地拒绝,终究还是不再请求了,目送小姑娘远去,拎着滑板车独自离开。 殷之遥慢条斯理走到小区门口,心情很复杂,脑子也很乱,一帧帧回闪的都是那日倾盆大雨之下,少年踏着滑板飞驰的惊艳身影。 最终,殷之遥猛地踹开了脚边的碎石子,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跑去。 ...... 程妄刚走到家门口,小姑娘背着书包,气喘吁吁地追上了他—— “喂。” 程妄回头,看到小女孩乱糟糟的头发和红扑扑的小脸蛋,他眼底浮现一丝温煦的笑意:“还有事?” 殷之遥硬着头皮走到他跟前,一把抢过他手里的滑板:“不要你的钱啦!” 还没等程妄说话,殷之遥抱着滑板,分分钟就消失在了小路尽头,跑得比狗还快。 程妄看着她的背影,倒是浅浅地笑了一下。 小鬼挺逗。 ...... 今天下午的补习课程结束得比较早,殷之遥的同桌喻白,约她去看电影。 喻白是殷之遥来了南城一中补习班认识的朋友,品学兼优的学霸,容颜清美、长发披肩,而且家境优渥,素养良好,女神范儿十足。 因为老师成立了班级一帮一互助小组,喻白的“扶贫”对象,正好是殷之遥,所以俩人才有机会认识。 当然,喻白在女生堆里,名声不太好。 早有女生都警告过殷之遥,喻白其人,简直就是绿茶中的绿茶,烹得一手好茶艺。 据说从初中到现在,喻白几乎都没有闺蜜,因为她就是死闺蜜体质,任何女孩都受不了她。 很快,殷之遥就感觉到传言非虚。 譬如此刻,在电影院里,喻白拿着易拉罐,抠了五分钟,都没能抠出易拉罐的拉环。 殷之遥看着她细细的指甲,又看看自己手里已经快喝了一半的汽水,嘴角抽抽:“你认真的?” 见过拧不开矿泉水瓶的,没见过连易拉罐都扯不开的女孩。 喻白看着殷之遥,露出特别无辜的表情:“嗯,人家抠不开。” 身后倒是有五大三粗的直男,特别殷勤地说:“来,妹妹我帮你开!” 喻白柔弱地说:“谢谢哥哥。” “用不着。” 殷之遥单手接过了喻白的易拉罐,咔哒一声,抠开了易拉罐拉环,递给喻白。 身后的直男很不满地望了望殷之遥,鼻息间发出轻嗤。 喻白笑着对殷之遥道了声谢。 这就是为什么殷之遥和喻白能成为朋友。 相比于周围的女孩子们,殷之遥神经粗线条,对女孩子之间暗流涌动的较量和竞争,完全不感冒。 喻白拧不开瓶盖,她能帮她拧开; 喻白吃不了的大鸡腿,她乐滋滋地接过来一口咬住; 追着喻白死缠烂打的男孩,被殷之遥一脚踹飞...... 后来班上女生给殷之遥取了个绰号:绿茶粉碎机。 * 电影是一部警匪片,全影院的人都聚精会神地看着惊险刺激的剧情,除了殷之遥身后这俩讨厌的男生,总是在说话。 每当殷之遥被剧情吸引住的时候,就会听到后排男生的窃窃私语—— “正哥刚从高原下来,不回去好好休息,恢复元气,拎着行李箱来看电影,也是牛逼。” “你正哥身体好,刚得住。再说,回去干什么,家被那女人霸占了,还带个小拖油瓶过来,没我的位置。” “有妹妹多好啊。”男生感叹道:“我就想要个妹妹,每天追着我叫哥哥,啧,多幸福。” “好个屁,她要是敢乱叫,我先给她一大耳刮子。” 为了配合情绪,后排男生甚至一脚踹在了殷之遥的椅背上。 殷之遥手上的爆米花都让他抖出去几个。 她不满地回头,说道:“你能不能小点声,影响别人了。” 身后男生总算安静了几分钟,随后,殷之遥又听到他说:“看吧,这种年纪的小丫头,特事儿,要是每□□夕相处,还不烦死了。” “她要是乖乖听话,老子就放她一马;她敢像前排那臭丫头一样烦人,我每天暴打她三顿,直到把她赶走。” 终于,殷之遥彻底受不了了,暴躁地站了起来,冲身后男生说道:“从电影一开始到现在,就在逼逼叨叨。这么多话,你俩怎么不去酒店开个房彻夜长谈啊。” 全影院的人,同时望向了殷之遥。 喻白赶紧拉扯她坐下来。 乔正阳微微抬起下颌,望向她:“懒得跟小鬼一般见识。” 殷之遥望望他被晒得黑不溜秋的脸,淡淡道:“我通常也不跟智障一般见识。” 兄长 看电影的时候,殷之遥差点跟后排那没素质的小子吵起来,心情都被影响了。 跟喻白告别后,她独自坐公交回家,公交车上接到了母亲苏文芮的来电—— “遥遥,什么时候到家?” “路上了。” “别在外面和朋友玩了,今晚早点回来,你哥哥也回来了,一家人吃个饭。” 听到“哥哥”两个字,殷之遥以为是谢渊来了。 不过脑子一转,马上反应过来,她说的应该是乔叔叔的儿子,叫什么来着。 哦,乔正阳。 殷之遥闷闷地应了声,挂了电话。 对这个继兄,她真是一点也不抱希望。 看着车窗外飞速流过的街景,殷之遥只希望公交车多停两个红绿灯,开得再慢一些。 一点也不想回家啊。 ...... 双层的白色欧式小洋楼,殷之遥磨蹭了片刻,深呼吸,终于走了进去。 家门口摆放着一双aj的黑色运动鞋,鞋很大,一看就是属于年轻男人的风格和尺码。 她转过玄关,走进客厅里,迎面便看到一个穿黑色卫衣的男孩,大咧咧地坐在沙发上,卫衣胸前还有一个很大的米奇头像,头上反戴鸭舌帽,左耳有一颗黑色耳钉,耳下还有黑色的字母纹身。 虽然他模样不丑,但是不管多好看的脸,此刻在殷之遥眼中,都是面目可憎。 “遥遥,来,见见你正阳哥。”苏文芮介绍道:“正阳,这是我女儿,遥遥。以后,你们就是兄妹了。” 当乔正阳摘下鸭舌帽,她看清他脸的时候。瞬间,一个激血冲上头顶。 乔正阳同样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指着她大喊:“是你!” 两个人在电影院剑拔弩张的情形,犹在眼前,如果不是双方朋友拉着,指不定就真的要大打出手了。 苏文芮有些惊讶:“你们已经认识了?” 继父乔锡诚倒是很惊喜,笑着说:“哎呀,认识了就好,真是缘分啊,来来来,快来吃饭吧,咱们边吃边聊。” 殷之遥和乔正阳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殷之遥是乔正阳最讨厌的妹妹类型,而乔正阳恰恰又撞在了殷之遥的雷点上。 吃饭的时候,俩人死都不肯坐在一起,面对面,隔得远远的。 乔锡诚显然没有察觉到俩人之间的暗流涌动,好奇地问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啊?” “他没素质。” “她多管闲事。” 俩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抬头狠瞪对方—— “你活着浪费空气。” “你死了浪费坟地。” 苏文芮和乔锡诚:...... 他们很是尴尬,只能各自教育自己的小孩,让他们和平相处。 乔正阳显然不是那种肯乖乖听爸爸话的男生,他斜倚在座位边,单手搁桌上,看着殷之遥,眼神里威胁的意味很明显,仿佛在告诉她:小鬼,你完了。 殷之遥毫不怵他,转头对乔锡诚一字不漏地告状道:“哥哥说,他每天要暴打我三顿,直到把我赶走为止。” 乔锡诚闻言,冲乔正阳怒声道:“你对妹妹说过这样的话?” 乔正阳没想到她竟然真的会告状,咬牙切齿地瞪着殷之遥:“告状精,我何止每天暴打你三顿,你要是敢惹我,我见你一次揍你一次。” 殷之遥一直被谢渊保护着,哪里会惧怕乔正阳,挑衅道:“你来呀!” 乔正阳撸起袖子,冲殷之遥走来。 他身形高大,这副凶悍的架势还真挺吓人。 苏文芮惊慌地赶紧起身护住女儿,乔锡诚也冲过来,一把拉住了乔正阳。 “混帐东西!你还真的敢欺负妹妹!你是不是男人,谁教你这副混账德行!” “反正你又没教过我,现在还要上赶着给别人当爹。” 乔锡诚气得不轻,指着他怒道:“你给老子滚!” “走就走!” 乔正阳说完,重重地摔门离开。 苏文芮放开了殷之遥,看着这一桌还没有开动的饭菜,劝说乔锡诚不要生气,孩子之间熟悉了就好了。 乔锡诚对殷之遥有歉疚之意,代儿子跟她道了歉。 殷之遥看着这位和自己父亲年龄相仿的男人,也有些无奈。 不是所有人多和她的贱哥一样,不是亲兄妹,胜似亲兄妹。 她闷闷地说:“不是家人,硬凑在一起,也当不了家人。” 说完,她便回了房间。 晚上,苏文芮叩响了殷之遥的房门,过来跟她一番谈心,讲述了自己这些年的辛苦和委屈,也说了不能见她的苦衷。 殷之遥内心毫无波澜。 小时候,她每天晚上都在想妈妈。 长大了,好像也不是那么的需要妈妈了。 苏文芮见她无动于衷,轻叹一口气,轻轻关上了房门。 ...... 晚上,殷之遥翻来覆去、辗转反侧睡不着,心里堵堵的,为刚刚妈妈的话,也为乔正阳。 失眠到深夜一两点,忽然听到楼下有动静。 她赶紧起身,趴到窗边朝楼下观望,看到乔正阳似喝醉了一般,从出租车上下来,趴在门边一阵干呕,看起来似乎很难受。 殷之遥小声说:“活该。” 窗外的风很大,乔正阳醉的不轻,连院门都没有进,直接倒在了大马路上。 殷之遥在窗边看了他半晌,见他居然呼呼地睡着了。 他是男孩子,在外面胡乱睡一晚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但是如果天没亮有人开车经过,要是视线不好,指不定就从他身上碾过去了。 念及至此,殷之遥果断地披上外套下了楼。 虽然她心里还想着,死了最好,没人再威胁每天要暴揍她三顿了,但终究还是没有作壁上观。 推门出去,空气凉凉的。风很大,似乎快下雨了。 殷之遥乔正阳身边,用脚尖碰了碰他:“喂。” 乔正阳睡得跟死猪似的,没有动弹,嘴里咕哝着一些胡言乱语的话。 殷之遥跑回房间,用玻璃杯接了一杯水,倒了点在他的脸上。风一吹,乔正阳似清醒了些。 他迷糊的醉眼看着殷之遥,嗓子里囫囵地发出声音:“死小孩...” 殷之遥跟着把杯子里的水全泼他脸上:“死...死高中生。” “你为什么要来我家...”乔正阳躺在地上,丝毫没有要起来的意思,口齿不清地抱怨:“烦死了,讨厌死了。” “你听好了。”殷之遥揪着他的耳朵,冲他大喊道:“我也讨厌你!” “以后你给我小心点,你要是敢惹毛我,让你知道厉害。” 说着,他冲殷之遥挥了挥拳,不过这时候拳头也是绵软无力的。 倒是殷之遥,一巴掌拍他胸口,似乎给他拍出了内伤,乔正阳沉闷地哼哼了声。 “谁怕谁。” 她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拉了起来,小小的身板扶着他,东倒西歪地进了屋。 少年身上散发着男孩子才会有的热力,不过浓郁的酒味也熏得殷之遥够呛。 她真是讨厌男孩子这种生物,又臭又邋遢,还总是自以为是。 殷之遥将乔正阳扔在了床上,拍拍手,转身便要出门。 乔正阳迷迷糊糊地又喊道:“给我倒杯水。” 殷之遥叉腰回头:“你爸没教过你,求人办事的时候,态度要客气点吗!” “快去!废什么话。” 殷之遥不跟喝醉的人一般见识,倒了水回来,递到乔正阳嘴边。 乔正阳咕噜咕噜地喝了一气,然后倒在床上,睡得不省人事。 殷之遥看着杯子里剩余的水,又望了望床上死猪一样的臭男人,嘴角绽开一抹狡黠的笑意。 ...... 次日清晨,殷之遥梳洗完毕,下楼吃饭。 乔正阳顶着宿醉之后的一张浮肿的脸,脸色阴沉,难看至极。 家里的阿姨从他的房间里取出了被单,笑着说:“哎哟,大少爷多大的人了呀,还在尿床呢...” “张阿姨!”乔正阳大喊了一声,憋闷又委屈:“你...你别说!” 殷之遥坐在桌边,叼起吐司片,就着牛奶吃了起来。 乔正阳阴恻恻地瞪着殷之遥:“是不是你搞的鬼。” 殷之遥一脸无辜,眨眨眼:“我搞什么鬼?” “你...你害我...”乔正阳说不出口,压低了声音:“我知道是你,昨晚你把我弄进屋的,我知道!” “不用谢。” “鬼才要谢你。” “没礼貌。” 这一回合,殷之遥大获全胜,也不觉得乔正阳多么面目可憎了。 至少,她清楚了这家伙战斗力为零,压根就欺负不了她。 乔正阳歪着脑袋,厌烦地看着殷之遥:“你到底要在我家住多久。” 殷之遥还没开口,继父乔锡诚正色道:“妹妹想住多久就住多久,这里也是她的家!你多大的人了,还跟小女孩较劲,没出息。” 殷之遥抿嘴,小声说:“多大的人了,还尿床呢。” “我没有尿床!”乔正阳站起来,指着殷之遥大声解释:“那不是尿床!” 此言一出,苏文芮和乔锡诚脸色陡然一变,甚至正在洗被单的阿姨,手都跟着抖了抖。 乔正阳这小傻逼,丝毫没察觉众人异样的脸色,激动地控诉殷之遥:“都是你!都是你害的我,我梦里都想弄死你!” 乔锡诚勃然大怒,猛拍桌子,冲乔正阳吼道:“你个下流东西!” 殷之遥听出了这句话令人惊悚的信息量,同情地望向乔正阳。 后知后觉的乔正阳,头皮发麻、全身无力地跌坐在了椅子上。 社会性死亡。 团宠 那几天,乔正阳没再和殷之遥起正面冲突。 不过殷之遥也能感觉到,他每每看她的时候,眼风都是阴恻恻的。 同时,殷之遥也发现了,乔正阳和程妄的关系...还真不错。 自从乔正阳旅游回来之后,程妄找她拿滑板的次数便少了。 乔正阳经常约程妄、以及小区里其他几个同龄男孩,去小区湖畔的篮球场打球。 现在正值暑期,小区里男孩挺多,每天傍晚,殷之遥放学回家进过小区篮球场,都会看到他们打篮球的身影。 她的眼睛会自动屏蔽周围的其他人,一秒锁定球场上最漂亮的少年。 程妄的个子也是诸多男孩中最高的一个,肤色是最白的一个,经常穿一件枫叶红的球服。 黑发、白皮肤,火红的球衣,给她一种湘北的热血感。 每天放学经过小区篮球场的时候,殷之遥都会放慢步伐,目不转睛地盯着球场里的红衣少年,看他带球闪躲、假动作起跳投篮,最后进球。 是有点帅。 只有一点而已。 她心里默默想。 那天下午,殷之遥背着画板,照例经过球场。 一帮男生坐在篮板下休息,乔正阳身边的男生拍拍他的肩膀:“诶,你妹。” “你妹!” 男孩冲乔正阳努眼:“你妹真的太漂亮了,看这腰,这腿,皮肤白得跟牛奶似的...感谢你后妈吧,靠你们乔家这基因,永远生不出这么乖的妹妹。” 乔正阳回头,看到了殷之遥。 她站在铁丝网外面,背着双肩包,肤白唇红,背后夕阳热烈地渲染着云霞。 的确美成了一幅画。 但是乔正阳对她一点都不感冒,想到那晚的事,反而觉得她面目可憎。 朋友继续说:“我要是能有这么乖的妹妹,不知道多有面子。” 乔正阳不耐烦地说:“拿走拿走,谁爱要谁要。” “那可不客气了。” 男生们冲殷之遥喊道:“小妹妹,过来这里,哥哥这里有糖吃。” 殷之遥看他们几个,感觉跟乔正阳一起玩的智商好像也不太高,本来不想搭理他们。 不过见程妄也在其中,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磨磨蹭蹭地走了过去。 “干什么?” 穿蓝色球服坐在乔正阳身边的男生,名叫杜嘉颖,他用哄小孩一般的语调,说道:“叫声哥哥好,哥哥请你吃辣条。” 身边另一个男孩说:“让妹妹给我们唱首歌呗。” “来一段才艺表演吧。” 殷之遥嘴角抽抽,没搭理这帮弱智。 这时,程妄拎着球走过来,漫声说道:“她高一了,别把她当小学生。” 最后一句话,他尾音下沉,带着笑意,融合起来产生了某种奇妙的温柔。 男生们玩笑了起来—— “娃娃脸太乖了吧。” “妹妹在哪里念书?” 殷之遥看看程妄,说道:“南城一中。” 杜嘉颖夸赞道:“喝,小妹妹成绩这么好,居然跟妄哥、正哥念同一所学校。” 殷之遥嫌弃地望了望程妄和乔正阳,尤其是乔正阳:“你也读一中?” 看着不太像啊这小傻逼。 乔正阳察觉出了殷之遥眼底的不屑和轻视,怒道:“你什么意思?” 殷之遥问:“南城一中是交钱也能读的高中吗?” “谁交钱了!少看不起人。” 众人也看出来了,这俩兄妹兴许真的就是八字不合,说不到几句话就开吵。 乔正阳颤抖的手,指着殷之遥:“你这死小鬼,上次的事儿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谁怕你。”殷之遥冲他吐舌头:“略略略。” 乔正阳一跃而起,上前揪住小姑娘就要动手。 这时候,程妄先他一步,将殷之遥圈到自己身后:“真动手就没意思了。” 殷之遥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少年高大挺拔的背影,奇异的感觉落在她的心头。 酥酥的,带着一丝甜。 “你不知道这小孩有多烦人,撒谎精、告状精、这样的熊孩子,搁谁家里都受不了!” 乔正阳激动得唾沫星子乱喷,程妄有些嫌弃地避开他,说道:“你跟小姑娘计较什么。” “她算什么小姑娘,姑娘能用这么阴险狠毒的招对付我吗!你知不知道现在我在家里,连头都抬不起来了,全拜她所赐!” 殷之遥躲在程妄身后,害怕他误解她,辩驳道:“是你自刀,关我什么事。” 乔正阳对程妄是插手这件事了,颇为不满:“这么护着她,送给你当妹妹得了。” 程妄欣然接受:“行啊。” 乔正阳见程妄执意护着殷之遥,知道肯定是动不了她了,他气急败坏地说:“行行行!以后你管着她!把她看住了,要是她再来烦我,我就不客气了!” 乔正阳威胁地指了指殷之遥,气呼呼地离开,殷之遥冲他背影扮了个鬼脸。 周围的男孩们跟着上场打篮球了,程妄揪着殷之遥的衣领,从她从身后拉过来:“乖一点。” 殷之遥看着近在咫尺的英俊面庞,眨巴眨巴眼睛,心跳有点加速。 程妄似乎没察觉她的异样,坐在绿色的颗粒塑胶地面上,仰头喝了口矿泉水,瓶底指了指她:“乔正阳挺笨,你俩和平相处,别让我操心。” 身边的男生杜嘉颖转着球走过来,对程妄道:“妄哥,这不行啊,你这么轻而易举就把漂亮妹妹拐走了?” 程妄接过了他传来的球,起身随手一个上篮,球进框落地:“怎么,想跟我抢?” “得公平竞争吧。”杜嘉颖笑着说:“一开始明明是我看中这小姑娘的。” “你要怎样公平竞争?” “让她自己选呗。” 杜嘉颖走到殷之遥身边,俯身摸摸小姑娘的头发:“妹妹,你喜欢程妄哥哥和杜嘉颖哥哥,选一个呗?” 殷之遥偏头躲过了他的手,嘴角抽抽:“都不想选。” “不行,必须选一个。” 她看看他,又瞅瞅程妄。 他背靠着篮球杆,双手叠抱在胸前,挑着下颌望她,似也在等一个回答。 “那...我选他。”她毫无意外地指了指程妄。 “为什么?”杜嘉颖失望地说:“杜嘉颖哥哥哪里不如他?” “乔正阳欺负我,他能保护我。” “这理由可不成立,我也能保护你,哥哥打人痛得很呢!” 殷之遥:“你打不过乔正阳。” 杜嘉颖挠挠后脑勺:“你怎么看出来我打不过乔正阳?” “你比他瘦,而且比他矮。” 杜嘉颖:“......” 他指了指程妄,说道:“他也不见得比乔正阳胖啊,身高也差不多!” 殷之遥用敏感的目光,望望程妄结实而白皙的胳膊,小声说:“他有肌肉。” 杜嘉颖见这小姑娘还真是个趋利主义者,他不甘心地说:“肌肉我也有。”说着挥了挥胳膊肘。 见他挥拳头,殷之遥后退了几步,宛如小兽物一般,用防备的目光看着他,抿抿嘴,小声说:“可他比你帅。” “......” 无言以对。 * 杜嘉颖到手的妹妹飞了,同时还被“羞辱”了一番,一个人拎着篮球去对面球场发泄。 程妄从包里摸出一颗金箔纸包裹的巧克力糖,递到殷之遥面前:“请你吃糖。” 殷之遥没有接,程妄索性剥开了巧克力糖衣,递到殷之遥手边:“这巧克力很好吃,尝尝啊。” 殷之遥终于还是接过了巧克力,蹲了下来,咬了一口。 巧克力酥脆的外壳里面包裹着榛果和夹心奶浆,一口咬下去,满满都是幸福。 “好好吃。”她冲程妄笑了起来,牙齿上也黏着些巧克力:“谢谢。” 程妄上身后仰,双手撑着地面,嘴角挂着笑,下颌线流畅而分明:“不客气,妹妹。” 殷之遥闻言,惊愕地抬头望他:“谁是你妹妹!” “你刚刚不是选我了吗?” “选你,不是选你当哥哥呀!” 程妄凑近了小姑娘,很不客气地拍拍她的脸蛋:“不然,你以为选男朋友?” 殷之遥:...... “反悔啊小鬼?” “反悔了!” “那你把我的巧克力吐出来。” 殷之遥:...... qaq * 乔正阳觉得,真要说牛逼,还是程妄牛逼。 在他和熊孩子聊天回来之后,熊孩子好几天都提不起精神,恹恹的,跟之前嚣张的模样,判若两人。 指不定程妄怎么着欺负她了呢,真是他的好哥们。 乔正阳就喜欢看殷之遥这副吃瘪的模样,看得他心里真是爽。 没过多久,学校正式开学,正好这天苏文芮和乔锡诚公司有事,早早地便走了。 乔正阳趁着父母不在,偷偷调整了殷之遥的手机闹钟,害她起晚了,连早饭都来不及吃多吃几口,匆匆忙忙出了门。 小区距离学校只有两公里不到的距离,近是真的很近,平日里走路就能到。 这也是苏文芮把她就回家的最主要原因。 路上,黑色的轿车缓慢停在路边,车窗滑下来,乔正阳那张丑恶的嘴脸,挂着嘲讽的笑意:“开学就迟到,狗丫头,你还真行啊。” 殷之遥用力瞪他一眼,继续往前走。 “对了,警告你啊,到了学校,不准告诉任何人你和我的关系,也不能跟我打招呼。如果让学校的人知道我们的关系,看我怎么收拾你。” 殷之遥回道:“放心,我不想丢脸。” 乔正阳听出她话里嘲讽的意味,又被激怒了,正要发作。不过转念一想,反正这家伙都迟到了,会有老师收拾她,他才懒得和她计较。 小轿车驶了出去,消失在小区门口。 殷之遥看了看时间,距离学校规定的到校时间不到二十分钟了,她要步行赶到学校,是有些勉强。 这会儿正是上班的高峰期,叫车软件排队都等了一百多人了,堵车也很厉害,还不如步行。 她心里默默地骂着乔正阳,一路狂奔。 恰是这时候,“叮铃”,一声清脆的自行车铃在她身边响了起来。 殷之遥回头,看到穿蓝白校服的程妄,骑着车在她身边缓慢滑行:“妹妹,快迟到了。” 他单肩背着书包,校服的拉链开到了胸口,露出里面的一件干净的白衬衣。 朝阳的晨光照着他的侧脸,轮廓硬朗而分明,嘴角挂着笑:“需不需要哥哥载你一程?” 殷之遥目光后移,看到他的山地自行车后座,是有可以载人的位置。 她有点纠结,看看时间,又看看还没走出小区大门的前路。 程妄见她犹豫这么久,耸耸肩,便要离开:“不愿意就算了。” “等一下,哥哥。” 程妄猛地按下了刹车。小姑娘小跑着追上来,跨坐在了他的车后座,说道:“既然你这么恳求,那本姑娘就勉为其难...坐一下吧。” 程妄看到她的坐姿,哂笑道:“女孩子不是一般都侧坐吗?” 殷之遥反问:“你载过很多女孩子?” 程妄蹬踩着踏板,说道:“倒没有,看过不少。” 殷之遥稍稍安心,说道:“以前我贱哥载我,我就这样坐的,这样舒服一点。” “你舒服就行。”程妄漫不经心地说:“你哥哥挺多。” 殷之遥反问:“那你妹妹多吗?” 程妄发现,这小孩对他的事情过于感兴趣了,不管说什么,都能扯到他自己身上。 “我没有妹妹,只有你,行了吧。” 殷之遥心里终于舒服了,又问道:“程妄哥哥,你成绩是不是很烂?” “我看着像成绩很烂的人?” “对啊。” “......” “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殷之遥说道:“你和乔正阳是朋友嘛,他看起来就不太聪明的样子。” 这还受牵连了。 程妄淡淡一笑:“是啊,我成绩也很不好,天天被爷爷骂。” 殷之遥同情地望着他:“我可以给你补课。” “你给我补课,你成绩很好?” “不好,但我可以教你怎么填英语机读卡,填出最佳正确率。” 程妄:...... “这倒也不必了。” 阳光透过香樟树叶,斑驳地洒在林荫路的塑胶人行道上,这条路是南城的主干道,早高峰堵车严重。 殷之遥看到乔正阳的黑色轿车正好堵在路边,车里的他,焦急地望着前方。 距离学校一公里不到,偏偏就堵路上了。 殷之遥冲乔正阳挥挥手,把刚刚他的话原封不动地奉还:“嘿,第一天上学就迟到,你还真行啊。” 被堵在路中的乔正阳,脑袋伸出车窗,看到程妄载着殷之遥一晃而过。 气得吐血。 殷之遥看着他憋屈的表情,心情十分舒畅。 不乖 清晨的微风吹在脸蛋上,宛如羽毛扫过一般,轻柔舒服。 殷之遥看着少年挺拔结识的背影。 他的肩膀很宽,肩线流畅,腰线劲瘦,看上去很有力量感。 不知道抱起来是什么感觉。 等等。 呸! 想什么呢! 自行车路过一个减震带的时候,颠簸了一下,殷之遥本能地抓住了他的衣角。 见他没有反应,于是殷之遥攥紧了他。 这样一点小小的近乎于零的接触,也让殷之遥心里升起一丝丝奇妙的感觉。 越靠近学校,渐渐的,路上的学生也多了起来。 殷之遥对程妄道:“你就在这里放我下来吧。” “还没到。” “人多了。”殷之遥小声说:“同学会说闲话的。” 程妄笑了起来:“怕人说我是你男朋友啊?” 她咬咬下唇,说道:“您多虑了。” “嗯?” “我不想你年纪轻轻就被误会当爸爸了。” “......” 程妄按下了刹车,把小姑娘放了下来,将车篓里她的书包递了过去,同时双手捏着小姑娘脸颊边的软肉,咬牙切齿道:“新学期表现好一点,乖-女-儿。” 殷之遥挣开他,转身跑掉,边走边揉被他捏得生疼的脸颊。 很快,少年骑车的背影掠过她身边,带起一阵悠扬的夏风,消失在朝阳刺目的光晕中。 殷之遥注意到,身边蛮多女孩都在注目他的背影。 可能...都想给他当女儿。 她一路飞奔,跑到学校,按照新生指引的标志,顺利地找到了自己的班级,高一12班。 到了班级之后,殷之遥非常痛苦地发现...站在讲台上的班主任老师,就是之前上补习衔接班的时候,非常不待见她的英语老师,miss张。 miss张烫了一头很大的波浪卷,穿着规整的一字裙小西装,站在讲台边,扶了扶眼镜框,望着殷之遥,嘴角露出一抹冷笑,似乎在说:“臭丫头,栽我手里了吧。” 殷之遥一下子跟熄了火的哑炮似的,低着头轻轻走进教室,走到最后排,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来,不敢再看miss张一眼。 教室的最有一排,是殷之遥的安全区域,毕竟习惯了当排名倒数的“差生”,前拍的位置从来不属于她。 倒是有几个同学想要坐到她的身边去,不过当得知了她的名字之后,也都磨磨蹭蹭地换到了别的位置。 她的入校成绩,华丽丽地躺在班级同学名单表最后一行上,想不让人注目都难。 殷之遥打了个呵欠,揉揉自己的头发。 爱谁谁吧。 还好,衔接班里认识的小绿茶喻白同学,丝毫不介意殷之遥的成绩,一走进教室,直接就冲着她来了,端端正正地坐在她身边。 毕竟,全班能忍耐喻白绿茶属性的女孩,只有殷之遥了。 miss张当然认识喻白,因为她班级里名列前茅的女孩子,还非常听话,是班主任重点关注的对象。 “喻白同学,你确定要选后排的位置吗?”miss张询问道:“前三排你可以任选一个位置。” 喻白笑着摇了摇头:“张老师,殷之遥是我的‘扶贫’对象,我想和她当同桌。” “你们衔接班的老师要求你们一对一帮扶,但正式进入高中课程之后,我不做这样的要求。” miss张板着脸,严肃地教育道:“大家都是高中生了,还要应当以自己的学业为重,我希望你们慎重地选择朋友,跟什么样的人在一起久了,就会变成什么样的人。” 班主任的意思很明显了,不希望喻白和殷之遥当同桌。 然而,喻白却朗声说道:“老师,我愿意在不影响学习的情况下,竭尽所能地帮助殷之遥同学。虽然我的成绩很一般,距离年级第一还差两名。但是成绩对于我而言,不是全部,我想要成为更好的自己。” 这番话说出来,班上吐了一半的女生—— “yue~~” “太能装了。” “简直!” “凡尔赛女王。” miss张却大为感动:“喻白,你真的很棒!” 喻白发自肺腑地说:“不,这还不够!我希望能帮助殷之遥同学把成绩提升上去,我相信自己可以!殷之遥同学,你愿意和我一起努力吗!” 班上女生原地去世。 殷之遥嘴角抽抽,看着喻白那张天真无邪又诚心的面孔,深深感觉,这姑娘是不是该吃药了。 miss张终于不再勉强喻白了,让她和殷之遥做了同桌。 * 就在这时,教室里传来一阵骚动。 一个女孩走进来,顷刻间吸引了全班同学的目光。 女孩拥有一头乌黑亮丽的长直发,容貌秀气,杏眼水盈盈的,一看就是女神级别的人物。 “我认识她,跟我初中一个班的,许若彤。”喻白低声对殷之遥介绍道:“这女的...成绩比我还好。” 殷之遥看她的眼神微微变了:“真厉害啊。” 喻白的成绩已经是年级上名列前茅了,这女孩成绩比喻白还好,那只怕是第一第二的人选啊。 当然,不仅成绩好,许若彤也很好看,黑长直,白皮肤,卡姿兰大眼睛,带着一股子骄傲的劲儿,一看就属于优秀少先队员兼三好学生的女神范儿。 许若彤走进教室之后,环扫了教室一圈,然后走到殷之遥面前,用字正腔圆的普通话,对她说道:“同学,我能和你换个位置吗?” 殷之遥打了个呵欠,不解地说:“为什么?” 许若彤看看喻白,说道:“我想要和喻白当同桌,我们学习上可以相互帮助,互利共赢。” “若彤,我是真的很想跟你当同桌呢。” 喻白脸上挂着温柔的微笑:“可是没办法,我和殷之遥同学是互助小组,这可真是让人左右为难呢。” 殷之遥:...... 我可以让位。 你俩说话这腔调,真的非常配。 许若彤对殷之遥道:“同学,请你跟我换个位置吧。” 殷之遥正要答应下来,忽然感觉大腿被喻白死命掐了一下,疼得她抽抽了一下。 再看喻白,她依旧亲切地微笑着,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害,伤脑筋呢!我真的很喜欢你们俩。” 殷之遥:...... 见殷之遥不愿意换位置,许若彤直说道:“同学,即便喻白现在能帮助你提高学习,但是她能帮你高考吗。学习是要靠自己努力,不能依赖他人的帮助。” 殷之遥本来是想换位置的,但是许若彤这腔调,也让她很不爽,索性扔了手里的绘笔,懒懒地往椅子上一靠:“不换,说什么都不换。” 许若彤不管走到哪里,都是众星捧月地待她,从来没被人拒绝过。 因此,当殷之遥说出“不换”的时候,许若彤脸色微微变了:“为什么?” 殷之遥毫不留情面地说:“为什么我要跟你换位置。” “理由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许若彤有些不耐烦地解释:“我要和喻白当同桌,学习上相互帮助,互利共赢。” “不,你没有说清楚。” 殷之遥看着她,淡淡道:“问题在于,为什么你想换,我就一定要跟你换,你是公主吗?” 周围同学们窃笑了起来。 许若彤倒真的被她给问住了,一时间想不出答案来。 以前不管是幼儿园、还是小学、初中,从来都是她想要什么,家长老师乃至身边的同学,都会尽可能地满足她,从来没有遇到过像殷之遥这样的刺儿头,如此不留情面地拒绝她。 高中的第一天,她就遭遇了人生的第一场滑铁卢,面子上有点过不去,憋红了脸,不知该如何下台。 这时,miss张说道:“许若彤同学,请你坐到前排来吧,前三排才是你应该坐的位置。” 老师化解了她的尴尬,她不甘地望了殷之遥一眼,转身去前排正中央的位置坐了下来。 喻白终于松了一口气,对殷之遥小声道:“幸好没换位置,就许若彤那样的坐我身边,压力山大。” 殷之遥鄙夷道:“不愿意为什么不自己拒绝。” “这不是得罪人吗?” “所以你让我帮你得罪人?” 喻白浅浅一笑,抱住了殷之遥的胳膊:“我一看你就是个勇敢的女孩。” 殷之遥推开了她的手,冷笑:“谢谢,滚。” * 上午新生分班完成之后,下午便是军训的开幕大会。 殷之遥和喻白淹没在人群中,埋头鼓捣着女孩子人生的“头等大事”——臭美。 殷之遥的指甲上,覆了一层莹润的亮粉色,一片片小桥的樱花瓣作为点缀,瞬间击中了殷之遥粗糙的少女心。 她不禁看了一遍又一遍,喜欢极了。 “这瓶的颜色好看吧。”喻白扭紧了指甲油瓶盖:“我家里还有好多,回头都给你试试。” “好呀!” 经过这茬,殷之遥又原谅了喻白上午的“卖队友”行为。 她发现和喻白的相处,就是不断地被她气死,又不断原谅她的过程。 喻白使劲地揉她的头发,完全把她当成了自己的洋娃娃一般。 殷之遥被她揉得脑袋发昏,就在这时,听到新生大会的主持人播报—— “接下来,由高三的年级代表——程妄同学发言。” 紧接着,女生堆里传来了一阵骚动,尤其是殷之遥身后的一个妹纸,整个人都要裂开了似的,抓着殷之遥拼命摇晃,尖叫道—— “啊啊啊啊!是程妄!我死了!我死了我死了!” 殷之遥:“同同同学,你再晃,我真的要死了。” 女生放开了她,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 殷之遥望着国旗下的演讲台,目瞪狗呆!!! 穿着白衬衫的少年,缓步走了上去。他眉目含着清浅的笑意,皮肤白皙,五官俊挺,眸子里含着比今天的日光更耀眼的光芒。 “首先,我要代表南城一中的学姐学长们,对高一年级的新同学,表示欢迎。” 一瞬间,掌声四起。 殷之遥跟着周围的同学们,愣愣地鼓掌。 看到他的那一刻,她脑子就空了。 少年的嗓音如此清润,咬字清晰,即便是演讲,也跟平日里说话是一个调子,徐徐道来,毫无造作感。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眼神里恍着不可置信。 喻白见殷之遥眼睛都勾直了,笑着说:“他就是程妄,长得帅吧。” 殷之遥回过神来,问道:“为、为为什么他会上台演讲?” “还能为什么。”喻白科普道:“他本人就是伟光正的代表呗,从小学到高中,一直都是品学兼优三好学生,我辈学生的楷模和典范。” 因为喻白和程妄小学初中都在同一个学校,因此对他的情况了解得很清楚。 “你知道他多牛逼吗,据说他的智商达到人类的上限了,全省模考轻松拿第一,除了语文,他几乎门门满分,语文不给满分是怕他骄傲。” 殷之遥嘴巴张成了o字形。 她恍然间又想起了那日在大雨中见到的落拓少年,和他现在这光芒万丈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她还以为他是个超级叛逆的社会哥呢! 喻白继续跟殷之遥八卦道:“就咱们班的许若彤,许家,听说跟程家是世交,两边的家长都默认了是那种关系。” 殷之遥不解:“哪种关系?” “就电视里面演的那种啊,青梅竹马,将来会订婚也说不定。” 她猛地瞪大眼睛,仿佛听到了小心心破碎的声音,全身的血液冰冰凉凉:“订...订婚?” “不过程妄跟许若彤的关系好像也并不亲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龄的缘故...程妄大她两个年级呢。” 殷之遥心情有些沉重,闷声说道:“我觉得...年龄不是问题。” 喻白笑着说:“哈哈,我也这样觉得,反正既然家里有这样的默契,程妄如果一直没有女朋友,这事儿十有八九都能成,真令人羡慕啊。” 殷之遥问她:“你羡慕许若彤吗?” “我不是羡慕她啦。”喻白笑着摆摆手,解释道:“我只是觉得,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这挺令人羡慕的。” 她忽然想起了《大话西游》里的一句经典台词:“人家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轮得到你这个妖精来反对吗?” 她感觉自己就好像一条狗哦,想着有点儿心酸呢。 就在这时,台上正发表讲话的程妄,忽然停了下来。 同学们发现,他的目光,朝着高一12班的方阵队伍望了过来。 12班的同学们骚动了起来,尤其是女孩子,纷纷低声私语—— “他在看谁?” “不会是许若彤吧?” “肯定是啦,看来传闻是真的!” “啊啊啊,嫉妒令我面目全非!” ...... 许若彤脸颊微微泛红,有些不好意思,抬头和他对视,却发现他的视线,掠过了她,望向了队伍的最后排的殷之遥。 “最后排那个女同学。”程妄忽然开口:“没错,就是你。我在演讲的时候,希望你认真听,不要总和朋友窃窃私语。” 所有人都朝着最后一排望了过去,寻找被他点到的女孩。 目光,落到了殷之遥瓜兮兮的脸上。 殷之遥完全没想到,程妄居然会在新生大会上直接cue她,愣愣的...不知所措。 却见程妄嘴角淡淡一扬:“如果再让我看到你不乖,就要私下单独批评你了。” 威胁 程妄忽然cue到殷之遥,全校的同学都回过头,寻找被他点名的“幸运女孩”。 许若彤也皱起了秀气的眉头,不满地望了后排的殷之遥一眼。 女生们看到是她,虽表面上都作出鄙夷的表情,但眼底也有掩饰不住的歆羡。 程妄不是第一次作为学生代表在这样的场合里发表讲话,但是从来不会在这种场合里随便cue到女孩子。 平日里他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似乎对谁都很好。但恰恰如此,反而不会跟谁特别要好,尤其是女孩。 他和女孩的交往,从来礼貌且疏远。 况且,高一新生那么多女孩,也有不少低声窃语的,怎么他就偏偏看到殷之遥了呢。 女生们心里略有龃龉,只能归结于她运气好。 站在班级队伍最前排的班主任miss张,自然不会有女孩们那么多花花的心思,她回头严厉地瞪了殷之遥一眼。 殷之遥连忙噤声,不再和喻白讲话了。 * 放学的时候,殷之遥被miss张叫到办公室狠狠批评了一顿,灰头土脸地从办公室出来,背着小书包,垂头丧气地往家的方向走。 熟悉的自行车铃在耳畔响起来,殷之遥回头,见程妄从车上下来,跟她一起走在清幽凉爽的香樟树荫下。 他一靠近,殷之遥便感觉周围空气都高了几度。 “小鬼。” 殷之遥不理他,加快步伐朝前走。 程妄追上来,笑着说:“生气了?” 见他竟然这么无所谓,殷之遥停下来,忿忿地说:“你今天当众点我的名,害我被老师骂,还被罚写检讨。” “我点你的名,是因为在我讲话的时候,你不听。” 程妄推着自行车,走在她身边,理直气壮地说:“观察你很久了,全程就和你同学唧唧歪歪,我讲什么,你一个字没听。” “我...” 殷之遥无言以对,因为他说的没错。 虽然她们讲话的内容都是关于他的小八卦,但是他演讲的内容,还真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很多人都在偷偷讲话。”殷之遥低着头辩解道:“又不止我一个,你为什么不管别人。” “我为什么要管别人?” 她不服气:“那你为什么管我?” 程妄想了一下,嘴角扬起弧度:“好问题,留给你课后思考。” 殷之遥:...... “不过今年的发言,我有很用心地准备。”他继续说道:“所以你还是应该听一下。” 殷之遥闻言,望向程妄。 他笑容淡了下去,不笑,整个人看起来会显得很严肃,眉宇间给人一种坚定的硬朗之感。 “因为你是今年的高一新生,所以昨晚,我有很认真地写发言稿。” 殷之遥愣愣地看着他:“因为...我?” 程妄语调里带了几分不满:“不然还有谁。” 她瓜兮兮地问:“为什么?” 程妄惩戒性地拍了拍她的后脑勺:“感受到爸爸的爱了吗?” 殷之遥被他带得往前面突了突。 “......” 哦! 无论如何,她没有好好听他的演讲,的确是很不对,尤其...这份稿子还是用了心、特意写给她听的。 “那你能重新给我演讲一遍吗?”殷之遥期待地问他:“单独演讲。” “不可能。”程妄冷笑着,推车往前走:“错过了就没了。” 殷之遥连忙追上他:“爸爸,不是...哥哥!你再给我讲一遍吧。” “不讲。” “讲一遍嘛。” “那你先告诉我,新生大会的时候,你跟你同桌聊什么这么来劲儿。” “我们聊...”殷之遥眨巴着眼睛,望了程妄一眼,有点心虚。 “聊什么?” 她像是生怕被他看出来似的,囫囵地说道:“就聊女孩子之间的话题呗,不能告诉你。” “哦,明白了。”程妄不再多问。 殷之遥见他不追问,反而心虚了:“你明白什么啦?” “无非就是哪个男生长得帅,喜欢、暗恋、想追之类的。” “你别自恋了!” “真是在说我啊?”程妄剑眉拧了起来,无奈地问:“谁暗恋我,你那个长头发的同学?” 殷之遥一张小脸涨得跟红石榴似的,推开他,气呼呼地批评道:“模范学生居然这么恋爱脑!” “虽然是模范学生。”程妄倒是笑了:“毕竟年纪到了。” “年纪到什么了?” “该燥的时候了。” “......” 殷之遥觉得,面前这个笑起来带着坏的少年,和学校里女孩们所以了解的那个正直、礼貌、谦逊的模范学生程妄,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 如果告诉那些女孩,程妄会在下雨天玩滑板淋湿全身,她们绝对不会相信。 程妄显然不知道小姑娘的心思,骑着车慢悠悠地走在她身边,将一张演讲稿纸递到她眼前。 殷之遥接过稿纸,看到上面用手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楷字,还有不少划掉修改的地方。 字体遒劲有力,非常漂亮。 “不再单独给你做演讲了,自己拿去看,里面有一些学习方法,你自己掂量取舍,找到最适合自己的方法。” 殷之遥瞥了稿纸一眼,扭头说:“不要。” “不要算了。” 程妄顺手将稿纸扔进身边垃圾桶。 “哎!!!” 殷之遥连忙抱住他的手臂,阻止他的动作,一把夺过了稿纸,转过了身。 面对程妄的微笑,殷之遥别别扭扭地说:“扔了多可惜,我...我拿去送人,肯定不少女孩想要。” 程妄无所谓地说:“随你。” 她宝贝地将稿纸对折叠好,小心翼翼地放进书包的夹层中,一回身,看到乔正阳经过身边。 乔正阳和程妄个子看起来差不多高,不过程妄的身形要更挺拔一些,因此显得比乔正阳有精神。 而殷之遥也合理怀疑,乔正阳是穿了增高鞋垫儿,因为在家里感觉他就没那么高。 本来殷之遥以为他又要冷嘲热讽地对她说几句狠话,没想到乔正阳看到俩人走在一起,倒是什么也没说,更没打扰他们。 只是一个劲冲程妄坏笑..眨了眨眼,便离开了。 看着他的背影,殷之遥问程妄:“他什么意思?” 程妄耸耸肩,说道:“大概以为,我正在按计划对你用美人计。” 殷之遥:...... 她对乔正阳的智商充满同情。 * 晚上回去之后,殷之遥将程妄写的稿子逐字逐句地看了一遍,把一些实用的学习方法摘抄在了手帐本上。 她还从来没有这么认真地学习过呢,不过这次是心甘情愿地认真一回。 抄完了学习方法,她又换了一支荧光笔,在这一页手帐的末端,写下了“程妄”两个字,然后在名字后面绘了一只生定的小狗的简笔画。 画完之后,殷之遥看着这只小狗,傻傻地笑了。 好像...开始明白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 手机里,传来谢渊的短信—— “狗妹,给你炖了鸡汤,我给你送来了,在小区门口,出来拿。” 殷之遥欣喜地一跃而起,换上衣裳匆匆地跑出了门去。 没想到今晚居然还能有口福,开心! ...... 路灯下,殷之遥见到了谢渊。 自行车停在路灯下,暖黄的光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切分阴影。 他仍旧穿着那件熟悉的黑色t恤,脚上的运动鞋还是生日的时候殷之遥送给他的,他一直在穿,哪怕起了毛糙都舍不得丢。 一看到贱哥,殷之遥心里便感觉酸酸的,不管不顾地跑着过去,从后面抱住了他。 “贱哥,我好想好想好想好想你哦。” 谢渊拎着保温饭盒,怕汤水溅出来,所以手伸远了些:“你吃错药了?” 兄妹俩相处的时间并不长,绝大多数时候也是在拌嘴吵架,还从来没有这样正二八经地拥抱过... 果然是距离产生美。 殷之遥推开谢渊:“你才吃错药了呢,谁让你这两天都不来看我。” “不是来了吗。”谢渊笑着说:“怕露面太频繁,苏阿姨不高兴。” “才不会呢,妈妈其实人挺好。” 谢渊将装了鸡汤的保温饭盒递给了殷之遥:“和家人相处得好吗?” “还行。”殷之遥接过饭盒,迟疑了一下:“除了某个讨厌鬼。” “你新哥哥欺负你?” “他不是我哥!” “不要和他起正面冲突,要是被欺负了,告诉我。” 殷之遥重重点头:“贱哥帮我出头!” 谢渊揉揉她的脑门,骑上了车:“这会儿生意好,我先回去了。” 殷之遥恋恋不舍地看着谢渊:“哥,我周末回来看你。” “嗯。” 谢渊目送一步三回头的殷之遥背影消失在小路尽头,这才骑着车离开。 殷之遥走在小区的林荫路边,打开了饭盒,嗅着鸡汤浓郁的香味,迫不及待地就想尝尝。 然而,就在这时,有人从后面猛地撞了她一下。 殷之遥重心不稳,向前一个趔趄,虽然稳住了身体,但是手里的饭盒却飞了出去,掉在地上,鸡汤洒了一地。 殷之遥回头,看见乔正阳溜着他的滑板,和她擦身而过:“啧,男朋友半夜过来送温暖啊。可惜,吃不到了。” 殷之遥怒气上头,捡起地上的石头砸他:“乔正阳!你王八蛋!去死!” “这么小就早恋,当心我告诉你妈。” 乔正阳舒心畅意地溜达着滑板,出了小区门,扬长而去。 ...... 然而,他刚滑出小区没多久,在一个无人的林荫路口,蓦然被一道黑影给拉下了滑板。 滑板溜出老远,撞在电线杆上。 而他被一根无法挣脱的手臂扣住喉咙,拖到了黑漆漆的林子里,紧接着,腹部被猛挨一拳。 他不禁躬起了身子,缓解腹部传来的剧烈疼痛,抬眼,看到偷袭他的家伙,赫然竟是刚刚在小区门口和殷之遥说话的男人——谢渊。 此刻,在夜色笼罩下,他眸子里也没有了刚刚面对小姑娘时的温柔,取而代之的是凛然的寒意。 “你听到了吗,她刚刚...让-你-去-死。” 谢渊一字一顿地说着,粗壮有力的手臂,紧紧扣住了乔正阳的喉咙,锢得他简直喘不过去来,脸色胀得通红。 乔正阳死命挣扎,满脸恐惧,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这张宛如修罗恶鬼一般的脸庞。 “再欺负她,你试试看。”他声音冷得像冰。 然而就在他松开乔正阳的一瞬间,身后,有人走过来,扣住了他的手腕,一个过肩摔,将毫无防备的谢渊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穿着运动衫夜跑的程妄,将乔正阳揪了起来,拉到自己身后:“搞什么。” 谢渊从地上爬起来,感觉自己的右臂好像有点骨折了。 面前这少年...看似静如深流,没想到下手这么狠,身手绝对是练过的。 谢渊威胁乔正阳的目的已经达到,无需再和这人发生冲突。 他单手推起路边的自行车,面无表情地离开。 待他走后,乔正阳才算缓过一口气,搭着程妄的肩膀,惊魂甫定地说:“妄哥,幸好有你,不然我要被那小子弄死了!” 程妄没说什么,将刚刚乔正阳掉在路边的滑板递给他,转身走出小树林。 乔正阳赶紧追上他,生怕谢渊去而复返。 程妄抬起他的下颌,看了看他脖间的勒痕,漫声问道:“下手挺狠,不像好人,你怎么惹到他了?” 乔正阳吐了口带血的唾沫,说道:“刚刚不就是撞了小屁孩一下吗,把她的饭盒弄洒了,她男朋友就这样搞我。” 程妄:“男朋友?” 乔正阳:“对啊,殷之遥她男朋友。” 跑腿 令殷之遥感到奇怪的是,自从那晚打翻了她的保温饭盒,被她骂了一句之后,乔正阳都很少来找她的麻烦了。 连拌嘴都少了很多,见了她也不搭理,匆匆地离开,像是怕了她似的。 这小子忽然消停下来,殷之遥还真有些不太习惯。 不过,这段时间正好军训,殷之遥每天都累得半死,也没有时间和精力去询问乔正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下午太阳最厉害的时候,教官会让同学们在树荫底下休息避暑,殷之遥坐在树下的青草地上,喻白给她递来了冰镇汽水。 殷之遥非常自觉地替她拧开了瓶盖,喻白冲她甜甜一笑:“谢了。” 殷之遥看着自己手里一口就解决大半瓶的可乐,有看看喻白跟抿白酒似的柔弱文件的模样,好奇问道:“你连瓶盖都拧不开,力气这么小,那你为什么多练练举杠铃啊?” 喻白嘴角咧了咧,能问出这种问题,看来她也是真.直女。 就在这时,下课铃声响了起来,教学楼里,几个男孩簇拥着程妄走出来,手里拎着篮球,朝着远处的篮球场走去。 他穿着干净的蓝白色校服,没挂拉链,露出了里面的枫叶红的篮球衫,衬得他皮肤显得格外白皙。 站在阳光下,仿佛整个人都在发光似的。 当然不只殷之遥看到他,周围一众女孩都望见了她,躁动地低声讨论着—— “程妄是校草没人反对吧。” “他简直就是我的理想型男友啊。” “也是我的。” “还有我。” “加一。” ...... 喻白转头问殷之遥:“程妄是你的理想型吗?” 殷之遥心跳莫名一突,脱口而出:“怎么可能!” “那我举个例子,假设他是你的理想型,而你却在他面前举杠铃,你觉得他会把你当女孩,还是当哥们。”喻白循循善诱道:“你看,周围这么多女孩都虎视眈眈盯着他,你觉得自己凭什么脱颖而出。” 殷之遥看看周围女孩们,她们的视线也都跟着程妄的身影,飘到了篮球场方向,看着他矫健飒逸的身影。 “力气大不算优势吗?” 喻白:“你自己觉得呢?” 殷之遥低头想了想,觉得喻白的话竟有几分道理,一本正经道:“那我再回去练练摔跤。” 喻白:...... 你想干啥! 这时,许若彤拿着保温杯走了过来,跟朋友们坐在了树下。 女生们一见她过来,仿佛见着正宫似的,赶紧闭上嘴,不再自由地讨论关于程妄的事情。 有跟许若彤熟识的女生,忍不住好奇心,问她道:“若彤,听说,你认识程妄啊?” 许若彤大方地笑了笑,朗声说:“是啊,我们两家都认识,他爷爷和我爷爷是战友,关系特别好,我们从小也是青梅竹马。” “青梅竹马”四个字一出来,不需要再过多地询问,女孩们顷刻间也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看来传言的真实性,没跑了,许若彤和程妄... 还真是一对儿。 女生们对许若彤流露出艳羡的神情,还掺杂着一些嫉妒。 毕竟门当户对、郎才女貌,这一对比,其他人心里的小火苗,也都显得黯然和逊色。 殷之遥低头揪扯着草坪,心里浮起一丝淡淡的惆怅。 是啊,他是那么多女孩的理想型。 可这个人却沉甸甸地悬在殷之遥的心上,成了她最珍贵的秘密。 ...... 军训解散后,穿着宽松迷彩服的女孩们,三三两两地走出田径操场。 殷之遥想要去食堂买麻辣土豆,回赠喻白刚刚请她喝的可乐。俩人跟着墨绿色的人流,朝着篮球场对面的食堂走去。 进过篮球场边,女孩们情不自禁地停留驻足,望着操场,看篮球场上高高帅帅的少年们打篮球。 殷之遥注意到,正前方的许若彤,自然也停下了脚步。 球场上男孩们恣意挥洒着汗水,时不时发出阵阵粗犷的吼叫声,肢体的接触与碰撞也相当有力量感,全场散发着青春的雄性荷尔蒙。 在一众高个子的男生中,程妄无疑是最耀眼的那一个。至少,殷之遥一眼就锁定了他。 他带球上篮,嘴角微弯,天然的笑唇给人一种友善的感觉,令人毫无防备。 然而,一切不过是假象,他的动作极具进攻型,好几个男孩阻截他,都没能防得住。 他轻盈起跳,上篮进球,场上沸腾了起来,爆出一阵响亮的欢呼,混杂着男孩和女孩激动的喊叫声。 殷之遥身边的女孩跟疯了似的,大喊大叫,就像看见了偶像的小迷妹似的,激动欢呼,大喊着学长好帅好帅,学长杀我一类的话。 程妄上篮进球的姿态,倒没激起殷之遥多大反应,倒是他捞起球衫擦脸上的汗,一晃而过的板块状的腹肌,让她有些心跳加速。 中场休息的时候,许若彤大大方方地朝着程妄走了过去。 一兜吃瓜群众交换眼神,纷纷朝她望去—— “有戏哎!” “传闻实锤了。” “你们的理想型...名草有主了。” “散了吧姑娘们。” 只见许若彤从书包里摸出一瓶汽水,递到了程妄面前:“程妄哥,给你。” 程妄用毛巾擦了擦汗,回头,看到她手里的易拉罐,礼貌地笑着说:“哦,谢谢。” 道谢之后,他却并没有接许若彤递来的汽水,偏头望见了人群最后排的殷之遥,冲她招了招手:“小鬼,过来。” 殷之遥指了指自己:“我?” “就是你,过来。” 殷之遥在女孩们疑惑的目光下,硬着头皮朝着程妄走了过去。 程妄从包里抽出二十块钱,递给殷之遥:“给哥哥跑个腿,去超市买瓶矿泉水。” “啊?” 殷之遥看看身边的许若彤,她轻轻咬了咬牙,略显不甘。 她接过钱,看了眼许若彤,用商量的语气小声说:“你不是...有水吗。” “让你去就去,话这么多。”程妄熟稔地轻轻推了推她:“剩下的钱,请你吃零食了。” 殷之遥接了钱,转身朝着小卖部走去,走远了回头,见程妄上场继续打球。 而许若彤仍旧拿着她的汽水,尴尬地站在操场边上,接受女孩们或质疑、或嘲笑的目光。 青梅竹马,不至于这样的待遇吧。 现在看来,似乎... 传言其实也不尽真实。 * 殷之遥给程妄买了矿泉水,匆匆地跑回篮球场。同学们基本都已经散了,因为班主任在群里说军训结束后还要回教室布置作业,只剩喻白还在等她。 殷之遥将一瓶苏打水递给了程妄,找补的十七块钱也都还给了他。 程妄没接,说道:“剩下的是给你的跑腿费,自己拿去买零食吃。” “不用。”殷之遥小声说:“我有钱。” 程妄接过矿泉水,拧开仰头喝了一口,擦了擦嘴角的水滴,对殷之遥道:“那你这是自愿给我跑腿了?” “你都当着那么多人叫我了,我拒绝,不是很不给面子吗。” 程妄扬了扬眉,粲然一笑:“你还挺在意我。” 殷之遥连声否决:“路上看到渴了的流浪狗,我也会给它买水的!” “小鬼,会不会说话。” 程妄不再瞎逗她,理了理她的迷彩装,衣领捋得平平整整:“行吧,等军训完,哥哥请你和你朋友喝奶茶。” 殷之遥小声问:“不是有人给你送水吗,干嘛还要让我买。” 程妄睨了眼操场一排的女孩,俯身凑近殷之遥,在她耳边小声说:“你以为这世界上真有白拿的好处?” “啊?” “拿了她们的水,就要给她们当男朋友,你说我亏不亏。” 他的湿热的呼吸拍在她耳畔,撩得她心痒痒的,耳垂挂了红梢,视线移到他的手边,看着那瓶苏打水。 “可是...”她又不甘地问:“那是许若彤,又不是其他人。” 程妄似乎毫不在意,捏了捏殷之遥软嘟嘟的小脸蛋:“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算了!我走了!” 殷之遥摆摆手,转身朝着远处树下的喻白小跑而去。 喻白看着殷之遥,显然有些不可思议:“看不出来啊,之之,你跟程妄这么熟。” 殷之遥红着脸道:“也没有很熟,就认识而已。” * 打完篮球热腾腾的乔正阳跑到程妄身边,看着他手里的矿泉水,说道:“怎么她只给你买了?” 说着便要来夺他手里的矿泉水瓶,但是程妄没有给,睨他一眼,轻描淡写地说:“不然?” “我...我是她...”口焦舌干的乔正阳虽然死都不想承认,但还是说道:“从法律上来讲,我才是她正二八经的继兄吧!” “小乔同学,自己心里没点逼数?”程妄用矿泉水瓶敲了敲他的胸口:“成天欺负人家,你还想让人家对你好?” 看着程妄和殷之遥这么要好,乔正阳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那我最近不是没找她麻烦了吗。” 程妄将喝空的矿泉水瓶扔稳稳地进垃圾桶,漫不经心说:“天上掉下个这么可爱的妹妹,不是给你欺负的。” 乔正阳感觉自己心态慢慢也有些改变了,一开始讨厌殷之遥,是因为觉得她和她妈妈霸占了自己的家,霸占了自己的爸爸。 但是看到程妄和殷之遥这么要好的关系,好像当一个好哥哥...也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乔正阳也是个固执的男人,死鸭子嘴硬,说道:“我当然不能对她太好,万一她抵挡不住我无边的魅力,爱上我,那就麻烦了。” 程妄冷笑:“好家伙。” “这年纪的小女孩,满脑子谈情说爱。”乔正阳嫉妒地说:“所以你也别太宠她,当心小鬼爱上你。” 程妄偏头朝着殷之遥离开的背影望了望—— 她迎着阳光,暖阳裹着她窈窕的身段,轮廓格外柔和。一阵风过,有她细碎的头发被撩得翩飞起来,青春又美好。 他收敛了目光,嘴角淡淡扬了扬。 长大 夜深了,殷之遥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窗外的月色清亮亮的,她索性坐起身,趴在窗台边,看着街道旁昏惑的路灯。 对面的白色小洋楼二楼卧房还亮着灯,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此时此刻,殷之遥脑子里闪现的...全是那个人,他恣意的眼神、敏捷的身姿、还有他说话时不自觉上挑的笑唇。 殷之遥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她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他产生这般悸动的心情。 只是她不敢去细想,程妄优秀得好像浑身上下都在发光,多看一眼仿佛都是亵渎。 她只能把这份悸动深深地埋在心底,不让任何人知道。 ...... 放学的时候,程妄约了殷之遥在学校后山见,顺便把他的滑板也带上。 课堂上,殷之遥将手机夹在书页里,偷偷给贱哥发短信,说今天有点事情,暂时不回家了。 本来以为贱哥会询问原因,没想到他果断回了信息:“行。” 殷之遥有些疑惑:“这么爽快?” 见谢渊没回,随即她又道:“你得绝症了?” 贱哥:“......” “少看点傻瓜电视剧。” 狗妹:“就很奇怪啊,不像平时的你。” 俩人相处时间虽然只有两三年,但是不得不说,对于他的性格,殷之遥相当了解。 那晚他手臂被程妄给掰骨折了,现在缠着纱布,不想让殷之遥看到,否则她又会十万个为什么。 在殷之遥面前,谢渊都是寡言温柔的哥哥形象,很少显露暴力痕迹,哪怕是为了保护她。 贱哥:“最近有点感冒,怕是流感传染给你。” 狗妹:“你身体不是挺好的吗,怎么会生病。” 贱哥:“怎么,还不让人生病了。” 狗妹:“不是这个意思,那你病好了就来找我!” 贱哥:“好。” 就在这时,一只粉笔头凌空飞了过来,打在了殷之遥脑袋上。 “殷之遥,出去玩你的手机!”英语老师对殷之遥本来就有成见,满脸怒意地望着她:“getout!” 殷之遥吓了一跳,连忙站起来:“sorry,mrzhang。” 身边的喻白小声提醒:“是miss,不是mr。” 殷之遥抓抓脑袋。 “就你这水平,能进南城一中是见了鬼了。”英语老师看着殷之遥这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愤声道:“明天把你家长叫来!” “......” 走出教室门的殷之遥,差点摔了一跤。 请家长永远是学生的噩梦,不管多么顽劣的学生。 * 放学后,殷之遥被老师请到办公室“座谈”了好一会儿,miss张才放过她。 她出办公室之后,简直就跟放风的狗子似的,抱着滑板,如箭一般冲到了学校后山。 后山临湖,山青水碧,有一块未经开发但相对比较平坦的空地,且周围人烟稀少,所以成了学校里一些男孩“干坏事儿”的聚集地。 远远的,殷之遥望见了程妄。 他依旧穿着校服,里面是一件黑色的底衫,脖子上若隐若现挂着一条装饰的小链子,顺着修长的颈子蔓入衣领。夕阳的余晖正好落在他的侧脸,照着他温和的脸庞。 她平复着呼吸和心跳,以及紧张躁动的心情,缓慢朝他走去... 每一步,心脏都好像跳得更快。 “等你很久了。” 程妄全然没注意到小姑娘的心理活动,接过了她手中的滑板,自顾自地溜了起来。 经过她身边,带起了一阵风,殷之遥似乎嗅到了他身上若有似无的淡薄荷味。 有点像烟草,但她不敢确定。 “放学老师叫我去了办公室。”殷之遥瓮声瓮气地解释道:“所以,来晚了。” 他回身,散漫地问:“老师叫你去办公室干什么?” “上课跟人发短信。” “笨蛋。” “我才不是笨蛋。” “叛逆得这么明显,还不是笨蛋?” 殷之遥无言以对,程妄说得有道理,毕竟请家长这种事,换了谁都不会痛快。 自作自受,很不聪明,不像他,老师同学面前是模范生模样;到了她跟前,又换了副落拓不羁的面孔。 程妄脱了校服外套,露出了里面的黑色短袖t恤,短袖下是白皙的手臂,线条流畅,漫着青色的血管脉络。 他顺手将校服扔给了殷之遥,让她帮忙着保管,俨然把她当成自己的小跟班。 要是换了其他人,敢把衣服扔她身上,下一秒她就能把衣服暴躁地撕两半。 以前贱哥总叫她暴躁妹,因为她脾气坏,力气大,打人还特别疼。简直无法无天、野蛮生长。 但是面对程妄,殷之遥没脾气,不仅没脾气,反而越发变得有女孩子的模样了。 程妄在她面前来回溜着滑板,微风撩动着他的刘海,露出了高挺的额。 阳光落在他的身上,照耀着他白皙的皮肤,他仿佛永远属于夏天。 殷之遥嗅到了衣服上真的有烟草的味道。 “你抽烟啊?” “没有。” “我都嗅到了,你衣服的味道。” 她就知道程妄真的没有表面上的那么听话,他骨子里还隐藏着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那场大雨,她偶然间看到的他,仿佛才是他最真实的样子。 程妄溜着滑板,停在她面前,玩味地看着她:“好端端的,闻我衣服干什么?” 殷之遥仿佛做了亏心事一般,赶紧放下了衣服:“才没有呢。” “最好没有,不然我会以为你对我犯花痴。” 殷之遥被他轻佻的嗓音撩的心脏扑通乱跳,一股脑将衣服扔在了草地上:“别自恋了!” 程妄笑了笑,转身又溜远了去。 殷之遥犹豫片刻,捡起衣服,小跑追了上去,却见他顺着阶梯边的平滑坡道径直滑了下去。 坡道很窄,仅仅只有滑板的宽度,他踩着滑板,沿着坡道往下溜,速度极快。 殷之遥看得心惊胆战,连忙喊道:“你快下来,很危险!” 程妄滑下了阶梯,凌空翻转滑板,稳稳落地,一个漂亮的回身,遥望着小姑娘,露出一抹恣肆的微笑:“担心我啊?” 殷之遥松了口气,忽然又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似的,局促地转身往回走。 程妄抱着滑板三两步爬上阶梯,追上了她:“滑板运动就是这样,你要是看着害怕,就在远处等我。” “我才不害怕咧。” “想不想玩。”程妄将滑板搁在她面前的平地上:“哥哥教你。” 殷之遥试着将右脚踩在滑板上,不过想着程妄刚刚的动作,心头有些发怵,脚缩了回来:“算了,我不会。” “你别做危险动作,就慢慢滑。有我在边上看着,摔不了。” 殷之遥在他的鼓励下,试着踩上了滑板,然后慢慢地向前滑着,时不时回头望望他,确保他跟在后面。 “尽管滑你的。”程妄手揣兜里,慢悠悠地跟在她身边:“老看我做什么。” 殷之遥滑了几步,感觉自己像刚学步的小孩似的,笨拙又丢人,索性停了下来,对他说:“不滑了。” “不喜欢?” “不是。”殷之遥咬咬唇:“你自己玩吧,你的时间本来就不多,光教我了,多没意思。” “看不出来。”程妄单手搭在了她的左肩上,懒散地说:“这么体贴哥哥?” 他的手臂隔着薄薄的衣服,热感传到了她的皮肤上,殷之遥感受着左肩的负重,好像重得她站都站不稳了似的。 一阵阵眩晕。 程妄看了看手表的时间,说道:“行了,今天就这样吧,我得回去了。” 殷之遥自觉地捡起了滑板,并且将校服递给他,转身离开:“拜拜。” “跑什么。”程妄叫住了她:“一起回去啊,反正住的这么近。” 殷之遥默默地走回到了他身边:“我可以跟你一起出校门。” “行吧,你说了算。” 这个时间点,学校里的同学们都走得差不多了,校园空空寂寂,种满了法国梧桐的林荫道下,只有他们俩人。 程妄走在前面,殷之遥像个小跟班一样,抱着他的滑板跟在后面。 她真的很喜欢和程妄呆在一起,什么话都不说,呆在一起,跟在他的身后,殷之遥就觉得很满足。 但殷之遥猜测,肯定不止一个女孩这么想。 他就是那么优秀啊。 念及至此,殷之遥又感到一丝小惆怅。 “诶。”殷之遥唤了他一声。 程妄没有回头:“诶什么诶,我没名字吗?” 殷之遥有些不太好意思地唤了声:“程妄...” “没大没小,该叫什么。” 她想了想:“学长。” 程妄回头,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小白眼狼,叫哥哥。” 殷之遥绯红的薄唇浅浅地抿了起来:“你明明就不是我哥哥,为什么要当我哥哥。” “不然?”程妄眼角弯了起来,修长的指尖摸了摸自己的唇:“难道给你这小鬼当男朋友?” 殷之遥心态炸裂! “谁要你当男朋友!!!”她涨红着脸,激动地指着他:“做梦!” 他迈着懒散的步子,跟在怒气冲冲的暴躁小妹身后:“别气了,反正也当不了你多久的哥哥了。” 殷之遥憋闷地回头望他:“为什么?” “我是毕业班的。”程妄懒懒解释道:“马上要去念大学了。” “噢...” 殷之遥心里一下子有点失落,闷声道:“还有一年嘛。” “一年很快的,转眼我都十八岁了。”程妄说道:“你很快也会长大,肩上的责任越来越多,快乐也会越来越少。” 或许是关于离别的话题过于沉重,殷之遥默不作声地跟着他,像一条小尾巴。 程妄见她没回应,回头,看到殷之遥绯红的眼角。 他俯身捧住她的后脑勺,缓慢靠近了她,盯着她的眸子看了半晌,惊奇道—— “小鬼,你该不会...要哭了吧?” 公交 殷之遥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矫情,以前她和弄堂里一堆男生打架,挨了揍都不会掉眼泪。 青春期的烦恼,真的好多好多呀。 程妄粗砺的指腹,揉了揉她的眼角,指尖揉出微微的湿润。 他摩挲着指尖,难以置信地说:“靠,还真哭了?” “没有。”殷之遥挣开他,后退了几步,用袖子擦擦眼睛:“进沙子而已。” 程妄显然不相信,抱着手臂望她:“哭了就是哭了,进什么沙子,南城绿化这么好,哪有沙子给你进。” 殷之遥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只能咬着牙,背着手,强忍住眼眶里打转的泪水。 好矫情呀,她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了! 受不了自己了! 程妄面对女孩掉眼泪,着实有点无奈,耐心问道:“到底哭什么,我没欺负你吧。” 殷之遥使劲摇头。 “你不肯说,那我就只有猜了。” 殷之遥憋红了脸,着急地说:“你不准猜!” 程妄有点看不懂眼前这姑娘,又问道:“是不是家里遇到什么事了?有没有哥哥能帮忙的?” 殷之遥依旧摇头,一边想着“他怎么这么好”,一边想着“我真的要完蛋了”。 她将滑板还给了程妄,破罐破摔道:“以后我们就不见面了。” 说完,转身就跑。 “你这小鬼!”程妄三两步追上了殷之遥,不客气地揪住她的衣领:“我真没欺负你吧,怎么随便食言。” 殷之遥也不知道该怎么讲,她不是特别聪明的女孩子,但即便不聪明,她也知道,再和他接触下去,她真的真的就要完蛋了。 “你知道滑板我不能带回家,我爷爷,特恐怖。”程妄无奈地像哄小孩子一样,对她说道:“你帮哥哥这个忙,哥哥以后对你好,行吗。” 殷之遥近距离地看着他英俊的脸庞,感受着他近在咫尺的呼吸,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不能思考了。 她赌气地说:“我才不...不要你对我好。” 程妄眉头拧了起来,是真的感觉有点困惑:“是不是你们这个年纪的姑娘,都这样?” 殷之遥知道,自己在他心里肯定已经变成“怪女孩”了,她甚至有点绝望。 她跺跺脚,接过了滑板,依旧闷着气,一言不发。 程妄松了口气:“咱们也才隔着两个年级而已,感觉交流起来都有代沟了。” 殷之遥看着他,眼底有委屈:“你觉得跟我有代沟吗?” “也许不是代沟,我一直不太懂女孩的心思。” 程妄轻松随意地说道:“为什么你一会儿讨厌我、一会儿喜欢我,为什么哭,我都不懂。” 殷之遥庆幸他不懂,如果懂了,他肯定不搭理她了。 殷之遥叹了口气:“我会帮你保管,你要玩的时候,就给我发短信。” “那你要把你的手机号给我。” “184209...”殷之遥念了一半,停了下来。 程妄:“嗯?” 继续啊。 殷之遥看着他,真挚地问:“你不需要记下来吗?” 程妄粲然一笑,指了指自己的脑子:“妹妹,几个数字而已。” “哦。” 殷之遥念完了自己的电话号码,想起之前女生们对于程妄的议论,说他是个特别聪明、智商特别高的人。 殷之遥从来不知道完美的人是什么样子。 但是在她眼里,程妄,近乎完美。 ...... 走出校门,街边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程妄对殷之遥道:“今天要回老宅,爷爷派车来接我了,我先送你回去。” “不用不用,我自己坐公交或者走路,反正近,两公里不到。” “顺路了。” 殷之遥连连摆手:“你不是说你家爷爷特恐怖吗,滑板都不让你玩,要是他知道你送女孩回家...” “怕什么,你是邻居家的妹妹,乐于助人不行吗。” “不了不了。” 程妄索性不再勉强:“那再联系。” 殷之遥看看天色,的确很晚了,独自步行回家也不安全,索性走到了公交车站边,耐心地等待着公交车。 她看着手中的滑板,轻轻叹了一口气。 明明知道应该拒绝,但她就是拒绝不了他提出的任何请求。 要毕业了怕什么,大不了... 大不了拼命一把,努力考上他的大学。 庆幸的是,她还有三年的时间可以努力,一步一步慢慢向他靠近。 殷之遥心里似乎有充满了能量,也鼓起了勇气。 公交车进站停靠,殷之遥上了车。 这个时间,车厢里比较空旷,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乘客,各自低头玩着手机。 殷之遥来到后排位置坐下,车门正要关上,似还有乘客要上车,于是司机不耐烦地将车门打开:“快点。” 殷之遥看到这位姗姗来迟的乘客,是程妄。 一时间,有些恍然。 程妄上车之后,对司机粲然一笑:“不好意思。” 他的笑容似乎有化解不良情绪的能力,和司机对视了一眼,司机态度立马好转:“年轻人,刷卡还是投币。” “投币吧。” 程妄在校服裤兜里摸了半晌,最后摸出一张一百的钞票,准备投入币箱里。 司机连忙制止他:“这么大一张,我这儿可没法找补。” “不用找。” 在他准备投币的时候,殷之遥按住了他的手,同时摸出自己的公交卡帮他“滴”了一下。 “谢了。”他对她爽朗一笑。 殷之遥紧抿着唇,揪着他的衣袖,走到公交车的最后排坐下:“你没有公交卡?” 程妄反问:“你看我像有公交卡的人吗?” “所以零钱也没有?” “零钱有点脏,不会带在身上。” “你上次还给我钱买水呢。” “那是从乔正阳包里拿的。” 殷之遥:...... 无言以对。 这很像程妄的作风,他浑身上下干干净净,看起来是特别讲究的男孩。 她猜测他可能有点洁癖吧。 “不是有司机来接你吗,为什么来坐公交啊?”她好奇地问。 “答应了要对你好,当然要护送你回家。” 说着,他望了望窗外,补充道:“天都黑了,女孩子家不安全。” 夜幕已然降临,淡黄色的路灯时不时地透过车窗照耀进来,在他英俊的脸庞上闪烁着斑驳的光。 这番话把殷之遥的心烤得暖烘烘的。 ...... 公交车停了下来,等待着红灯通行。 殷之遥用余光扫了他一眼,见他闭着眼睛小憩,才敢光明正大地看他。 他睫毛长而密,轻轻扫下来,覆着眼睑。鼻梁很挺,薄薄的唇自然上扬,让人忍不住产生想要触碰的欲望。 他闭眼小憩的样子,柔和而安静,在这一瞬间,世界仿佛也为他停止了喧嚣。 在车辆再度启动的时候,惯性使然,殷之遥的腿,不小心和他的腿...碰到了一起,轻轻地贴合。 心仿佛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酥酥麻麻的感觉漫遍全身。 而程妄浑然不觉,睁开眼,看了看手表时间,然后继续闭眼小憩,囫囵地喃了声:“好慢。” “公交...是有点慢。”她感觉说话的声音都快不属于自己了。 公交车时走时停,她的膝盖时不时就会碰到他,随意而又...很刻意。 她仿佛正在做着什么亏心事一般,紧张得要死了,脸蛋胀红。 “到站了吗。” 程妄忽然出声,吓了她一跳,腿迅速挪开,整个人扒拉在窗户边,瞪大眼睛惊恐地看着他。 程妄见殷之遥反应如此激烈,眉头微蹙:“你干什么?” “没、没什么。” “你这反应...有点做贼心虚。”程妄一双狐狸眼还是相当老辣的,望着面红耳赤的小姑娘:“你对我做了什么?” “我没有!”殷之遥都快哭了:“我没有做什么,真的没有。” 程妄不敢逼她,生怕这小孩一不开心,闹脾气又把滑板还回来。 “行吧,做什么都能忍,谁让你是我女儿呢。” 这梗还过不去了是吧! “真的...” 殷之遥小声而又无力地辩解:“没做什么。” 程妄伸了个懒腰,t恤上移,露出了他的劲腰。 殷之遥一扫而过,似乎看到肌肉的弧线。 她觉得自己简直像个心怀鬼胎的女流氓。 “感觉坐了好久。”程妄揉了揉眼睛:“还没到吗?” 殷之遥赶紧起身,去查看前方的报站显示屏。 看到站点,她愣了一下子,然后强装镇定地坐回来:“哥哥,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殷之遥哭唧唧地说:“我们坐过站了。” qaq。 办公室 程妄和殷之遥在就近的站点下了车,来到马路对面,重新上了回程的公交车,花了比平日多两倍的时间,终于回了家。 殷之遥心里很愧疚,觉得自己耽误了程妄的时间,所以一直闷闷的没有说话。 程妄倒是无所谓,尽职尽责地将她送到了家门口:“走了,早点睡,别熬夜。” “晚安。” 殷之遥盯着他的背影看了许久。 身边传来乔正阳“啧啧啧”的声音:“女人果然都是大猪蹄子,都学会脚踩两条船啦。” 殷之遥被吓了一跳,转头看到乔正阳倚在篱笆墙边,似笑非笑。 “谁脚踩两条船!” “那天晚上给你送鸡汤那男的,一条船;我哥们程妄,两条船。”乔正阳掰着手指头计算道:“你行啊,我还说让程妄套路你呢,敢情你才是老海王了。” “是家庭作业太少了,还是高三生活太无聊了。”殷之遥重重撞开他:“年级倒数第一,还在这儿管我的事呢。” “靠,你这家伙吃什么长大的!力气这么大!” 轻轻撞他一下,差点给撞出内伤来。 殷之遥嘲讽地看着他:“辣鸡。” “你个倒数第一,还说我辣鸡。” “走开,讨厌鬼。” 乔正阳看着她噔噔上楼的背影,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她和程妄也没相处几天,俩人好的跟亲兄妹似的,对他就从来没好脸色。 当然,乔正阳也不稀罕她的好脸色,因为他本来就不喜欢妹妹,也不想要妹妹。 但是吧...有对比才有伤害。 乔正阳揉揉鼻子,心情不太美丽。 * 晚上,殷之遥为请家长的事情发着愁,不敢告诉苏文芮,只能忐忑地给贱哥打电话。 “哥哥哥哥哥!” “变成鸡仔了吗,咯什么咯。” “哥哥,明天你来一下学校好不好?” “为什么?” 殷之遥敛着眉头,犹犹豫豫地道:“英语老师说她想见你。” “见我?” 殷之遥忍着鸡皮疙瘩,一顿尬夸:“嗯,她听说我哥哥是全世界最好的哥哥,所以想请最好的哥哥去学校喝茶聊天,谈谈怎么关爱未成年儿童的身心健康。” 声音越说越小,没底气。 谢渊拆穿了小姑娘的把戏,无语道:“所以就是请家长?” “一定程度上,可以这么说。” 谢渊无情道:“叫你妈去。” 殷之遥跪在床上,连声恳求道:“求求了,真的求求了!我没辙才会找你的。贱贱哥,全世界最好的贱贱哥。” “我比你大不了多少,你的老师不会善罢干休,说不定连我一块儿骂。” “你打扮成熟点,帽子戴上,今晚熬熬夜,别剃胡须,看着就跟个中年老男人似的!” “我还为了帮你请家长的事,熬夜不睡觉,我欠你呢?” “呜,贱哥,求求了。”殷之遥趴在床上五体投地:“我给你跪下了。” 谢渊虽然没有明确地答应他,但是也没有拒绝,只说考虑一下。 以殷之遥对他的了解,这事儿就算妥了。 贱哥虽然只比她大几岁,却是相当靠得住的一个人,只要他没有明确拒绝的事,多半也就答应了。 殷之遥放心地去睡觉了。 * 次日,谢渊穿了件成熟的衣裳,戴着能遮住半张脸的帽子,来到了南城一中。 门卫拦住了他,询问情况。 谢渊报了殷之遥所在的班级和班主任的名字,说是过来见老师的家长。门卫没有怀疑,让他登记了信息,也就放他进去了。 南城一中位于市中心,没有扩建的空间,因此学校很小。 入门是圆弧形的田径操场,操场两侧是绿茵道,穿过郁郁葱葱的法国梧桐,正对面就是一栋三角建筑的教学楼,教学楼三面弧射,正中间的圆弧形落地玻璃窗,属于教室办公区。 谢渊没有直接去办公室,而是去了殷之遥所在的教室,准备叫上小姑娘,俩人一起去办公室。 正好手机里收到了一条来自“狗妹”的短信:“哥哥,我在三楼走廊等你哦,你来了没?” 谢渊懒得回她,径直去了三楼的走廊。 殷之遥头上扎了个马尾小啾啾,穿着清新的蓝白校服,趴在窗台边,朝着楼下探头探脑地观望,神情似很焦虑。 谢渊远远看见了小姑娘,正要朝她走过去。 然而下一秒,程妄抱着篮球,从楼梯口上来,与他撞了个正着。 那晚在小树林里黑漆漆的,也不见得能认出脸来,程妄只觉得他身形颇为熟悉,又瞥见了他骨折缠绷带的手臂。 “站住。” 擦身而过的瞬间,程妄叫住了他:“你是...那晚对我朋友动手的人。” 谢渊停住了脚步,却没看他,淡淡道:“怎么,还想把我另一条手臂也折了?” “我对你另一条手臂没兴趣。”程妄走到他面前:“你是来找乔正阳的妹妹?” “她不是他妹妹。”谢渊嘴皮翻了些皮,抿抿唇,一字一顿道:“不-配。” 程妄与他隔着几米,却已经能感受到这家伙身上充盈着浓重的戾气,绝非善茬。 “配不配,跟你有什么关系。”程妄双手插兜,嗓音微扬:“你谁啊?男朋友?” 谢渊沉声道:“跟你也没关系。” “她今天要请家长。” 程妄上下打量了谢渊一眼,见他穿着老式的皮夹克,头发略显凌乱,下颌还留着青色胡茬。 他何等聪慧,自然一眼就看出了谢渊来此的目的:“看着的确比那日要老几岁,但你想装成她家长,还显嫩了些。” 谢渊一个字也不想再听他废话,提步欲走。 身后,程妄不紧不慢地说:“这里是南城一中,全省第一流的高中,老师都不是吃素的,每个学期都会开除一两个违纪的学生。如果你真为了她好,就别跟着她胡闹,把她爸爸叫过来。” 谢渊的脚步,蓦然顿住,回头望了他一眼。 “看什么。”程妄挑起了下颌:“又想动手吗?” 谢渊眼神里酝着紧绷的力量,嗓音低沉沙哑:“她没有爸爸了,我就是她爸爸。” ...... “好慢呀。”殷之遥看看时间,马上就是最后一节课了,怎么贱哥还没来。 “别急,说不定已经进校门了。”喻白在边上安慰她。 殷之遥摸出手机给谢渊打电话,焦急地说道:“喂,贱哥,你在哪里,怎么还没到啊?” “什么,不来?你怎么能不来了?你都答应我了!” “你没答应,但是也没有拒绝呀!” “谢渊,你...坑我呀!” 喻白问道:“怎么回事?” 殷之遥挂了电话,哭丧着脸说:“完了,我哥说不来...” 喻白皱眉:“不来?” “明明都说好了,他没有拒绝,就表示肯定会来,怎么忽然变卦了呢。” 殷之遥想不明白,她从十二岁那年开始,就一直和谢渊生活在一起,这么多年,谢渊从来都没有让她失望过。 圆弧行政大楼那边,班委黄莉莉走过来,对殷之遥不善地笑道:“miss张让你现在马上去办公室。” 殷之遥哭丧着脸,望了望喻白,喻白拍拍她的肩膀,说道:“乖乖跟老师认错,态度诚恳点。” 殷之遥鼓起勇气,朝着办公室走去。 大不了就是再挨一顿骂吧,她又不是没有挨过骂,从来就没怕过,这次也一样。 办公室很安静,不少老师都已经下班离开了。 窗边挂着一盆绿色的吊兰,英语老师miss张就坐在靠近落地窗的办公桌边批改作业。 在圆弧形办公室的另外一张桌边,作为班委的程妄,也在帮着自己的班主任整理学生名册。 他穿着规整的校服,坐在班主任身旁的椅子上,颀长漂亮的指尖拎着一支圆珠笔,正在名册上勾勾画画。 殷之遥进门的时候,他稍稍抬头,恬淡的视线轻扫过她的脸庞。 看到程妄的一瞬间,殷之遥有点万念俱灰的绝望感。 miss张见殷之遥进来,扶了扶自己的方架眼镜框,严肃地问:“殷之遥,你家长呢?” 殷之遥磨磨蹭蹭走过去,心虚地说:“妈妈忙。” “忙什么?” 殷之遥硬着头皮道:“公司的事情。” “忙得连请家长都不来吗?” miss张看到她就是一肚子气,愤声说:“我看是你压根没告诉你妈请家长的事吧!” 殷之遥的手紧紧抠着衣服角,都快抠出洞来了。 “看来是要我亲自把你的家长请过来了。”miss张说着翻开了抽屉,翻出了家长联系册。 殷之遥终于从嘴巴里挤出了几个字:“miss张,我错了。” “这时候知道miss张了,怎么不叫mr了?” “我真的知道错了。”殷之遥认怂认得很快。 miss张翻出了殷之遥的开学测试试卷,拍在桌上:“你看看你考的什么,连最基本的作文句型都写不连贯,语法掌握也是一塌糊涂,你初中是不是没学过英语,我简直怀疑你怎么通过升学考试考进咱们一中的,你是不是抄了别人的试卷?” 抄袭的指控只非常严重的,殷之遥连忙解释:“我没有,我就是...” “就是什么!” 她的嗓音渐渐弱了下去,心虚地说:“就是运气好,蒙的选择题...全都对了。” 的确是运气好,而且好到飞起那种好,在身边同学基本考入普通高中的情况下,殷之遥凭借一张沾着狗shi运的高分英语机读卡,顺顺利利摸到了名校南城一中的门槛。 即便是最后一名,好歹也顺利进来了。 “你说什么?”miss张也蒙了:“你的英语选择题...都是猜的?” “也不全是,有一些是自己做的。”殷之遥低着头,弱弱地说:“不过都做错了。” miss张简直被殷之遥气得发抖了,指着她,手都在抖:“你...你...” 程妄背对着他们,反而忍不住笑了。 他的班主任立刻望了他一眼,他迅速收敛笑容,严肃地继续手边的整理档案工作。 miss张对殷之遥彻底无语了:“成绩这么差的,上课还不好好听讲,让你请家长也请不来,殷之遥,你到底还想不想考大学?” 殷之遥很羞愧,不是因为miss张的话伤了她的自尊心,而是因为...程妄就在边上,见证着她这么烂的成绩、这么不好的表现。 最不堪的一面,都让最好的他看到了。 殷之遥脸红了,眼睛也跟着红了。 程妄瞥了她一眼,看到她可怜兮兮地躬着身子,双手交握在身前,有些无措,余光还有意无意地往他身上瞟。 程妄虽然和她接触不多,但是知道这小姑娘心思敏感,要强得很。 “陈老师,我想起来还有试卷没有写完,放学前要交了。”程妄对自己的班主任道:“我现在能离开了吗?” 班主任立刻道:“怎么不早说,让你来帮我做事情,是在不耽误你学习时间的前提之下嘛,快去快去。” 程妄站起身,礼貌地退出了办公室。 他一走,殷之遥立马松了口气,紧绷的身子也缓了下来。 miss张似也觉得措辞有些过分了,于是缓口道:“老师也不是要骂你,只是希望你能明白,考大学虽然不是唯一的出路,却是绝大多数人最好的出路。” “我知道了,张老师,以后我一定好好学习。” “你跟我保证没用,我还是得和你父母聊聊。” 殷之遥睁大了眼睛,看着miss张在厚厚一沓的家长练习册里找到了她的名字,然后按照上面留下的电话,拨了过去。 殷之遥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刺激地看着miss张。 很快,电话接通了,miss张开口道:“请问是殷之遥的父亲吗?我是学校的张老师。” 电话那一端,谢渊清了清嗓子,用低醇粗厚的嗓音道:“张老师,您好,您好。” “是这样的,我让殷之遥今天请家长来学校,不知道她告诉你没有?” “说了,但是我这里边生意忙,脱不开身,抱歉,有什么话您就在电话里讲吧。” miss张不满道:“不管工作再忙,孩子总要管教的吧,如果将来她考不上大学,没有好的前程,你这么辛苦不也白忙活了吗。” “老师您说的很对,是我不好。” 谢渊非常配合地帮殷之遥打了掩护,殷之遥见miss张神情缓和,终于松了口气。 贱哥虽然关键时候掉链子,但还没有彻底把她卖干净。 就在殷之遥正要缓一口气的时候,却听电话里谢渊说道:“老师,您别对这小丫头客气,她是吃硬不吃软的,有什么作业尽管给她加。这丫头就是整天闲的慌,罚背诵发抄写,尽管招呼。” 殷之遥:...... miss张放下电话,对殷之遥道:“你父亲说了,让我好好地管教管教你,这样吧,课本第一单元的课文,先抄二十遍,一周内给我背下来,先培养培养语感。” 殷之遥垂头丧气地走出办公室,坐在楼梯口,托着腮帮子,为miss张的布置的“任务”发愁。 抄写就算了,还要她背下来,小学初中背语文课文都要了她的命了,更遑论背英文课文,还限时一周内,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就知道贱哥不会这么轻易地帮忙,肯定有后招等着她。 “没想到你成绩这么差。” 身后,一道悠扬有磁性的嗓音响了起来。 殷之遥回头,看到程妄倚在楼梯扶手边,手揣裤兜里,步子轻盈地踮下楼梯。 看到他,殷之遥下意识地理了理自己的头发:“我成绩本来就不好。” “那就巧了。” “什么巧了?” 程妄走到她身边,散漫地说:“我成绩正好还不错。” 殷之遥知道程妄成绩好,说起来谁又不知道,高三的年级第一名,还要超第二名五、六十分的神级学霸。 她躺平任嘲:“我小学初中的学校都很一般,连考上南城一中都是靠运气。” “跟学校没什么关系,主要还是脑子的问题。” 殷之遥见他果真开始嘲讽她了,有些憋闷,但更多的是羞愧,羞得不想在他面前多逗留一秒。 “是啊是啊,你看到了,我这么差,你不要理我了!” 说完,她转身要走。 程妄拉住了她的手:“成绩差、脾气炸,说两句不到就炸毛。小鬼,你长这么大还没被打死的,也是奇迹了。” 殷之遥羞愤地望着他:“那你打呀。” 程妄笑了笑,拉起她的手腕,扯着她大步流星朝图书馆走了过去—— “哥哥舍不得打你,只好帮你补课了。” 笨蛋 南城一中的图书馆不大,分为书籍借阅区和自习区。 自习区的木质长方桌边,坐着一些正在埋头苦干的高三生。 殷之遥坐在靠窗的桌边,摸出英语课本,像绘涂鸦一般誊写着课文。时不时用余光去瞥坐在她身边的程妄。 程妄很快便做完了一套数学综合试卷的一面,翻了页。 日暮西沉的阳光透过窗户折射在他英挺的侧脸上,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泽,安安静静。 他修长的指尖捏着试卷一角,另一只手握着笔,在草稿纸上快速地演算。 字很漂亮,哪怕只是随手写来。 殷之遥的心思全放在了身边的少年身上,知道他拎着笔,敲了敲她的脑袋。 “嗷。”她吃痛地低低叫了一下。 程妄的笔端敲了敲她的本子:“你画画还是默课文?” “课文啊。” “重写。” “什么!凭什么!” “太乱了,重写。”程妄重复道:“好好写。” 殷之遥都抄到第三遍了,程妄居然叫她重写,这也太过分了吧! “英语老师没有规定字体。”她看着笔下带了涂鸦艺术感的英文字体,嘟囔道:“你还管这么多。” “我也可以不管你。”程妄说着便要起身:“你自己抄,不陪了。” 殷之遥心跳一空,下意识地就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角,嘟着嘴,憋闷地说:“重写就是了。” 程妄重新坐了下来,翻开了新的一页纸,然后展开课本放到她面前,耐心指导道:“一边写,一边默,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地默清楚,别搞艺术字,抄写的目的是记忆。” “要求这么多。” “不是说让你一周内把课文背下来吗,抄完这几遍,就差不多能背了吧。” 殷之遥立刻反驳道:“怎么可能!你抄几遍就能背下来啊?” 程妄:“我看一遍,就能背下来。” 殷之遥:...... 她乖乖听程妄的话,埋头专心地默课文,便默边记,抄完一遍之后,发现程妄的数学试卷也写完了,拿出了另外一本总复习纲要,开始勾勾画画。 这做题速度,也太快了吧。 他说道:“周末没事的话,我来找你。” 殷之遥抬头望他。 程妄一边做题,一边说道:“你帮我保管滑板,一直没找到回报的方式,哥哥碰巧智商不低,可以帮你补习。” “哦,那我考虑一下咯。”殷之遥继续写作业,嘴角有抑不住的笑意。 “行,考虑。”程妄懒懒道:“小鬼还挺傲娇。” ...... 过了晚饭时间,自习室里的同学渐渐多了起来。因为程妄是班长,因此有不少认识的高三生跟他打招呼。 一个穿格子裙的女生走到程妄身边坐了下来:“嗨,程班,你也在这里复习呀。” 程妄没有抬头,很轻地“嗯”了声。 殷之遥却瞬间坐不住了,她偏头望向那女生。 那女生似乎是坐定了他身边的位置,已经从书包里抽出课本了。 这位学姐坐在程妄身边,殷之遥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但是图书馆位置是公用的,任何人都能坐,她也没有理由让人家离开。 程妄见小姑娘又在走神开小差,于是敲了敲她的小本子,提醒道:“认真写。” 殷之遥赶紧埋头誊写课文。 格子裙女生见状,颇感惊讶。 要知道程妄在班级里几乎没有异性的朋友,即便有,也仅限于班级的工作而已。 他待人随和,鲜少发脾气,对待女孩子也非常礼貌。但有时候...礼貌其实也意味着疏远。 女孩子甚至都希望他坏一些,像那些在班上使坏“欺负”人的男孩一样,扯扯头发,揪揪手。 虽然女孩会假意生气,但这也意味着两人间关系的亲近。 程妄从来不会这样,他礼貌到让每一个女孩都感觉...可望而不可即。 所以他不可能有关系铁到能一起上自习的...女性朋友。 格子裙女孩故作开玩笑的语调,好奇地问程妄:“程班,她是...?” 程妄跟着女孩不熟,她坐他身边,他也没怎么在意。 听到她发问,他略感冒犯,尽管没有必要跟她解释什么,但出于礼貌,他还是随口道了声:“一小学妹。” 格子裙女孩当然知道是学妹,一眼就看得出来,这女孩顶多也就高一新生。 她讪讪地笑了起来,问道:“她不会是程班你的...女朋友吧?” 听到“女朋友”三个字,殷之遥手里的笔重重一顿,连呼吸都快停滞了,心脏哐哐撞大墙。 “你别胡说!”还没等程妄开口,殷之遥连声反驳:“我才不是!” 程妄本来没觉得这有什么,班上女生爱传八卦也是正常的,作为班长,他可以不计较。 可他没想到,殷之遥反应这么大,倒像当他女朋友委屈了她似的,忙不迭要撇清关系。 程妄扔了笔,倚在座椅靠背上,舌尖抵了抵后牙槽,顿觉索然无味。 这小白眼狼,亏得他还在担心她成绩,原来她打心眼里是真的不想被人说闲话。 就像当他女朋友是多丢人的事。 难怪...见了他总是凶巴巴,没好脸色。 格子裙女生见殷之遥这样用力的反驳,倒是放松了不少,对程妄说道:“程班,周末有新电影上映,你有没有时间一起去看电影啊。” 殷之遥耳朵又提了起来。 “不只我一个人,我们班好些同学都要去,乔正阳也会去,程班,你要不要也一起?” 程妄视线一直盯着殷之遥,本来刚刚都说好了给她补习,不过这时候他心里有点不爽,顺口应道:“行啊,反正也没什么重要的事。” 殷之遥紧紧握住了中性笔,骨节都泛了白。 和她约好的事,不重要... 殷之遥越发不开心,索性收拾了书包准备离开,程妄叫住她:“还没有抄写完。” “不写了,反正也没什么重要的。” 说完,殷之遥背起小书包,起身离开了,走的时候还把椅子硌得很响。 程妄自然也没什么好脾气,推开了手里的高一英语练习册,沉着脸低头做自己的题。 殷之遥一走,格子裙女孩本来很高兴,但是见程妄垮着一张脸,浑身上下冒着森然的寒意,眼见是很不爽了。 她也不敢打扰他。 程妄做完了试卷之后,也收拾东西跟着离开了,全程一句话都没说。 她和程妄当了三年的同学,还从来没见他这么不爽过。 * 殷之遥不想在回家的路上又遇到程妄,索性给苏文芮发短信,准备回哥哥家里住几天。 苏文芮虽然不愿意,但是没有勉强她。 殷之遥坐上公交,在天桥站下了车,径直去谢渊的大排档。 谢渊正开着大火炒河粉,暖黄的灯泡光线照着他麦黄的皮肤上,男人味儿十足。 殷之遥什么也没说,走过去端起河粉,按着桌号递到了客人面前。 谢渊回头望见小姑娘气鼓鼓的脸蛋,看着又像是生气了。 “谁又惹你了?” 殷之遥没有回答。 谢渊放下抹布,解了围裙挂在杆子上,穿过热闹的大排档,径直走到殷之遥身边,拉长调子喊了声:“狗妹。” 殷之遥利落地擦着桌子,没搭理他。 谢渊连忙接过了她手里的抹布,压低声音道:“不就是没来学校给你冒充家长吗,还生气?” 殷之遥将湿润的抹布扔谢渊身上,气呼呼道:“特讨厌你们这些食言的男的。” 谢渊回身挂好了抹布,顺手从书包里摸出了一盒榛粉巧克力夹心糖,递给殷之遥:“给你买的,赔罪了。” 殷之遥是个特好哄的女孩,谢渊当然也知道怎么样讨她开心,不过这一次,殷之遥看到巧克力糖,也没有显出多开心的喜色,恹恹地撇嘴:“不想吃。” 心里苦,再甜的糖也没胃口。 殷之遥背了书包,朝着梧桐巷走去。 “至于么。”谢渊追上她,背着她沉甸甸的书包往回走:“虽然没有来学校见老师,但电话里表现还不错吧。” 虽然殷之遥并不是因为谢渊的食言生气,但听到这话,也还是说道:“表现不错?你害我要罚抄课文二十遍,还要背诵全文!” “自己上课不认真听讲,吃点苦头算什么。” 殷之遥没有和他辩驳,迈着懒散的步子,走在雨后湿润的青石小路上。 一晃眼,忽然看到他藏在夹克衫里的手臂,缠着一圈白色绷带。 “贱哥!”她惊呼了起来,抓着他的石膏板:“你手臂怎么回事!断了吗!被人砍断的?!” “断你个头。”谢渊扯开她的狗爪子:“只是骨折而已。” “怎么会骨折呢!你跟别人打架了吗!” “没打架,骑自行车摔倒了。” 殷之遥松了口气,用力捶了捶他的肩膀:“真的假的,骑自行车还会摔,你是小孩子吗?” “雨天路滑。”谢渊轻轻松松地带了过去:“对了,你家里那个继兄,还有欺负你吗?” “这几天他还挺乖的,就不搭理我,但是没再跟我吵架了。” “那就行。”谢渊点头:“无论是谁,对你不好,欺负你,一定要告诉我,知道吗。” “知道啦,我们之间没有秘密。” “拉勾。”谢渊固执地说。 殷之遥跟谢渊打了石膏的手臂小拇指拉了拉勾:“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 殷之遥回到房间,打开了书包,翻找了半晌,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 完了,英语练习册忘在程妄那儿了! 刚在miss张面前赌咒发誓保证以后一定好好学英语,明天要是交不了英语练习册的作业。 后果简直不敢想。 殷之遥摸出手机,翻开手机通讯录,看到那个名字后加了小心心的号码。 * 雨后的夜空如洗,空气清新亦凉爽。 程妄推开了窗户,望向对面的小洋楼,却发现二楼的窗户,漆黑一片,没有灯光。 他看看时间,也才八点而已,不会这么早睡觉吧。 程妄顺手摸出手机,给乔正阳打了个电话:“你妹呢?” 乔正阳骂道:“你妹的。” 程妄:“我是问,你妹妹呢?” 乔正阳:“那个暴躁怪力女,才不是我妹妹!” “少贫。”程妄调子里带了几分急切的怒意:“她是不是没回家?” “是啊。” “都八点了,她怎么没回来?!” “你着急上什么火,她回她原来家里去了,今晚不回这边。” 听到这话,程妄稍松了口气,却又听乔正阳道:“老子今晚终于可以在家穿裤衩了,靠,自己家都不自在。” 程妄靠在椅子上,仰头看着天花板,懒懒道:“你家又不止一个妹妹。” “那还有啥?” “还有个美艳如花的后妈。” 乔正阳:...... 烦躁! 挂掉电话之后,程妄从书包里取出笔和家庭作业,却看到里面夹了一本高一英语练习册。 练习册里还有折页的部分,题目上打了勾,应该是今晚的家庭作业。 程妄目光稍稍柔和了些,翻开了练习册,喃了声:“笨蛋。” 听话 殷之遥看着手机里的号码纠结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狠下心,没给程妄打过去。 写完了其他科目的作业,她早早地上床睡觉了。 可是到了第二天早上,殷之遥走在上学的路上,才开始后悔起来。 强撑着一口气不理他,最后吃亏的还是自己啊! 要不回英语练习册,肯定会被miss张狠狠批评,甚至真的可能要请家长了。 殷之遥懊恼地揉了揉头发,垂头丧气地往学校走。 清晨的阳光漫洒着地面,校门外的早餐店蒸腾着白茫茫的雾气。 路过早餐店,殷之遥嗅到了热包子的肉香味。 恰是这时候,正好看到程妄叼着牛奶袋进了包子店,身边还跟了乔正阳几个男生。 乍然见面,殷之遥心脏不听话地跳了跳,加快步伐离开。 然而走了没几步,她脑海里浮现了miss张愤怒的脸,不禁哆嗦了一下,只能硬着头皮折回来,咬牙进了早餐店。 乔正阳点了两笼小笼包,正和几个男生大快朵颐。 程妄吃东西并不像其他男生那样粗鲁,但也绝不斯文,一口咬掉半个包子,就着牛奶,三下五除二地吃完了。 乔正阳看到殷之遥,冷着脸道:“你干嘛,我不认识你,走开走开!” 殷之遥撇嘴:“又不找你,自作多情。” “你......” 程妄抬头,漆黑的眸子云淡风轻地扫了她一眼,终究还是压着怒气,没发作。 殷之遥走到程妄身边,小声说道:“我练习本在你那里吗?” 程妄没应她,继续吃包子。 他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昨天这小姑娘半途离开的态度,让他烦躁了很久。 “我的练习册忘在图书馆了,你有帮我收着吗?” 身边的哥们杜嘉颖见小姑娘脸颊都憋红了,于心不忍,手肘碰了碰程妄:“人家跟你说话呢。” 程妄不客气地回道:“你吃饱了?” “啊,还没。” “没吃饱还撑的管起闲事来了。” 杜嘉颖:...... 莫名被刺了一下,他便不再作声了,眼见着这位爷心情不好。 殷之遥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她再要不回来作业,连抄写答案的时间都没有了。 她一咬牙,索性抓起了程妄放在身侧的书包,准备打开了翻找自己的练习册。 程妄抓住她的手腕,重重地甩开了。 殷之遥身子被他带得一偏,急切道:“你不还我练习本,我交不了作业会被老师请家长的!” 程妄神情漠然:“哦,跟我有关系?” 杜嘉颖稍稍有些看不下去了,程妄从来没对女生发过脾气,一次都没有。 “妄哥,没必要这样吧。” 程妄:“她自找的。” 他低沉的语调、冷冰冰表情,令殷之遥心头一酸。 吧嗒,跟着豆大的眼泪从眼眶滑落。 程妄:....... 不仅是他,周围几个男生同时停下了吃包子,眼睁睁地看着这小女孩在程妄面前委委屈屈、伤伤心心地哭了起来。 只有乔正阳,露出了痛快的神色:“靠,你这暴力女也会哭啊,你凶啊,你再跟我凶啊!” 殷之遥暴怒地冲他吼道:“你滚远点!” 乔正阳捂了捂胸口,咽唾沫。 好像哭起来的样子......更凶。 还有点儿怕怕的。 不过,程妄才是欺负她的人,她冲自己凶什么凶啊。 乔正阳不服气,不满地对殷之遥道:“哭有什么用,他不还你练习册,你打他呀,你打人不是挺厉害的吗!” 殷之遥吸吸鼻子,看了眼程妄,违心地说:“人家从来不打人。” 乔正阳:...... 见了鬼。 殷之遥不搭理乔正阳,用袖子揉着眼睛,开始控诉程妄:“你明...明明收走了我的练习册,故意不还给我。” “你不还我练习册,我就交不成作业,我会被老师骂死...” 她一边控诉,一边抽泣,揪着他的衣角,越哭越伤心,仿佛面前的程妄就是害了她一辈子的臭男人。 程妄从来没有经历过眼前这样的情景,他鲜少和女孩交往,更不可能欺负她们。 顿时感觉...自己像个禽兽。 程妄的脾气顷刻间灭了大半,他心里不高兴,但是绝对没想欺负她,还把她欺负哭。 程妄立刻翻开自己的书包,将殷之遥的练习本取出来,递到他手边:“还你,别哭了。” 说着扯了纸巾,胡乱给她擦了擦脸。 小姑娘低下头,肩膀微耸着,还在掉眼泪。 程妄见状,不满地说:“都还你了,还哭。” “已经没时间了。”她瓮声瓮气地说:“你还给我也没用了。” 程妄被她这哭兮兮又委屈的模样逗乐了,嘴角扬了扬:“那你还不快回去写。” 能多写一道题,也少挨点骂。 殷之遥用衣袖擦了眼泪,不甘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匆匆跑进了学校。 教室里同学已经来了大半,班委也开始准备收作业了。 喻白见殷之遥红着眼睛走进来,连忙问道:“这是怎么了?” “英语作业没写。”殷之遥来不及解释更多,慌慌张张打开了自己的书包,抽出英语练习册:“白白,把你的英语作业借我抄一下。” “抄?” “没时间了!” 喻白为难地说:“抄作业吗...那可不行,我们的塑料姐妹情不允许我这样做。” 殷之遥见她表情坚定,求肯定是求不来的,索性只能放弃。翻开练习册正要动笔开干,却发现书页里夹了一张纸。 她好奇地翻开对折的纸页,却见纸页上赫然写着练习题的答案。 英文字迹非常漂亮,每一个字母饱满而又遒劲。 这是程妄的字迹,字如其人,只有他才能写出这样的字迹。 这家伙早上凶巴巴的说着不关他的事,没想到竟然早就帮她把答案写好了。 殷之遥有些困惑,但也来不及多想,正要誊写答案,却又在纸页的背面,看到另外一行英文字—— “copyornot,choose。” 殷之遥:...... 要没这行字,她都准备要誊抄了,但是看到这行字,感觉就像他站在她面前,问她:“要不要做坏事,要不要当个坏女孩,自己选。” 这会儿英语科代表已经开始挨个收作业了。 她又望了望那张写满了答案的纸页。 抄答案,abcd的选项,分分钟就可以完成今天的英语作业,免于被英语老师责骂、甚至免于请家长。 可是殷之遥心里也明白,这样做不对。 尤其...这是程妄给她的选择。 她把他放在心里最珍贵美好的位置,她不想让他觉得,自己是很糟糕的女孩子。 殷之遥咬咬牙,将答案揉成团扔进了书包里,然后翻开练习册奋笔疾书,能写几道题是几道。 很快,英语课代表黄莉莉来到她的位置上,见她还在赶作业,不屑道:“殷之遥,交作业了。” “我作业没写完。” 黄莉莉耸耸肩:“那你自己去向英语老师解释呗。” 黄莉莉将殷之遥的名字记在了小本子上,一起上交给miss张。殷之遥跟在她身后,来到办公室,哭唧唧地跟miss张认错—— “ottakeohomeyesterday,i''mveryverysorry。” 黄莉莉一边清点作业,一边发出嘲讽的冷笑。 miss张听着她这满是语法错误的蹩脚英语,嘴角抽抽:“你这英语,我还真听不懂,还是说中文吧。” 殷之遥红着脸道:“对不起,老师,我忘了带练习册回家,所以没完成作业,您要请家长的话,就请吧...” “所以已经破罐破摔了吗?”miss张批改着作业,懒得看她,拉长调子道:“连抄都懒得抄了?” 黄莉莉趁热打铁道:“刚刚收作业的时候,看到殷之遥正要抄呢,是我制止了她。” “才不是。”殷之遥不屑地说:“我要真抄了,还能有你在这儿加戏的机会?” “你自己没写作业,你还有道理了不成!” miss张是很有个性的女人,一眼就看出黄莉莉针对殷之遥的意图明显,于是瞪了她一眼:“你是老师还是我是老师,要不,你来替我教训学生?” 黄莉莉讪讪地退到了一边去。 miss张对她伸出了手,殷之遥磨磨蹭蹭将藏在背后的练习册递到了她的手上。 她翻了翻,见殷之遥果然只做了三个选择题,其中两个还是错的。 这应该不是誊抄的答案,毕竟她的同桌可是优等生,不至于这么基础的题都写错。 “真没抄?” “没有,自己做的。” miss张神情稍稍缓了缓,又问道:“为什么不借你同桌的作业抄?反正老师也不知道。” 殷之遥慢吞吞地回答:“因为她不借。” miss张:...... 她有点无语,有时候觉得这小姑娘顽劣过头,有时候有觉得她着实憨得可爱。 递来的台阶都不知道怎么下去。 “所以要全靠你的同桌咯,把你从罪恶的边缘拉回来?” “也...不全是。”殷之遥背着手,像个乖乖听训的小学生一样,诚恳地说:“我自己也不想抄。” “是么?” 殷之遥红着脸道:“我不想说谎了。” miss张打量殷之遥,知道她的话发自肺腑,倒是有点欣慰,同时也很惊讶。 这小姑娘虽不是她遇到过最顽劣的学生,但也绝对不是省油的灯。怎么着今天像是忽然开窍了? “痛改前非了?”miss张终于抬起头,望着她:“为什么。” 殷之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吞吞吐吐道:“有个人,他就很好...我想像他一样好。” miss张看着小姑娘绯红的脸颊,倒是也知悉了她的几分心事,也没有戳穿,只说道:“既然有了目标,想要变得更好,那就不能只是嘴上说说,明白吗。以你现在的成绩,恐怕还要付出十倍百倍的努力。” “我知道的...” 十倍百倍都不够,要千倍万倍吧。 miss张将练习册还给了殷之遥:“今天之内,把作业补上。” 殷之遥惊奇地说:“就这样?” “你还要怎样?” “不、不请家长了吗?” “既然你这么想请家长。”miss张笑着摸出了手机:“那就叫你妈妈来一趟呗。” “我今天之内一定写完作业,thankyoumisszhang!” 说完拔腿开溜,跑出了办公室。 miss张看着小姑娘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点喜欢她了。 * 殷之遥冲出办公室,转过一个楼角,便看到了抱着一沓作业准备回教室的程妄。 她放慢了脚步,有些不好意思,和他保持几米的距离,想等他先走。 程妄路过她身边,停下了脚步,主动唤道:“相见就是缘,过来帮哥哥分担一部分。” 殷之遥纠结片刻,见他抱了那么厚一沓作业,还是乖乖走过去,接过了他手里三分之二的作业本。 程妄嘴角扬了扬,和她一起朝着高三年级教室走去。 小姑娘全程低着头,默不作声。 “没想到这么听哥哥的话。” 程妄主动打破了沉默,语气听着一点脾气都没有了,像单方面和她和好了似的。 殷之遥板着脸说:“我是怕你抱这么重的本子,闪着腰。” 程妄垂眸,看着她手里的练习册:“我是说,你这么听哥哥的话,真的没有抄。” “那...才不是听你的话呢。”殷之遥心虚地看着地面:“就是不想抄你的答案而已,你肯定整我,写的全是错的。” “要整你也不会这么无聊。” 程妄打了个呵欠:“你力气还真大啊。” “哪有,本来就不多。” 程妄嘴角抽抽:“几十本五三总复习,是...不多。” 殷之遥鄙夷地望他一眼:“你身体虚吧。” “狗丫头,再说一遍。”程妄单手掌住了她的天灵盖:“当哥哥真不会揍你啊?” 殷之遥心情变好了不少,对他笑了笑:“你打不过我。” 程妄懒得和她打嘴皮架,说道:“中午到图书馆。” “干嘛?” “补作业。” 殷之遥反问:“你是在邀请我吗?” “什么叫我邀请你。”程妄懒散地说:“这是给你补课,爱来不来,当自己二大爷呢?” 殷之遥偷偷咬了咬舌尖,矜持地看他一眼,语气终于软了下来:“如果哥哥有空的话,那我就来呗。” 程妄喜欢听她软软说话的调子,揉了揉她的脑袋,粲然一笑:“哥哥随时有空。” 偷听 中午,阳光温煦,图书馆自习室人很少,只有部分高三学生趴在桌上小憩。 殷之遥在程妄的监督之下,终于做完了英语练习册。 程妄摊开手,小姑娘磨磨蹭蹭地将练习册递到了他的手边,让他检查。 程妄拿起铅笔,在练习册上勾勾画画。 殷之遥满心忐忑地望着他。 简直比老师面对面要抽背、听写还紧张。 他敛着柔和而寡淡的眸子,看不出任何的神情,真像个严肃又高冷的老师。 检查完作业之后,程妄放下笔,无奈道:“小朋友,你初中没学过英语?” 殷之遥小声踟蹰地问:“我错了几个啊?” “你应该问,做对了几个。” “呃...” 殷之遥脸红了。 以前也没觉得做错题是多值得羞愧的事情,但是在他面前...就觉得无地自容。 程妄也没有嘲讽她,用笔头敲了敲她的脑袋:“真当得起你年级倒数第一的名号。” “对不起。” 程妄本来也没有骂她一顿,但是看着她这副半哭不哭的样子,感觉自己真像个严厉的老师。 看把小孩给吓的... 他将练习册递到殷之遥面前,耐心地说道:“那我们就从最基本的语法开始讲吧...” * 一整个中午的时间,程妄按着练习册上的题型,给殷之遥恶补了一顿,差不多涵盖到了初中英语语法的方方面面。 殷之遥听得很认真,她觉得程妄讲的真好,比英语老师讲的还更加浅显易懂。 当然,主要还是他长得漂亮,看着他的脸,殷之遥一点都不想打瞌睡。 下午,殷之遥去办公室交练习册。 miss张翻开她的练习册,每一道题都做了,而且都做对了。边上似乎还有铅笔勾画,橡皮擦擦掉的痕迹,而句型上也有被拆解勾画的痕迹。 miss张阖上了练习册:“看来已经有高手帮你补习过了。” 殷之遥心虚,不敢回应。 “既然补上了,这件事就算了,以后记得每天的作业都要按时完成,我会特别留意你的,别想随便糊弄过去。” 殷之遥听到miss张这样说,松了一口气。 只要别让她请家长,怎么样都好。 “谢谢老师!”殷之遥鞠了个躬,然后跟条被放生的鱼儿似的,轻松地走出了办公室。 终于又活过来了! * 这两天,殷之遥都住在谢渊家里。下午放学的时候,谢渊来接殷之遥回家。 喻白和殷之遥一起走出大门,殷之遥拉着喻白来到谢渊面前,对她介绍道:“这就是我跟你提到过的...我贱哥。” 谢渊打量着喻白,女孩跟殷之遥一样,也穿着校服,不过校服衣领里面是干净的白衬衣,还系着一条可爱的珊瑚红的蝴蝶结。她蓄着长发,眉眼柔顺乖巧。 谢渊笑了笑,对她说道:“你好,我叫谢渊。” “我叫喻白。” 其实在殷之遥跟她介绍谢渊之前,她在人群中一眼就看见他了。 在一堆穿校服的乖乖高中生里面,谢渊无论是模样还是气质,都显得自由不羁,很是突出。 “没想到狗妹还能交到成绩好的朋友。” “咦,你怎么知道她成绩好啊?”殷之遥不解地问。 “你朋友这气质,摆明了就是好学生的气质。”谢渊单手揽着殷之遥的肩膀:“就像你一样,倒数第一四个字,写在脸上。” 殷之遥不服气地甩开他:“信不信我把你另一只手也掰折!” “你试试!” “试试就试试!”殷之遥用力掰扯他的左臂,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拧不过他胳膊的力量,纹丝不动。 喻白见谢渊右臂打着石膏,连忙拉开了殷之遥:“你哥手臂有伤呢。” “没事儿,他这皮糙肉厚的,我哪儿能真伤得了他呀。” “走吧。”谢渊笑着说:“既然狗妹的同桌也来了,我请你们吃雪糕。” “贱哥难得请客啊,我要吃到你破产!” 几人来到学校外面的便利店,殷之遥给自己和喻白挑选了最贵的脆皮巧克力夹心雪糕。 走出店门之后,喻白故技重施,雪糕口袋撕了班上,愣是没有撕开。 她眉心一蹙,可怜兮兮地望向了谢渊。 谢渊见状,笑着说:“撕不开呀?” “是呢。” 谢渊回头望向正在舔雪糕的殷之遥:“你闺蜜撕不开纸袋,狗妹,是时候表演真正的技术了!” 殷之遥叼着雪糕,接过了喻白手里的雪糕袋,“咔嚓”一声,纸袋裂开两半,差点把雪糕都掉地上了。 “真的假的?”她望着喻白:“你是不是最近又变娇弱了?还是跟我贱哥面前上表演课?” 喻白:...... 就不太想理你。 谢渊笑着说:“不是人家娇弱,是狗妹又变强壮了。” “才不是咧!”殷之遥极力反驳:“人家也是娇弱的妹子。” 回家的路上,殷之遥舔着雪糕,跟喻白吐槽道:“贱哥骑个自行车都能摔着,把手臂摔骨折,你说他是不是很笨。” 喻白的视线总是有意无意地瞥着谢渊:“我骑自行车经常摔跤,很正常。” “叛变了啊?”殷之遥看着喻白:“你帮贱哥说话。” “我说的是事实嘛。” 喻白很小口地咬了咬雪糕,然后又瞥向谢渊,谢渊也看着她,嘴角挂着温煦的笑意。 她不自然地别开目光。 就在这时,殷之遥忽然像是想起什么,说道:“对了!你今天生理期!” 喻白:“你这么大声干什么!” 殷之遥看着她手里的雪糕:“瓶盖都拧不开的女人,可以生理期吃雪糕?” 喻白心虚,狡辩道:“偶尔吃一点,没问题。” 而这时,谢渊走过来,夺过了喻白手里的雪糕:“一点都不行,呆会儿回家肚子痛,那就是我的不对了。” “可是很浪费啊。” “不浪费。”谢渊一口便把雪糕顶端咬了个坑:“我帮你吃了,你回去喝点热水。” 喻白:...... 恰是这时候,路边响起了车喇叭的声音,喻白红着脸对俩人道:“我家里来接我了,拜拜!” “嗯,拜拜!” 喻白离开之后,殷之遥慢不经常对谢渊道:“奇怪,她平时不爱吃冰淇淋,每次我买,她都说要长胖,今天还赶着要吃了...” 谢渊又咬了口,说道:“可能因为和我不熟,不好拒绝吧。” “你吃的好鲁莽啊!”殷之遥嫌弃他:“两三口就吃完了!” “男孩都这样。” “才不是都这样呢!”殷之遥撇嘴:“有的男生就不这样。” 谢渊望望她:“你不会是说住在你隔壁的帅哥?” 殷之遥没想到贱哥这么聪明,有些心虚地看看自己手里的雪糕,又想想程妄,索性把自己咬了一半雪糕也递给他:“你这么能吃,那帮我也吃了。” “你自己不吃?” “长胖啦!” 兄妹俩打打闹闹走了一路,远处,程妄和乔正阳等着过红绿灯,一眼便看见了俩人。 乔正阳凑近了程妄,八卦地说道:“看来这小屁孩还真是很不乖啊,这么小就交男朋友了,那男的比她大很多吧!” 程妄看到谢渊给她背着书包,又接过了她手中的雪糕。 他握着车龙头的手,不免紧了紧,漫声道:“不一定是男朋友,可能只是朋友。” “都这样了还不是男朋友!”乔正阳嚷嚷道:“你是不是没谈过恋爱?” 程妄冷冷淡淡睨他一眼。 “哦对,我们妄哥真没谈过恋爱。” * 周六早上,殷之遥早早地就从被窝里爬起来,站在阳台上开始叽哩哇啦地背课文。 miss张点名说了下周一要抽她背,她这周就算是死,也要把课文记住。 乔正阳穿着背心从房间里出来,头发乱糟糟的,一脸倦意地看着殷之遥,颇为不满:“太阳打北边出来了,小鬼居然也开始奋发图强了。” 殷之遥懒得理他。 没错,就是要发奋图强了,再不好好努力,她和那个人之间的距离,就会越来越大。 最重要的是,她不想让他觉得,自己是那种不上进、没追求的女孩。 想要努力变好... 而且,大魔女miss张最近对她的态度,居然还挺不错。 以前她总是板着脸教训她,看见她就来气,但是最近,居然也开始对她笑了,还会在作业后面鼓励她。 殷之遥丫的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小姑娘,miss张对她这么好,她反而不想辜负她的期望。 所以这课文,就算是把脑袋撸秃了,她也必须背下来! 十点,殷之遥接到了程妄打来的电话:“妹妹,起床了?” 殷之遥背书背得晕头转向,听到他低醇有磁性的嗓音,宛如春风拂面一般清爽。 “我七点起床了。”殷之遥自豪地说:“我在背课文。” “背好了?” “唔...背完了一个自然段。” “三个小时,你背完了一个自然段?” 殷之遥听出了程妄调子里略带嘲讽的笑意,连忙解释道:“好长一个自然段的!” “好好,你现在有时间吗?” 殷之遥闻言,心头一喜,却还矜持地说:“干嘛?” “带上滑板,到我家来。” “诶?” “这周爷爷不在,你过来背书,我玩滑板,顺便监督你。” 殷之遥浅浅地笑了起来:“看我时间咯。” “行,随时过来。” ...... 吃过午饭,殷之遥连午休都免了,抱着滑板出了家门,来到程妄家的小别墅前。 前院无人,不过后院似有人影,身形很像他,不知道在做什么。 殷之遥穿过芭蕉小竹林,来到了后院,想着无声无息地走过去,吓他一跳。 她蹑手蹑脚地靠近了,撑着爬满了牵牛花藤的砖墙,踮起脚,正要出声。 恰是这时候,程妄转过身,跟她面对面、眼对眼撞了个正着。 少年穿着干净的白衬衣,皮肤泛着冷白,但是眸子却黑得像墨,唇色嫣红,五官整个立体而鲜明,宛如妖孽。 他眨了眨眼睛,和她对望着,漫声道:“你喜欢我啊?” 听到这话的殷之遥,吓得险些从围墙上摔下去,跌跌撞撞后退两步,指着他恼怒大喊:“狗才喜欢你呢!你别自作多情了!你这个...这个...” 她话音未落,却见程妄侧过身,左手拎着电话,漫不经心对电话里的人说:“隔壁小屁孩说狗才会喜欢我,你挺漂亮,不建议当狗,抱歉。” 挂掉电话,程妄将手机扔石桌上,望向殷之遥:“偷听我讲电话?很没礼貌。” 殷之遥三魂去了两魂半,才发现虚惊一场,越发气鼓鼓地瞪他:“谁让你光、光天化日之下站在这里,讲这种...这种不健康的电话。” 程妄双手一撑,坐在了红色矮墙上,顺手揉了揉殷之遥的卷卷毛。笑着说:“这种不健康的电话...我不光天化日站在这里讲,难道还要晚上脱光了、趴在被窝里讲?” 殷之遥:“......” 恋爱 秋日里的阳光并不刺眼,照在人身上有种融融的暖意。 殷之遥坐在院子里的小圆石凳上背书,时不时抬头,偷偷瞥向院子里的少年。 他穿着黑色的卫衣,阳光下,皮肤倒是越发显白。不动的时候,气质清朗疏淡;运动起来,整个人鲜活而灿烂。 院子不大,他倒也不好施展,温和地溜着滑板,旋转,起跳,滑板时不时发出“哐啷”的声响。 注意到小姑娘偷瞥他,程妄扬声问:“我影响你学习了?” 殷之遥连忙摇了摇脑袋,问道:“为什么你家里人不让你玩滑板?” “心思不应该用在那些事上。” “那你的心思应该放在哪里呀?” 程妄偏头望了望自己的空荡荡的家,回避了这个问题,只说道:“学习吧。” 殷之遥露出了困惑的神情:“可是你成绩很好啊。” “还不够好。” “这还不够好呀,你肯定能考上名牌大学,还能超很多分呢。”殷之遥羡慕地说:“这都不好,那要多好才可以啊?” “不只是学习课本里的知识。”程妄拎着滑板,走到她面前的石凳上坐下来:“还有很多方面的内容。” 殷之遥看到他鬓间挂着几颗汗珠,于是扯了纸巾,问道:“还有什么呢?” “学历、见识、做人做事、领导力、执行力,很多...” “你要学的这么多啊。”殷之遥有些心疼地说:“那要学这么多,你不累吗?” 程妄指尖点了点桌上摊开的英语课本:“你学习累吗?” “我成绩又不好。”殷之遥叹了口气,说道:“但是背书是真的很累啊。我花了这么多功夫,才背完第一个自然段。” 程妄平静地说:“没有任何事是容易的。” 殷之遥小声嘀咕:“是啊是啊,长大之后,真是没一件容易的事儿。” 程妄望她一眼:“你还早着呢。” 殷之遥不满地冲他吐吐舌头。 程妄忽然似想到什么,坐到了离她最近的石凳上:“不过说起来,高一也不算小了。” “本来就是!” 程妄摆出一副知心哥哥的架势,语重心长道:“就像刚刚我接到的电话一样,进入青春期之后,会对异性产生好感,这是正常的。” 殷之遥默书的思路一断,忽然紧张起来:“你...你干嘛忽然跟我讲青春期知识,我又...不需要知道这些。” 她这样说,无疑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程妄越发笃定了心里的猜测,这小姑娘可能是真的在谈恋爱了。 当然,程妄是个做事情讲策略的人,不会莽撞直言。殷之遥性格冲动,过于直白很可能使得她恼羞成怒,不肯对自己吐露心声。 他凑近了她,很温和地说:“你没必要瞒着我,任何时候,哥哥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殷之遥脑袋蓦然后移,看着他真诚的眼神,困惑又紧张。 程妄谆谆教导道:“但是我希望你明白,年纪小的时候,处理感情的事情,可能会有很多不成熟的冲动,让这段感情走向不好的未来,这也是为什么家长和老师都反对高中生早恋。” 殷之遥判断着他话里的意思,心里拔凉拔凉的。 不仅被他看出来,还让他觉得她不成熟,连拒绝都要讲这么多大道理。 她低着头,手攥着课本,浅浅的指甲轻轻刮着书页,一言不发。 程妄见她没有叛逆地反驳他,仿佛是听进去了,正在纠结要不要分手似的。 他觉得小姑娘还是很乖、很听劝的,于是继续说道:“你要明白,这世界很大,好的男孩也有很多。等你以后长大了,懂得控制自己的情绪了,再恋爱也不迟。” “没有了。”殷之遥咬着唇,固执地说:“我再也不会遇到更喜欢的人了。” 听到这话,程妄不免皱了皱眉:“怎么能如此笃定呢。” “我就是知道!”殷之遥似乎还闹了脾气:“就知道!” “看吧,这就是小屁孩不成熟的地方。 殷之遥真的挺委屈,他拒绝就拒绝吧,还编出这么一堆话来劝导她,仿佛喜欢他是犯了天大的过错似的。 委屈的感觉充盈着她的内心。 吧嗒,一滴眼泪从她眼睛里不争气地滚了出来。 看到殷之遥哭了,程妄有些费解:“你哭什么,我又没骂你,只是在跟你讲道理而已。” 殷之遥本来不想哭的,但就是忍不住,她用袖子擦了擦眼角,起身离开:“我明白了,我以后不会再打扰了你了!” 程妄皱眉,拉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面前,用手指给她擦掉眼泪。 殷之遥能感觉到他略微粗砺的指腹,刮着她的脸。 控制不住心跳的加速,也控制不住自己喜欢他的情绪。 就是好喜欢好喜欢,就算他说那么多大道理,也还是喜欢。 殷之遥站着比他坐着稍稍高一点,所以他仰着头,认认真真地说:“这些话其实应该你哥哥来跟你说,但乔正阳自己都是个小孩,比你还幼稚。我说这些,你要不要接受,是你自己的事,不必太过介意,你要是真放不下,我也不勉强。” 殷之遥眨巴着困惑的大眼睛,看着他:“你不勉强?” “当然,喜欢一个人是控制不住的,也不是今天说不喜欢了,明天就真的能做到。” “那...我...可以继续?” 程妄抓着她的手腕,严肃地说:“但是,你要把握尺度,不能够太过于亲密了,这个年龄的男孩,都不是东西。” 她看着程妄紧紧攥着自己的手。 “??” 这人...怎么狠起来连自己都骂呢。 “我知道的。”殷之遥红着脸,乖乖点头:“我也不是那种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 “那就行。”程妄点到即止,不再多说,松开了她。 殷之遥红着脸问道:“哥哥,乔正阳也知道了吗?” “嗯,他知道。” 殷之遥沮丧地说:“以后肯定会被他嘲笑,你为什么要告诉他。” “不是我告诉他,是他告诉我的。”程妄漫不经心地说:“你那男朋友,那天晚上把他拖到树林里一顿胖揍,挺厉害。” 一阵风过,殷之遥的眼泪干在脸上。 她愣愣地看着程妄,不解道:“男朋友...?” “那小子看着不像好人,下手是真的狠,不知道有没有暴力倾向,你跟他在一起小心点,我建议最好分手。” “不是...你说谁啊?” “跟你一起回家,给你买冰淇淋那人。” 殷之遥才反应过来,程妄说的人竟然是谢渊! 她悬惴惴的一颗心,骤然落地。 这家伙刚刚说的一番话,原来是误会了这个事啊! 搞得她紧张又难过了好半晌。 “他不是我男朋友!”殷之遥赶紧解释:“他是我贱哥,就我爸收养的哥哥,跟我一块儿玩大的哥哥!” “哥哥?” “对啊,我跟他一起生活了很多年,我们就跟亲兄妹一样。” “难怪他来给...” 开家长会的事,程妄及时收住了口,心里竟然也感觉松了松,眼底露出笑意:“那是我误会了。” “诶?你说他打了乔正阳?” “嗯。” “真的假的。”殷之遥觉得不太可能,谢渊这两年心性改变了很多,再不会轻易跟人动手了。她一再确认:“他真的把乔正阳揍了?” “不信我?” “不是!” 殷之遥思忖着,难怪乔正阳这两天忽然消停了,不找她的茬,她都不好意思主动欺负他了。 “难怪我贱哥手臂骨折了,他还骗我说骑自行车摔了!”她忽然激动了起来,愤愤道:“乔正阳那王八蛋下手够狠啊!把我贱哥伤成这样!” 程妄微微张了张嘴,犹豫了几秒钟,说道:“我也觉得。” 恰是这时,乔正阳拎着滑板从家里出来,看到对面程妄也在院子里,对他招招手:“妄哥,去打比赛啊。” 殷之遥正憋着气呢,看到“罪魁祸首”乔正阳走过来,于是起身找他算账:“你平时对我坏就算了,为什么要打我贱哥!” “我打谁?” “我贱哥。” 乔正阳想了想,反应过来,说道:“哦,你男朋友啊。” “不是男朋友,是我亲哥!”殷之遥双手叉腰,兴师问罪道:“他手臂都被你打骨折了!” “我把他打骨折?”乔正阳指着自己:“我能有那本事?你那暴力哥,没弄死我就算不错了。果然是你亲哥啊,跟你一样,都这么暴力。” “程妄哥说你干的。” “他说我干的?” 乔正阳不可置信地看着程妄,一脸懵逼。 程妄嘴角弯了起来,勾起一抹疏淡的笑意:“不是你,难道是我啊?” 乔正阳:...... 我忍! 街区 乔正阳约程妄去街区参加比赛,程妄有些意动,回身问殷之遥:“课文背下来了吗?” “唔...” 殷之遥拿着英语课本,还在犹豫,却听他又道:“背完了带你出去玩。” “背下来了!” 她背的滚瓜烂熟的第一自然段默了出来,后面的内容有些结巴。 程妄看见小姑娘眼睛里闪着渴望的小星星,不想扫她的兴,索性将院子里的自行车推了出去:“睡前再默一遍。” “好耶!” 乔正阳见状,很是不高兴,嫌弃地说:“咱们去打比赛,你带她干什么,碍手碍脚。” 殷之遥忿忿地瞪他一眼,这家伙真是越看越讨厌。 他不客气地回道:“看什么看,回去写你的作业去。” 殷之遥回头恳求地望着程妄:“我想去。” 程妄当然也乐意带上她,爽快地说:“上车吧。” 殷之遥抿着笑,愉快地坐到了程妄的车后座,冲乔正阳吐了吐舌头。 乔正阳不爽地说:“你还真带她啊?” 说话间,自行车驶了出去出去。 乔正阳无可奈何,只能够推着自己院子里的自行车追上去,冲殷之遥嚷嚷道:“跟他这么要好,干脆搬他家里住得了,别鸠占鹊巢赖我家里。” “你以为我想来吗,如果你能说服我妈,放我回以前住的地方,跟我贱哥一起生活,我一分钟都不耽搁!” 乔正阳一时无语,有些憋闷。几分钟后,才又说道:“你没来的时候,我生活挺开心的,你扰乱了我的生活,还跟我抢我爸,他现在关心你比关心我还多。” 殷之遥冲他下拉眼皮:“乔宝宝好可怜噢,爸爸的宠爱被别人抢了。” “你是不是想死!”乔正阳恼羞成怒,用自行车前胎去撞她:“你再说一句试试!” 殷之遥被他撞的重心不稳,尖叫一声,下意识地抱住了程妄的腰。 程妄加快了车速,甩开乔正阳,同时叮嘱她:“别松手。” 殷之遥反应过来自己抱着他之后,其实有些不好意思想要松开的,但是听到程妄这么说,她犹豫了一下... 还是抱住了他。 自行车转过了几个街区,来到了南城的大学城附近。 这里有一个滑板少年们的专属社区,很多滑板爱好者都在这里进行组织小型的比赛。 这里是几个波浪状的u形池连接在一起,有无数条滑板和自行车碾过留下车辙痕迹,u形池底部还有类似于障碍物平行杆和几何柱体。 u形池里有几个年轻男孩和两三个女孩,穿着花花绿绿的衣服,踩着滑板来回地飞跃。 程妄和乔正阳将自行车停靠在路边。这时,有穿宽松卫衣的男孩走过来跟他们打招呼。 “嗨,程哥,正哥,来的正是时候,马上有一场比赛,跟三中那边的人,咦...” 周明朔偏头望向殷之遥:“谁带了女朋友过来啊?” 此言一出,好几个拎着滑板的男孩,都回身朝他们望了过来。 殷之遥正要辩解,却听程妄和乔正阳同时道—— “我妹妹。” 说完这话之后,俩人对视了一眼。 周明朔有些不解:“你俩这...到底谁的妹妹?” 乔正阳情急之下认了殷之遥,反应过来又觉得没面子,指着程妄连声道:“他的他的...” “原来是程妄的妹妹啊。”周明朔倒是笑了:“那这位小姑娘肯定不是自愿的咯。” 殷之遥好奇地说:“咦,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女孩子才不想给他当妹妹呢。” 殷之遥觉得这男孩挺有意思,认同地点头:“对的嘛。” 然而,周明朔话锋一转,说道:“当妹妹多没劲,谁不想给程妄当女朋友啊。” 殷之遥心头一激,差点让自己的口水呛到:“我不是这个意思!” 程妄将殷之遥拉到身边,对周明朔道:“行了,她脸皮薄,别开这种玩笑。” “还挺护着呢。” 周明朔也不再开玩笑,说道:“等会儿有比赛,彩头是一辆全新的sfg滑板,你俩要不要试试。” 乔正阳闻宴,跃跃欲试地要拿冠军,程妄转身对殷之遥道:“你乖乖在这里等我,不要乱跑,等你正哥帮你赢滑板。” 乔正阳连声反驳:“谁说要给她!你别乱许诺。” “你有滑板了,赢来的不给她,给谁。” “我囤着不行么。”他嫌弃地望望殷之遥:“送给她,暴殄天物。” 殷之遥冲他吐舌头:“不稀罕!” 程妄将殷之遥坐到u形池边的观战区,安排她坐在前拍的位置上“别乱跑,这片街区鱼龙混杂,如果有人跟你搭讪说话,不怀好意,你就大声叫我。” “嗯!” 程妄拎着滑板下了场,时时不放心地回头盯她,看她有没有乱跑。 殷之遥知道,程妄是彻彻底底把她当成妹妹了,而且是不参杂任何杂念的对家人的那种关照... 虽然有些不甘,但好在,不会像对待其它喜欢他、跟他告白的女生那样...冷淡疏远。 殷之遥一方面眷恋着这种特别的关照,另一方面,又特别意难平。 偷偷地喜欢一个人,就是意难平的一件事啊。 怕他知道了疏远自己,又想要成为他眼中最特别的存在。 但无论如何,惶恐的情绪还是站了上风。她不想像被他礼貌拒绝的女孩那样,永远失去和他接触的机会了。 殷之遥抿抿唇,暗下决心,将这个秘密深深地埋藏起来。 ...... u形池中,程妄的身影快速地回闪着,比他在平地玩滑板的时候,更加潇洒恣意,带着滑板跳上平板杠,快速回身,冲上u形池的最高台,然后身形下移,回落俯冲。 有了乔正阳和周围其他几个男孩笨拙身影的对比之后,她才发现,程妄的滑板技术真的好。 他太有平衡感,溜这种高难度的障碍区,跟玩儿似的。 殷之遥好几次激动地站起来给他鼓掌。程妄回头,对她比手势,让她坐下来,别大喊大叫惹人注意。 殷之遥听话地坐下来,激动地看着他。 在她眼中,程妄简直要发光了。 周明朔坐在殷之遥身边的横椅上,冲u形池里的程妄喊道:“程哥,放心比赛,我帮你看着她。” 程妄点点头,将滑板搁脚下,溜了出去。 周明朔看着他的动作,一边鼓掌,一边感叹道:“他这样好的天赋和水平,不能打比赛,真是太可惜了。” 殷之遥回头,眨巴着眼睛,问道:“打比赛?” “程妄很小就开始玩滑板了,厉害着呢。初中那会儿,还选进职业队少年班,不过后来退了。” “为什么要退?” “家里出了点变故。” 殷之遥诧异地望向他:“什么变故?” 周明朔见殷之遥不知情,当然也不好把人家家里的事说出来,索性道:“你也知道,滑板这玩意儿,谁真拿它当回事,虽然也属于体育竞技项目,但是吧...一般人都认为这就是玩,包括家长。” 殷之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周明朔继续道:“程家那么大一个科技集团,我听说,集团高管都是技术流出身,更别提程妄是家里唯一的孩子,智商又高。玩滑板,肯定浪费了。” 殷之遥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但是对最后一句话不敢苟同:“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怎么叫浪费呢。” 周明朔拍拍她的头,笑着说:“小朋友觉悟挺高啊。” 殷之遥避开周明朔的手。 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摸她的头的。 她一直觉得,程妄不是那么的开心,虽然总在笑,但他心里其实压着很多事。 或许,只有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的时候,眼底才会有最真实的笑意。 譬如此刻,他整个人都在闪闪发光。 ...... 眼看着比赛就要进入尾声,程妄的队伍无疑拿下了最高的积分。 对手里面的几个男孩有点输不起的意思,总是有意无意地在最危险的地方,冲撞程妄。 好几次看得殷之遥心惊胆战。 u形池陡得很,这要是摔了,又没有任何防护,指不定受伤多严重呢。 她激动地对身边的周明朔说:“他们犯规了,怎么裁判还不说啊!” 周明朔不以为意道:“又不是正规比赛,哪有裁判啊。这种事每天都在发生,别人撞你,你也可以去撞别人,认真才是真的输了。” “......” 殷之遥害怕程妄摔着,于是喊道:“程妄哥,我不要新滑板了!你小心些。” 程妄转身的瞬间,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殷之遥哪能安心,站起身来,焦灼地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 好在,程妄动作敏捷,而且走的路线难度大,对手的几个男孩压根就跟不上他的速度,接连被他甩翻在地,摔得七荤八素。 “现在你知道程哥的实力了。”周明朔笑着说:“瞎担心什么啊。” 殷之遥终于松了口气,轻松地坐了下来。 看着她眼底都快冒星星了,周明朔啧啧啧地说:“小姑娘,你真是他妹妹?我怎么看着,你这眼神,简直恨不得一口吃了他呢。” “你别胡说。”殷之遥急忙反驳:“程妄哥厉害,我崇拜他不行吗!” “崇拜就对了,不是说女孩对男孩的喜欢,都是从崇拜开始的吗。” “你这人怎么跟乔正阳一样讨厌呀!” 周明朔见小丫头开不得玩笑,一开玩笑就脸红了:“行行行,我不逗你了,呆会儿程妄又得怪我。” ...... 那帮人见程妄攻不下来,于是又转而去撞他的队友乔正阳。 乔正阳自然没有程妄那么好的技术,被这些家伙搞得火冒三丈,心浮气躁的情况下,一个不设防,连人带滑板从障碍物上摔下来,摔在地上,抱着膝盖滚了两圈。 殷之遥见真的出了事,连忙起身朝他跑过去。 平时吵归吵,这种时候殷之遥还是要站在他这边的。 “喂,你没事吧!” 乔正阳躺在地上,痛苦不已:“靠,腿断了!” 程妄心里已经有了怒意,见乔正阳又被这帮家伙给搞得摔跤,停了滑板,走过去拎着“肇事者”的衣领,重重地将他摔在地上,一脚踹向他的腹部。 他下手的狠绝,也是令殷之遥没想到的。 一贯温文尔雅的程妄,竟然...也会打人! 然而,接下来的发展,更是令她瞠目结舌。 程妄何止会打人,简直就是一挑十的高手啊。 周围几个男生见朋友吃了亏,一哄而上,结果被他三两招就撂倒在地,动作一气呵成,简直比5g网速还流畅。 他站在这帮七荤八素的臭小子身前,漆黑的眸子里带着森然的寒意。 “滚。” 男生们见遇到狠人了,不敢逗留,相互搀扶着,一哄而散。 殷之遥跑到乔正阳面前,问了声:“你还好吧?” 乔正阳额头上都渗出汗了,强撑着坐起身:“妈的,腿扭了。” 程妄走过来,扶起了乔正阳去医院朝街区对面的医院走去。 乔正阳单脚撑地,走得格外艰难,惨叫声不停—— “痛痛痛!” “啊!我要死了!” 程妄没搭理他,空出一只手,回身握住了殷之遥的手腕:“跟上。” 身世 幸好,出了街区,马路对面不远处,就是省医院。 殷之遥担心乔正阳太重,程妄一个人扶着他吃力,也赶紧跑过来帮忙。 “你跟着我就好。” 程妄见乔正阳实在难受,索性将他背了起来,走上了天桥。 乔正阳体格也绝对不瘦弱,远远看着跟头熊似的。程妄背着他上楼梯,每一步都迈得很稳。 看着俩人的背影,殷之遥竟有些羡慕乔正阳。 呜,她也想被程妄哥哥背。 最人来到了省医院,门诊室里,在医生的帮助下,乔正阳脱了鞋。 只见他整个脚踝的位置都肿了起来,看着是真的扭伤了,而且伤得还挺严重。 医生给他简单地处理了伤口,上了跌打的药,同时叮嘱他,伤筋动骨一百天,在家好好休息,不要再轻易活动了。 上完药,殷之遥和程妄俩人一左一右地扶着他走出病房。 殷之遥担忧地问程妄:“你没事吧,他们有伤到你吗?。” “我像受伤的样子?” 她摇摇头,又道:“你刚刚打架的样子,好凶哦。” “吓到你了?” “有点。” 她回忆着刚刚程妄打架那股狠劲定,跟他平时温柔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以后我都不敢大声跟你说话了。” 程妄想揉揉她的头,奈何还得扶着碍事的乔正阳,索性柔声道:“别怕,我不打妹妹。” 殷之遥低头笑了:“好哦。” 乔正阳听着俩人说话,鄙夷道:“装什么啊暴力妹,你这一身本事,少个程妄都不是你对手。” 殷之遥瞪他:“你再说!” 乔正阳心情很不爽:“你们两个,能不能多关心我一点!我现在疼死了。” “你只不过是扭伤了脚而已,抱怨什么呀。” “只不过扭伤了脚?要不你让我扭一下试试!” “那你把我贱哥手臂都打骨折了呢!我还没找你算账。” “不是我!我哪有那本事对他...” 乔正阳正要解释,忽然感觉腰部被人重重地拧了一下,他表情扭曲地望向程妄。 程妄脸上挂着温煦谦和的微笑:“抱怨什么,你把人家哥哥打了,今天这一着,算你给小姑娘赔不是了。” “......” 乔正阳看着自己残弱的腿,只能继续忍! 几人刚走出医院,殷之遥看到一抹穿白裙子的熟悉身影,是她的同桌喻白。 她连忙冲她挥了挥手:“小白!” 喻白看到殷之遥,脸上挂起了微笑:“之之啊,真巧。” “你来这里做什么,生病了吗?” “不是,家里弟弟感冒了,给他拿点药。”喻白看到殷之遥身边的两个男生,礼貌地点了点头。 殷之遥跟她确认了周末作业的情况,又说了几句话,便道了别。 乔正阳望着喻白离开的倩影,眼睛都瞪直了,愣愣地问殷之遥:“这...你朋友?” “是我同桌。”殷之遥伸手挡住了他的视线,不满地说:“看什么,再看收费了,色.狼。” 乔正阳亏心地辩解:“谁看了,我没看!” 出了医院大门,程妄叫了一辆出租车,因为乔正阳的腿不方便,只能打车回去了。 乔正阳不放心地说:“那我们的自行车怎么办。” “晚些时候让周明朔帮你取一下。”他对乔正阳道:“反正你这段时间也骑不了车了。” 乔正阳恋恋不舍地看着他那辆锁在街边栏杆上的自行车:“我车买成好几千呢。” 程妄冷漠道:“贼要偷,也不会先偷你的。” 乔正阳知道,他这自行车和程妄的车放在一起,贼要偷肯定也先偷他的,毕竟价格连他的零头都赶不上。 有钱人,真是面目可憎啊。 程妄叫的出租车到了,俩人扶着乔正阳上了车。 路上,乔正阳一直很感兴趣地向殷之遥打听喻白的事情,简直跟一见钟情似的。 说起来,喻白那种又漂亮又有气质的女孩,哪个男生见了能无动于衷呢。 殷之遥敷衍着他,偏头观察了一下程妄的表情。 他坐在最左边的位置上,眼神散漫地望着车窗外的街景,不知道在想什么。 乔正阳有求于人,对殷之遥的态度提升了不少,问道:“你跟她认识多久了,你们关系好吗?怎么没见你请同学来家里写作业啊......” 殷之遥一脸冷漠:“别想了,你配不上人家。” “......” 吃瘪之后,乔正阳气闷了几分钟,嘀咕道:“我怎么就配不上了。” “我同桌哪哪定都好,肤白貌美大长腿,成绩常年稳定年级前少,不和智障谈恋爱。” 乔正阳气得要拍打小姑娘,程妄伸手替她挡了挡:“君子动口不动手。” 殷之遥冲乔正阳吐了吐舌头:“他才不是君子呢。” 乔正阳不爽地说:“我还真就看上你同桌了,怎么着,等我追到她,你得叫她一声大嫂。” “不可能!我不可能让你得逞,你配不上小白!” “你说了可不算。” 殷之遥生气了:“你简直...不要face!” “哟哟,会说几个英语单词了不起了,有空管我的事,先想想怎么摆脱你年级倒数第一的光荣称号吧。” 程妄听不下去了,偏头对乔正阳道:“对高一的小学妹有企图,你是禽兽吗?” 乔正阳也是觉得高一的小孩有些下不去手,于是闷声道:“等我考上名牌大学了,我再追她,你们管不着吧。” “你考上有什么用,你得等人家考上大学才行,还有个最年,慢慢等吧。” “我等的起。”他闷声说。 殷之遥嫌弃地看他一眼:“时间不是问题,主要是你不配。” 乔正阳抱着手臂,气得半死。 程妄偏头对殷之遥道:“放心,大学了他不可能耐得住寂寞,你朋友很安全。” “说的也是。” 然而,隔了几分钟,殷之遥忽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偷偷瞥了程妄一眼。 时间不是问题,主要是你不配。 这特么...好像再说她自己似的。 * 当天晚上,殷之遥来到了天桥底下的大排档。 天桥连接着市中心的人民公园,因此,桥底下有不少做小生意的商贩,每到黄昏时候,老人们小孩们都来公园散步玩耍,天桥底下的夜市街也跟着热闹了起来。 谢渊的烧烤摊,就摆在夜市街当口最显眼的位置。 这会定过了饭点,店里没什么人,昏黄的灯光下,谢渊坐在桌边看书。 谢渊脑子聪明,想法也很多。但是父亲离世,他一个人承担起了照顾她的重担,为了让她能够继续念书,能够衣食无忧,他放弃了学业。 看着他,殷之遥就觉得特别难受。 关于谢渊的身世,殷之遥只是在邻居口中听到过只言片语,说他是某个罪犯的定子,罪犯死了,家里亲戚不要他,无依无靠。父亲心肠好,将他领养了回来。 因为父亲刑警的身份,似乎也不是奇怪的事。 但殷之遥总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因为对于谢渊的来历,父亲绝口不谈。 殷之遥走到谢渊面前,单腿架在他坐的横椅板凳上,俯身凑近了他,做出一副审判官的腔调:“贱哥,老实交代,你这胳膊是怎么折的。” 谢渊头也没抬,一边看书,一边说道:“跟人打架。” “嚯,不说骑车摔了?” 谢渊漫不经心道:“事情过去这么久,你既然旧事重提,说明已经知道真相了,再隐瞒,显得我虚伪。” 殷之遥:...... 她坐在了谢渊身边,推了他一下,语气责备:“谁让你去找乔正阳的啊?还跟人打架,你会打架吗!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谢渊倒是好脾气,她说什么他都认:“是,哥哥错了。别再提这事定了,被人揍了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现在知道没面子啦。” “嗯,知道错了。”他带了点服软撒娇的腔调:“别生气了。” 殷之遥撇撇嘴,终究还是没再怪他了,怎么说,他也是为了帮她。 现在乔正阳那小子这段时间对她的态度已经好了很多了,应该有贱哥的功劳。 “贱哥,问个问题。” “问。” “你和我爸,究竟是什么关系?” 谢渊眼底明显划过一丝暗涌,不过这情绪转瞬即逝。他用笔尖敲了敲殷之遥的脑袋:“能有什么关系,殷叔是领养我的人。” 殷之遥推开他的手:“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以前我在老爸抽屉里,看到他有一张存折,我们家积蓄都在那张存折上,存折写的是你的名字。” 谢渊写字的笔端蓦然一顿。 见谢渊不说话,殷之遥好奇地扒拉:“贱哥,你别是我爸的私生子吧?” 他的唇角,紧紧抿着。 他记得一身制服的殷晋泽闯入家门,重重按住他父亲的脑袋,手铐铐上了他那双手。 他也曾无数次梦到那一场大雨之夜,父亲于高楼之上,决然坠落的身影。 鲜血顺着滂沱的雨水,潺潺地弥漫开来,被大雨稀释。最终,了无痕迹。 在无数的谩骂的狂欢中,所有污垢与真相,都被那一场大雨冲刷殆尽。 ...... “你是我爸的私生子吧。”殷之遥凑近了他,神秘兮兮地说:“难怪我爸宁可和老妈离婚,都要把你领回来呢。” 谢渊沉默了半晌,忽然笑了,伸手用力揉了揉殷之遥的脑袋:“傻不傻。” “你就说,到底是不是呀,这对我来说很重要。”殷之遥一本正经地问:“你究竟是不是我亲哥?” “这不重要。”谢渊沉声道:“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你只要记着,我永远把你当亲妹妹,这就够了。” 殷之遥泄了一口气,知道从他嘴里再也问不出什么来了,不满道:“好好看书吧,再不努力,将来连媳妇都娶不上。” 谢渊轻松地笑了笑,听话地摊开书本:“听妹妹的话。” 乖了 次日清晨,殷之遥还在迷迷糊糊的睡梦中,便被程妄的短信弄醒了。 信息言简意赅:“晚上看电影,去吗。” 殷之遥立刻从床上翻身而起,揉了揉自己蓬松的头发,瞬间清醒了过来。 “去!” 打下完这个字之后,她似又觉得不妥,删掉重新写道:“看什么电影啊?” 程妄:“不太清楚,去了就知道了。” 殷之遥:“那好吧。” 程妄:“不过,今天你必须把课文背完了。” 诶??? 殷之遥原本高涨的情绪,瞬间低落了下来。 殷之遥:“还要背了书才能去啊?” 程妄:“明天周一了,要是背不下来,你怎么跟英语老师交待。” 殷之遥:“好...吧。” 程妄:“抓紧时间,晚上我检查。” 殷之遥放下手机,从床上爬起来,匆匆洗漱之后,拿着英语课本在阳台上哇啦哇啦地开始背课文。 小院里左邻右舍的叔叔阿姨听见了,纷纷夸赞她—— “进了一中是不一样啊。” “狗妹都这么上进了。” “值得鼓励,继续坚持啊。” 殷之遥喜滋滋的,认认真真地背诵课文。 不只是英语,她决心一定要把各科的成绩都提上去,摆脱年级倒数第一的“光荣称号”。 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吃了中饭连午休都顾不上,到黄昏时分,总算是能够磕磕巴巴地将全文背诵出来。 殷之遥一阵风似的蹿回房间,从衣柜里抱出一堆衣裳,精挑细选,选出了一条淡青色的小裙子,给自己换上,然后又精心地梳理了头发,将卷卷毛扎起来,耳畔系了两个小揪揪。 “贱哥,看我怎么样?”殷之遥来到院子里,站在谢渊身边转了一圈:“好看吗?” 谢渊打量了她一番,不屑地说:“看个电影而已,用得着盛装打扮吗。再说,降温了,别穿裙子。” “又不冷。” “那也不行,回头感冒了。” 在谢渊的坚持下,殷之遥只能心有不甘地回了房间,重新换上了裤子和长袖的外套。 晚上七点,程妄骑着自行车,按照殷之遥发给她的具体定位,来到了梧桐巷的弄堂门前。 殷之遥还没下来,程妄在门口遇到了谢渊。 “仇人”见面,倒也没有分外眼红,程妄挑起下颌,对谢渊说道:“那天的事,抱歉了,如果早知道你是殷之遥的哥哥,我不会...” 话音未落,谢渊转身单手揪住他的衣领:“现在你知道了,我要揍你会,还手吗?” 程妄目光下移,落在他青筋暴起的手背上,神情倒是相当淡定,冷笑道:“殷之遥说你是个温柔的哥哥,看来是有所误解。” 谢渊倒也没想和他在家门口起争执,只是沉声道:“我狗妹年纪小,你最好不要有太多想法。” 这倒是真的冤枉程妄了,他对殷之遥绝对没有更多的想法,但是谢渊这副一言不合就动怒的腔调,也着实冒犯了他。 他勾起一抹轻佻的笑意:“就算我对她有什么,也与你无关。” 谢渊听不得任何人开殷之遥的玩笑,正要动手,却听到楼上传来咚咚咚的下楼脚步声,他只能忍了怒意,狠狠地望了他一眼。 殷之遥跑到楼梯转角,立刻放慢脚步,淑女地走了出来。 谢渊看到她还是穿了裙子,正要责备她,却听程妄道:“怎么穿这么少,外面起风了,坐自行车会更冷,回去穿件外套。” 本来殷之遥穿裙子就是为了给他看的,结果这家伙竟然跟贱哥一样,见了她第一反应是觉得她穿太凉快了。 殷之遥有些失望,又有些不甘地望望他。 程妄推了推她,和煦地微笑道:“乖了,听话。” 殷之遥根本没法拒绝他这么温柔的要求,磨磨蹭蹭地回去换了衣裳裤子。 待她离开之后,程妄理了理自己的衣领,对谢渊说:“小朋友不想看到我们打架,所以刚刚那样的动作,我只忍你一次,不会再有下一次。” 谢渊眼角颤了颤,沉声道:“早点带她回家。” 说完,便转身朝着巷子口走去。 十多分钟后,殷之遥穿上长裤和外套,匆匆下了楼:“程妄哥,时间还来得及吗?” “来得及。” 待小姑娘坐上自行车以后,他踩着踏板,飞驰了出去。 去电影院的路上,殷之遥结结巴巴地将课文背了一遍,然后忐忑地问:“可以了吗?” 程妄道:“勉强过关,睡前再温习一遍。” 殷之遥浅浅地笑了:“你比老师要求还严格呢。” “我不对你要求严格些,就你这成绩,别指望考大学了。” 殷之遥有些自卑,生怕他觉得自己不好,咬咬牙,不甘地说:“我会努力的,能考上,我还能考上你的大学。” 程妄笑了:“你还要考我的大学?” 凉凉的晚风吹拂着她微烫的脸颊,她抓着他腰侧的衣角,别扭地说:“不可以吗?” “祝你成功了。” “我会的。” ...... 到了电影院,殷之遥才明白,这压根就不是程妄单独约她看电影。 电影院里一群学姐学长捧着爆米花、提着冰可乐,早已等候着程妄了。 其中就有上次在图书馆里遇到的那位穿格子裙的学姐,吴冰洁。 殷之遥回忆起之前在图书馆,吴冰洁就约了程妄一起看电影,敢情...她这就是在赴她的约啊。 殷之遥有些失望,不过转念一想,他能把他带上,总比单独过来要好吧。 念及至此,她也就释然了。 吴冰洁远远地望见程妄,眸子里有了光,朝他用力挥了挥手。 然而见到他身后的小尾巴,她眼底的光又灭了,不无失望地说:“班长,你还带了小学妹啊。” 程妄疏离地说:“她是我邻居家的妹妹,在家看书看了一天,带出来醒醒脑子。” 身边好些个同班的女生,见到殷之遥,眼底都不无羡慕之色。 当不了他的女朋友,当妹妹也真的不错啊,连看电影都能带在身边。 吴冰洁略有些不满,说道:“可是我们没有买她的票,现在买的话,可能就买不到连坐了哦!小学妹介意一个人单独坐吗?” 殷之遥看看程妄,摇头。 她想的当然是和程妄一起看电影啊,单独坐算什么! “没事,我陪她坐。”程妄来到售票处,重新买了两张后排连坐的票。 吴冰洁还想说什么,但是看到程妄已经买了票,她咬咬牙,不再坚持。 当然是存了私心的,叫上这么多同学一起来看电影,也是怕单独约程妄,约不出来。 但是买票的时候,吴冰洁留了心眼,有意买了两张角落里单人连坐的票。 这样她和程妄就能坐在一起。。 没想到程妄竟然又带了个“小拖油瓶”过来,一下子把她完美的计划全捣毁了。 现在她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和周围的同学也隔得远远的,后悔又尴尬。 殷之遥虽然对其他事情略显迟钝,但在程妄的事情上,她可是耳聪目明、草木皆兵。 看到吴冰洁一个人坐在角落,她凑到程妄耳边,小声道:“哥哥,那个女生喜欢你。” 程妄抬眸,淡淡地睨了殷之遥一眼:“人小鬼大。” “真的。” 像是害怕程妄看不出来似的,殷之遥努力说服他:“我能感觉到。” “就你什么都懂。” “我怕你不知道,中招了嘛。” 程妄俯身,和她保持平行,说道:“现在明白,为什么叫你一起看电影了。” 殷之遥盯着他招惹的桃花眼看了许久,恍然明白:“你...是叫我来给你挡桃花啊?” 程妄嘴角微弯:“聪明。” 殷之遥转过身去,稍稍挪远了些,重重地“哦”了声:“原来我是工具人。” 见殷之遥有些小不开心,程妄起身走出了放映厅。五分钟后,他回到位置上,手里抱着一盒香喷喷的特大盒爆米花。 “工具人,请你吃爆米花,算我对你补偿了。” 殷之遥嗅着空气里甜腻腻的气息,想要伸手去抓,但又觉得做人不该这般没骨气,于是忍着不吃。 “谁还没吃过爆米花呢。” “真不吃。”程妄将爆米花拿到她鼻下晃了晃:“不吃我拿给班上那几个小子了。” “诶!”殷之遥抓住了他的衣袖,将爆米花盒子夺了过来。 看在他请她看电影、又吃爆米花的份上,就给他当一回工具人吧。 殷之遥嚼着香香脆脆的爆米花,又望了望角落里独坐的学姐吴冰洁,她也正好侧头过来望她呢,脸上露出不忿的表情。 殷之遥虽然不喜欢吴冰洁,但看到她这么可怜,难免也有些兔死狐悲的情绪。 听乔正阳说起过,喜欢程妄的女孩,基本上都做了伤心人。 他不会特别针对或者排斥某个女生,但那种冷冷淡淡的疏离感,简直比态度强硬的拒绝,更叫人伤心难受。 殷之遥嚼着爆米花,想着一些有的没的少女心事...电影倒也没怎么看进去。 心里存着一些疑问,想要问他,不过偏过头,看到程妄盯着电影屏幕,看得似很认真。 淡蓝的光投在他的脸上,在他深邃的眸间亮起一簇光。 殷之遥咽了口唾沫,没有打扰他,抓起爆米花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等到电影放映结束,程妄和班级里其他同学道了别,推着自行车跟殷之遥走在回家的路上。 此刻已经是夜间十点了,街上不少商铺都关了门,街上人不多,夜风凉凉的吹在脸上,倒是惬意。 前方有小情侣在树影底下拥抱,殷之遥看到他们,红了脸,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假装看不见。 程妄倒没什么反应,悠闲地踏着碎步子,似散步一般走在街上。 “程妄,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殷之遥鼓起勇气问。 程妄道:“不能。” “为什么?” “因为你没礼貌。”他语调上扬:“该叫什么?” 殷之遥语滞,半晌,终于细细地喊了声:“程妄...哥。” 其实她也想着,如果有一天,可以不叫他哥哥,直呼其名叫他程妄,还能得到他的回应,那该有多好呀。 用最平等的身份,最亲密的口吻...叫他的名字。 不过,这一天也许永远不会到来吧。 见小姑娘沉默了,程妄问道:“你想说什么?” “哦,我就是好奇,想问问你,你们班上,像吴冰洁这样的女生,多么?” 这问题没头没脑,程妄也不知道如何回答:“你说具体点。” “就是...像她这样对你有好感的女生,多吗?” 程妄懒懒道:“不太清楚,人家喜欢我,又不会让我知道。” “你不会感觉吗。” “别人怎样不知道。”程妄低头瞥了小姑娘一眼:“但我感觉你挺不对劲。” 殷之遥心头一惊:“我什么都没有!你...你别自作多情、胡思乱想!” “你这小屁孩,成绩一塌糊涂,对谈恋爱这些事,倒是感兴趣。”程妄作出合格的兄长模样,严肃地批评道:“要是哪天让我逮着你早恋,饶不了你。” 殷之遥背上冷汗都让他激出来了,没想到他的思路居然又歪了,她松了口气。 “不让我早恋,那你也应该以身作则!”殷之遥不客气地回道:“你也不准早恋!” 程妄笑道:“哥哥满十八岁了,不叫早恋。” 看他这如此理直气壮的模样,殷之遥心里反而是慌了:“那也不行!” “为什么不行?” “你是高三生,就要高考了,你应该以学习为重!” “我已经为学业和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放弃很多喜欢的东西了。” 程妄跨上了自行车,对殷之遥说道:“如果真的遇到了喜欢的女孩子,我绝不放弃。” 见他这般笃定而决绝的模样,殷之遥的心一下子空了。 能成为他喜欢的女孩,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啊。 她甚至已经脑补出了他谈恋爱的模样,只是女主角...肯定不是她。 心里开始变得酸酸涩涩,甚至有些委屈。 “上车,载你回家。” 她需要独自一人呆会儿,好好疗伤,于是道:“不了,我...我自己走回去。” 说完,殷之遥埋着头,加快步伐朝前方走去。 风一吹,眼睛都红了。 程妄骑着车追上来,皱眉道:“小鬼,你又在闹什么脾气。” “我没有。” “上车。” 她轻轻地咬住下唇,固执摇头:“不。” 见小姑娘这油盐不进的模样,程妄略有些上火:“是不是我太迁就你了?莫名其妙...你再这样,我以后不带你出来玩了。” 殷之遥低着头,一言不发。 “快上车,别耽误时间。” 她仍旧摇头,很是固执。 “爱谁谁。”程妄是真的生气了,骑着车,一阵风似的离开了:“老子不管你了。” 殷之遥深深地呼吸着,平复胸腔里翻涌的伤心。 呛了一口冷空气,眼泪都呛了出来,她蹲下来,咳了好几声。 程妄听到她的声音,终究还是不忍,按下了刹车,回头望她。 小姑娘孤零零地蹲在路边,红着眼睛,可怜巴巴跟头受伤的小鹿似的,白皙的小脸浮着绯红的血丝。 程妄终究还是妥协了,冲她喊道:“妹妹,别闹了,快上车。” 殷之遥就受不了他温柔的样子,也懊悔自己刚刚的态度,于是小跑着追上去,乖乖地坐上车后座。 程妄回身用衣袖擦了擦她的眼泪,用极平和的调子道:“你以后乖一点,别惹我生气,知道吗。” “对不起。” “不用道歉。” “那以后你还带我玩吗?” 程妄笑了笑,将自行车驶上了车道:“看你表现吧。” 殷之遥缓慢地点头,又问他:“那...我能最后再问你一件事吗?” “你问题真多。” “最后一个!” “快问。” 她抓着她的腰,饱含期待地问道:“那你喜欢的女孩,是什么样子的啊?” 程妄不假思索道:“没想过。” “那你现在想一下嘛。” 程妄顿了几分钟,倒是认真思索起了这个问题:“你也看到了,我脾气不太好。” “嗯?” “她大概是一个...能让我甘心服软的人。” 动心 那段时间,只要程妄有时间,就会逮着殷之遥进行魔鬼补习。 事实证明,只要努力就一定会有收获。在程妄的督促下,殷之遥的成绩开始慢慢地提升。 在期中考试的时候,终于摆脱了年级倒数第一的称号,并且跻身进入班级中游地带。 miss张用英语和中文当众表扬了她两次,显然是非常意外,也相当高兴。 期中考试之后,班上将迎来开学以来的第一次换位置。 miss张制定的换位置的原则,是按成绩来决定。 而在这次考试中,喻白的成绩领先于许若彤,成为了班级的第一名。因此,她得以第一个进教室选位置。 为了能够跟殷之遥坐在一起,她还是选择了最后一排的老位置。 本来以为最后一排是没人选的座位,然而,令她意外的是,第二名的许若彤走进来,直接坐在了她同桌的位置。 “这是最后一排啊。”喻白惊诧地说。 许若彤毫不讳言地说:“我知道,我就想跟你当同桌。” “为什么啊?” “就特别好奇,你究竟是怎么把年级倒数第一的同学带飞,自己还能保持高分。所以我特意坐过来,向你学习。” 喻白超级不喜欢许若彤,因为她什么都要和自己比。这要是真当了同桌,往后的日子,岂不是每天都要上演“甄嬛传”吗。 喻白露出了一抹经典的绿茶微笑,连连摆手:“亲爱的,不是我带飞殷之遥的哦,是她自己努力罢了。” “如果不是你帮她讲题,她能进步这么大?”许若彤嘴角挂起一抹“真诚”的微笑:“白白,你别谦虚了,谦虚过分就是骄傲。” “真的不是我啦。”喻白阴阳怪气地说:“你自己傍晚去图书馆看看,就知道是谁了。” “算了。”许若彤耸耸肩:“既然不是你,那我就不感兴趣了。” 喻白笑而不语。 殷之遥见自己的位置被选了,而喻白前后左右的位置,也都坐满了渴望向她学习的同学们。 她只能坐在中间排的位置,和一个陌生的男孩成了同桌。 下课的时候,喻白走到殷之遥同桌的身边,娇滴滴地问:“陈项禹同学,咱们能不能换个位置呢?” 陈项禹皮肤很白,细皮嫩肉,看上去是个非常精致的男孩子,说话也娘声娘气。 喻白一过来,陈项禹就露出了班上女生的招牌嫌弃脸:“我为什么要跟你换?” “因为殷之遥同学最讨厌和男孩子坐在一起了,是不是呀,殷之遥同学。” 殷之遥笑呵呵地看着她:“是吗。” 喻白使劲儿揪了揪殷之遥的手臂:“是啊。” 然而,陈项禹同学却一口拒绝道:“这么巧,我也不喜欢和男生坐在一起,殷之遥同学,咱们肯定能像姐妹一样相处。” 喻白见陈项禹攻略不动,只能低声引诱殷之遥:“你劝劝你同桌,否则以后想让我给你画指甲了。” 陈项禹听到了她的话,从书包里逃出一系列的指甲油和亮片盒,甚至还有简易紫外烘干机,直接摆在桌面上—— “姐妹,以后你的指甲我承包了!” 喻白:?? 你这个男同学怎么回事! ...... 完败给了陈项禹,喻白只能讪讪地回了自己的位置。 陈项禹望望喻白,宛如闺蜜一般小声对殷之遥道:“那种绿茶,你是怎么忍受她这么久的?” 殷之遥费解地望着陈项禹:“同学你画风不太对啊,你们男孩子不都挺吃白白这一套吗?” 陈项禹笑着说:“我跟那帮臭直男可不一样,我比较喜欢之之你这样的女孩。” 殷之遥抖了抖鸡皮疙瘩:“不、不必了,谢谢。” 陈项禹:“你想画指甲吗,我可以帮你画,保证比你前任同桌画的更好。” “你真的会?” “那可不,我技术好着呢,别说指甲了,赶明你想化妆逛街,都叫上我,我帮你参考,保证让你脱胎换骨。” “真的啊?” “当然。”陈项禹看到殷之遥的手,直接抓起来,点评道:“你这什么鸡爪爪,又干又燥,不涂护手霜吗?” “不涂啊。” “你难道不知道手是女人的第二张脸吗?”说着,陈项禹从书包里摸出一管小雏菊护手霜,自己先摸了手,又给殷之遥抹了手:“记得隔几个小时擦一次,每天都要擦。” “好麻烦哦。” “你想不想变美。” “想。” “那就每天坚持。” “好吧。” 殷之遥从陈项禹手心抠了点护手霜。 ...... 就在这时,教室里的女孩骚动了起来。 程妄和几个检查组的同学来到了12班教室门口。 今天应该是轮到他所在的班级,对低年级进行担任纪律和清洁检查。作为班长,程妄当然义不容辞成为领队。 他领着检查组同学走进教室,目光直接飘到了最后一排许若彤的位置。 扫了一眼,挪开了视线。 许若彤和他对视了一眼,心底窃喜不已。 前排两个女生也回过头,小声说:“若彤,他在看你诶!” “是啊,进来第一眼就是找你呢!” 许若彤红着脸说:“别乱讲了,不一定是找我。” 喻白带着弥勒佛的微笑,冷不丁地说:“还真不一定是在看谁呢。 ...... 检查组的同学尽职尽责地检查着教室里的清洁卫生和黑板报情况,教室里同学们认认真真地上自习,不再窃窃私语,表现得格外听话。 或许是近乡情怯,殷之遥不太敢回头看程妄,只埋头写作业,假装无事发生。 然而脚步声却见见近了,她余光明显感觉到有人站在身边,抬起头,却见程妄那双内勾外翘的桃花眸,凝望着她。 虽然嘴角含笑,但眼神却冷飕飕的。 殷之遥心里咯噔一下。 程妄瞥向了陈项禹:“同学,请问你跟她很熟吗?” 语调很淡,却带着某种不满。 陈项禹不知所措,愣愣道:“不、不是很熟啊。” “不熟你还碰她的手?” ...... 在全班同学不可思议的目光下,程妄毫不留情地记下了殷之遥和陈项禹的名字,并且扣了他们的操行分。 本来这次学生检查,重点是黑板报和教室卫生情况,纪律检查也就是走个过场。 再说,程妄过去做检查的时候,也不会特别为难学弟学妹。 毕竟,谁上自习课,还没偷偷说过话呢。 没想到今天他竟然玩真的,不仅当众点了名,甚至还扣了分。 女生们当然也发现了,程妄好像特别针对殷之遥,从上一次全校新生大会,再到这次的纪律检查,他总是在找殷之遥的茬。 “他肯定特别讨厌殷之遥。” “不是吧,俩人又不认识,哪里谈得上讨厌还是喜欢啊。” “他们压根就不是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 许若彤对女生们说道:“程妄哥只是特别正直而已,他从小就这样,对待看不惯的事情,就是要仗义执言。” 女生们纷纷赞道:“若彤,你真了解他。” “若彤和程妄是青梅竹马,当然了解了。” “这样的关系,真让人羡慕。” 许若彤也是个老凡尔赛了,笑着说:“其实我跟他不是很熟悉,他很少在学校和我说话,可能也是因为两家人的关系,要特别地避嫌吧,他不希望我在学校被人指指点点说闲话,毕竟现在还小。” “太宠了吧!” “呜呜呜,神仙哥哥!” ...... 许若彤在女孩们羡慕的感叹声中,望了殷之遥背影一眼。 虽然她嘴上说着这些话,但是心里终究不大高兴。 毕竟,哪怕是程妄看不惯殷之遥,也好过对自己冷淡的不关注、不在意。 殷之遥听着许若彤和女生们在背后的窃窃私语,心里略有些不开心,又看看身边一脸痛苦的陈项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完了完了,真的完了。”陈项禹害怕极了,跟祥林嫂似的,絮絮叨叨地抱怨个没完—— “我爸妈特别凶,上高中前就警告我,不准早恋,要是敢早恋,打断我的腿!” “我真的完了!要是miss张知道了,肯定会给我爸妈打电话告状!” “殷之遥,没想到我们的革命友谊如此短暂。呜呜,今天我们就要诀别了!” 殷之遥看着陈项禹同学用书本在两个人的桌子边堆砌了高高的“三八线”。 她打了个呵欠,安慰道:“放心,他就是警告我们一下,不会告老师的。” “他把我们的名字都记下来了,肯定是要告老师!”陈项禹哭丧地说:“我真的完了!” “他不会这么做。”殷之遥有些烦躁:“你别嚎了!” “你怎么知道?” “我认识他。” “你认识他?”陈项禹不太相信:“你怎么会认识程妄,吹牛吧!” “我真的认识他,放心吧,他不是那种背后告状的小人。” 然而殷之遥话音未落,班主任miss张怒气冲冲走进教室,冲殷之遥道:“殷之遥、陈项禹,你们两个来办公室一趟!” 陈项禹望望殷之遥。 殷之遥:...... 脸疼。 * 办公室里,miss张再三确认了两个人之间真的只有最单纯的“同学战友情”之后,才算松口不用请家长。 但同时,她也严厉地叮嘱俩人,南城一中是绝对不会允许任何早恋的情况存在。 毕竟...这直接关系到学校的升学率和名誉。 同时她也明明白白地说了:“现阶段,你们都是没有感情的学习机器,别想入非非的,等考上了重点大学,学校里帅哥美女还不够你们眼花的呢?现在敢早恋,逮着一个开除一个!” 殷之遥和陈项禹连声保证之后,心有余悸走出了办公室。 陈项禹问道:“你不是说他绝对不会告状吗?” 殷之遥心里有些气闷:“我看走眼了不行吗!” ...... 放学后,程妄和一帮男生来到操场边打球,远远地望见了躲在树后面的殷之遥。 他笑着和朋友说了几句话,然后小跑着来到她面前。 他依旧穿着那件枫叶红的篮球衫,即便是深秋了,身上依旧是散发着腾腾的热力,一靠近,殷之遥便本能地后退了两步。 看殷之遥这一脸丧气,程妄笑了,伸手揉她的脑袋:“被老师骂了?” 殷之遥躲开他,忿懑地问:“你今天是故意的吗?” “故意什么?” “故意害我出丑。” “搞清楚重点,是你上课的时候和男生拉拉扯扯。”程妄略有不满地说:“你还有理了,难不成是我故意让你俩拉手的?” “我们没有拉手!”殷之遥胀红着小脸,解释道:“我们只是在涂护手霜而已!” “涂护手霜?”程妄冷笑:“俩人的手握在一起涂?” “他...他不是男生,是男闺密!” “什么男闺密。” 程妄感觉这小丫头有时候真是天真得可笑:“说男闺密的都是套路,他套路你,占你便宜知道吗!” “才不是咧,你不懂。” 他又没有能给他画指甲的男闺密。 程妄自己就是男的,他能不懂吗,见殷之遥不听话,心头有些烦躁:“你知不知道青春期的男生,轻易碰不得...” 殷之遥没听懂他的话,还反驳道:“有什么碰不得的,难道是金饽饽吗!” 程妄惩戒性地拍了拍她的脑袋,索性简洁明了、直截了当地说清楚:“我的意思是,这个年龄的男生,都很容易动心,如果你不喜欢别人,就别做一些让人误会的举动。” “才不会咧。”殷之遥不以为意:“碰一下手就动心了吗?那动心未免太容易了吧。” 程妄冷笑:“因为你不了解男人。” 殷之遥想了想,索性一把握住了他宽大温热的手掌。 程妄心头一颤,目光下移,看着她紧紧抓着自己的小爪子。 她的手温有点凉,皮肤细细的,指头很用力,似乎也很紧张,紧紧抓着他的无名指和中指。 他心跳慢了两拍:“你干什么?” “你也是男人,你动心了吗?” “......” 骑士 程妄无法否认,心跳的确是加速了。 但话又说回来,现阶段是男人一生当中最躁的时期,被一个模样对任何男人都致命的小姑娘撩了,怎么可能不动心! 不过程妄绝对不可能承认自己脑子里禽兽的想法,用力赏了她脑门一个爆栗:“我动你个头!” 殷之遥捂着脑门,惨叫了一声:“痛!” 他没好气地说:“知道痛就行了,以后跟你的同桌保持距离。” “人家已经跟我画了三八线了,也不会给我画指甲了,都是拜你所赐!” “你还画指甲。”程妄抓起殷之遥的小爪爪,看着她莹润的樱花粉指甲打量了一番,好看是真的好看,让人心生喜欢。 但他不会承认自己心里的想法,仍旧严肃地说:“你课余生活挺丰富?是不是作业太少了,要不要哥哥再给你买几本习题册?” “不要!” 迫于程妄的威慑,殷之遥最终还是乖乖认错,表示自己以后会艰苦奋斗、朴素生活,也不会随便摸男生的手了。 但同时,她又讪讪地补充道:“除了哥哥的手。” 程妄没好气地说:“哥哥的手也不能摸。” 殷之遥从书包里摸出一管新买的小雏菊护手霜,挤了一些在自己手上,然后怯生生地看他一眼:“哥哥,我护手霜挤多了,我给你涂点可以吗。” 程妄:...... * 苏文芮和乔锡诚要出国参加一个外资合作商的会议,这一出差就是小半月。 因为乔正阳和殷之遥关系极其糟糕,苏文芮临走的时候,很不放心,特意好言叮嘱乔正阳,让他多包容妹妹,兄妹俩好好相处,不要吵架。 乔正阳老早就盼着这一天了,在家长面前自然连声保证,端出了兄长的作态。背地里冲殷之遥阴恻恻地笑着:“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妹妹。” 殷之遥翻了个白眼,走过去询问苏文芮:“妈,这几天我能回哥哥家里吗?” 苏文芮将行李箱递给乔锡诚,回头对殷之遥道:“说好了周末才去你哥家里小住,再说,从你哥家到学校,要穿越半个城,他又没车,不能接送你上下学,有这时间通勤,不如多睡会儿呢,你起得来吗。” 殷之遥也知道,苏文芮说的没错,谢渊家距离学校太远了,入秋之后,她简直就像在床上生了根似的,早起是不可能的。 殷之遥望了望身边的乔正阳,乔正阳冲她做了个“你完蛋了”的表情。 指不定已经计划好了怎么欺负她呢。 ...... 果不其然,第二天下午,乔正阳和哥们的篮球赛都给推拒了。放学之后,径直回了家,愣是死皮赖脸地把家里的阿姨遣走了。 殷之遥回到家之后,敲了半晌,都没人开门。 幸亏她早有防备,提前将一柄备用的钥匙藏在后花园的草丛中。 顺利进屋之后,她不再如过去一样,先去后花园,打开画架涂鸦。而是径直回到房间开始埋头写作业。 因为有了目标,她也渐渐开始对学习的事情上心了。 不想让程妄觉得自己是大笨蛋,补习了这么久,分数却总是上不去。 她也想一步一步,慢慢地朝他靠近。 否则,她连说出“喜欢”两个字,都没有底气。 傍晚,谢渊骑着自行车,给殷之遥送来了热气腾腾的晚饭。 乔正阳打完游戏,饿得昏天黑地走出房间,却看到殷之遥坐在饭厅里,一边看单词本、一边香喷喷地吃着晚饭。 桌上摆着红烧鱼、炝炒青菜和老鸭汤,还挺丰盛。 他诧异地去厨房晃了一圈,问道:“阿姨回来了?” 殷之遥懒得搭理他,冷道:“你以为遣走了阿姨,就能把我饿死了?” 乔正阳看着桌上热气腾腾的饭菜,肚子不安分地咕咕叫了起来。 不过碍于面子,他只能强忍着肚子饿,咽下口水,摸出手机给自己叫了外卖。 现在正是用餐高峰期,外卖等了一个多小时。 乔正阳饿得前胸贴后背,连吵架的力气都没了,瘫在沙发上。 而殷之遥仿佛是故意要气他似的,慢悠悠地吃着饭,吃得香极了。 搞得他心里跟猫咪挠痒痒似的,只能一个人跑到后花园去吹冷风。 ...... 这一回合的较量,乔正阳虽然落了下风,不过他并没有放弃。 晚上,趁着殷之遥正在洗澡的当口,乔正阳非常混蛋地跑到地下室,断掉了家里的水闸和电闸。 殷之遥头顶正糊着泡沫,一下子浴室的水流断了,灯光跟着也却灭了,房间陷入一片黑暗中。 她惊呼一声,大喊道:“乔正阳!快把水闸打开!” 乔乔正要干完坏事之后,走出了黑漆漆的屋子,得意洋洋地朝着对面程妄家里走去—— “臭丫头,我还治不了你了。” ...... 乔正阳常常去程妄家里玩,因此,程妄倒也没有多疑。 书房里,俩人各做各的事,他写完了自己的作业,回头望了乔正阳一眼。 他正戴着耳机玩游戏玩手游。 恰是这时,手机响了起来,打断了他的游戏。 他撇了眼手机上殷小妹的名字,直接挂断了。而后电话又响了好几次,每次都被他给无情挂断。 程妄终于受不了,转过转椅,问道:“你把小鬼怎么了?” 乔正阳躺在松软的沙发上,脸上盖着练习册,懒洋洋地说:“让她总是对老子没好脸色,今晚给她一个教训,看她知道,你哥哥永远是你哥哥。” 程妄:...... 他走到乔正阳身边,从他裤包里迅速摸出了钥匙。 乔正阳一惊,赶紧起身夺钥匙:“喂!程妄,你别坏我好事!” “整天琢磨着欺负小女孩,你还是人吗。” 程妄轻而易举便卸了他的力,将他重重扔沙发上,拿了钥匙朝门边走去。 开了门,房间里一片漆黑,程妄试着开灯,结果没有亮,显然电闸是断了。 他换鞋进屋之后,轻唤了声:“小鬼?” 没有人应他。 程妄在一楼寻找了一圈,没见她的身影,心下生出几分慌张,担心小姑娘在黑漆漆屋子里出什么事儿,于是大步流星跨上了二楼。 “小鬼,在吗?” “殷之遥!” “说话!” 程妄走到二楼,听到楼到尽头传来一声很轻很秀气的打喷嚏的声音。 他循着声音往前走。 楼道里,清冷的月光自天窗斜洒而入。 小姑娘身上裹着单薄的浴巾,抱着膝盖靠墙坐着,细瘦的手臂在清冷的月光下,越发显得白皙。 她头发湿漉漉的滴着水,泡沫浸着眼睛睁不开,只能紧紧地闭着,手上攥着手机。 深秋将入冬了,气温寒凉,小姑娘瑟瑟发抖的模样,就跟受伤的小兽似的。 程妄只看了她一眼,便立刻挪开了目光。 “程妄哥?”她听到他的声音,轻轻唤了声:“是你吗?” “是我。” 程妄加快步伐走到她身边,赶紧脱下自己身上的外套,披挂在殷之遥身上,将她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 殷之遥听到他沉稳的声音,稍稍安心了些。 然而,想到自己现在这模样,肯定狼狈极了,偏偏还让他看到。她又羞又忿,只能像鸵鸟一样低着头,闭着眼睛。 “等一下,我去帮你开水闸和电闸。” “你知道位置吗?” “放心,我们两家的户型是一样的。” 殷之遥眼睛被洗发水泡沫浸着,什么都看不到,只听见他的脚步声渐渐远了。 他似乎下了楼,朝着后院走去。 几分钟后,房间里亮了灯,浴室里又传来了哗哗啦啦的水流声。 紧接着,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上了楼,来到了她的身边。 殷之遥什么也看不到,只感觉他在她身边停了下来。 就在这时,湿毛巾带着温热的暖意,敷在了她的眼睛上。 殷之遥本能地身体一颤,但随即便放心了下来,知道他在给她擦眼睛。 他动作温柔,给她擦净了眼睛上和脸上的泡沫,殷之遥慢慢睁开眼,模模糊糊间看到一张完美无缺的精致脸庞。 他眉骨挺阔,眼廓深邃,眼尾自然上扬,天然带了几分懒散和疏离。 “吓坏了?” 他眼底含笑,声音如水般温柔。 殷之遥摇了摇头:“没有,就有点冷。” 程妄说道:“去洗个热水澡,别感冒了。” 殷之遥连连点头,在他的帮助下站了起来,跑回浴室里关上了门。 浴室里开着暖灯,冰凉的肌肤一下子暖和了起来,她站在镜子前,看见自己身上还披挂着程妄的深色休闲外套。 外套被水润湿了,颜色越发显深。 她将外套脱下来,小心翼翼地挂在墙边,里面的浴巾松松垮垮地裹着,也不知道刚刚他看到了多少。 殷之遥脸颊火烧火燎的...害羞极了。 不过这会儿也来不及多想了,她扔掉浴巾,赶紧走到花洒之下,任水流将自己残余的泡沫冲洗干净。 害怕乔正阳又故技重施,因此她洗得特别粗糙,不敢在浴室多逗留。 这时,门外却又传来了程妄懒淡的嗓音:“慢慢洗,不用着急出来。” 殷之遥轻轻走到门边,仔细地听着外面的声音。 程妄似乎就在门边,磨砂的玻璃门能映出他黑色的轮廓。 “泡个热水澡。别担心乔正阳,我在,他不敢过来。” 殷之遥稍稍放心了些,于是轻轻“嗯”了声,开始在浴缸里放水泡澡。 半个小时后,她起身冲洗,顺带轻轻敲了敲门:“程妄哥,你还在吗?” “在。” 脚步声由远及近,程妄走到门边,柔声问:“怎么了?” “那个...我刚刚摸黑找浴巾,结果把换洗的衣服弄到地上了,现在全湿了。” 殷之遥不好意思地说:“你能不能帮我拿一套干净的衣裤。” “好,在哪里?” “睡衣在衣柜的第二个格子里。” 程妄走到了柜门边,打开第二个格子,在叠的整整齐齐的睡衣中,给她选了一件带绒的长袖衣裤。 刚关上柜门,却又听小姑娘略微颤抖的嗓音,轻轻道:“内裤在...第三个格子。” 怕鬼 殷之遥穿着长袖长裤的棉质睡衣,从浴室里走出来。 程妄坐在她的书桌边,单手拎着她的练习册,似在检查她之前的作业。 殷之遥手里攥着他湿漉漉的外套,脸蛋潮红,有些不知所措。 “的确有在认真学习了。”程妄拎着她的练习本,随口点评道:“以前通篇全错,现在简单基础的题目,也还是能做对。” 殷之遥知道,这绝不是称赞,她还差得远呢。 她默默地坐到床边,摸出手机,心不在焉地刷了一遍微博,又看了一眼朋友圈。 朋友圈里,乔正阳发了一条动态,是一个比v的胜利手势。 殷之遥在评论区回了三把滴血的菜刀表情包。 他要是敢回来,就等着死吧! 程妄检查作业的间隙,情不自禁偏头望她一眼。 她双腿蜷在桌上,低头玩手机,卷卷的头发被吹得越发蓬松,皮肤雪白细腻,鼻梁上架着方框的大眼镜,呆呆傻傻的模样。 他有些意动,说道:“既然无所事事,过来学习。” 殷之遥一点都不想学习了,连忙摆手:“我作业都写完了,现在该睡觉的时间!” 程妄目光淡淡地扫了眼她的手机:“我看你好像并不困。” “唉。” 殷之遥拗不过他,只能不情不愿地放下手机,端了小板凳走到书桌边。 程妄将练习本摊开放在她面前,然后开始给她讲解上一个单元做错的数学题。 他讲解的内容深入浅出,看得出来,一定是基础很好很扎实,才能把原本枯燥的内容讲的这么细致而生动。 殷之遥觉得他比数学老师更厉害一些,至少,他讲的内容,她能够理解并且记住。 在他让她重新演算的时候,殷之遥悄悄地...将手肘往他那边靠了靠,关节肘碰到了他的胸口。 程妄似乎没什么反应,指尖点了点草稿纸:“把演算步骤写清楚。” 殷之遥按捺着躁动的心绪,故作淡定地继续推演解题。 他身上若有若无的薄荷清香,也悄然溜进了她的鼻息中,她微微偏头,看到他线条流畅而分明的下颌线,白衬衣口子解到了第二颗,露出了一截漂亮的颈项。 “又走神?” 程妄见小姑娘笔端停滞,索性接过笔端,敲了敲她愣愣的脑袋。 殷之遥赶紧抽回目光,按捺着性子,用毕生全部的专注力,将那道带了一点难度的数学大题解完了。 程妄看着她详细的推演步骤,柔声说:“看来不是笨蛋,稍稍用点心,也能做好。” 殷之遥知道这肯定也不是夸奖,不过她还是很受用,意犹未尽地说:“你再出几道题给我写,我肯定也能做对。” 程妄看了看手机的时间,说道:“十一点了,该睡觉了。” “你要回家了吗?” “嗯。” 程妄伸了个不太明显的懒腰,顺便接过了自己略微湿润的外套。 “那乔正阳呢?” “他作贼心虚,今晚应该不敢回来了。” 殷之遥一直送他到大门口,犹豫了半晌,小声说道:“那今晚就是我一个人在家了。” “怎么?” “我...会害怕。” 程妄无奈地回头:“小区二十四小时执勤安保,不会有坏人。” “我不怕坏人。” 殷之遥看了他一眼,踟蹰着说:“怕鬼。” “......” 程妄站在夜色如水的院子里,跟乔正阳打电话商榷。 “回来?不不不,我回来今晚还能活?” “她怕鬼?她一拳可以把老子送去见鬼!” “甭信,我用人头担保,这货绝对是装的!就想把老子骗回来,指不定十八般酷刑都准备好了。” “程妄,劝你别太将就她,就把她扔家里,看她能不能让鬼吓死了。” 乔正阳无论如何就是不肯回家,不仅不肯回家,父母出差这两天,他都打定主意要赖在程妄家里面了。 挂了电话,程妄回头,看到落地窗里面,小丫头躲在窗帘后面,宛如猫咪般偷偷观察他。 他无奈地说:“收拾些东西,到我家里睡。” “不不不,太打扰了。”殷之遥摇了摇头,尝试着提议:“乔正阳霸占了你的房间,你可以...可以睡他的房间嘛。” 说完这话,她有点心虚,视线偏向一侧,都不好意思看他。 程妄道:“我不太喜欢睡别人的床。” “我可以帮你换被单,全新的!”殷之遥说完,噔噔噔地跑上了楼,冲进了乔正阳的房间里:“保证一点味道也没有!” 程妄回头看看自己的家,反正他常年一个人,倒也不是不能留宿一夜。 何况乔正阳霸占着他的床,打呼放屁的...他可受不了。 这样一想,程妄倒是释然了。 虽然跟一小姑呆在同一个房子里不太方便,不过转念一想,只要把自己设想成乔正阳的身份,倒也没什么大的问题。 殷之遥殷勤地把乔正阳的床单被套通通换了,捏着鼻子将他的臭袜子也扔进了垃圾桶。 程妄坐在床边,对她说道:“只陪你今晚一夜,下不为例。” 殷之遥连连点头:“嗯!哥哥晚安!” “晚安。” 她走到门边,又小心翼翼回头望他,见他背过身开始解衬衣纽扣了。 似心有所感,程妄回了头,和她窥视的目光撞个正着。 “......” 他衣领纽扣胡乱地开着,走过来,“砰”的一下,关上房门,还没忘吐槽了一句:“小流氓。” 殷之遥没忍住笑出了声,喜滋滋地回了房间,抱着被子躺在床上滚了好几圈,安心地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她打着呵欠,迷迷糊糊地走下楼梯。 开放式的厨房边,程妄正在专注地剥鸡蛋。 明亮的日光斜斜地照在他的脸上,他的皮肤白得宛若神明,脸庞锐利有棱角,穿着碎花小围裙,清冷的气质平添了几许柔和。 殷之遥现在以为自己在做梦,直到他招呼了一声:“小鬼,过来吃鸡蛋。” 低醇上扬的嗓音,将她从半梦半醒间拉了回来。 她惊呼一声,赶紧噔噔噔地跑回房间,跑到水槽边,打开水龙头洗了脸,然后细致地用各种乳液面霜擦了脸。 还给自己毛毛躁躁的头发扎了一个小啾啾,别上一颗小雏菊的夹子。 收拾打扮妥当之后,殷之遥穿着宽松而规整的校服,走下楼梯。 程妄已然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正一口吞掉了鸡蛋的乔正阳。 殷之遥错愕地问:“他呢?” “回家收拾书包了?”乔正阳慢不经常地说道:“够能耐啊臭丫头,竟然让程大少爷亲自给你下厨做早餐,老子跟他兄弟这么多年,都使唤不动他。” 殷之遥看到乔正阳吃掉了程妄刚刚亲手剥开的鸡蛋,简直要气绝身亡了,又回想到昨天晚上他害自己如此狼狈的事情,气不打一处来,走过去端起牛奶泼在了他身上。 乔正阳赶紧挪开,还没来得及反抗,胸口重重地吃了她一记小粉拳,被揍得倒在了地上,疼得嘴角直抽抽... “你...你...在程妄面前装得跟个小兔子似的,人一走,你就原形毕露!” “以后见你一次揍你一次,你小心点!” 殷之遥早饭都没吃,拎着书包气呼呼地回了学校。 第一节课还没下课,殷之遥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好在喻白拎了一块包装精美的蛋糕,递到殷之遥面前,说道:“喏,拿去吃吧,肚子咕噜咕噜叫了一个早上了。” 殷之遥惊喜地拆开蛋糕,发现里面还有一张卡片:“送给亲爱的喻白,爱你的——” 殷之遥还没有念完,喻白夺过了卡片,随手一撕,扔进了垃圾桶。 她八卦地问:“这是...男生送的?” 喻白似乎见怪不怪,平静地“嗯”了声。 殷之遥喜滋滋地吃着蛋糕,时不时羡慕地看着她:“白白,是不是男孩子都喜欢你这样的女孩呀。” “为什么这样问。” “我就想知道,怎么样才能被人喜欢,是要变得跟你一样吗。” “只有傻瓜笨蛋男,才会喜欢我。” 喻白用纸巾擦了擦小姑娘嘴角的蛋糕:“我不是好女孩,你不要学我,做你自己就好了。” 殷之遥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我也想变得更好、更优秀一点。” 优秀到足以配得上心底的那个人。 喻白用笔端敲了敲她的脑袋:“变好不是变成别人期待的样子,而是变成你自己最好的模样,真心喜欢你的人,喜欢的是你这个人,而不是你做出来的的伪饰。” 殷之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 傍晚,殷之遥没有回乔家,而是坐公交车径直回了谢渊家。 昨天的事她可不想再一次发生,为了避免麻烦,在苏文芮回来之前,还是住在谢渊家里更安全。 晚上写作业的时候,殷之遥翻找了书包好半晌,将包里所有的书本都倒了出来,都没找到数学练习册。 该不会是落在学校了吧! 她看看时间,这会儿七点半,学校应该还没有关门,回去拿还来得及。 可这一来一回,今天晚上就必须得熬夜写作业了。 她抱着一丝侥幸,给程妄打了电话:“程妄哥,你还在学校吗?” 她走出校门的时候,特意望了望操场,看到程妄打篮球的身影,不知道他回去了没。 程妄单肩挂着校服,运动之后满身是汗,正要溜达着走出校园,听到小姑娘的询问,说道:“怎么了?” “我...我数学练习册可能忘在教室了,今晚的作业,明天课上老师会讲。” “丢三落四。” 他的语气里虽然含了责备,但立刻转身,朝着学校的方向走去。 电话里,殷之遥踟蹰地说:“如果你还在学校的话,能不能请你帮帮忙,去我的抽屉里找找,然后把折页的部分拍照发给我。” “只需要拍照?” “嗯,我家离学校有点远。拍照就好了,我先把题做了,这样即便交不了作业,老师讲题的时候,我也能跟得上。” 程妄已经走进了校门,嘴角淡淡扬了扬:“看来是真的有在用心学习。” “是啊。” 她是真的想要好好学习,想要一步一步慢慢地向他靠近。 程妄挂了电话,朝着高一12班走去。 好在,班级里还有正在上晚自习的同学。 他没有打扰其他同学,轻手轻脚地从后门走进教室,蹲下身打开了殷之遥的书桌柜。 柜子里书本胡乱塞着,门一打开便掉了几本书出来。 程妄将书本捡起来,嫌弃地喃了声“小邋遢鬼”。 很快,他便在柜子里找出了数学练习册,又给她重新整理了一下书桌,将书本按照科目分门别类地重新装好。 关上书桌柜,程妄看到一张贴在柜门侧面的粉色爱心便利贴,便利贴上用小学生的字体,工工整整地写着一句诗——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破碎的爱心】 看着这句话后面的红笔表情包,程妄嘴角抽抽了一下。 中央空调 殷之遥做着家庭作业,等了四十多分钟,都没有等到程妄给他拍的习题照片。 她忍不住给程妄打了个电话:“你找到我的练习册了吗?” “找到了,下楼。” “啊?”她愣了一下。 “快到了,下楼等我。” 殷之遥满心惊诧地挂了电话,冲出了房间。 不过,在她穿鞋的时候,似又想到什么,匆匆跑回屋里,拿起桌上的梳子,将蓬松的头发扎了起来,然后仔细地给自己涂了唇膏,咂咂嘴,这才出了门。 此时天色已晚,门前的灯散发着暗沉沉的光芒,程妄倚在门檐边,白校服的身影是黑暗中唯一的一抹亮色。 见到他,殷之遥很惊喜:“你怎么过来了呀?” 程妄将练习册从书包里取出来,递给她:“叫了个车,顺便就过来了,不是很远。” “很远啊,都穿城了。” “这会儿又不堵。” 殷之遥感动之余,又觉得很不好意思,摸出手机:“那我把来回的车费还给你。” 程妄用手指头弹了弹她的脑袋:“假客气是吧。” “那谢谢哥哥。”殷之遥抱住了练习册:“我会好好写完作业的。” 程妄似乎并不在意跑着一趟,双手插兜,转身离开。 风刮在脸上微微凉,他走了两步,终于还是停下了脚步,回身问道:“殷之遥,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殷之遥心头一惊,抬头看向他:“什么?”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他可以加重了“朝朝暮暮”四个字。 殷之遥瞬间脸色胀红,脑子里开始噗噗噗地跑火车。 幸而此时无灯,他看不到她被抓包的窘迫表情。 “那个...不是...” “你是不是在暗恋谁?” “没有!” “让我猜猜。” “你不准猜!” 他随口道:“你该不会是...暗恋我吧?” “啊啊啊啊!” 程妄抱着手臂,笑着说:“故意落下练习本,引我去教室,让我看到你写给我的情诗?” 殷之遥无言以对。 猜对了一半,后面一半,却是真的想多了。 见她死咬着唇不说话,程妄皱了眉:“操,真暗恋我啊?” 殷之遥愤愤地瞪他一眼:“某些男的,真不知道他小脑袋瓜在想什么,明明那么普通,却又如此自信!” 程妄:...... 被羞辱了的某人,倒也不生气,反而是笑了起来:“那你怎么解释这朝朝暮暮的情诗,和某人受伤的小爱心。” 殷之遥脑子高速运转着,筹措语言,说道:“因为明天要默写古诗,我背不下来,所以做了小抄...” “那小心心怎么回事?” “就...表达绝望。” 程妄也不想深究,揪了揪她的小辫儿,责备道:“这么短的诗都背不下来,猪脑子?还做小抄。” “就是背不下来嘛。”殷之遥见糊弄了过去,松了一口气:“我就是笨嘛。” “这不是笨,是没用心。”程妄转身,说道:“送我到街上。” “哦,好!” 殷之遥乖乖地跟在他身边,俩人朝着巷子口走去。 程妄摸出手机,搜索了秦观的《鹊桥仙》,递到殷之遥手上:“快速记忆,五分钟之内,我要你把这首诗背给我听。” 殷之遥:“......” 班主任都没他严格。 沿着曲曲折折的弄堂小路往外走,凹凸不平的青石板映着明月光。殷之遥走的很慢很慢,默着《鹊桥仙》的词句。 倒也不是真的不会背,但是既然他交代了任务,她就一定会好好完成。 程妄见小姑娘果真认认真真盯着手机屏幕记古诗,他索性牵住了她的手腕。 殷之遥小心脏一跳。 “路不平。”他解释了一句:“慢点。” 殷之遥任由他牵着她的手腕,走出了巷子口,来到了车来车往的大街上。 “会背了吗?” “会了。” 殷之遥将手机还给他,清了清嗓子,像被老师抽背的小学生一样,一字一句地朗诵了起来。 而当她念到“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时,抬头看了看他。 路灯朦胧的光晕下,他身形清瘦而挺拔,气质温润,如神明。 他已然胜却了人间无数。 见小姑娘忽然卡壳,程妄漫声提醒道:“柔情似水。”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殷之遥鼓起勇气,抬头和他对视着,认真而虔诚地念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程妄似有被她的眼神打动,立刻移开了目光,揉揉她的脑袋:“还行,回去再温习一遍,明天默写,不要再忘了。” “会的。” 程妄摸出手机,准备叫车回家。 殷之遥忽然问道:“程妄哥,你还没吃晚饭吧?” “哪有时间吃晚饭。”程妄没好气地说:“打完球就给你拿练习本了。” “那我请你吃晚饭吧!” ...... 殷之遥带着程妄来到了位于天桥底下的大排档。 冬夜里,大排档的灶台边蒸腾着蒙蒙的雾气,谢渊转身看到殷之遥,问道:“不是让你回家写作业,怎么又来了?” “我朋友给我送忘带的作业,还没吃晚饭,你给他做点儿好吃的!” 谢渊看到跟在小姑娘身后的程妄,脸色冷了冷。 程妄倒是轻松地笑了:“又见面了。” 殷之遥丝毫没有看出俩人之间的暗流涌动,对谢渊道:“贱哥,你给我同学来一碗番茄鸡蛋打卤面吧!” 谢渊没有多说什么,回身下面条。 殷之遥坐到程妄的身边,对他说道:“我哥做的番茄鸡蛋打卤面是一绝,你一定要尝尝。” “好。” 等待开饭的间隙,程妄翻开了殷之遥的数学练习册,检查她的家庭作业。 在他给她持续性的补习之后,错题量明显减少了,成绩也在缓慢地提升。 殷之遥期待地看着他:“怎么样?” “有进步。”程妄点评道:“但粗心犯错也不少。” “我会注意的。” 这时候,店里来了几个弄堂里的小姐姐,见到殷之遥和程妄,随口玩笑道:“狗妹,谈男朋友啦?” “男朋友很帅的嘛!” “狗妹出息了呀!告诉姐姐,上哪儿能找这么好看的男朋友。” 殷之遥赶紧挥手制止这些八卦的小姐姐们,红着脸辩解道:“不是!不是男朋友!是同学!” “真的假的?哪有这么帅的同学呀。” “真的是同学!真的!”殷之遥凶巴巴地说:“你们再胡说,我以后不让贱哥给你们煮面条啦!” 小姐姐们丝毫不为所动,对程妄道:“帅哥,我们小狗妹平时可凶了,她没欺负你吧。” 程妄礼貌而平和地回答:“没有,妹妹一直很温柔。” “哈哈,她温柔?”女孩们笑得开怀:“能让她温柔起来的人...男朋友无疑了。” 殷之遥是真的生气了,小脚丫子还气愤地踹了凳子。 小姐姐们不敢再招惹小姑娘,兀自点餐吃饭,时不时偷笑地看他们。 程妄没有多想,阖上了作业本,装进殷之遥的书包里,自顾自地吃起了面。 见小姑娘一直红着脸不讲话,他随口道:“狗妹,我看起来很像你男朋友吗?” 殷之遥坐在他身边,低头扣着牛仔裤破洞:“一点儿也不像,我是小学生,配不上你这准大学生。” 程妄想起她被乔正阳捉弄那晚,无意间展露的风光,随口说道:“你可不是小学生。” “你不总说我小吗。” “过去可能是我眼花了。” “咦?” 这话题再继续下去,程妄觉得不太合适,索性低头吃面,不再多言。 从乔正阳恶作剧那晚,他就知道了,她是标标致致的女孩子,很...迷人。 殷之遥也没有打扰他,坐在桌对面,托着腮帮子端详他。 他吃饭的模样,跟一般的男孩子别无二致,不会特别斯文,但也好不鲁莽,大口地吃完了面条,又喝了两口面汤,然后用纸巾擦了嘴。 见殷之遥盯着自己看,程妄抬头问道:“看什么?” “看你吃饭特别香。” “那是饿的...”程妄道:“不看看现在几点了。” “抱歉哦,今天真是麻烦你了。” 程妄耸耸肩,拎起书包准备离开了:“谢渊哥,这碗面多少钱。” 谢渊:“两千五。” 程妄愣了愣,殷之遥拉着他离开:“不要钱啦!说好我请你的嘛。” 程妄倒也不拘泥于这一碗的面钱,礼貌地道了谢,然后离开了大排档。 殷之遥一直跟在他身后,准备送他上车。 “快回去吧,小狗妹。”程妄转身对她道:“数学作业还没做,再不抓紧时间,得熬夜了。” “我等你上车。” 殷之遥固执地站在路边,打开打车软件,替他叫了车。 见他穿着校服,里面只有一件单薄的球衫,她赶紧走过来,踮起脚替他将拉链拉到脖子处,说道:“都入冬了,多穿点呀。” “嗯,好。” 程妄低头看着小女孩,眼眸弯了起来:“我发现,你对哥哥是真的好。” 殷之遥心虚地说:“对啊,我对谁都很好,传说中的中央空调本人。” 程妄嘴角的笑意绽开了,同样帮她捻了捻围巾。 很快,叫的车停在了路边,殷之遥目送程妄上了车,然后对他挥了挥手。 “快回去。” “嗯。” 直到轿车驶出很远,程妄回头,依旧能看到小姑娘站在路边,目送他远去的萧索身影。 傻丫头,还在冲他挥手。 打架 程妄刚到家门口,殷之遥的短信跟着就来了:“程妄哥,下车了吗?” 这么准时,摆明了就是一路盯着她的行程。 程妄嘴角扬了扬,快速回道:“到家了,准备洗个澡睡觉。” 殷之遥:“晚安。” 程妄:“不要熬夜,晚安。” 放下手机没多久,空荡荡的家里响起了座机的电话铃声,程妄走过去接起了电话。 “爷爷。” “最近如何?” “还好,期中成绩一直保持,没有变动,最近也有在看专业相关的书籍。” 电话里,老者的嗓音沙哑而严厉,又问道:“滑板还有在玩吗?” “偶尔玩一下。”程妄不喜欢向长辈说谎,因此直言道:“但是没有参加比赛了,只是作为闲暇的放松。” “适当的放松是可以,但是不要花费太多心思。” 老者叹息了一声,说道:“你知道我们家现在的情况,懂事一点。” “爷爷,我明白。” “下周六,和许家一起吃个便饭,穿着不需要太正式。” 程妄默了片刻,说道:“爷爷,没这个必要吧,许家的姑娘还很小。” “我知道你不愿意。” 老者嗓音忽然严肃了起来:“你爸一走了之倒是轻松了。但凡爷爷再年轻向十岁,也不会把这堆烂担子压在你的身上...” 说到最后,竟有些悲怆。 程妄喉结滚了滚,咽下苦涩,说道:“爷爷,我会去的。” “许家的女儿今年也考上了南城一中,听说是非常优秀的孩子,正式见一见,倒也不是说一定要如何,且在学校里多照应她些。” 老者叹息了一声:“许家这段关系,是爷爷唯一能留给你的稻草了。” * 第向天自由活动课,殷之遥站在五楼阳台,看着操场上少年们打篮球的身影。 虽然她不懂篮球,但是也能明显感觉到,程妄的进攻性,比以前强了不少。 他是很爱笑的一个人,笑起来特阳光自信。但是今天全程紧绷着脸,没再笑过。 看起来,他心情不太好。 “殷之遥,miss张让你去办公室听写单词。”身边同学唤道。 “哦!好!” 她早读课的时候单词听写没过关,miss张让她和其他没过关的同学劳动课去办公室听写,刚刚看篮球想事情,差点把这茬给忘了。 殷之遥匆匆赶到办公室,拿着小本儿准备听写。 miss张看她姗姗来迟,嘴上教训了两句,但也没有特进责备,给同学们听写单词—— “unforgettable。” “takece。” “scare。” ...... 殷之遥在练习本上写下了单词,抓耳挠腮地想着释义。 恰是这时,有男生匆匆跑进办公室,对着高三年级的班主任喊道:“陈老师,不好了,程妄和何骆南在操场打起来了,都打出血了!” 殷之遥没忍住惊呼出声:“谁出血了?” miss张用教材书轻轻拍了拍殷之遥的脑袋:“背单词不行,凑热闹倒是第一名,关你什么事,瞎操心。” 殷之遥连忙低头默单词,用余光扫了眼班主任陈老师,他在一群男生的围拥下,匆匆出了办公室。 “roar。” “seize。” ...... miss张还在念着单词,殷之遥心里乱糟糟的,脑子里一个单词都想不起来了。 “张老师,我...我肚子有点痛!”殷之遥捂着肚子,作出痛苦状:“我想去厕所!” “少来。”miss张才不吃她这一套:“继续写,不然过了这一轮听写,下一轮还得重新再来。” 殷之遥强忍着心绪继续写单词,在活动课结束的时候,总算是通过了听写。 连听写本都不要了,一阵风似的蹿出了办公室,朝着操场跑去。 操场里恢复了秩序,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的,男生们继续打着篮球,却不见了程妄的身影。 殷之遥找到了程妄的同学杜嘉颖,急切地问道:“程妄哥呢?” “他去医务室包扎了。”杜嘉颖见殷之遥这般着急的模样,正要宽慰两句,殷之遥却拔腿便朝着医务室跑了过去。 医务室是一栋独立的向层小楼,位于操场尽头的林荫路边。殷之遥走进医务室,抓着一个护士小姐姐问道:“请问刚刚有没有一个打球受伤的男生过来?” 护士小姐姐指了走廊的方向,说道:“你去那边找找。” 殷之遥朝着护士小姐姐指的方向跑去,挨个病房寻找着,总算来到了伤口处理室。 她轻轻推开了半掩的房门,便看到程妄坐在病床上,膝盖有血淋淋的创口,穿白大褂的医生将涂了药膏的纱布,盖在了伤口上,然后用绷带缠紧。 程妄注意到门边缩头缩脑的殷之遥,对她露出勉强的笑容:“小鬼,你怎么来了?” 殷之遥走进去,颤声说:“听、听说你打架了。” “你消息挺灵通。” 程妄见她满心满眼都是担忧,轻松地说:“膝盖破皮而已,死不了...进哀悼了。” 殷之遥见他还能开玩笑,稍稍放心了些,乖乖地靠墙站着,等医生给他处理完伤口离开,她才走到他面前,仔细检查他的膝盖—— “你怎么会跟人打架?” “那家伙带球撞我。”程妄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血渍:“撞了几次。” 殷之遥看到他嘴角有明显的淤青,嘴唇好像都破皮出血了,想也没想,赶紧摸出湿纸巾给他擦拭。 他的唇偏薄,但是形状很性感。殷之遥碰到他唇,宛如触电般,连忙缩回手,觉得这样做不太合适:“你...嘴巴流血了。” 程妄舔了舔下唇,将那点点血渍舔掉了。 “从小玩到大的乔正阳都没过来,没想到他妹妹先来了。”程妄笑着说:“患难见真情,对吧,狗妹。” 殷之遥没有应他这句话,垂着脑袋坐在病床边,问道:“你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 程妄嘴角笑意一滞,随即道:“你又知道了。” “我看你打篮球的时候,好像带着火气,猜测你心情不好。” 程妄望向殷之遥:“你还偷看我打篮球?” 殷之遥没想到他抓重点这么偏,红着脸辩解道;“我碰巧路过,就随便瞥了一眼!我刚刚在听写英语呢,谁偷看你!” 说着便要在书包里翻找英语本,以作证明。不过找了半晌,也没找到。 程妄拉住了她的手腕,说道:“哥哥脚受伤了,走路有点苦难,你扶我一下。” 殷之遥义不容辞地站起身,捞起了他的胳膊肘,让他揽着她的肩膀:“慢慢走哦。” 程妄右腿弯曲着,轻踮着地面,重心几乎压在左腿上,避免把这小姑娘压坏。 殷之遥见他没太用力,于是说道:“我力气大,不怕的。” 她力气大程妄是亲眼见证过的,不过他还是控制着力道:“再大也是姑娘家。” “姑娘家怎么了,你进瞧不起人。”殷之遥逞能道:“我还能背你呢!” “你还要背我?” “来呀。” “算了。”程妄笑着说:“我怕把你压坏。” 虽然这样说,他还是在她身上落了些力度:“真的把你当拐杖了。” 殷之遥感受着少年滚烫而硬朗的身体,脸颊潮红,用力点头:“嗯,我是你的拐杖。” 殷之遥扶着程妄,来到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已经聚集了不少男生,七嘴八舌地说着当时的情况—— “确实是程妄先动手的。” “但是是何骆南故意带球撞人!” “打篮球磕磕碰碰的不是很正常吗,这样就动手打人,太没风度了吧。” “你故意撞人搞小动作的时候,怎么不讲风度!” 显然在场的男生分成了两派,乔正阳这一边疯狂地维护着程妄,唾沫横飞,都飞到班主任老陈的脸上了。 班主任擦了擦脸,说道:“屁大个事吵什么吵!” 乔正阳看到程妄,激动地喊道:“看看,把我们妄哥都伤成什么样了!妄哥啊,你好惨啊!腿断了没?” 程妄翻了个白眼:“闭嘴。” 这时候,miss张端着咖啡杯走到办公桌边,望见了扶着程妄的殷之遥,眼神有些复杂。 殷之遥余光看到miss张,心虚地低下了头。 何骆南被同学们扶着走进办公室,头上裹着纱布,看起来也伤的不轻。 基本的情况班主任老陈已经了解清楚了,就是男生之间的相互摩擦和碰撞,本来也没什么大不了。 但是因为俩小孩伤得都比较严重,所以这件事,还是要告知家长才行。 老陈翻出了电话本,正要挨个给俩人的父母打电话。 “陈老师。”程妄压着嗓子道:“我可以向何骆南同学道歉,能否不要告知家长。” 何骆南闻言,也连声道:“我也可以跟程妄同学道歉,对不起啊!不该撞你!” “是我不对。” “不不不,我撞人不对!” 说完,俩人还亲切地握了握手,分分钟变成了好兄弟—— “下次一起打篮球。” “约约约!” 班主任拿着电话,无语道:“演,你们接着演。” 乔正阳赶紧说道:“陈老师,程妄爷爷年纪大了,您要是告知了他,他这一着急上火的万一倒了下去,您也负不了这责不是...” 虽然这话不中听,但是陈老师还真是听进去了。 放下电话,他语重心长地对程妄道:“程妄,你一直是好孩子,学习和作风方面都不让老师担心。你家里面的事情,老师也多少知道一向,如果有什么事,希望你第一时间跟老师沟通交流。” “谢谢陈老师,我会的。” 殷之遥偏头,看到程妄落在她左肩的手,皮肤紧绷,骨节处明显泛了白... * 走出办公室之后,乔正阳想要从殷之遥身上接过程妄,殷之遥凶巴巴地瞪他:“走开。” “喝,你这小屁孩,我是怕你撑不住。”乔正阳说道:“你妄哥看着瘦,脱了衣服一身腱子肉,体重可不轻。” 殷之遥脸颊红扑扑的,却说道:“一点都不重,我能背着他围操场跑个八百。” “你逞什么能啊。”乔正阳看着她鬓间的汗珠:“哥哥这是心疼你。” “你才不是我哥哥咧。” 俩人一路打着嘴巴仗,扶着程妄走出了教学楼。 程妄一直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乔正阳问他道:“妄哥,今天怎么这么忍不住啊,你可是模范生,居然跟人打架,还先动手,差点崩人设。” 程妄面无表情道:“人设就是用来崩的。” “行吧,谁还没点儿脾气呢。” 乔正阳从小跟他一起玩到大,太了解他了。 那场变故之后,他仿佛变了个人似的,很多东西,全都压在心底。 偶尔发泄一下,没什么不好。 殷之遥完全不知晓程妄的过去,但是从他们的对话和陈老师的话中,隐约也能猜出些许端倪。 但是她很乖地没有问,程妄愿意讲的时候,自然会讲。若不愿意让进人知道,她便绝口不问。 “小鬼。” 程妄忽然唤了她一声,炽热的呼吸落在她的耳畔,她连忙道:“我在!” 程妄笑了笑,用微哑的嗓音,说道:“哥哥有点渴了,忽然想喝奶茶,能不能请我喝一杯。” 恐怖片 奶茶店里,殷之遥结了帐,提着两杯奶茶走过来,一杯推到了程妄面前:“我给你叫的少糖。” “谢谢狗妹。” 乔正阳见她只给程妄买了奶茶,心里略有不爽,说道:“我的呢?” 殷之遥:“要喝自己买去。” 乔正阳看着小姑娘一秒变脸的模样,阴阳怪气地说:“行,他才是你亲哥,我是你死对头。” “不,你不是我的死对头。” 乔正阳神情稍稍缓和,却又听殷之遥一字一顿道:“你-不-配。” “......” 乔正阳憋屈地自己给自己买了特大杯奶茶,全糖,加了珍珠椰果一大堆佐料,塞了满满一杯,闷闷地喝着。 程妄撕开塑料吸管膜,细致地先给殷之遥插上,递到她面前。 殷之遥说道:“你快尝尝,这个味道我最喜欢了。” 程妄喝了口奶茶,然后对她道:“狗妹喜欢,那我也喜欢。” 殷之遥双手趴桌上喝奶茶,眼角上扬,蕴着清甜的笑意。 乔正阳看着这俩人,感觉很不对劲:“你们...关系未免好得过头了吧!” 殷之遥听到他说话就来气,凶巴巴地瞪他:“那么多珍珠椰果还堵不住你的嘴。” “死小鬼,你是不是看上我兄弟了。”乔正阳一语道破天机:“我告诉你啊,别痴心妄想。你看看你,成绩这么差,长得又不好看,我兄弟...你才配不上。” 殷之遥简直要被他气死了,脸蛋通红:“才没有!” “胡说什么。”程妄揉了纸团砸向他:“妹妹这么乖,配得上任何人。” 后面这句话,戳了戳殷之遥的心。 她偏头看向程妄。 少年穿着白校服,单手手肘撑着桌面,拎着奶茶吸管,眸子低垂,长长的眼睫毛覆着下眼睑,气质温雅。 “狗妹是很好的女孩子。”他拖着慵懒而温柔的调子,对乔正阳道:“别再打击人家了。” 乔正阳对殷之遥说:“看吧,我兄弟就是善良,他的话你听听就行了,千万别当真。” 殷之遥自顾自闷闷地喝奶茶:“随便你怎么说,我又不想找男朋友。” “你不找男朋友是因为你找不到。”乔正阳继续怼道:“长得乖顶屁用,没有男生会喜欢你这种脾气坏又暴力的女孩。” “我不要人喜欢!”殷之遥伸着胳膊就要捶打乔正阳。 乔正阳连忙格挡:“看看!你就不能跟你同桌学点女孩该有的柔弱。你这样,找得到男朋友才怪!” 程妄轻轻拉住了激动的殷之遥,扯着她坐下来,漫声道:“你跟这傻直男较什么劲。” 殷之遥冲乔正阳吐舌头:“傻直男。” 乔正阳也不客气地回敬:“你好像条没人喜欢的狗哦。” “你才没人喜欢!” “彼此彼此!” 程妄终于听不下去了,对乔正阳道:“谁说她没人喜欢。” 乔正阳眨眨眼睛:“啥?” 他放下奶茶杯,浅淡一笑,眼角弯了起来:“我喜欢行不行。” 听到这话,殷之遥心都要空了,不可思议地望向身边的少年。 乔正阳也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站起来指着程妄:“你你你...你说真的假的!” 程妄淡定地靠着椅背,对殷之遥道:“如果真没人要了,以后就跟着哥哥,总之不会让你真的变成...狗。” 殷之遥胸腔里开始跑火车,噗噗噗地狂跳着。 乔正阳从程妄轻松的表情里,看出了他的玩笑意味,坐下来抱着手臂道:“我兄弟是真善良,这烂尾盘都愿意接。” 殷之遥压根就不想和乔正阳计较了,从今天开始,她心里多了一个小小的目标—— 努力solo!solo到最后,指不定真能成人生赢家呢! ...... 喝过奶茶之后,在程妄的要求之下,乔正阳不情不愿地跟殷之遥道了歉,并且写了一份潦草的保证书,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做前天晚上那样过分的事情了。 殷之遥勉勉强强地接受了他的道歉。 出于对程妄的信赖,今晚殷之遥便不再舍近求远回谢渊家了。 晚上十点,程妄写完了作业,走出房间,却看到乔正阳坐在地上摆弄他家的投影仪。 而殷之遥跪在沙发边的地毯上,倒了三杯汽水饮料。茶几上还堆着他们从自己家里带过来的薯片零食。 因为程妄常年一个人住一栋宅子,所以乔正阳有他家的钥匙,时常不请自来,完全把这儿当成了自己的家一般。 这次还带了个小尾巴。 “妄哥,你心情不好,学习效率肯定不高,咱们来看电影吧,我下了一部韩罢恐怖片。” 程妄慢悠悠地走下楼梯,说道:“不好意思,效率挺高的。” “咱们偶尔也要放松一下脑子不是。”乔正阳讪笑着,说着冲殷之遥努努眼:“狗妹,你说是吗。” 殷之遥跟个工具人似的,连连点头。 这一次,俩人倒是站在了同一阵线上。 程妄见俩人关系缓和,倒也不想扫他们的兴,索性坐到了沙发边。 乔正阳关掉了家里的电灯,打开投影屏幕,投屏播放电影。 他懒懒问:“什么片?” “《昆池岩》。” 乔正阳脱了鞋跳上沙发,抱着程妄的手臂,瑟缩着在他的身边。 程妄推了他好几次,结果每次他都跟八爪鱼似的缠上来,抱着程妄的胳膊不撒手。 程妄:“离我远点行不行。” 乔正阳:“人家害怕嘛。” “恶心。” 程妄推了他两下,知道他是这臭德行,也就随他去了。 他偏头望向殷之遥,小姑娘坐在另一边的单人沙发上,抱着膝盖,瑟缩着身子,眯着眼睛,害怕又好奇地盯着屏幕。 “小鬼,怕吗?” 殷之遥连忙摇头,做出勇敢的模样:“我才不怕。” 乔正阳笑着说:“你瞅她那怂样。” “你才怂咧。”殷之遥不客气地回道:“以后你跟女朋友看电影,难不成也吓得抱着女朋友不撒手?” 乔正阳立刻反驳:“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殷之遥又说道:“也对,你怎么可能找得到女朋友。” “......” 靠! 电影倒没什么高能剧情,但是悬疑氛围却时刻在线,程妄见殷之遥一个人可怜巴巴地坐在单人沙发上,怕得抱紧了自己的身子,他索性道:“过来坐,哥哥保护你。” 殷之遥听到这话,很想坐过去,但又有点不好意思,犹豫地摇摇头,矜持拒绝:“我不怕。” 程妄没有勉强她。 然而后面的剧情,殷之遥显然就有些心不在焉了,时不时地望望程妄,又望望他身边缩成一团的乔正阳。 如果她是男孩子就好了,是男孩子的话,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和他坐在一起,说不定还可以抱抱他。 啊,好像抱抱他。 羡慕乔正阳。 ...... 殷之遥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电影剧情上,不要再胡思乱想一些有的没的。 就在殷之遥想入非非的间隙,乔正阳似乎终于有了点当兄长的感觉,冲殷之遥喊道:“小屁孩,看你怕成这样,要不要坐过来啊?” 殷之遥望了望程妄,屏幕幽蓝的光芒投影在他的脸上,轮廓硬朗,神情却格外柔和。 她终于抓住机会,磨磨蹭蹭地来到了程妄身边,坐了下来。 本来乔正阳是想发挥一下自己当哥哥的保护欲,让她坐到自己身边来。没想到小姑娘下意识地直接靠在了程妄身边。 乔正阳有些嫉妒,说道:“搞清楚,谁才是你法律上的哥哥。” 程妄似故意气他似的,伸手揽住了殷之遥:“谁对狗妹好,谁就是亲哥。” 殷之遥被他松松地揽着,隔着衣服,似也能感受到他肌肉的紧实和皮肤温度。 全身的细胞僵硬得好像都不知道怎么新陈代谢了似的。 幸好此刻关着灯,没人注意到她胀红如番石榴的一张小脸。 前方高能来袭,殷之遥本能地...往他身畔又缩了缩。 程妄柔声问:“怕吗?” “嗯。” 少年的手伸了过来,捂住了小姑娘的眼睛:“别怕,哥哥保护你。” 殷之遥闻到他身上清清淡淡的薄荷味,五感放大,心脏都要炸裂了。 一部电影的时间,殷之遥仿佛过了一辈子那样的漫长。 乔正阳见俩人靠的近,不满地说:“狗妹,你可别趁机吃我兄弟的豆腐。” 殷之遥想骂他,但又有点心虚。 “我是女孩,我还能吃他豆腐吗。” “那还真不一定,咱们学校多少女孩巴巴地盯着他,别说占便宜,直接上来碰瓷装晕的都有。” 跟着程妄,对于女孩们层出不穷的撩汉攻略,乔正阳算是见着世面了。 “不过,都没辙,人家妄哥是有婚约在身的人。” 此言一出,殷之遥手里的薯片直接被她捏碎了,她愣愣地转头望向乔正阳:“婚约?” “是啊,这不是秘密吧。”乔正阳随口道:“学校不少人都知道。” “不、不是谣传?” “不是啊。” 殷之遥蓦然感觉,心里像是被刀子划了一条口子,嚯嚯地漏着风。 竟然不是谣言? 程妄似对这个话题非常不感冒,扔了包薯条在乔正阳怀里,不耐烦地说:“看你的电影,少说些有的没的,破坏气氛。” 乔正阳不再接续这个话题,殷之遥脑子里空了几分钟之后,没头没脑地问了句:“是...我们班的吗?” 乔正阳笑着说:“看吧看吧!女生就是这样,真好奇起来,比我还八卦。” 是殷之遥起的头,程妄便不再回避,说道:“许若彤,应该是你同学。” 殷之遥这句疑问,本来是甩给乔正阳的,没想到程妄居然回答了。 又是一把刀子插在了她的胸口,滴滴答答地淌着血。 她默默地嚼着薯片,芥末味的薯片冲得她鼻子发酸,眼睛也红了。 乔正阳继续说道:“是妄哥很小的时候,他爷爷给他订的亲。” 她木讷地说:“这都什么年代了。” 记得前不久,语文老师讲鲁迅的课文,就提到了鲁迅和朱安的包办婚姻,这个故事让她明白,包办婚姻对于双方都是痛苦。 “不过听说许家那妹子很不错。”乔正阳继续说道:“成绩好,模样也标志,跟你程妄哥很配嘛。” 殷之遥忍不住反驳:“配不配你说了算吗?没有感情的话,在一起也不会开心啊。” 乔正阳拧着眉毛,看着殷之遥:“喂,臭丫头,你怎么就知道你程妄哥和她没有感情了?” “我...都没见他们都没有说过话。” “没说过话怎么了,先婚后爱、日久生情懂不懂。” 见俩人越说越离谱,程妄淡淡解释:“我的确和她不熟,小时候见过几面,但是没有交流过。” “看吧!”殷之遥似乎有点底气和依据:“看吧看吧!这就是万恶的包办婚姻!” 乔正阳反驳道:“是包办婚姻人家不知道反抗啊,用得着你在这儿急上火,你别是吃醋了吧。” “我...我吃什么醋!我只是觉得这样对他不公平!” 殷之遥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说道:“他都是准大学生了,难道还不会自己找女朋友吗。” 程妄倒是笑了:“狗妹还挺有侠义心肠。” 殷之遥望着他,问道:“所以,你会和许若彤在一起吗?” 程妄靠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说:“也许会,也许不会。” “这算什么回答。”殷之遥抱着膝盖,闷声说:“之前你还讲,如果真的遇到了喜欢的女孩子,绝不放弃之类的话,骗子。” 程妄揉揉她蓬松的头发:“狗妹,你知不知道,能遇到真心喜欢的人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有些人一辈子都遇不到。” 殷之遥心里难过极了,揉揉酸涩的眼睛:“那万一...你对不喜欢的女孩许下承诺,却遇到了真正喜欢的人呢?” “如果真的是那样,我大概会很伤心。”程妄温柔地看着她,玩笑着说:“伤心收不住,跑到雨里大哭一场也说不定。” 乔正阳摸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说道:“那你哭之前,一定要打电话告诉我,我要拍照发朋友圈吗。” 殷之遥低头,看着自己花袜子,闷声说:“顺便也给我打个电话。” 程妄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怎么,你也想发朋友圈?” 她扯掉了袜子上的线头,对他说:“我不发朋友圈,但我可以陪哥哥一起哭。” 灰飞烟灭 那天下午,班上的女孩子们都注意到了,许若彤没有穿校服。 不仅没有穿校服,大冬天里也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白色小裙子,漂亮是真的很漂亮,但是也“美丽冻人”。下课的时候,在座位上一个劲儿打冷战,冻得瑟瑟发抖。 殷之遥看着自己这一身臃肿的羽绒服,宛如胖乎乎的小企鹅一般。 她感觉,自己大概永远也成不了许若彤那样的女孩子。 许若彤约莫是的确冷得不行了,下课的时候,看到殷之遥穿的羽绒服,校服揉进了抽屉里,于是她好言恳求道:“殷之遥同学,能不能请你把校服借给我呢?” 殷之遥打量她一眼:“你自己的咧?” 许若彤:“因为今晚有重要饭局,所以就没穿校服。” 殷之遥见她嘴唇都冻紫了,也有些于心不忍,索性将自己的校服递给了她,闷声说:“洗干净了还我哦。” “嗯,谢谢你!” ...... 晚上回家,路上遇到了乔正阳,他骑着程妄的自行车,经过殷之遥身边的时候,打了一下车铃:“小狗妹,要不要哥哥载你回家。” “走开。” “你对我能不能态度好点儿。” “不能。” 殷之遥懒得理他,迈着步子向前走去。 乔正阳骑着车慢悠悠地跟在她身边:“上车,哥哥载你回家。” 殷之遥看到他的自行车,连忙问道:“程妄哥呢?” “三句话离不开你程妄哥。”乔正阳不满地说:“他爷爷安排了和许家见面的饭局,嗯...通俗地来说,就是相亲去了。” 殷之遥:...... 难怪今天许若彤打扮得那么漂亮。 乔正阳:“话说,你们班的许若彤,你跟她熟不熟?” “不熟。” “是不是特别多男生追她啊?” 殷之遥懒懒道:“对,特别多像你这种平凡却自信的丑男追她。” 乔正阳:“你怎么回事,我惹你了吗,跟吃了炮仗似的。” “我觉得,你对许若彤关心过头了吧。” “我那是关心我的好兄弟。”乔正阳从自行车上下来,推着车和她走在一起:“怕他好好的一桩姻缘,半路被别人截胡了嘛。” “你这么喜欢包办婚姻,让你爸给你也给你订个娃娃亲啊。” “我是没那个机会了,再说,我们家能跟程家比吗。”乔正阳随口说道:“往前推十年,程家也是国内数一数二的科技龙头企业了,程妄那小子,一出生就是含着金汤匙,天之骄子,傲气得一批,小时候,他看都不会看老子一眼。” 说起程妄的过去,殷之遥终于有了兴趣,望着乔正阳:“你们不是关系挺好吗?” “那是后来。”乔正阳说道:“零几年那场金融危机,程家也遭了殃,他老爸被逼得割了腕,满浴缸都是血,听说第一个发现尸体的就是程妄...” 殷之遥捂住了嘴,难以置信地看着乔正阳。 “后来程家就不行了,家里老爷子一边支撑着摇摇欲坠的集团,一边培养程妄。他们家以前不住这儿,住顶级豪宅,一个院子就有咱们的小区大,修得跟王府花园似的。后来房子卖了,他才搬来了这里,一个人住。不然怎么讲,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呢。咱们这云水台小区,对于程少爷而言,简直跟下放贫民窟似的。” 乔正阳凑近了殷之遥,小声道:“听说程家这些年,全靠许家的支持,不然你以为...以程妄的脾气,他能让他爷爷包办婚姻吗?” 殷之遥秀气的眉头蹙了起来。 她一直觉得,程妄没有看起来的那么快乐,即便他总是在笑,但是笑起来的样子也让人觉得难过。 她现在是真的理解他了,理解他说的,想要在雨中大哭一场。 他是真的压抑很久很久了。 “其实...许若彤真的很好。”殷之遥自言自语、仿佛是说给自己听的:“她今天很礼貌地问我借东西,应该不是坏女孩。” 他未尝不会喜欢她、未尝不会幸福。 ...... 这场饭局不过只是两家人的一次小聚,地点定在了环球城世纪饭店的雅竹包厢。 程老爷子和许家的老爷子,俩人是曾经的战友关系,感情非常好。因此,即便程家如今败落至此,但许家依旧多方相助,多年前饭桌戏言的娃娃亲,似乎也以某种默契的方式,定了下来了。 程妄为了让爷爷宽心,因此穿得稍显正式,白衬衫黑西裤,干净利落。 许若彤进屋之后,一双眼睛总有意无意落在程妄身上,想来是相当地中意他。 长辈们的寒暄与客套,程妄默默地听着,席间也向许家长辈敬了酒。 本来长辈们是说以茶水代酒,但是程老爷子固执地让程妄喝了白酒。 程妄的心性和能力都是让他满意的,因此,对于家族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面前这将将成年的孙子身上。 同时他也知道,自己的一意孤行,剥夺了他的梦想,甚至还有可能会剥夺他的婚姻。父辈的事业并未给他带来福荫,却由他承担了最重的结果。 虽不忍,但这是他必须走的路。 饭桌上,长辈们并没有过多地交流公司合作的事务,反而是在讨论着子女的学业和生活。 程妄和许若彤的成绩与活得的诸多奖状荣耀,都是令双方父母特别满意的,在父母的敦促下,程妄加了许若彤的微信。 “小妄,你成绩好,以后多帮助妹妹的学习。” 程妄礼貌地说道:“许若彤妹妹成绩名列前茅,我恐怕提供不了太大的帮助。” “哪里,这丫头粗心的很,也容易骄傲自满,你要多多敦促她,一起进步。” 家长们怕孩子尴尬,丝毫没有提及幼时许下的娃娃亲,只是一个劲儿敦促俩人,多多来往。 许若彤看着程妄,好奇地问:“程妄哥哥将来会念哪所大学?会出国吗?我爸妈都在计划让我去英国念书,如果程妄哥哥也有这个打算,我们可以一起。” 程妄平静地说道:“我没有出国的打算,国内几所重点科技院校的水平,并不输国外一流高校,我认为在国内也能得到很好的提升,不必出去。” 许若彤一时无话。 程老爷子何等的精明,自然一耳朵就听出了程妄对许家姑娘,怀有抵触情绪。 但他没有责备,只不动声色道:“妹妹问你考哪所大学,你如实回答即是。” 程妄点点头,说道:“北城大学。” 北城大学是国内一流的科技类院校。 许若彤对母亲道:“妈妈,我觉得程妄哥哥说得有道理,其实也不一定要去国外念书,北城大学就很好嘛。” 许母看出了女儿对程妄的中意,笑着说:“是是是,你程妄哥说什么都有道理。” 许若彤有些不好意思地脸红了。 饭席间,程妄走出包间,来到回廊边透透气,经过盥洗室门口,看到许若彤正在洗手,地上掉落了一件校服。 他好意走过去,替她捡起了衣服:“你的校服掉地上了。” 许若彤见到程妄,大方地说道:“哦,这不是我的校服,借的同学的,因为刚刚不小心蹭了油污,准备扔掉了。” “不是同学的吗?” “没关系,到时候去后勤再订一件赔她就好了。” 程妄却看到了校服衣角的位置,用圆珠笔画了一只蹲坐的小狗卡通图。 这只憨态可掬的小狗,是程妄在监督她做作业的时候,闲的无聊,照着她书桌上的随笔涂鸦跟着画的,约莫拳头大小的一只憨态可掬的卡通狗。 当然,描摹得没她的涂鸦好,不过也算生动。 殷之遥当时还挺生气,说在校服上随便涂鸦会被训导主任骂。 本来程妄以为她会把小狗卡通图洗掉,没想到她不仅没洗,还在图案上涂了一层硬硬的保护胶,将图案保存了下来。 程妄没说什么,拿着衣服离开了。 许若彤以为他是要帮她扔衣服,还觉得他很贴心。 后半段的饭局,程妄意兴阑珊,也不再主动说话,只是在家长们说完话之后,淡漠地笑一笑。 许若彤快被他给迷晕了,丝毫看不出他眼神里的敷衍。 程老爷子多次给他递眼色,他也只当做看不到。一顿饭,也几乎都是长辈的闲聊,程妄不再参与。 饭后,程家的车停在路口,老爷子让程妄上车,但是他却推说想要步行回家,路上醒醒酒气,回去还要复习功课。 老爷子没有勉强他,只说明天去云水台看他。 他心里明白,这小子脾气执拗得很。这么多年,他表面上事事听从他的安排。但实际上,心思却深了,眼睛里也没了光,也再不复过往的单纯与骄傲。 * 殷之遥趴在窗边写作业,窗户开着,正好可以看到对面的白色小楼。 小洋楼漆黑一片。 怎么还没有回来呀。 殷之遥心不在焉地做着数学题,想到今天乔正阳的话,觉得自己真不应该再这样庸人自扰了。 一个大雨天,忽然心底就有了一个人。 但这并不能代表什么。 他如天上皓月,本就遥不可及,她也从未想过要将月亮攀折下来。即便想,也做不到呀。 是时候该放下了。 殷之遥默默地抽出她的手帐本,在新的一页,重重地写下一行字:从今天开始,我不喜欢程妄了。 很有仪式感地写下这行字以后,殷之遥抬头望向窗外。 白衬衣少年走在草坪石板路,单肩背着书包。 夜色清明如水,而他,澄明如月。 似乎注意到女孩正趴在窗台边望他,程妄抬起头,冲她扬了扬手——“狗妹,下来。” 殷之遥咬咬下唇,一笔划掉了刚刚写的那行字,然后匆匆下了楼。 ...... 他俊朗的脸上似乎浮着绯红,眼角勾了几分淡薄的笑意。 殷之遥走近他,轻轻嗅了嗅,不满地说:“你跟你相亲对象喝酒了吗,醉成这样?” “不止喝酒,还划拳了。” “还划拳!”殷之遥惊呼:“你真的是去相亲吗?” “傻瓜。” 醉后的程妄似乎特别开心,揽着她的肩膀,带着她一起进了屋:“作业写完没,拿给哥哥检查。” 殷之遥扶着他进屋,不满地说:“都这样了,还不能忘了作业这回事吗。” 程妄躺在了沙发上,手捂着额头,似乎有点难受。 殷之遥给他接了温水,一点点灌着他喝下去。程妄似乎也真的渴了,一杯温水都喝得见了底。 有水流顺着他的嘴角滑落,殷之遥用手背替他擦了水渍,然后轻轻放着他睡下来。 程妄看起来是真的睡迷糊过去了,殷之遥当然不可能放他穿着衣服在沙发上睡一晚,所以扶着他进了房间。 好在她力气大,扶着他倒也丝毫不吃力,待他睡好之后,又给他解了衬衣的纽扣。 他是极爱干净的人,肯定不会愿意穿着外面的脏衣服钻被窝睡觉。 这个理由不费吹灰之力地说服了殷之遥,她涨红着一张小脸,按捺着激动的心绪,脱掉了他的衬衣。 妈也! ...... 程妄似乎还有自我意识,全程都在本能地反抗,嘴里囫囵地大喊着:“小鬼,你干什么!” “你手在摸哪里!” “你眼睛又在看哪里!” 过了这村没这店,殷之遥豁出去了! * 一番激战之后,程妄穿着干净的棉质睡衣,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似乎陷入了睡眠中。 殷之遥趴在床边,托着腮帮子,用视线一点点抚摸着他安好的睡颜。 他微睁开眼睛,黑色的瞳仁动了动,嘴角浅浅上扬:“狗妹,怎么办,我一点也不喜欢她。” 听到这话的殷之遥,很开心,但是她却笑不出来。 因为程妄的眼神,很苦涩。 他看着她,宛如梦呓:“可能真的要哭一场了。” 殷之遥轻轻摸了摸他的鬓边刺刺的短发,像摸狗狗一样,温柔地安慰道:“不会的哥哥。一见钟情只有小说里才会发生,你会喜欢她的。” “小屁孩懂什么。”程妄闭上了眼睛:“你又没有喜欢的人。” “我...我有。”殷之遥不服气,用手指撑开了他的眼睛:“我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程妄敷衍地问:“什么感觉?” 那是什么感觉啊,每当他对她笑一笑,就仿佛有花瓣落在她肩上;每当他对她眨眨眼睛,就会有一颗星星坠落在心底。 她真的好喜欢他。 殷之遥眼底带着美好的光芒,说道:“如果他亲我一下,我会马上灰飞烟灭。” “你傻不傻。”程妄忽然伸手揽住了她的后脑勺,一本正经地说:“只有人死了,才会灰飞烟灭。” “才不是咧,你不懂那种感觉,就算下一秒死去,好像也不害怕了。” 倏尔,程妄忽然将她拉近自己。 在殷之遥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间隙,一个宛如蝴蝶轻触般的吻,落在了她的额头上。 她睁大了眼睛,脑子一阵晕眩。 唯一清晰的,只有他凉凉的唇轻触的触感,以及...那双暗流涌动的眸子—— “死了吗?” 护短 早上醒过来,程妄感觉头有些疼。 他起身环顾四周,发现衣服裤子规整地摆放在柜子上,他伸手抓起衣服,发现那绝不是自己能叠出来的形状。 他低头看了看睡衣,视线下移,又望了望裤子... 靠。 周末的天空湛蓝澄澈,碧空如洗,阳光格外灿烂。 小花园里,乔正阳抱着篮球,正在练习花式耍帅,见程妄从房间里走出来,他喊道:“妄哥,打球啊。” “头痛。”程妄随口敷衍:“不想去。” “你怎么回事,脸这么肿?” “昨晚有点醉了。” “不是吧,相亲都能喝醉。” “不是相亲。”程妄看了看落地窗里自己的脸,漫不经心地问:“你昨天送我进屋的?” 乔正阳停下转篮球,愣愣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都不知道。” 这时候,殷之遥从门内走了出来。 她穿着一件浅粉色的小夹袄,背后大大的帽子有点像魔法袍,手里拿着装了水的塑料瓶,蹲下来侍弄着她养的多肉。 阳光下,她皮肤嫩得仿佛能掐出水来。 看到她,程妄嘴角情不自禁地上扬:“小鬼,早上好。” “哥哥,你脸好肿啊。”殷之遥望了程妄一眼:“像被人揍了一顿似的。” 这时候,程妄脑子里闪现了些许零星的片段—— “狗妹,昨天你扶我进屋的?” 殷之遥不以为意地说:“对啊。” “你...给我换了衣服?” “你都吐了,我不能让你穿着脏衣服睡觉吧!”殷之遥早就准备好了说辞,因此格外淡定:“不用谢。” 程妄揉揉头发,倒是不记得自己有吐过。 想到那个不确定的画面,他趁着乔正阳去后院的间隙,走到小姑娘面前,附身凑近她,低声问道:“你是不是...还亲了我?” 殷之遥:??? 不带这么碰瓷的! * 这时,前院有车经过的声音,程妄回头,看到黑色的轿车停在了家门口。 是爷爷的车。 他来不及多说什么,理了理衣领,穿过芭蕉叶掩映的小径,朝着前院走去。 殷之遥和乔正阳,对程妄鲜少露面的爷爷相当好奇,于是趴在后院的树篱边,朝着前院偷偷观望。 程老爷子年逾古稀,鬓间花白,杵着一柄雕龙的木制拐杖,身形却依旧挺拔健朗,精神矍铄。乔正阳说,可能跟他早年出身行伍有关。 程妄必恭必敬迎候着老爷子,准备搀扶着他,谁曾想,他刚走过去,老爷子一拐杖敲在他的背上。 沉闷的声响连后院都听到了。 程妄身形明显偏了偏,轻轻咬牙,忍住了背部发麻的剧痛。 殷之遥捂住了嘴,惊诧地看着乔正阳,用嘴型问道:“他经常挨打吗?” “怎么可能。” 乔正阳显然也觉得不可思议。 程妄那小子,从来都是家长老师眼中的“别人家的孩子”,程老爷子也是有文化、讲道理的人,再说了,程家就这么一个独苗苗,还真能下得去手啊。 他低声猜测:“是不是昨晚妄哥相亲失败了?” 殷之遥想了想,说道:“喝了酒,还跟许若彤划拳来着。” 乔正阳:...... 那是该打。 程老爷子走进屋,程妄必恭必敬地跟在身后,这严肃听话的模样,完全不像在她面前的轻佻玩笑做派。 程妄抬眼,看到了趴在篱笆墙边的殷之遥和乔正阳,对她使了个眼神。 殷之遥会意,拉着乔正阳离开了。 乔正阳本来还想看程妄挨打,毕竟百年难得一见,不过殷之遥攥着他的衣领,把他给拉走了。 程妄这么要面子,挨打这种事,肯定不想让别人看到。 殷之遥回了房间,趴在窗边写作业。 一直到下午四点,程家老爷子的轿车,才缓缓离开。 殷之遥赶紧跑到橱柜边,翻出了乔正阳的滑板,来到程妄家的后院。 程妄正好站在落地窗边,看到殷之遥,他走了出来。 殷之遥望望屋内,确定没人了,才小声问道:“程妄哥,你挨打了吗?” “关心我?”程妄依旧没心没肺地笑着,仿佛刚刚挨打的人不是他似的。 “你还笑得出来。” “不然,难道要哥哥哭给你看吗?” 殷之遥见他有说有笑还能开玩笑,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又问道:“那你疼不?” “没你打的疼。” 殷之遥撇撇嘴,说道:“挨打是因为...和相亲对象喝酒划拳?” “嗯,不止喝酒划拳。”程妄手揣兜里,漫不经心道:“还输了钱。” 殷之遥:...... 知道他瞎胡扯,殷之遥也不再多问了。 程妄这人心思深,他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情,怎么问都是问不出来的。 程妄见她拿着乔正阳的滑板,说道:“乔正阳同意你玩他的滑板吗?” “嗯,他必须同意。” “为什么?” “因为他怕挨揍。” 程妄嘴角弯了弯,说道:“你想找哥哥陪你玩滑板?” “可以吗?” “作业写了?” “写完了!” “我还没写。” “哦。” 殷之遥知趣地退出了小花园:“那你写作业,我不打扰你!” 程妄看着小姑娘懂事离去的身影,在她进门之前,终于还是叫住了她:“回来。” 殷之遥回头,却见他从芭蕉树叶下取出了藏匿的滑板,笑着说:“跟作业比起来,还是陪狗妹比较重要。” ...... 小区有一段坡度向下的环湖自行车道,夕阳的余晖照耀在波光粼粼的湖面,微风吹拂着柳枝。 程妄背着手,在前面溜着滑板。 殷之遥跟在他身后,艰难地保持着平衡,勉勉强强也还是能够平滑地追上他。 俩人一前一后地飞驰在湖畔边。 本来她还担心程妄没写作业的事,不过转念一想,你年级倒数的菜鸡,去担心人家年级第一的成绩,是不是有点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前面有一段陡坡,程妄下坡之后,回头对殷之遥喊道:“狗妹,别跟了,停下来。” 然而,他似乎低估了殷之遥的速度,在殷之遥想要踩下刹车的时候,滑板已经带着她飞驰着下了坡道。 殷之遥惊呼了一声。 越来越快的速度让她的心都提起来了,慌张大喊:“救命!” “踩刹。” “我刹不住啦!” 程妄丢开了滑板,挡在了路中央。 在小姑娘和他擦身而过的瞬间,猛地接住了她,带着她一起摔倒在了路边的草坪里,连着滚了好几圈,才算稳住了惯性。 程妄双臂用力护着她的脑袋,将她的头摁进了自己的怀中,避免受到伤害。 翻滚停了下来,殷之遥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只听到身下的少年沉闷地哼了一声。 他的身体热得像一块烙铁似的,紧紧贴着她,殷之遥更加一动不敢动,宛如半身不遂似的,都没知觉了。 殷之遥的脸贴在他颈窝的位置,嘴唇都碰到他颈部的皮肤了,体温温热,咸咸的。 她心脏扑通扑通,太阳穴突突地跳着,整个人都要飞升了。 “受伤没?”反应过来的程妄,低头看着怀里的姑娘,粗糙地检查她的脑袋和身体:“有没有哪里被撞到?” 殷之遥摇了摇头:“没有,不痛。” 见她无碍,程妄松了一口气,略带不满地说:“你不痛,老子痛死了。” 殷之遥慌慌张张从他的身上爬起来,担忧地问:“你没事吧?” 程妄全程护着她,自己反而结结实实摔了一跤,不过摔在草地上,也不算太疼。 “哪里受伤了?”殷之遥关切地询问:“给我看看。” 他双手撑着草地,无奈地看着殷之遥:“屁股,看吗。” “......” 殷之遥红着脸推了他一下,程妄笑了起来,对她伸出了手:“拉我一把。” 殷之遥踟蹰了几秒钟,走上前去将他拉起来。 他的手掌宽大而温热,指腹有粗砺的感觉。 将他拉起来之后,程妄摸了摸脖子,问殷之遥:“你刚刚,是不是舔了我一下?” “怎么可能!” 殷之遥红着脸,矢口否认:“你幻觉吧!” “幻觉吗?”程妄似不太确定,摸了摸脖子:“还以为你真是狗呢。” “......” 程妄拎着滑板,跟殷之遥俩人一起做在湖边小径的花园椅上休息。湖面泛着夕阳的波光,微风也缓缓吹,似不忍扰动了这片刻宁静的时光。 程妄责备地说:“都叫你停下来了。” “你不早点叫。” “自己没眼睛吗?那么大个坡看不到?” 殷之遥憋闷地看他一眼:“我看你都下去了嘛。” “我下去你就要跟下去?那我去死你是不是...” 这比喻似乎有点不恰当,程妄立刻止住了话头,同时使劲儿揉了揉她的脑袋,以作惩戒:“这么笨,学习总是教不好,我还有半年就要去念大学了,你怎么办。” 殷之遥闷闷地说:“继续笨下去咯。” 程妄看着远处斜落的夕阳,竟然真的有几分惆怅了:“让人操心。” “我会努力的。”殷之遥向他保证:“真的会很努力的。” 程妄低头望着她,眸子里带着说不清楚的柔和:“小鬼,大学不要离我太远了,跟我在同一座城市。” “为什么?” “你离我太远,会不放心。” 程妄知道没有父亲的滋味,那种无所依凭的绝望,黑暗中不敢睁开眼睛的害怕... 这也是为什么他对殷之遥格外关照的原因。 他随口道:“遇到任何处理不了的事,都要记得给我打电话。” “哦。” 殷之遥闷闷地点头:“如果你谈恋爱了,我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了。” 程妄说道:“等我谈恋爱的时候,你也该长大了。” “还有好多年呢!” “什么好多年,两年,最多三年。” 殷之遥一本正经地伸出双手,对他比了个数字:“起码35岁,才算真正长大。” 程妄无语地按下她的手:“你是智障儿童吗?” 殷之遥心里有些难过,她感觉程妄还是一点都察觉不到自己的心意。 也许察觉到了,就不会对她这么好了。 她希冀地看着他:“那你一定不要太早谈恋爱哦。” 程妄觉得这事八字没一撇,懒洋洋道:“行,答应你。” * 周一早上,殷之遥去找许若彤还校服,许若彤和朋友们从洗手间走出来,漫不经心道:“哦,那件校服弄脏了,我给扔了。” “扔了!”殷之遥脑子一炸:“你怎么扔了?!” 许若彤理直气壮地说:“因为不小心沾了油,就算洗了也会留下印子,我怕你不高兴,就直接扔了。放心,我会去后勤再订购一件新校服还给你的。” “那也不能扔呀!那是我的校服!你怎么代我作主,把它能扔呢?” “我说了,还你一件新的还不行吗!”许若彤很不能理解:“又不是什么重要的衣服,一件校服而已,至于么。” 说完,她不再理会殷之遥,和朋友们离开。 她的闺密们冷嘲热讽地说:“瞧她这穷酸样。” “若彤,你可小心些吧,看她那样,别是想要讹钱吧。” 许若彤心里也很不舒服:“早知道就不借她的了。” 殷之遥心里仿佛被挖了一块血肉似的,滴滴答答地淌着血。 那件校服上面,有程妄用圆珠笔绘的小狗简笔画。 殷之遥虽然嘴上嫌弃,说会挨老师骂,要洗掉它。却暗暗在网上下单买了特制的胶水,将那只小狗永远地保存在了校服的尾端。 她好喜欢那只小狗,那是程妄画的,对于她而言是最最珍贵的礼物! 许若彤一声轻飘飘的“扔了”,就把她心尖最宝贝的东西,丢弃了! 未免欺人太甚。 殷之遥红着眼睛追过去,一拳头打在她的背上,疼得许若彤叫起来:“你干什么!好疼啊!” 她知道她会很疼,殷之遥从小没别的,就力气大,和男孩打架都从来没输过,更何况区区一个许若彤。 殷之遥死死抓着她的头发,凶狠道:“你凭什么!” 周围女孩子尖叫起来,看着殷之遥这般凶狠的模样,都不敢上前劝阻,有几个女生赶紧跑去办公室找老师。 “你凭什么扔我的校服!” “放开!好疼呀!放开我!” 就在这时,终于有班上的男孩子前赴后继地赶过来,分开了殷之遥和许若彤俩人。 许若彤从小娇生惯养,哪里受过这样粗暴的对待,全身绵软无力地蹲在地上,眼泪鼻涕跟着流淌了下来。 男孩们将她护在身后,有男生甚至推搡起了殷之遥:“你为什么欺负许若彤!” 殷之遥转身就要走,男生立刻揪住她:“还想逃逸是吧,你得在这儿等老师过来。” 殷之遥也不愧是暴躁小妹,轻而易举挣开了他,转身就跑。 几个男孩见状,纷纷跑过来拦阻殷之遥:“别想跑,等张老师过来,你吃不了兜着走!” 甚至有男生直接上手,企图制服她。 就在这时,恰好路过的程妄见此情景。 见小姑娘被男生推搡,他脑子一昏,大步流星走过来,一拳给揪住殷之遥那男生招呼过去,打得他眼冒金星,鼻血都流出来了。 他攥着殷之遥的手,将她拉到身后,眼神冷得快要结冰了:“几个男的欺负一姑娘,你们挺有本事。” “是她先打人!” “没错,她先对许若彤动手的!” 程妄偏头看了看边上哭成泪人的许若彤,又回头望了望殷之遥,眼神有些复杂:“妹妹,你打人啊?” 殷之遥见许若彤哭得梨花带雨,她咬着下唇,强忍着委屈,点了点头。 程妄看着殷之遥这憋屈的模样,心都快被揉碎了。 默了几秒钟,他硬着头皮,护短道:“女生打架是女生的事,几个男的跟着掺和什么。” 周围同学面面相觑,都有些不解。 程妄是不是眼睛瞎了,明明受欺负的是他的绯闻女友许若彤,怎么他帮着殷之遥说话呢。 被揍的男生单手捂着鼻子,指着殷之遥愤声道:“她是女的吗!她比男的还凶悍!母老虎一只!” 听到有人骂她,程妄回头指着那男生,爆出了高中三年模范生的第一声粗口:“你他妈的再说一句试试!” 办公室 教务处聚集了不少老师同学,因为程妄的加入,导致这件事情由两个女孩的矛盾,变成了两个年级的斗殴冲突。 高三年级的班主任陈老师不好对高一年级的男生们多说什么,只能当着miss张的面,将程妄严厉地批评了一番,然后拎着程妄去办公室写检讨。 程妄看着角落里可怜巴巴的小姑娘,很是放心不下,本来不想离开。 然而miss张眼神锐利地望了他一眼。 程妄何等聪明,看懂了miss张这一抹凌厉眼神,十有八九是误会他和殷之遥的关系了。 早恋在南城一中是非常严重的事情,他不想给殷之遥惹麻烦,只能跟着班主任离开。 程妄是年级第一,又是模范生,即将来临的高考还指望着他能够拿下省状元,所以算是打不得、骂不得的存在了。 而教务处里,殷之遥就没这么好运了。 许若彤在办公室里哭成了泪人,声泪俱下地控诉着殷之遥的残暴,身边好几个女生在低声安慰她。 殷之遥背着手,靠墙站着,闷声不语,也没有分辩。 miss张分别向不同的同学们详细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不管男生女生,所有人都齐声指责殷之遥,说是她先动手,追打许若彤。 而他们说的是事实,殷之遥无可辩驳。 miss张当然不会只听信同学们的一面之词,她望着殷之遥,问道:“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殷之遥如实道:“许若彤借了我的校服,没有经过我同意,把校服扔掉了。” 许若彤连声辩解:“又不是不赔你了,我说过会赔你一套全新的校服!” “不一样了。”殷之遥愤恨地看着她:“完全不一样了!” miss张似乎发现了问题的关键,问道:“哪里不一样?那套校服对于你而言,有什么重要?” 殷之遥顿时咬住了唇,缄默噤声,不再说下去。 那是她埋藏心底最深的秘密。 许若彤身边的闺蜜黄莉莉,指责殷之遥道:“她就是故意找许若彤的茬,我看是她嫉妒许若彤成绩好、家世好。” miss张觉得这套说辞很荒唐,她了解殷之遥的为人,小姑娘虽然有点叛逆,但绝对不是那种嫉妒心强的女孩。 她瞪了黄莉莉一眼:“你是殷之遥肚子里的蛔虫吗,她想什么你都知道?” “我...不知道。” “那就闭嘴,不要无端猜测,唯恐天下不乱。” 黄莉莉只能讪讪地闭了嘴。 “这件事,两个人都有错。”miss张无视了许若彤的哭泣,教训道:“你借了同学的校服,却没有物归原主,请你先向殷之遥同学道歉。” “凭什么!她打了我,凭什么我先道歉!” “因为是你有错在先。” 许若彤委屈地看着miss张,死死咬着牙,摸出了手机:“我要告诉我爸爸妈妈!你帮着殷之遥,我要告诉爸妈,让他们来评理!” miss张不卑不亢道:“就算你的父母来了,也是你有错在先。” 许若彤给父母打了电话,在电话里号啕大哭,简直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而miss张对殷之遥道:“你父母什么时候过来?” 殷之遥却摇了摇头:“妈妈在国外,暂时回不来,我叫了哥哥。” “乔正阳可不行,那毛头小子...” 话音未落,乔正阳骂骂咧咧地冲进了办公室:“什么情况啊,狗妹你跟谁打架了!” “你来干什么?!” “听说你跟人打架,我来慰问慰问对方。”乔正阳看似没心没肺,说道:“捱了你的降龙十八掌,没缺胳膊少腿吧?” 殷之遥:...... 乔正阳望向许若彤:“哟,这不是好好的吗,看来狗妹对她程妄哥的对象还是手下留了情啊...” 殷之遥赶紧把乔正阳推出去:“你别在这儿添乱了!” “那可不行!”乔正阳抓着门把手:“我不能走,呆会儿许若彤爸妈来了,你吃不了兜着走,哥在这儿,好歹能帮你说说话。” “你越说越乱。”殷之遥红着脸,压低声音道:“你不要再提程妄了,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见她这么紧张,乔正阳终于保证道:“行行行,不提不提。” ...... 很快,许若彤的父母匆匆赶到了学校。 许若彤看到爸妈,又是一阵撒娇一阵嚎啕,委屈得像是受了十八般酷刑似的。 许母一看便格外骄纵女儿,关切地喊道:“哎呀,宝宝哪里伤到了?哪里疼啊?赶快跟妈咪去医院检查!” miss张说道:“许若彤没有大碍。” “什么叫没有大碍,我们家宝贝在家里一直都是掌上明珠,从小我跟她爸都没动过他一根手指头,送到学校来,被这么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野丫头校园暴力。你说没大碍就没大碍,真出了什么事,你负得了责吗!” 乔正阳站在殷之遥面前,望着许母,咧了咧嘴:“嚯哟,你这个阿姨才有点搞笑呢,就你们家闺女是宝贝,我们家妹妹就是野丫头啦,我还要说,你家宝贝把我妹妹的手磕疼了呢!” 说完,他装模作样抓起了殷之遥的手爪爪:“妹妹,咱们待会儿去拍个片,看看骨折没有。” 殷之遥忍着笑意,点了点头:“好像是有点骨折了。” “你...你们!野蛮!不讲道理!”许母简直要被气得高血压了,捂着心脏,急促的喘息着:“不可理喻!” 而就在这时,穿着棕色夹克的谢渊,风尘仆仆地赶到了办公室。 殷之遥赶紧走过去,拉着谢渊见了班主任。 “张老师,您好,我是殷之遥的哥哥,也算是她的监护人。” miss张犹疑地打量着谢渊,虽然他穿着打扮、举止神情都像成年人,但是看容貌长相,年龄不大啊。 “你是她的监护人?” 谢渊点点头:“她爸爸离开以后,一直是我照顾她,初中家长会也都是我去的,我不是学生,已经在工作了。她妈妈不在,我算是她的监护人。” miss张见他言谈举止还算成熟,于是把事情的经过对谢渊讲了一遍。 “因为一时口角闹出的矛盾,我希望两位同学能够相互道歉,握手言和。” “那是不可能的。” 一直没有说话的许父终于开口道:“这件事,摆明了我们家若彤在学校被校园霸凌了,你让她对霸凌者道歉,这算怎么回事?” 如果上升到校园霸凌,那事情的后果就严重了。miss张连忙说道:“殷之遥平时对同学都很友善,绝对不至于欺负许若彤,这件事两个同学都有错,殷之遥责任更重,因为她不该动手打人。但是许若彤同学扔了她的校服,不对在先。” “我说了赔她新的呀!”许若彤无法接受老师的指责:“她不要校服,大不了我赔钱就是了,有什么了不起,你要多少钱我都可以赔你!不就是钱吗!” 这话说出来,在场的同学们,包括老师,心里面也都有了自己的判断。 “说的好像我们家碰瓷讹人似的!”乔正阳激动地说:“有钱了不起啊,千金难买心头好不知道吗,虽然只是一件小小的校服,但是你知道这件校服多宝贵吗!我——殷之遥的亲哥!曾经亲自帮她缝过校服纽扣!这里面饱含了我这个亲哥的拳拳爱意,这是金钱能够衡量的吗!俗!真俗!” 殷之遥拉了拉乔正阳:“校服只有拉链,没有纽扣。” “比喻都听不懂!难怪语文只考59呢。” miss张扶了扶额:...... 谁能把这个逗比赶出去。 许父是个聪明的男人,他立刻制止住了许若彤的话,说道:“若彤的确不该随意丢弃同学的衣服,但是我也绝对不能容忍若彤在学校里被人欺负至此。张老师,如果这个同学不肯向我女儿道歉,那么我要让这个女孩退学。” 此言一出,谢渊眼角颤了颤。 miss张也没想到,一次同学之间的纷争,会闹到退学这种局面。 同时,她也清楚,许家在南城的势力,这话绝对不是随便说说。 “许若彤家长,虽然孩子是送到学校接受教育,但是家长也应该给孩子做一个好榜样,你们这样做,会毁掉一个孩子的前途,也会给你们自己的孩子造成非常不良的影响。” 许母冷笑:“张老师,我们家长就不用听你的大道理了吧,你不能给许若彤讨一个公道,那我们自己来。” ...... 一直没沉默的谢渊,忽然道:“殷之遥,道歉。” “哥,退学就退学!”殷之遥还带着几分少年意气,咬牙说:“明明是她不对在线,大不了换个学校!” 乔正阳也说道:“没错,输什么都不能输尊严,换学校就换学校,我让我爸给你联系私立贵族中学!呸!” 谢渊瞪了乔正阳一眼,乔正阳防备退后:“干嘛!” “道歉!”谢渊望向殷之遥,加重了语气,轻吼道:“你打人就是不对!” 殷之遥被谢渊吼懵了,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从来对她言听计从、宠爱无度的谢渊,还是第一次这样凶巴巴的吼她,逼她向其他女孩道歉。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殷之遥死死咬着下唇,就是说不出“对不起”三个字。 “殷之遥,最后一遍,道歉。” “我不!”殷之遥失望地看着他:“贱哥,从小你最相信我,现在你都不帮我!” 这话让谢渊的心仿佛被刀子扎了一下,他痛恨自己没有能力为她撑腰。 但同时,他也知道,南城一中是全市最好的高中,进了这所学校,哪怕是成绩中偏下的同学,都能考上一本,甚至考入重点高校。 这是殷之遥改变命运的机会,就像当初他毅然放她跟苏文芮回家一样,他不愿让她永远呆在那个不见天日的穷街陋巷。 “殷之遥,如果你不道歉,你就不要再叫我哥哥了。”谢渊沙哑着嗓音,给她下了最后的通牒。 殷之遥终于松开了死死咬住的下唇,大口地呼吸着,意志开始动摇了。 而就在这时,一道清凉凉有磁性的嗓音响了起来:“狗妹不用道歉。” 殷之遥猛然抬头,看到程妄冷着脸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挡在她的面前,挡住了办公室里刺得她睁不开眼的高瓦灯泡。 最委屈的时候,莫过于现在... 莫过于最在意的人,义无反顾地站在她的面前,义无反顾地相信她。 殷之遥强忍了这么久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她低着头,轻轻地啜泣起来。 许家父母包括许若彤,看到程妄此举,震惊不已。 甚至许若彤都怀疑程妄是不是眼花站错了边,明明...应该是她未婚夫的人,怎么站在了她的对立面?! 许父看着程妄,质问道:“小妄,你在做什么?” 程妄没有理会许家父母,他听到了身后小女孩哭鼻子的声音,回身温柔地问道:“怎么还委屈上了?哥哥不是来了吗。” 殷之遥吸吸气,瓮声瓮气说:“那我不哭。” 程妄笑了笑,用指腹抹掉了她的眼泪:“乖了。” 许若彤看得呆若木鸡。 程妄在学校里对所有女生都是礼貌而疏离,虽然人很好,但是从来没有对谁特别的温柔。 直到此刻,许若彤见到了这个男人柔情到极致的另一面。 许父沉声道:“程妄,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 程妄望向许父:“许叔叔,这姑娘是我特别要好的朋友。” “她是你朋友?那...那我们家算什么!”许父彻底愤怒了:“你可以不占在若彤这边,但你真的要站在我们家的对立面!丝毫不考虑你爷爷和我父亲的关系,要拂了上一辈的情面吗!” “我只知道,凡事讲一个理字。”程妄不卑不亢地说道:“在我看来,我朋友有错应该道歉,但绝不是她先道歉。这是礼,也是理。” “我以为你是足够成熟的人,是我看错了,你还没长大呢,天真得可笑。” “我是没有长大。”程妄回头望了望殷之遥,坚定地说:“但我不想在我长大的那一天,追悔当初不曾全力以赴地保护在意的人。” “你以为你还能做什么吗?”许父冷嘲:“我想让她退学,就一定能办得到!” “您当然可以办到。”程妄平静地说:“但殷之遥退学,我也退学,她去哪所高中,我也去。同样,我也能考上全国一流的重点高校,我也能帮她考上。”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连乔正阳都特么看傻了,程妄当了这么多年的模范生,今天这一出,模范生人设是崩得明明白白啊。 尤其是教务处的那几位老师,听到程妄要退学的消息,慌得一匹。 他们太清楚程妄的水平了,这家伙头脑聪慧的程度几乎能够抵达人类智商的上线,不是考不考重点高校的问题,也不是分数的问题,更不是省状元的问题。 程妄的将来不可限量,绝对是可以入驻校史馆数一数二的知名校友,这才是南城一中稀罕他的原因。 他如果要退学,全市的高中那还不挣着抢着要她啊! 立刻就有教务主任出言道:“学校是教书育人的的地方,不是玩弄权术的地方,请某些家长自重,自己孩子做错了,该道歉道歉,一味包庇只会让孩子走上歧路。” “爸爸!你给我作主!”许若彤急切道:“我不可能道歉的!不可能!” miss张适时道:“如果你不道歉的话,学校会酌情惩罚,甚至开除。我们学校,从来不缺优等生。” 教务处的主任们也没有意见,毕竟,比起程妄来说,许若彤是在无足轻重,关系学校的声望和名誉的事情,不管她家里再有钱,没辙。 “开除就开除!”许若彤也是很有脾气的:“这破学校,我还不念了呢!” 然而他话音未落,许父却斥道:“道歉!” 一如刚刚谢渊对殷之遥的逼迫。 “爸爸!” “道歉!” 许父也是个识时务的男人,他的心态其实跟刚刚谢渊的心态相似,道歉事小,被开除那事情就闹大了。这所学校,是多少生意伙伴交钱都无法让子女入学的重点高中。 许若彤拗不过父亲,极不情愿地向殷之遥道了歉,哭着跑出了教务处。 这件事闹了一下午,总算是收了场。 走出办公室,许父不甘地望了程妄一眼。 他阅人无数,他当然能看出来,程妄这小子,根本就是虎雏。来日如若真的成了气候,绝非池中之物。 可惜了自家女儿没入的了他的眼,不仅没入眼,反倒成了笑话。 午夜漫步 殷之遥被谢渊揪着手腕,一路拉拉扯扯出了校门。 殷之遥心里还在埋怨谢渊刚刚逼迫自己道歉的事,用力甩开了他的手。 “就为了校服这点小事,你就动手打人?”谢渊带了怒气,指着她说道:“越来越野了是吧?” 殷之遥心里有点怵他,小声咕哝道:“一言不合就撸袖子动手的人,没资格教训我。” “我打架,我他妈打架是为了谁。”谢渊忍不住爆了粗口:“你就为一件破校服?” “不是破校服!你什么都不知道。”殷之遥鼓起勇气道:“反正都把我送还给我妈了,你还管我做什么!” 谢渊知道,当初苏文芮从家里把小姑娘接走,而他未曾说过一句挽留的话,殷之遥对此一直耿耿于怀。 “是啊,我为什么要管你。” 谢渊冷笑着,似乎也觉得自己的选择有些荒唐。 那个害得他家破人亡的男人,他死了是活该,所以他为什么还要管他的女儿... 谢渊不再理会她,转身决然地离开。 殷之遥从来没有在谢渊脸上看到那样失望而冰冷的表情,她忽然有些慌了,大喊了一声:“贱哥!” 谢渊顿住脚步,良久,回头冷漠地说:“你以为到了乔家,就可以高枕无忧?乔家的男人不是你的亲爸,你亲爸已经死了,你妈都是靠他养着...如果你自己不出息,你还能靠谁?” 殷之遥从来没有听谢渊说过这样的话,她有点懵了:“你...你在说什么啊...” 谢渊咬着牙,冷声道:“那样的生活,人就像狗一样,永远不会有尊严、不会有自由,你想过那样的生活吗?” 不知道为什么,殷之遥的眼泪很不争气地顺着眼眶流淌了下来。 她呆呆地看着谢渊,察觉到,这一次谢渊是真的生她的气了。 远处围观了半晌的乔正阳,觉得谢渊说话太难听了,忍不住想要上前为殷之遥分辩。但是程妄单手拎住了他的衣服,将他拉了回来。 乔正阳对他此举表示不满:“你刚刚不是挺能出头的吗,怎么这会儿怂了,怕打不过他啊?” “人家哥哥教训妹妹,你跟着瞎凑什么热闹。” “我也是哥哥啊!” “你算哪门子哥哥。”程妄凝望着远处的谢渊,平淡地说:“跟他好好学学,怎么当哥哥吧。” 谢渊离开以后,殷之遥独自一人站在树底下,使劲用衣袖擦掉了眼泪,似乎还在消化他刚刚的那番话。 乔正阳率先跑了过去,程妄也迈步要走过去。这时,有人叫住了他。 “程妄,你等一下。” 程妄回头,看到穿小西装一字裙的miss张走了过来。 miss张烫着卷发,戴了一个黑框眼镜,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看起来非常的成熟和职业。但是她的年龄并不大,顶多二十七、八的样子。 “程妄同学,我想跟你聊聊,有时间吗?” 程妄猜出了miss张的用意,点了点头:“好的张老师。” 他推着自行车,和miss张一起走在街边小花园的林荫路上。 miss张不是说话绕圈子的人,索性直言道:“程妄,我不是你的班主任,有些话其实不应该由我来说。但是殷之遥是我们班上的同学,那姑娘心事藏得紧,所以我也只能找你问清楚。” “张老师,有什么您就问吧。” 她直接问道:“你们是不是在谈恋爱?” 此言一出,程妄倒是惊了一下,立刻解释:“没有,我们没有谈恋爱。” “真的?”miss张疑惑地看着他,似乎在判断他神情的真伪。 “张老师,您真的误会了。殷之遥是我的邻居,我一直把她当成自家的小妹妹一样,没有别的想法。” miss张对程妄的为人品性并不了解,但是每天都能听到班主任老陈在办公室里狂吹程妄,多多少少也清楚,这个男孩是真的非常优秀、非常讨老师喜欢。 “程妄,希望你理解老师的用心良苦。刚刚你说出的那番话,真的很容易让人产生误会,你对她过于关照了些吧。” “张老师,我之所以这样关心她,是因为她和我一样,很早就失去了父亲。”程妄终于对miss张说了实话:“尤其她年纪又比我小,我特别不愿意她被欺负。” miss张听到这句话,心里有所触动,看程妄如此真诚的模样,绝非作伪,她终于还是相信了他。 “你自己把握尺度就好。” * 卧室里只开了一盏暖黄的壁灯。 殷之遥抱着膝盖坐在床上,想着谢渊今天所说的话,忽然感觉一下子好像长大了很多。 虽然那些话很不中听、很刺耳。但她知道,谢渊说的都是实话,也只有真的关心她的人,才会对她讲这些大实话。 她现在就是寄人篱下的生活。 殷之遥住在乔家的房子里,吃穿用度都是乔家供给的,她又有什么底气资格去和乔正阳吵吵闹闹。 之前她被谢渊保护得太好了,以为全世界的人,都像贱哥那样对她好。 其实谢渊说得没错,如果她不好好努力、不出人头地,她何止外在条件配不上她喜欢的男孩子,她在人格上都不能和他取得平等地位。 想通了这一茬,殷之遥赶紧从书包里翻出了今天的课本,开始挑灯夜战地看书复习。 过去,她想要努力证明自己配得上程妄。而现在,她只是想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过更有尊严的生活。 一个小时之后,殷之遥打着呵欠,有些昏昏欲睡了。 看看桌上电子小闹钟的时间,差不多快到凌晨时分。 她放下笔,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恰是这时,听到窗户边有小石子敲击的声音。殷之遥探出脑袋朝楼下望去,看到程妄站在对面的小花园里,冲她扬了扬手。 清冷的月辉洒在他的身上,身影瘦削,轮廓格外柔和。 殷之遥刻意压低了声音,小声询问:“有事吗?” “下来。” “可我要睡了。” “哥哥有话要问你。” 殷之遥知道,肯定逃不过这一茬,所以只能披了件羽绒外套,下了楼,讪讪地来到他面前。 “作业写完了?”他照例每日一问:“有不会的?” 殷之遥闷声说道:“明天我找喻白帮我讲。” “那陪我散散步。” 程妄说完,手揣兜里,自顾自地沿着孤寂无人的小区绿化带走去。 殷之遥看了看天上白惨惨的冷月,感受着阵阵寒意刺骨的凛风,不知道程妄要跟她卖什么关子,心里忐忑没底。 “殷之遥,你跟哥哥说实话,为什么会和许若彤产生那样的摩擦?” 殷之遥低着头,踩着他的影子,亦步亦趋地往前走:“她不经我同意,扔了我的衣服。” “这是你对老师的回答,不是对我的。”树影下,程妄停下脚步,回头望着她:“一件校服而已,对你这么重要吗?” 当然重要,因为他在她的校服上留下了印记,那是多少钱都没有办法偿还的珍贵印记... 殷之遥小心翼翼地守着她的秘密,编织着早有预谋的谎言:“我嫉妒她。” “嫉妒?” “对啊。”她加快步伐走在前面,背对着他,避免被他看出眼神的躲闪和慌张:“她什么都有,成绩那么好,长得也好看,家里又那么疼她,我...我早就想教训她了。” “骗人也要讲一个逻辑合理吧。” 程妄拉住了她的手腕:“你闺蜜喻白不也一样成绩好,长的也好看,嘴上还不讲人话,怎么没见你每天暴打她一顿?” 殷之遥心虚地说:“因为喻白要请我吃辣条。” 程妄嘴角扬了扬,有点想笑,但是极力忍着,作出严肃的表情:“你放...” “哥哥今天讲第二遍脏话了。” 程妄把后面那个字吞了回去,使劲揉了揉她的脑袋:“有什么好嫉妒的,只要自己好好努力,成绩也是可以提高的;至于漂亮,我不觉得她比你漂亮。” 殷之遥抬头望着他:“真的?” “嗯。” 程妄表情很真诚:“气质和漂亮是相辅相成的,如果只用容貌去评价一个人,未免太肤浅了。” 殷之遥用力地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至于家里人宠爱她...这就更不需要羡慕人家了,你也有人疼,你妈,你贱哥,乔正阳,都很疼你。” 殷之遥见程妄似接受了这套说辞,总算松了口气,说道:“把乔正阳划掉,他跟我是天生的死对头。” “好,划掉乔正阳。” “那也才两个而已。”殷之遥揣着小心思,望了他一眼:“还要再补一个。” 程妄轻笑:“还有我,我也疼你。” 殷之遥心满意足地笑了:“那我以后不嫉妒她了。” “本来就用不着。” 程妄看了看时间,已经将近一点了,这么晚把小姑娘拐出来,也委实说不过去。 “回去了。” 程妄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殷之遥乖乖地跟在他身后,继续踩着他的影子往前走。 冬日的夜格外的静,周围的一切仿佛都陷入了酣睡的梦境里,全世界只剩下他们俩人... 这样的午夜漫步,以前从来没有过,以后兴许也不会再有。 每一秒,她都格外地珍惜。 “哥哥,乔正阳说你们家以前的房子,像王府花园那样大,真的吗?” “没那么夸张。”程妄道:“不过的确比现在的房子大很多。” 殷之遥好奇地说:“你能不能给我讲讲呀?” 程妄放缓了调子,柔声道:“宅子有前廊后院,回环往复,曲径通幽;后花园很大,有湖,湖里养了鸭子,还有湖心亭。我喜欢家里的书房。位于地下室一二层,书架足有三四米高,站在楼梯上可以取书;书房里还有茶室,茶室里配有两位国际一流点心师...如果你要详细听,可能我们要一直聊到天亮了。” 程妄回头,看到殷之遥目瞪狗呆的表情,问道:“怎么了?” “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 他眼角弯了弯,走过来揽住了她的肩膀,带着她继续往前走:“如果早一点认识,你可以来我家里玩,现在那栋宅子被银行拍卖了。我很喜欢原来的家,现在的条件有些艰苦了,院子里连滑板都施展不开。” 殷之遥:...... 果然,正如乔正阳所说,云水台这样的高级别墅区,对于养尊处优的程少爷来说,就特么是流放贫民窟! “迟早有一天,你还会再搬回去的!” “这么相信哥哥?” “嗯!无条件、百分百相信!” “那就借你吉言了。” 殷之遥狗腿地说:“那个,你搬回去之后,能不能让我去你家住几天,我从来没住过这么大的房子。” “好啊。”程妄摸摸她的头:“我到时候在湖边给你修个...” “两层小洋楼!” “修个狗窝。” 殷之遥不满地哼哼了声。 ...... 回去之后,程妄让殷之遥在楼下等着,他回屋取了她那件干净的白校服,递给她:“早知道有这一茬,就不帮你洗了。” “呀!” 殷之遥惊呼一声,接过校服,翻到后背的左下角,看到了那只蹲坐在地、憨态可掬的圆珠笔小狗。 “不是扔了吗,怎么在你这里!” 程妄指着校服上的小狗,随口胡言道:“哥哥画的小狗有魔法,知道狗妹很喜欢这件校服,所以又连夜飞回了狗妹身边。” “嘁,你在说童话故事吧!”殷之遥宝贝地抱着校服:“我可不是小孩子了,不吃这一套。” “爱信不信。”程妄打了个呵欠,转身回屋:“睡了,晚安。” 殷之遥凑近校服,嗅了嗅,校服上沾染着他身上的味道,应该是同款薄荷味的洗衣液。 殷之遥抱着校服一个劲儿地嗅着,高兴得要飞起了,见程妄站在门口回了头,她立马收敛了笑容:“还有事吗?” 程妄摸摸后脑勺,神情不太自然,说道:“你班主任在怀疑你早恋,平时注意一些。” “这怎么可能!”殷之遥觉得有些荒唐:“男生都讨厌我,谁能跟我早恋呀。” 程妄犹豫片刻,舔了舔下唇,说道:“可能是...我。” 探望 次日清晨,殷之遥去向许若彤道了歉,说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动手打她,也愿意赔偿她的医药费,如果需要的话。 许若彤为了彰显大度,轻飘飘地摆摆手:“算了,我也没什么事,就不跟你计较了。” 说完,她从抽屉里取出了一件崭新包装的校服,递还了殷之遥:“我说过了会赔你一件新的。” 殷之遥看着新校服,说道:“不用了,我校服找到了。” “找到了?”许若彤诧异道:“怎么可能,那件校服明明已经...” 殷之遥拎了拎自己身上穿的校服:“反正已经找到了,所以你也不用再送我一件新的。” 说完,她回身去了自己的座位。 许若彤看到了她校服尾端的的简笔画,顿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就是殷之遥借给她的那件校服! 她恍然间想起了那天的情况,这件校服,是程妄给带走了。 再看殷之遥,许若彤眼神顿时有些复杂。 ...... 十二月初,学校组织了一场高三年级的篮球赛,旨在让鼓励高三年级在学习的同时,也要多注意锻炼身体。 比赛还未开场,篮球馆便坐满了前来观战的同学,殷之遥拉着喻白占了最好观看位置。 乔正阳穿着长袖紧身的运动衫,跟这一帮生龙活虎的小子们进场了。他这一身花花绿绿的运动衫,活像一只野斑鸠似的。 殷之遥很期待程妄穿着他那件枫叶红的篮球衫帅气英俊的模样,不过等了半晌,都没有等到程妄出场。 乔正阳转头望见了坐在观众席第一排的殷之遥和喻白,索性走到她们身边坐下来。 准确来说,是坐在喻白身边,饶有趣味地和喻白闲聊拉扯—— “喻白同学,想来你已经从我妹妹口中听说过我了吧。” 喻白还没说话,殷之遥面无表情道:“不好意思,她没听过。” 乔正阳毫不在意,自我介绍道:“我就是殷之遥同学英俊帅气又聪明正直的哥哥,乔-正-阳!” 殷之遥:“hello,您有事吗,没事可以走吗!” 乔正阳推开了她的脸,继续关怀道:“喻白同学,我看你脸色不太好啊,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入冬了,要多穿一点,好好保重身体呀。” 说完,指着篮球赛红幅标语道:“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你看哥哥,身体多好,看哥哥这肱二头肌...” 喻白露出她标准的营业微笑,说道:“我没事啦,谢谢乔哥哥的关心,乔哥哥穿的好少哦,也要注意保暖哟。” 乔-哥-哥! 乔正阳简直像春天里第一波下水扑通的野鸭子似的,乐得没边儿了,就差直接原地去世。 喻白继续说:“乔哥哥,你快下场去吧,不要让队友等急了,加油哟!” “不急不急,先加个微信吧喻白妹妹。”说完,他摸出手机:“我扫你。” 喻白丝毫没有表露出内心的不情愿,摸出手机给了二维码。 乔正阳捧着手机心满意足地下了场。 喻白终于露出了嫌弃的表情,对殷之遥说道:“你哥哥,太油腻了吧。” 殷之遥咧咧嘴:“我看你俩半斤八两,还乔哥哥...yue~~” 喻白一边屏蔽了乔正阳,一边说道:“你这就不懂了,不管再油腻,只要对我有好感,我都要收了充后宫。” 殷之遥还真没见过biao得这么明明白白的女孩,她环顾四周,看到好多女孩子都对喻白刚刚的举动颇有龃龉,露出了不齿的眼神:“难怪女生这么讨厌你。” “怕什么。”喻白信任殷之遥,也只对她袒露实情:“只要喜欢我的人比讨厌我的人多,就好了。” “可是那你为什么想要那么多人喜欢你呢。” “你这问题很奇怪咧,难道多一点人喜欢,不好吗?” “我的意思是...自己的家人,最好的朋友,还有自己心仪的男孩喜欢自己,不就够了吗,要这么多爱,有什么用呢。”殷之遥费解地说:“尤其是像乔正阳那种...廉价的花痴之爱。” 喻白有些语滞,默了片刻,说道:“如果你经历过不受重视、不被喜欢、可有可无的家庭生活,就会明白被人喜欢和关心,是多么幸福的事。” 说完这句话,她立刻转圜了话题:“不说这个啦,看比赛吧!” 殷之遥见她不愿多说,索性也不再询问了。 比赛上半场开始,乔正阳承担了班级的主力,程妄却一直没有上场。 殷之遥耐着性子等了很久,直到整场比赛下来,都没见他露面。 比赛结束后,她找到了乔正阳,问道:“程妄哥怎么没有参加比赛啊?” 乔正阳正转着篮球,在女生堆里耍帅,闻言,不爽地说:“一开口就是程妄哥,你怎么就那么喜欢他呢!” 本来是无心的一句话,落到殷之遥耳中,恰恰戳到了她的心事,她急切道:“谁喜欢他了!不说就算了!” 说完,她转身离开。 乔正阳放下篮球,解释道:“早上来电话,程妄的爷爷高血压住院了,他一早就去医院了。这会儿估计还在照顾他爷爷吧。” * 放学之后,乔正阳和杜嘉颖他们几个小区里的男孩,结了伴准备去医院看看程妄。 殷之遥背着小书包,火急火燎地追上了乔正阳:“哥哥,今天我跟你一起回家。” “哥哥?” 乔正阳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长虫子听错了:“你这狗丫头,这还是第一次喊我哥哥吧!” 殷之遥讪讪地说:“不是,以前也叫过吧。” “没有,绝对没有。” “这不重要。”说着,殷之遥自来熟地坐上了乔正阳的自行车后座:“载我回家。” “我们现在不回家。”杜嘉颖拎了拎手里的水果篮:“班主任让我们去医院看看程妄的情况。” “这样...”殷之遥勉为其难地说:“那我就只好跟你们一起去了。” 乔正阳嘴角抽搐了一下,没说什么,载着她去了医院。 为了不打扰病人,几个男孩并没有上楼,而是在住院部楼下给程妄打了个电话。 几分钟后,程妄从住院部走了出来。 他身形瘦削,脸色不太好,眼神带着明显的疲倦,唇色略显苍白。 几个男生连忙围了上去,询问情况—— “程爷爷怎么样了?” “脱离危险了吗?” “怎么会突发高血压呢?” ...... 殷之遥见哥哥们七嘴八舌地询问情况,程妄也回答不了这么多,索性她就站在后面,默不作声。 程妄简单地回应道:“爷爷年纪大了,平时也有一直在用抗压药,目前已经脱离危险了。” “那就好。” 男孩们聊了几句,又讲今天誊写的课程笔记地给了他,然后跟他道了别。 乔正阳本来也准备跟着一起离开,但是殷之遥显然不愿意,使劲儿拉了拉他的衣袖。 乔正阳轻咳了一声,对杜嘉颖几人道:“那什么,你们先走吧,呆会儿如果程妄要回家的话,我们还可以一起。” 几个男孩跟他们道了别,便离开了。 程妄见着这兄妹俩,很窝心,淡淡笑了笑:“请你们俩吃晚饭。” 乔正阳和殷之遥对视了一眼,欣然同意了。 三人走出医院,医院外面有不少的餐馆,不过都是一些简餐,没什么好吃的。 他们走进了一间烧鹅粥铺,点了蔬菜粥和一份烧鸭叉烧双拼,浓稠的粥装在一个陶瓷的瓦罐里。 程妄先拿了殷之遥的碗,用茶水洗干净之后,给她盛了满满的一碗饭粥:“狗妹长身体,应该多吃饭。” “谢谢。” 乔正阳笑咧咧说:“她可不能长了,你看她到我们家,胖了一圈了,绝对不低于十斤!” 殷之遥讨厌地看他一眼:“哪有十斤,你别胡说!” “七八斤得有吧。” “最多...五斤。”殷之遥没底气地说:“算了,不吃了,戒碳水。” 说着,她果真放下了筷子。 乔正阳立刻把她的碗端到自己面前;“狗妹好样的,乖乖减肥,有好吃的要孝敬哥哥。” 殷之遥眼巴巴地看着乔正阳一口粥一口烧鸭,咽了唾沫,又望了望程妄。 乔正阳看出了殷之遥的心思,用手肘戳了戳程妄,笑着说:“你不劝劝她啊?” “我劝什么。”程妄笑着又盛了一碗蔬菜粥:“为了减肥不吃饭,营养不良、发际线后移、发量稀疏、变老变丑的人又不是我。” 殷之遥闻言,赶紧将他手里的饭碗夺了过来,拿勺子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乔正阳五体投地、钦佩地拍了拍程妄的肩膀:“要不怎么说她喜欢你呢,这也太会调.教了吧。” 殷之遥本能地反驳:“我才不喜欢他!” “谁要你喜欢了。”程妄夹了一块卤鸭腿,放在了殷之遥的碗中:“吃你的吧。” 殷之遥默不作声地吹着粥。 乔正阳试探地问道:“程妄,你爷爷高血压病发,是不是因为上次办公室的事情啊。” 此言一出,小姑娘立刻抬头望着他。 程妄目光落在餐桌上,淡淡道:“倒也不是这一件事,我这段时间,一直在让他失望,比如上次和何骆南打架的事。” “是,你这段时间人设是崩得厉害,爆粗就算了,你还打架。”乔正阳笑了笑:“老师家长谁不知道你是好学生,我爸天天就念叨你,让我跟你学学。” 程妄平静地吃着饭,面无表情道:“爷爷对我有很多要求,我也尽可能变成他希望的样子。但面具戴久了,摘下来,别人就不认识了。” 殷之遥知道,那个在瓢泼大雨中玩滑板的少年,那时候他脸上鲜活恣意的笑容,那才是他真正的样子。 “妄哥,别想了。”乔正阳虽然平日里不怎么正经,但他也是真的关心程妄:“上了大学就会自由很多了。” 程妄眸子里掠过一丝苦涩:“是啊,大学就好很多了。” 说完,他伸手摸了摸殷之遥的脑袋:“还好我有狗妹。” “诶?” 被鸭肉卡住了牙齿,正在偷摸用纸巾扣牙缝的殷之遥愣愣抬头,却见程妄那双深色的眸子正盯着她。 “至少,在狗妹面前,我不用戴面具。” 殷之遥连忙放下纸坨坨,满脑子想的都是他刚刚有没有看到自己抠牙齿的事儿。 乔正阳拍了拍程妄的肩膀,说道:“在我们兄妹面前,做你自己就好了,我们永远是你强有力的后盾。咳,将来妄哥你东山再起,苟富贵,勿相忘啊,王府花园的豪华大宅,记得给我留一间房。” 程妄嘴角终于挂起了难得的笑意:“好。” 殷之遥连忙反驳:“你给他留一间房,却只给我睡狗屋!” 乔正阳说:“有你的狗屋睡就不错了,还想怎样。” “我不睡狗屋。”殷之遥对程妄道:“我也要一间房。” 乔正阳冷笑:“你不是要一间房,我看你是想和他一间房吧。” 殷之遥蓦然一顿,红着脸,狠狠瞪了他一眼。 死乔正阳。 净说什么大实话。 程妄倒是没有多想,给殷之遥又添了一碗饭:“行,最大的房间留给狗妹。” “把乔正阳赶去狗屋。” “好,你说了算。” ...... 次日黄昏,殷之遥来到了谢渊的大排档里,默不作声地坐在桌位边,讪讪地看他一眼。 谢渊余光瞥见了殷之遥,放下了手机。 他也没有叫她,转身敲了两个鸡蛋,做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打卤面,端到她面前。 殷之遥拿了筷子,呼噜呼噜地吃了起来。 谢渊坐在她身边,看着她,终于开口道:“慢点,不烫嘴?” 殷之遥讪讪地望他一眼:“哥,你不生我气了?” 谢渊依旧没什么表情:“跟同学道歉了?” “道了,以后我不会随便打人了。”她想了想,补充道:“尤其是对女生。” 谢渊说道:“好好念书,别闯祸了。” “嗯。” 这时,殷之遥从书包里摸出一沓复习资料,递到他面前:“哥,你总告诉我,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你不能只是说,也要给我做一个好榜样才行。” 她观察着谢渊的脸色,继续说道:“这是我们学校成绩最好的同学的笔记复印本,你脑子比我聪明,肯定没问题。” 谢渊在高二那年辍学,只要他加把劲,好好复习,高考应该不是难事。 “而且,就算没有高考,还有成人自考。”殷之遥恳求道:“你不想让我一辈子留在这里,那就和我一起走。” 谢渊的眼角轻微地颤了颤,没有应她。 “哥,我得回去复习功课了。” 殷之遥说完,走到他身边,使劲捏了捏他的脸:“贱哥,我想跟你一起上大学。” 谢渊嘴角终于浮现了一丝笑意:“我考虑一下。” 殷之遥见他笑了,才算心满意足地离开。 谢渊嘴角的笑容渐渐淡去,他摸出手机,划开了屏幕。 屏幕上停留的画面,是一则多年前的旧新闻—— 某初中特级数学老师,被一名许姓女生指控猥.亵,事发后为了逃避抓捕,跳楼自杀身亡。 他冷若寒冰的眸子,落在了画面里那个打了马赛克的女孩脸上,紧绷的拳头松开,他拿起桌上那几本复习资料笔记,顺手扔进了垃圾桶。 逛街 第二个学期,殷之遥成功挤进了班级中上流,这可让苏文芮高兴极了。 五一假期,她给了殷之遥三千块钱,让她约朋友去买几件新衣服穿。 殷之遥给喻白打电话,却不想,喻白正和家人在旅游景区挤得快脱水了。 乔正阳慢悠悠地来到她身边,带着嘲弄的笑意,说道:“哟,没朋友啦?” 殷之遥转过身,装模作样地打电话:“我朋友多着呢。” “看来为兄只好勉为其难,陪你去逛街了。” 殷之遥正要反驳,乔正阳冲正对面阳台上晾晒衣服的程妄喊了声:“妄哥,走啊,陪狗妹买衣服。” 殷之遥拒绝的话,一下子哽在喉咙里,又被她给咽了下去。 程妄爽快地应了一声,然后走出了房间,三人在小区门口叫了车。 上车的时候,程妄坐在了后排,殷之遥赶紧跟在他身后,坐在他身边。 乔正阳见她把自己的位置抢了,不爽地说:“狗妹,你是女生,应该坐到副驾驶。” 殷之遥都坐进来了,说道:“谁规定女生要坐副驾驶啦?” “懂不懂规矩,俩女的一男的,男的坐副驾驶,俩男的一女的,当然女的坐副驾驶啊!” “这哪儿来的规矩。”殷之遥:“我都坐进来了。” 乔正阳:“你这丫头,一点都没有女孩家的矜持。” 司机都不耐烦了,说道:“你走不走?” “走走走。” 乔正阳跟着也坐到了车后座,把殷之遥挤到了正中间,殷之遥不满道:“喂,你坐副驾驶去啊。” “我合理怀疑你占我兄弟便宜,得看着你。” 殷之遥翻了个白眼,嫌弃地说:“挤死了。” “你看你一个人,占了多少位置,好好意思说挤,该减肥了。” “是你该减肥了才是!” 程妄往边上挪了挪,说道:“狗妹,往我这边坐点。” 殷之遥有些不好意思,往程妄身边挪了挪,几乎半个身子都和他靠在了一起,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他身体的温度。 男孩子的体温总是比女孩子高一些。 正如乔正阳所说,她感觉自己好像真的在占程妄的便宜似的,有点心虚。 出租车在万象城门口将三人放了下来,今天天气极好,碧空湛蓝,阳光灿烂,是春日里难得的好天气。 殷之遥知道,乔正阳才不是为了陪她买衣服呢,他就是被乔叔叔关在家里复习功课,都快被憋疯了,借着由头出来透透气。 “妄哥,你作业写完没?” 程妄漫不经心道:“放假前就写完了。” “妈呀,你是神吧!” “你不是整天都在家里写作业吗?” “别提了,家里有个死小孩,成天影响我,不是叫我陪她玩游戏,就是叫我陪她买衣服,比如现在。” 殷之遥:? 别碰瓷好吗! 她摸出手机:“我现在就可以给你叫个车回去。” “你看看,我说了她还不开心。”乔正阳恳求程妄:“妄哥,你作业,能不能借我copy一份?” 程妄淡淡睨他一眼,斩钉截铁地拒绝:“不能。” “你变了,以前你都借我的!” “我是变了。”程妄单手搭着殷之遥的肩膀:“我是有孩子的人了,给孩子做个好榜样。” 殷之遥挣开他的手:“您可真是以身作则。” * 殷之遥这个年龄段,不太好买衣服,逛童装店吧年龄大了,逛时尚女装店,风格对于她来说又太成熟了。 殷之遥对于买衣服没有特别的意见,因此,这两位哥哥给她拿什么,她就试什么。 “狗妹,好了没有啊。” “怎么这么慢啊。” “穿出来给我们看看,帮你参考啊。” 乔正阳一个劲儿在女试衣间门口催促,似乎等得很不耐烦了。 殷之遥才不要穿出去给他们看呢,她一个人在试衣间内的镜子前试衣服。 现在快入夏了,程妄给她选了不少裙类的夏装,都是直男系,风格样式清新可爱。 倒是衬殷之遥的风格。 殷之遥换了一件白裙子,在镜子前照了又照,很是喜欢。 然而,就在她换下衣服的时候,忽然看到了这件裙子内层布料上,竟然蹭了一星血迹。 ! 殷之遥赶紧脱下裙子,摸了摸自己的内裤,果不其然,内裤有些润了。 这亲戚...来得太不凑巧了些吧! 试衣间外,乔正阳还在催促:“怎么还没好啊,太慢了吧!休想老子下次再陪你来逛街。” 她包里什么都没有,自己穿的牛仔裤好像也蹭了一点血迹,殷之遥是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甚至都不敢出去。 “怎么还没好啊!”乔正阳跟催命似的:“老子等了你二十分钟了!” 殷之遥绝望地翻找着她的包,甚至连纸巾都用完了。 她顿时有种天要亡我的感觉。 就在这时,程妄低沉的嗓音传了过来:“狗妹,出了什么问题?” 殷之遥咬了咬牙,小声说:“程妄哥,这件白裙子,我要把它买了,我把吊牌扯给你,你...你帮我先去结账,好吗?。” 程妄闻言,说道:“裙子上面有消磁扣,也要一并取下,只剪吊牌不行。” 殷之遥又默了默,看着裙子上鲜明的那抹血迹,心乱如麻。 这要拿出去结账,让营业员看到,再让乔正阳和程妄看到...她可以直接原地去世了。 乔正阳半辈子的笑料都有了。 程妄见小姑娘迟迟不回应,猜想是出了什么事,又问道:“是不是裙子有问题?” 殷之遥咬着牙,说道:“没事,你们...你们等不及先走吧,我再试试。” “一件衣服你试半个小时?” “你别管了!” 程妄默了默,问道:“你把裙子崩坏了?” “......” 殷之遥:“不是!” 她越是反常,殷之遥便越觉得有问题。 “到底怎么回事?不然让哥哥进来看看,行吗?” “你不要进来!”殷之遥慌张地说:“我...我没穿裤子。” “那快穿上。” “不能穿。” “为什么。” 殷之遥只能哭唧唧地说:“裤子有点脏了。” 听到这句话,程妄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默了片刻,退出了对乔正阳道;“她还要试一会儿,你要是等不及了,下去吃个冰淇淋。” “老子这辈子都不陪女生逛街了!”乔正阳简直等到出了心理阴影:“你跟我一起下去呗,让她在里面慢慢试,试个爽。” 程妄将他推出了店门,说道:“哈根达斯我请,随便吃。” “这可是你说的!” “嗯。” 乔正阳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待他走后,程妄立刻找来的女店员,对她说道:“我朋友生理期,裙子可能弄脏了。裙子我买下来,另外,请你帮她找一条尺码合适的裤子,让她换上,我一并结账。” 营业员点了点头,连忙说道:“负一层有超市。” 程妄闻言,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店门,一路小跑着进了超市。 正在殷之遥不知如何是好之际,营业员姐姐递了一条干净的深色牛仔裤,走过来对殷之遥道:“小姑娘,你男朋友去给你买卫生巾了,你先把这条干净的裤子换上,别着凉了。” 殷之遥心里虽有诧异,但转念一想,程妄这么聪明,她这么笨拙的表现,肯定瞒不住他。 “谢谢。”她从门缝里接过了那条黑色的铅笔裤穿上,紧张的情绪终于稍稍缓解,走出了试衣间。 营业员给她扫了码,取走了磁块。 “多少钱呀?” “裙子和裤子,你男朋友都已经替你买下来了。” “啊,这...”殷之遥慢吞吞地接过袋子:“他不是我男朋友,是哥哥。” 营业员小姐姐笑了:“那你可真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妹妹了。” 殷之遥抿了抿唇,心里一阵阵地温暖。 是啊,哪怕只是当他妹妹,也是全世界最幸福的。 恰是这时,程妄拎着装了卫生巾的口袋走进了店里。 殷之遥一见到他,脸蛋都红透了。 程妄知道殷之遥的心思,什么都没说,拉着她的手腕来到洗手间门口,将口袋递给她:“快去吧,都多大的姑娘了,还羞这种事。” 殷之遥以为程妄一直把自己当成小朋友,直到刚刚那句话,才明白,原来在他眼底,自己已经是大姑娘了。 她在卫生间处理完自己的事情,总算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洗干净了手,磨磨蹭蹭地走了出去。 程妄倚在玻璃护栏边看手机,垂着眸子,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模样。 殷之遥红着脸走过来,轻轻对他道:“谢谢。” “不谢。”程妄立刻放下手机,说道:“为父应该做的。” 殷之遥激动道:“你乱讲什么!” “为父。”程妄重新咬字,拍拍她的头,带着她往前走:“不是为夫,想什么呢。” 殷之遥:...... “乔正阳呢?” “在楼下吃哈根达斯。”程妄回想起刚刚搜到的生理期注意事项,说道:“你吃不了了,看我们吃吧。” “呃。” 进电梯的时候,殷之遥摸出手机,对程妄道:“我把钱还给你吧,裙子裤子的钱,还有...那个的钱。” “什么这个那个。”程妄漫不经心道:“卫生巾就卫生巾,有什么说不出口的。” 殷之遥看了看周围,幸好电梯里没有其他人。 “你好懂哦。”她小声说。 程妄垂眸,睨了她一眼:“这本就不是羞耻的事情。别人如果觉得尴尬,那是别人傻逼,不是你。” 殷之遥刚刚的窘迫感烟消云散,她笑着说:“程妄哥,我听你的。” 他摸摸她的头:“乖。” “多少钱呀一共。” “算了。” “不行!”殷之遥很坚决地摸出了手机:“必须给。” 程妄是个不拘小节的人,索性也不再推辞,摸出手机让她扫了码:“裙子和裤子一共800,卫生巾就算了,当哥哥请你用。” 殷之遥:...... 程妄说完这话,似乎也意识到不太对劲:“好像有点怪怪的。” 你才知道! * 俩人下了楼,在哈根达斯见到了乔正阳,他点了三大盘冰淇淋,堆得如小山高,说道:“你俩干什么呢,磨磨蹭蹭四十多分钟了,试衣服也不用这么久吧!” 殷之遥坦然道:“我来月经了,所以耽误了一会儿,程妄去给我买卫生巾了。” 乔正阳胀红了脸,小心翼翼地望望周围,整个人都不好了,拉扯着程妄:“她...她怎么了。” 程妄淡淡道:“没听到吗,生理期,我去给她买卫生巾了。” 乔正阳一下子脸色红得青紫了:“连你...你也...操!好特么尴尬啊!” 他赶紧埋头吃冰淇淋。 殷之遥:“他给我买卫生巾,关你什么事,你尴尬什么?” 程妄同样笑着反问:“对啊,你尴尬什么?” 乔正阳:...... 可能我是傻逼。 毕业 乔正阳本来想要散发一下兄长的爱心,给殷之遥点了冰欺凌,结果她不能吃,程妄也陪着她不吃,乔正阳一个人吃了整整三盘冰淇淋,冻得嘴巴都麻木了。 这辈子都可以不用再吃冰淇淋了。 程妄担心殷之遥身体不舒服,本来想说带她回家了,但殷之遥似乎没什么大碍,还想再逛一会儿。 两个男人陪着小姑娘来到了一间苗银店,殷之遥看着这些颇具特色的耳钉,喜欢极了,不过她没有耳洞,所以只能过过眼福。 “程妄哥哥是不是有耳洞。”殷之遥踮起脚,摸了摸他的耳垂。 程妄猝不及防,被小姑娘摸到耳垂,浑身一个激灵。 耳朵是他身上唯二敏感的地方。 他一下子脸颊泛了红,捏住她的手,沉声道:“别动手动脚。” 殷之遥眨眨眼睛:“哥哥,我给你买个耳钉吧。” “让我爷爷看到,血压又得升。” “这样...那就只能大学以后再戴了。”殷之遥笑着说:“不让爷爷看到。” 乔正阳笑了起来:“你程妄哥社会的很,何止有耳洞,他身上还有纹身。” “啊!真的啊?” “对啊,你想不想看?” “想!” 乔正阳道:“妄哥,给你狗妹观赏观赏。” 程妄睨她一眼:“你确定要看?” “可以吗?” “位置不太方便。” “在哪儿啊?” “屁股上。” “......” 殷之遥嘴上不看了,心里还是很好奇。 而这件事的直接后果,就是导致她每每看见他,一双黑漆漆的眸子,总是情不自禁地飘到下面。 程妄当然一眼就知道,这小姑娘绝对在脑补自己,但是他管天管地又不能管人家想什么,只能熟视无睹,由得她去了。 五月的时间飞逝如梭,很快便迎来了紧张而躁动的六月。 最后的誓师大会,校长一番热血沸腾的演讲,为高三学子们加油打气。 “今天,在这里,离开母校。但这绝不是你们的终点,而是你们的新征程,新起点。无论结果如何,你们都将迎来崭新的人生。” “课堂上的奋笔疾书、清晨早间的朗朗书声、拿到成绩或喜悦或失望的每一个瞬间,请永远铭记,这将是你们最珍贵的回忆。” “长大以后,真心越来越少,算计越来越多。但我希望你们永远保持热忱,真心对待生命中,望你们归来母校时,仍是少年模样。” 不少高三生都被校长这番话,感动得热泪盈眶。不只是高三生,在后排听演讲的高一高二的同学,也都激动得掉了眼泪。 “最后,好好地再拥抱一下身边的通过同学们吧,不管是你的闺蜜、哥们、还是男朋友女朋友,好好拥抱他们,向他们道别,向你的青春道别。” “因为明天的战役,只有你,孤军奋战,而且,你将只为自己而战!” 最后一番话彻底振奋了同学们,因为南城一中对早恋的压制极其严苛,在学校里是绝对绝对不能够出现任何男孩和女孩谈恋爱的场景,哪怕是正常朋友,过于亲密,都会收到老师的约谈。 校长那一句“男朋友女朋友”,把高三党藏在地下的一对对小情侣给炸了出来,他们热泪盈眶地拥抱在了一起,正当光明地在老师和校长的眼前撒狗粮。 老师们这时候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面带宽容的微笑,看着他们。 整个大礼堂成了一片告别的海洋,高一高二的同学们向他们发出鼓励的呼喊,一声声的加油,激荡着每一个人的心灵。 乔正阳红着脸敷衍着杜嘉颖他们一个个龟儿子的拥抱,到处找程妄,都没有找到,没想到在人群中看到了喻白。 “我妹妹的同学!”乔正阳朝她跑过来。 喻白吓得尖叫一声,赶紧躲进人群中:“不了不了,这位哥哥,我们不熟!” 而殷之遥和喻白走散了,她四处寻找她,没成想,一转身却看到了程妄。 他穿着宽松的蓝白色校服外套,内底是干净的衬衣,飘窗的斜阳正好落在他的脸上,睫毛仿佛发这光,折射出浅褐色的眸子。 她喜欢的少年,一如既往的干净与清朗。 “狗妹,我要走了。” “你走呀,再也没有人给我布置习题了。” 殷之遥她很想故作轻松,但是沙哑的声线却骗不了人,她揉揉眼睛,说道:“我开心的很呢。” 程妄苦笑了一下:“看来你早就盼着我走了。” “可不是。” 程妄走到她面前,张开了双臂:“那要不要跟哥哥拥抱一下。” 殷之遥心跳扑通扑通,紧张地看了他一眼,见他笑容依旧,她犹豫了一下,闷声说:“只好...勉为其难抱你一下咯。” 她正要踮脚,程妄却主动俯身,用力地抱住了她,将她的脚尖轻轻带离了地面。 这大概是他们第一次正式的拥抱,殷之遥知道,这绝对是象征友谊的拥抱。 她还是情不自禁地搂紧了他的脖子,深深地呼吸着他颈项间的空气,贪婪地嗅着他身上的味道。 第一次,她像最后一次那样,抱得好紧好紧。 程妄感觉到颈项间有些湿润,问道:“狗妹,你是不是哭了?” “绝对没有。” “感觉有点湿。” “......”她硬着头皮道:“口水。” * 高考的那两日,南城绝大多数学校都被征用为考室,因此殷之遥也得以放了两天假。 她每天中午和晚上,躲在房间窗户后面,看着他和乔正阳一起回来。 她不敢过多打扰程妄,也不好去问他考得怎么样,一切都等考完再说。 小区绝大多数时候还是很安静的,不过中午时常会有邻居家的小孩在楼下叫朋友出来玩,殷之遥一听到小朋友的声音,连忙跑下去,对小朋友招手喊道:“别吵别吵,这边有两个哥哥要高考呢,你们安静一些。” 小朋友望见殷之遥,说道:“什么是高考呀?” “就是一场非常重要的考试,考完就长大了,长大之后,就可以离开家去很远的地方了。” 小朋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好的姐姐,那我们不吵了。” 殷之遥赶紧从包里摸出糖果,分给了他们:“快去别处玩吧,今天和明天,都不可以在周围吵闹哦。” 小朋友们拿了糖果,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 一直到高考结束的那天晚上,殷之遥都没再和程妄说过一句话。直到在家里紧张等待结果的乔锡诚,黄昏时分,接到了乔正阳打来的电话—— “爸,考完了!” 乔锡诚放下报纸,紧张地问:“怎么样?” “妥了!等着你儿子拿重点大学通知书吧!” 乔锡诚听到这话,脸色有些惶恐:“你哪次考试完不是这样说,哪次考试让我满意过!” “那您是要求高,明明我只有念复旦的才华,您非要让我考哈佛,那等待您的就只有失望了。” “就贫吧你。” “狗妹呢?” 殷之遥早就蹲在电话边了,乔锡诚见状,把电话递给她:“你跟哥哥说几句吧。” 殷之遥接过电话,还没开口,乔正阳就知道她要找谁,说道:“你程妄哥没来考试,联系不到人,估摸着是黄了。” “啊!!!” 话音未落,便听到程妄的声音传来:“吓唬小孩有意思吗?” “有意思,嘿嘿。”乔正阳说道:“你听到了,你程妄哥好好的。” “乔正阳,你去死吧!” 这个“死”字刚说出来,乔锡诚便连忙捂住她的嘴:“大吉大利,今天可说不得这四个字。” 乔正阳道:“帮我跟老爸说,今天晚上我不回来了。” “你们去哪儿啊?” “吃饭唱歌。”乔正阳说道:“你来玩吗?” “我?” “你程妄哥说叫你过来,帮他挡桃花,今晚指不定多少女生要冲他撒野,他有点怕。” “我马上来!” 殷之遥挂了电话,三步并作两步跑上了楼,给自己化妆打扮了一番,找出了新买的那条白裙子。 苏文芮见她背着包下了楼,说道:“不准出去啊,你哥高考完出去放松,你跟着瞎凑什么热闹。” 乔锡诚无妨地说:“他哥在呢,放心吧,会看着她的。” 殷之遥也连连点头:“我会跟着哥哥,寸步不离!” 苏文芮总算松了口,说道:“那...不准喝酒,早点回来,看着你哥,别让他喝酒。” “我会的!” 殷之遥三步并作两步地出了小区,按照乔正阳给他发来的短信,找到了他们所在的ktv。 快到的时候,她给乔正阳发了条短信,让他在楼下等她。 然而,一下车,她却看到程妄站在对面路口,等着她。 程妄见到她,扬了扬手:“狗妹。” 殷之遥小跑着过去,程妄指了指红绿灯:“急什么。” “哦!” 殷之遥乖乖地等着六十秒的红灯变绿,连个人隔着穿梭如织的街道,遥遥相望。 她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声音,迫不及待地朝他跑过去。 程妄嘴角依旧含笑,凝望着她。 不穿校服的他,仿佛一夜之间已经变成了大人,给人的气质,已经不再是高中生的感觉了。 “化妆了?” 殷之遥没想到竟然一眼就被看出来了,她只是打了个底而已。 “乔正阳不是叫我来当工具人吗,当然要化妆。”她说道:“否则哪有说服力。” “你不化妆也很有说服力了。” 殷之遥琢磨着这句话是夸她呢,心里美滋滋的。 程妄单手揽着她的肩膀,很自然地带着她朝ktv走去。 “乔正阳叫你下来等我啊?他自己都不来。” “我主动下来的。”程妄淡淡解释道:“今晚你的工具人身份,就是我女朋友。我不下来接你,哪有说服力。” “哦!” 殷之遥心跳砰砰砰,没想到他竟然这么直接:“你忽然有了女朋友,她们不会怀疑吗?” “无所谓。”程妄道:“他们还怀疑过我和乔正阳是一对。” “......” 他们开了个超级大包,房间里起码不少于三十人,围坐在沙发边,唱歌的唱歌、玩游戏的玩游戏、喝酒的喝酒... 见程妄领了女孩进来,学姐们的目光,宛如利刃般扫向殷之遥,在她身上打量着,宛如凌迟般。 好家伙,殷之遥庆幸自己化了妆。 虽然吧...这妆容也聊胜于无。 乔正阳见到殷之遥,将她拉过来,对一帮男生道:“正式介绍一下一下,我妹妹,不是亲的,但是我们关系比亲兄妹更亲!我们...” “其实并不熟。”殷之遥挣开了他的手,重新回到程妄身后。 乔正阳嘴角咧了咧,咬牙切齿道:“有了‘男朋友’就忘了哥。” 杜嘉颖惊愕道:“程妄哥,不是...什么时候的事啊?” 程妄牵着殷之遥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身边,说道:“刚刚。” 殷之遥垂眸,看到他紧攥自己的手,掌腹温暖而带了些粗砺,令她如坠云端。 虽然只是工具人,但是他牵着她的那种感觉...却真真切切。 “嚯哟,不错嘛!你这不声不响,够迅速的!”杜嘉颖说道:“那必须要敬你喝嫂子一杯了。” 程妄毫不犹豫地替殷之遥挡了酒:“喝什么喝,她还小。” “那你得帮小嫂子喝一杯,再罚一杯。” 他端起酒杯,毫不犹豫喝了两杯,面颊微红,拉着殷之遥来到了沙发的角落,陪她坐着,给她开了一听可乐,又把果盘拿掉她面前。 殷之遥听他们唱歌,程妄便陪她坐着,俯身在她耳畔道:“很无聊吧,你再陪我坐一会儿,我就送你回家。” 殷之遥连连摇头,并且义正言辞地表示:“既然来了,就要对哥哥的‘安全’负责到底,万一待会儿有挖墙脚的呢。” 程妄眼角勾了起来,带着几分零星的醉意:“看来找你是找对了,还挺尽责。” 殷之遥:“工具人的觉悟。” “那今晚就陪着我,如果我被灌醉了,你要保护哥哥。” “包在我身上。” 殷之遥说完,小手手颤抖着,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来了个十指紧扣的交握姿势。 程妄:? 殷之遥紧张得脑子都充血了,却极力让自己看起来显得很平静:“是时候展示真正的演技了。” 程妄的心跳漏跳了一拍,随即,他不自然地说:“倒也不用如此逼真。” 殷之遥撇撇嘴,松开了他的手,说道:“知道你怕被我占便宜。” 他敲了敲她的额头:“笨蛋,是哥哥不想占你便宜。” 一开始,女孩们还以为程妄和乔正阳妹妹是在假扮情侣,但见俩人如此亲近,而且如此自然甜蜜。 那些蠢蠢欲动想要表白的女孩,也都纷纷收敛了。包间里似乎多了不少的伤心人,开始喝酒唱歌,玩得很疯。 就在这时,带了些醉意的吴冰洁,走到程妄身边,对程妄道:“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殷之遥一眼就认出来了,她是当初约程妄看电影的格子裙学姐,于是防备地挡在程妄面前,护食道:“你要说什么。” “不关你的事。” “当然关我的事。”殷之遥脸颊红了红,没什么底气地说:“他是我男朋友。” “同样的伎俩,上次在电影院已经用过了,她们信,我才不信呢。”吴冰洁委屈地说:“程妄,以后可能都没什么机会见面了,你连听我单独说一句话都不愿意吗。” 殷之遥连忙回头看程妄,程妄默了默,起身走出了ktv。 俩人走了五分钟之久,殷之遥心里像有一只小猫猫在挠似的,索性也走出了出去。 她转过走廊,便看到俩人站在露台窗边,月色高悬于天,清辉洒在他的脸上,格外温柔。 殷之遥躲在拐角处,偷偷看着。 毫无疑问,吴冰洁正在向他表白,可能借着醉意,她格外有勇气:“我喜欢你三年了,你从来没有回应过我。我今天找你出来,其实...是想要再争取一下。” 程妄神情柔和,耐心地听她说着话,丝毫没有轻视或者不耐烦,他一贯是这般谦和礼貌的人,不会让人难堪。 殷之遥的心,宛如天上的月亮一般,悬挂了起来。 “我知道,你没有喜欢的人,刚刚那个女孩,你只是把她当妹妹。我想,既然你没有喜欢的人,也许我可以再努力一把,我分数虽然比不上你,但是应该不会太差,我想和你报同一所学校,我希望有朝一日,你能够看到我。” 程妄耐心地听她说完,然后道:“吴冰洁,谢谢你,但是整如李校长所说的那样,高考是自己的战役,只能孤军奋战,我希望你走自己的路,而不是为了我,或者任何人,那样你将来某一天,也许会怨恨我。” “我不会!” “你是很好的女孩,会遇到更好的人。” “一点希望都没有吗?” “没有。”程妄这句话,毫无迟疑:“抱歉。” 吴冰洁眼眶里已经盛满了泪水:“程妄,为什么?我不够好吗?” “你很好。”程妄摸了摸自己左边的胸腔:“但是我的心跳没有加速。” 吴冰洁不甘地问:“那到底什么样的女孩,才会让你心跳加速。” 程妄偏头,看到了躲在角落里的殷之遥,宛如暗中观察的小猫一样,盯着他。 他嘴角浮起一丝清浅的笑意:“大概她跟我告白的那一天,我才会知道。” 打听 程妄顺利拿到了北城大学计算机系的录取通知书。 北城大学是国内超一流高校,尤其是电子科技方面,属于国际领先。 暑假刚刚开始,甚至在乔正阳和杜嘉颖几人策划着到处旅游的时候,程妄便已经登机去了北城。 他去北城,不仅仅是去念大学的,北城是程家生意的根基所在,这也是程老爷子的意思。 东山再起的希望,如寒夜的一星微光般渺茫,但是无论如何,程妄都要一肩承担。 殷之遥知道,他这一走,便是真正的成为大人了,再也不会是初次见面那个在大雨中淋湿衣裳的少年了。 殷之遥在他离开后的两个月时间内,迅速调整了心态,利用程妄留给她的全部复习资料,拼命努力。 虽然知道想要考上北城大学,道阻且长,路途荆棘满布,但是道路尽头的那个,是她心里最亮的光。 无论如何,她也要试试。 高二下学期,喻白鼓起勇气,通过殷之遥的推送,添加了谢渊的微信。 没想到刚加上说了几句话,茶言茶语都还没来得及施展,便惨遭了谢渊的拒绝—— “你很好,也很小,我们不合适。” 喻白倒没有多难过,她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殷之遥笑呵呵地说:“我哥才不会和我闺蜜谈恋爱呢,有句话叫兔子不吃窝边草,他怎么会动我身边的人。” “那这么说,我们友谊的小船岂不是要翻了?” “我想过我们的关系塑料,但是没想到这么塑料,再见。” 喻白趴在桌上,有气无力道:“连许若彤这小白莲都谈恋爱了,我也好想啊,哭。” 殷之遥蓦然望向她,差点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许若彤?真的假的。” “我是她同桌,我还能不知道吗?”喻白说道:“至少从上学期开始的,快小半年了。” 殷之遥激动地说:“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么关心她?”喻白伸手探了探殷之遥的额头:“没毛病吧?” 殷之遥当然关心她,毕竟她和程妄所谓的娃娃亲,还不知道最后是什么情况呢。 “你怎么知道她有男朋友啊?你看到了?” “没看到,不过我跟她同桌,她每天上课都在手机聊天,而且时不时会看着手机屏幕傻笑,这不是谈恋爱了是什么。” “就这啊?” “而且,你没发现吗,她成绩倒退了好多,以前是跟我不相上下,这学期期中考,她都跌出二十名开外了。” 殷之遥显然很震惊,眨巴着眼睛:“那岂不是跟我不相上下了?” “我去,我都怀疑你是不是跟我同班了,这都不知道,miss张在办公室请她‘作客’好几次了。” 从高二开始,殷之遥每天夙兴夜寐地学习,心思全放在自己身上,连贱哥那边都很少过去了,还真没注意到许若彤成绩的下滑。 “她跟谁谈恋爱啊?” “我上哪儿知道去。”喻白伸了个懒腰,闷声道:“不关心,也不想知道。” “那你在学校撞见过吗?” “倒没有,看她用手机这频率,多半是在搞网恋。” 听到“网恋”两个字,殷之遥心里冒出一个不太好的想法:“别是异地吧?” 喻白看着殷之遥忐忑的模样,连作业都不写了,她笑着摸摸她的小脸蛋:“担心她在和你程妄哥谈恋爱啊?” 被戳穿心事的殷之遥赶紧拿起笔,快速地演算着:“我们可没这么说!” “想知道,自己去问呗。” “我跟许若彤又不熟,怎么问。” “我是让你去问程妄,你和他不是联系着吗?” 说到和程妄的联系,他刚走那会儿,他们倒是天天有发信息问候。不过时间一久了,联系倒是越来越少了,有时候几天一次,有时候好几天也没有一次。 殷之遥知道他很忙很忙,所以不愿意多打扰他,甚至有时候请教问题都不找他了,班上那么多成绩好的同学,她不想浪费他的时间。 所以到现在,俩人都快半个月没联系了。 有时候喜欢一个人,真的特别小心翼翼,也特别谦卑和谨慎,害怕有一点点的打扰,给他造成麻烦。 本来,殷之遥以为自己对他的感觉,也会在漫长的时光里,逐渐淡掉。但是听到许若彤谈恋爱的消息,她又开始心生忐忑。 那种感觉不仅没有淡,反而被时间酝酿得越发深挚,所以刺扎得也格外深。 喻白趴在桌边,盯着她拿手机的手,催促道:“打啊!磨蹭什么?” 殷之遥心里是想打,但又没这个胆子,犹疑道:“打了说什么啊。” “问你最想问的啊。” 喻白用手比作电话,捏着腔调说:“嗨,程妄哥,最近怎么样,吃得好吗,睡得好吗,谈恋爱了吗?反正,用你们最日常的寒暄,套出你最想问的话。” 殷之遥觉得这似乎可行,于是拨出了号码。不过电话响了一声,她就立刻掐灭了:“不行不行,如果许若彤真的和他好了,我肯定傻掉。” “有什么好傻的。”喻白说道:“如果他真的谈恋爱了,你就挂断电话,然后拉黑微信,忘了他,余生不再相见。” 殷之遥眉头蹙了起来,犹豫道:“真的吗?” “不然呢?” “我不能反对他们吗?” 喻白自己失恋了,偏偏也要刺一刺殷之遥,悠悠地念着《大话西游》的台词:“人家郎才女貌,天生一对,轮得到你这只妖精来反对吗?” 殷之遥想着想着,倒是把自己给弄伤心了,默不作声地拿起笔,继续做题。 喻白用力拍了拍她的背,殷之遥嗷地叫了声:“干嘛!” “这还什么都没问清楚,眼睛就红了,傻不傻。” “好啦,我打就是了。” 电话按了下去,喻白赶紧附耳倾听,电话接通,乔正阳的大嗓门却传来:“小屁孩居然给我打电话了,什么事?” 一听到是乔正阳,喻白瞬间没了兴趣,冲殷之遥比了个口型:“胆小鬼。” 殷之遥承认自己是胆小鬼,在程妄的事情上,她就是胆子小到没朋友。 “我就问问,你老人家最近身体好吗?” “呵呵,难为你还挂念为兄,吃好喝好睡好,我这边和朋友聚着呢,没什么事儿就挂了。” “别!”殷之遥连忙叫住他,心虚地说:“我就...跟你打听点事。” “什么事?” “你不也在北城吗,最近跟程妄见过吗?” “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就...想随便问问,他老人家最近身体好吗?吃的香吗?睡眠好吗?有对象了吗?” 乔正阳闻言,愣了几秒钟,然后冲身边的程妄道:“妄哥,殷之遥让我问你,你老人家谈对象了吗?” 殷之遥:???? “我跟你妄哥在一起撸串呢,你自己问吧。” “别别别,不不不不不,我挂了!” 话音未落,记忆中那道温润有磁性的嗓音响了起来—— “小鬼,好久不见。” 殷之遥耳朵几乎怀孕了三秒,思维一片空白:“程妄...哥” “跟乔正阳打听我有没有谈恋爱?” “我就是...”殷之遥抬头望了望喻白,喻白连忙比嘴型:“问啊!” 殷之遥闷声道:“我就是来慰问一下孤寡老人。” 喻白倒! “小鬼,是作业太少了还是学习太枯燥了?”程妄这话说得有些咬牙切齿。 “真的,程妄哥,你也老大不小了,是时候寻找人生的另一半了,没事儿多去社交社交,你要是找到了,我会衷心祝你幸福。你要是找不到,问你哥们看看有没有姐姐妹妹什么的内部消化一下,你真的太可怜了,挂了拜!” 挂了电话,殷之遥一脑袋砸在桌上,阶段性死亡。 喻白咧咧嘴:“敢问你最后说的是什么烂话?” 殷之遥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用书盖住了脑袋:“他肯定以为我读书把脑子读崩了。” ....... 乔正阳见程妄有些没反应过来,连忙问道:“她说什么?” “说我老大不小,催我谈恋爱。”程妄将手机换给了乔正阳。 “哈?打这么个莫名其妙的电话过来,就为这事?” 程妄如实点头,对他道:“还说如果找不到女朋友,还让我问问你,有没有姐姐妹妹什么的,给我内部消化一下。” 乔正阳还真是若有所思地想了想:“说起来我倒是有一个,可惜读书把脑子读傻了,配不上你。” * 那段时间,殷之遥果然开始留意许若彤。 正如喻白所说,许若彤肯定在谈恋爱,别说她总是看着手机傻笑,甚至有一次,接水的时候,她似想到什么,心不在焉地走神,结果让开水烫伤了手。 杯子掉在地上,她疼得惊叫一声。 殷之遥恰好路过,赶紧拉了她去水槽边,放大量的冷水冲洗手背。 许若彤讪讪地看了殷之遥一眼,语气不善地说:“算了,程妄让给你吧,我才不稀罕了呢。” 殷之遥闻言一惊,随即解释道:“我和他什么事也没有,他虽然不喜欢你,但也不喜欢我。” 许若彤望她一眼,说道:“你说话真气人。” 殷之遥想了想,道:“可能,实话都气人。” “无所谓了,以前是我眼光不好,觉得他成绩好,长得也帅,又听我爸在家里各种夸他,才会鬼迷心窍,喜欢一个根本不喜欢我的人。” 许若彤耸耸肩,说道:“那种高岭之花,谁爱喜欢喜欢去,我才不受这份罪呢。” 殷之遥看着许若彤,觉得有点奇怪,但同时又暗暗松了一口气。没有了假想中的“情敌”关系,她看许若彤都觉得顺眼了许多,觉得她是挺单纯一女孩。 “你是不是...在谈恋爱了?”她小声问道。 许若彤防备地望望殷之遥:“谁告诉你的?” “还用说吗?”殷之遥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谁都看得出来。” 许若彤有些惊慌:“有多少人看出来了?” “那我就不知道了。”殷之遥说:“你表现得太明显了。” 南城一中是绝对禁止谈恋爱的事情发生,因此许若彤很害怕被班主任知道了,告诉家长,那她肯定玩完。 “这可怎么办?”她急得眼睛都红了:“不能让爸爸妈妈知道!” “那你就不能这样再这样下去了。”殷之遥教她道:“首先,不要在课堂上玩手机了;其次,成绩不能再下降了...” 许若彤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好,我尽量,谢谢你。” 其实高中刚入校,殷之遥也是这样,就差把“叛逆”两个字写在脸上,后来还是程妄教会她,即便不想当好孩子,也不要当太明显的坏孩子。 * 清明时节,天空飘了几颗小雨星子,苏文芮开车带殷之遥去父亲的目的祭奠。 公墓位于郊区,空气湿湿润润,周遭四野荒无人烟。 殷之遥捧着小雏菊花束,踏上白色的阶梯,抬眼看到穿着黑色冲锋衣的谢渊,静穆地站在父亲的坟前,不知道站了多久,背影萧索。 “贱哥,你也来看爸吗?” 谢渊听到声音,回头看到她,坚毅的眉宇才稍显柔和:“嗯。” 随即,他抬头望见苏文芮,礼貌地问了声好。苏文芮淡淡应了声,始终不是很待见他。 殷之遥和谢渊一起祭拜了父亲,谢渊询问了很多关于她学习生活方面的事情。 殷之遥发现,谢渊和过去有些不一样了,他穿了新鞋子,连衣服也是新的,很有版型,挺酷。 “哥,最近变帅了嘛。” 谢渊回头,嘴角笑了一下:“你哥哪天不帅。” “嘁,自恋。” “有时间来学校看你。” “你每次都这么说,却越来越少露面了。” 临走的时候,谢渊一如既往地揉了揉她的脑袋,眼神很温柔:“任何时候,都要记得,哥哥对你是真心的。” 殷之遥愣愣地点头。 ...... 待他走后,苏文芮才抱着手臂道:“你跟他感情这么好,一点也不介意你爸的死,是因为他吗?” “爸爸是出去找他出的意外,但那是意外,跟他没有关系。” 殷之遥低着头,看着父亲的遗照,说道:“没有贱哥,我早辍学了。” 当年,父亲将谢渊带回家里,那时候的谢渊,满身戾气,经常半夜跑出去,不知道到哪儿鬼混了。 父亲是半夜去找他的时候,在僻静的巷子里,被一个他曾经拘留过的小混混给一刀捅死了。 这件事之后,谢渊便一夜之间再无少年模样。 或许是处于愧疚,他承担起照顾殷之遥的责任,并且辍了学。两年的时间里,兄妹俩相依为命,他没让任何人欺负过她。 苏文芮无话可说,毕竟,那两年,完完全全是谢渊一肩担起了那个风雨飘摇的家。 而她这个当妈妈的,却因为自私,没有第一时间接回女儿。所以她没有任何资格评价谢渊。 偶遇 晚上,殷之遥写完了作业,走到窗边,看着对面漆黑一片的小楼,犹豫了片刻,终于给程妄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来了,听筒里传来他似笑非笑的熟悉嗓音:“主动打电话?很难得。” 殷之遥正经地说:“因为高二下学期之后,学习越来越忙了,所以经常没有联系你。” “原来如此,忙着学习,把哥哥都忘了。” “嗯。” 喻白告诉她,姿态先要端起来。 程妄似乎并不介意小丫头别别扭扭的态度,说道:“你哥说你期末考了班上19名,恭喜了,进步很大。” “才19名而已。”殷之遥叹了口气,说道:“我并不满意,这不是我的真实水平。” 程妄:“......” 殷之遥:“怎么不说话?” 程妄:“再学你绿茶同桌讲话,老子回来要暴揍小朋友了。” 殷之遥默了会儿,终于小声道:“那我不这样了,哥哥。” 程妄:“乖。” 即便是很久没有联系,但是两个人的聊天却丝毫没有距离感,仿佛昨天还在一起生活玩耍似的。 殷之遥试探性地说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哦,你的娃娃亲对象,好像有男朋友了?” 程妄似乎对这件事没有特别的反应,却还反问她:“你怎么觉得,这对于我来说是好消息?” 殷之遥顿了顿,说道:“她有男朋友了,你以后就不用去大雨里暴哭了。” “狗妹对我的感情生活,未免过于关心。” 殷之遥一时语滞,赌气地说:“我才没有很关心,只是如果你一把年纪还因为包办婚姻不幸福而痛哭流涕,想想还挺丢脸。” “那你可真是富有同情心。” 殷之遥听到程妄电话那边人声嘈杂,似乎有人在叫他:“程妄,客人手机进水了,你帮忙处理一下。” “我现在不空。” 程妄果断拒绝之后,拿着电话走到了稍许僻静的地方。 殷之遥明显听到听筒那边人声寂静了下来,静得只有他低沉的呼吸声。 “哥哥,你现在很忙吗?那我不打扰你...” 话音未落,程妄却打断了她道:“不忙。” “......” 语气似有些急促,两人同时默了几秒钟。 程妄迟迟地补充了一句:“你不常给我打电话,我也不缺这几分钟的时间,就多说一会儿话。” 殷之遥原本已经渐渐归于沉静的心,又被这短短几句话勾了起来。 “那哥哥,刚刚那人叫你修手机吗?” “嗯,你哥哥很惨,没了联姻,家里快撑不住了。这不,外面兼职挣外快。” 他似玩笑非玩笑的调子,竟也带了点撒娇的意思。 殷之遥只当他在开玩笑逗她,闷声道:“那你现在把许若彤追回来,还来得及。” “还有机会吗?” “你真的想?” 程妄逗她道:“偶尔想过。” 殷之遥有些激动,义正言辞地说:“哥哥,婚姻才不是事业的跳板呢!你这样做,我会看不起你的!” 程妄笑了笑,嗓音沉沉地喃了声:“小鬼...” 殷之遥察觉到自己反应过度了,深呼吸,平静了情绪,问道:“你真的在手机店打工吗?” “下次回来给你手机贴膜,熟人打八折,妹妹打七点五折。” 殷之遥被他逗笑了,没好气地说:“才七点五折,那我亏了。” “行,那免费给你贴,我再倒贴一杯奶茶。” 殷之遥开心了没到两秒,却又听程妄道:“对了,上次你说让乔正阳给我介绍女朋友的事,他最近给我安排了不少。” “啊!” 殷之遥顿时心又被揪了起来:“他真的给你介绍女朋友?!” “他们文科类院校女孩挺多。” “他太过分了!” 程妄调子扬了扬:“过分?” 意识到自己失态之后,殷之遥连忙找补道:“我是说...你现在这么忙,他还打扰你,真不够朋友。” 程妄只是笑,倒也没有反驳她。 殷之遥心有不甘,又问道:“那他给你介绍了那么多女孩,你遇到那个让你的心砰砰跳的人选了吗?” “在他介绍的人里,倒没有遇到让我心跳的女孩。”程妄平静地说:“不过...” “什么?” “算了,没什么,小鬼别整天操心我的感情生活,高考这个大魔王,你还没通关呢。” 殷之遥撇撇嘴,闷声说:“我才没有操心你的感情生活,我就是觉得你又不丑,母胎solo这么多年,太可怜了。” “小鬼,你挺矛盾。”程妄说道:“那你到底是希望我谈恋爱,还是不希望?” 殷之遥脸颊一红,生怕被他看出什么来:“我当然希望了!我巴不得你快点谈恋爱结婚呢。反正,这跟我也没有关系,一点关系都没有!” 程妄知道小姑娘脸皮薄,索性也不再逗她了,只说道:“狗妹,快点长大,来北城找我。” 殷之遥愣了愣:“来北城?” “嗯。” “万、万一我不来北城呢?”殷之遥想了想,说道:“万一我考到别的城市呢?” “你想去哪里?” “没想好,不过,我干嘛要和你在同一座城市,你又不是...” 她压低了声音道:“你又不是我...男朋友。” 程妄淡淡笑了一下:“如果我是你男朋友,你就会来我的城市吗?” 殷之遥:? “行了,不打扰你学习了。” “不是,你把话说清楚,你说清楚...” 嘟嘟嘟,程妄已经挂了电话。 殷之遥攥着手机,想了很久,还是觉得他在乱开玩笑逗她玩。 她给程妄编辑了一行短信:“哥哥,你如果要找女朋友,那个人一定要很喜欢你、很喜欢你才可以。” 一定要比她更喜欢他,才可以。 不过写完这几个字,又觉得自己有点傻,赶紧删掉了短信。 她不敢对他说这些话,只能自己一个人想想罢了。 却没想到刚刚清除了信息,程妄的短信却进来了,信息很短,只有一行字—— “春天快过去了,哥哥忽然很想你。” ...... 殷之遥看着这句话,脑子懵了好半晌。 虽然知道这句话多半也没什么歧义,但她还是忍不住开心地在床上打了个滚儿。 像个小疯子似的,殷之遥兴奋了半晌,忽然想起了乔正阳。 她一阵风似的冲劲了他的房间,找到了他最喜欢的动漫手办——一个魔鬼身材的游戏卡通人物。 她掐着手办人物的脖子,给乔正阳按了视频通话:“乔正阳,老实交代你最近干了什么好事?” 乔正阳看清了视频里的卡通人物,很激动地说:“哎呀我老婆,你别激动,你放下我老婆再说!有话好说!” “如实招供你的犯罪行为。” “你...你都发现了?” 殷之遥掰着手办玩偶的脖子,恶狠狠地威胁道:“你下次要是再敢做这种事,你老婆就完了!” “小气鬼,你存钱罐里的钱,我又没全部拿走,不是还给你剩了两三百吗。” 殷之遥眨巴着眼睛,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赶紧冲回房间,找到了她的存钱罐。 念着密码打开了锁,殷之遥赫然发现,里面存了起码八千块钱,就剩了几百块... 再度走回房间,殷之遥整个人都黑化了,怨念缠身... “你偷我的钱?” “我那段时间手头紧,刚好我老婆又出了几个新皮肤,就借来用用啊,我会还你的...” “你怎么知道我的密码。” “随便试了几个,就试出来了啊。”乔正阳说道:“居然用程妄的生日当密码。前段时间,我把这事儿告诉他,他还以为你还暗恋他呢。” 殷之遥懵了,彻底懵了:“你...你告诉了他。” “对啊。” 比被偷钱更严重的暴击。 “咔嚓”一声,怒气值爆表的殷之遥,瞬间将卡通手办的脑袋给掰了下来。 “啊啊啊啊!老婆!”乔正阳彻底怒了:“等着老子回来收拾你!” 殷之遥走到他的手办展柜里,又取了一个卡通手办出来,咬牙切齿地看着他:“来,跟你这一箱子宝贝道个别...” “殷之遥!” 乔正阳原本悠哉地躺在宿舍床上,这会儿一个鲤鱼打挺,弹了起来:“你再动我的宝贝试试!” “咔嚓”,手办又断了一条胳膊。 乔正阳听到自己的心在滴血的声音,他一阵无能狂怒之后,又哭丧着脸恳求道:“狗妹,哥哥错了,哥哥再也不嘴贱手贱,乱拿乱讲了。” 殷之遥冷笑着,取出了另一个卡通手办:“晚了。” “殷之遥!” “乔正阳!” 最终,还是乔正阳软了下来:“哥哥还你钱,马上转给你!回来再请你吃一顿哈根达斯!” “不够,一顿哈根达斯弥补不了你对我的伤害” 乔正阳想了想:“那...那两顿?一顿我请,另一顿让你程妄哥请,让他帮我抚慰你。” 殷之遥掰扯卡通模型的手,停了下来:“这还差不多。” ...... 周五放学,殷之遥径直去了天桥底下的大排档,却发现原本大排档的位置,已经换了新的商铺,谢渊不见踪影。 殷之遥连忙上前询问,商铺老板告诉殷之遥:“你哥啊,他两周前把铺子买了,这所有东西都转卖给我了。” “转卖了?” “是啊,听说是找到了新的工作,能挣更多钱,就不开店了。” “哦,谢谢您。” 殷之遥急慌慌朝着梧桐巷的方向飞奔而去。 不巧的很,僻静的弄堂里头似有一对小情侣在谈恋爱,殷之遥本来想避开他们,却不想,竟然看到了许若彤! 殷之遥赶紧躲在转角的墙后,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望了他们一眼。 从这个角度望过去,殷之遥只能看到许若彤的脸,她穿着清凉的夏日短袖和牛仔裙,将那少年按在墙边,踮起脚,想要亲吻他的唇,但是少年似乎闪躲了一下,只让她吻到了下颌。 许若彤跟他撒娇,然后揽着他的脖子,细细地吻了他的脖颈和耳后。 殷之遥看得面红耳赤,正要转身离开,确定听到了一直被对着她的那少年醇厚的嗓音—— “这么喜欢我?” 听到这声音,殷之遥彻底震惊,脚底宛如灌了铅,一步都抬不起来。 那是...谢渊的声音。 她再度抬头望去,却见谢渊侧过脸,点了根烟,白色的烟雾喷在了女孩的脸上。 许若彤化着妆,嘴唇带着嫣色,却仍旧掩饰不住天真的表情,拉着他的手:“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呀。” “你感觉?” “我感觉你好像...没那么喜欢我。” 少女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像撒娇。 他嘴角扬了扬:“那你可以不用再来找我。” 她嘟着嘴,置气地说:“那你自己说呀,你到底喜不喜欢我,你要是说不喜欢,我马上就走,再也不来找你了。” 谢渊攥住了她的头发,缓缓将她拉开了自己,在弥漫的烟雾中,一字一顿道:“放心,你跑不了。” “哎呀,你弄疼我了,谢渊!”她娇嗔地轻拍了拍他胸脯。 谢渊终于松开了她,然后揽着她朝着弄堂尽头走去。 俩人离开了很久,殷之遥背靠着粗砺的墙壁,捂着胸口,仍旧没有反应过来。 心脏在胸腔里活蹦乱跳,简直比她看到程妄还要跳的厉害... 妈耶! 礼物 晚,殷之遥坐在家门口的阶梯边,手里拿着个单词本,等着谢渊回家。 心里很乱,直在心里排练等儿要说的话。 约莫八点,谢渊推着自行车走进弄堂,看到殷之遥独自坐在楼梯旁,他愣了下,问道:“你怎么坐在这里?” “没带钥匙。”殷之遥嗓音有些干哑:“以为你早点回来。” 谢渊没有说话,锁了自行车,然后拿出钥匙开了门。 殷之遥跟了进去,说道:“我去天桥底下,听说你已经把铺子卖了。” 谢渊没有正面回应,而是从房间里取出一张卡,递到殷之遥面前:“卖了铺子的钱、这些年存的钱、还有你爸爸留下的...都在这里面。” 说着,他将卡揣到殷之遥的挎包口袋里。 “你什么意思嘛。”殷之遥侧了侧身,躲开了他的动作,没有接那张卡,有些了:“到底是什么意思嘛!” 谢渊倒是轻松地笑了笑:“我计划不久之后就去南边做点生意。” “你要走?” “嗯。” 谢渊解释道:“总觉得开店成不了大事,想做点生意。” 殷之遥有些怀疑,不太相信他:“真的吗。” 谢渊没再多说什么,去厨房给殷之遥做了碗鸡蛋打卤面,端上了桌:“吃饭。” 殷之遥没吃晚饭,干巴巴地在门口等了他下午,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拿起筷子呼噜呼噜地吃面。 谢渊倒了杯水,又将纸巾递到她面前:“慢点吃。” 殷之遥觉得此刻的谢渊,才是他熟悉的贱哥。而下午见到的他,哪怕是一个背影,也陌得有些可怕。 她不是不能接受谢渊谈恋爱,只是... 她也说不好只是什么,就觉得怪怪的。 谢渊坐在她的对面,看着小姑娘若有所的模样,问道:“有话说?” 殷之遥看他眼,小声问:“贱哥,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谢渊早有心理准备,默然地点了点头。 “那个...我不是说不可以谈恋爱,主要我们学校不让谈恋爱,如果被发现了,是要开除的。” 她今天打了下午的腹稿,所以说话跟背台词似的:“贱哥,孔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不希望我被开除,肯定也不希望我的学被开除吧。” 说完,她小心翼翼抬头望了望他,观察他的表情。 谢渊平静地说:“你不是很讨厌她吗,还打了她?” “我虽然不喜欢许若彤,但也没有...那么的讨厌吧。” 殷之遥忽然脑洞大开,说道:“哥,你该不是因为我,才...才和许若彤在一起的吧。” 谢渊敲了敲她的脑门:“少看点傻瓜电视剧。” 殷之遥撇撇嘴,埋头挑了根面条,泄地说:“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你们怎么走到一起,太不符合常理了。” “是吗?” “我觉得你不喜欢许若彤。” “为什么?” “就感觉...”殷之遥说道:“你跟她,完全不搭边。” 谢渊回厨房收拾碗筷,背对着她,说道:“我的事,你不要管,管好你自己的学习,考心仪的大学,好好长大,和喜欢的人谈恋爱。” 殷之遥怎么可能不管这件事,许若彤就罢了,但是谢渊是除了爸爸以外,和她最亲近的人了。 “哥哥,如果你是真心喜欢许若彤,我可以不管你,要是你是为了我...” “少自作多了,我为了你,出卖美色去勾引你敌?”谢渊回头睨她眼:“那我是不是也太爱你了。” 殷之遥眉头皱了起来。 如果不是这个原因,殷之遥实在想不出谢渊和许若彤在一起的理由了,她拉着谢渊的袖问:“难道,是哥哥不想奋斗了?” 谢渊:...... “许若彤家里是很有钱,但是你也不用为了这个...” “殷之遥。”谢渊打断了她的话:“你不要再插手我的事了,你没有能力、也没有资格插手。” 说完,谢渊扯开了她的手,回屋,重重地关上了门。 “不管就不管!” 殷之遥也被他的态度惹怒了,抓起包包转身就要出门。 走到门边,她回头,看着静静躺在桌的银行.卡,终究还是气不过,折返回来,用力敲了敲房门:“你不是说,你对我真心吗,你这算什么真心!” 谢渊没有应她,殷之遥气得踢了门两脚,又把自己的脚给提疼了,发誓再也不理他了。 * 周一,殷之遥一回到学校,忙不迭地找了喻白,把那天在弄堂的事,五十地告诉了她。 听到这件事的喻白,原本糟糕的心,雪上加霜。 她对谢渊其实直很有好感,谢渊那种类型的男生,完完全全就是她的菜。 她不甘地回头望了望许若彤。 许若彤趴在桌看手机,眼里眉间满满都是喜色,那股子甜蜜劲儿,怕别人不知道她谈恋爱了似的。 “不可能...” 喻白咬牙切齿地说:“你哥绝对不可能喜欢她,我不相信。” 殷之遥叹了口气:“其实我也拿不准我哥的心,我只是觉得,如果他真的喜欢他,肯定不和她谈恋爱。” 喻白望向殷之遥:“为什么?” “我哥是那种...喜欢一个人就会对她好到骨里,你看看许若彤的状态,成绩下滑成这样。”殷之遥悻悻地说:“贱哥如果真的喜欢她,是不让她变成这样的。” 就像谢渊当初得知母亲要接走,几乎想都没想,口答应了下来,因为他知道怎么做,才是对她最好的选择。 谢渊对殷之遥的兄妹之尚且如此,当他真的面对自己喜欢的女孩,怎么可能如此自私。 听到殷之遥的解释,喻白心似乎稍稍好了些:“所以,他和许若彤在一起,难不成是为了你?” 殷之遥摆摆手:“我也这样想过,但是好像也不太合逻辑,贱哥不可能为了帮我报复不喜欢的女孩,做这么多事,这种理由太幼稚了。” “那他们之间...肯定有其他牵扯。”喻白若有所地说:“某些连你也不知道的秘密。” 这事时半也理不清头绪,殷之遥和喻白纠结了几天,终究还是放下了。 南城一中的学习活越临近高三,越是紧张,即便殷之遥心有疑虑,但是繁重的课业也让她没有更多精力去调查此事。 ...... 五节的假期,殷之遥背着厚重的书包,刚刚踏出校门,迎面便看到了乔正阳站在树底下,冷嗖嗖地望着她:“狗丫头,老回来了!你完了!” “啊!” 殷之遥知道,乔正阳这死宅男,视手办如媳妇,她掰坏了他两个“媳妇”的脑袋和胳膊,他回来绝对不放过她。 居然堵到学校门口了。 小姑娘见事不对,拔腿就跑,乔正阳大喊道:“快拦住她!别让她跑了!” 恰是这时,殷之遥一头撞进了个温暖的怀抱中。 怀里的息是很熟悉的,淡淡的薄荷香。 她抬头,看到了少年白皙温润的脸庞。 这么长时间没见面,他似乎又长高了些,脸部轮廓越发深邃,显示出成年男人的硬朗,眉眼间少了青涩不羁,多了几分成熟利落。 只是,他眼角的笑意依旧澄明。 “小鬼,好久不见。”程妄亲昵地拍了拍她的头。 殷之遥回头,看到乔正阳怒冲冲地杀了过来,她呼吸一紧,立马装晕了过去。 晕得也很有技巧,稳稳当当地倒在程妄的怀中。 程妄接住了她,单手揽着她的纤腰,破有些无奈:“喂...” 耳边,乔正阳的声音传来:“她怎么了?” 程妄:“被我帅晕了。” “真的假的?”乔正阳眨了眨眼睛,走过来拍拍殷之遥的脸蛋:“别装啊你,给老醒过来,别以为晕过去老就放过你了,手办的事,没完!” 程妄见他动作粗暴,把小姑娘白皙的脸蛋都拍红了,索性将她护到身边,推开了乔正阳的手:“你轻点。” 殷之遥感觉他抱自己,明显紧了很多,整个脸蛋都贴他胸口了。 砰砰砰砰砰! 不知道是她自己的心跳,还是他的... “死丫头,快醒过来!” 殷之遥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装。 “你不醒过来,难不成要老背你回去啊?” 乔正阳见她是铁了心不肯醒过来,和程妄面面相觑。 程妄:“看我做什么,又不是我法律的妹妹。” 乔正阳不爽地蹲了下来,准备要背她了,谁承想殷之遥的手抓着程妄的衣角,死都不肯撒手,抓的手背都冒青筋了。 程妄:...... 乔正阳扯了扯殷之遥的头发,说:“你特么还装!还装!你这么演怎么不考表演系啊你!” 程妄有些看不过眼,推开乔正阳:“别这么粗暴。” “这丫头摆明就是故意的!” 程妄无可奈何,蹲下身,轻松地将小姑娘背了起来:“算了,我背她。” 殷之遥心满意足地趴在程妄背,嘴角绽开了笑意。 他背部宽大而坚实,手臂也很有力,托着她,安全感十足。 殷之遥伸出手,紧紧地缠住了他的脖。 “醒了?” 她将脸蛋贴在他后颈项,闭着眼睛继续装晕。 程妄嘴角扬起弧度,说道:“哥哥的背这么舒服?” 殷之遥没有应他,却用脑门蹭了蹭他的后颈。 真的好想他,好想好想啊。 想的她恨不得钻进这男人身体里。 走在身旁的乔正阳嘲讽道:“她就是占你便宜,这小丫头的花花心,还看不出来啊?” 殷之遥简直想把乔正阳的嘴封住。 “什么花花心?”程妄反问。 乔正阳没好气地说:“她不是一直想赖着你当她哥哥吗,嫌贫爱富,呸。” 程妄笑着说:“我觉得她倒也没这么想。” “不然呢。”乔正阳故意气她道:“难不成某人还痴心妄想...程家大少爷能给她当男朋友了?” “谁痴心妄想了!” 殷之遥就算是死人也该被他活了,冲乔正阳道:“你别胡说!没有的事!” “死丫头,不晕啦?” 殷之遥冷着脸:“走开,不想看到你,小偷。” “谁小偷了,那些钱我不是已经还给你了?” “那也改变不了你偷钱行为的本质。” 乔正阳懒得跟她吵吵,只说道:“醒了就下来呗,别死皮白赖地赖在人家程妄身上。” 殷之遥捂了捂额头,再度“晕厥”了过去。 “你还装!你还装!” 乔正阳凑前来又要动手动脚地拍她,程妄避开了他,说道:“你就不能对她温柔点吗。” “我...我够温柔了好吧。” “你把人家姑娘都吓晕了。” 乔正阳:??? 看着程妄尽职尽责地背着殷之遥回家的背影,乔正阳深深觉得,自己是多余的那一个。 ...... 晚,程妄留在乔家吃晚饭,乔锡诚很兴趣地问了俩孩大学活的况,又叮嘱乔正阳不要整天把心放在追女孩,要多学本事,让他跟程妄好好学学。 乔正阳嫌他啰嗦,吃完饭就拉着程妄回自己房间。 殷之遥鬼鬼祟祟地站在房间门口,扒着门缝偷偷往里面看,俩大男人,白天关起门来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这时,房间门被乔正阳一把拉开,殷之遥顿时显形,无处可逃,瓜在门口。 “干嘛!”乔正阳不满地问:“偷听我们讲话?” 殷之遥索性大大方方地进了屋,说道:“路过而已,谁要偷听你们。” 程妄正坐在书桌椅,帮乔正阳黏贴被掰断了脑袋的手办模型,回头望了殷之遥一眼:“小鬼,你力够大的,这种材质的正版模型,都能让你掰断。” 殷之遥坐在床:“般一般。” 程妄似想起了什么,放下了手办,从自己的书包里取出一个礼物盒,递给了殷之遥:“给你的。” “什么?” “你日我不在,给你补的日礼物。” 殷之遥接过浅粉色的礼物盒,拆开了丝带,里面静静地躺着块的秀女表,表盘是象牙白,四个方向都有碎钻,灯光下闪着璀璨的光,很漂亮。 乔正阳嫉妒地说:“你程妄哥第次打工挣钱,拿工资帮你买的。这么多年朋友,老都没这待遇。” 殷之遥看着盒里的手表,喜欢得都有些不敢触碰。 程妄走过来,拿起手表,替殷之遥系在左手的手腕。 殷之遥忍不住抬头望他眼,他垂着眸子,专注地替她穿过孔扣,调整时间。 认真的样子,好像在给她戴结婚戒指似的。 殷之遥忍不住心头又荡漾了起来。 程妄替她戴上之后,自顾自地欣赏了很久。 她骨架小,手腕纤细,幸而腕表也不大,戴在她的手,倒是相得益彰,很衬她的质。 “有粉色和白色,直在纠结买哪种颜色,现在看来,粉色戴在妹妹手,好像更可爱。” 他又回头问乔正阳:“你觉得呢?” 乔正阳修复着他的宝贝模型,睨了殷之遥一眼:“我看都一样,不管什么颜色,都改变不了她暴力女的本质。” 殷之遥抬脚又要踹他:“走开!” 程妄止住了她的动作,问道:“喜欢吗?” 殷之遥点点头,看着手腕的表:“我觉得白色也好看。” 反正他送的,怎么都好看。 “对了,妄哥,你查一下路线攻略。”乔正阳说道:“五黄金周,人肯定多,咱们早点出发。” 程妄顺手打开了他的电脑,果真开始查询旅游攻略。 殷之遥不解地问:“你们要出去玩吗?” “跟你没关系!” 乔正阳一听小姑娘兴趣,连忙吆喝着要把她赶出去:“走走走,你个高中生,好好呆在家里复习功课。” 殷之遥被他追得满屋跑,跑到程妄身边来着。 程妄自然而然地护住了她,说道:“我们云岳古镇,两天晚,都是男孩,杜嘉颖他们,你都认识,想一起去吗?” 殷之遥闷声说:“某些人又不欢迎我。” 乔正阳不满地说:“有自知之明就好,我绝对不让你破坏了我的五旅游计划。” 殷之遥冲他吐了吐舌头。 程妄捏了捏她的脸颊,嘴角弧度扬,哄小孩一般道:“没关系,他不带你,程妄哥带你。” “真的吗?” “把你加到我们旅游群里来。” “好哎!” “你真要带她?”乔正阳眼见着俩人居然真的开始加微信群了,他激动地威胁:“你要带她,那我退群了!老个人玩!” 话音未落,殷之遥已经加入了群聊。 乔正阳不满地逼逼:“你把这小屁孩带,你就看着她吧,路上够你受的。” 程妄对乔正阳缓缓道:“你怎么还没退群了。” 乔正阳:... 程妄:“再不退,我踢了。” 乔正阳:...... 朋友圈 次日清晨,天气非常好,晴空湛蓝,阳光格外灿烂。 乔正阳问老爸借了家里的车,就停在两栋房子中间的小道上,杜嘉颖、程妄乔正阳,加一个殷之遥,正好一辆车,绰绰有余。 男孩们站在车边等着殷之遥,杜嘉颖拿着单反相机调试数据,程妄叼着一袋牛奶,站在车边。 乔正阳倒是最不耐烦的那一个,一早上都在抱怨—— “说了不带她不带她,你们偏要带。” 他看看手表,气:“磨磨蹭蹭一早上了,再这样耗下去,咱们中午都到不了,还玩什么。” 程妄倒是不着急,倚在车边懒懒:“姑娘家出门,都得换几身衣服,晚几分钟出发,要你命了?” 乔正阳翻白眼:“你这么护着她,干脆娶回家得了。” “她要乐意,我真娶回去。” “哪得赶紧了!” 两人插科打诨、有一搭没一搭地开着玩笑。房门打开了,殷之遥背着小书包,提着行李箱走了出来。 她穿了一件jk制服,戴着类似小丸子同款的遮阳小黄帽,耳边扎了两个的上翘的小辫儿,满满都是青春气息。 杜嘉颖都看呆了,虽然过去常常见着殷之遥,也总觉她是个小屁孩,没想到今日一见,纤腰长腿细胳膊,倒真是漂亮的大姑娘了。 程妄看着她,眼角扬了扬,清澈的眸子透着光。 只要乔正阳,看到她这一身打扮,嫌弃地说:“穿成这样,你有毛病啊?” “怎么啦?” “我们除了去古镇,还要游峡谷和登山。”乔正阳看着她的小裙子黑皮鞋:“你穿这鞋能走路吗,回去换运动鞋。” “才不,我要拍照。”殷之遥反驳:“穿这样好看。” 平时在学校一直都穿校服,殷之遥攒了好多漂亮的裙子都没机会穿呢。 “你穿成这样,到时候爬到半山腰脚上起了泡,可没人管你!” 殷之遥气闷地转身要回去换衣裳,程妄却叫住了她:“不用换,这一身拍照效果好。” 乔正阳不满道:“她要是走不动道,你背她啊?” “又不是没背过。”他淡然一笑:“出发了。” 殷之遥冲乔正阳扮了个鬼脸,愉快地跑到了程妄身边,乔锡诚将殷之遥的行李箱提了出来,递给乔正阳,嘱咐:“路上照顾好妹妹。” “她才不需要我照顾呢。”乔正阳望望程妄:“那才是她亲哥,没人比他更亲了。” 乔锡诚笑着拍了拍儿子的肩膀:“那你还挺失败的,当了这么久的哥哥,还比不上人家住在隔壁的。” “谁...谁稀罕了!我本来就不喜欢小孩。” 苏文芮走出来,对程妄:“小妄,我们家遥遥听你的,那就麻烦多照顾她一些,别让她吃路边摊买的垃圾食品。” “放心吧阿姨,我会照顾妹妹。” 乔正阳不满地将车钥匙扔给了程妄:“我去后面补觉,妄哥你来开车。” 殷之遥见杜嘉颖想要坐副驾驶,把她和乔正阳留在后排,她率先一个箭步冲上去,攻占了副驾座的位置:“我要坐前面拍照!” 杜嘉颖也没跟她抢位置,跟乔正阳一起坐在了后排,上车俩人就靠在一起呼呼地睡了起来。 程妄上车后,调整座位,系好安全带,启动了引擎,一切准备就绪,却没有立刻出发,而是偏头望了望身边的小姑娘一眼。 殷之遥见他目光下移,落在她胸脯上,她小脸一红,防备地侧了侧身:“看我干嘛?” 程妄无奈:“安全带。” “哦!” 殷之遥不好意思转身捞安全带,不过扯了半晌也没扯出来:“卡住了。” 程妄覆身过来,抽出了安全带。稳稳地缚住她的身体,咔哒一声扣好,还仔细地检查了一遍, 殷之遥感觉到他的手肘无意地碰到了自己的敏感部位,脸颊有些红,抿抿唇,侧过脑袋望向窗。 轿车驶了出去,很快便出了城,身后两个男人睡得特别香,打鼾的声音此起彼伏。 殷之遥从书包里翻出了她装的几袋小零食,然后望了眼程妄:“程妄哥,我能吃东西吗?” “想吃就吃,这也问。”他握着方向盘,视线望着正前方,喃了声:“要不要这么听我。” 殷之遥扯开了一包旺仔小馒头,小声道:“也没有特别听你。” 车厢里,除了后排两个男人一个高过一个的鼾声,就剩了小姑娘咀嚼的咯吱声。 感觉一个人吃独食不太好,她将小馒头递过去,问程妄:“你吃吗?” “你看哥哥能吃到吗?” 殷之遥知道他开车习惯很好,基本双手不会离开方向盘,索性便抓了一个小馒头,递到他唇边:“那我喂你。” 程妄嘴角扬起弧度,张嘴接过了她喂过来的小馒头。 殷之遥的手碰到了他的唇,宛如触电一般,全身都起了激灵,连忙抽回了手。 继续低头吃自己的小馒头。 下高速之后,轿车驶上了盘山的国道,风景也变秀丽了起来,路过一个可供游客拍照的景观台,程妄问她:“要拍照吗?” “拍!” 他将车停在了景观台一侧,放殷之遥出去拍照。 在观景台上可以看到宛如巨蛇般盘旋的环山公路,远处山隘,云雾缭绕,空气也格外清新。 殷之遥拿起手机,拍了几张风景照,又背对着风景自拍了几张。 她望了程妄一眼,他双手落在栏杆上,也不拍照,瞭望着远山的风景,狭长的桃花眼微微眯起。一阵风过,撩乱了他额前的几缕碎发。 殷之遥转了个角度,假装成自拍的样子,将身后的程妄偷偷框进了自己的对话框里。 咔嚓,镜头定格,照片里的程妄堪堪便朝她的方向望了过来,眼神温柔地看着她。 殷之遥心头一惊,回头看他,他嘴角扬起,笑着说:“想跟我合照?” “没、没有!”殷之遥矢口否认:“是你这个路人甲强行入镜了。” 程妄跳下栏杆,朝她走过来:“路人甲想跟你合照一张,可以吗?” “那...勉强和你拍一张吧。” 殷之遥欢喜地把滤镜开到了最大,背对着风景,扬起手程妄拍了一张。 程妄看着相机里皮肤磨跟奶油小生似的自己:“......” 他本来皮肤就白,在磨皮整个人轮廓都快磨没了。 殷之遥看着照片,讪讪地说:“美颜相机对你是有点不太友好。” 程妄接过了手机,打开原相机,咔嚓,闪了一张正常的照片。 “哎呀!”殷之遥连忙捂住脸:“太难看了我!” “请你接受真实的自己。” “不!拒绝!” 程妄笑了起来,又连着拍了好多张,殷之遥一开始不太敢面对镜头,不过她发现原相机里的程妄,是真的好看,哪怕镜头直接怼脸,五官也是完美到无可说的程度。 她索性放下了手,他一起拍了好几张合影的照片。 程妄动作也挺丰富,伸手揉她头发,还有揽着她肩膀的照片。 乔正阳和杜嘉颖这会儿也醒了过来,见俩人拍照,也赶紧下车加入了他们:“拍照都不叫我们啊!太过分了!” 殷之遥推开乔正阳,根本不想和他合影,奈乔正阳死攥着殷之遥:“来,大家一起喊,狗—妹!” “狗—妹!” 咔嚓,拍下了一张人的合影照片,照片里,乔正阳正在捏着殷之遥的脸,殷之遥嫌弃地推开他,神情是十万分的不乐意。 而这张照片里,恰好也拍到了程妄凝望着殷之遥的瞬间,视线很温柔。 看在程妄的份上,殷之遥才保留了这张照片。 乔正阳想起爸爸特意叮嘱过,要殷之遥有兄妹俩单独的合照,他要发家族群,所以他把殷之遥叫到自己身边,跟她说了这件事。 殷之遥不情不愿地和乔正阳拍了张兄妹合照,让他拿给家长交差。 上车后,乔正阳替换了程妄的司机位置。 殷之遥赶紧将自己的书包零食从副驾驶位取走,抱到了车后座。 乔正阳:“你干嘛?” “我不想跟你坐一排啊。” “你就这么讨厌我?” “对啊。”殷之遥理所当然道:“有问题吗?” 乔正阳心里不爽极了:“没问题,我也讨厌你,不,我更讨厌你。” “还是我更多一点。” “不可能!我绝对比你多。” “我更多我更多!” 俩人就谁更讨厌谁的题,吵吵了半个小时,副驾驶的杜嘉颖终于受不了了,嚷嚷道:“你们两个幼儿园刚毕业?这都能吵起来。” 殷之遥看着身边早已戴上耳机闭目休憩的程妄,冲乔正阳努努嘴,不理他了。 “吵完了?”戴着护颈枕的程妄缓缓开口。 “嗯,完了。” 他摘下了一只白色耳机递给了殷之遥:“听歌?” 殷之遥连忙接过耳机,坐在了他身边,他一起听音乐。 耳机里是八十年代的英文摇滚歌曲,曲风非常狂野,殷之遥不太能欣赏。 “搜你自己想听的歌。”程妄闭着眼睛,将手机递到她的手边。 殷之遥拿起他的手机,好奇地问:“我可以打开吗?” “嗯。” “没有不能看的吗?”殷之遥好奇地问:“不健康的内容?” “有几张乔正阳健身房的上身果照,可能不太健康。” 殷之遥:“......” 为什么你手机里会有乔正阳的果照!!! 殷之遥虽然很好奇他的相册,但是为了避免被辣到眼睛,还是没有乱翻。 她打开音乐app,搜索自己喜欢的歌曲听,不过因为还有一个耳机在他耳朵里,所以殷之遥选择歌曲也格外用心,选了一些温柔曲风的歌曲和民谣。 窗的天空也格外湛蓝澄澈,阳光斜斜地洒入车内,落在他安静的睫毛上,闪闪发着光。 殷之遥不知道程妄睡着了没有,她试探性地靠在了他手臂旁,心跳加速... 见他没有反应,她才安心地靠了上去,伪装成自己是睡着了不小心靠上去的。 他肩膀有点硬,靠着并不是特别舒服,但是殷之遥才不管这么多,能靠着他,她就很满足很开心了。 如果能这样靠一辈子,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啊。 程妄睁了睁眼睛,眸光下敛,看见了靠在他身畔的女孩,嘴角也不经意地弯了一下。 ...... 不过这样静谧的时光并没有保持太久,乔正阳和杜嘉颖换了位置之后,乔正阳便打开了车载音响,开始放他最喜欢的说唱音乐,并且把音量调到了最大声,摇头晃脑跟蹦迪似的,嗨了起来。 殷之遥只能摘下了耳机,不满地对乔正阳道:“你小声点!” “我说你这个小孩怎么这么事儿啊!连听歌都要管!” “耳朵都要炸了。” “你炸一个给我看看!” 殷之遥懒他拌嘴,直接上手捶他,乔正阳当然害怕殷之遥的“大力神拳”,泄气地说:“关小关小!行了吧!” 殷之遥默默坐会椅子上,抱着膝盖玩手机,不搭理他了。 乔正阳自顾自地闷声:“这么暴躁,也不知道哪个男人这么倒霉,将来娶到你。” “关你屁事。” “还爆粗口,啧,怪不没人追。” “我很多人追好吧!” “切,我就信你很多人追。” ...... 殷之遥懒理他,摸出手机开始看照片,准备发个朋友圈。 相册里多是她程妄俩人的合照,她挑选了一张被他按着头的照片,照片里少年笑格外好看,她看着也会忍不住嘴角上扬。 耳机里,恰好传来一句歌词—— “穿越人海,只为与你相拥。” 殷之遥觉这句歌词,恰恰反映了她的心境,因此,她配上这句歌词,用这张合照,发了一个仅供自己可见的朋友圈。 这是她埋藏心底最深的秘密。 发完照片之后,殷之遥便打开了《第五人格》开始玩游戏。 没多久,拿着手机的乔正阳,喃了声:“你穿越人海,想和程妄相拥?” 殷之遥吓手机都他妈掉在了椅子下面。 乔正阳扬着手机,仿佛发现了新大陆,眼睛里都在冒光:“妄哥,你快看小鬼的朋友圈!快看快看!” 程妄被他吵醒,皱眉:“什么?” “这丫头朋友圈跟你表白了!你快看!!!” 此时的殷之遥,正精神错乱、慌里慌张地蹲着找她掉在椅子下面的手机:“不是!不是没有!我不是!!!” 程妄拿起了手机,打开了微信,看到了照片,又看了那句话,发送时间是十分钟之前。 殷之遥终于找到了手机,狼狈地抬起头,迎接她的“社死瞬间”。 乔正阳红光满面、兴奋地冲他喊:“我他妈也是...绝了!!!” 殷之遥压根不敢看程妄,扑在椅子上就哭了起来。 一开始乔正阳还以为她装,跪在椅子上,伸手去戳她背:“喂,你在哭还是在笑啊?” 殷之遥是真的哭了,伤心、绝望、无能为力地哭了。 明明是只对自己可见的朋友圈,明明是埋在她心底最深处的秘密,现在以这种智障的方式公诸于众。 手残到这种地步,她除了绝望,没有任何感觉...她只想原地去世,让这个世界永远忘了她。 乔正阳还是不相信,觉殷之遥是在装,还想伸手去戳她,却被程妄挡了手。 他拿起她的手机,点进朋友圈,看到了十多条点赞十多条评论—— “卧槽!你们在一起了?” “啊啊啊啊!可以啊遥遥,南城一中的高岭之花居然被你攀着了!” “许若彤都干不下来的男人,你行啊!” “恭喜!!!” “祝幸福!” 苏文芮:??? 谢渊:“你手残了?” 张老师:“周一来办公室解释一下。” ...... 程妄平静地浏览着共同好友的评论,感觉是有些难办了。 这会儿删也不是,不删也不是。 他低头望她一眼,小姑娘也不知道是戳中了哪根伤心的弦,哭得跟房子塌了似的。 他的手落到她颤抖的肩上:“狗妹,别哭了,你有什么可以跟哥哥说。” “说...说不清楚了。” “你跟哥哥说,说什么哥哥都信,只要你别哭了。” 殷之遥终于坐起身,泪眼朦胧地看着他:“真的吗?” 程妄点头,用指腹擦掉了她眼角的泪花,柔声道:“是哥哥误会了,对吗?” “嗯!!!” 乔正阳是唯恐天下不乱,兴奋地对程妄:“还误会什么误会呀,她就是喜欢你!这没说的!我用脑袋保证。” “我没有...”殷之遥恨不杀了他,辩解:“没有!” “嘿,你就装吧。” 殷之遥抬起头来,狠心将眼泪一擦,对乔正阳说:“照片发错了,本来要发的是和你的合照。” 乔正阳怎么可能信她,冷笑:“垂死挣扎。” 殷之遥夺过程妄手里的手机,举到他面前,当着他删掉了那条朋友圈,然后重新发了一条一模一样的文字,这次,照片配的是她乔正阳的照片。 “我刚刚手滑发错了,这才是我要发的。” 她咬牙切齿瞪着乔正阳,一字一顿地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讨厌你吗?” 乔正阳:“为什么?” 殷之遥绝望地说:“因为我们是名义上的‘兄妹’,爱不到你,我只能恨你。” 乔正阳吓差点从椅子上跌下去。 你他妈在说什么! 古镇 自从知道了殷之遥对自己的心意之后,这一路上,乔正阳简直如坐针毡、如芒在背、如履薄冰、如鲠在喉。 太难受了! 殷之遥见乔正阳这傻子竟然真的信了,有点不爽,但也总算松了一口气。 只要堵住他的嘴,就不怕他再唧唧歪歪地跟程妄胡说八道了。 刚刚那条对乔正阳表白的朋友圈,被乔正阳抢了手机删干净了,生怕被老爸和苏文芮看到。 乔正阳信了,殷之遥心里拿不准程妄信了没有,他这么聪明,她能唬住乔正阳,真不一定能唬住他。 就在殷之遥胡思乱想之际,程妄冷不丁道:“看不出来,你喜欢他这款。” 殷之遥一惊,小心翼翼地望向程妄,程妄看着远山的风景,眉眼舒展,嘴角淡淡扬着。 似乎...并没有多想。 殷之遥硬着头皮道:“是啊,我看见他的第一眼,就被他深深深深地迷住了。” 乔正阳的背猛地挺直,全身僵硬,汗流浃背。 殷之遥忍着恶心,继续道:“他英俊的五官、魁梧的身材、还有他那小傻瓜一样活泼开朗的性格,我可真是太爱了。” 话音刚落,前排开车的杜嘉颖“yue”了一下。 乔正阳羞红了一张脸,义正言辞道:“你不要再说了!我们是不可能的!我对你...只有兄妹之情,你不要再爱我了!” 殷之遥松了口气,心情又愉悦了起来,笑着说:“不,我就要爱你!” “你不准爱我!我们不可能!” “就要!” 乔正阳真的想不到,殷之遥竟然对他还有这份心思,他曾经对她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她也总是整他。 没想到,一切竟都是掩饰,都是误会...... 乔正阳怅然地叹了口气,真是命运弄人啊。 * 云岳古镇是一处依山傍水的半开发的古镇,商业气息并不是特别浓郁,不过现在是五一黄金周,游人也不少。 杜嘉颖将车停在了古镇的旅游集散停车场里,众人在网上订的酒店在古镇内部,于是下车后步行进入古镇。 乔正阳一直别别扭扭,不肯跟殷之遥走在一起,全程拉着杜嘉颖俩人一起走,将她和程妄甩在后面。 他离自己远远的,殷之遥反而觉得空气都清新了很多,后悔自己怎么早没用这招。 程妄见殷之遥左肩背着书包,右肩挂着画板,自然而然接过了她的画板,背在自己的肩上。 “出门旅游还带这个?” “对啊,这里风景好。” “我没见过你的画,有机会给哥哥画一张肖像。” 殷之遥心里想着,她的画册和草稿本上,不知道画了他多少张肖像画了呢。 “可以给你画。”殷之遥想了想,又觉得不能对他百依百顺,于是道;“不过要收费。” 程妄自然地揉揉他的头,眉眼含笑:“跟哥哥这关系,还要收费?” 殷之遥矜持地说:“我们关系很一般。” 远处,乔正阳装模作样地东张西望,时不时回头窥视殷之遥和程妄俩人。 “你跟乔正阳也收费吗?”他问。 殷之遥立刻道:“不收。” “跟他这么要好?” “我爱他嘛。” 殷之遥心虚地望他一眼,补充道:“是偶像剧里的男女主的那种爱。” 程妄淡淡笑了:“知道了,不用跟我反复强调。” “没有强调,只是在陈述事实。”殷之遥反正现在是咬定了乔正阳这个替死鬼,死都不会松口的。 “为什么不学艺术?”程妄岔开话题,问她:“如果喜欢画画,大学也可以考美术的专业。” 殷之遥回头道:“张老师说我不用学艺术,她说成绩很差的同学才会用学艺术的方式高考。” 对于这样的说法,程妄并不赞同:“艺术不是高考的捷径,而是给真正热爱它的人去选择的,如果你真的喜欢,就应该试试。” “我会考虑一下。”殷之遥踢着脚边的小石子,忽然抬头问道:“哥哥现在的计算机专业,是你喜欢的吗?” 程妄却不假思索道:“是我应该去做的。” 殷之遥知道,程家以科技起家,听乔正阳说起过,程家的集团没有破产之前,所有的高管都是技术流出身,作为家族唯一的希望,程妄当然也应该深谙此道。 “小鬼,一定要坚持下去。” 殷之遥感觉到,程妄的手落在她的脑门顶,用力地按了按:“不是谁都有幸,能够在自己所热爱的世界前行。” 殷之遥被他的话戳了戳心,于是她用力点头:“我会的。” ...... 民宿位于古镇僻静的小巷里,有很大的四合花园,二层白墙小楼,窗台上种着不知名的花簇,碧绿的藤萝垂挂,很是小清新。 因为五一期间订房不易,因此殷之遥单独住一间房,乔正阳程妄和杜嘉颖三人挤一间房。 第一天没有安排行程,大家就在民宿里稍做休息,晚上出去逛逛古镇。 乔正阳无力地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嘴里不住地碎碎念:“她怎么会喜欢我呢?” “她居然喜欢我。” “千万不能让老爸知道,不然肯定打死我。” “唉,我太难了。” “我还以为她讨厌我呢,女人果然都会骗人。” ...... 躺在床上的程妄放下书,不爽道:“闭嘴。” 乔正阳缓缓睨他一眼:“怎么,你嫉妒了?” 正在一旁收拾行李的杜嘉颖倒是笑了:“妄哥还真用不着嫉妒你,甭管怎么看,殷之遥对妄哥,都比对你好一百倍。” “那是她害羞。”乔正阳沾沾自喜道:“难怪她过去总说我找不到女朋友,原来对我有想法啊。” 程妄漫不经心道:“同样的话,她也对我说过。” “人家喜欢我又不是喜欢你,你就是她顺嘴提提,给我做陪衬。” 程妄单手枕着脑袋,懒得理他。 不过心情也沉沉的,有点烦躁。 黄昏时分,杜嘉颖和乔正阳在小院花园里打扑克,程妄坐在小池边的石桌椅上看书。 殷之遥坐在小院一角,画着面前的那只姿态慵懒的狸花猫,顺带,也将程妄的侧影绘了下来。 他的侧脸棱角分明,眉宇高挺,将一双眸子深深掩入眼廓里。 狸花猫慢悠悠走到他身边,跳上了石桌,在他面前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程妄看到它,嘴角扬起一抹浅淡的笑。 夕阳的柔光笼着他全身,镀上了一层恰到好处的温柔。 殷之遥的心都快被他的微笑融化了。 她真的好喜欢他,好喜欢好喜欢。 乔正阳假装上厕所,漫不经心地溜达到了殷之遥身后,看到她手绘的素描画,别扭地说:“臭丫头,谁允许你画我了。” 殷之遥背对着他翻了个白眼。 “不准画了,听到没,你必须纠正思想,不能再对我有想法了!我们没可能。” 殷之遥懒懒道:“可我控制不住自己。” 乔正阳扶了扶额:“你尽量控制一下,不然我真的会很困扰。” 殷之遥:“困扰什么,你不搭理我不就得了。” 最好离她远远的! 乔正阳担忧地说:“我不搭理你,你不伤心吗?” 殷之遥叹了口气,回头,真诚地对他说:“我希望你幸福,这就是我爱你的方式。” “靠!你能不能别这么肉麻!”乔正阳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别再说这样的话了!再这样,我马上找个女朋友,让你彻底死心。” “哦!” 杜嘉颖笑了:“你倒是想,大学都上了一年了,女朋友影子都没见着?” “我那是...我沉迷学习,我要真想谈恋爱,还愁没有女朋友吗。” 杜嘉颖溜达到了殷之遥身边,看到她的画,脱口而出道:“哟,你画妄哥很传神嘛。” 乔正阳立刻说道:“这明明就是画的我!” 杜嘉颖:“你是不是瞎?” 乔正阳仔细地打量着那张侧影的素描画。 一开始他真以为殷之遥画的是自己,不过现在看这张画,倒是越看越像程妄了。 “你不是说喜欢我,怎么画他?” 殷之遥漫不经心收起滑板,然后抽出一张垫画架的画纸,说道:“喏,早就给你画了一张。” 乔正阳很是感动,心说“她果然爱我”,然而,当他看到画纸上的画,瞬间变了脸色。 杜嘉颖望见了那张画,画上勾勒了一个男孩q版滑稽简笔画,很夸张,像个小丑似的。 杜嘉颖笑了起来:“这张倒是传神了。” “这幅画,说明我能给她带来快乐。”乔正阳嘴硬道:“她就是太爱我了。” “那你就继续yy吧。” * 晚上,古镇家家户户点起了红灯笼。 红灯笼也是云岳古镇的特色,每到夜幕降临,整个小镇仿佛笼罩在动画的光影中,美的很不真实。 街上游客很多,乔正阳不好意思和殷之遥走得太近,程妄又懒得搭理他。因此,他只能跟杜嘉颖走在前面。 自然而然,殷之遥和程妄走在了一起。不一会儿,他们便走散了。 其实殷之遥是有意放慢步伐,想要和乔正阳分开走。 而程妄迁就着她,也没有走太快,慢悠悠地溜达着。 “这大半个学期,学习上有没有遇到困难?” 他似乎总不忘关心她的学习。 殷之遥老实回答:“没有特别大的困难,有问题我回去请教喻白。 他平静地说:“也可以给我打电话。” “哥哥你呢,听乔正阳说,你在北城那边也很忙?” “有点忙。” 程妄倒是毫不避讳:“虽然不容易,但是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爷爷有生之年应该能看到我重振家业,没有遗憾。” 殷之遥在他眼中看到了光芒。 东山再起谈何容易,但是如果是他的话,一定可以的吧。 前面的石板路边,有几个年轻小伙子在玩滑板,程妄拉着她走了过去。 他接过了一个小伙子的黑色滑板,调上了单板杠,起跳落地,非常潇洒地转身,引起了周围小伙的阵阵叫好声—— “哇靠,你是专业的吧?” “动作太漂亮了。” 周围不少女孩都摸出了手机,拍着他飘逸的身影。 人群中,他永远是最耀眼的那一个。 殷之遥看见他嘴角绽开了笑意,也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会露出清风暖阳般的微笑,仿佛穿越了一整个莺飞草长的春夏。 程妄过瘾地玩了会儿,担心殷之遥久等,因此很快便将滑板还给了小伙,道了声谢。 小伙本来还想加程妄的微信,跟他探讨滑板技巧,不过程妄婉拒了:“不好意思,我不常玩,也不是专业的。” 小伙子遗憾地和他道了别。 俩人来到了热热闹闹的小吃街,殷之遥在摊位边买奶茶,程妄站在她身后。 “哥哥,你要吃什么。” “跟你一样。” 殷之遥点了两杯焦糖爆珠奶茶。 在等奶茶的间隙,有卖花环的小姐姐经过,笑着对程妄说:“帅哥,给你女朋友买个花环呗。” 程妄望望身边的殷之遥,她低头看排号单,假装什么也没听见。 程妄走过去挑了一个缀满了白色小花的头环:“多少钱?” “20。” 他毫不犹豫掏了钱,买了花环,小姐姐收了钱,笑着说:“祝你们幸福啊。” “谢谢。” 殷之遥见程妄没有否认,心情不禁有些荡漾,脸颊也泛起了绯红。 尽管她也知道,程妄多半是懒得解释什么。 她拿了奶茶回身,程妄将白色小花的花环端端正正地戴在了她的脑袋上,盯着她欣赏了一番,又调整了一下角度。 殷之遥视线上移,看着自己额上垂下来的小花花:“好傻哦。” 程妄摸出手机,“咔嚓”,拍下了她带花环的样子:“很可爱。” “哎!不行!”殷之遥起身抢夺他的手机,然而程妄扬起了手,没让她够到。 “我好丑哦!” “你对自己有什么误解。” “就是很傻啊!”殷之遥抱着他的手臂:“快删掉。” “不删。”程妄将手机放回包里,转身朝前面走去。 殷之遥见他铁了心不肯删照片,索性走到他前面,摸出手机来拍他:“我也要拍你的丑照。” “我的照片,怎么拍都不可能丑。” 程妄对此很有自信。 殷之遥对焦了好半晌,发现他真的没有夸张,不管怎么拍,他的颜真是三百六十度完美无死角地能打。 她默默地拍了好多张照片,心满意足地收了手机。 俩人拿着同款奶茶,走在凹凸不平的古老石板路上,走走停停逛逛,他背着殷之遥的小挎包,这给了殷之遥一种恋爱约会的感觉。 当他的女朋友,她只是代入想想,都觉得幸福感爆棚了。 嘴里一颗爆珠化开,舌尖蔓延着巧克力流溶,甜丝丝的。 恰是这时,路边的一个鼓店传来了一段悦耳动听的音乐旋律—— “穿越人海,只为与你相拥...” 这句歌词,恰恰提醒了她昨天的“死亡”瞬间,殷之遥的脸蛋“刷”的一下,红了。 程妄忽然道:“对了,你朋友圈照片的事,怎么办?” “什...什么怎么办。”她加快了步伐,旋律却依然回荡在耳畔。 “不是发错了照片吗?”程妄叼着吸管,踱着步子跟在她身边,漫不经心道:“你的朋友都看见了,怎么解释?” 她稍稍松了口气,说道:“我也不知道。” 她删掉照片之后,喻白第一时间就八卦问她是不是官宣了,殷之遥压根没回,她不想再提起甚至回想起昨天的“死亡瞬间”。 不知道有多少人看到,但是以女生们传八卦的能力,估摸着开学回去之后,够呛。 她咬咬牙,说道:“我真是个猪。” 这都能手滑,比猪还笨! 程妄反而被她这沮丧的模样逗笑了:“小鬼,真的是发错照片了吗?” 殷之遥心脏一突,猛然望向他:“当、当然呀!” “我和乔正阳,没那么像吧,这都能发错?” “我、我就是...”殷之遥一咬牙,说道:“可能是你最近变丑了。” 程妄:...... 殷之遥加重了肯定的语气:“让你每天熬夜,眼袋都跟乔正阳一样厚了。” 他将空奶茶杯扔进垃圾桶,咬牙切齿地说:“所以找不到女朋友。” 她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乔正阳那样的丑男都有人爱,你也会有的。” 而恰是这时候,天上忽然下起了雨来,周围行人纷纷躲到了屋檐下避雨,也有人撑起了伞。 殷之遥也加快步伐想要离开,却发现程妄跟上来。 她不解地回头,看到他站在小雨中,手揣兜里,望了望天,几滴雨落在了他白皙的脸上。 他并不介意这小雨,朝着街道前方漫步走去。 殷之遥赶紧追上他:“哥哥,下雨了。” “小鬼,哥哥有点难受。” “啊,为什么?” “因为哥哥有喜欢的人了。” “......” “但她不爱我。” 挡桃花 细细的雨丝顺着温柔的风,飘散在空气里。 在暗沉的天空下,在氤氲的雨中,他的五官变得明晰,眸子也越发清澈,嘴角无奈地扬着。 殷之遥的心一阵狂跳。 她不知道他是在对自己暗示什么,亦或者只是在对她陈述失恋的心情。 她更不知道他口中的那个女孩,究竟远在天边、还是近在眼前... 一切的未知,都让她的心颤栗了起来。 雨中,殷之遥紧紧捏着自己斜挎包的肩带,眉眼低顺,小声问道:“那个人,是谁呢?” 程妄却插着手路过了她,漫不经心地说:“鉴于单方面喜欢,说出来也挺没意思的。” 殷之遥看着他的背影,心绪有些起伏不定。 俩人小跑着回到了民宿,雨也渐渐下大了,衣服都润湿了。 乔正阳赶紧将她拎回房间,取出毛巾给殷之遥擦了头发。 殷之遥虽然觉得他此刻的举动过于反常,不过见他脸上的担忧之色,不似作伪。 “程妄喜欢淋雨,你跟他有样学样吧。”他没好气地说:“明天感冒就知道厉害了。” “干嘛对我这么好。”殷之遥挣开他给她擦头发的手:“不是要离我远远的吗。” “我...我答应了你妈要好好照顾你。”乔正阳没好气地说:“万一你感冒了,我没法跟她交待。” 殷之遥耸耸肩,由着他用毛巾使劲儿搓她脑袋:“你轻点,疼...” 乔正阳反而变本加厉,殷之遥打了他一下,他气得也想动手,但想想,也还是忍了下去。 俩人似又回到了过去鸡飞狗跳的兄妹时光。 程妄冲了澡从浴室里出来,赤着上身,见殷之遥还没走,表情忽然显得有些不自然。 殷之遥视线一路追随着他,他身材真是没的说,肌肉匀称,不粗鲁也不薄弱,和他的脸一样,肤色偏白系。 殷之遥甚至都还没来得及细看,就被乔正阳捂住了眼睛,待她挣开他的时候,程妄已经从箱子里翻出一件黑t穿上。 乔正阳见殷之遥视线一路跟着程妄走,心里有些不爽,推推她的脑袋,说道:“回你的房间去。” 殷之遥不满地白他一眼,起身出门,在走廊上看到了杜嘉颖。 她乖乖地叫了声杜嘉颖哥哥好,然后回自己的房间,然而进门前忽然似想到什么,回身问他:“杜嘉颖哥哥,你也在北城大学念书,对吗?” 杜嘉颖正在玩手机,闻言,回头道:“是啊。” “那...”殷之遥低头想了想,说道:“听说,程妄最近在追女孩,你知道吗?” 杜嘉颖笑了:“没有吧,他喜欢谁,还用追吗?” “那他身边有特别亲近的女生吗?” “他身边最亲近的女孩,不就是你吗?” “除了我呢。” “除了你。”杜嘉颖还真仔仔细细地回忆了起来:“他在大学里是很受欢迎,但身边特别亲近的女孩...哦,有个学姐,总和他一起去机房,好像是挺喜欢他。” 很喜欢他的,那排除了。 “还有呢?” “他师娘好像也挺喜欢他,总叫他去家里吃饭来着。” 殷之遥微微张了张嘴,心说程妄别是喜欢上有夫之妇了吧。 “......” 她摇摇头,立刻把这个诡异的念头抛出脑海。 算了,不想了,越想越奇怪。 庸人自扰。 * 第二天清晨,众人去了凉爽的大峡谷,在游览了峡谷之后,从中半段开始登山。 峡谷里游客众多,但登山道上便看不到多少游客了。 不过有几个女孩子,之前在峡谷里找乔正阳借过纸巾,也是从南城过来的,聊过几句天。 她们有说有笑地一直跟在后面不远处,休息的时候,还过来跟乔正阳搭讪聊天,不过目光却总是有意无意地往程妄那儿飘。 兴许是因为乔正阳看起来比较好接近,也会接她们的话茬,几句玩笑之后,她们甚至想要加微信了。 “你们在北城念大学啊,巧了,我朋友也在北城。”女孩们将一个戴着鸭舌帽、高高瘦瘦的女孩推了出来:“kitty还没男朋友呢,帅哥,有机会介绍介绍单身的男孩认识啊。” 乔正阳一口答应了下来:“没问题啊,我身边资源多多。” “你们这几个朋友,都是单身吧?” “这...怎么能随便透露呢,保密!” “你可真逗!” 殷之遥见乔正阳乐得跟条吃饱了饭、在泥地里打滚的狗子似的,白了他一眼。 这几个女孩,摆明了对他没兴趣,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程妄身上呢。 乔正阳收到殷之遥的眼风,立刻老实了不少,也不再开玩笑了。 女孩们登山有些累,想在亭子里休息一会儿,邀请乔正阳一起休息。 乔正阳望望殷之遥,兴许猜到了她不高兴,于是拒绝道:“不了不了,我们还要急着下山,你们慢慢休息。” 说完,他走到了殷之遥和程妄身边,小声逼逼道:“没办法,你哥哥我魅力太大了。说起来,你不会吃醋了吧。” 殷之遥冷笑:“是啊,我可真是太吃醋了!” 乔正阳抓抓脑袋,表情很是无奈:“小鬼,我劝你趁早死心,我们是不可能的。” 殷之遥从程妄书包里摸出一袋薯片,撕开“咯吱咯吱”吃了两口,回道:“我放不下。” 说出原本应该痛彻心扉的话,被小姑娘满是薯片的嘴说出来,乔正阳有点不是滋味:“老子怎么感觉你在耍我呢!” 殷之遥用湿纸巾擦了手,回头看着他:“你事儿怎么这么多?” 乔正阳有点生气了:“你有没有一点喜欢别人的自觉。我说这些,难道你不伤心吗?” 程妄也偏头望了她一眼,温和地笑道:“对啊,不伤心吗。” 殷之遥见程妄都起疑心了,酝酿几秒种后,变身奥斯卡影后,眼睛都跟着红了一圈:“其实我不是真正的快乐,我的笑只是我穿的保护色。” 乔正阳:...... 几人攀上了半山腰,在一处休息集散的小亭子里,几人稍事休息,殷之遥拿了卫生纸,去了女洗手间。 进了隔间没多久,她便听到之前的几个女生说说笑笑的声音—— “穿黑t的帅哥好像不怎么搭理人啊,一直跟他身边的女生走在一起,都没有机会接近。” “他们是男女朋友吗?” “肯定不是。” “你怎么确定啊?” “他们俩虽然走在一起,但一眼就看出不是情侣了。我仔细观察过了,这俩人手都没牵过。” “kitty,你的机会来咯。这帅哥各方面不都是你的菜吗,你们又同在北城上大学,加个微信,没事约出来看看电影什么的。” “别怂啊姐妹!等会儿我去帮你要微信!” 等着女孩们的声音远去了,殷之遥才从隔间里出来,洗了手。 她们的香水味还没有散去,在并不特别卫生的卫生间里酝成了一股让人头闷的味道。 殷之遥回到了小亭子里,男生们起身准备出发了。 那几个青春靓丽的女孩们一直跟在他们身后,正蠢蠢欲动地商量着要过来加微信。 殷之遥和程妄走在最后,她颇有心机地小声对程妄道:“哥哥,你能帮我背包吗?” 程妄毫不犹豫便将她的书包接了过来:“这么重,你背了什么东西?” “水果啊,还有水。” 果不其然,程妄在她书包里翻到了两瓶苏打水和几个橙子:“你带这些做什么,山上都能买到。” “山上买不到橙子。”她笑着说:“也买不到这个牌子的苏打水。” 程妄只喝这个牌子的苏打水,后来殷之遥也开始喝这个牌子,不仅仅是喝水,连家里的洗衣粉,沐浴露...她都开始向他使用的牌子靠拢。 程妄没说什么,拉好了拉链,将书包背在自己肩上。 身后女孩们看到程妄背起了殷之遥的书包,有些犹豫了。 殷之遥见状,决定更进一步,忐忑地抓住了程妄的衣角。 程妄低头,看到小姑娘绯红的脸蛋:“嗯?” “后面几个女孩想找你要微信。”殷之遥小声说:“我...我就再给你当一次工具人好了,不用谢。” 程妄倒是笑了:“某人不是总操心我找不到女朋友?” 殷之遥辩解道:“那...那也不能是旅游遇到的人,你对她们又不了解,万一...万一人家只是想艳遇呢。” 她一本正经地说:“我怕你吃亏。” “那谢谢妹妹了。” “不谢,男孩子在外面,主意保护好自己。” 程妄索性牵住了殷之遥的手,将她的小爪爪圈进自己温暖的掌心里。 殷之遥望向他。 他嘴角扬着,那是非常温柔缱绻的笑意,目光下敛,看着脚底的石板路。 殷之遥心跳不自觉地加快了。 “这样才像工具人。”他淡淡地解释了一句。 “哦。” 被他温暖的大手牵着,殷之遥感觉脚底下飘飘的,如坠云端的不真实。 她偷偷回头瞥了哪几个女生一眼,她们显然也看到了这一幕,放弃了添加微信的想法。 殷之遥松了口气。 恰是这时候,前面的乔正阳鬼使神差地停下脚步,准备等等殷之遥,一回头,便瞥见俩人的手牵到了一起。 他三步并作两步跑下阶梯,像狗一样扑了过来,嚷嚷道:“你们在干什么!” 殷之遥解释:“我给他挡桃花。” 乔正阳强行拆开了两人紧紧牵着的手,不满地将殷之遥拎走:“挡什么桃花,又不给你发工资。” “关你什么事啊。” “怎么不关我的事,我是你哥哥!” “可你以前也不管我啊。” “以前是以前!” “哼!” ...... 很快,几人攀上了山顶,香火鼎盛的佛寺伫立于山头。 殷之遥其实不信神佛,不过她老爸生前时常会在去寺庙上香,她曾经问过父亲,想要向神仙祈求什么愿望呢。 父亲摸摸她的头,笑着说:“爸爸不是为了许愿,只是求一个心安,也希望逝者安息。” 殷之遥以为他所说的逝者安息,是说的过十多年的爷爷。 后来父亲意外离开之后,殷之遥路过寺庙,也会非常虔诚地进去进去上香许愿,希望父亲在另一个世界好好的,同时也希望家人身体健康。 从大殿出来,乔正阳他们几人在观景台边等着他,此刻正好看到夕阳的盛景。 乔正阳责备她都快错过夕阳了,不以为然地说:“年纪轻轻的,居然这么迷信。” “不准你胡说。”殷之遥打了他一下:“菩萨听到就不灵验了。” “你看看,鬼迷心窍了!” 殷之遥加重了力道,又打了他一下:“不准乱讲话。” 杜嘉颖好奇地问道:“遥遥妹许了什么愿?” “家人身体健康咯。”殷之遥撑着栏杆,望着远处的夕阳:“当然,乔正阳要排除在外!” “凭什么把我排除在外!” “因为你刚刚说我迷信,只有把你排除了,愿望才灵验!” “这也是迷信!” ...... 下山的时候,殷之遥把程妄拉到一边,悄悄递给他一个平安符:“刚刚我给你求的。” 程妄略有些讶异:“给我?” “嗯。”殷之遥踮起脚,将平安符戴在他的脖子上:“能保佑你。” 平安符是一个红色的刺绣小福包,拇指大小,里面不知道装的是什么,有檀香的味道。 他欣然接受了平安符,笑着说:“花了多少钱?” 殷之遥老实地回答:“150。” “你是笨蛋吗。”程妄拍拍她的头:“150就买这玩意儿?” “呸呸呸!”殷之遥着急了:“你怎么跟乔正阳一个样!再说这种话,菩萨会生气的。” 说完,双手合十,虔诚地念叨着希望菩萨不要怪他。 程妄看着她,无伤大雅的小迷信此刻倒是显得分外可爱。 “好好,哥哥不再乱说了。”他将平安符放进衣领里:“谢谢狗妹,很喜欢。” “不谢,你要记得一直戴在身上哦。” 程妄点头,又问道:“你为我求的是什么?” “我希望哥哥得偿所愿。” “得偿所愿?你知道我的愿望是什么?” “当然是振兴家族,东山再起啦!”殷之遥开玩笑道:“这样我也能早点参观哥哥家的王府花园大宅。” 程妄笑了:“好,借你吉言。” ...... 那日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程妄真的以为殷之遥为他许的愿望,是希望他振兴家族,东山再起。 然而直到很久以后,平安符沾了水,程妄打开了福袋晾晒,抽出了里面的那张小纸条,才发现... 她只是把自己心底最深的秘密,藏进了这枚不起眼的平安符里,在距离他心脏最近的位置,伴了他多年。 绑架 回程走夜路,殷之遥太累了,枕在程妄的肩上睡着了,这也导致了乔正阳开了一路的车,怨声载道。 殷之遥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程妄和乔正阳两人搭乘早班机,回了北城。 醒来时,手机里有程妄和乔正阳两个人登机前道别的短信。 乔正阳:“我走了,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好好地平静一下,不准再想入非非了!” 她没回他,迫不及待戳开了程妄的对话框,他只给她发来了四个字—— “佳期如梦。” 殷之遥躺在床上,抱着手机,脑子里默默地念着《鹊桥仙》的诗文:“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这一次旅行,对于殷之遥沉闷的高三生活而言,宛如一场甜美的仲夏夜之梦,是值得放在记忆里珍藏一辈子的。 五一假结束,殷之遥回到学校继续上课,却发现喻白身边许若彤的位置,空空如也。 许若彤很少有旷课或者请假的时候,这让殷之遥心里升起几分不安。 下课后,她走出教室,来到走廊边准备给谢渊打个电话。 然而手机还没摸出来,班主任miss张亲自过来,将殷之遥叫到了办公室。 殷之遥在办公室看到两位穿制服的公安,心里“咯噔”一下,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 果不其然,许若彤失踪了。 而且是跟她的“男朋友”谢渊一起失踪的,按照许若彤父母报警时的说辞,应该是谢渊拐走了许若彤。 更有甚者,绑架也说不定。 殷之遥仿佛在严寒的冬夜里被人浇了一盆凉水,从里到外,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颤栗。 当着公安的面,她抖动的手摸出了手机,给谢渊拨了电话,然而那段传来冷冰冰的系统女声——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办公室里,殷之遥老老实实地配合警方做了笔录,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部如实交待—— “我不知道他们怎么会认识,那次在办公室我和许若彤打架,应该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他们在谈恋爱,有一次回家,我在弄堂小巷里无意撞见了,当时很惊讶,也问过贱哥,他什么都不肯说。” “我...我没有报告老师,那样做许若彤可能会被开除。”她畏惧地望了miss张一眼。 miss张摸着额头,事已至此,责备她也已经无用了:“他们已经失联了,现在许家父母都快急疯了。殷之遥同学,你好好想一想,你哥哥会带许若彤去哪里?” 殷之遥心里害怕极了,背上一阵阵地冒着冷汗:“我想不出来...真的想不出来...” 一名年轻的干警问殷之遥:“之前你哥对你说过什么话没有?或者什么异常的举动?” 殷之遥抠着衣角,想了半晌,忽然说道:“我最后一次见他,他给了我一张卡,说全部的积蓄都...” 想到这件事,殷之遥头皮一阵阵发麻。 那一次的不欢而散,她绝对想不到,竟然是谢渊在跟她道别。 可是谢渊为什么要带走许若彤,难道是因为被父母发现了,要带着她私奔吗? 可他怎么会做着这样幼稚的事情。 难道,真的如警方所说...是绑架? 就在殷之遥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她父亲曾经的同事,也是现在调查许若彤失踪案件的刘警官,当晚上门拜访,找到了殷之遥,并且告知了她一件令她震惊的事情。 “当年附中那起初一教师对女学生性sao扰的事情,在南城闹得沸沸扬扬。南城附中的初一班主任谢同襄,就是主要嫌疑人,而那位指控他的女学生,正是许若彤。” 殷之遥震惊了。 当年她还很小,却也还记得这起案件,因为这起社会影响极恶劣的案件,正是父亲经手办理。 她记得父亲当时有多么愤怒,甚至气得半夜失眠,恨不得狠狠揍那“禽兽”老师一顿。 刘警官继续道:“因为自己家里有女儿的缘故,殷警官主动承担了这起案件的调查,发誓要将凶手绳之以法。在我们录好几个女学生的口供之后,谢同襄却受不了网络舆论,跳楼自杀了,只留下一纸遗言——要留清白在人间。” “那时,谢渊就在家里。” 殷之遥的心颤栗着,问道:“这么久过去了,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样的?贱哥的爸爸真的...” 刘警官摇了摇头,说道:“许若彤和班上的几位女孩一口咬定,班主任谢同襄曾对她们动手动脚,而现在人已经死了,死无对证,而那一纸遗书,证明不了任何事。大概除了亲生儿子谢渊之外,没有一个人相信他的清白。” 听了刘警官的一番话,殷之遥总算明白,为什么谢渊会和许若彤在一起,他们根本不是谈恋爱! 谢渊是觉得许若彤诬陷了自己的父亲,间接导致了父亲的死亡。 现在两人双双失踪,也根本不是什么私奔,而是绑架,是报复! 苏文芮听说了这个事情,后怕地说:“我早就看出来,那家伙不是好人,没想到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情。我真该早两年把遥遥接回来,竟然让遥遥和那个犯罪凶手一起生活了两年,太可怕了!” 殷之遥本能地反驳:“贱哥不是凶手!” “都干出绑架的事来了,还不是凶手?”苏文芮对刘警官说:“说起来,那女孩也真是可怜,那么小就留下了心理阴影,现在还被那个小狼崽子绑架,你们一定要尽快把凶手捉拿归案。” “才不是!”殷之遥带了几分使气的怒意:“贱哥是好人,贱哥的爸爸肯定也是好人!” 人都有护短的心理,殷之遥和谢渊共同生活了这么长的时间,谢渊是什么样的人,她一清二楚。 她不管谢渊是不是冤枉了许若彤,反正在她心里,谢渊就是最好的哥哥。 临走前,刘警官对殷之遥说:“如果他跟你联系了,请你一定要再第一时间告诉我们,这是为了他好。” 殷之遥点点头:“我会的!” 刘警官离开之后没多久,网络上就有人在说这件事了。 一开始是从南城一中的学生贴吧里传出来许若彤和男友失踪的事情。 很快,就有人扒出了当年那场震惊南城的师生性sao扰案件,发现许若彤正是主要受害人,而她的男友谢渊,恰恰就是自杀教师的儿子。 这条八卦的贴子很快就被营销号转载了,网络上对于谢渊一片谩骂声,甚至自杀多年的谢同襄,也被拉出来“鞭尸”。 路人听到这件事前因后果之后的第一反应,其实和苏文芮一样,无比愤怒—— “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啊!” “这种畜牲怎么还没死。” “心疼那女孩,真是一辈子的阴影。” “老畜牲和小畜牲!今晚就给你们烧香,祝你们早日相见。” ...... 殷之遥赶紧扔掉了手机,不敢再看那些恶意满满的评论。 她一整晚都在给谢渊打电话,但是电话始终处于关机的状态,一直到凌晨的最后一通电话,竟然意外地拨通了。 殷之遥原本倦意沉沉,一听到听筒里传来的长嘟声,瞬间清醒了过来。 电话响了十几秒之后,终于被接了起来。 “贱哥!是你吗!你现在在哪里!许若彤在你身边吗?!” 殷之遥发出一连串焦急的疑问之后,电话那端默了许久,谢渊才终于开了口,说道:“警察找你了?” 他嗓音沙哑而滞重,不似平时与她玩笑的声音。 “你到底在哪里,你冷静一些,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后悔?”谢渊轻嗤一声:“有些事,不做才会后悔。” “哥!求你了!”殷之遥声音里带着绝望的哭腔:“你要是出了事,我怎么办,你要丢下我了吗。” “你有自己的家人,说白了,我算你哪门子哥哥。” “可你也是我的家人啊!” 电话那端传来了谢渊的冷笑:“当初,如果不是因为你父亲的愚蠢,我爸也不会从楼上跳下去。” 殷之遥忽然失语。 “我爸是那么好的老师,他对每一个人学生都比对我好。如果殷晋泽肯再仔细地调查,而不是带着私人情绪,指责我爸是禽兽,如果他们中有一个人肯相信我爸,他根本不会走!” 殷晋泽就是殷之遥的父亲,谢渊父亲的案子也是由他经手。 “我爸只是做了一个警察应该做的...” “你不知道,那我今天就把事情的真相原原本本地告诉你。”谢渊沉着嗓子道:“你爸为什么会收养我,因为他害得我家破人亡了良心不安。后来他看了我爸的日记,也意识到我父亲可能蒙冤,但是他什么都没有做。” 谢渊狠声一字一顿道:“什么,都没有做,任由他含冤九泉。” “如果有证据,我爸不会什么都不做。” “是啊,证据,你们都是要讲证据。那个贱人信口开合的污蔑可以作为证据,但是我爸的话就是狡辩。以前我从来不相信人性恶,但是现在我信了,那些看似良善无害、伪装得楚楚可怜的人,美丽的皮囊之下却是丑陋不堪的灵魂,法律制裁不了她,只能我自己动手了。” 殷之遥在背景音里似乎听到了许若彤的尖叫声,她猛地站起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索着对策:“谢渊,就算你相信你的父亲是清白的,但你的相信只是儿子对父亲的信任,警察办案要讲证据的!你现在放了她,让她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 “你想听听事情的真相吗?”谢渊打开了手机的免提,一瞬间,许若彤尖叫的声音无限放大,穿透了她的耳膜—— “救命!救命啊!” 她听到许若彤绝望的哭喊和忏悔:“是我错了,我错了!谢老师没有对我做任何事,因为他当众点名批评我,让我没有面子,我才会用那种方式,想让他被开除,永远都当不成老师!我告诉警察,说他把我一个人留在办公室,还想解我的扣子...这些都是我胡说的,我不知道他会死,我也很害怕!对不起!我错了!对不起!” 殷之遥一颗心猛地缩紧了。 许若彤的哭声渐渐远了,谢渊开口道:“现在你听到真相了。” “哥,你把这些事告诉警察,叔叔可以沉冤,你现在自首好不好!不要一错再错了!” “真相大白又怎样,死去的人能活过来吗?”谢渊沉沉地笑了,嗓音很苍凉:“我爸活不过来了,你爸也是...” “跟我爸有什么关系?” “怎么会没有关系,知道殷晋泽为什么会死吗,不是意外 “什么!” “那晚,殷晋泽来酒吧找我,对他动手的人是我哥们,也是我爸曾经教过、后来辍学的学生,他对我爸一直心怀感激,觉得是殷晋泽导致了我爸的跳楼,见他过来,动了手。这家伙下手没个轻重。” 他的语调里似乎带了嘲讽:“所以,殷之遥,你才是最蠢的那一个,竟然还真把我当你亲哥哥了。” 殷之遥的手颤抖着,如坠冰窖—— “你胡说...” “没关系,今晚之后,这件事会彻底终结,我也不再是你哥哥。” 嘟嘟嘟嘟...谢渊挂断了电话。 殷之遥坐在床边,脑子整整空白了十秒,然后果断联系了刘警官,告诉他许若彤有危险。 “小遥,你先别激动,好好地回忆一下,你哥可能会把人带到哪里?” “我...我不知道。会不会是他以前的家?” “那里我们已经派人去找过了。” 殷之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说道:“刚刚电话里,我好像听到了水流的声音,很急...以前贱哥经常带我去南江的桥洞下面写生,那里荒无人烟,特别僻静。” “南江的桥洞?南江沿河有很多桥洞,是哪一个?” “我...我不知道那座桥叫什么,但是他说他爸爸以前总喜欢去那里钓鱼,河对面能看到白塔的倒影。” “我知道了,我现在马上联系警力前去救援,你继续给他打电话,尽可能拖住他!” 挂断电话之后,殷之遥继续给谢渊打电话,然而电话已经不能够再接通了。 她全身无力地坐在桌前,回想着刚刚谢渊的话。 她一直以为父亲的死是一个意外。 谢渊初来家里的那段时间,就跟一只暴躁的狼崽似的,浑身是刺,殷之遥都不敢靠近他。 那时候,他经常跑出去,殷晋泽也总是半夜出去找人。 那一晚,月亮很圆。爸爸出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了。 叔叔阿姨们没让殷之遥看到父亲的尸体,说是遇到混混斗殴,父亲出手制止结果被人用刀子捅向腹部,造成了父亲的致命伤。 自那以后,谢渊再也不会半夜跑出去了。 殷晋泽的离开,却将这个沉默的男人留在了她身边,他开始悉心地照顾小学刚毕业的殷之遥。 殷之遥一直以为,谢渊留下来照顾她是出于对殷晋泽的感恩。她绝对想不到,父亲的死竟与他有关。 殷之遥的手紧紧地攥起了拳头。 ...... 第二天早上,警方那边传来消息,谢渊已经被缉拿。 谢渊因绑架和杀人未遂等诸多罪名,被捕入狱,等待法院的判决。而许若彤也因为受到惊吓,暂时休学,在医院里休养。 殷之遥没有再见过谢渊,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谢同襄的死与殷晋泽的冒失判断又脱不开的联系,而殷晋泽的死,又和谢渊有脱不开的联系。 对对错错,殷之遥无力评判,也无法谅解。 她只能够把自己埋进书本里,在每天繁重的课业当中,忘记这些可怕的事情。 就像把头蜷缩起来的鸵鸟,逃避虽然可耻,但是有用。 大概,谢渊向她坦白父亲的死,也是为了让她置身事外。 这起绑架案在网络上没有激起太大的水花,许家出于保护女儿的目的,故意地想要把这件事压下去。 而殷之遥从刘警官那里,得知许家咬死了谢渊,谢渊会面临最重的量刑,很可能十年以上。 而他在入狱之后,无数次地提及当年那起案子,希望有人能替他父亲申冤。 “能翻案吗?”殷之遥询问刘警官:“他说的是真的,许若彤真的承认了,他父亲谢老师也是冤枉的。” 刘警官道:“没那么容易,我去医院找过许若彤,无论是许家,还是她自己,都一律否决,就像当年一样,咬死了谢同襄的罪名。” “可是我亲耳听到她承认了!” “有证据吗?” “证据...” 一般的通话记录,是不会有录音的,但是殷之遥的手机却设置过自动录音全部通话的功能。 因为以前和程妄打过电话之后,她会把通话录音点出来反复听,所以就下了一个记录通话的app。 “如果有录音,这件事能翻案吗?” “你有录音?” “我…” 殷之遥犹豫了。 想起他刚刚说许家会追究这件事,以最重的量刑来惩罚谢渊。 殷之遥心里隐隐有了计较,并没有对刘警官说实话:“我是说假如,假如有录音,能翻案吗?” 刘警官却摇了摇头:“这种证据,法官是不会采纳的,因为不排除受害者为了保命而信口胡言,就像刑讯逼供一样。” 殷之遥的心凉了凉:“所以,许若彤当年诬陷一位清白的好老师,害得他以死明志,这件事不仅不会被翻案。谢渊还要面临最严重的惩罚。” 刘警官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按了按殷之遥的肩膀:“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你今年就高三了,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高考,你爸爸如果九泉有知,也不会希望你再追究过去的事情。” 殷之遥知道,刘警官说得对,这件事再追究下去,也是个无解的死结。 她上网搜索了关于谢渊父亲谢同襄的信息,找到了很久以前的一条优秀人民教师评选的网站里,看到了他的照片。 他戴着黑框眼镜,五官很文秀英俊,透着一股子儒雅的气质,一看就是读书人的长相,和谢渊的粗砺截然不同。 然而俩人眉眼间的那种坦荡之气,却一脉相承。 他是清清白白的好老师,读书人不忍受辱,才会以那样决绝的方式离开这个世界,想要把清白留在人间。 然而,他最终什么却也没有留下。 夜里,殷之遥反复倾听着那段语音通话,并且下载了截取录音的软件,掐头去尾,只保留了许若彤坦白的那一段。 她知道那一段属于非法取证,不能够作为呈堂证供。但是,即便不能判许若彤污蔑,证明谢同襄的清白,却绰绰有余了。 但殷之遥并没有离开公开这段录音。 而是将这段录音发给了许若彤的父亲许立辉,打算以它作为量刑的筹码。 只要许家不那么咄咄逼人咬死了他,能少判几年是几年。 许立辉是个要面子的男人,听到录音之后,立刻联系了殷之遥,答应只要她销毁录音,谢渊的事情他可以不再追究。 为父母者,总是为着自己的子女考虑打算的。 这段录音,绝对是许若彤光明前途的污点,哪怕不能作为证供,但网络舆论又岂是好惹的,如果东窗事发,肯定会影响她的未来。 跟许立辉谈好条件之后,殷之遥去探视了谢渊。 自那次不欢而散之后,俩人便没有见过面。 谢渊瘦了很多,甚至有种形销骨立的感觉,下颌尖了很多,唇上有些起皮,眼神很深,却也很苍白,再也找不到当年那种少年戾气之感。 看到殷之遥,谢渊平静无澜的眼中才算稍稍有了点光泽,却冷笑着说:“不是断绝关系了?来干什么,看我笑话?” 殷之遥是恨他对父亲做的事情,但是这几年相依为命的患难之情,无法让她对他彻底狠下心来,不闻不问。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已经把谢渊当成了如父如兄一样的人。 殷之遥录音的事情告诉了谢渊,听到她有录音,谢渊眼神里忽然有了光亮,手紧紧趴着玻璃窗,因为用力,指腹按出了白色。 仿佛那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然而,当殷之遥说出,准备用录音跟许家换取他减刑的时候,谢渊终于坐不住,猛地站起身,铐住的双手用力地拍打着隔离窗,眼神狠烈地望着她—— “你不能这样做!你没有权利这样做!” 殷之遥被他吓得后退两步,然后看着预警按住了他,用力将他制服。 “我可以这样做,也必须这样做。” 殷之遥眼睛有些红,却仍旧保持着平静:“录音不能作为翻案的证据,但是可以让许家不再追究你做的事。” 说完,她转身离开。 “你他妈算什么东西!你有什么权利这样做!” “想让我减刑是吧!老子出来第一个找你!你等着!老子弄死你!” “殷之遥,你回来!你给老子回来!” ...... 殷之遥忍着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没有转身。 晚上,殷之遥给程妄发了一条短信,问他在应该做的事和想做的事中,他会选择哪一个。 因为许家下了血本,在网络上全面封锁信息,程妄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很快,他回了信息—— “我会选应该做的事。” 殷之遥并不意外他会这样选,一直以来,他都在做应该做的事。 不过很快,屏幕再度亮了起来,程妄发来了一段语音消息,殷之遥点开倾听。 他的声音带了慵懒的调子,她甚至能想象出此刻他上扬的嘴角:“如果问我这句话的人,是我的女朋友。我大概会建议她听听自己的声音,选她想做的事。” 殷之遥想了想,也按下说话键:“为什么是女朋友?” “因为我不能保证其他人的人生,所以不会随便给出意见。但如果是女朋友,我会帮她承担任何选择的代价。” 她的心蓦然空了一下,笑着打下几个字:“哥哥,你的女朋友,一定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孩吧...” 尘埃 l 那晚,殷之遥梦到了父亲。 她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梦到殷晋泽了,梦境是小时候,殷晋泽严厉地管教犯了错误的她。 在殷之遥的印象中,父亲一直是一个特别严厉的男人,凡事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分得特别清楚。 因此对她的教育也格外严苛。 殷之遥从小就很畏惧殷晋泽,很少和他亲昵,更没有在他面前撒过娇。 尽管如此,殷之遥却知道,父亲爱她胜过自己的生命。 这也是为什么后来在处理许若彤的案件上会带有那么大的主观情绪。 因为许若彤和他的女儿年纪一样,殷晋泽不敢想象如果这样的事发生在自己的女儿身上,他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来。 所以对待还是嫌疑人的谢同襄,他难免会表现出一些偏激的情绪。 这是他犯的最大的错误。 从梦中醒来的殷之遥,看着晨曦的天际一抹半明半昧的红梢。 她觉得,今晚的梦境,也许是冥冥之中父亲给她的回答。 也许,父亲更希望她应该做的事情。 那段有许若彤坦白的录音,以及当初谢同襄的案情经过,被她原原本本地放在了网络上。 她的微博号只有几十个粉丝,也都是一些僵尸号,殷之遥没有想过这会产生多少影响力。 但是不管有没有人看到,她都想把这件事说出来。 而不是随着当事人的逝世、真相永埋黄土。 ...... 音频配图文发布了两天,阅读量不过百,无一条评论。 期间殷之遥不是没有过懊悔和纠结。 这一切...比之于让谢渊减刑,真的值得吗。 然而,在第三天的清晨,殷之遥的微博被一位网络营销号大v转发了,并配上了几句煽动性的激烈言辞。 不过半日的时间,这件事便在网络上发酵开了。 因为涉及到多年前的教师自杀事件,触及到了网友们的道德神经。 宛如滴入油锅的水滴,一下子炸了。 几轮热搜下来,事情已经彻底闹大了,每一条热评下面都是上千的讨论。 有人理性讨论这件事,认为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悲剧。 同样,也有不少非理性的网友,包括之前骂谢同襄父子的那帮人,现在倒戈相向,开始以同样的语言攻击许若彤—— “想不到年纪轻轻居然这么恶毒!” “我真的被这个女的骚操作给恶心到了。” “听说这富二代,在学校里是个清高白莲花。” “我是谢老师教过的学生,谢老师为人正直,又很有责任心,对学生比对亲生儿子都好。我至今都不相信谢老师会做出这种事,难受。” “贱人!给谢老师偿命!” “造谣必死!” ...... 当然,许家也废了很大的力气撤热搜,买水军... 但是无论他们怎么压,还是会有层出不穷的营销号出来转发。 很快,便有记者联系了许家父母,详细向他们询问当年事情的真相,包括许若彤造谣究竟是否属实,以及父母是否知情的问题。 许家父母一概否认这件事,只说是许若彤在凶手的逼迫下才说出那些话。 所以那段录音不能作为证据,证明她可以造谣。 然而,许家父母的回答却并不能服众,音频里许若彤即便是在极度恐惧的情况之下坦白的,但她将自己当年的造谣的前因后果,连同当时的心境都说了出来,如果不是真实经历过,绝对不会说得如此肺腑。 许家父母抵死不认的态度,彻底激怒了网友。 于是此事愈演愈烈,不仅仅是营销号,就连一些极有有影响力的大v,都开始关注这件事。 后来,警方也终于重新立案侦查。 虽然那段音频并不能作为证据,而许家也一口咬死了没有说谎。 但是当年指控谢同襄的并非许若彤一人,还有其他几个许若彤的闺蜜女孩。 这些女孩们在网络上看到事态愈演愈烈,心理压力极大,因此警方都还没有展开侦查,她们自己便交待得一清二楚。 谢同襄并没有侵犯她们,是许若彤逼迫她们一起出来指控谢同襄。因为谢老师总是批评许若彤,她很讨厌他,所以想用这种办法,让他“下课”。 因为许若彤平时在女生堆里就很有号召力,如果不按照她说的做,她就会联合女生一起孤立其他人。 但是她们绝没有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严重,甚至最后还闹出了人命。 后来,她们就更加不敢把真相讲出来了。 那天下午,殷之遥撑着脑袋正在疏离老师的课堂笔记,同桌陈项禹将手机递过来。 南城公安发布了一条官方消息,如实公布了调查结果,为谢同襄沉冤昭雪。 殷之遥接过手机打开,底下评论已经过了十万,大多都是在缅怀谢老师,同时也有不少咒骂许若彤的声音。 因为当年许若彤年龄未满十四岁,所以仍旧受到法律的保护,即便现在真相大白,刑事上也无法让她付出代价。 所以网友们只能通过无休止的谩骂,发泄心中的不平和愤恨。 许若彤的微博早就被他们扒出来了,现在每条微博评论下都是戾气深重的谩骂。 加之许若彤平日里又特别喜欢在微博里晒一些精致生活的凡尔赛日常,因此谩骂声愈演愈烈。 这一切都已经远远超过了殷之遥揭露真相的预期,她想要让谢渊爸爸沉冤昭雪,让坏人接受惩罚,但绝非是以这样的方式。 下课的时候,喻白走过来收走了殷之遥的手机。 她在后排观察她很久了,一整节课,她都没怎么听讲,一直在翻看评论,脸色很不好看,仿佛那些恶毒的评论是在骂她自己似的。 “别看了。”喻白强行地将她手机关了机:“他们骂他们的,跟你没关,谁都要为自己做错的事情负责,否则就太便宜她了。” 殷之遥也知道,许若彤现在所承受的这一切,相比于谢渊父亲之死,根本算不了什么。 只要她关上手机,不停不看,根本影响不了她,热度也很快会散去,人们的眼球不会永远停留在她的身上。 殷之遥不再想这件事。 周末,她去监狱探望了谢渊,谢渊的脸色好转了很多,眼神里的戾气也散了不少。 许家迫于网络舆论的压力,也就没有再追究谢渊的事情,最终法院判决了他四年有期徒刑。 两个人隔着玻璃窗面面相觑,整整对视了二十多分钟,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许是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又该说些什么。 狱警催促殷之遥探视时间已结束,就在殷之遥起身跟着狱警离开的时候,谢渊猛地拉住了她的手,紧紧地攥着。 殷之遥能感觉到他粗砺的手掌,那样的用力,仿佛抓着最珍爱的宝贝似的。 他以极其沙哑的嗓音,沉沉地念出两个字:“谢谢。” 殷之遥反拿住了他的食指,轻轻地握了握,释怀道:“哥哥,我们之间不说谢谢。” 就在殷之遥转身离开的那一瞬间,谢渊低着头,嘴角浅浅地翘了起来。 在殷之遥走出看守所的那一刻,看着湛蓝的天空,微风拂面,一切尘埃落定。 殷之遥知道,这是父亲希望她做的事。 * 两天之后,许若彤自杀未遂的消息传遍了学校,听说是上了医院的天台,不过后来被一个偷偷溜上天台抽烟的病患给救了下来。 殷之遥听同学说,许若彤接连经历了这么多事,精神上可能稍许有些问题,因此休学被无限期延长,听说是要送出国去进行治疗,也许不会再回来了。 喻白身边的位置,就这样空了下来。 学习生活枯燥而冗长,很快,同学们便把这件事淡忘了,进入到紧张的高考备考中。 殷之遥时常会去探望谢渊,跟他汇报汇报自己的学习情况和生活的情况。 绝大多数时候,谢渊都是沉默倾听,不过每当听到她成绩又提升的时候,他也会展露浅淡的微笑。 两人似有默契般,对过去那段往事绝口不提,今后兴许也不会再提及。 暑假,乔正阳回家消暑,见到殷之遥,他还是习惯性地调侃了几句,问她考不考得上本科,他们学校隔壁有个不错的职业技术学校,她力气这么大,开拖拉机应该不成问题。 殷之遥懒得理他,背着书包便要回房间,却不想乔正阳叫住了她,竟然还从行李箱里摸出了一个蓝色礼物盒,递给她。 “这是什么?”殷之遥不解。 乔正阳不自然地说:“上次回来,程妄不是给你送了生日礼物。” “嗯?” “那我就想...”乔正阳双手插兜里,望天道:“就随便给你买了一个。” 殷之遥好奇地打开了礼物盒,发现他居然也送了一个腕表,腕表是迪士尼的卡通表带,花花绿绿的风格,虽然有些幼稚,但也挺可爱。 “你怎么也送手表啊?” 乔正阳不满地说:“他能送你手表,我不能送?” “不是。”殷之遥心里有些感动,却说道:“你好没创意啊。” “不要还给我。” 乔正阳伸手来夺礼物盒,殷之遥任由他将礼物盒抢了去,笑着说:“拿去咯。” 乔正阳见她这般无所谓的态度,越发气急败坏,将礼物盒扔她怀里,转身便要走出去。 殷之遥叫住他,愉快地说:“谢谢了,哥哥。” 听到“哥哥”两个字,乔正阳脚步蓦然顿了顿,很不好意思地抓抓脑袋,说道:“不用,但是你也千万别误会,我送礼物没有其他意思,你不要因为这个事,就越发沦陷在对我的爱里。” 殷之遥翻了个白眼,不想理他了。 不过在她上楼的时候,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问道:“程妄哥回来了吗?” “回了,不过他应该不会过来这边住了。” “为什么?” 乔正阳说道:“诶?他没跟你说吗。” “什么啊?” “没道理啊,你俩关系这么亲。”乔正阳有些吃醋地说:“这么大的事,居然没告诉你?” “你快说啊!”殷之遥有些急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程家破产了。” “破...破产?怎么会!上次他还说,情况在好转啊。” “听说是跟许家有关系。”乔正阳似乎不知道许若彤的事,只说道:“具体的我也没细问,他爷爷本来身体就不好,听到这事,一下子病倒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这些...他没跟你说吗?” 殷之遥脑子一片空白,茫然地摇了摇头。 “他上个月就回来了,一直在医院照顾爷爷。”乔正阳叹息了一声:“说起来,我这哥们是真的惨,你不知道他有多拼,有时候晚上两三点我给他发信息,都还没睡。全家的担子都压在他身上,要换成我啊,老子早就不干了。” “他爷爷...还好吗?” “我等会儿去医院看看他,你要来吗?” “要!” 殷之遥赶紧回房间换了一件利落的衣裳,乔正阳开车带她去了医院。 然而,兄妹俩走到住院部楼下,殷之遥却顿住了脚步。 “怎么了,走啊。” “发什么愣呢!” 乔正阳见她止步不前,于是过来拉扯她,殷之遥敏感地退后了两步,摇了摇头:“我...我就不上去了。” “来都来了,怎么不上去啊?” “就是...不想上去了。” 殷之遥固执地摇了摇头,转身朝着医院大门跑去,丢下了不明所以的乔正阳。 跑出医院几十米之后,殷之遥停下了脚步,忍着哭,用力地擦了擦眼角,可还是禁不住身体的颤栗。 她后知后觉地想明白过来,许若彤的事情之所以能在网络上发酵,引起这么多的关注,一定是有人在后面推动,乃至于后来许家疯狂撤热搜,都没能把这件事压下来。 单凭她一个人的力量以及一条录音,是绝对不可能造成这么大范围的影响。 联想到那晚两人的聊天。 除了程妄,殷之遥想不出第二个人能帮她做这件事。 尽管后来她也曾多次询问过他,但是程妄从来没有承认。 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程妄这样的举动,算是彻底和许家为敌了。许若彤经历了网络上的指责谩骂,甚至差点闹到自杀,这一切的一切,都需要有一个发泄的出口。 殷之遥忽然想起了他说过的话,任何任性的选择,都不可能不付出代价... 那个她喜欢了两年的男人,帮她承担了选择的代价。 在古镇的时候,程妄说一切都在慢慢变好,他也有信心,在爷爷有生之年,能看到他重振家业。 那时候,他眼底散发着那样自信的光芒。 殷之遥没有办法面对此时程妄,面对他放弃了所有而为止努力的一切,轰然倒塌的一切。 面对成长,面对长大,殷之遥唯一仅剩的感觉,是无力。 自从父亲离开以后,她所面对的一切,都是那样的无能为力,就好像一叶单薄的浮萍,随波逐流。 不知不觉间,她走到了天桥底下,对面就是梧桐巷,她和谢渊曾经共同生活过的地方。 紧锁的大门、颓败萧条的弄堂小院、一切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直到此时,殷之遥才明白当年程妄所说的,人终究会长大,长大之后,快乐会越来越少。 她坐在弄堂小门的门槛上,又回想起了被母亲接走的前一天。 那一天,谢渊紧紧捏着她单薄的肩膀,用力地对她说—— “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不要把未来交到别人的手里,只有自己真正强大起来,才能抓的住...” 殷之遥问他:“抓住什么?” 谢渊:“抓住你所爱的一切。” 重逢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殷之遥报考了绘画专业的艺术生。 班上的同学,包括班主任miss张在内,对殷之遥的选择都感到困惑不解。 以她现在年级前五十的成绩,国内一流的大学是随她挑选的,竟然会选择走艺术生的道路。 miss张不止一次找殷之遥谈话,然而,她从始至终只有一个回答:“这是我想走的路。” 后来学校的美术老师看到殷之遥的画之后,也颇感震惊。 一个没有经过系统培训的学生,绘出来的画作,竟然比那些参加过集训的艺术生还要好。 美术老师直言她是天才,不该被偏见所埋没。至此,miss张终于不再多言,任殷之遥填报了艺术专业。 艺考的分数非常高,而高考分数更高,殷之遥顺利地考上了国内最一流的艺术类院校——北城艺术学院。这所学校建校百年,诞生了不少殿堂级的大师,是全国美术生的梦想所在。 填报这所学校,殷之遥倒是没有考虑太多,因为这所学校在业内就是最好的,她的分数,除了这所学校,填报任何其他学校都是浪费。 填报志愿的时候,殷之遥听乔正阳说提过一嘴,说这所学校,距离北城大学很近,比他的学校还近。 殷之遥心里划开一层涟漪,但终究没有多问。 她心底藏着一个疙瘩,始终没有解开,那天在医院楼下她不敢见程妄。此后,便再也鼓不勇气,主动联系他。 而听乔正阳说,程家老爷子也搬去了北城疗养,方便他悉心照顾,逢年暑假应该是不会再回来了。 在殷之遥考上北城美院之后,程妄亦没有联系她。 殷之遥猜测,兴许他真的很忙...亦或是,不愿再和她联系了。 拿到高考录取通知书,殷之遥又去看望了谢渊,把录取通知书给他看了。 谢渊脸上总算展露了难见的笑意:“还不错。” “哥,我会有出息的,以后你出来了,换我照顾你。” “你个小屁孩。” “我不是小屁孩,我已经长大了。”殷之遥固执地说:“我是大人了。” “过来。” 殷之遥凑过去,谢渊扬起手,想要摸摸她的头,不过他的手被手铐固定在桌上,没有办法抬起来。 他只能轻轻抚了一下她荷叶边儿的袖子,不再多说一句话。 走出看守所,殷之遥望了望空旷的草野,攥紧了手里的录取通知书。 这是唯一能让她心安的东西。 ...... 九月初,殷之遥和乔正阳一起搭乘飞机去了北城,乔正阳替殷之遥拿着行李,顺利办理了入学手续,又去她的宿舍帮她打扫了清洁卫生。 虽然一路都在抱怨麻烦,但是殷之遥看得出来,这家伙就是嘴上厉害,当哥哥该做的事,他一样都没落下。 “我们的学校相隔不远,有事来找我。” 临走的时候,他很不放心地叮嘱她:“初来乍到,和室友同学们好好相处,别跟家里似的,一言不合就上拳头。” “我才不会呢。” “你对我不就是这样?” 殷之遥看着他,忽然笑了起来,故意害羞地说:“谁让我中意你呢。” “操!”乔正阳往后跳了两步:“太肉麻!” 殷之遥本来就是跟他开玩笑,故意逗他来着:“快回去吧,你再多呆一会儿,别人真以为你是我男朋友了。” “走了走了。”乔正阳摆摆手,又说道:“以后遇到事儿,别找我,找你程妄哥,他学校离你更近。” 乍听到这个名字,殷之遥心脏一抽。 虽然神情依旧没什么变化,但是心里却划开了一圈圈不平静的波澜。 近乡情更怯,她哪里敢联系他。 “他...最近在干什么?”殷之遥还是忍不住,向乔正阳打听关于程妄的消息。 “程妄啊,他大三了,很忙,我也快小半年没和他联系了。”乔正阳说道:“因为家里的变故,他压力也挺大。上一次见面,一起吃火锅,饭还没吃完他就被叫走了,整个人瘦了不少。” “噢...” “你有时间联系他,让他注意身体,别太辛苦了。”乔正阳说道:“他最听你的话了。” 殷之遥心里隐隐有些难受,那种感觉说不上来,不是疼痛,就是觉得压抑,觉得闷... 乔正阳没有注意到殷之遥情绪的变化,转身离开了学校。 殷之遥回宿舍之后,室友们都在向她打听关于乔正阳的事情,羡慕她有这么高又帅的哥哥。 殷之遥倒是从来不知道,乔正阳竟然和“帅”这个字能挂得上钩。 或许是因为先入为主的不好的感受,让她对他产生了本能的讨厌,连正常的审美都扭曲了吧。 军训之后,大学生活正式拉开了帷幕。 大学之后的殷之遥,跟着寝室的女孩子们一起学会了化妆和打扮,渐渐的有了自信。 与此同时,她在绘画方面的天赋和水平,得到了老师极高的赞赏。 老师也曾经直言说过,殷之遥就是老天爷赏饭吃。 她变得优秀且独立,眼睛里渐渐有了光芒,而这样的光芒,她曾经只在程妄的眼中见到过。 玩滑板也终于不会摔跤了。 殷之遥把程妄的滑板也带过来了,这滑板程妄一直寄放在她这里,久而久之,兴许是忘了,一直没有过来取。 她加入了滑板社团,成为了社团里当红的新人小学妹。滑板玩得非常好,长得又漂亮,打了耳洞,甚至在锁骨下面还刺了纹身,一只蹲坐的小狗。 跟程妄在她校服上画的那只小狗一模一样。 滑板社团每天晚上都会在食堂地面的小广场活动,放着有节奏的旋律,大家在表演着花式滑板。 殷之遥无疑是最惹眼的那一个。 在依旧炎热的九月里,她穿着热辣的短裤和吊带,梳着散碎的丸子头,漂亮的颈项之下,小狗纹身若隐若现... 冷感而张扬。 这样的殷之遥,反而让不少没有自信的男生望而远之,不敢靠近。 因此,敢于跟她表白的男孩,都是学校里非常优秀自信的男生,譬如院学生会的主席——钟沉。 在一般的女孩眼中,钟沉英俊阳光又有能力,是音乐系的“钢琴王子”,歌也唱的好,简直就是女孩们心目中的理想型。 那晚,他跟殷之遥告白了,很坦率地告诉她,喜欢她,特别喜欢,每天晚上都会来广场上看她玩滑板,希望她能给他一个机会。 在女孩们激动的呼声里,殷之遥拎着滑板,礼貌地拒绝了钟沉。 少年眼神中虽有失望,不过也没有纠缠。 后来陆陆续续有不少男孩子跟殷之遥告白,这里面也不乏才貌俱全、家境优渥的男生。不过,无一例外都遭遇了滑铁卢。 一下子,殷之遥成了艺术学院的高岭之花,没有人能够将她攀着下来。 正如当年的程妄一样。 不是这些男生不够好,不够优秀,恰恰相反,他们的条件都是那么好。 只是,在殷之遥心里一直藏着一个不能说的秘密。 那个秘密曾经占满了她青春期的全部情绪,欢乐、沮丧、难堪、勇敢... 她所有的悲欢喜乐,都与那个秘密有关。 在某个下雨天,见过最惊艳的少年。 从此以后,他就是她视线的全部,怎么还能看到其他人呢。 周末下午,殷之遥和社团的朋友去社区玩滑板,在跨越障碍的时候,因为跳的太高,结果手机从兜里飞了出来。 殷之遥捡起手机,屏幕已经碎成了渣,轻轻碰一碰就会往下掉。 她沮丧地和朋友道了别,沿着街道四处寻找手机修理店。 朋友给她发来短信,说大学城后街有一家维修店还不错,修手机是个超级大帅哥,技术也好,说完还给她发来了定位。 殷之遥按照定位,找了过去。 和其他修理店不同,这间手机维修店整体装修洁白,给人一种很大气上档次的感觉。 殷之遥一进去就感觉钱袋子可能要保不住了,有点想退出去。 恰是这时候,店门前的小哥招呼住了她:“同学,修手机啊?” 殷之遥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将碎屏的手机递了过去,同时打量着他。 他看起来是很干净清秀,个子高高的,但是远远算不上朋友口中的超级大帅哥。 不过,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口味。 小哥看了看屏幕,又试了试触屏功能,说道:“你这都掉渣了,要换屏啊。” “嗯,多少钱呢?” “内外屏都要换,你这手机...少说一千吧。” “这么贵?” 小哥继续忽悠道:“你内屏全都坏了,我们要全套给你拆换。” “看起来好像只有外屏坏掉了,触摸都还有感应。” “你这屏幕碎得太厉害了,只能内外屏一起换,否则迟早出问题。” “那算了。” 殷之遥这手机也才买成三千多,换个屏幕就要一千,她觉得不太划算了。 见她犹豫,小哥又说道:“你出去问问,到处都是这个价,我绝对没胡乱喊价。” “还能用,我暂时就不换吧。”说完,殷之遥拿了手机要走。 恰是这时候,另一双手按住了她的手机。 手背皮肤白皙,青色的脉络很明显,手指颀长、骨节分明,指甲盖上有饱满的月牙。 看到那双手,殷之遥心头一颤,抬起头来。 程妄对她淡淡一笑,眼角挑了起来:“都碎得掉渣了,也不怕割到手吗。” 快一年没见了,他五官依旧凌厉硬朗,只是看着瘦削了些。 轮廓越发分明,头发是全都剪短了,理了个简单清爽的平头,却丝毫不影响他的颜值。 他的神情依旧霁月风清,笑起来,眼底有光。 殷之遥早已经沉寂的心跳,再度砰砰砰砰砰地狂跳了起来。 程妄接过了手机,检查了一番,说道:“摔成这样,内外屏都要换。” “我没骗你吧。”明飞赶紧说:“咱们店花都说了,内外屏都要换。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哦...”殷之遥愣愣地点头:“那换。” 见她答应得这么爽快,明飞倒是笑了起来:“看来小妹妹你这是指着颜值下单呢。” 殷之遥本能地否认:“不是啊,我本来就要修手机。”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明飞拍了拍程妄的肩膀:“周围学校妹子些,手机电脑坏了,都要指明要我们店花修,更有过分的,故意摔了手机来找他修。” 她急切道:“我...我又不是这样!” 程妄拿着螺丝笔,不满地偏头道:“别逗她。” “为什么?” “她是我认识的人,你把她弄哭了,老子要揍你。” “呀,认识啊!”明飞微微有些讶异:“我还要揍我?我怎么没听说你有关系这么好的女孩朋友。” 程妄头也没抬,认真地拧了螺丝:“你不知道的事,多了。” 这时候,店里有其他客人进来,明飞赶紧去招呼了。 殷之遥靠在柜台上,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隐隐有些失落。 程妄见状,打开了柜台门,然后拎了椅子过来,说道:“进来坐。” 殷之遥没说话,磨磨蹭蹭了一会儿,终于朝他身边的椅子走了过去。 两个人距离很近,殷之遥看着他将不同大小的螺丝装进不同的格子,然后小心翼翼拆开了手机盖,动作细致,神情认真。 恍如高中时候他埋头做题时那般温柔细致的模样。 “不说话?”他问。 “说什么...” “不知道。”程妄没回头,从抽屉里取出了一盒全新的手机屏,开拆了包装:“很久没见了,总有些要说的。” “没什么说的。”殷之遥抱着挎包,闷声道:“反正,我只是你认识的人。” 程妄指尖动作稍稍一顿,嘴角浅浅勾了下。 殷之遥见他不言,心里越发凄凉,又有些委屈,问道:“修手机多少钱?” “他刚刚给你报的多少。” “一千。” “那就一千。” “那我等会儿修好了给你转。” 程妄笑了笑:“或者请我喝杯奶茶也行。” “那我还是给你钱吧。”她故意作出了两个人不是很熟的样子。 程妄忽然便停下了手边的动作,放下了螺丝笔,转过身来,和她面对面坐着。 “怎么?” 话音未落,他忽然凑近了她,粗砺的指腹捏住了她的下颌,往左边一偏,瞥见了她圆润的耳垂上那枚金色的骨头耳钉。同时指尖顺着她修长的颈子落下来,微微掀开了她的衣领,看到了锁骨下的纹身。 殷之遥被他的动作撩的心尖尖都颤栗了,后背一阵阵激灵,耳垂红透。 “你做什么?” 程妄没有说话,轻轻地扯下了她捆着丸子头的橡皮绳,发丝蓬松地垂下来,他轻轻抓了抓,嘴角绽开了笑意:“会打扮了。” 她闷声道:“不关你的事。” 程妄眼神里含着炽热,也含着忍耐,拍了拍她的脑袋:“今天挺刺儿。” 殷之遥闷不吭声,半晌,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道:“我只是你认识的人吗?” “你知道答案,还问什么。” “那你为什么要说我只是你认识的人,你为什么不说我是你...” 殷之遥想了想,竟找不到合适的称谓。 她不想当他的妹妹,从来不想,也不想只和他当朋友...虽然知道他那么好,自己也许不能够站在他身边。 但是只要她还喜欢着他,无论如何他怎么说,都是意难平。 “反正也不是很熟。”殷之遥说道:“下次介绍都免了,岂不是更方便。” 程妄继续修理手机,没搭理她。 几分钟后,殷之遥继续叨叨逼逼:“干脆以后遇见了,就装作不认识,更更更方便。” 程妄忽然回身,轻轻拎过了小姑娘的衣领,将她拉到自己面前。 骤然的靠近,让殷之遥脸蛋一下子烧红了。 “不就是一个介绍吗。” 程妄轻轻捏着她的下颌,有些不满,嗓音低沉而诱惑:“叨叨叨了半晌,不想当认识的人,那当女朋友啊。” 生日 殷之遥脸颊胀红了,以为他故意使坏在逗她玩,赶紧挣脱开了,脱口而出道:“谁要当你女朋友,我对乔正阳一片痴心,其他人我都不看在眼里,我...” 话音未落,程妄的手忽然捏住了她的唇,捏出了小鸭子的形状。 他依旧带着笑,眼底却泛着冷色:“住嘴。” “唔。”殷之遥目光下移,望着他捏自己的手。 “再说,哥哥要生气了。” “......” 他松开了她,不发一言,回身继续修理手机。 殷之遥也不再多说什么。 十多分钟后,他修好了手机,还仔细地贴了一张膜,将手机递给了殷之遥。 殷之遥左右滑动试了试,很流畅,换屏之后,就跟新手机一样。 “谢谢。” 程妄随口问道:“你乔正阳哥哥会帮你做这些?” 殷之遥故意说道:“他对我好着呢,送我去学校,还给我整理收拾了宿舍。” 他嘴角勾了勾:“不管他再好,也只能是你哥哥。” 殷之遥低着头,默不作声。 她本来也没有多想,乔正阳只是她的挡箭牌而已。 她又问程妄:“你在这里打工吗?” 这时,明飞招呼完客人走过来,听到这话,笑说道:“哪能啊,程大店花是我们店里的小老板,我俩合资开了这间店,算是一起创业吧。不然我怎么能请到人家北城大学计算机系的大才子,来我这儿手机贴膜。” 殷之遥点了点头。 程妄也毫不避讳地说:“哥哥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也不能请你住王府花园一样的大宅子了。” 殷之遥想了想,打开支付软件扫了码:“那我...还是付钱吧。” 程妄没想到小丫头都念大学了,心眼还是这么实,他按下她的手机,带着她出了门:“饿了,请哥哥吃顿饭就行。” 此时天色已晚,殷之遥带着程妄去了学校后街吃东西,她问他想吃什么,程妄只说,去她常光顾的店就好。 殷之遥带程妄去一间啵啵鱼的店里,点了两份藤椒鱼。 程妄并没有特别饿,吃得不多。 殷之遥倒是真的饿了,下午的滑板赛,修手机又耽误到晚上,所以三下五除二便把碗面上的鱼片吃光了。 程妄见状,将自己碗里没怎么动过的鱼片全递给了殷之遥。 “你不吃吗?”她抬头问。 “哥哥没饿,你多吃点,长身体。” “我早就不长身体了。”殷之遥说道:“要长,也只能长胖。” “那就长胖一些。” “过分了!” 程妄和她拌着嘴,但是视线却一直没有从她的身上抽离。 一年未见,她真的变了好多,脸蛋褪去了过去的青涩和稚嫩,呈现出应有的少女轮廓,眼神依旧清澈,却也带着几分若有若无的诱惑。 他凝望了她许久,直到撞上她的视线。 心跳竟也有些不受控制。 他强迫自己抽回目光,心猿意马地吃了饭。 饭后,程妄送殷之遥去了学校。 路上,殷之遥踩着滑板,故意在他面前表演平衡的技术,还带着滑板起跳。 丝毫没有踩空,稳稳落地,技术一流。 程妄眼底绽开了笑意:“不错啊。” 殷之遥就像被他夸奖,开心地说:“我学了好久呢。” “这滑板有点眼熟。” “反正你也不要了。”殷之遥心虚地说:“我捡来玩玩,你不会这么小气吧。” “谁说我不要,这是我的宝贝。” 殷之遥踢了踢滑板,滑板溜到了程妄的脚边,被他稳稳地踩住了。 程妄温柔地看着那个有点旧、但是被她保护得很好很干净的滑板。 正如同刚刚在店里第一眼望见她一样,千般柔情顿时涌上心头。 校门口,殷之遥跟程妄道了别。 程妄说道:“以后手机或者电脑坏了,来找我就行。” 她犹豫了一会儿,说道:“哦,只有手机电脑坏了,才能来找哥哥嘛?” “其他时候也可以,不过要先给我打电话。” “知道了,哥哥很忙。” 程妄轻松地伸手摸摸她的脑门顶:“走了。” 殷之遥看到他白皙的手腕间,还系着刚刚从她头上撤下来的黑色橡皮筋,似乎也没有还给她的意思。 “哥哥,滑板你还要吗?。” 程妄将滑板重新推到殷脚边:“送给你吧。” “不是说,是你的宝贝吗?” 他低头,看着自己脚上那双已经很久没有换新的运动鞋,忽而嘴角挂了笑,很轻很轻地喃了声:“你也是啊。” “你说什么?”殷之遥没有听清楚。 看着眼前这个美好得宛如南方圣诞夜初雪的女孩,程妄生平第一次产生了自卑的感觉。 年少时那种肆无忌惮的喜欢,也仅仅停留在十八岁以前无忧时光里。 见他不说话,殷之遥伸手,轻轻拉了拉他的小拇指:“那...我回去了。” “嗯。”程妄贪婪地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 殷之遥进了校门,走了很远之后却仍旧还在回头看他,跟他挥手作别。 他手揣兜里,转身离开,背影有些萧索,再不复少年时的意气风发。 殷之遥回到寝室之后,脑海中却总是回想着他刚刚离开的身影。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堵堵的。 阔别一年之后,能再见到他,分明应该是值得高兴的一件事。 她等了那么久,终于等来了最合适的时机,让自己变优秀,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站在他身边而不会自惭形秽吗。 殷之遥坐在自己书桌的一方小天地里,取出了当初程妄送给她装桂花小糖盒,盒子里天长日久地残存着桂花淡淡的香味。 她从盒子里取出一张用作业本纸页画的素描肖像,是他初见时的背影,张扬、恣意。 当时惊鸿的一瞥,天长日久地烙印在了她最美好的记忆中。 也许,她应该更加主动一些。 只是不知道他之前说的那个喜欢别人的女孩怎么样了,他是不是还喜欢着她。 哪怕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自信了,但是今天看到程妄的时候,殷之遥还是畏惧。 她喜欢了那么久那么久的人啊。 ...... 十一月初冬,乔正阳迎来了他二十岁生日。 殷之遥也去了,和他的朋友们一起在ktv帮他过生日。 乔正阳的朋友特别多,而且一个比一个能闹腾,整个包间热热闹闹,气氛非常好,连在邻市的杜嘉颖都专程赶了过来,拎了一个超大号的蛋糕,为他庆生。 殷之遥本来不认识他的这些朋友,不过小哥哥小姐姐太过于热情,把殷之遥抓过来一起玩掷骰子的游戏,输了便要喝酒。 乔正阳已经喝得七荤八素,当然也没能顾得上殷之遥。 她也被推搡着喝了几杯。 渐渐的脑子迷糊了起来,原本拘束的情绪也烟消云散,殷之遥彻底玩开了,乔正阳揽着她,俩人要一起唱歌。 他醉醺醺的说:“今生是兄弟,来生也还要当兄弟。” 殷之遥跟他唱了一首《乱世巨星》,在动感的旋律中,殷之遥伸手揽住了乔正阳,又唱又跳又笑,开始放飞自我。 “叱诧风云我任意闯,万众仰望。” “叱诧风云我绝不需往后看。” ...... 没成想,殷之遥蹦蹦跳跳地一个转身,便在门口的墙边望见了程妄。 他穿着白衬衣,倚在墙边,眼底含着清浅的微笑,不知何时进来,又不知在门边站了多久。 殷之遥一下子跟蔫了的气球似的,不知所措地往后退了退。 乔正阳还要拉着殷之遥嗨,殷之遥矜持地推开了他,走到程妄的身边。 她身形明显有些不稳,于是程妄伸手扶了她一下。 他掌心温热,落在她的皮肤上,触感格外明显。 “你怎么来了?” “朋友过生日,我不能来?” 殷之遥回头望了眼激情唱歌的乔正阳,说道:“他说你很忙。” “是有点忙。”程妄在角落的单人沙发边坐了下来:“实习的公司让加班,一直到现在。” “这么晚就不用过来了嘛。”殷之遥有些心疼地说:“反正是塑料哥们,乔正阳又不缺给他过生日的朋友。” 程妄淡淡一笑,伸手揉她脑袋:“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殷之遥偏头躲了躲,让他的手落了空。 程妄心里也跟着蓦然一空,脱口而出道:“长大了,碰不得了?” 殷之遥其实只是下意识地一躲,毕竟俩人快一年多没见面了,自他走后,她就再没和其他男生有过亲近的关系。 兴许是借着几分醉意,殷之遥大胆地坐到了他身畔的单人沙发扶手上,然后很乖地俯下身:“那你摸吧。” 程妄失笑,使劲儿薅了薅她的头发,把她扎的丸子头都薅乱了:“你像只小狗似的。” 殷之遥支起身子,不平道:“你怎么骂人呀。” “不是骂人,是喜欢。”程妄将她鬓间几缕发丝挽到耳后,眸底泛着温柔的波痕:“哥哥喜欢小狗。” 殷之遥听到“喜欢”两个字,脸颊有些粉,好在昏暗的灯光可以掩饰。 乔正阳见程妄一过来,殷之遥便不陪自己唱歌了,跟口香糖似的全程粘在他身边。 他索性叫了杜嘉颖过来,拿着两瓶啤酒准备灌程妄。 “妄哥来晚了,必须罚酒。” “至少三杯!寿星亲自帮你倒酒,不准推辞啊。” 说完,给程妄倒了满满三杯。 殷之遥见状,慌忙挡住了乔正阳递来的酒杯:“程妄哥不能喝酒!” “他能不能喝,关你什么事?” 她知道程妄不喜欢喝酒,上一次还是高三跟许家的相亲宴结束回来,他喝多了,特别不舒服。 殷之遥强硬地拦住了他的酒杯:“程妄哥就是不能喝。” “你这小丫头,男人的事,你少管。”乔正阳不耐地说:“再多管闲事,我就讨厌你了!” 此言一出,程妄反而失笑了:“这也能威胁狗妹?” “怎么不能。”乔正阳颇有得色,说道:“她心里对我...一直还惦记着呢,幸好我一直坚持原则,没让这丫头得逞。” 殷之遥真想一脚把他踹飞,不过在程妄面前,她没有反驳。 “他喝酒很容易醉。”殷之遥固执地说:“不能喝。” “醉了正好,醉了玩得开。” 程妄终究还是接了乔正阳手里的酒杯:“我只喝一杯。” 乔正阳失望地说:“你也太没劲了吧,这小鬼不让你喝,你就不喝,她是你什么人啊。这么听话。” 程妄将酒杯里的液体一饮而尽,扣了酒杯,说道:“我爱听她的话,你管得着吗。” 乔正阳自讨了个没趣,又用不甘的眼神望了望殷之遥。很快,对面的几个男生便将寿星掳走了。 “程妄哥,你要不要唱歌?”殷之遥问他:“我去帮你点歌。” 程妄似乎有些累,斜靠在沙发边,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不用,哥哥想坐着休息会儿。” 过去高中的时候,不过帮她补习到多晚,哪怕她都累得支不起身子了,他看起来都一直很轻松。 此刻的程妄,眼底是真的带了几分倦意。 于是殷之遥不吵不闹,乖乖地陪坐在他身边。 ktv光影幽暗,虽然人声嘈杂,但恰恰这样极度松懈的氛围又非常能让人轻松下来。 程望见她也不去玩了,就这么瓜兮兮地坐在他身边,又不说话,索性道:“你去和他们玩,不用陪我。” “我不想玩。”殷之遥说着,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呵欠:“好累哦。” 程妄见她坐在扶手边,索性问道:“坐得舒服吗?” “有点硌。”殷之遥如实地回答。 “那就别坐上面了。” “哦。” 殷之遥以为他是不想让她呆在身边了,有些失落地站起身,准备离开了。 然而,步子还没迈出去,程妄便拉住了她的袖子,顺带挪了挪身子,柔声道:“坐到哥哥身边来。” 决绝 殷之遥望了眼他挪出的位置,单人沙发,没有多大的空间,这要坐下来,俩人就得挤在一起了。 她紧张地坐在程妄让出来的空间里,沙发松软,俩人挤在一起,腿都紧紧挨着。 如此近的距离之下,殷之遥能感觉到他的温和他身上若有若无的薄荷气息。 她的脸全红了,幸好周遭光线阴暗,看不出来。 程妄默了几分钟,忽然在她耳边:“哥哥好像有点醉了。” 似带了点撒娇的调子,说完也不等她反应,他便将脑袋搭在了她单薄瘦弱的肩膀,轻轻地搁着。 殷之遥全身紧,僵硬地挺直了身子,任由他脑袋搭在她的身上。 “能让哥哥靠下?” “可...可以。”殷之遥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嗓音好像都变了。 她轻咳了下,然后倚在沙发靠背,让他靠得更轻松舒服下。 程妄也放松了下来,闭上了眼睛。 殷之遥微微侧眸看他,玻璃灯昏暗的光影在他脸上浮动,眸子埋在深邃的眼廓里,仍旧能看到他的长睫毛。 她的脏扑通扑通快要跳脱了。 就在这时,殷之遥兜里的手机嗡嗡震动了下。 她小幅度地从包里摸出手机,打开微信,是室友李莎芸发来的消息。 李莎芸:“之之,你24号晚参加平安夜滑板社比赛吗吗?” 殷之遥:“会啊,我已经报名了。” 李莎芸:“就...我刚刚听到一个消息,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讲。” 殷之遥知道李莎芸是个直肠子,肚子里绝对装不住话,听到什么风吹草动肯定会第一时间跟室友分享。以即便她这样问,但不管殷之遥想不想听,她最后一定都会说。 殷之遥:“你说呗。” 要是不让她说,能把她给憋死。 李莎芸:“那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我刚刚听滑板社的学姐说,就跟你关系特别要好的陆宽学长,可能会跟你告白。” 殷之遥:“??” 不是吧! 陆宽是滑板社的学长,拉丁舞专业的,平衡性非常好,滑板水平一流,会玩不少花式。因此,殷之遥时常向他请教,他也很乐于帮助她和其他新入社的学弟学妹。 她一点都没看出来,陆宽学长对她... 李莎芸:“我也是听说的,反正社团里的学姐在传。” 殷之遥:“谣言吧。” 李莎芸:“不是吧,陆宽学长对你这么好,你该不会以为他只把你当朋友吧。” 殷之遥:“......” 李莎芸:“不是我说你,你这颜值条件,还想让男生跟你保持纯友谊,想什么呢?” 殷之遥正编辑着回复的话,忽然,耳畔传来一声轻笑。 她转头,看到靠在她肩上的程妄不知何时醒了,正跟她一起看着她的手机屏幕,不知道看了多久。 殷之遥连忙锁了屏幕,急道:“你窥屏!” 程妄扭开了脑袋,伸了个不明显的懒腰,问心无愧道:“嗯,窥了。” “过分。”殷之遥将手机揣进包里,闷声:“这是我的隐私。” “对不起,不是故意的。”程妄解释:“睁开眼就看到了。” 殷之遥对他生不起气来,于是大方地摆摆手:“算啦。” 俩人时无言,听乔正阳扯着嗓子鬼哭狼嚎地唱完了首歌。程妄揉了揉鼻翼,终于忍不住问道:“学校很多男生追你?” “没有很多。”殷之遥说完,默了默,又:“有些。” “有喜欢的?” 殷之遥看了他眼,见他这般云淡风轻,有些赌气地说:“全都喜欢。” “......” 他伸手轻拍了拍她的额:“胃口挺大。” 殷之遥撅着嘴,揉着脑门,说道:“对啊,以不知道选哪个才好。” “不喜欢乔正阳了?” “乔正阳也喜欢啊,都喜欢,不可以吗!” 程妄淡然一笑,脱口而出:“既然喜欢了这么多人,那喜欢哥哥吗?” 此言出,他和殷之遥的脏保持同频率疯狂地跳动了起来,为了掩饰眼神里的慌乱,他端起面前的玻璃杯喝了口,没想到里面装的竟然是白酒,他呛了下。 殷之遥连忙给他拍了拍背。 程妄忍着咳嗽,脸颊都胀红了。 生平第次这么失措。 “我才不喜欢你。”殷之遥一边给他拍着背,边说:“绝对-没有。” 听她这般笃定,程妄里有些不舒服,不再进行这个话题。 殷之遥像是生怕他胡思乱想似的,继续违地补充:“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喜欢乔正阳那样的傻大个...” 程妄又端起酒杯喝了口,面色渐沉,冷笑:“那就好。” 后半夜,乔正阳的生日宴会终于要散场了,在场大多数男孩都醉了,乔正阳自己也迷迷糊糊晕头转向,站在街头揽着殷之遥,说要送她回学校,结果差点把她带翻摔跤。 程妄牵走了殷之遥,说道:“我送她,你别管了。” 乔正阳看着程妄,稍许有些醋意:“你送?凭什么你送啊,她是我妹妹。” 程妄懒得理他,拉着殷之遥离开。 身后的乔正阳非常不甘地大喊:“喂,回来!你把我妹妹还给我!” 回去的路上,程妄的话变少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情不好。 凉凉的月色下,殷之遥走在前面,他跟在后面。 殷之遥见他不说话,回头望了他眼。寒凉的月色里,他皮肤镀了层皎白清冷的光。 “为什么不说话?”她问他。 “说什么。” “不知道,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程妄平静地“嗯”了声。 “为什么吗?” “因为我喜欢的那个女孩。”程妄抬起头,隔着两三米,遥遥望着她:“这么多年了,她还是不喜欢我。” 殷之遥恍然想起,次去古镇玩,程妄曾经说起过,他喜欢上了个女孩,但是她却喜欢别人。 她一直不愿意相信那个女孩真实存在,总觉得是程妄逗她玩,甚至辗转跟乔正阳、跟杜嘉颖他们都打听过,也没听说程妄身边有走得近的女生。 他再度提起来,殷之遥的也跟着悬了起来。 “这么久了,你...还喜欢她吗?”阵风过,她嗓音有些哑。 程妄凝望着她,眼底带了三分醉意,粲然一笑:“怎么可能不喜欢,无论多久,只要看到她,我的身体、我的...都好像不是我自己的了。” 听到他这般直白的告白,殷之遥胸腔里阵刺痛。 原来,他喜欢那个女孩这么深啊,她还像个傻子似的,直想着他。 她的手攥了攥自己的荷叶边袖角,说道:“那...你去追她啊。” “能追到吗?” 殷之遥强忍着酸涩的眼泪,对他说道:“不试试看怎么知道,你这么好,你追她,说不定她马就不喜欢别人了,就喜欢你了。” 程妄浅笑了下,手落到她肩膀,指尖挽起了她耳侧缕柔顺的发丝:“我这么好?” 殷之遥虽然极不愿意承认,不愿意让他去追那个女孩,但是她更不愿意看到他失落的模样。 他那么那么好,世间一切最珍贵、美好的,都应该是属于他的。 “哥哥,你跟她告白吧。”她攥住他的手腕,深呼吸,真诚地说:“哪怕只有百分之零点一的机会,总要试试看,不然会后悔辈子。” “是吗。”程妄眼底终于有了笑意,也有了光芒:“那我考虑下,选个好日子。” 听到他这样说,殷之遥越发觉得,小心脏都碎成玻璃渣了,什么“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个人的单箭头,哪有什么久长时。 “如果成功了,你记得告诉我。” 这样,她也好彻底死心。 “你会第一时间知道。” “嗯,那我回去了。”殷之遥说完转身,眼底已经盛满了水光,不敢回头,匆匆忙忙跑回了宿舍楼。 那晚,殷之遥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偷偷啜泣,脑子里回闪的全是这三年关于他的点点滴滴,每一次说话,每一次触碰,每一次他温柔看她的眼神... 那样的喜欢,仿佛在她的骨血里都烫了印痕,她要怎么才能把他忘了。 好难过。 ...... 平安夜的下午,程妄去了疗养院一趟。 经历了家族的变故,程老爷子的身体状况大不如前,每天都需要专人照顾。 程妄陪老爷子聊了会儿天,老爷子提出让程妄可以开始准备雅思考试了:“以你的水平,应该能考英国的名校。” 程妄略感惊讶:“爷爷,我没有出国的打算。” “不出国,你想做什么?给别人贴膜修手机?” “那只是我和明飞的创业项目,挣点外快。”程妄耐地解释:“我准备毕业之后这两年先亲身接触游戏软件行业,积累经验,等过两年...” 话音未落,程老爷子便打断了程妄:“没有资本,你就跟无数毕业的大学生样,只能给别人打工,你靠什么起家。” 程妄默了片刻,说道:“爷爷,抱歉,让您失望了。” “我失望?”程老爷子摇了摇头:“我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我还能怎么失望。” 他全部的血都用在培养程妄面,自小到大,都是按照最严格的要求去约束他,让他成为足够挑起家族重担的继承人。 “过去的事情不提了。”程老爷子摆摆手:“做错的事情要弥补,许家提出了条件,毕业之后,你去伦敦读书,届时在英国和许若彤结婚。” 程妄略感震惊:“什么?” “婚约没有作废,许家的姑娘在伦敦休养,你过去一边念书,边好好照顾她,也算是对她的补偿。许家欣赏你,有意想要培养你,不要再犯错了。” “我不认为我做错了什么。”程妄脸色微沉:“那件事...” 没等他说完,程老爷子拐杖打在了他的背:“你还还敢再提那件事,如果不是你帮着在网传播发酵,许家的姑娘能闹着自杀?” 程妄生生地受了这棍子,良久,他说道:“她害死了人,真相不能被埋进坟墓里,是她咎由自取,与人无尤。” 程老爷子嘴角泛起冷笑:“你觉得自己很正义,是吗。但正义的代价,就是你现在一无有。” “我不在乎。”程妄固执地说:“我不需要父辈的家业,我靠自己也能挣来想要的切。” “程妄,我以为你直是懂事且聪明的男孩。” 程妄隐隐地攥了攥拳头,沉声道:“爷爷,这么多年,我直都听您的话,按您的要求行事。唯独今天,我想要为自己活一次。” 程老爷子看着他,似明白了什么:“外面有喜欢的人了?” 程妄点了点头,真诚地说:“如果错过了她,我这生都不会好过。” 这句话,让程老爷子下有些动容,因为他在他漆黑的眼底看到了他的决心。 少年人陷入热恋,那就是山崩地裂都绝不回头的决然。 良久,他沉沉地叹息着,背过身去,说道:“你既有这个觉悟,来不管多难,自己承担。” “我会的。”程妄郑重地说完,离开了疗养院。 今年的圣诞没有下雪,天空中却飘着小雨,冷风阵阵,阴嗖嗖的冷。 华灯初,因为是节日的缘故,街堵车严重,程妄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晚八点了。 他顾不得什么,往无前地朝着殷之遥的学校狂奔而去。 告白 圣诞节的晚上,本来滑板社约好了在学生广场上举行比赛,奈何天黑之后竟然飘起了冷飕飕的小雨,所以只能临时换了场地,换到了空旷无人的活动楼大厅。 因为障碍物不够,比赛肯定是比不了了,社团的成员们便在大厅溜着滑板,自娱自乐。 殷之遥坐在楼梯边,身旁搁着程妄的滑板,抱着膝盖,心情就如同这天气一般,阴雨绵绵。 圣诞节不都是分外浪漫的吗,为什么今年她的圣诞节却这般沉郁。 那晚程妄的一番话,让她的心情糟糕到了极点,甚至开始觉得自己虚伪,明明都已经喜欢他到这般地步了,竟然还劝他去跟人家表白。 真是虚伪极了。 殷之遥泄气地打了自己的手臂一下,懊悔又难过。 恰是这时候,大厅的灯光骤然变暗,周遭陷入一片漆黑中,紧接着,正对面忽然亮起了烛光,有个英俊的男孩捧着花走了过来,恰是滑板社的社长,陆宽。 殷之遥心头一惊,忽然想起来,室友曾经提醒过她,今晚也许陆宽会有行动。 殷之遥心里一直装着事,竟然把这茬给忘了。 陆宽在周围同学们的起哄下,捧着花走到殷之遥面前,在众人的见证中,热忱地向她表白了—— “殷之遥,我一直都很喜欢你,每当你笑起来的时候,我的心都要融化了一般。我喜欢看你绘画、看你玩滑板、看你发呆...我也希望能一直一直地看着你,直到生命的尽头。” 这一番炽热的表白,让周遭女生捂着心口尖叫:“答应!答应!答应!” 殷之遥能从他的眼底看见真诚,就像她看程妄时的样子,那样热烈又那样隐忍。 喜欢一个人,真的是很累的一件事啊。如果能和一个喜欢自己的人在一起,也未尝不会感到幸福啊。 她也多么想要被人喜欢着,就像她喜欢程妄那样。 陆宽是条件很好的男孩,弹钢琴的样子很优雅、有能力、家境也不差。 也许,她应该要走出来了。 ...... 九点,程妄给殷之遥总算来了学校,在宿舍楼下给殷之遥打了电话:“下楼?” “诶?” “下来,找你有事。”程妄抬头,望着灯火通明的女生宿舍:“很重要的事。” “我不在宿舍呀,今晚社团有活动。”电话里,殷之遥的声音似乎很轻松。 程妄想起那日看到的信息,心情沉了沉,问道:“你在哪里?” “在活动中心门口,不是下雨了么,没带伞。” “等着。”程妄四下里望了望,看到有正在营业的校园超市,索性进去买了一把伞,然后朝着活动中心跑去。 活动中心还有几个同学在来回地溜着滑板,殷之遥也在其中,跟身边一个男生说着什么,脸上挂着笑意。 程妄全身都已经湿透了,站在活动中心玻璃门外,远远的望着她,一颗心逐渐沉了下去。 殷之遥见他过来,惊讶地问:“你今晚怎么来了?” 程妄又偏头望了眼刚刚和她讲话的男生,长相普通,但是个子挺高,看起来清清秀秀。 “下雨了。”程妄问牛答马:“今晚圣诞节。” “是啊,我们社团圣诞有活动,但是下雨,比赛都取消了。” “嗯。” 殷之遥见他全身都湿了,手里却还拿着一柄伞,急切道:“你带了伞怎么不打啊?感冒了怎么办!” 说完,她从包里摸出纸巾,踮起脚给他擦脸。 程妄攥住了她的手腕,凑近她耳畔,问道:“你答应了?” 湿热的风扫着殷之遥的耳畔,她感觉有些痒,往后退了退,不解地问:“答应什么?” “表白,你学长的。” “哦,那个啊。”殷之遥看着他,闷声说道:“那你先告诉我,你告白了没。” 程妄倚在屋檐廊柱边,平静地说:“我准备告白了。” “哦。”殷之遥心里有些憋屈,于是对他凶道:“那你去啊!” 他淡笑了一下:“她曾经说过,狗才喜欢我。怎么办,我不想让她变成出尔反尔的小狗狗。” 殷之遥反应了好久好久,像是被什么东西打通了任督二脉,一下子脑子里炸开了噼里啪啦的烟花。 他说的那个女孩,不会是她吧! 程妄仍旧笑着,昏暗的灯光下,他眼底泛着温柔的光。 “所以,很为难。”他说道:“她有喜欢的人,而且喜欢的人还不少,偏不喜欢我。” 然而,就在程妄转身的那一刻,殷之遥猛地转抓了他的衣角,咬着牙,轻轻地“汪”了一声。 程妄顿住脚步,忽然像是被戳中了笑点似的,回身使劲儿揉了揉她的脑袋:“狗妹,你太可爱了吧!” “你很烦!”殷之遥红着脸,越发生气地瞪他:“你到底说不说,不说我走了!” 程妄挡在她的身前,拿出一直藏在身后的一把小雏菊花束,花束被他保护得很好,即便他全身都湿透了,花瓣却没有沾染水珠。 “这么多年,哥哥没有喜欢过谁,也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他嗓音低醇,用极其温柔的嗓音娓娓地说:“分开之后,频繁地梦到你,发了疯一样想你,看到你的短信会高兴好几天...无数次编辑好了信息,但是又删掉,不敢打扰你。哥哥真的…想你。” 认真地听着他说完这些话,她的脑子木木的,一直以来希冀的幸福,来得太多太快,也太突然了,殷之遥有些不真实的感觉:“你...不会又是想让我当你的工具人吧。” 她鬼使神差地说出这句极其破坏气氛的话:“你是不是想用我来忘记那个女孩?” 没想到自己一番真诚的表白,竟然被她曲解成这样,程妄惩戒地拍拍她的头:“狗妹是听不懂人话了吗,要哥哥也学狗叫?” “那你学啊。” 她刚刚都学狗叫了,才不能这么轻易放过他呢。 程妄还是个挺要面子的人,见四下里没有人,终于顺从地“汪汪”叫了几声,还学得挺像。 殷之遥终于笑了起来,好奇地问:“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说,哥哥真的好喜欢你,能不能给哥哥一个机会,当你的男朋友?” 直到此刻,殷之遥才终于回过神来,喜悦而甜蜜的情绪快要把她的胸腔占满了。 见她羞涩不言,程妄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有喜欢的人,我大概也不是你喜欢的类型。” 殷之遥诧异地望向他,听他继续说:“正如你所说的那样,不管机会多么渺茫,哥哥总要试试看,不然,也许这一生都不会再好了。” “哪有这么绝对,一生还长着呢。” 他将她稍稍拉近了些,温柔地替她挽起了鬓间的一缕发丝,附在她耳畔,柔声道:“一生是很长,但是没有你的一生,对我而言,才是最漫长的折磨。” 殷之遥需要很强的意志力,才不会在此时此刻听到他说这样的话而不至于兴奋过头晕厥过去。 她已经习惯了逃避,习惯了伪装,习惯了躲藏...竟然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去接受。 程妄还以为,她真的不喜欢他呢! 殷之遥看着他的英俊的脸庞和缱绻的眼神,决定继续伪装下去:“刚刚陆宽学长给我表白来着,我拒绝了,因为我不喜欢他送的花,我不喜欢玫瑰。” 她低头看了眼程妄手中的花束:“小雏菊...还行。” “嗯?” “看在小雏菊的份上,我可以勉强答应你交往哦。”殷之遥心脏砰砰直跳,颤声道:“就...试用期,看看合不合适。” 程妄眼底笑意晕染开来,带了几分喜色:“这么熟,你还要给哥哥定试用期?” 殷之遥把握了主动权,说道:“我是很受欢迎的!” 程妄点头表示赞同:“我们家狗妹一直都很棒。” 殷之遥听他这话,竟然还有几分家长老师鼓励和夸赞的意思,她撇嘴道:“谁是你家的啦。” “刚刚的话,我可以认为狗妹已经答应我了吗。” 她赶紧补充:“只是试用!” “好,试用。”程妄顺着她的话,耐心地问:“试用期的男朋友,算男朋友吗?” 殷之遥想了想,终于还是羞着脸点了点头。 算吧。 程妄笑了起来,撑起了伞,说道:“试用期的第一件事,先送女朋友回宿舍。” 殷之遥抱着滑板,走到他身边,和他一起走进了雨中。 雨滴变小了些,淅淅沥沥地打在伞蓬外,程妄顺势接过了她手中的滑板,单手提着,说道:“你跟我靠近些,伞小了。” “哦。”她默默地靠他更近了些。 他顺势将温和的手掌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将他护在自己怀中,宛如街上任何一对亲密的情侣一样。 殷之遥身形微颤了一下,兴奋又紧张,下意识地咬了咬唇,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这样的情景,真的好像只会在梦里出现呢。 “啊,差点忘了,问个事。” 殷之遥好奇地望向他:“问什么啊。” 程妄眸子下移,柔和地望着他,浅笑道:“你喜欢我吗?” 殷之遥:...... 她避开这个问题,说道:“不是都答应了吗,还问这个问题。” “那就是喜欢了。” “我可没这么说。” 程妄挑眉:“总不能真的只是喜欢我送你的花吧。” “为什么不能。”殷之遥看着手里的小雏菊:“我就喜欢这束花。” “行。”程妄将她朝自己身边揽了揽:“哥哥不急,实习期好好表现,争取早日转正。” 殷之遥也笑了起来:“加油哦。” 宿舍楼下,程妄停下脚步,滑板递给了殷之遥:“如果有时间给我打电话,我陪你联系。” “不用了,你这么忙,我在社团也有很多朋友,可以一起玩。” 程妄听到这话,忽然间将小姑娘拉近了自己,手捧着她背上的蝴蝶骨。 这个动作极有压迫性,殷之遥整个人便贴在了他的怀里,不自觉地微微踮了脚。 “虽然只是试用期,但哥哥也算是你正式的男朋友,如果随便拈花惹草,哥哥会生气。” 他嗓音略带着不满,说实话,殷之遥平时看惯了他温柔微笑的样子,这威胁的模样真挺有男人味。 殷之遥才是吃软不吃硬的人,故意说道:“我就拈花惹草,试用期的男朋友才管不着呢!” 程妄捧住了小姑娘的脑袋,忽然覆了上来,只在离她嫣红的唇只有分寸之距的时候,停下来。 殷之遥呼吸都要骤停了!眼睁睁看着他放大的神仙颜值。 他嘴角勾了勾,只差几毫米便要吻上她了:“管不管得着,姑且试试看。” 嗓音低沉而性感。 那一刻,殷之遥真的觉得,拈什么花、惹什么草,这世间的“花花草草”在程妄这妖精面前,都是渣渣! 终章 殷之遥不能不承认,自己对程妄的渴望,其实从很早以前就有了,甚至在脑中模拟过无数次和他接吻的场景,在公园的长凳上、在幽暗的电影院里、在人来人往的街头...温柔而浪漫的亲吻。 可是当着一切真的发生的时候,殷之遥没想到,她内心所涌动的情潮,比温柔和浪漫,要汹涌澎湃得多。 那日之后,程妄便进入了工作转正的时期,开始变得忙碌起来。 两个人见面的时间很少,即便见了,也只是匆匆地一起吃个晚饭,他便要回去加班了。 殷之遥知道他很努力,所以她也丝毫没有松懈,每天都泡在画室里。 她的绘画是极有天赋,又很努力,因此也得到了学院老师们的青眼,时常推荐她的画作参加画展。 金子无论任何时候都不会被掩盖光芒,在大三的时候,殷之遥已经成为了圈子里最年轻、最有潜力的青年画家。 一切似乎都在慢慢地变好,看着宿舍桌柜上一个又一个奖杯和证书,殷之遥似乎觉得,自己也开始慢慢地配得上他了。 她全部的努力,就是为了能够站在他的身边,和他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在殷之遥心目中,程妄从来都是裹着一层神圣的光环,可望而不可即。他骄傲且自尊,优秀得让她眼底万物都显得黯然。 直到有一日,导师带殷之遥去世纪城饭店吃饭,她中途离席去洗手间,回来的时候经过一个包间门口的时候,却听到了程妄的声音。 嘈杂的人声中,她敏感地捕捉到了他特殊的声线。他似乎在笑,笑着说一些客套的话。 殷之遥透过门缝,看到他西装革履,正在给公司的领导敬酒,笑容仍旧温煦谦和,却不复当初的张扬如少年。 后来有领导借着酒劲训斥了他几句,他也默然接受,并且多喝了几杯。 殷之遥的心感觉像是被针尖刺中一般,她能从他的眼神中看到压抑和忍耐。 程妄从来没有对殷之遥说起过这些,她以为他的工作很顺利,每个月能拿到高额的薪酬,做出来的游戏软件也是大受欢迎。 他总是说,现在要累积经验以待来日。 她没有想到,当初那个张扬恣肆的滑板少年,有朝一日也会这般西装革履地与人交际应酬,脸上挂着不属于自己的微笑,做着这些不喜欢的事。 她恍然间想起了他曾经说过的话,长大了,快乐就消失了。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程妄从来没显露过这样任何不开心的情绪。 殷之遥一直以为,一切都会好起来。 * 饭局之后,殷之遥没有跟着老师们回去,而是一直呆在酒店大厅的角落,等着程妄的结束。 很快,程妄公司的领导们走出了大厅,殷之遥连忙躲在柱子后面,避免被他察觉。 一行人走出了酒店,程妄将领导们送上车之后,独自在马路边站了会儿,吹了吹凉风。 忽然间,腹中一阵翻涌,他扶着路灯直接在路口干呕了起来。 殷之遥见状,连忙想要上前,但是走了两步之后,终究还是忍下心,重新退回柱子后面。 程妄干呕了一阵子,吐了些酒水,似乎舒服了很多,脱了西服拿在手上,穿着单薄的衬衣,走在寒凉的街道旁。 殷之遥的心脏一阵阵地抽搐着。 程妄时不时会和她谈到未来的目标,说程家在他手里,肯定能东山再起。 她迷恋地看着他眼底的光芒,也曾经开玩笑,将过去谢渊曾经对她说过的话,送给程妄:“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然而,程妄却摸着她的脑袋,笑着说:“应该是,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是啊,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多么壮阔而浪漫,他给了她最期许浪漫的未来,却独自承受着现实最不堪的磋磨。 殷之遥本来想跟着他,将他送回家。却没想到,手机响了起来,程妄竟给她打了电话。 殷之遥远远跟在他身后,接了电话,柔声道:“程妄哥。” “睡了?”他嗓音听起来略哑,但情绪却还正常。 “没。”殷之遥撒了个小谎:“刚从画室出来,正要回寝室,哥哥你呢。” “我也刚从饭店出来,新上的游戏顾客反馈很好,领导给我办了庆功宴。” 殷之遥眼睛略有些湿润,她知道他总是会说这些让她安心,她竟然真的以为他的工作一切顺利。 “恭喜哥哥。”她强忍着翻涌的情绪,说道:“我也注册了哥哥的游戏,真的很好玩,我还充了一百块钱。” 程妄:“傻不傻,你跟男朋友说,要什么装备,男朋友送你。” “那我...以后就知道了。” 殷之遥已经开始很轻微的哽咽,但是程妄带着醉意,竟没有听出来。 他走在凄风冷寂的街头,笑着说道:“没什么事,就是...忽然有点想你,想听听你的声音。” “嗯。”她捂着嘴:“我很好,就要睡了。” “晚安。” “晚安,哥哥。” ...... 殷之遥一直送程妄回了他住的小区。 程家破产之后,绝大部分资产都抵押偿还了银行的债务,这套小房子,是他工作之后用积攒的钱交的首付,虽然房子不大,但是很温馨。 她在小区门口站了会儿,准备离开,却又有些放心不下,再度给他打了一个电话,想要询问他到家没有。 然而这一次,电话很久都没人接。 殷之遥打了两遍,都没有人接听。她挂断电话之后,匆匆地进了小区。 保安认识见到是熟面孔,因此也没有多问,便放她进去了。殷之遥步履匆匆地进了单元楼。 18楼电梯门打开,殷之遥走了出去,却发现程妄连门都没有进去,靠坐在墙边,似乎睡着了。 因为有人过来,感应灯光闪了一下,程妄眼睛被晃了晃,下意识地抬手,模模糊糊间看到女孩的倩影,还以为自己身处梦中。 “狗妹...” 殷之遥走到他面前,抱着膝盖蹲了下来,忍着眼中的酸涩之意,心疼地用袖子擦了擦他的嘴角:“笨蛋,明明不会喝酒,还喝这么多。” 程妄眼底有迷离的水光,带了点欲,对她浅浅勾唇:“老子完了,连梦里都是你...” “密码是多少?”殷之遥起身要打开密码锁。 程妄却说道:“忘了。” “怎么能忘呢!”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坐在这儿。” 殷之遥有点无语,这家伙,喝醉了都还没忘和她拌嘴。 他不记得密码,只能挨个去试,先试了他的生日,又试了自己的生日,结果自己的生日中了。 她将程妄扶了起来,进了屋。 却没想到,门刚关上,程妄便将她抵在了玄关处,炽热的吻跟着落了下来。 殷之遥猝不及防,被迫承受着他的重压,背部抵在玄关转角位置,有些疼。 尽管他喝醉了,却还是很贴心地将手伸过来,环在她的腰后,替她挡住了转角的尖锐,同时轻轻一提,使她整个人迎了上来。 殷之遥睫毛微颤,脑子都懵了。 这一个吻带着微醺的酒意,很热烈,他细细密密地咬着,极致的温柔中又带了些控制不住的粗鲁... 殷之遥感觉到他的失控,试图挣扎,但是他抵靠着她,手也把控着她的柔弱的身体,丝毫挣脱不得。 “忍了...很久了。”他气息炽热,说道:“既然是在梦里,哥哥就不客气了。” 说完,意料不到的动作落了下来。 殷之遥猛地瞪大眼睛,感觉脊梁骨一个激灵,全身都酥软了。 她唇齿用了力,使劲咬了他一下。 轻微的疼痛似乎终于让他清醒了些,稍稍移开了,手臂打开了墙边的灯。 看到小姑娘绯红的脸颊,眼底带着湿漉漉的泪光,怨怼看着他,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她的唇,还带着嫣红的水色,分外诱人。 程妄实在忍不住,又很禽兽地亲了上去。这一次,温柔了很多,像是安抚,又像是道歉。 “你怎么来了。”呼吸间,他捧着她的小脸蛋,轻柔地问:“跟做梦似的。” 殷之遥想到方才的情景,踮起脚主动回吻了他一下,说道:“就...忽然很想你,就过来看看你。” “想我?”他漂亮的桃花眼微勾了勾:“为什么想我?” 殷之遥终于伸出手,环着他的腰,很用力地抱住了他:“因为,我真的好喜欢你,从你还不知道的时候开始,就偷偷地喜欢你。” “我也想能变成你很喜欢的人,这样在你失落不开心的时候,我就能第一时间赶到你身边,陪着你,让你开心起来。” “程妄,我真的好喜欢你,比你喜欢我更喜欢你。。” 其实很久以后,程妄还以为那晚是一个梦,一个值得放在心底珍藏一生的梦。 在他进入了她的世界、灵魂两相契合间,原本以为周遭平庸凡俗的一切际遇,顿时都变得生趣盎然。 梦境里清风明月、山花遍野,满天星尘都坠落在了她的眼中。 * 程妄醒过来的时候,女孩不在他身边,他稍稍起身,却看到她坐在飘窗边,身上穿着他的白衬衣,衬衣不长不短,恰好掩着她白皙修长的腿。 阳光透过白色的纱帘照射进来,勾勒着她轮廓的侧影,美极了。 她坐在飘窗垫上,手里拎着一只铅笔,一个本子,一边打量着他,一边在本子上涂鸦描绘着,似在给他画像。 他稍稍眯了眯眼睛,又看了看自己不着一物的上身,问道:“你在画什么?” “画你啊,像吗?”殷之遥给他展示了自己随笔的涂鸦。 程妄起身走过来,拎过了她手中的画纸,看到她画的是他酣睡时的模样,上半身的样子半遮半掩,隐隐能见流畅的肌肉线条,很是诱人。 他用小本子拍了拍殷之遥的脑袋:“我在你眼里,就是这个样子?” 殷之遥粲然一笑,也带了几分轻佻,伸手勾着他的脖颈:“你在我眼里,远远不止这个样子。” 程妄顺势抱住了她:“哥哥什么都让你看到了,有些情况...是不是也应该让哥哥看看。” 殷之遥惊叫着挣扎,两个人打打闹闹地在床上滚做一团。 昨天晚上的意犹未尽,尽数弥补了。 * 在殷之遥大四的哪一年,谢渊出狱了。 程妄和殷之遥俩人去接了他。得知他们在一起的事情,谢渊并没有感到意外。 在看守所的门口,殷之遥拉他上车,他停驻着脚步,迟疑了很久,终于说出了那句迟来的:“对不起。” 对不起,为过去的种种... 其实,对于殷之遥而言,自己的父亲确乎因他而死,但他也是受害者,并且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过去的孰是孰非,其实早已经算不清楚了。 算不清楚,索性就不算了。 回去的路上,程妄询问谢渊有没有什么打算。 谢渊只说还没有想好。 “如果没想好,可以来我的公司。”程妄向他投来了橄榄枝。 这两年,程妄和几个朋友以他们研发出来的一款热门手游为依托,创办了自己的游戏公司,虽然公司小,但是运营得很不错,前景非常可观。 本来殷之遥以为谢渊会拒绝程妄的邀约,却没想到,他竟然答应了:“好,我来,但是很多东西不太了解,你需要跟我说清楚。” “没问题,我相信你的学习能力。” 殷之遥本来以为谢渊会拒绝,他是个很骄傲的男人。任何时候,他不需要别人的同情和怜悯。 她体贴地说:“贱哥,如果你不愿意也没关系,没有必要因为我...” “我想留在你身边。”谢渊打断了她的话,以非常平静的语气,说道:“弥补我失去的这三年。” 看着最心爱的妹妹长大,嫁人,拥有可爱的宝宝,然后幸福的老去... 他的人生,就算圆满了。 程妄将谢渊送到了家门口,下车从后备箱给他拿了行李。 离开的时候,一直沉默的谢渊,望着车里的女孩,终于开口,对程妄说道:“好好对她,她喜欢你很久了。” 很久很久了。 程妄郑重地点头,浅笑道:“我也是。” 我也喜欢她,很久很久了。 ...... 毕业典礼上,殷之遥拿到了优秀毕业生的荣誉证书。 四年大学顺利毕业,乔正阳,还有杜嘉颖,甚至谢渊,都来参加了她的毕业典礼。 不过程妄一直没有到,殷之遥本来想给他发一条信息,不过想着或许公司的事情或许很繁忙,便没有催他。 两个人的相处不同于一个人的暗恋,她本来以为仗着他的喜欢,大约也可以像恋爱中绝大多数女孩那样,任性和放肆。 但事实上,殷之遥做不到这一点,更多的时候,她只是装得很任性罢了。 她愿意理解他,并且默默为他提供最多的支持。 乔正阳拉着殷之遥合拍了不少照片,最后还把她的学士帽拐了去,给自己戴着,再过一把毕业生的瘾。 殷之遥好不容易甩开了乔正阳,走出大礼堂。 温煦的阳光暖意融融地照着她的脸,她眯起眼睛,不远处的香樟树下,少年穿着枫叶红的休闲t恤,脚边放着两个滑板,遥遥地冲她扬了扬手。 一如少年时的模样。 殷之遥小跑着过去,程妄将一个滑板踢到她的脚边,说道:“哥哥陪你玩一会儿。” 殷之遥笑着说:“我毕业啦,长大就不玩了。” 程妄挑眉:“谁说你长大了?” 殷之遥指了指自己这一身的学士服,说道:“毕业典礼之后,我就是真正的大人了。” “在哥哥眼底,狗妹永远是十八岁的小屁孩。” 程妄踏上了滑板,围着小姑娘兜了一圈,背着手滑远了去:“小鬼,追上我。” 殷之遥赶紧踏上滑板追上他,两个人在树影斑驳的林荫路边一前一后地兜着风。 殷之遥看着前方少年张扬恣肆的身影,恍惚间又回到了高中时代。 在最喜欢他的时候,殷之遥无比希冀着能够快些长大。 而和他在一起之后,她才明白,在真正爱你的人眼中,你永远都不会长大。 正如此时此刻,她看他的时候,仍旧只是把他当成年少时期那个任性狂妄的少年。 程妄踩停了滑板,回身等她来到他身边,然后牵起她的手,一起走出了校园。 今天的阳光很美,风很温柔,树影摇晃,沙沙作响。 她知道自己大概永远都不会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