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仇冥王》 楔子 儿童之家的大门外,三个小小的身子紧紧拥抱在一起。 他们抱得那么紧、那么用力,谁都不愿先放开自己的双手。浓浓的依依不舍之情,清楚地写在三张小巧灵秀的脸蛋上,离别的泪水早已沾湿衣襟。 “别哭了。”身为大哥的丁奕熙率先松开双手,用手背替妹妹们擦拭泪水。 “哥哥、姐姐……我不要走!我们不要分开……好不好……”只有五岁的小妹丁奕茹仍抽抽噎噎地哭个不停,童稚的声早已哭得沙哑不清。 二妹丁奕心则懂事多了,咬着下唇默默落泪,忍耐着即将分别的伤心与不舍。 “现在还不行。”丁奕熙用力吸着鼻子,强忍着男儿泪。“但是总有一天,哥哥一定会去接你们,然后我们一起生活,永远都不再分开。” “真的吗?”丁奕茹终于停下来不再哭闹,天真的眼瞳流露出渴望。而丁奕心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同样充满期盼。 “当然是真的。”面对妹妹们的炽热目光,丁奕熙坚定的许下诺言。“我们来打勾勾。” 三个小小的头颅靠拢贴额,三只小指头勾在一起,诚心地许下愿望。 第一章 一个月前,丁氏夫妇遇上交通意外不幸丧生,留下三名十岁不到的年幼儿女,在没有任何亲友能够照顾收养之下,丁家三兄妹最终入住儿童之家。 想不到只是短短一个月,他们便要分开了。七岁与五岁的妹妹分别被不同的家庭收养,只剩下八岁的丁奕熙仍留在儿童之家。 目送妹妹们离去,孤伶伶呆站在儿童之家大门的丁奕熙,小小的拳头紧紧包覆住一条心形坠子的项炼,坠子里放了一张他们家的合照,那是他现在唯一仅有的宝物了。 丁奕熙用力握紧拳头,暗暗在心里祈求,请天国的爸爸、妈妈保佑妹妹们,一定要让她们过得幸福快乐,不会受到任何欺负。 “你就是丁奕熙吗?”一道沧桑沉稳的老迈声音突地传来。 丁奕熙用力擦拭红肿的眼睛,挺直瘦小的胸膛迎向陌生人。 眼前的老翁虽然瘦骨嶙峋却精神矍烁,身穿一袭黑色唐装长袍,白眉白须,泛银的白发编成一条长长辫子。 老人活似古装武侠片中的扮相,让丁奕熙睁大惊奇的眼睛,一时间忘了回答。 一手放在背后,一手抚摸下巴的白胡子,老人精锐睿智的眼眸上下打量着小男孩。骨架瘦削的小身子紧绷,苍白俊秀的稚气脸孔满是傲气,黑漆炯亮的眼瞳流露出坚韧不屈的早熟个性,是个难得的人才,这块未经琢磨纯净的璞玉,日后会是个不得了的男人! “丁奕熙,你想要变得强壮,用自己的双手来守护重要的人吗?”老爷爷表情正经又严肃,仿佛说话的对象是一个成年男子,而非八岁的小男生。 虽然并不完全明白老爷爷的意思,但丁奕熙抓到一个重点,便毫不犹豫地大声回答。“想!我要赶快长大、赶快变强壮。”清脆的童音嘹亮有力。 “很好。”老爷爷满意地颔首。“如果你愿意的话,老爷爷可以帮助你变强,但你要答应老爷爷一个事情。” 丁奕熙眨动大眼睛思考,经历了生离死别、家破人亡的巨变后,他已经不再是一个无忧无愁的天真小男孩,过去八年来的幸福快乐,已随着双亲的离世而灰飞烟灭。 现实让丁奕熙在这一个月里急速成长,为了保护亲人而变得坚强懂事。他学会察言观色,懂得提防大人们伪善的嘴脸,知道世界上没有不劳而获的事情,更明白了没有人会无条件对你好。 不过丁奕熙感觉眼前的老人并不像是那种坏心眼的大人,于是不再多想。“只要能让我长大强壮,不管什么事情我都愿意答应。” “好!老爷爷有一个需要守护的人,我想把她交给你,由你来代替老爷爷照顾她、爱护她一生一世,你可愿意承担这个责任?”老爷爷睨着那双清澄眼瞳。 好像很艰难喔!他可以办到吗? 丁奕熙不禁皱起眉头,一副小大人的模样。“那是老爷爷很重要的人吗?” “她是我的宝贝,是这世上唯一的至亲。”老爷爷凛容倏地柔和起来,泛起一个和蔼的笑容。 想要好好保护亲人的心情,丁奕熙比谁都要明白,原来老爷爷和他一样。 “嗯,我一定会替老爷爷办到,我绝对会守护老爷爷最重要的人。”丁奕熙非常用力地点头,做出这个影响他一生的承诺。 “好,从今以后,你就是武家的人。”老爷爷朝着他托付一切希望的小男孩伸出手。 武家?原来老爷爷姓武。丁奕熙盯着那只枯瘦的手,迟疑地伸出自己的小手,却意外察觉老爷爷的手出奇地温暖有力…… 嘟嘟──嘟嘟── 闹钟的时针指向五,准时发出嘟嘟的闹铃声,把仍蜷缩熟睡的小人儿唤醒。 瘦小的身体在被子下挣扎着爬起来,却赫然发现手臂被一双小手紧紧抓牢。 丁奕熙一骨碌地坐起来,揉一揉睡眼惺忪的眼睛,一脸茫然地看着身旁酣睡的小女孩出神。 是奕心,还是奕茹? 犹记得刚进儿童之家时,由于害怕陌生环境及不习惯的关系,小妹奕茹总是哭个不停,不肯离开他和奕心身边半步,所以他们三兄妹常常偷偷抱在一起睡觉,不过他现在已经不在儿童之家了。 渐渐清醒过来,慢慢回想起刚才的梦境,是他与妹妹们分离、初次邂逅武爷爷时的情境。他进到武家已有三个月,身旁的小女孩正是武爷爷唯一的孙女武静,那个他答应守护一生的小女孩。 丁奕熙轻轻拨开武静脸上的发丝,她恬静的睡容宛如小天使,和他第一次见面时的泪人儿大相迳庭。他不禁回忆起武爷爷领养他的那一天…… “奕熙,到了,这就是武家,是你今后的家。” 一直默默跟着武爷爷身后的丁奕熙伫足,抬头随即看见一个偌大的匾额,斗大的三个金漆大字“武道馆”气势磅礴。 这个全然陌生的世界就是他将要肩负的责任,可是他真的有能力承担、强壮得足以去撑起整个武家吗?他没有半点自信。 在回武家的车程上,武爷爷简单地把武家的情况告诉丁奕熙。 武家是个拥有百年悠久历史的武术世家,自创的武家拳更在武术界享誉盛名。开设武馆授徒并把中华武术发扬光大,一直是武家代代相承、致力不懈的祖训,武爷爷便是“武道馆”的第四代传人。 可惜武爷爷还没来得及把武家传给儿子,儿子与儿媳即车祸意外身亡,留下年仅六岁的小孙女武静,成为武家唯一的血脉与继承人。 因此,武爷爷才会收养丁奕熙,打算亲自栽培丁奕熙成为一流的武术高手,并把孙女许配给他,让他们一起继承、守护武家。 武家大门开启,再无退路,丁奕熙昂首挺胸迈步,跨进一个全新的世界里,接受他未知的人生与挑战。 武家大宅占地逾万坪,设计类似四合院,中央位置是偌大的习武道场,道馆正面墙壁上悬挂着一个显目的毛笔大字,雄浑苍劲、笔力万钧书写的“武”字,正是出自第一代传人之手。 逾百年历史的大宅古色古香,一砖一瓦都是历史的见证,虽然经历了不少修葺改建,加入许多现代化的先进设备与家具,不过至今仍然保留了原貌。 “师父。”早已站在大厅恭候多时的泉叔,是武爷爷的入室大弟子兼总管。年约四十的泉叔自小拜在武家门下,与武静的父亲一同长大,是个严肃硬朗的铁汉。 “阿泉,小静人在哪儿?”武爷爷一直把泉叔当成儿子看待,十分器重他。 泉叔还没来得及回话,一个小小的身影突然窜出,直接扑倒在武爷爷脚下,一手抱住老人的双腿,一手仍抓紧小熊布偶。 小小人儿嘴里不停叫嚷着。“爷爷!爷爷!” “小姐。”跟着气喘吁吁追出来的中年妇人是泉叔的妻子,同时也是武家的管家。 自从儿子与儿媳过世后,武家上下的大小琐碎事务,全靠泉叔夫妇分担帮忙。 “小静。”武爷爷一把抱起小孙女,赫然发现小人儿泪眼汪汪,好不可怜。“怎么又哭了,你不是跟爷爷说好,不再哭了吗?” “爷爷不要丢下小静……我不哭……我会听爷爷的话……我会很乖……”武静的一双小手忙个不停,可是任她如何拭抹小脸的泪水,却一样徒劳无功。 自从知道爸爸、妈妈不会再回来后,武静常常偷偷哭泣,非常害怕爷爷也会突然离她而去,剩下她孤伶伶的一个人。 “好了,不要再哭了!身为武家的人,不能轻易流泪,知道吗?”看见孙女伤心难过的模样,武爷爷岂会不心疼。 “我、我知道……”武静仍是抽抽噎噎,用力吸了吸鼻子,努力止住眼泪。 慈爱地拭去孙女的泪水,武爷爷将她放了下来,朝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丁奕熙招手。 “小静,这位是熙哥哥,他比你大两岁,从今天起就是咱们武家的人,也是你未来的丈夫。”武爷爷轻抚孙女的发顶,缓缓地细心介绍。“从今以后,他会一直待在你身边,陪伴你、保护你,等你长大就会成为他的新娘子,你们要相亲相爱地永远在一起。” 武静用手揉了揉黑白分明的大眼,好奇地看着眼前斯文瘦弱的高个子男孩,虽然并不感到讨厌,但她不要成为别人的新娘子。 “不要!我不要!小静只要和爷爷永远在一起!”紧紧把小熊布偶抱在胸前,武静转身躲到爷爷身后,抓住爷爷的裤管猛摇头。 想不到小女娃会闹别扭,大人们显得有点尴尬,而丁奕熙的表情虽然努力维持不变,但幼小的心灵和自尊还是受伤了。 武爷爷蹲低身,面对倔强的孙女循循善诱道:“小静,熙哥哥和你一样,父母都去了天国不会再回来,所以爷爷才希望你们能相亲相爱、互相扶持,你懂吗?” 听到天国两个字,武静的眼睛睁得如铜铃大,然后一张小脸黯了下来,眼眶又迅速盈满泪水,雾气氤氲的眼转向丁奕熙,一改刚才避之唯恐不及的态度,她主动走向前,对他伸出一只小手。 睨着悬浮在半空中的圆润小手,丁奕熙犹豫地打量小小泪人儿,及肩的黑发柔软亮滑,额前的浏海微乱,圆圆白胖的小脸非常可爱,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澄澈如镜,正率真地反映出她的同情与难过。 丁奕熙缓缓握住她伸出来的小手,单脚屈膝半跪在她面前,两张稚气的小脸彼此凝望,武静倏地抽回小手,轻抚他的头发,童稚的安慰话语说得天真又直率。 “熙哥哥,你要坚强,不要哭,不要伤心难过,小静会一直陪着你,不会让你孤伶伶一个人。如果你觉得寂寞的话,我可以把小熊先生借给你,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都可以告诉他哦!” 满面错愕的丁奕熙盯着冲他咧嘴而笑的武静,她那天真可爱的模样犹如天使。接过她递来的小熊布偶,瞧她刚才一直不肯离手,这应该是她最心爱的宝贝了。 一股温柔暖烘的感觉,让他的心一悸,丁奕熙非常高兴,欣然接受她主动伸出的援手与感情。 “谢谢你,小静。”丁奕熙回她一个温柔的笑容,并暗暗在心里起誓,不管未来如何,他都会尽力守护这个小天使,不让她受半点伤害。 这个晚上,是丁奕熙入住武家的第一个晚上,刚整理好行李,打算上床就寝之际,一个小小身影蓦然出现。 身穿可爱的卡通睡衣,赤裸着一双小巧洁净的脚丫子,武静抱着小熊布偶,腼腆地站在门外,一双大眼睛四处飘移却不敢贸然进去。 “怎么了,找我有事吗?”丁奕熙走向她。 武静紧张地抓紧布偶,怯怯地抬头,小声道:“熙哥哥,你一个人会不会很不习惯?小静可以陪你一起睡哦!” 这个小女娃,明明需要人陪伴的是她自己,却反过来问他要不要人陪。不过她那个可怜兮兮的渴望眼神,感觉很像小妹奕茹,非常惹人怜爱,令他不忍拒绝。 “好啊!”丁奕熙莞尔一笑,退一步让她走进房间。 回以一记甜美笑容,武静一进房,立即连忙爬上床,两个小人儿挤在宽敞的单人床上。虽然彼此才刚认识,但两个小孩完全没有隔阂疏离感,应是同病相怜的关系吧! “小静一个人会害怕,睡不着吗?”其实习惯了与妹妹们一起睡,落单的丁奕熙还真感到有点寂寞。 “不会,爷爷说小静已经长大,以后都要自己一个人睡。”虽然她摇头否认,但那张楚楚可怜的小脸已经出卖了她。“不过我有小熊先生陪,所以我不怕。” 丁奕熙把她的逞强看在眼底。“小熊先生是你最宝贝的玩具吗?” “小熊先生是小静的好朋友,在我出生时就已经陪伴在身边。”武静兴高采烈地举高布偶给他看。“妈妈说我小时候常常不肯睡觉,哭个不停,但是只要有小熊先生在,我就不会再哭闹,会乖乖睡觉了。” 可以看得出来,痕迹斑斑的布偶经历了不少风霜,不过仍被保存得很好。 丁奕熙轻拍小熊的头顶赞扬道:“小熊先生真棒。” “爸爸、妈妈去了天国以后,也只有小熊先生陪我了。”她本来高兴的表情一下子黯淡下来。 “不止哦!小静还有个很疼爱你的武爷爷。”他提醒。 “嗯,爷爷是小静唯一的亲人了。”她用力点头,眨动着好奇的无邪大眼。“熙哥哥呢?你已经没有亲人了吗?” 丁奕熙翻身俯卧在床上,双手托着下巴,仰望窗外的一轮明月,突然非常挂念妹妹们。“不,我还有两个妹妹,不过现在分开了,我们被不同的家庭收养。” “为什么你们要分开?不能在一起吗?”她的小脑袋瓜想不透。 他歪着头,想了想后才回答。“因为我现在还不够强壮,不能好好照顾她们,所以只能分开,不过等我长大成人后,我一定会把她们接回来一起住。” “熙哥哥是不是变成大人后,就会去找妹妹们不再回来?”武静睁大眼,恐惧地伸出一只小手,紧抓住他的睡衣不放。“你会离开这里,不要小静吗?” 丁奕熙侧身躺下来,拉住她的手保证。“不会,我不会离开武家,我答应过武爷爷会永远陪伴、照顾你,为了能够好好守护你,我一定要快点长大,变得更加强壮。” “真的吗?你不会丢下小静?永远都不会离开这里吗?”父母离世的阴影,教她终日惶恐不安。 “没错,我丁奕熙发誓,永远都不会离开武家,会终生守护武静。”丁奕熙举手起誓,他是心甘情愿、发自内心想要永远保护她。 她听了笑逐颜开,绽开一抹纯真灿烂的笑容。“小静也要变强,要和熙哥哥一起守护武家。” “好,我们约定,一起长大变强,永远都不分离。”丁奕熙朝她伸出小指。 两只小小的指头打着勾勾,异口同声说:“打了勾勾,谁都不能反悔,反悔的人是乌龟……” 天还未吐白,世界仍在一片浑沌黑暗中,丁奕熙把小熊布偶安放在武静身边,小心翼翼地替她拉好被子,然后蹑手蹑脚下床。 他每天都比别人早起,总是第一个到达道场。丁奕熙非常勤于练武,从不敢怠慢偷懒,因为他知道自己起步太迟,所以一定要比别人更加努力锻炼,才能迎头赶上,弥补失去的时间与差距。 虽然只有短短的三个月时间,他却感觉到自己渐渐强壮起来,瘦弱的手臂变得有力,笨拙的身体变得灵活,全身筋骨舒活畅通。 他开始有自信,相信自己可以变得强大,有能力去保护重要的人,实践他许下的诺言──那个他与武静一起许下的承诺。 就这样,丁奕熙正式成为武家的养子,展开崭新的人生。 他积极熟习武家的生活,很快便融入其中,与武静的感情更是一日千里。 看见小俩口相处融洽,丁奕熙远比想像中来得更出色,武爷爷是看在眼里,乐在心头。 丁奕熙不只天资聪颖、个性温柔敦厚,而且颇有武术天分,再加上勤奋好学,实在是块难得的瑰宝。更重要的是他十分疼爱、照顾小静,看得出并非虚情假意,而是真心待之。同样地,小静也很喜欢丁奕熙,总是缠着他不放,不但喜欢向他撒娇,也日渐变得依赖他。 只是,两小无猜的关系与感情可以维持多久?谁也不知道。 “你们看,是丁学长耶!他的笑容真好看。” “对呀,他不但和蔼可亲又温文有礼,从来不会摆学长的架子。” “没错,而且对谁都和颜悦色,笑容可掬。” “我们最喜欢他了。” 国中女生围一起,兴高采烈地谈论着校园内的风云人物──丁奕熙学长,全校最受欢迎的男生,也是女生们崇拜仰慕的对象。 “武静,你真好,丁学长这么照顾你。” “我们好羡慕你喔!” 兴致缺缺的武静站在一旁,既没答腔也没回话。对于这种话题她早已麻木厌倦了,同学们对丁奕熙的赞不绝口、崇拜景仰,入学一年以来,她每天不知要听多少遍。 最初同学们羡慕的目光的确让武静感到骄傲,不过,后来发现自己的熙哥哥成为同学们追逐的对象,在他身边总是围着一票女生时,她便开始感到厌恶,有种丁奕熙被人抢走的感觉,教她极端不舒服。 站在校门前,丁奕熙高瘦挺拔的身影非常显眼,学妹们纷纷与他道别,想藉机交谈。 “丁学长再见。” “丁学长,明天见。” “再见。”不厌其烦一一回应的丁奕熙,双手潇洒地插入裤袋,耐心等候小公主的出现。 看到对谁都展露亲切笑容的丁奕熙,武静感到满不是滋味,她挽住丁奕熙的手臂快步离开。“为什么你对谁都可以笑得那么温柔?” 丁奕熙一怔,有些诧异。“我有吗?” “当然有。”武静鼓着腮帮子撒娇,十多岁的女孩已经懂得吃醋了。“熙哥哥是我一个人的,我不要你对别人好啦!” “我知道了。”丁奕熙轻拍她的头顶应道。 从此之后,和蔼可亲的丁学长不见了,他难得一见的温柔笑容,只会为一个人绽放。 “你们知道吗,丁奕熙在校际常识问答比赛中,替学校取得冠军的殊荣哦!” “他这么聪明,不足为奇嘛。” “想不到丁奕熙不但头脑好,还运动全能,他在这一届运动会中取得个人全能冠军,还打破校方历年来保持的纪录。” “他真厉害,人长得帅,又有本事。” 经过高年级的班级时,学长、学姐们的谈话声一字不漏地传入武静耳中,不管她走到哪里,好像总会听到熙哥哥的名字。 “熙哥哥,你在做什么?”每晚练武完之后,丁奕熙都会在书桌前埋头苦干,武静终究按捺不住好奇,上前伏在他背后张望。 “下星期足球社要和他校进行友谊赛,我正在准备相关事宜。”丁奕熙头也没回地解释。 武静皱起小小的眉头。“你参加这么多活动,不会太累吗?” “不会。” “可是,你都没时间陪我了。”她小声抱怨。 丁奕熙霍地放下笔,转过身拉住她的小手。“怎么会,你想要一起看dvd,还是聊天?” “都不要,我要睡了。”武静闹别扭地别开脸,快步离开他的房间。 丁奕熙默然不语,思索一会儿后,心中下了决定。从此而后,活跃于校园内的丁奕熙消失了,沉潜下来的他只专心一意于学业上。 学期末,分离在即,不论男女同学都把握住最后的时间,纷纷向心仪的对象告白,所以虽然校园内笼罩在毕业离愁中,但也浮动着一股罗曼蒂克的恋爱气氛。 “丁奕熙,我喜欢你,请你和我交往!”一名女同学低垂着嫣红的脸蛋,微颤的双手递上一只精美的粉红信封,信封内当然盛载着她满满的心意。 面无表情的丁奕熙瞥了眼女孩,在心中暗暗叹口气,这已经数不清是第几号女孩向他告白了。 他从不知道女孩子原来这么主动积极,勇于追求喜欢的人,虽然对她们的勇气与精神深感佩服,不过他并不欣赏。 “抱歉。”他没有收下信,只是轻描淡写地拒绝。 尽管伤心不甘,女孩还是飞快地抬头问:“为什么?难道你有喜欢的人吗?” “没有。”丁奕熙缓缓摇头否认。 女孩一咬牙,豁出去地追问:“是不是武静?大家都说你们感情很好。” “小静是特别的。”丁奕熙迅速的回答,他对武静的感情不止是喜欢,在他心中,根本已认定她是他未来的妻子。 不过旁人却听不出他真正的含意。 “这么说来,武静并不是你喜欢的女生……”特别是指兄妹亲情吗?或许她还有希望。 “对不起,你的好意,我不能接受。”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丁奕熙不客气地打断她,转身离开。 谁都想不到这一幕正巧被武静撞见,偷偷躲在暗处的武静,将他们的对话全听进耳里,那一句“武静并不是你喜欢的女生”一直回绕在她耳际。 她说不清心里的感受与滋味,只觉得很难受、很难过,心中一片苦涩酸楚。 她一直以来最喜欢的熙哥哥原来并不喜欢她,这个严重的打击,将她原有的美好世界打碎,翻覆了她的人生! 打从那一天起,武静不再整日缠着丁奕熙,在丁奕熙升上高中之后,她更刻意疏远,逐渐与他保持距离。 丁奕熙并不知道她突然转变的理由,只以为女孩子的心思比较复杂难懂,而且男女有别,他们彼此都不再是小孩子了,所以也没有再追究原因。 两人的关系,就在这种情况下起了微妙的变化,不知不觉地渐行渐远。 第二章 凤凰私立学院,是一所设有国中部、高中部与大学部的直升式私立学府,学生多是名门望族、富贾子弟,或是成绩优异的资优高材生。 一晃眼,新学年又开始,高三的丁奕熙,不论外表与心智都日趋成熟。 因为长期习武的关系,他早锻炼出一身结实的肌肉,不过绝非那种“超级筋肉人”的类型,身高已达一百八十公分,修长壮健得恰如其分。 一头及肩黑色直发略为削薄,时尚帅气又显清爽,削瘦的脸庞斯文俊美,予人一种风度翩翩的公子哥儿感觉,不过一双深邃狭长的眼眸却难掩精明睿智,冷淡的神情与态度则显得孤傲自负。 身为高中部学生会长兼空手道社长,丁奕熙一直深受同学们的爱戴,不过为人行事都十分低调的他,只是在幕后执行事务,尽管他不爱现、不爱出风头又性格沉稳冷傲,但他的人气度却一直高居不下。 学业成绩永远稳坐第一名,外表器宇轩昂、英伟不凡,更创下空手道不败战绩的传奇。他头脑好、长相好、身手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三好会长”的美名就此不胫而走,传遍校内外。 校园内倾慕爱恋他的女孩数不尽,老爱在他身边打转的女孩更不少,只是一直没有任何女生能获得他的青睐。 而在高一新生里,最受人瞩目的莫过于武静,除了她与三好会长关系密切外,还有她出众亮丽的外表。 武静留了一头漂亮的及腰长发,标准的美人瓜子脸,秋水明眸,灵动秀气,细嫩肌肤雪白如脂,身材修长窈窕,很有古典美人的气质,再加上凛若冰霜的神情,活像个尊贵优雅的小公主。 武静与丁奕熙站在一起,可说是天造地设的璧人,不论容貌、气质都是绝配。 “武静,你与丁学长是什么关系?”今早他们两个人同时出现在校园里,还一副熟稔的模样,早已轰动全校,众人哗然,谁都想一探究竟。 又来了!只要有丁奕熙在的一天,她便永无宁日。不过她也不再是从前的黄毛丫头,不会再默不作声,忍受四周不休的聒噪与疲劳轰炸,她发现偶尔拿丁奕熙来开玩笑,捉弄一下爱慕他的女生也是个不错的乐子。 “什么关系都没有。”托着香腮的武静好整以暇地回答。 “你别骗人了,没有关系的话,为什么你们会一起上学?”女同学们才不笨。 武静耸一耸肩道:“我们只是刚好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而已。” 这个发现实是既惊人又伤人,惹得一票女同学纷纷尖叫! “你们同居?!” “你们还只是高中生,就已经是‘那种’关系了?!” “武静,拜托你赶快说清楚啦!” 武静在心中讪笑,她们的揣测还真让她差点掉下眼珠子,她才不是那种会和男生搞七捻三的随便女生。 “丁奕熙是武家的养子,武道馆的未来继承人。”一道语带不屑的嘹亮男声从靠窗的位置传来,非常好心地替女生们解惑。 循声看去,武静霍地站起身,向着那名好管闲事的男同学冷声质问:“你再说一次看看,谁是武家继承人?” “不是吗?这个事情大家都知道呀!”男同学瞧也没瞧武静一眼,颇有不怕死的精神。 “你……” 此时上课钟声响起,同学们只好乖乖回座位,没办法再继续追问下去。 气得暗自咬牙切齿的武静才刚坐下来,便瞥见那名多事的男同学正大剌剌的走过来,然后一屁股坐在她身边的座位上,接着粗鲁地将两条腿翘到桌上,跩得二五八万似地摇晃着椅子,完全没把她放在眼里。 什么?他竟是她隔壁座位的同学!武静吓了一跳,她怎么一点也没发现?都怪那一票女生,在她坐下来不久便全围了过来,把她团团围住。 冷静下来后,武静默默打量这名男生,用发蜡固定的短黑发嚣张跋扈的竖起,桀骜不驯的刚毅五官还算不难看,尤其那双炯炯有神的黑眸很有魅力,可惜全被他粗野的行为举止糟蹋掉,他实在目中无人得令人倒尽胃口。 不过她并没有忽略他那身强健精壮的体魄,与浑身散发的雄浑充沛气息,他绝对是个练家子! 一整天下来,连眼角也没瞄武静一眼的“白目男”,竟然在下课后敲打着她的桌面,居高临下睥睨她,不可一世地夸下海口。“我现在就去领教你们武家的三十六式拳法,让姓丁的知道本公子的厉害。” 武静按捺住满腔的厌恶与不悦,冷然地抬起眼看他。“你到底是谁?” “熊展麟。”撂下自己的姓名后,熊展麟随即大步离去。 原来是姓熊的,难怪对他们武家的事情了若指掌。 不及细想,武静飞快地拿起书包跟上,暗自希望会是场精彩的较量。 到道场找碴挑战,俗称为“踢馆”,贸然闯进空手道场的熊展麟气势凌人,本以为迎接他的会是盛大场面,可惜场内只有零星几名社员,而且还是穿戴整齐校服的社员,让他不禁当场呆愣。 尾随熊展麟走进道场的武静,看见冷清的场内与熊展麟杵在原地的错愕表情,憋不住唇边的笑意。 活该!谁叫他笨得在新学年第一天就来找碴,课外活动都还没开始呢! 眼尖的副社长认出与丁社长相识的武静,于是向其中一名社员交代一声,然后迎上前,客气地询问熊展麟。 “你是新生吗?是否想报名加入本社团?” 熊展麟环视空荡荡的道场。“丁奕熙在哪里?” “你找丁社长有什么事?”副社长轻蹙眉头,这名新生真没礼貌。 熊展麟霍地一掌劈在门柱上,把在场的社员们吓住,一个个看得目瞪口呆。 “废话!找他当然是要干架,难道是来约会吗?” 这个人脾气真火爆,真不愧是姓“熊”! 在旁等着看好戏的武静,开始发觉熊展麟可爱直率的一面。 “今天学生会有会议,丁社长不会来道场。”难得副社长有一副好脾气,不然早看不惯这个一年级生的恶劣态度而大动干戈了。 “管他什么学生会,总之我今天一定要找他较量。”熊展麟就是爱撒野,大剌剌地盘腿席地而坐,双手环胸,一副不见人誓不甘休的模样。“我在这里等他,你们快去把人给我叫来。” 被熊展麟这么一闹,不但惊动了会议中的学生会会员,就连整个校园内的学生都知道他要找丁奕熙单挑,不一会儿,空手道场内迅速聚集人群,当中还有大学部的学长们也闻风而至。 稳步走进道场的丁奕熙,飞快瞥了一眼场内围观的人士,发现数名“稀客”,目光最后落在武静身上。看见她和一名陌生男孩在一起,他心中有点不是滋味,上学第一天就交了“男朋友”吗? 终于等到丁奕熙出现,熊展麟潇洒地一跃而起,无视在场的观众,态度依旧嚣张狂妄。“丁奕熙,我今天是来领教武家三十六式拳法的。” 武家拳法?原来是同道中人。丁奕熙打量眼前矮他一个头的男孩,那双认真的眼神充满自信与高昂斗志。“你师承何处?” “我是熊家的老二,熊展麟。”熊展麟抬头挺胸,自傲地亮出名号来。 闻言,丁奕熙转头与一名旁观的学长交换眼神,长相俊美的学长朝丁奕熙微笑点头,摆出一副纳凉看戏的闲人姿态。 武静循着丁奕熙的视线看去,发现一旁站了两名学长与一名学姐,虽然他们只是悠闲地站着,却带给人一种压迫感,难道他们和熊展麟一样,都是武术界名门世家的子弟? “如果你要请教武家拳法,武道馆随时欢迎你来挑战。”丁奕熙淡淡的婉拒。 熊展麟才不理会他这一套,嚷道:“别浪费时间,今天无论如何我都要和你分个高下。” “既然你坚持的话,我也只好奉陪。”接受挑战是武术家的基本礼仪,因为拒绝迎战即等同承认落败。“不过我先声明,这里是空手道场,我只会使用空手道招式,不会使用武家拳法。”这是对不同武术的基本尊重。 “我管你用什么招式,我只想打倒你,打破你不败的神话。”熊展麟大言不惭地指着丁奕熙,态度傲慢得教支持丁奕熙的旁观者气得牙痒痒。 真是出言不逊的狂妄小子! 丁奕熙缓缓脱下外套,解开白衬衫的领口,并舒展筋骨热身,反正他也早想领教熊家掌法的厉害了。 副社长很快指示社员,把空出来的道场整理一下。 丁奕熙外表看来修长瘦削,斯文得不像个练家子,想不到衬衫底下还满有看头的,感觉真像他老哥,活脱脱是一只深藏不露的狡诈狐狸! 熊展麟越看他越不顺眼,感到气愤莫名。 “这次的比试点到为止,其中一方倒下或认输即分胜负。”副社长循例把规则讲述一遍。“好,双方准备好就可以开始。” 熊展麟如一匹脱缰野马,迫不及待地发动攻势,第一时间跃上前,凌厉的右掌随即攻向那张非常碍眼的脸庞。 丁奕熙不慌不忙地侧身闪躲,从容不迫地用手肘挡下逼至胸前的掌风,顺势转身劈出左掌。 劲道十足的掌风快速扑至熊展麟背部,虽然闪躲不及的中了一掌,他却仍能坐低身子扫出一腿退敌。 潇洒跃身躲开那一招的丁奕熙,同时踢出一脚,扎扎实实地把熊展麟踢翻,被踢飞倒地的熊展麟反应极快地一个蜈蚣弹,翻起身来站稳脚步。 漂亮的短兵相接,丁奕熙明显技高一筹,更博得全场的热烈掌声与欢呼。熊展麟毫不介意的重整旗鼓,他是遇强则强的类型,而且极其自我的他根本不关心四周的事物,只专注在眼前的对手身上,正因为丁奕熙够强,才配当他的对手。 熊展麟战意高昂地再出掌,就在丁奕熙伸手挡下之际,熊展麟出其不意一个反手,擒住他的手腕。 熊家的掌法向来以灵活变化闻名,从不轻敌的丁奕熙可没掉以轻心,看穿熊展麟的动作后,他巧妙地快速转动手臂甩掉钳制。 一直细心观战的武静紧盯着丁奕熙的动作,没错过每一个精彩的拆解与进攻招式,倏地觉得自己的武艺远远不及他。 自小和丁奕熙一起练习对打,却从没看过他真正的实力,因为每回对战他都没有使出全力,不管是没必要还是刻意让她,他的做法一直伤害了她的自尊,不过尽管伤人,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虽然她曾看过丁奕熙与武道馆的师兄比试,但那纯粹是切磋练习,不会像现在这样激烈对战,非要分出高下不可。 武静是头一次看到丁奕熙和外人认真比试,也是头一遭发觉自己与他的差距,她从没感到如此挫败、如此不甘过。 眨眼间,胜负已分,结果当然是熊展麟惨败,不过败北的熊展麟不但没半点泄气沮丧,反而一副兴奋莫名。 “丁奕熙,算你厉害,不过我不会就此认输,总有一天我会追过你的,你等着瞧,我一定会再来挑战。” 突然一记拳头不客气地朝熊展麟头顶挥去,阻止他继续胡闹下去,而出手的人赫然是那位长相俊美的学长。 “抱歉,舍弟给你添麻烦了。”目前大二的熊展麒,正是熊展麟的兄长。 “不会。”丁奕熙谦虚的回道。 熊展麒向丁奕熙颔首,拉着丢人现眼的弟弟离去,四周的观众们也陆续散去,而刚才和熊展麒站在一起的那名学姐,则刻意绕过武静身边,用饶富兴味的目光深深瞥了眼武静后,唇边泛起一个不屑的讥讽笑容。 喝!喝!凌厉的拳脚舞得虎虎生风,正在园内勤力练武的武静,比起平日还要认真。 “今天发生了什么事?”武爷爷瞥了一眼孙女,向坐在对面的丁奕熙询问。 “今日熊家二少爷来找我比试,我们在学校切磋了一下。”丁奕熙和盘托出,其实他迟早会禀报武爷爷。 “结果如何?”武爷爷轻抚胡子问。 “熊家掌法变幻莫测,可惜熊二少未能掌握个中精髓,无法发挥真正威力。” “年少气盛啊!”熊家的事情,武爷爷也有所耳闻。 “他真正的目的是武家拳法。”这才是丁奕熙担心的地方。 “哦!”武爷爷沉吟一声,闭目思索。 铁、风、熊、武为中华武术四大名门世家,同样逾百年历史的四大家,各有一套自创独门功夫立足武术界,分别为铁家腿法、风家步法、熊家掌法与武家拳法。 渊源颇深的四大家素有往来,彼此既是竞争对手,也是良师益友,不时会切磋武艺、比试较量,不过交情匪浅的四大家却从不缔结姻亲,这是为了保存独门武术的正宗与避免外传之故,四家子弟严禁联婚一直是个不成文的约定。 然而到他们这一代,武家变得人丁单薄,只剩下孙女武静,因而其余三大家均兴起了合并武家的念头,企图脱颖而出成为武术界的龙头,而联姻无疑是最有效率且最合情理的方法。 武爷爷当年之所以会替年幼的武静选定夫婿,就是想要消除三大家的威胁。这几年大家相安无事,皆因各家继承人年纪尚小,而现在显然随着他们长大,羽翼渐丰,所以开始蠢蠢欲动了。 “凤凰学院已经很久没这么热闹了。”武爷爷不禁感慨,想当年他与其余三大家也曾是凤凰的学生。“难得四大家的继承人全都齐聚一堂,是个可以彼此切磋琢磨的机会,你要好好珍惜。” “我知道。”丁奕熙明白他的意思,身为养子的他,绝不能丢了武家的面子。 “你与小静到底怎么了?”话头一转,武爷爷把憋在心中许久的问题说出口。“这两年来,你们的关系越来越差,感情越来越淡。” 丁奕熙顿时哑口无言,他也感到武静离他越来越远,感情一日比一日差。她的疏离冷淡,他比谁都要来得焦虑,可是每当他尝试靠近她,她就会退得更远,害他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日渐远离却无能为力。 “不管如何,你还是要赶快挽救,好好修补你们的感情。”虽然明知问题出在孙女身上,但武爷爷也只能寄予希望在丁奕熙身上,不然让他们再继续恶化下去,恐怕会给外人乘虚而入的机会。 “是。”丁奕熙虽点头应允,心中却没有太大的把握。 看出他的犹豫,武爷爷加强语气提醒。“奕熙,别让我失望,你一定要好好保护小静。” “我会的。”丁奕熙突地倍感压力。 “那你还呆在这里干什么?”武爷爷向园内努努下巴示意,忙不迭地催促他。“去!赶快去给我好好表现一下。” 丁奕熙苦笑地站起来,硬着头皮步往园子,看着仍在练武的武静,漂亮俐落的动作,一时间教他看得着迷,心神为之荡漾。 发现多了一个观众,那双深邃灼热的眼神盯得她不自在,武静停下来歇息,刻意转身躲开那道烫人的目光。 “小静。”丁奕熙收敛心神,艰涩地呼唤她,接下去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武静霍地转身,心里很想知道一件事。“我与熊展麟哪个比较强?” 她竟然这么在乎熊展麟?!丁奕熙一怔,心在刺痛,没有答腔。 他的沉默却让武静误会,以为她技不如熊展麟。 他答不出来,是因为他不想答,还是不能答?他就是这样不坦白,永远不肯说出心中真正的想法,以为缄默与隐瞒,她便不会受伤,一如他根本不喜欢她,却总是一副保护者自居。 她最讨厌他了,最讨厌这样的他! 只想把心中的怨气一股脑儿发泄出来,武静猝然出手,她要用尽毕生所学打倒他。 以为她想证明自己的实力,丁奕熙逼于无奈应战,因为舍不得伤她,他自是手下留情,此举却更激怒了武静,被他看轻的羞辱,深深伤了她。 偷偷躲在一旁观看的武爷爷频频摇头又叹气,他到底在干什么,明明叫他好好联络感情,却演变成比试。 唉!这小子真不懂情趣! 两个人打得好像不分轩轾,不过丁奕熙与武静的斤两,武爷爷比谁都要清楚。 其实小静的底子不错,武术天分也不差,拳脚功夫已达一定水准,只是小妮子还太幼嫩,容易犯上兵家大忌──心浮气躁,气息紊乱。 反观奕熙,沉着应战,判断冷静,她的每一个攻守招式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故能气定神闲逐一化解。他清晰的头脑与专心一致的比试,小静远不及他,她还有得学呢! 瞧!她操之过急的进攻,换来的是失误落败。 不慎踏空的武静几乎跌倒,幸而身手敏捷的丁奕熙及时搂住她的纤腰,不过跌势过急,两张脸差点撞上,鼻尖都快要碰在一起。 已经很久没有如此靠近的两人,都有片刻怔忡,所有动作都停了下来,就连呼吸、心跳都好像停顿了,只剩下四目相交。 可能是一阵轻风,也可能是飘落地上的一片叶子,甚或是两人如擂鼓般的心跳声,总之,失神的两人蓦地惊醒过来。 意识到那张过分贴近的俊脸,武静脸一红,迅速推开丁奕熙,飞也似地跑走,留下丁奕熙一脸怅然若失。 第三章 最近,整个凤凰学院的学生们都在谈论、揣测武静与丁奕熙的关系,更有人谣传他们是一对,不过武静的坚决否认与丁奕熙的三缄其口,使得答案一直成谜。 虽然两人常常走在一起,可是他们相处的模式却是冷淡地大眼瞪小眼,或是无言以对,所以他们似是而非的感情,教众人感到扑朔迷离、耐人寻味。 谁都不晓得他们到底算是感情好,还是关系恶劣,因此爱慕丁奕熙的支持者才没有对武静采取行动,而喜欢上武静的男生也不断增加中。 虽然武静总是一副凛若冰霜、高不可攀的傲慢态度,也因此被冠上“冰雪公主”的封号,但仍不乏自信心过剩与勇气可嘉的男生,身先士卒地向武静展开追求。 午休时间,今天高中部学生会执行委员室稍显冷清,偌大的室内只有正、副会长两个人,不过,实际处理校务的只有一个人。 同是高三的副会长季学仁是个长相英俊的翩翩贵公子,因而人称“季公子”,继承自外交官父亲的优良基因,他的交际手腕堪称一绝,学生会对外的所有联系都是由他负责。足智多谋、处世圆滑的他在校内外都很吃得开,不管男女老幼都对他推崇备至。 正靠坐在窗前俯瞰球场上热闹的景象,悠哉喝着咖啡的季学仁一副惬意模样,比起埋头苦干的会长大人,他实在悠闲得过分。此时,这个大闲人居然开始说起风凉话。“你会不会太悠哉了?” 季学仁修长的手指轻推鼻梁上的眼镜,调侃着多年来一直同班的好友。 他是不是本末倒置了?!丁奕熙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没有答腔。 “就这样放着你的小公主不管,真的没问题吗?”原来季学仁指的是这件事。 一针见血的一句话如愿地引起大忙人的注意,丁奕熙丢下笔盯着他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季学仁谄媚一笑,详加解释。“万一小公主被别人捷足先登抢走了,到时你可别怪我这个好友没事先提醒你。” 近来由武静引起的校园风波,丁奕熙一直视若无睹。不过,不闻不问并不表示不关心,只是他对武静有信心,相信她与自己一样,都把对方放在心中。所以就算彼此没有言明,武静甚至疏离他,但他们一生的牵绊由十年前开始就已注定好了。 “我可没你大方,明明是专属自己的东西,我才不会让人随便靠近。”季学仁推波助澜地说。 沉思半晌,丁奕熙终于站起来,没说什么就离开学生会。他要去哪里?季学仁大致猜得出来,忍不住扬起一记得意的笑容。像丁奕熙这种“恋爱智障”,如不好好推他一把,真不知他要磨蹭到什么时候才会行动了。 一年级在午饭过后,同学们大多聚在一起闲磕牙。 “武静,你告诉我三好会长喜欢吃什么,我想送他吃的。”一名女同学走向武静,在她面前的座位坐下,趴在武静的桌上打听。 另外两名女同学见状,忙不迭加入行列。“你好诈!居然自己来套军情。” “武静,你快告诉我们,三好会长的喜好是什么?他平时都在做什么?” “哎呀!真想看看他在家中的样子。” 虽然武静比较静,说话又冷又硬,但也颇受班上女同学欢迎,因为个性直率不做作的她不会刻意卖弄姿色,乱向男生抛媚眼放电,而且还可以从她那里打听丁奕熙鲜为人知的事情,所以武静在班内的人缘不差。 对于她们七嘴八舌的追问,武静早已习以为常,提不起半点劲的她随口问:“为什么叫他三好会长?” “你不知道吗?”女同学难以置信地睁大眼。“丁会长他……” 另一名女同学已抢着回答。“头脑好、长相好、身手好嘛。” “哈哈哈!”一个没礼貌的震天笑声突然响起。 如此粗野张狂的男同学不作他想,自然是坐在隔壁的熊二少。 本来一直用书本盖着脸睡午觉的熊展麟,早被女同学的聒噪吵醒了。他坐正身子,开始大放厥词。“别笑死人了,依我看来,那个丁奕熙是好玩乐、好泡妞、好打架才对。” 恶名昭彰的熊展麟在短短的时间内,已成为校园第一“恶质男”,大家都对他退避三舍,除了坐在他隔壁的武静。她是班上唯一可以若无其事面对他,还敢和他攀谈说话的人。 就像此刻,女同学早闪到一旁,躲在武静身边。她们对熊展麟的诽谤中伤虽然不满,却又不敢吭声,武静却突然噗哧地笑了出来。 武静的笑容顿时吸引了班上同学的目光,绕在她身边的女生们则用怪异的眼光看着她。武静居然会笑?! 想不到她的笑容竟然如此耀眼,就连对女生不屑一顾的熊展麟也莫名地心动。 熊展麟的话不无道理,武静把一向认真严谨的丁奕熙想像成花花公子的模样,才会忍不住笑了出来。 半晌,武静收敛笑意,回复一贯淡漠的表情。虽然她不明白熊展麟为什么会视丁奕熙为眼中钉,却对他的执着十分欣赏。“输给他,你很不甘心吗?” 努力忽视心中乍见她笑容的震撼与涟漪,回过神的熊展麟撇唇,虽然上一次比试,他彻底败给丁奕熙,但从那场比试中他同样获益良多。 “哼!我一定会打倒他的。”总有一天,他会追上丁奕熙的! “我拭目以待。” 咦?她在鼓励他吗?“你不是站在他那边的吗?” “我站在自己这边。”武静表示。 “什么意思?”这有分别吗?还不是同样是武家?熊展麟不免感到困惑。 定睛看着他,武静每字每句都铿锵有力。“想要打倒丁奕熙的,绝对不止你一个。” 从她眼里读出一股坚毅斗志,熊展麟瞬间领悟过来,就像他一直想要胜过什么都比自己优秀的兄长熊展麒一样,武静也是。 此时,一声呼喊打断了他们的谈话。“武静,外找。” 闻言,武静缓缓站起来往外走,纳闷的她希望不是什么烦人的男生,可惜事与愿违,站在门口等她的是她不认识的高个子男生,明显又是来告白、要求交往的。 “我是三年级的谭伟明,虽然你不认识我,但我一直都非常注意你。”站在教室外一处较为不起眼的地方,文质彬彬的谭伟明紧张地等待心上人的回应。 “嗯。”武静只是冷淡地应了一声,没有什么表情反应。 谭伟明揉搓着双手,硬着头皮问:“我冒昧的来找你,只是想问一下,你是不是和丁奕熙在交往?” “丁奕熙”三个字顺利引起武静的注意。“没有。” “那么……”已做好壮士断腕的准备,他深吸一口气后大声要求道:“可以请你与我交往吗?” 慵懒地轻抬羽睫,本想拒绝的武静在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后改口。“可以是可以……” 他没有听错吧?她竟然答应交往!谭伟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不过他还来不及踏进天堂,接踵而来的现实已无情地把他打落地狱。 武静指一指他的身后。“只要他同意。” 谭伟明回头一看,赫然出现的丁奕熙吓得他几乎魂不附体,仍笑得合不拢嘴的他瞬时尴尬万分。 “不可以。”想不到会碰上这种场面的丁奕熙,语气冷得令人颤抖。 可怜的谭伟明仿佛中了一支冷箭般整个人僵硬,憋住笑意的武静别过脸,遇上丁奕熙那双闪烁着莫名火光的黑瞳,她挑衅地扬眉,迎上他略带责备的严厉俊容。 怒气攻心的丁奕熙猝然拉过武静,将她往自己怀里一带。他这个史无前例的举动吓坏了所有人,包括怀中的人儿。一时反应不过来的武静,也不禁呆住。 “你给我听清楚,武静是我的未婚妻,请你以后不要再来骚扰她。”丁奕熙语惊四座,他实在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僵硬如尊雕像的谭伟明,此时的脸色更加难看。 其实从丁奕熙罕有地现身一年级教室那一刻起,走廊已经开始聚集人群,所有人都将他这番宣示主权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而埋首在丁奕熙胸前的小脸则嫣红一片,武静禁不住芳心荡漾,偷偷窃笑、雀跃不已,心头不由得觉得甜滋滋。 对于被人盯上欺负这种事,武静并不陌生,因为只要一扯上丁奕熙,她一定会倒楣得成为女生们的箭靶。不过她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更不会默不作声地忍受,再加上她的身边还有个“恶质男”跟前跟后,真要欺负她也并不容易。 只要谁敢上门找碴的话,武静绝对会加倍奉还对方,至于那些只敢在背后放话恶意中伤的小人,她压根儿不在乎。只是最让她感到无可奈何的,是那些刻意破坏她的储物柜、剪破她的运动服、撕毁她的书本等种种幼稚行为了。 其实要找出真凶杜绝事情重复发生也不是没办法,不过她却嫌麻烦,也没追究的打算,因而一再放任犯人逍遥法外。再者,每次只要有破坏事件发生,立即都会有人被派来替她解困,她也乐于让躲在背后暗中留意她一举一动的“某人”担心。 本来孺子可教的丁奕熙让季学仁对自己的聪明深感自负,想不到却无端惹了一身腥,害得自己忙得焦头烂额,而那个罪魁祸首就是丁奕熙。 那家伙不但把武静的事情全推给他善后,还吩咐他把犯人一一揪出来。 总之,这年头好人难当!丁奕熙不但以怨报德,竟然还悻悻然地指责他。“谁教你是始作俑者,怂恿挑拨我去‘标记’所有物,捅出这么一个大楼子,自然就该由你这个幕后主使者亲自收拾烂摊子!” 所谓风水轮流转,这回悠闲喝着咖啡,欣赏窗外风景的人是丁奕熙,而忙得不可开交的人却是季学仁了。 气喘吁吁地走进学生会执行委员室的季学仁,瞥见窗边慵懒的身影后,实在是气得牙痒痒,有种想要杀人的冲动,那明明是他专属的位置与惯性姿态嘛! “查到了?”丁奕熙闲适地回过头,还刻意模仿季学仁一派轻松写意的模样。 明知丁奕熙是故意气他,季学仁还是受不了,用力瞪了他一眼,再猛力抢走他手中的咖啡杯重重放下。 “丁会长的吩咐,小的岂敢怠慢!”只有面对丁奕熙这个知交,季学仁才会展露他尖酸刻薄、得理不饶人的真性情。 并不介意遭受到无礼对待,丁奕熙改将双手插入口袋,不再嬉闹。“如何?” “其实也不用大费周章的调查,反正丁会长如此英明神武,根本一切都如你所料。”季学仁的揶揄之意再明显不过。 闻言,丁奕熙神色微变,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结果。 见他表情一变,季学仁不再开玩笑,开始一本正经地把调查详情告诉他。 “武静,风家的二小姐有请。” 被两名学姐沿途拦截,武静没说什么,非常合作地跟着她们走。当然她是给风家面子,不然的话她才不甩这些人。 武静被带到体育馆旁的空地,她一眼便认出曾有一面之缘的娉婷倩影。原来,那日在空手道场上的学姐就是风二小姐! 在风二小姐身边的几名学姐,看来也不是泛泛之辈,武静不禁纳闷,她与风家的人素不相识,她们为什么会无故找碴? 不过以众欺寡、围殴私斗这种有违武术精神的下三滥行为,风家才不屑做,高三的风青盈只是特意来会一会武静而已。 风青盈扬一扬手,摒退了身边的人,只留下武静一个人私下谈话。 “武静,我是风家的老二风青盈。” “嗯。”虽然武静只是一贯低冷地应了一声,却难得好雅兴地打量风青盈。 一头亮丽波浪鬈发的风青盈给人的印象非常深刻,除了她是个标准的美人胚子外,她的身形线条也十分优美,丰腴窈窕、婀娜多姿,不盈一握的小蛮腰不知道有没有二十二寸?就连她的声音也是甜腻软柔,实是个女人中的女人,相信任何男生看到都会为之失魂! “我就开门见山的说吧!”风青盈一向有话直说。“你不是一直都坚决否认与奕熙的关系吗?为什么却不否认是他的未婚妻?” “与你何干?”武静的心一沉,瞧她叫得这么亲匿,她和丁奕熙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喜欢奕熙。”风青盈大方得很,毫不介意告诉她这件事。 想不到她会直接承认,反倒让武静不知如何反应。 果然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女孩,绝对不是她的对手。风青盈自信十足地说:“你知道吗?在奕熙眼中你只是武家小姐,他从没把你当成是女人看待。” 武静自觉自己离真正的女人还有一段很长的路,即使她再成熟懂事,也不可能一下子长成大人。 然而眼前的风青盈也不过长她两岁吧,为什么她们之间的差距却如此大?男生一定很喜欢风青盈这种女人味十足的女孩吧!丁奕熙也不例外吗? “他如何看待我,大家不是有目共睹吗?”武静也只能嘴上逞强。“再说我们是什么关系,根本不须向外人交代。” “奕熙对武家而言算什么,四大家族众所周知,而你这个未婚妻对他来说有何意义,你我也心知肚明。”谁不知道丁奕熙是武爷爷悉心栽培的“忠仆”。风青盈不慌不忙地挑拨。“如果你不是武家继承人,我很怀疑他是否还会处处维护你,对你是否仍有兴趣。” “你以为我希罕吗?告诉你,丁奕熙喜欢谁都与我无关。”武静满面不屑。 风青盈等的就是这一句。“如果你真不在乎他,就放手让他走吧!” “他有手有脚,要走要留,不用我批准。” “奕熙是个信守承诺的人,他不会背信弃义、恩将仇报。”风青盈刻意把恩情提出来说。“你应该比谁都明白,只有你才能还他自由。” 武静的确比谁都清楚,丁奕熙之所以对她好,全是为了偿还武家的养育之恩,他只是履行对爷爷许下的诺言,留在武家照顾、守护她一辈子。 所以,即使他对外宣称她是未婚妻,却没说过半句喜欢她的话,对她的态度亦一如往昔,枉她还一直期待,满心盼望他会亲口承认喜欢她,原来一切只是她自己一厢情愿。 尽管他不曾喜欢上她,武静也没伟大到去成全他们。 武静一扬首,不甘示弱地挑衅。“抱歉,我这个人有个坏习惯,不喜欢的东西不一定会丢掉,别人喜欢的话,我就更不会放手。” 小妮子还真会逞强! 风青盈抿唇讪笑。“你这种做法只有一个解释,就是口不对心,明明喜欢得不得了却不肯承认。” 这个女人的自信到底打哪来的?!“别人喜欢胡乱揣测,我也管不着。” “不管你承不承认,反正奕熙我是要定了,你如果不肯放手的话,我也自有办法。”风青盈把玩着自己的发丝,笑意盎然。 “随你。”武静耸耸肩,满不在乎的说。 “到时可别哭着求我把他还给你。”风青盈瞟她一眼,步履轻盈地婀娜离去。 她离开后,武静立刻像颗泄了气的皮球,脸随即垮了下来,伪装的坚强也不翼而飞,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奕熙,真的会离她而去吗? 正要离开学生会执行委员室的丁奕熙,打算去接武静一起回家,却被一名不速之客耽误了。 “我们可以谈谈吗?”门外的风青盈巧笑嫣然。 “当然。”想不到他还没有行动,她就已经主动找上门。 折返回室内,丁奕熙双手环胸,靠坐在书桌旁。修长结实的双腿交叠伸直,用锐利的黑眸打量她。 其实自从丁奕熙入学以来,风青盈便公开表示喜欢他,不过却一直没有实际行动,两人见面也只是点头微笑,谈不上什么交情。 直到丁奕熙高二加入了学生会,才与同为学生会干部的风青盈有所接触,虽然她主动结交示好,还常把“喜欢他”三个字挂在嘴边,不过他知道她并非真心的。 只是他一直不知道风青盈是否另有目的,还是纯粹拿他开玩笑。直至现在,他终于知道原来她真是另有所图。 “有什么事情?”丁奕熙一贯冷漠的表情,让人瞧不出他的心思。 风青盈优雅地坐下,抬头端详他,对人客气冷淡的他,一直让她捉摸不清他的喜好情绪。 “近来真热闹,你的‘未婚妻’好像成为众矢之的,伤害事件接二连三发生。”风青盈打开话题。 果然是冲着这事而来。他淡淡的道:“嗯。” “听说你和学仁正在着手调查这件事,你们找到嫌疑犯了吗?” “还在调查中。”他没说出真话。 “这也难怪,学院里的学生众多,要揪出嫌疑犯也不容易,如果想要完全杜绝事情发生就更困难了,一个处理不当,可能会造成更大的骚动与伤害喔!”她话中有话,意味深长。 丁奕熙怎会听不懂她的弦外之音,她在发出警告,如果他敢轻举妄动的话,最终受到伤害的人会是武静。 “如何才能完善解决事情,你有何高见?”聪明人不打哑语,他索性直问。 “我们风家在凤凰学院就读的子弟也算不少,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吩咐他们帮忙多加注意,防止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她好整以暇的笑。 “有劳你了。”丁奕熙深信事情不会这么顺利解决,她到底想干什么? “不过师出无名的话,我实在很难向风家交代,除非……”风青盈站起来,莲步轻移地上前,亲密地靠在他身侧。“奕熙,我喜欢你。” “谢谢。”丁奕熙面无表情地回道,这句话他实在听得太多了。 “那你不会反对和我正式交往吧?”风青盈猝然伸出皓白臂膀搂住他的颈项。 她这么积极告白还是第一次,而且贴得这么近,不会是有什么企图吧? 暗自戒备的丁奕熙没有推开她,毕竟她也是风家的人,他不想让她太难堪。 “能被风二小姐看上,我实在深感荣幸……” 丁奕熙拒绝的话还没说完,风青盈倏地一把拉下他的头,仔细梭巡他的脸,如此靠近细看丁奕熙,感觉与“他”真有几分相像。 此时,一道轻微的脚步声传来,风青盈不再犹豫,飞快地闭上眼帘,主动吻住丁奕熙。 想不到她会献吻,丁奕熙着实吓了一跳,反应不及的他还在揣测她的动机,没想到没上锁的半掩大门忽然被人打开,风青盈的唇瓣这才慢慢移开,不过搂住丁奕熙颈项的双手并没放开。 武静赫然出现在门外,丁奕熙这才明白风青盈的目的,他挣扎犹豫了一下,最后伸手挽住她的纤腰,风青盈顺势把头枕在他肩上,冲着门外的武静扬起一抹胜利的笑容。 “找我有事吗?”丁奕熙若无其事地看着门外的人儿。 脸色泛白的武静用力紧握双拳,冷飕的声音从齿缝中挤出来。“抱歉,打扰了两位。” 武静强撑着僵硬的脚步转身离去,离开门口后随即没命似地狂奔。 丁奕熙按捺下怒气,寒着脸讽道:“这下,你满意了吧!” 缓缓放开手,风青盈得寸进尺地说:“如果你和她解除婚约,我会更满意。” 这就是她最终的目的吗?不给她一点教训,丁奕熙实在气难消、忿难平。 “没问题。”丁奕熙蓦地用力搂紧她的腰,俯首贴在她耳际暧昧地道:“不过你要先让我看看你的诚意。” 情势突然逆转,风盈青猝不及防地被丁奕熙钳制住,下一秒,他已吻上她的颈项,还大胆无耻地抚摸她的大腿! 丁奕熙不是正人君子吗?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下流的事情来? 吓得心慌意乱的风青盈一把推开他,飞快地往后退开,恶狠狠瞪着他质问:“你想干什么?” 丁奕熙满意地看到她花容失色,冷声揶揄道:“既然你喜欢我,就应该不会介意让我碰吧!” 风青盈不禁语塞,既然被他识破,她也无须再伪装下去。“丁奕熙,你有种,算我低估了你!” “不管你想耍什么花招,直接冲着我来,不准再去招惹小静,还有立刻停止那些无聊的举动。”丁奕熙三令五申地告诫,他早已知道煽动女生对付武静的幕后主使者,就是眼前的风二小姐。 “那些喜欢你的女生要做什么事,我实在管不着。”她拢一拢秀发,撇个一干二净。 “你是在下战书吗?”丁奕熙眯起眼盯着她。 事到如今,风青盈也没必要隐瞒风家的意图。“奕熙,你是个人才,风家不会亏待你。” 不为所动的丁奕熙同样摊开来说清楚。 “过去我一直容忍你,算是给足风家面子,不过如果你们不领情,坚决要破坏两家的和谐友好,我只好奉陪到底。” “为了武家,你万死不辞吗?”风青盈试探。 他毫不犹豫地回道:“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风青盈低笑出声。“好个忠肝义胆的男人,我就是喜欢你这一点。”这是她的真心话。 “你记住,只要你敢碰小静一根汗毛,我绝不会放过你。” 冷冷撂下话后,丁奕熙不再理会她,迅速离开。 心急如焚的他只想尽快找到武静,向她解释清楚,免得让她误会。 第四章 失魂落魄的武静不知自己要往哪去,只知道一直跑,不想让丁奕熙找到,不能让他看到她狼狈的模样。 刚才丁奕熙与风青盈接吻的那一幕,深深植入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她的喉咙仿佛被硬物哽住,一股酸楚难以下咽,胸口更像被人紧紧揪住,痛苦得几乎要喘不过气! 当她终于停下来时,武静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抬眼看到一个木造的牌匾写着「茶社”。学院内有这个社团吗?她都不知道…… “你脸色很不好,进去休息一下吧!” 一道低柔的男声从她身后响起,武静霍地转身,随即撞上男生的胸膛。有人这么靠近她都没察觉,她实在太疏忽了。 男同学双手扶住武静的双肩,以避免她跌倒,然后再次提出邀请。“来,进去喝杯茶,休息一下。” 的确,她实在需要休息!六神无主的武静没有拒绝,任由男生拉着她进去。 本以为会是古色古香的传统中国茶坊,殊不知却是英式格调的西式茶座,满室摆放着玻璃圆桌及雕花铁椅,不少同学们正在喝茶谈天。 在较为僻静的角落,男同学把武静安顿在一张空下来的座位后,不久即捧着一个放了精致茶壶与两只杯子的茶盘回来。 “来,喝杯迷迭香茶,可以舒缓紧张、安定情绪。” 名贵典雅的金边搪瓷茶杯,迷迭香气味芳香扑鼻,有股令人心旷神怡的感觉,就像坐在她对面的男生一样。武静下意识地打量这名陌生的男同学。 削薄的黑发如婴儿般柔软服贴,阴柔漂亮的脸孔有点像女生,带笑的眼眸调皮促狭,温柔的笑容赏心悦目,给人一种舒服的感觉。 武静低头搜索枯肠,对这名男生全无印象,不过他看来不像是坏人……突地,胸口的苦涩又袭来,她很快拿起茶杯轻喝一口。不错,茶很香。 “你真是心无城府,不怕我在茶内下药吗?”男生突然冒出一句话,唇边的笑意加深。 “什么?!”武静拿着茶杯的手一抖,差点把茶溢出来。 “开玩笑的。”他温煦的笑容很容易让人卸下戒心,心不在焉的武静不自觉地继续喝茶。 “听说你没有加入任何社团,不如加入我们茶社,这里是个可以偷闲的好地方喔!”男生又为她斟满一杯。 “你认识我?”她微惊。 “全校数一数二的风云人物,谁不认识呢!”他眨眨眼。 风云人物?她也不想呀!武静这才发现在茶社里喝茶谈天的,几乎全是成双成对的男女同学,亲密的态度俨如情侣。 “抱歉,我没兴趣……”突地倦意升起,浓浓的睡意袭人,武静趴伏在桌上,闭上沉重的眼皮,很快地昏睡过去。 “我不是提醒你茶里下了药吗?”男生笑呵呵地自言自语,伸手触碰她溜滑的秀发,再抚摸她粉嫩雪白的脸蛋。“你还真是涉世未深,我该拿你如何是好?” 茶社的大门蓦地被人打开,一个来势汹汹的男子朝他们直冲而来,并且先声夺人地大喝一句。“住手!” 熊展麟一把打掉男生放肆的手。“你想对她做什么?” “手下败将也想学人逞英雄。”男生轻蔑地哼道:“你想英雄救美吗?” 不管他的揶揄,熊展麟瞄了一眼空荡荡的杯子,心里有谱。“你在茶里下了什么药?” “只是让她好好睡一觉的灵药。”男生如实回答。 “你到底有什么企图?”熊展麟一把揪住男生的衣领,怒目瞪眼地质问。 对他的无礼男生不以为奇,从容不迫地扯出一个不屑的笑容。“如果你想和我动武,我很乐意奉陪,只是你一连吃两场败仗的话,教熊家的面子往哪里摆?” 虽然熊展麟脾气暴躁又冲动易怒,但并不表示他是个笨蛋,才不会中了对方的激将法。“哼!我才没兴趣和你这种只会耍阴招的卑鄙小人动手。” 熊展麟骂了一句,厌恶地放开手,二话不说地抱起武静离去。 男生也没阻止的意思,任由他们离开。其实他也不是真的想对武静做什么,只是看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忍不住逗弄她一下。 瞧熊展麟那副紧张劲儿,难不成眼中一向只有武术的他也开窍了,到了思春发情期吗?这下可好玩了! 走出茶室,抱着昏迷不醒的武静走动,熊展麟发觉他们极为惹人注目,不知该如何是好的他只好走到校园深处的无人花园,在一棵大树下坐下,这是他翘课、休息的秘密基地。 把武静的头枕靠在自己的肩上,熊展麟看着表,如果半小时之内她还不醒,他就要再作打算了。 不过没让熊展麟等太久,武静很快转醒。 “你醒了?” “这里是……”武静坐直身子,环视四周绿油油的林子,回想起昏睡前所发生的事情。“是你把我带出来的?” 熊展麟憋了一肚子的怒火终于爆发出来。“你真是一点危机意识也没有,身为武家的人起码也要有点自觉,怎么能这么容易就中了别人的计!” 武静默默听训,谁教她太疏忽了。“他是谁?为什么要迷昏我?” “你不知道他是谁?”熊展麟有种想要掐死她的冲动。“你居然连别人的姓名也没问,就随便喝下他给的茶?” 武静不悦地紧抿唇,不用他一再提醒责备,她已经知道错了。 “你好歹也该对同为四大家的人有点基本概念与认识吧!”熊展麟忍不住又要说教,不明白为何她会没半点戒心,好像对四大家一触即发的紧张情势全不知情。 “他是铁家的老二铁维生,高我们一届,姓铁那小子一向对药物非常有研究,是个喜欢耍花招的阴险小人。” 原来又是四大家,怎么好像一下子全都冒出来凑热闹?凤凰学院到底卧虎藏龙了多少“武林中人”? 武静施施然站起身,拍拍裙摆,她可不想欠别人恩情,尤其是四大家之一。“谢谢你救了我,我欠你一个人情,你要我怎么还你?” 熊展麟一跃而起。“把武家三十六式拳法传授给我。” 武静冷冷瞪他一眼。 “说笑的。”他咧嘴笑开。 “我不喜欢欠人人情,你说,要我怎样报答你。”她相当坚持。 熊展麟端详着认真的她,突然想要和她开玩笑。“如果你真想报答我的话,就给我一个吻吧!” 她难以置信地瞠大美眸,仿佛他说了什么不能理解的外星话。 “怎么样,办不到吗?”熊展麟轻佻地挑衅。 吻?武静很快地想起丁奕熙和风青盈的接吻镜头,她有种被背叛的感觉,感到忿忿不平又伤心。既然他可以,为什么她不能? 不再犹豫,武静踮起脚尖,吻上他的──脸颊。 “现在我们谁也不欠谁。”强装若无其事的武静不敢看他,对自己的冲动行为相当后悔懊恼。 双颊泛红的武静,教熊展麟看得神魂颠倒,他僵在原地无法反应,炽热的脸颊全是她软唇碰触的感觉,他知道自己完全沦陷了! 与此同时,站在不远处的高大身影把这一幕全看在眼里。丁奕熙看到武静主动吻着熊展麟,那副娇羞的模样螫痛了他的心,把他的心撕成碎片。 当气急败坏追出去找寻武静的丁奕熙,在听到熊展麟抱着她四处走动的时候,他还半信半疑,好不容易找到他们,却让他看见这个亲密的画面。 武静竟然喜欢熊展麟?!这个事实伤透了他的心。 不!不是真的!他的小静怎么可能喜欢上别人?这教他情何以堪! 丁奕熙无声无息地转身疾走,直直奔回空手道场。他停在一棵大树下喘息,然后使出全身力气,不断用双拳捶打树干,力道之大差点把粗壮的大树折断。 树摇叶如雪落,咬紧牙关发出低沉悲鸣的他,不管自己的拳头已鲜血淋漓,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因为身体的伤痛远不及心中的痛楚。 等他终于发泄够了,全身乏力的丁奕熙颓然跪在地上,身子抖瑟如风中残叶。 早已闻声赶至却又不好意思现身打扰、一直在旁看着的空手道副社长,着实被丁奕熙的气势与功力吓得傻眼,他从没看过丁奕熙这个模样,不知他受到什么重大打击,让他如此失控! 武家的餐桌上,气氛异常沉默,本来已鲜少交谈的两人,今天更将对方视为空气。看着各自低首默默吃饭的两人,武爷爷在心中无奈叹气。 “奕熙,你的手怎么受伤了?”瞧见丁奕熙双手裹着绷带,武爷爷有点纳闷,禁不住关心询问。 “今天练习时不小心弄伤的。”丁奕熙若无其事地回答。 怎么会这么不小心?他一向很少受伤的,到底是什么激烈的练习会弄伤?武爷爷目光存疑,却没有戳破追问。 “爷爷。”武静突然放下碗筷,认真地提出要求。“从下个月开始,我想要参加武道馆的排名比试。” 武道馆每两个月会举行一次排名比试,所有武家子弟皆可自由参加,过去武静一直没参与,表面上是兴趣不大,其实是因为她争强好胜的自尊心作祟。身为武家继承人,武静怕输得太难看会丢了武家的面子,所以她不想打没把握的仗。 不过现在不同了,她想要变得更强,她要得到他人的认同与肯定,因为她已经不能再依赖“某人”了。 “难得你想要接受挑战,考验自己的实力,爷爷当然不会反对。”孙女终于长大懂事,有武术家勇于挑战自我的精神,武爷爷当然乐见其成。“不过你可要勤加练武,不能怠慢松懈,有空多向奕熙指教切磋吧!” “请爷爷放心,我一定会认真练习,在排名比试中取得好成绩。”武静再三保证。“另外,还有一件事情……” 她变得吞吐起来,瞟一眼面无表情的丁奕熙,终于鼓起勇气提出来。“我希望爷爷能把我和丁奕熙的婚约取消。” 不知从何时起,他已经由熙哥哥变为丁奕熙,武静只会直呼他的名字。 丁奕熙迅速抬头,深不可测的黑瞳盯着她,心情十分复杂。她就这么迫不及待要与他撇清关系吗?就为了那个熊展麟? “你说什么!你要取消婚约?”武爷爷一掌拍在桌上喝问。 “没错,我要取消婚约。”武静毫无惧色,一再重申。 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小俩口明明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武爷爷严厉拒绝。“不行!这门婚事你们打小就已订下,说什么都不能取消,等你高中毕业后,立刻嫁给奕熙。” “我不要!我不要嫁给他!”她抗争到底。 “为什么?奕熙有什么不好,你为什么不嫁他?从奕熙进武家那一刻起,他就是武家的孙女婿,他的身分永远不会改变。”武爷爷怒发冲冠,她就这么不顾奕熙的感受?她怎能这样对待奕熙? “所有事情都是你们私自决定的,什么承诺、婚约,我根本没有同意过。” 就是爷爷的一厢情愿和他们该死的承诺,才会弄得丁奕熙明明不喜欢她,却还是要留在她身边。 难不成孙女喜欢上其他人?武爷爷好不心痛,替奕熙感到不值。 “总之,除了奕熙,我绝不承认其他人是武家的孙女婿。”武爷爷斩钉截铁。 “爷爷,你别不讲理,这关系到我的终生幸福,我总有选择对象的权利吧!”武静才不要委屈自己,纵使她有多喜欢丁奕熙,也不要嫁给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 身为当事人的丁奕熙一直默不作声,静静听着他们爷孙俩争吵而没表态,不过他的俊容已变得阴霾深沉,忧郁的眼眸黯然神伤地低垂。 然后,他终于下定决心,蓦地抬头,开口打破他们僵持不下的局面。“小静,如果你能打倒我,我就答应与你解除婚约。” 爷孙俩同时回头看向丁奕熙,除了错愕的表情一致外,心中的感觉截然不同。 武爷爷怎会不明了丁奕熙的想法,他从小到大没变过,总是处处为孙女着想。 “一言为定。”武静欣然接受。 看着孙女离去的背影,武爷爷用力摇头。“奕熙,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武爷爷,感情的事无法勉强,如果勉强在一起不会幸福的。”丁奕熙扯出一抹苦涩笑容,武静喜欢别人的事情,教他如何说得出口。“如果小静真有本事打倒我,她会比我更有资格继承武家,到时你大可以安心把武家交给她。”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武爷爷当然高兴,就只怕他会刻意输给孙女了。 自从丁奕熙与风青盈“谈判”过后,冲着武静而来的破坏事件果然平息下来,女生们收敛不少,不敢再明目张胆地行事,不过零星的个别事件还是偶尔发生。 另外就是风青盈突然与丁奕熙走得很近,他们虽没有公开承认交往,却不禁引起众人侧目揣测,只是丁奕熙前不久才当众宣布武静是他的未婚妻,现在又与风青盈过从甚密,这段复杂的三角关系实在令人费解。 “嗨!”当铁维生大方地登堂入室,出现在武静的教室时,造成不小骚动。“我是专程来向你道歉的,这是给你的陪礼,请你收下。” 看着铁维生把一个精美的小盒子放在她的桌上,武静轻瞄一眼,看来是美味可口的蛋糕。 “你以为我受了一次教训还学不乖吗?” 铁维生悠闲地靠坐在隔壁桌上,投给她一个真诚的笑容。“你放心,我发誓这次绝对没有下药。” “可是有人告诉我,你是个喜欢耍阴招的卑鄙小人。”武静碰也不碰盒子。 他没替自己辩解,只是说道:“那听听我的忠告,你身边那个好勇斗狠的野蛮份子,也不见得是个好人。” 换言之,他与熊展麟均看对方不顺眼,给对方的评语自然不会太好。 细想之下,武静决定还是保持中立,不偏袒任何一方。 “你为什么要迷昏我?”她想要弄清楚。不知为何,武静对铁维生很有好感,不觉得他是个笑里藏刀的坏人,可能是他眉宇间的平和恬淡与温柔笑容,让她感到安心舒服吧! “我看你哭丧着脸,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所以才会让你先休息一下。”铁维生只说出一半实情,另外一半当然是基于好玩的心态了。 当时她看起来真那么糟吗?武静想不到他竟是个观察人微、心细如发的男生。 “有空的话,欢迎你随时再来茶社。”目的达到,铁维生施然站起身,却与刚好回来的熊展麟碰个正着。 “你又来干什么?”熊展麟不客气地质问。 没理会他的叫嚣,铁维生视若无睹地迳自离开。 “他找你干嘛?”熊展麟在自己的座位落坐,瞟见她桌上的盒子,悻悻然的说道:“你别又中了他的计。” “没什么。”武静没好气地应了一句。 “姓铁的刻意接近你一定不安好心,你要小心一点。”瞧她一副无关痛痒的表情,熊展麟忍不住又要念她。 “你太过杞人忧天了。” 呀!她在帮姓铁的说话吗?她不会真的被蒙蔽笼络了吧?熊展麟急了,顾不了那么多地冲口而出。“我坦白告诉你,三大家一直在打武家主意,企图以联姻来并吞武家。” 武静霍地转头瞪他,她知道四大家的关系近年来陷入僵局,虽谈不上友好或交恶,但她想不到他们竟会萌生起并吞武家的念头。 虽然爷爷曾经叮嘱过她,面对其余三大家时不能掉以轻心,要谨记戒备防范,但她还以为是因为四大家是竞争对手的缘故,谁知另有内情。 难怪风青盈对丁奕熙如此执着,势要得到他! “你也是吗?你接近我也是为了这个原因?”神色微变的武静明显疏远起来。 她不信任的表情与防范的眼神,深深伤了熊展麟的心。 “笨蛋!”怒骂了一句后,熊展麟一脚踢倒自己的桌子,忿然夺门而去。 武静不明白他在发什么脾气,是因为被她说中而恼羞成怒吗? 被熊展麟的粗暴举动吓得退避三舍的同学们,在他离开后才回过神,几名与武静较为友好的女同学纷纷上前帮忙捡起桌子。 “你没事吧?” “你们吵架吗?” 她们随即联想到刚才出现的铁维生,莫非又是另一段三角关系? “武静,你与铁学长很熟吗?” “铁学长给你什么礼物?” 收敛心神的武静想也没想地就把蛋糕给她们。“送给你们吧!” “真的吗?” 反正武静也没打算吃,不过如果她们吃出了什么毛病,可别怪她了! 一男一女,一高一矮,一壮一瘦,身形悬殊的两道身影拳脚交加,战况十分激烈。 “他们又来了。” “武师姐又找丁师兄比试吗?” “没错,我们快去观战,千万别错过了。” 武家弟子纷纷站在武道馆外围观,场内的比试一如以往激烈,毕竟是武家排名前几名的师兄、师姐的比武嘛。这是近来在武家不停上演的戏码,武静和丁奕熙的战争持续已久,而且越演越烈,但众人却一直不知原因何在。 比试接近尾声,结果自是丁师兄略胜一筹,其实武师姐的功夫已经很不得了,只是丁师兄实在太强,也难怪她两年来没胜过一场。 虽然在武艺造诣上进步许多,不过要追上丁奕熙却仍有一段距离,所以武静一直未能如愿地解除“丁奕熙未婚妻”的枷锁。 而眼看他与风青盈出双入对,俨如情侣,就更教武静痛恨这个头衔,只是丁奕熙却什么都没说,也不曾清楚表明他的心意。 他既然喜欢风青盈,为什么还要守在她身边?别以为遵守承诺留在武家,一副保护者自居的模样,她就会感激他,她才不要这种施舍怜悯── “你是武静吗?” 心情恶劣到极点的武静被人打断思绪,抬眼看着面前身穿他校制服的男生,着实惹她厌烦。其实在街上被陌生人拦住,向她告白、要求交往、送情书等纠缠的事情屡见不鲜,只要她落单时,这种倒楣事一定会发生。 一如今天,她只打算一个人散步透透气,殊不知刚踏出校园便被人盯上。 “你认错人了。”武静冷冷丢下话后,加快脚步走人。 “怎么可能认错……等等,你别走。”男生不死心地挡住她的去路。“我知道你与丁奕熙的关系,但我不会输给他的,我也是个空手道黑带高手……” 武静充耳不闻,又是闪身走人,可是这个男生并没有放弃,继续追上去。 “如果我能打败丁奕熙,你愿意和我交往吗?” 实在受够他的纠缠,武静毫不思索地脱口而出。“好!只要你能打倒丁奕熙,就让你顶替他的位置。” “谢谢你,我现在就去找丁奕熙单挑,你等着我,我一定会打败他的。”满心欢喜的男生斗志旺盛,果真奔去找丁奕熙决斗。 凭他这种货色,想打败丁奕熙还早呢!武静一点也不担心的迳自离去,却不知为了摆脱这个牛皮糖而随口敷衍的话,却无端惹来更大的麻烦。 不少旁观看戏的同学们很快将这件事传开,一传十、十传百,最后竟演变为:只要谁能打倒丁奕熙,谁便可以成为武静的未婚夫。 不过是无心的一句话,却在凤凰学院与武家掀起了一场风暴。 第五章 纯粹无心的一句话,却惹来满城风雨! 近日上门来找丁奕熙决斗的男生络绎不绝,不管是凤凰学院或武家,每天都有找他单挑的人。与其说武静的魅力惊人,倒不如说武家的吸引力无可抵挡,很多觊觎武家财富地位的人士纷纷趁机上门找碴,莫不想从中获利。 冷眼旁观丁奕熙忙得焦头烂额,应接不暇地一场接着一场的对战,始作俑者不但没有半点隗疚,反而还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就在争夺“武静未婚夫宝座”的战事如火如荼上演时,为避免武静再受到登徒子的骚扰,丁奕熙会尽量和武静一起上下课,不让她一个人落单。 这一天放学后,丁奕熙与武静并肩而行,两人惯性地保持沉默,回家的路上没有交谈半句。 正当他们经过一座公园时,突然窜出十几名他校的学生堵住去路,夹杂了不同学校制服的学生们态度猖狂跋扈,有的甚至盛气凌人地挥动手中的球棒,明显来意不善。 丁奕熙很快挡在武静身前,面不改色、气定神闲地扫视周遭,把双方的实力粗略评估一下。 “你就是丁奕熙吗?”其中一名带头的男生,戴着一条色彩斑斓的头巾。 另一名耍帅的男生则吹了一声口哨,不怀好意的盯着武静。“还有武家小公主也在喔!” “我们运气真好呀!武大小姐能亲眼目睹我们打倒这小子,到时就不能反悔不认帐了。”另一名身材健硕的男生,不屑地打量丁奕熙没什么看头的身形。 “你们打算联手对付他?”武静站出来教训道:“你们这种做法根本有违武术精神,就算赢了也是胜之不武。” “哎呀!你不会是现在才舍不得让这个小白脸受伤吧?”爱耍帅的男生嘲讽,女生真是善变的动物,尤其那些美得让男生疯狂的女生更是。 “小公主,你就别管我们的做法,反正你又没说清楚规则,谁说一定要单打独斗才行?” “你放心,如果我们赢了,奖赏会平均分配,这里所有人都会是你的未婚夫,届时我们会轮流为你服务……”另一名邪里邪气的男生说得龌龊下流。 聚集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各怀鬼胎,有的垂涎美色,有的为了钱财,有的为了武家拳法,还有人是沽名钓誉,谁都想打破丁奕熙这个不败神话来耀武扬威一番。 “下流!”武静紧握拳头,厉声唾骂。 不为所动的丁奕熙则置若罔闻,仿佛什么难听的话都动摇不了他的情绪,他面无表情地把背包交给武静,冷静地交代。“你站到一边去,别插手。” “可是……”武静不想袖手旁观,她也很想出手教训一下这群恶劣的男生。 “我应付得来。”丁奕熙扬手示意,然后开始撺拳拢袖。 任何挑衅都无效,他果然是个厉害角色!戴头巾的男生因被看轻而心生不满。“哼,别小看我们,咱们个个都是身怀绝技、身经百战的高手,不把我们放在眼里的话,准教你后悔莫及。” “废话少说,让他吃不完兜着走吧!” 语毕,大伙儿果然一拥而上,他们才不顾什么武术精神、道义原则,重重围住丁奕熙,同时四面八方、连绵不绝地向他进攻。 眼看丁奕熙以寡敌众,要说武静一点也不担心,绝对是骗人的,虽然深知丁奕熙身手了得,可是看见众人一起围攻的那副狠劲,她还是不禁替他捏一把冷汗。 一直在旁观战的武静看得胆颤心惊,不过看到一贯冷静的丁奕熙沉着应战,很快就知道他能应付自如,而且游刀有余,一颗心才放宽下来。 “你会不会玩得太过火了?”突然冒出来的熊展麟把武静吓了一跳。专心观战的武静竟完全没察觉他的出现,他是何时靠近她身边的? 在路上无意中听到有不良少年在围攻丁奕熙的消息,熊展麟随即担心武静的安危,于是连忙赶来。 这个丁奕熙委实强得可怕,看得出他进步神速。熊展麟捏紧拳头,暗忖自己与丁奕熙的差距到底有多大?到何时自己才能超越他? 瞧熊展麟一瞬也不瞬地紧盯着战事,武静很快意会过来。“你怕丁奕熙会被你以外的人先打倒吗?” 熊展麟白她一眼,意味深长的说:“我怕你拿自己的幸福来赌气。” 这个感情迟钝的武大小姐,他一直暗恋着她,总爱在她身边打转,可她不只视而不见,就连半点感觉也没有。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真以为丁奕熙能永远不败吗?”她不知道强中自有强中手吗?倘若三大家的老大出手,不知谁比较厉害? 虽然熊展麟也不乐见丁奕熙被他以外的人打倒,但谁又可以永远屹立不摇! 他这一记当头棒喝敲醒了武静,她哑口无语,无法反驳。 “你最好别拿武家来儿戏,身为继承人,你还差太远。”如果她连一点反省能力也没有,如何能继承武家? 她错了吗?真的是她太任性吗?武静不得不反省,就连熊展麟这种神经大条的男生也比她来得懂事明理,知道自己的身分责任,做事不能轻率妄为,而她这个继承人竟然罔顾武家的安危…… 因为她的一句无心话把事情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不但为武家上下带来极大麻烦,甚至牵扯出一场争夺战,她实在愧对武家与爷爷。 一旁的打斗已接近尾声,结果当然是一面倒,方才气焰高涨、大言不惭的不良少年们全被丁奕熙打得落花流水,一个个东倒西歪地趴在地上起不来。 整理好微乱的衣衫,丁奕熙转身走近武静,当看见熊展麟站在她身边时,他的胸中燃起名为妒忌的火焰,一个分心失神,差点被人从后偷袭成功。 察觉到背后传来的气劲时已经太迟,丁奕熙只能反射性地举起左手硬生生把偷袭他的球棒挡下,脆弱不堪的球棒随即应声而碎,偷袭者则被他一拳打飞倒地。 缓步靠近武静的丁奕熙露出罕见的敌视眼神,他直勾勾地瞪着熊展麟。只有这个姓熊的小子,他丁奕熙说什么都不会输给他! 盘起双腿坐在床上,面对唯一的至交好友,武静一股脑儿把心中的烦恼毫无保留地倾诉出来。 反思过后,她承认自己实在是太过分了,为了想解除婚约还连累丁奕熙惹上一身麻烦,害他疲于奔命,不断迎战,而且还受伤了。 “唉!小熊先生,我到底该怎么办?”她愁眉苦脸地拉着小熊布偶的胖手。 虽然丁奕熙的伤并不严重,但亲眼看到他受伤,她还是感到心痛不舍,毕竟不管她如何否认,都不能抹煞对他的感情,即使她刻意疏远他,还装作一副不在乎、不喜欢的模样,但一直以来,她的眼里、心里始终只有他。 只是亲眼目睹丁奕熙与风青盈的亲密暧昧,教她心灰意冷,下定决心要解除婚约,结果丁奕熙不但没坚持反对,还大方开出条件,使得他们之间的关系更陷入冰河时期。 如果现在贸然地跑去表示关心与道歉,会不会太过唐突?武静一颗心七上八下得不知如何是好,想要置之不理又办不到,她实在受不了良心的苛责与不安。 “他毕竟是为了我才受伤,我应该去向他道谢才是。”噘着小嘴的武静让小熊点头附和。“你也赞成吗?好,就这么办。” 一骨禄爬下床,找出武家秘制的药酒,武静走出房间。 平躺在床上的丁奕熙身心都感到疲惫不堪,隐隐作痛的左手再一次提醒他不该犯下的错误,刚才一时疏忽大意导致自己受伤,他傲人的冷静与集中力到哪去了?竟然会犯下这个严重的兵家大忌! 自从挑衅事件发生以来,他没向武静追问或求证过什么,甚至没说过半句训斥或不满的话,他只是默默承担所有的事。 守护武家、保护武静本是他的责任,他没什么好抱怨,只是她完全不把他放在心上,那副极欲摆脱他的态度教他深感受伤。 就连他和风青盈走得近,武静也没表示过关心或询问他原因,她也好像完全不介意,看来,在她心里他是毫无分量了。 丁奕熙不由苦笑,他不知道自己的坚持是否错了,是否仍有留在武家的必要,如果那个一生一世的承诺会带给她困扰,他是否该背弃诺言?或许他应该好好想清楚,到底他们的未来该如何走。 幽幽地叹一口气,拿出从不离身的项炼,打开心形坠子看着家人的合照,家人温暖的笑容一直能给他慰藉与克服困难的勇气。 还记得在他升上国中的时候,曾去探望过小妹奕茹,当时他曾想过把小妹接回武家,只是看到她过得非常幸福快乐而作罢,看见小妹的新父母与两名哥哥都十分疼爱她,他才真正放下心。 唯一教他担心的就只有二妹奕心了,自从离开儿童之家后,就再也没有她的消息,本来约定以书信来保持联络,可是她却一直音讯全无。 在不断追问儿童之家的院长后,丁奕熙终于明白,原来收养二妹的家庭要求她与过往完全断绝关系,而且不能再与亲人碰面。 真不知奕心在这几年里过着怎样的生活?他只希望她能幸福快乐,也相信终有一天,自己会找到她的。 丁奕熙缓缓合上眼,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丁奕熙,是我,我可以进来吗?”武静轻敲他的房门,等了一会没人回应,便迳自开门进来,她打算把药酒放下,再留一张道歉字条就离开。 踏进久违的房间,武静感触良多,这间曾是她的专属睡房,记得小时她总喜欢与丁奕熙挤在一起睡,也喜欢他身上的味道与温暖气息,爱极了往他身上乱钻。 这里盛满美好的回忆,当然现在的家具与摆设已有所不同,狭窄的单人床也换成特大双人床── 喝!武静倒抽一口气,杵在原地发愣,原来丁奕熙在。 只见他合上眼帘、一动也不动,显然是睡着了!原本应该转身走人的武静被丁奕熙的睡相吸引住,屏息靠近床边,忍不住趁机仔细端详他。 长而浓密的眼睫相当漂亮,沉睡的倦容略带疲惫。脸颊看来又瘦了,紧抿的嘴唇毫不放松,充分展现出他认真严谨的个性,新生的胡渣增添了不少男人味,不知不觉中他已成长为一个真正的男人了。 这张俊逸的脸庞,这个帅气的男生已经离她越来越远,陌生得教她快认不出。他还会待在自己身边多久?她可以捉牢他吗? 武静的心里没来由地涌起一阵悲伤,她喜欢他!她向来知道自己喜欢他,而且非常非常喜欢,可是她不要他的同情怜悯,不要他因为承诺而对她好。 其实她一直不想放手,不想放开他,到底她该如何是好? 此刻的心乱如麻让她茫然无措,她怔忡地看着他的睡容,不禁有点意乱情迷,不由自主地缓缓弯腰俯身亲吻他的唇。 刹那间,丁奕熙突然睁开眼,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下一秒,他的手已穿过她的发丝,扣住她的后脑,另一掌则抱住她的腰,加深这个亲吻。 这一刻,两人只觉天旋地转、天崩地裂,谁都失去了思考能力,自然反应着彼此的热情,感受这个美好缠绵的初吻,带给他们心灵的震撼与悸动。 良久,密合的唇瓣终于分开,回过神的武静顿感害羞尴尬,慌忙地推开丁奕熙下床。 “小静……”丁奕熙抓住她的皓腕,刚才缱绻温存的情潮仍未平息,气息罕有紊乱的他有点难以启齿。 别开火辣热红的脸蛋背对着他,她把窘迫羞赧的表情全埋藏在发丝里。武静克制住激荡失控的情愫,清一清喉咙,以极冷淡的语气解释。“你别误会,我只是觉得好玩才会吻你。” 丁奕熙看不到她此刻的真正表情,只能从她惯性的冷漠声音推敲端倪,一时间他分不清她的话是真是假,只好压下胸口的激情,把满腔的浓烈感情化为自卫性的解释。“我也是睡迷糊了。”真是个烂借口。“抱歉,我不该吻你的。” 难不成他把她错当成风青盈?武静的心碎了,用力甩开他的钳制冲出房间! 不管开心与否,日子还是要过,即使伤心难捱,也要努力撑下去。 冬去春来,炎夏将至,已到学期末,又有新一届的毕业生诞生,不论留在本地升学还是海外留学,都是凤凰学院毕业生即将面临的抉择。 这天,是毕业生最后一次返校,也是举行毕业典礼的日子,全校师生鱼贯进入礼堂。而安坐在位子上等待毕业典礼的武静突然被人叫了出去,她没想到找自己的竟是应届毕业生兼典礼主持人的季学仁学长。 季学仁是丁奕熙的好友,武静和他勉强算是认识,只是在这个时候他应该忙得分身乏术,还特意溜出来找她有什么事? “武静,这个给你。”季学仁故作神秘地再三张望,确定没有被人看见后,把一个小东西放到她掌中。 “这是……”武静疑惑地摊开手掌查看,再惊讶地瞪着他。 知道她表错情,季学仁忍不住莞尔一笑。“你别误会,这颗钮扣不是我的,是奕熙的。” 这是丁奕熙的第二颗钮扣!“是他要你转交给我?” “怎么可能!”季学仁摇头嘲笑。 为免让人捷足先登,今早他与丁奕熙碰面时,随即扯下他的钮扣,然后什么话都没说便开溜了。 季学仁藏在镜片后的笑眸仔细观察武静的反应,不想错过她脸上任何细微的变化。“奕熙一向不擅表达感情,什么事情都藏在心里,以为别人会了解他。” 他顿了一下,满意地看着她黯下来的神色。“可是有些事情,不说出口别人是不会明了的,尤其是感情的事。” 虽然武静仍是面无表情、文风不动,不过她明亮的水眸流露出困惑。 这下她应该明白他的用心吧!这两个不坦白的家伙,他做到这里已算是仁至义尽,其余的发展如何,则要看他们的造化了! 武静目不转睛地看着钮扣,久久无法言语,毕业典礼结束后她立即跑上顶楼,站在铁栏杆边凝神思忖。虽然依依不舍、赚人热泪的离别场面就在下方上演着,却也无法让她分神。 这颗钮扣代表的意义是什么,武静当然懂,只是不懂季学仁为什么会专程拿来给她,他这个举动意味着什么? 季学仁是丁奕熙的至交好友,他比谁都了解丁奕熙的事情,莫非他想告诉她,丁奕熙真正喜欢的人并不是风青盈,而是── 她可以期待吗?回想起来,丁奕熙的确没明确表示过喜欢谁,他一直都把自己的感情藏在心里,总是掩藏起自己真正的感受,不让他人瞧出分毫。 她不禁苦笑,自己不也是一样吗?她也从未向丁奕熙坦承过自己的感情,总把喜欢他的情意扭曲成讨厌抗拒,或许她该敞开心扉说出一切,和他把话说清楚。 “你果然在这里。” 身后传来的男声拉回武静的思绪,她飞快地把钮扣放进裙袋,装作若无其事的俯瞰下方。 熊展麟静静走到她身边,循着她的视线往下看,是一幕幕感人的离别场面,他转头凝望心事重重的她,忍不住冲口而出。“丁奕熙终于毕业了,他的第二颗钮扣好像一大早就不翼而飞,不知给谁了?” 武静的心跳漏了一拍,莫非刚才被他看见自己手上拿着钮扣? “你会舍不得他吗?”不知为何,熊展麟感觉今天的她有点心不在焉。 武静终于有了反应,却是丢给他一记白眼。 “也对,反正你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每天朝夕相对,根本不会有离愁。”他悻悻然道,心中可是吃味得很。 她随即拧眉。“你今天怎么这么多话?” “待会儿我会与丁奕熙来个了断,你一定要来观战。”丁奕熙离开高中后,熊展麟便不能再常常找他较量,所以或多或少都有种若有所失的感觉。 “嗯。”她也没打算错过他们的比试。 一阵轻风吹来,弄乱了武静的发丝,她忙不迭按着耳际两侧。她飞舞的秀发轻拂过熊展麟的脸,撩拨他的心神,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轻拢她的发丝,他温柔又亲匿的碰触让武静错愕地抬头。 四日相交,熊展麟猝然轻吻武静的唇瓣。 “你怎能随便亲别人!”武静震惊地退后一步,双手掩唇,羞愤地责备他。 熊展麟不自然地搔一搔后脑杓,飞快地转动脑筋想办法解释。“你别吝啬嘛,只是个祝福的吻而已,就当是为我打气加油嘛。” 这个解释更换来她生气的瞪视,不过不待她发难,熊展麟已经快速闪人。“我先走了,你快点来喔!” 离开顶楼,熊展麟整个脸火烧般烫了起来,心中则是狂喜不已。 他居然吻了武静?! 毕业典礼结束,也是曲终人散的时候。学生会新旧交替仪式完毕,三年级干部的所有职责也告终结,当中包括正、副会长在内。 整理完所有事宜,收拾好私人物品,干部们陆续离去,学生会执行委员室就只剩下丁奕熙与季学仁。 “终于毕业了,真令人舍不得。”季学仁习惯性地伫立在窗前,俯瞰着熟悉的学院。“这几年好像一晃眼就过了。” “嗯。”丁奕熙走过去与他并肩站立,感慨良多。 “你待会儿又要和熊展麟比试吗?”对于校内发生的事情,他永远了如指掌。 “希望是最后一次。”丁奕熙颌首。 “他屡败屡战的毅力真令人佩服,像他这种打死不退的家伙最难缠。”在过去一年中,这两人不知战过多少回了。 “这是他的优点。”摒除情敌的身分,其实丁奕熙还满欣赏熊展麟。 季学仁瞟一眼丁奕熙,漫不经心地问:“如果他遇上喜欢的女孩子,你猜他会不会锲而不舍,非要追到手不可?” 季学仁的情报网遍布校内、外,攸关武静的情报他清楚得很,所以才会故意刺激丁奕熙。 明白他挖苦的意图,丁奕熙勉强回答一句。“可能吧!” 瞧他敷衍的态度,看来对这个情敌不是全无所觉。很好,尚且有救,季学仁放心下来,继而转移话题。 “你真的不考虑到美国留学吗?”据季学仁所知,美国一所着名学府已经录取了丁奕熙。当然,他会知道是因为他就是那个始作俑者,早已决定要去美国求学的季学仁一时兴起,替丁奕熙申请了同一所学校。 “你知道我不能走。”丁奕熙已经申请凤凰大学。 其实凤凰大学也不是人人能进的,少了本事或关系就只能在门外望眼欲穿了。 “只是几年,你就这么舍不得离开你的小公主?”季学仁揶揄他。 丁奕熙白他一眼,更正道:“这是我应尽的责任。” “就算你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人家却半点也不领情喔!”季学仁不客气地指出重点。 没闲工夫和他抬杠,丁奕熙转身收拾随身物品,季学仁却突然从他背后冒出一句。“你为什么不干脆放手,让彼此重获自由?” 丁奕熙倏地一颤,沉默了一会儿后,若有所思地问:“你也这么认为吗?” 季学仁盯着文风不动的高大背影,意味深长地说:“我这个人一向不喜欢拖泥带水,喜欢就放手追求,讨厌就明白拒绝,不会不明不白纠缠下去。” 他说得倒轻松!丁奕熙终于转过身,微蹙眉头,显得犹豫不决。“明知会被拒绝、没有结果,你也不后悔吗?” 这个毫无自信的丁奕熙,还真教他大开眼界! “自己妄下定论,自动弃权不去争取,糊里糊涂错失幸福,那才会教人后悔。即使要死心放手,也应该在被人当面拒绝后再死心。”季学仁所认识的丁奕熙,一向是个敢做敢当的男子汉。 真是发人深省的一段话!丁奕熙捂住下巴认真反省,不战而降有违武术精神,他怎能像个畏首畏尾的懦夫?“学仁,谢谢你,我知道应该要怎么做了。” “你是我唯一的死党,我也想看到你幸福呀!”终于把顽石点醒,季学仁总算功德圆满,他走向丁奕熙,朝他举起手。“好了,后会有期。” “保持联络。”丁奕熙伸出手轻拍一下后,两只手用力相握。 季学仁留美后,他们见面的机会便不多了,不过他们国中、高中这长达六年的友谊,将会永远长存。 季学仁拿起书包,走向大门后,蓦然回首道:“对了,我差点忘了告诉你,你的第二颗钮扣已经安全送到你的心上人手里,她并没有拒绝。”他促狭地眨眼。“还有,预祝你早日打倒熊家小子,旗开得胜。” 分明是一语双关!真是的,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季学仁的法眼,丁奕熙一笑。 也是时候离开了,为了不辜负好友的热心帮忙,他绝对要打一场漂亮的胜仗! 第六章 丁奕熙与熊展麟这场堪称世纪大战的比试,按惯例吸引了不少观众,就连鲜少露面的铁维生也来观战。阴柔俊美媲美女孩的铁维生,怎么看都像只要看见暴力或流血事件便会昏倒的弱质男生,谁都看不出他是个练家子,其深藏不露可说是四大 铁维生走向武静,朝她露出一个如沐春风的招牌笑容,武静则一贯冷淡地朝他点一下头。这一年来,他们算是有点交情,铁维生偶尔会找武静到茶社喝茶聊天,虽然多数时间是铁维生自说自话,不过她没有拒绝,明显已接受了他的友谊。 “还好赶上了。”铁维生大方熟稔地站在武静身边低语。 把一切看在眼里的熊展麟满不是滋味,冲上前质问铁维生。“你来干什么?” “看某人被打成落水狗,是件让人高兴的事情喔!”铁维生笑着讥讽。 “尽会说风凉话,有本事你去打败丁奕熙啊!”熊展麟朝他晃动拳头。 “我才不像某人,总是欠缺自知之明,行事冲动鲁莽。”铁维生睨他一眼。“如果没十成十的把握,我才不会贸然行动。” “哼!就只会说大话。”熊展麟从鼻子里哼一声。 “你们今天专程来吵架吗?”武静冷声打断他们。 两人同时噤声休战,熊展麟狠狠瞪了铁维生一眼后,才走回场内预备应战。 “铁家和熊家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还是你和熊展麟有过节?”这个问题存在武静心中已久,今天她才问出口。 铁维生瞟她一眼,笑得莫测高深。“什么都没有,纯粹看彼此不顺眼而已。” 是吗?武静并不相信,不过铁维生不想说,她也不再追问,反正与她无关。 另一边,丁奕熙与熊展麟已就位,彼此对峙站立,战事一触即发。 “这次我会尽全力,不再手下留情。”丁奕熙罕有地撂话。 “正合我意。”熊展麟欣然接受,最后一场较量,他绝对会打个痛快。 比试开始,积极抢攻的一方仍是熊展麟,沉着应战的丁奕熙攻守兼备,其实熊展麟的武艺也进步不少,所以战况并不算太一面倒。只是今天的丁奕熙的确不同以往,他的攻势比以往来得多,而且劲道十足,拳头快、狠、准,毫不留情。 首次看到丁奕熙的狠劲,在场的观众全看得目瞪口呆,谁都不敢出声。 被打倒在地的熊展麟,不肯轻易认输地又站起来,抹去嘴角的血渍继续比斗,他们拳脚交加、你来我往得更为激烈。 就连武静看得也开始皱眉,他们有需要这么认真拚命吗?不论哪一方受伤她都不乐见,不过身为局外人,她也只能袖手旁观了。 终于,熊展麟倒在地上喘息,比试结束。 虽然丁奕熙表面看来没有挂彩,其实也挨了不少拳头。而仍躺在地上的熊展麟更是惨不忍睹,一张俊容不但鼻青脸肿,连牙齿也被打掉。 “你没事吧?”丁奕熙俯身查看他的伤势,这才发现自己下手好像太重了。 熊展麟咧嘴一笑,仍然老话一句。“我不会认输的,我会再找你挑战。” “很好,我随时奉陪。”丁奕熙扯扯嘴角,泛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再睨着熊展麟正式宣战。“我不会把小静让给你的。” 熊展麟一怔,莫非丁奕熙早就瞧出他对武静的情意?! 没再说什么,丁奕熙起身离去。 “很精彩的一场比试。”赫然出现在熊展麟头顶上方的,当然是武静了,她低头赞扬一句。 “结果还是胜不了他。”熊展麟无奈认栽。 “来日方长。” 这算是鼓励吗?熊展麟想要站起来,却发觉全身骨头好像散了般,整个人使不上力。“你可以扶我去保健室吗?” “不行。”武静一口回绝。 “你别这么残忍嘛!”还以为她来雪中送炭,想不到这么无情。 “这是给你的惩罚。”武静才不会让他白白占便宜。“再见。” 看着伊人渐渐远去的背影,熊展麟突然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好似她将离他越来越远、到达他无法靠近的地方──那个人的怀抱里。 武静不肯陪熊展麟去保健室是因为她急着要去找丁奕熙,她不想再错过机会,想尝试去捉紧一直与他们擦身而过的幸福。 踏出校园大门,映人眼帘的倩影,让丁奕熙万分惊喜,他还以为她会陪在熊展麟身边,想不到却是在这儿等他。 丁奕熙回头凝望校园,一如所有的毕业生,不舍之情溢于言表。 武静深深看着他,柔声低问:“舍不得?” “嗯。”丁奕熙点点头,然后不再留恋地毅然迈开步伐。“陪我走一会儿,我想和你谈谈。” 武静低头不语地跟在丁奕熙身边,两人一直走,谁都没有先开口的意思,空气弥漫着一股紧张异样的气氛。 他们走到附近的公园,园内有步道小径与嬉戏设施。正值黄昏,有不少人正在跑步。 一个不留神,一名跑者差点撞上武静,丁奕熙连忙拉她入怀闪避。“当心。” 躲在他怀中的武静一动也不敢动,两人就这样依偎着,感受彼此的心跳呼吸,世界仿佛静止了。 良久,丁奕熙收拢臂膀拥紧她。整理好思绪后,他壮着胆子问:“小静,我们可否重修旧好?”他低头,醇厚低沉的声音十分真诚。 “我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惹你不高兴,或是让你误会对我疏远。不管过去我有多可恶,你可不可以原谅我?不要讨厌我,不要再对我不理不睬,让我们和好如初,回复过往,和睦相处好吗?” 就这样?武静禁不住失望,声音透着冷凝。“你要说的就是这些?” “我一向不擅言辞,不太懂得表达自己的感情,我只想告诉你……”老天!请赐给他坦承的勇气。“我爱你。” 她没有听错吧?他真的说了?说了那句她一直梦寐以求的话?! “真的吗?”武静推开他,抬头看他难得一见地脸红脖子粗的害羞模样。“你不用因为和爷爷的承诺,或为了报恩才勉强委屈自己。” “我没有!”丁奕熙飞快否认,一瞬也不瞬地凝望她那双清澈灵动的眼睛、漂亮倔强的脸孔,这个好胜固执的女孩一直牢牢吸引着他,占据他的心神、牵动他的灵魂。“从我踏进武家,第一眼看见你时便爱上你,至今都没有变过。” 她水眸一睁,难以置信地叫:“骗人!在国中时我明明亲耳听到你对一个女生说你没有喜欢的人,你根本就不喜欢我。” 有这么一回事吗?丁奕熙快速搜索记忆,好像是有一名女生向他告白,那时他是这么回答的……原来被她看见了,真是天大的误会呀! “你误会了,那时我说没有喜欢的人,是因为你在我心中已远远超过喜欢的等级,我早认定你是我未来的妻子,是我唯一所爱。” 他的直接坦白害武静脸红耳热,羞赧地将着火的俏脸藏在他胸前,可是倏地一幅景象浮在眼前,宛如一盆冷水迎头浇下,熄灭了她的热情。 “既然如此,为什么你要和风青盈交往?”她蓦地抬首,揪住他的衣领质问。 “我并没和有她交往。” “我不知道你这么随便,竟和没有交往的女生接吻。”武静冷冷地白他一眼。 她不自觉流露的醋意让丁奕熙感到窝心,她是在乎他的。 “那次接吻是她安排演给你看的一场戏,不然怎会这么巧,让你撞个正着。”丁奕熙轻拨她额前的浏海,耐心解释。“其实那些针对你的伤害事件,全都是风青盈在背后指使女生们做的,我因为不想你受伤才没有拒绝她,但我和她真的什么关系都没有。” 以风青盈好强的个性,会做出这种事情也不足为奇,只是武静仍然无法释怀。“但是当我提出取消婚约时,你好像一点都不介意,也不在乎。” 丁奕熙的神情黯淡下来。“因为我知道你另有喜欢的人,我并不想用这个婚约束缚你,阻挠你追求自己的幸福。” 她另有喜欢的人?怎么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谁?我喜欢上谁?” “熊展麟。”他报上情敌的名字。 “谁说我喜欢那个恶质男?”她叫了起来。 “我亲眼看到你主动吻他。”他忘不了那时的心碎绝望。 吻他?什么时候?刚才在顶楼吗?不对,她并没主动……啊!她想起来了! “那是因为……我生气过头,想要报复你才会亲他的。”武静把当时的情形大致说出。 “你真的不喜欢他?那么……”丁奕熙从没这么紧张过,即使面对再强劲的对手,他也从未紧张得手心冒汗。“你喜欢的人是谁?” “我谁都不喜欢!”她忸怩地别开脸。 “小静。”他失望得整张脸垮了下来。 “因为我已经爱上一个感情迟钝的家伙。”武静伸出一双小手,抚着他瘦削的脸颊,禁不住眉开眼笑。“明明喜欢却又不说出口,害我们绕了这么大一圈,还让我伤心了好久好久。” “对不起。”丁奕熙黯然无光的黑瞳瞬时明亮起来,低头想要吻她。 武静却猝然推开他,还把钮扣还给他。“这坦个还给你,我不要。” “为什么?”他焦急地问。 “要别人转交给我,一点诚意也没有的东西我才不要。”她满脸不悦。 闻言,丁奕熙执起她的手,郑重地把钮扣放回她的掌中,然后大掌紧紧包住她的小手,放在唇边亲吻。“这颗钮扣代表我的心,希望你收下,请你包容我这个笨拙木讷的未婚夫,接受我这份真诚的情意。” “好,我就勉为其难的收下。”武静昧着良心说反话,不过那张嫣红动人的俏脸已写满情意。“不过如果你又再惹我伤心,届时别怪我捏碎你的心。”武静摇晃拳头,俏皮地撂话。 “不会,我绝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丁奕熙信誓旦旦,低头欺近她的唇瓣。 武静仰起头,攀住他的肩,闭上眼帘……突然所有动作一顿,她察觉到丁奕熙的身体不自然的僵硬,她迅速睁开眼,看着拧着眉、强忍痛楚的俊容。 他一定是在方才的比试中受伤了,她记得丁奕熙曾中了熊展麟极凌厉的一掌,连忙轻揉他的肩,心痛之余却又忍不住嘲笑。“看来熊家的掌法也不能小觑。” “他比我更惨。”忍耐着痛楚的他闷哼。“谁教他敢跟我抢心上人!” 她怔愕的看着他。“你胡说什么?谁说熊展麟喜欢我了!” 原来她比他还要迟钝!既然她全无所觉,丁奕熙当然不会笨得告诉她。 一把抓住她的双手,丁奕熙这一次成功地吻住她的小嘴。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样奇妙,一个误会可以反目成仇,一句话也能化干戈为玉帛,其实只要敞开心扉,勇敢坦承自己的感情,幸福往往就近在咫尺。 这个道理,丁奕熙与武静终于深深领悟,彼此猜疑逃避,极力隐藏感情,以为不去面对碰触便不会受伤,其实却一直不断伤害彼此。蹉跎浪费这么多年的时间,绕了这么远的路才能走在一起,值得吗? 一对小情人重修旧好,最欣慰的人自是武家爷爷。看见孙女与奕熙十指紧扣地一起回来时,着实令他喜出望外。 取笑小俩口的话还没说出口,孙女已含羞带怯地躲在奕熙身后,那副甜蜜幸福的模样,让老人家放下心中大石,如果他们能早日结婚,替武家开枝散叶,他就更能安枕无忧了。 一个甜蜜难忘的暑假,发生了许多人生的第一次。 丁奕熙与武静第一次约会、第一次看电影坐情侣座、第一次享用情侣套餐、第一次淋雨散步、第一次在大街上拥吻、第一次外宿露营、第一次一起向流星许愿、第一次情难自禁想偷尝禁果……无数的第一次都在这个暑假中发生。 两人形影不离,感情如胶似漆,每天都置身在恋爱的快乐天堂中,不过随着暑假结束,他们的甜蜜期也完结。 “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读工商管理?”武静从后圈着丁奕熙的颈项,已是大三生的他常常埋首电脑前忙得没日没夜,她真怀疑他到底有没有好好休息。 丁奕熙当然是为了武家与她,为了让她能专心继承武家,并且专注在增进武术上,不用烦恼其他事情,例如烦人的日常生活开支与支撑整个武家的庞大开销。 “抱歉,我知道最近很少时间陪你,过一阵子不再这么忙,我会补偿你的。”丁奕熙轻拍她的脸颊安抚。 “我是担心你会累坏啦!”她坐上他的大腿,心疼地抚着他尖瘦的脸庞。“你有没有照镜子看看自己那双熊猫眼,都快可以去动物园展览了。” “如果有我这种级数的熊猫坐镇,动物园一定门庭若市。”拥住她的纤腰,丁奕熙笑着说。 “这么简单的话,干脆你坐在武道馆门前当招牌吧!”武静嘲笑他。 “你不怕让人误会学习武家拳法后,会让人变成大熊猫吗?” “不怕,只要告诉别人你是武家专有的吉祥物。” “好呀,你卖夫求财,看我如何修理你。”丁奕熙一手圈紧她的腰,一手不停搔她痒。 “哎呀!不要啦!”她挥舞双手阻止,左闪右躲地笑个不停。“救命啊!痒死人了!” 在她求饶下,他终于停手。“看你以后还敢不敢。” “你想谋杀人啊!害人家都快喘不过气来了。”气喘吁吁的武静不依地轻拍他的胸口撒娇。 凝视着她红艳的娇容,丁奕熙不怀好意地送上自己的唇。“那我替你做人工呼吸吧!” “谁要……”她还来不及拒绝,话语就被他的吻灭音。 房内只剩如雷鼓动的心跳声与急速的呼吸声,彼此陶醉迷失在浓情热爱中,只想更贴近对方。吻得浑然忘我的丁奕熙感觉自己像在吸大麻,为了她心神迷醉、神魂飘荡,她就像罂粟般,一旦上瘾了,便难以戒掉,只想要更多…… 意识到自己蠢动的情潮,丁奕熙努力在迷失理智、彻底失控前,结束这个激情的热吻。“我还要忙功课,你先回房休息吧!” 武静双颊酡红,水眸迷蒙,好不容易才回魂。她顺从地站起来,不过却不是离开,反而是跳上大床。 “我在这里陪你。”她抱着大枕头,蜷缩着身体侧躺在床上看他。 “不行!你回自己的房间睡。”他斩钉截铁地拒绝。 “你别吝啬了,让我在这里睡嘛,反正我们小时候也常挤在一起睡。”她声音软柔地撒野。 丁奕熙霍地站起来,走过床边居高临下睨着她。 只见她一头如云秀发披散在床上,睡衣下的体态若隐若现、一双修长的美腿毕露,在在教他移不开视线,气息也开始紊乱。 她这副模样留在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房间,难道不明白自己有多危险吗?她是在考验一个男人的定力,还是存心折腾他? “你会让我分神。”她这副丰姿撩人的姿态,怎能教他不想入非非? “我保证一句话都不说,绝不吵你。”武静乖乖合上眼装睡。 这个毫无防备的小女人,一脸无辜纯真,真是一点也不明白男人的痛苦。 拿她没辙,丁奕熙只好扯过被单,把她整个人包得密不透风,只让那张愕然的小脸露出来,然后满意地回到书桌前继续努力。 终于了解他心思的武静努了努小嘴,不挣扎也没抗议,反而很高兴自己对他的影响力,原来他也不是个坐怀不乱的君子。 丁奕熙用眼角偷偷瞄向床上已熟睡的人儿,沮丧地把头枕在桌上。 唉!看来,他今天别指望能睡觉了! 独自坐在校园内的咖啡座,丁奕熙悠闲地跷起二郎腿,手上拿着一本财经杂志翻阅,下午没有课的他正在等武静。 此时,一名不速之客在丁奕熙对面坐下来,不客气地说:“可以谈谈吗?” “我没时间。”连眼皮也懒得动的丁奕熙,面无表情地拒绝。 “不听我的话,你会后悔哦。”风青盈优雅地轻靠椅背。 “你有什么要紧的事,非得现在说不可?”板起俊脸的丁奕熙终于抬首,盯着她的眼神冷漠锐利。 “关系你一生幸福的事情。”风青盈却是笑意盈盈。 “到底是什么事?”丁奕熙耐着性子问,唯恐让武静再误会,他不想与风青盈继续纠缠下去。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的父母亲是在十三年前,因为交通意外事故身亡。”风青盈一瞬也不瞬地盯着他,细心观察他的反应。 她无故提起令人伤心的往事,用意何在?丁奕熙压下皱眉的冲动,表现得不为所动。 一对向车道的车辆突然失控,越过了中心线,两车迎头对撞,油箱漏油引发爆炸,车内所有人当场死亡……” “够了!我比你更清楚当时的情况,不用你来提醒。”他冷冷打断。 “车祸肇事的真正原因,你也全部清楚吗?”风青盈试探地询问,如果他早已知晓,她便没戏可唱了。 “机械故障失控,这是任何人都不想发生的意外。”丁奕熙冷静地指出,不过心中却感到莫名紧张,害怕接下来听到的真相。 他果然不知情!既然有人刻意隐瞒车祸真相,说不定连死者的身分也有可能被隐瞒住,事情看来比她预期中更有趣。 “你双亲的死的确是意外,但对肇事者而言,绝对是处心积虑的报复。”风青盈很满意看到他脸色微变。“对方的车子被仇家动了手脚,所以刹车才会失灵。” 双亲发生意外时,丁奕熙尚且年幼,当时他根本没有怀疑或查问过什么,只是悲伤地接受双亲骤逝的残酷事实,并面对逼人的现实生活,从没想过会别有内情。 “你特意去调查过?” “根本不用大费周章去调查,关系到武术界的事情,四大家谁人不晓。”风青盈不疾不徐的说。 什么?他没听错吗?“你说什么?” “你不可能不知道吧!肇事车辆的驾驶是一对姓武的夫妇。”她佯装惊讶。 “那又如何?”他的确没有印象。 “简单来说,武静和你的双亲是在同一场交通意外中身亡的。” 丁奕熙瞪着她,这个事实教他难以置信,简直是晴天霹雳!“不可能!” 风青盈深表同情。“夺去双亲性命的人,竟然就是自己未婚妻的父母,换成是我也不能接受。” “不要再说了!”一时间无法接受的丁奕熙感到心烦意乱,他别过脸不想泄露自己内心正慢慢成形的惊涛骇浪。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在众多孤儿当中,武家会选中你?”风青盈继续挑拨离间。“武家不但收养你,还悉心栽培你成为继承人,更把唯一的孙女许配给你,做了这么多事情,无非只是想补偿你,用这种恩德来拴住你,就算你再铁石心旸,也不可能忘恩负义向武家报仇了。” 此刻,丁奕熙的脑中一片混乱,心中百感交集,很难不被她的这番话动摇,她的一字一句深入他脑海,开始影响他的判断力。 “说了这么多,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不管事情的真相如何,丁奕熙都会亲自去查证,不会让她乘虚而入。 “我当然是不想看到你被人蒙在鼓里而不知情。”痛失至亲的切肤之痛,谁能不被动摇。 “你为什么选在这个时候告诉我?”他并没有完全被蒙蔽心智。“说穿了,你只是想破坏我与小静的感情,歪让我继承武家。” “没错,我是存心破坏你们。”她会做就不怕承认。“我不想看到你误将仇人当恩人,就连娶了仇人的女儿也懵然不知。” “那是场意外。”丁奕熙说得铿锵有力,他的坚持像是在说服自己,极力压下心里的挣扎动摇。 “如果你真是这样想,又能够大方到不介意、不在乎,那就当我什么都没说,你也没听过,你可以继续守护武家,和你的小情人甜蜜恩爱地过下去。”风青盈才不信他可以办得到。 丁奕熙充满敌意地瞪视她挑衅的眼眸与自信的态度,此刻他开始恨她,自小到大他都没有如此憎恨过一个人,可现在他恨她的多事、恨她的别有用心、更恨她的阴谋得逞,她凭什么来破坏他原本平静的世界,摧毁他拥有的幸福,硬逼他看清残酷的事实,将他推落地狱深渊! 没再说什么,风青盈在他杀人的目光下翩然离去,等着欣赏即将上演的精彩好戏。 俊脸结霜的丁奕熙紧绷着脸,虽然嘴巴不承认,但是心中已存芥蒂,他知道风青盈不会无凭无据捏造事情,只是距离真相到底有多远? 如果父母亲真是被武家连累而白白送命,他可以不恨武家、不责怪小静的双亲吗?他没有自信,这一根心头上的剌,现在如何也拔不了! “你等很久了吗?”一双小手从后圈住丁奕熙的颈项,亲匿地把小脸贴上他冷硬的脸庞。 下一秒,那双柔荑已被无情地甩开,丁奕熙霍地站起身,完全摆脱身后人儿的碰触。 “你怎么了?”武静错愕的看着他。 丁奕熙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为何想都没想地甩开她,他只感到一股不曾有过的厌恶感从胸口窜起,来不及反应身体便已动了起来。 悄悄用力紧握双拳,压下稍微失控的情绪,丁奕熙装作若无其事地转过身,面对那双充满疑惑又担心的水眸,然后不慌不忙地撒下第一个谎言。 “抱歉,我一时分神了,以为是别人。”丁奕熙收拾书本,拿起背包。“刚才教授来找我,说有事情想跟我谈,我今天不能陪你回去了。” “没问题,我可以自己回去。”武静拉住他的衣袖,还是有点放心不下。“你真的没事吗?你的脸色好像不太好。” “我没事,别担心。”他挤出一个笑容,然后仓皇离开。 第七章 距今十三年的车祸意外,虽然时间比较久远,但要翻查纪录与报导并不太难,丁奕熙在图书馆的资料库中找到当年的报导,仔细阅览所有相关报导,再与记忆中的片段对照,轻易地发觉事实与风青盈所说的吻合。 他的双亲是被武家间接害死的,而武爷爷收养他也是基于补偿的心态,至于一直隐瞒他事实真相的私心,丁奕熙不愿评论猜测,当然避免他会对武家心怀怨恨而报仇的可能性不是没有。 难怪武爷爷会对他那么好,视他如亲孙般疼爱,原来当中别有用心。无私的付出疼爱一旦加入了条件,便会被扭曲改变,甚至变得丑陋不堪。 不过丁奕熙暂时没勇气找武爷爷对质,或许是他不愿亲耳听到武爷爷承认、证实所有事情。他不想恨武家、不想破坏现有的一切;又或许他根本不能原谅、宽恕武家,有种想要报复的丑陋心态,所以想伺机而动。 总之,他表面上一切如常,没什么改变,实际上却不自觉地冷眼旁观武家,剖析武爷爷的言行举止,甚至重新评估他与武静的感情。 到底他对武静的爱是否真的无私无邪?他能否毫无芥蒂地真心真意对待她? 他没有答案! 心中的矛盾挣扎无休无止,撕扯着他的身心。可他就这样放任不管,任由两股极端不同的想法拉力拔河,想看看最后哪一边优胜,届时,自会清楚到底是爱意比较深,还是恨意比较浓。 杀气!一股极强的杀气在馆内迸发! 在武道馆内打得起劲的两道身影,其中一方杀气腾腾,出手比平日狠毒数倍,一身怨气彰显无遗,全数发泄在对手身上,直逼得对方快要招架不住。 有点吃力的丁奕熙节节败退,罕见地处于下风,他快挡不住对方凌厉的攻击。他不得不承认,对手的确进步许多,已经越来越难应付。每回比试都松懈不得,只要稍一分神,即有可能就会落败。 现在他将尝到首次的败北吗?不!说什么他都不能输!看来,他得使出真功夫不可,不然不能扳回劣势。 在丁奕熙非常漂亮的连续攻击下,比试随即结束,落败的武静索性平躺在木质地板上休息,不想动的她不愿起身。筋疲力尽的丁奕熙也跟着躺在她身旁休息,今天这场较量实在精彩激烈。 良久,武静稍微挪动身体,侧身把头枕在他的肩窝处,一副若无其事地闲聊。“最近好像常常碰到风青盈喔!” 她怎会无故提起风青盈,难道与她今天的猛烈攻击有关吗?丁奕熙有点纳闷,装作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嗯。” “你和她又不同科系,她为什么常来找你?”她不动声色问。 伸手拥她入怀,丁奕熙据实回答。“她主修语言,今年副修一科金融管理,她来找我一起讨论功课。” 果真瞒着她来往! 武静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按捺满心不悦地继续试探。“像她这么美丽,一定有很多男生追求了。” 她到底想问什么?“不知道。” “风青盈不光人长得美,头脑又好,身材也是一级棒,真令人羡慕。”才怪!武静在心中补了一句。 丁奕熙听出她话里有刺。“是吗?” “男生是不是都喜欢她这一型的?如果她主动投怀送抱,相信没几个男生可以拒绝她吧!”这才是问题的重点,她就要看他如何回答。 武静偷偷抬头,想看清他的表情,想不到却迎上他带着审判意味的目光。丁奕熙与她面对面、眼对眼。 “拐了这么大个弯,你到底想说什么?”他一针见血地问。 她努努小嘴,直话直说。“我今天听到有人在谈论你与风青盈的事情,他们说你们常常走在一起,而且态度非常亲密。” 当然武静并不全然相信这个谣传,只是知道他与风青盈仍然过从甚密,让她感到非常不悦,毕竟风青盈曾当面承认她喜欢丁奕熙,并宣称会把他抢到手,这教武静怎能不介意。 “别人要胡说什么,我管不着。”丁奕熙无奈地耸肩。 她瞪大眼看他,所谓一个巴掌拍不响嘛! “哼!就是你这副不在乎的态度,才会让她变得猖狂。” 丁奕熙一直知道风青盈接近他的目的,只要她没有做得太过分,他都可以容忍包容,但自从她刻意向他揭露双亲事故的真相后,他内心明明憎恶这个女人,表面上却仍然和她和睦相处。 没错!他是放任风青盈接近,故意与她暧昧不清,目的……丁奕熙突然一惊,难不成他下意识想向武家报复,有意无意间已做出伤害武静的事情而不自知?! “难道你要我故意找她麻烦,要她当众澄清?她是风家的人,总要给她留点面子吧!”他只好胡乱找借口。 武静没有错过他的不自然,其实最近她发现丁奕熙变得有点不一样,可是实质的转变却说不出来,只是他看着自己的眼神有时变得非常冷酷,好像在审判责怪她什么似的,虽然与他如此贴近,她却觉得他变得遥远陌生……是她多心了吗? “你只顾她的面子,就不顾我的感受吗?你一点也不担心我会不高兴吗?”到底谁比较重要嘛!她小指直戳他的胸口质问。 她还真用力戳!丁奕熙赶忙抓住她的小手,亲吻她蹙起的眉心,讨好地哄道:“我知道你是个明辨是非的好女孩,不会随便相信那些谣言,更不会为了无聊的传言而不开心。” “谁知道,不可能空穴来风。”她故意诬告。“一定是你与她行为暧昧、态度亲密,不然别人怎会信以为真。” “我什么都没有做。”他有点心虚地否认。 “既然如此,你就用行动证明给我看。”她才不放过他。 “好。”真拿没她辙,丁奕熙故意夸张地说:“只要我大老远看见风二小姐出现,我立刻掉头闪人,这样你总满意了吧?” “是你说的,一定要做到喔!”她的明眸终于浮起笑意。 “醋娘子。”他轻捏她鼻子。 “谁是你的娘子了?”她一脸挑衅地瞪他。 “好,我现在就立刻把你变成我的娘子。”丁奕熙欺身想把她压在身下,想不到早有准备的武静一个手肘撞在他胸口,再甩掉他那只被她枕得有点麻痹的手臂,然后滚开,快速跃起来开溜。 真是失策!还真不能太小看这个小妮子。 丁奕熙很快地起身,不甘地追了出去,两人嬉嬉闹闹地跑回主屋。 此时,在彼此的心湖投下的小水滴,好像并没有掀起涟漪,实际上,它却慢慢荡漾扩散,终将形成一股涛天巨浪! 难得的假日,武静独自一人逛书店,看见成双成对的情侣,而她却形单影只,不禁让她既羡慕又沮丧。 本来早已约好丁奕熙来陪她找参考书,怎料他要赶论文而取消约会,而且还一早就出门了,害她只好孤单一个人闲逛。 唉!近来总觉得他心事重重,心里面似乎在烦恼什么,而且也好像在避着她,真希望只是她多虑了。 武静意兴阑珊地找参考书,伸手要拿书本时,另一只手竟不约而同放在同一本书上。 “抱歉。”两人随即收手,却赫然发现是认识的人。 熊展麟与武静面面相觑,这是他第一次在校外遇见她。一条帅气的牛仔裤配上长筒马靴,抢眼的雪白背心外套,与随意飞散的黑亮长发成对比,他突然觉得她看起来像只小白兔,既孩子气又女性化,可爱得不得了!他的脸悄悄红了起来。 “你也来找参考书。”没发现他的异样,武静将视线调回书架上。她有点意外会碰上他,因为他不像是个会用功的人。 “嗯,你也是吗?”熊展麟连忙左顾右盼,想看看是否有丁奕熙的身影。“一个人来找参考书?” 武静微点头。“不过还没找到。” “我也是。”熊展麟紧张地深呼吸,鼓起勇气说:“不如一起喝杯咖啡,休息一会儿?” “好呀!”她爽快答应,反正刚好也有点累了。 这真是从天而降的好运,竟然让他遇上武静,而且还可以一起喝咖啡,熊展麟简直乐透了,感觉他们好像在约会似的! 一起离开书店,在往下的电扶梯上,武静看到一个让她喜出望外的身影,是正在等人的丁奕熙,她随即调皮地想要吓一吓他。 只是电扶梯还未到达,武静便瞧见突然出现的风青盈,她挽着丁奕熙的手臂,笑得好甜美,这刺眼的一幕教武静踏了一个空。 “小心。”熊展麟眼明手快地扶住失神的武静,拉着她站往一旁。 这一叫惊动了丁奕熙,他很快转头,瞥见武静与熊展麟亲密地站在一起时,不禁为之错愕。 风青盈同时发现了他们,她看着丁奕熙冷硬的表情,再看看那对感情不错的“小情人”,很快意会过来。 她大方地走过去打招呼。“真巧,你们也在约会吗?”风青盈笑靥如花,故作惊讶地发问。 那个“也”字分明就在告诉武静,她与丁奕熙正在约会! 脸色一沉的武静装作若无其事,更刻意忽视丁奕熙的存在。 气氛显得有些尴尬,熊展麟深知他们关系复杂,他这个局外人也不便开口,因为不论否认或澄清好像都不太妥当。 最后是武静打破僵局,头也不回地拉着熊展麟走人。“我们走。” 武静一直默不作声地走,直至看见一间咖啡店,毫不犹豫就走进去。熊展麟替武静买了一杯热可可,两人沉默地喝着。 看着一迳低头不语的武静,她的脸色苍白难看,熊展麟终于问出口。“你喜欢丁奕熙?” 羽睫微颤,武静紧咬下唇,冷冷地否认。“我才不喜欢那个骗子,一点也不喜欢!” 知道她在说反话,熊展麟没说什么,但胸口突然痛起来。 “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可以让你发泄情绪的地方。”熊展麟霍地站起来,拉着武静就走。 熊展麟带武静到一间电玩游乐中心,两人几乎玩遍每一台电玩,将不愉快、伤心的事情全部发泄出来。 在武家大门前的庭院来回踱步,忧心忡忡的丁奕熙不时看着表,都已经这么晚了,武静还不回来,她的手机又一直关机,摆明不接他的电话,害他只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这里干着急。 终于,大门开启,娉婷的倩影出现。 “你总算回来了!”丁奕熙从黑暗中现身,挡住她的去路,语气不悦地说:“约会愉快吗?” “彼此彼此。”武静投以一记冷眼,闪身从他身边走过。 “小静。”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不放。 “你放手,不然我要动武了。”她撂话。 丁奕熙压下怒气与醋意,放软姿态问:“我们能不能平心静气地谈谈?” “我和你没什么好谈,你与风二小姐约会的情形,我没兴趣知道。”武静态度仍然强硬,用力甩掉他的大掌。 “你别这样,听我解释。”丁奕熙改而按住她的双肩。 “我不要听。”她飞快抬手格开他的钳制,转身走人。 丁奕熙只好从后抱住她,锁紧她的双手不让她挣脱反抗。 “放开我!”她气得跺脚大叫。 他贴着她的耳际轻道:“就算你要定我的罪,起码也要听完我的辩解后再来决定。” 武静果真停了下来,不再挣扎。“好,你说。” “我不是和风青盈约会,我们一群同学一起赶论文,她因为有事晚到,所以我才会在那里等她。”丁奕熙耐心地解释。 “话都是你说的。”武静的心其实是偏向相信他。 “你不信的话,可以打电话问我的同学。”感到她的态度明显软化下来,丁奕熙扳正她的身子,深情的黑瞳对上她的水眸。“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吗?” “难得可以约会,人家期待很久了,可是你却突然取消,然后又让我碰见你与风青盈在一起,你教我怎能不怀疑?”武静可怜兮兮地轻捶他的胸膛撒娇。 丁奕熙的确有意回避武静,也不知是存心疏远她,还是不想继续伤害她,可是看到她和熊展麟在一起后,醋意让他什么都忘了,只知道要扞卫爱情。 “我知道,都是我不好。”丁奕熙顺势圈住她的柳腰,轮到他审问了。“但你也不能拿熊展麟来气我,你为什么会和他在一起?” “我们只是刚好碰上。”她可是问心无愧。 “这么巧?”他挑一挑浓眉质疑。 “不行吗?世界就是这么小,你和风青盈在一起都能被我碰上了,我为什么不能遇见熊展麟?”她昂首瞪眼,嘟起小嘴反驳。 “好,是我不对,你不要再生气了好不好?”丁奕熙忍不住轻啄她的小嘴,浓情蜜意地柔声哄说。 “不好,除非你答应我以后不再见风青盈。”她趁机要求。 真不能小看女人的妒忌心与独占欲。“她与我修同一科,我们不可能不见。” 其实武静也知道自己在强人所难,可是她真的很在意风青盈,这女人让她倍感威胁,犹如插在心头的一根刺,不拔不快!“我不管!总之我不要你跟她一起。” “你别闹孩子脾气了,我最多答应你以后不会和她单独在一起。”这是他唯一可以控制、能力以内办得到的事情。 “你之前也答应过我,看见风青盈便掉头就走,你还不是没有办到。”武静发挥野蛮女友本色。 “你公平一点,我也从不管东你的生活与交友自由,也没有要求你不要和熊展麟见面……” 武静很快打断他。“风青盈与熊展麟怎能相提并论?你明知风青盈不安好心,为什么还要让她接近?” “说到底你还是不相信我。”他反过来指控。 “你教我如何相信?”她实在没信心。 丁奕熙的头隐隐作痛,对她的忍受似已到了极限。 “你别蛮不讲理,不能做无理要求。” “没错,我就是个野蛮不讲理的小孩,比不上你那个善解人意的风大美人来得成熟。”武静愤然推开他,伤心地走开。 这次丁奕熙没有拦住她,继续争吵根本没有意义,也无法解决问题,他们现在需要的是好好冷静下来,整顿好自己的想法与心情。 这是他们两人第一次吵架,不认为自己有错的丁奕熙相当坚持己见,没有向武静道歉的打算。而一口气难以咽下的武静也不肯先低头,虽然明知错在自己,但她绝不会向丁奕熙认错,谁教他不能体谅她的感受。 就这样,两个人陷入冷战,谁都不肯主动让步和解,一个星期过去了,情况并没好转。虽然表面上他们的态度仍然强硬,其实心底已软化,只是没有台阶可下,进退两难间,也不知该怎么和好如初。 所谓冤家路窄,这天两个人在狭窄的走廊上不期而遇,武静忸怩地别过头想往左走,怎料奕熙同时往右,武静接着走向右边,奕熙又不约而同往左。 一阵尴尬下,彼此想闪路,却又总是挡住对方的去路,此时,武静突地脚底一滑,失去平衡撞向丁奕熙,两个人双双跌到地上。 丁奕熙疾速地伸手护住武静不让她受伤,自己则当她的垫子摔在地上。 靠着肉垫子喘气,武静拍打他的胸膛娇嗔。“丁奕熙,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一把抱住她不放,丁奕熙突然大笑起来,想起他们刚才“心有灵犀”的表现,他感到非常有趣。 “有什么好笑的?”她挣扎着坐起来。 他收敛笑声,跟着坐起身。“这就证明我们有缘,注定要纠缠一辈子。” 她凤眼圆睁,有点吃痛地摸着鼻子抱怨。“你壮得像块冷硬的钢铁,我可像个易碎的瓷器,一撞起来,弄得伤痕累累的总是我。” “很痛吗?”丁奕熙心疼地拉下她的手。 “痛死人了!不知道人家的鼻子有没有塌下来?”她瘪嘴撒娇。 “你放心,就算你塌鼻子、少只眼,或是缺手脚,我也会娶你的。”他忍不住逗她。 “哎呀!你在诅咒我吗?你这个可恶的元凶,当然要负责到底。”武静边骂边用纤指直戳他的胸口。 丁奕熙握住她的双手,诚恳地道歉。“小静,对不起,不要再生我的气了。” 他发觉自己真是矛盾极了,既受不了她的不理不睬,也狠不下心来排斥她。 她低垂眼睫,脸带悔意。“其实我也有错,我不应该无理取闹。” “我知道你是因为在乎我,才不想看到我和风青盈在一起,不然你才不管我与谁在一起,对不对?”丁奕熙将她圈在怀里。 “你知道就好。”武静埋首在他胸前,耍脾气跟他冷战,她一点也不好受。 “这段日子,你差点把我折腾得半死……” 终于雨过天晴,小俩口互诉衷情之际,却冒出个不识趣的第三者。 “你们坐在这里干什么?”路过的武爷爷不解地看着他们。 “没什么。”丁奕熙不自然地耙了耙微乱的发丝,面露尴尬,而武静早已垂下羞红的脸蛋。 “要谈情说爱就回房间嘛。”武爷爷温吞吞的揶揄。“就算这里风景好,也别挡路了。” 闻言,连丁奕熙也红了脸,这个武爷爷,根本就是存心取笑他们的! 其实近来丁奕熙的异样举动,又岂止武静一个人察觉到,就连一直看着丁奕熙长大的武爷爷也早有所觉。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为免节外生枝,武爷爷决定给丁奕熙一个正式的身分,要他名副其实的成为武家人。 于是趁着暑假,他决定要为他们举办订婚宴,还是先把丁奕熙订下来,才能让人安心嘛。武静本来很反对铺张浪费,不过明白爷爷想藉此宣布丁奕熙是武家继承人的身分,以打消三大家吞并武家的念头,她也只好配合。所以一对准未婚夫妻才会忙得焦头烂额,漫长的暑假就在筹办订婚事宜中流逝。 “等很久了吗?”武静在一间餐厅内左顾右盼,终于找到熟识的身影。 “没有。”熊展麟扯扯嘴角,沉稳得一点也不像他。 武静坐下,点了饮料后定晴看着他。“你找我有事吗?” 显得心事重重的熊展麟盯着喜上眉楷的她。“我们收到武家寄来的喜帖,你真的要和丁奕熙订婚吗?” “是的。”尽管她语气平淡,脸上却藏不住绯红。“本来爷爷要我们结婚,不过我和奕熙早有共识不想太早结婚,所以就改成订婚了。” “恭喜你。”什么叫心痛?现在没人比他更能体会。 “谢谢。”她有点纳闷。“你找我出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情?” “我们毕竟同学好几年,知道你要订婚,我也该有点表示。”熊展麟隐藏好心事,向她举起水杯。“祝你订婚快乐,今天这一餐就当是贺礼,我请客。” “你当然要好好谢我了,如果不是我肯委屈和你当朋友,恐怕你的高中生涯注定在无聊苦闷中度过。”武静举起水杯与他轻碰,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她今天连话也变多了。“所以呢,我不会跟你客气的。” 其实武静心中早已视熊展麟为老朋友,不管是同为出身武术四大家之故,还是同窗数载的关系,他们也共同经历过很多事,彼此的友谊已经心照不宣。 相处的时间永远那么短暂,可以的话,熊展麟真想把时间停留在这一刻。 轻松道别的武静全然不觉熊展麟的依依不舍,她转身迈开步子,他则伫立看着彼此距离渐渐拉远。 看着她窈窕娉婷的幸福背影,他这份长久以来的单恋也该结束了! 熊展麟抬首仰望天空,下雨了!刚才天气就不太好,积郁的闷热空气终于转化为雨水落下,将一切释放出来。路人纷纷加快脚步躲避雨势,熊展麟则闭眼站着不动地任由雨丝洒落,满面雨水潸潸滑下── “你果然没有带雨伞。”突然一把伞遮在熊展麟的头上,替他挡下细雨,他蓦地睁眼,映入眼帘的竟是折返回来的武静。 熊展麟感到浑身一颤,就像被雷电击中,一时间失控地抱住武静,不顾一切地在她耳畔低吟。“不要订婚!” 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了武静,手中的雨伞随之滑落,她微微挣扎,没听清楚他说什么话。“你说什么?你先放开我。” “我喜欢你!从读凤凰学院起,我便一直喜欢你,每天能够看到你、和你一起上课就是我的幸福。”熊展麟知道如果不把心中的情意说出来,他会遗憾终生。 毫无预兆的告白,惊得武静措手不及,她从不知道熊展麟竟然暗恋她,那个她一直视为朋友的熊家小子……她却没有察觉到他的心意?她实在太差劲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 熊展麟想听到的并不是对不起、抱歉或谢谢这种婉转的拒绝之词,不过他希望的答案永远都不可能由她口中说出来。 此时,他知道该彻彻底底对她死心,放下这段没有结果的苦恋。他用力紧紧拥抱住武静,轻吻她的发顶,然后放开双手,毅然转身离开。 呆立雨中的武静没有追上去,良久,她弯身拾回雨伞,转身没人人群之中。 就算自己追上熊展麟又能如何,她能对他说什么,无论说得再委婉动听,结果一样伤人。爱情就是这样没有道理,付出与回报也不一定会成正比。爱或不爱是半点不由人,明知灯蛾扑火却还是不能自己。 但正因为它的惊心动魄、炫目迷人,才会让人如此着迷! 第八章 简单就是美,一袭剪裁合身、样式简洁的细肩带白纱裙,将武静优雅高傲的气质表露无遗,宛如一朵雪中白莲般无瑕纯洁、清新美丽。 而一身纯白礼服的丁奕熙显得器宇轩昂,略长的头发束成一条小辩子,少了平目的严酷冷漠。神采奕奕的俊眼眉间带笑,风度翩翩又成熟稳重,十足是个温柔多情的白马王子。 一对璧人站在一起,瞬间成为全场注目焦点,他们恩爱甜蜜的模样羡煞旁人,随着宾客们陆续莅临,武爷爷和武静、丁奕熙也开始忙着招待宾客们。 今日武家的订婚典礼,也算是个历史性的时刻,难得可以齐集武术四大家的现任当家,连同晚一辈的子女们一起出现,实是久未出现过的盛况。 对武静来说,她也是今天才完全认识另外三大家的年轻一辈,如果以年龄来计算,武静是当中最年轻的。 铁家两兄弟的个性、外型皆截然不同,大哥铁维臣高大魁梧,颇有君临天下、傲视群雄的帝者气势,给人强烈的压迫感。而相差四岁的弟弟铁维生则阴柔俊美,和蔼可亲得犹如邻家男孩。 年龄只相差两岁的风家兄妹则如时尚优雅的名模红星,哥哥风青阳玉树临风、潇洒不羁,感觉有点像率性随意的浪子,妹妹风青盈就不用多说了。 熊家两兄弟个性也是南辕北辙,大哥熊展麒斯文英俊,束在脑后的长黑发非常飘逸,看来相当平易近人,另外,晚四年出生的熊展麟仍是我行我素、桀骛不驯又跋扈难缠。 四大家的家长聚集一堂,相谈甚欢,而年轻一辈自然而然也自成一圈。 四大家当中以风家与熊家感情最好,后辈们也往来密切,而一向遗世独立的铁家就不太合群,总是冷眼旁观。 “唉!想不到武家小妹长得如花似玉,早知道我就应该好好把握机会,不让奕熙你一个人独占美女。”风青阳搭着丁奕熙的肩膀,一副熟稔的模样。 “没错,几年前还只是个野丫头,现在却已经变成大美人了。”熊展麒笑眯眯地附和。 他们的戏谑言词惹得武静脸红地靠紧丁奕熙,丁奕熙则用力握着她的小手大方表态。“抱歉,你们谁都不能打小静的主意,我绝对不会把她让出来的。” “哎呀!你真有自信嘛。”风青阳挑高浓眉揶揄。 “我好像听说,只要谁能打倒你的话,就能取代你的位置。”熊展麒故意翻旧帐。 风青阳随即摆出磨拳擦掌的模样。“那我们现在就先来比试一场,看看待会儿谁能和小静订婚。” “不过奕熙是常胜军,恐怕我们也很难打破他的不败纪录。”熊展麒忙不迭地恭维他。 风青阳和熊展麒一唱一和,实在让不擅应酬的丁奕熙与武静面面相觑、哭笑不得,而熊展麟则白了老哥一眼后,意兴阑珊地走开。风青盈也一副不是滋味地早早扭腰离去。 哼!什么大美人,她就知道“他”一向喜欢气质美女,这个可恶的男人! 就在武静与丁奕熙的小妹奕茹一见如故,谈得非常投契之际,丁奕熙悄然走到无人的阳台上独处,俊脸上的喜悦之情隐没,冷眼看着会场上的欢乐嬉笑。 当武爷爷突然提出要他与武静订婚的时候,他实在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因为这是他曾许下的承诺与约定,也是必然的结果,只是早晚罢了。 那时他是真的下定决心,要放下心中的怨怼忿恨,忘记双亲的不幸,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跟武静一起走下去。 不管武家是否对不起他们丁家,毕竟对他还是有养育之恩,而且那件事和武静无关,不能改变他爱她的事实,也不会影响他想珍惜守护她的心情。 只是当这一刻来临,要他真正的面对,却又是另一回事! 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没事人般地继续订婚典礼,再若无其事地周旋在宾客之间,握牢那只小手永远不放……不!他办不到! 在这个紧要关头,丁奕熙决定去找武爷爷,非要问个清楚明白不可。 “订婚仪式快要开始了,你还有什么事要谈?”武爷爷被丁奕熙拉往会客室,瞧他神色凝重,好像有什么重大事情发生。 背靠墙壁,双手环胸,丁奕熙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这个对他恩重如山、宠爱有加的老人,他深吸口气,终于问出口。 “武爷爷,小静的双亲是不是和我的双亲在同一场车祸意外中丧生的?” 武爷爷眼神一敛,不安地抚着下巴的白胡子。“你听谁说的?” “谁说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事实的真相。”他心一沉,答案昭然若揭。 唉!纸终究是包不住火,事情不可能隐瞒一辈子,只是怎么偏偏会选在今天发生,难道是天意? “没错。”武爷爷缓缓点头。 “那场车祸并不是意外,根本就是冲着武家而来的报复行动!”丁奕熙难得出现激动的情绪。 “奕熙,很抱歉,是我们武家对不起你们丁家,连累你父母遇害。” 旧事重提,武爷爷并不比他好过,在这场车祸中失去的也是他的至亲所爱。 终于亲耳听到答案,丁奕熙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却还是比预期来得伤心。“所以你才会收养我,想要补偿我?” “本来我是打算一起收养你们三兄妹,只可惜我迟了一步,你的妹妹们已被别人领养了。”武爷爷因为要处理儿子与儿媳的丧礼,还有调查元凶的下落,所以才会耽搁下来。 “为什么你要隐瞒真相,不告诉我实情?”这样难免会引人怀疑呀! “因为我怕你知道真相后,会拒绝接受武家。”武爷爷也有想过要向丁奕熙坦诚,只是基于私心与急于补偿的心态而作罢。 “你一直悉心教导、栽培我,让我继承武家,给我最好的一切……”其实从风青盈说出那番话的那一刻起,丁奕熙的信心便已动摇,他对武爷爷的信任产生了裂痕。他用力紧握双拳,质疑的话脱口而出。“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们武家,不会向你们报复吗?” 对他的指责质疑,武爷爷还是感到心痛,这个他一直疼爱、视如己出的男孩,将要背离他了吗? “我从没这样想过。”武爷爷无力地摇头。“连累你的父母牺牲了性命,我们武家实在难辞其咎,但那是一场车祸意外,谁都不想发生的悲剧。” 丁奕熙一拳打在墙上,俊脸流露出痛苦神色。“只要我一想到,如果不是武家遭人报复,根本就不会有那场车祸意外发生。” 武爷爷走过去轻拍他的肩膀,明白他内心的挣扎与苦楚。“我明白你的心情,说来也是武家对不起你们,你要怨恨也无可厚非。” 怨恨吗?丁奕熙真的不知道。“小静她全不知情吗?” “我没有告诉她,我不想她有一颗仇恨之心,尽想着如何报仇雪恨,这样不可能会得到幸福的。”武爷爷一语双关。 他不是没有尝试过真正怨恨或原谅武家,可是他都办不到,丁奕熙不知该如何自处,心里一片茫然。 “抱歉,我想取消今天的订婚仪式。”在他还没有整理好爱恨之前,他不能与武静订婚。“我实在不能够再若无其事地继续待在武家,以及面对小静,请给我一点时间,也请你原谅我的任性。” 武爷爷能说不吗?这种情况、这种心情下,教丁奕熙如何能继续订婚,他要面对的是自己的心。 “去吧!等你想清楚后,不管答案如何,即使你不能原谅、宽恕武家,也不要让自己难过痛苦。”武爷爷已做了最坏的打算。“只是我希望你记住,一直以来我是真心把你当成亲孙看待,武家永远都是你的家。” 丁奕熙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抹煞掉与武爷爷长久以来的深厚感情。“请你代我向小静解释。” “我会的。”如果丁奕熙还肯喊他一声爷爷,老人家已经感到心满意足,相信只要给他时间,他一定会想通,并且真正释怀,再次真心接纳武家。 订婚仪式即将开始,却偏偏不见丁奕熙与爷爷的踪影,武静心急地四处找寻,就在其中一个出入口,她看见丁奕熙匆忙离去的背影,正想追出去之际,一道柔美的慵懒声音阻止了她。 “你不用追了,他不会回来。” 武静霍地转身,眼前站着她最不想见到的人。“你说什么?” “你对奕熙的了解有多少?”风青盈美目顾盼。 “绝对比你多。”武静毫不掩饰厌恶的表情。 不过显然风青盈并不介意,她只是勾唇浅笑。“是吗?一个男人的城府与心机可以有多深,你又了解多少?” “我没空与你闲扯,订婚仪式快要开始……”武静没耐性跟她耗下去。 “不会有什么订婚仪式了。”风青盈打断她的话。“奕熙不会回来,他不会与你订婚。” 武静所有的好心情被她破坏,脸色倏地黯然。“你在胡扯什么?” “奕熙是故意让这个订婚典礼开天窗的,他这样一走了之就是要教武家丢脸、让你难堪,这是他对武家的报复。”风青盈满口谎话。 “你胡说也该有个限度。”武静的心底开始不安。 “天真的武大小姐,原来你全不知情。”风青盈睨着她挖苦。“那我好心告诉你吧!你父母那场车祸根本不是个意外,是你们武家的仇人所为,而那辆不幸与你双亲迎头撞上的车子、无辜变成武家陪葬的牺牲者,正是奕熙的双亲,换句话说,奕熙的父母是被你们武家间接害死的。” 武静一震,失神地后退一步,极力克制由心底深处涌来的恐惧。“不是真的!全是你诬蔑编造出来的!” “如果一切都是假的,那奕熙现在应该在你身边,高高兴兴地举行订婚仪式,可是他却一声不响走掉……”风青盈朝大门方向扬起下巴。 “奕熙不可能这样对我。”武静拒绝相信,他一定有他的理由,一定会回来。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深信奕熙一直深爱着你吗?事实上,他过去所做的一切都只为了报仇,他从来没有爱过你。”可别怪她狠心陷害,因为她最讨厌的就是武静这种气质美人。 “不过你放心,奕熙一定会回武家,他不会放弃继承人的身分,归根究柢,这也是你们武家欠他的。” 不可能!武静说什么都不愿相信丁奕熙对她的一切,全是虚情假意! “除非奕熙亲口承认,否则我不会相信你的话。” “你太天真了,为了得到武家的一切,你以为他会承认所有事情都是他处心积虑的报复行动吗?”风青盈不屑地摇头撂话。“如果你选择继续相信那个欺骗你的男人,只怕会落得更凄惨的下场。” “你为什么要把事情告诉我?如果你说的是真话,你认为我还会让奕熙得到武家的一切,让他报仇成功吗?”这是武静最后的一线希望。 “没办法,谁教我这个人一向好胜,不想让对手输得不明不白。”风青盈发觉自己的演技越来越精湛。“不管奕熙是否是武家继承人,风家一样欢迎他,我不妨坦白告诉你,自始至终,奕熙和我才是一对。” “事情的真相我会自己找出来。”全都靠着仅存的自尊支撑着,武静才没有倒下去。她故作坚强地抬头挺胸离去,不过她没有去追丁奕熙,而是去找最清楚事情来龙去脉的人。 武静离开后,风青盈卸下伪装的威吓架势,才刚走过转角便遇上潇洒地靠在墙上、双手插在裤袋的熊展麒,他好整以暇的模样似乎当了很久的听众。 “这个坏人的角色你演得真是淋漓尽致。”没有正眼看她的熊展麒一副莫测高深,翩然迈出步子又丢下一句。“不过并不适合你。” 想不到竟会被他撞见,风青盈呆愣得无法思考,她的心情复杂又沉重。 而另一边,急忙去找爷爷的武静,在会客室半掩的大门外,听到她最不愿听到的恶耗。 “麻烦你们去找小静过来。”满脸倦容的武爷爷一下子苍老许多,他无力地靠在椅子上向泉叔夫妇交代。“还有待会儿向大家宣布,今天的订婚仪式要取消。” “师父……”泉叔夫妇面面相觑。 “老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要取消订婚仪式?”直率的泉婶忍不住追问。“刚才我看到奕熙少爷走了出去,难道你们吵架了吗?” “奕熙不会回来了,所以订婚典礼不得不取消……” 难怪她老是觉得丁奕熙感觉不对,原来并不是她的错觉,他是真的处心积虑想要报复吗?没有再听下去的勇气,武静悄悄转身,踉踉跄跄地扶着墙壁离去。 丁奕熙在订婚典礼上一走了之,两个星期都没有回武家,甚至连一通电话也没有,他像是平空消失了一般,而武静则躲在房中足不出户。 虽然武爷爷已向孙女和盘托出武家与丁家那场意外悲剧,并解释了丁奕熙决定暂时不订婚的原因,可是孙女却没多大反应,只莫名其妙冒出一句。“爷爷,你有没有想过,其实奕熙一直对武家怀恨在心,所有一切都是他的报复行为?” 惊跳而起的武爷爷万万想不到孙女会这样误会、不信任丁奕熙,他连忙替丁奕熙说好话,并表示绝对相信他的为人。 只是从孙女绝望死灰的表情中看得出来,恐怕她已执迷不悟地钻进牛角尖,所以任武爷爷如何说破嘴皮子她都不为所动,还把自己锁在房中不见人。 莫可奈何的武爷爷也只能祈求丁奕熙能早点想通,赶快回来劝解孙女。 总之,武家就在这片愁云惨雾中,静待事情的发展。 丁奕熙在离开订婚典礼后,就暂住同学家,好友看到他怏怏不乐的模样,于是带他出去喝酒解闷。结果,丁奕熙开始借酒浇愁,每天跑去喝闷酒,不喝到烂醉如泥不甘休,整整两个星期,他就在酒醉与宿醉中度过,脑袋里一片空白,心中则一团混乱。 这一天,他酒醒过来,知道问题始终要解决,他不能再逃避下去。好好冲了一个冷水澡,又耍了一套武家拳,出了一身汗的丁奕熙盘腿而坐,头脑变得清澄,他开始平心静气地认真思考。 自小受到武爷爷的悉心教导,丁奕熙知道他是个光明磊落的人,绝对不是那种工于心计的小人,所以他相信武爷爷收养自己的动机与隐瞒真相的理由,应该是出于补偿的心理与好意。 只是,父母亲的意外却不能不归咎到武家身上,毕竟引起车祸的罪魁祸首也是武家。当然也可以说是他父母亲倒楣,竟然刚好遇上武氏夫妇的车子,是天意要他们撞上,可却也不能排除人为因素在内。 丁奕熙感觉自己在做困兽之斗,明知那是一场意外,他不该恨任何人,可是却又忍不住埋怨,放不下愤恨的私心。 他能够既往不咎,回到武家坦然面对武静吗?然后继续接受武家的恩惠补偿,实践他曾做出的承诺,一生一世守护武家,一如以往珍惜爱护武静── 不!他办不到!他不是没有尝试过,他知道自己无法若无其事地面对武静,不能不埋怨她的父母与武家。这道缝隙如何也修补不了,心头上的这一根刺不断提醒他父母的枉死! 虽然他仍深爱着武静,但万一心中的怨恨扩大,他也许会忍不住做出伤害她的事情,也可能将所有愤怒发泄在她身上,就像他曾无意识犯过的错── 他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他知道如果不把心中的埋怨连根拔起,把对武家的恨意完全放下的话,他是不能待在武静身边。 为了歪让彼此受伤,以及避免感情变质,或许他应该暂时离开武家,让自己能够清理心中的怨念,让时间来磨灭所有的不平愤慨。 说不定有一天他会豁然开朗,真的能够放下仇怨,届时他便可以回到她身边,遵守承诺。那时,今日的执着与挣扎,相信都会变得毫无意义了。 第九章 订婚宴后,失踪多时的男主角终于现身。 丁奕熙回到武家,与武爷爷关在书房详谈了许久,两个人达成了某种共识与约定。结东这场开诚布公的谈话后,丁奕熙去找武静,在武道馆外的庭园,感觉疏离地坐在同一张长椅上。 丁奕熙侧身打量武静,在昏暗月光下的她看来有些憔悴,这几天应该是没有好好睡过了。都怪他不好,在订婚宴上不辞而别,没有好好向她解释,一定害她担心得难以成眠吧! “抱歉,我临时取消订婚仪式,还把你丢在宴会场内一走了之。”丁奕熙挪动身子靠近她,大掌轻抚她苍白的面颊。 武静回首凝望他,无波的水眸不带半点感情。“为什么你要一声不响走掉,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 “那时我实在没有办法面对你。”他也深感愧疚。 “你这样不负责任地离开,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有没有考虑武家的处境?”她冷声质问。 “对不起。” “还是这是你故意上演的一出好戏?”她柳眉微扬。 丁奕熙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你坦白告诉我,你是不是对我们双亲的意外事件耿耿于怀?”武静动容地沉声问。 他微蹙眉,没有欺骗,也不想隐瞒。“我不可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在你心里,是不是非常痛恨武家、无法原谅我父母?”愁容满面的武静,一把抓住他的衣领。 “虽然是场意外,但我不可能不介意。”他握住她的肩头,诚实回答。 “所以你处心积虑想要报复武家,那场订婚宴根本就是你设计好,要让我们武家丢尽面子,成为众人取笑的笑柄,对不对?”她的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丁奕熙握住她的双手却无言以对,他不能否认在他的内心深处,的确存在着报复武家的念头。 他的默认伤透她的心,武静一股脑儿把憋在心中多日的问题丢出。“继承武家的一切之后,你是不是会投靠风家,娶风青盈?” “你怎么会有这种荒谬的念头?”丁奕熙既惊讶又生气。“是风青盈告诉你的吗?你千万不能相信她的胡言乱语。” “你在害怕?在心慌吗?想不到她会出卖你,所以就反过来先指控她。”她好像完全中了风二小姐挑拨离间的计谋。 “我在你心目中是这种卑鄙无耻的男人吗?你就这么不信任我,宁愿相信那个女人的话?你忘记她一直想尽办法要拆散我们,一直对武家图谋不轨吗?”丁奕熙真想狠狠敲醒她的脑袋。 “真正图谋不轨的人,到底是你还是她?”武静执意追问。 “虽然我的确有过报复你们的念头,但我从来没有实行过。”他无力地说,但这一句话明显欠缺说服力。 “你爱我吗?你真正爱的人是风青盈还是我?”她目光幽怨地盯着他。 到底风青盈向她下了什么药?她会这样问他? 丁奕熙用力摇晃她的肩膀。“小静,从头到尾我爱的人只有你。” “真的吗?你不是因为想得到武家的一切,或存心报复才对我好?”武静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 “老天!你要我怎么说才会相信我?”丁奕熙倏地将她紧拥入怀,她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让他不忍,教他的心揪得好痛好痛。 武静闭起眼,同样用力地抱住他的腰。她也很想相信他,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不能全然地信任他的爱。 或许每个被恋爱冲昏头、陷入热恋中不能自拔的人,在面对自己倾心深爱的人时,都会严重缺乏自信与安全感,变得善忌惮猜疑又神经质。不管再怎么坚强的人也会变得软弱,不堪一击得经不起任何风吹草动。 “如果你真的爱我,你可以原谅我的父母,宽恕武家吗?” 丁奕熙的背脊一僵,抱住她的臂膀一松,艰难地说出心底话。“不要质疑我对你的感情,我是真的爱你,但我实在办不到,现在的我还无法完全释怀。” 武静的心凉了半截,明显地他不够爱她! “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冷静地整理所有事情。”其实丁奕熙已经下了决定,刚才也和武爷爷沟通过。“我打算离开这里一段时间,我会到美国留学两年。” “你想逃避我吗?”武静一把推开他,忍不住歇斯底里地叫:“好,你走!你走了就不要再回来,我不想再见到你。” “小静,你别这样,不管我能否真正放开,我都会回来的。”丁奕熙不得不这么做,为了避免彼此不断伤害,他没有选择余地。 “不用,武家不需要你,我也不需要你。从此以后,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我们再无任何瓜葛。”武静神情决绝的说。 他深吸一口气,强忍胸口的痛楚。“你真的想这样吗?这是你的真心话?” “没错,如果你真的要走,我们就洒脱一点,让彼此自由。” 武静已有壮士断腕的觉悟,既然他能毫无留恋地离她而去,她也能。只要他一走,他们就算真的完了。 她的固执丁奕熙会不懂吗?她是那种宁可玉碎,也不瓦全的女人,她的爱憎从来都是强烈极端的。 “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只要你能打赢我,我就会与你解除婚约。”丁奕熙蓦地起身走到草地上,朝她伸出一只手。“如果你想摆脱我,就尽全力打倒我。” 武静没有犹豫,和他展开可能是最后一场的比试。她把此刻心中所有的悲伤、痛苦、愤慨、不舍、心酸等等复杂的情绪,全都转化成攻击的力量,痛快地来一场无憾无悔的较量。 丁奕熙知道如果自己不认真比试,便是对她的不尊重,并且有辱武术精神,所以他也使出所有绝学应战。 一时三刻内,两人打得难分难解、不分轩轾,这种武术交流,实际上也是两个人的心灵交流,就像彼此的灵魂共同舞出荡气回肠的舞曲。 眼看丁奕熙一个擒拿手,快将武静制伏之际,他突然手一松让对方有机可乘,武静见机不可失,挡开他的手,然后一拳打上他的胸腹,再补一记凌厉的飞踢,丁奕熙便应声倒地。 武静的胜利来得太快、太意外、也太不真实,因为她知道丁奕熙是故意输她。 他一跃而起,拍拍身上的灰尘,若无其事说:“你赢了,我和你的婚约正式解除,我们从此再无瓜葛,以后各走各的路。” 用力紧握拳头,武静压下满腔的不悦与屈辱。好!既然他有心成全她,让她得到解脱,她也没必要忸怩不领情。 “你不要再回来,武家不欢迎你。”撂下话后,武静倔强地转身离去,强迫自己不要回头。她不能心软、不能落泪、不能留恋、不会……再见了! 三年的时光,就在春去秋来中流过。现在,专心功课学业、忙于习武并学习继承武道馆,就是武静的全部生活。 自从丁奕熙离开武家后,武静消沉了好一段日子,然后变得更加沉默寡言,总是独来独往。不过,即使如此,仍有两个抵御严寒功力一流的男孩,锲而不舍地靠近冰山美人。 一个当然是热血恶男,另一个则是让人如沐春风的温吞美男子。所以,武静在这三年里还不至于太过无聊,耳根子也没有太过清静。 本来她还在担心不知如何面对熊展麟,幸而他的态度完全没变,而且对那天的事情只字不提,再加上总有个碍事的第三者来搅局,气氛才没有弄得更僵。他们难得建立起的友谊也才得以继续下去。不过,她的心底对熊展麟仍有着歉意,并且非常感谢他的浓情厚爱。 这一天,因为炎夏将至,蝉鸣唧唧,鸟儿啾啾,放晴的好天气是该好好活动筋骨。武静绑好长发,决定来个大扫除,将房里堆积无用的东西整理一下。 就当是给自己的一个毕业仪式,在大学毕业的同时,把过往二十二年的人生检讨一番,尤其是那个早已经不存在的人,以及不会有结果的感情,更该做个了断,是时候把这个包袱枷锁抛开了。 打开一个精致的首饰木盒,里面放了一枚银戒指与一颗钮扣,武静拿起银戒套在中指上,松动得可以随意打圈,明显不是她的尺寸。 这只男款的订婚戒指,早已失去它的主人,不,严格来说是从来没有被主人戴过,便孤伶伶地被遗弃在这里。 放回戒指,她拿起那颗古铜色钮扣,轻抚着钮扣上的凤凰展翅图案,如果这颗钮扣代表着一颗心,它早已停止跳动、失去运作能力,被判死亡了。 还记得三年前丁奕熙走的那一天,她一直闹别扭地躲在房间不肯见他,直到他快要踏出武家大门的那一刻,她还是沉不住气,就这样握紧钮扣跑了出去,在他的身后大叫。 “丁奕熙!”气冲冲的武静朝他伸出手,摊开微颤的手掌。“这个还给你。” 丁奕熙敛下眼帘,瞥一眼她的掌心,再深深凝望她,那双深邃慑人的黑瞳仿佛要把她的魂魄勾走似的,他的唇边扯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容,然后转过身,语气平静地说:“我不会收回的,你不要的话,尽管扔掉或毁了它都无妨。” 武静顿时气愤难耐地用力将钮扣扔出,心力交瘁地看着钮扣打在他离去的背影上,再跌落掩没在草地里。 后来,她又摸黑蹲在草地上找了很久很久,才把钮扣找回来。 真傻!她当时应该毫不犹豫地当场用力捏碎它才对,留下来又有何意义?这颗早已无情无义的心! 两年过去,丁奕熙并没有遵守他曾许下的约定回来,很快地又过了一年,他仍然没有回来,她所有的期盼,都成了彻底失望。 武静告诉自己,从他狠心踏出武家大门的那一刻起,他就踏出了她的生命,和她再没有交集,她要忘记他,彻彻底底地把丁奕熙这个人忘掉── “小姐,不好了!”泉婶惊慌失措地跑进来大叫:“老爷他昏倒了!” “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武静霍地冲出去,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漫长的等待总会令人焦虑不安,梁医生一直是武家的家庭医生,当他替武爷爷检查完毕后,面对忧心忡仲的众人,他也只能实话实说。“武爷现在没大碍,等他醒来之后,我们会再替他做进一步的检查,短时间内他不能出院。” “梁叔叔,爷爷为什么会无故昏倒?他的身体一向很好,很少有病痛的。”武静满脸担心。 “其实武爷的肝脏早已出现问题,他长期服用药物治疗了好一段时间,这次昏倒可能是情况有变化。” “怎么可能?!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武静脸色倏地刷白,难以置信地掩唇颤抖。 “为什么老爷不告诉我们?”泉婶的眼眶也红了,泉叔轻拥妻子的肩头,默默承受这个打击。 “这是武爷的要求,他隐瞒病情是不想让你们担心。”梁医生也曾劝武爷把病情告知家人,无奈老人家的脾气比谁都拗。 “梁叔叔,你一定要想办法医好爷爷。”浓浓的恐惧袭上心头,武静实在不敢想像如果爷爷有个万一…… “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力而为。”梁医生轻拍她的肩头安抚,这个他看着长大的世侄女可以独当一面,承担起武家吗? “其实以武爷八十岁的高龄,他的身体算是非常壮健,只是年纪大了,难免会有毛病出现。” “梁医生,师父的情况很不乐观吗?”泉叔忍不住问。 “现阶段我只能说你们最好要有心理准备,这会是场很难打的仗。”梁医生有所保留地回答。“武爷要明早才会醒,你们先回去休息吧!” “我想留下来陪爷爷。”这种情况下,武静根本不可能睡得着。 “好吧!我会吩咐护士安排。” 坐在病床前,武静看着爷爷安详熟睡的脸,握住他瘦骨嶙峋的手。这只曾经非常强壮有力的厚实大手,过去一直牵着她的小手,为她遮风挡雨、排忧解愁,是她心里永远屹立不倒的强人,曾几何时变得如此老迈瘦弱? 武静拚命忍住眼眶中打转的泪水,她答应过爷爷不会再哭,无论遇上什么伤心痛苦的事情都要坚强面对,不可以软弱哭泣。只要她不哭,爷爷便会一直陪在她身边,不会离她而去,所以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哭,身为武家的人,是绝对不能轻易认输落泪。 本来就人丁单薄、人气不旺的武家,现在变得更加冷清。 在医院熬了一夜,然后又陪了爷爷一整天,武静终究被赶回家,稍事休息梳洗后却了无睡意,于是她去找泉叔、泉婶。 “泉叔、泉婶,这些年来全靠你们担起武家,我这个继承人实在很没用,从没尽半点责任。”此时景况特别容易让人感触良多。 “小姐,你别这样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们应该为武家效力。”泉叔向来是个忠肝义胆的传统派老人。 “如果不是有你们一直支撑住武家,恐怕爷爷也是独木难支。”武静衷心感激泉叔夫妇长久以来,一直为武家付出的心力。 “小姐别跟我们客气了,这是我们应做的分内事,况且武家又不是没有支薪给我们。”泉婶半开玩笑地说,想缓和一下沉重的气氛。 泉婶一语惊醒武静,她从小就没有这方面的概念,在这个节骨眼上可能会是个严重的问题。 “说起来,关于武道馆的经营情况与武家的财务,我一点也不清楚,还有爷爷这次住院的费用……” “如果是关于经济上的问题,小姐完全不用担心,武家累积的财富足够子孙们衣食无忧。”武家虽不是富可敌国,但也富甲一方。 “是吗?那我就放心了。”武静可不知道自己竟是个富豪。“多亏泉叔经营有方。” “其实全都是奕熙少爷的功劳。”泉叔不敢领功,他这种老实人又怎么懂得生意这门高深的学问。“本来武家的主要收入来源是租售土地物业,不过前几年奕熙少爷运用资金做了多方面的投资,详细内容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好像有投资股票市场及收购买卖公司。” 听到三年来在武家绝口不提的名字时,武静脸色沉了下来,难怪丁奕熙会修工商管理,原来他早就在为武家张罗奔忙,而她这个继承人还只知坐享其成。 “而且这几年虽然奕熙少爷人不在,但武家的一切开销出纳也一直由他负责处理。”泉婶和盘托出。 竟然有种事?!他人在美国,却还一直遥控着整个武家?! “小姐,你别怪我多嘴,其实奕熙少爷一直为武家尽心尽力,绝对没有半点私心。”泉叔忍不住为他说好话。 反正话说开了,泉婶也趁机力劝道:“小姐就别怪奕熙少爷了,他真的无时无刻不为武家着想,也从没忘记小姐……” 那他为什么不回来? 武静霍地站起身,不想再听下去。“我很累,先去休息了。” 偌大的病房里挤满水果花篮,还有不少礼物与问候卡,全都是武道馆的学生送的,他们才刚一起来探望宗师,一群人好不热闹,现在总算清静下来。 “这段期间,武道馆那边你要多担待一点,阿泉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武爷爷靠在床背,面容显得疲惫。 “你放心,不只是武道馆,整个武家我都会负责。”武静倒了一杯水给他。“你就别操心了,好好在这里休养。” “不知不觉你已经长这么大,我也可以放心把武家交给你,安心退休了。”岁月不饶人,他不认老也不行。 “不行呀!你不赶快好起来,不怕我把武家搞得一塌糊涂吗?”她调皮地说。 “我才以为你终于懂事,能让我这个老人家走得安稳……”武爷爷摇头讪笑。 心头一凛的武静连忙打断他。“爷爷,别说不吉利的话。” “小静,人老了,自然要面对死亡,我可不能照顾你一辈子喔!”活到他这个年纪,早已看透红尘,比较能坦然接受死亡。 “我不要,我不准你先走。”武静俨如小孩,坐在床边拉着爷爷的手撒娇,拒绝接受这个无法避免的结果。 “傻丫头。”武爷爷慈祥地轻抚孙女的头发。 最教他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个小孙女,她年幼失去双亲,表面上坚强独立,实际上比谁都来得柔弱孤独,比谁都渴望关爱照顾。 他实在不忍心留下她孤伶伶一个人,如果丁奕熙能回到她身边好好照护她,他这个老人家才能无忧无虑,真正走得安心,只是── “我去看看还有没有花瓶。”武静起身,暂时打破室内的愁云惨雾。 甫一踏出病房,武静顿感头昏眼花,脚步轻浮无力,她慌忙伸手想要扶墙,结果却碰上一个健硕胸膛。 刚好前来探病的熊展麟抓紧武静的手肘,挽住她的肩以免她跌倒。不过他的好意她却不领情,武静立刻推开他,跌靠在墙上喘息。 气氛顿时变得尴尬,熊展麟有些受伤的表情,让武静发觉自己的失态,她内疚地垂下眼不忍看他。 “你的气色很差。”熊展麟敛下心痛,尽量表现自然。 “没什么,可能最近休息不够,我靠一会儿就好。”她涩声道。 看她好像随时会倒下去的模样,怎教熊展麟不感到心痛,他猝然拉她入怀,紧紧抱住她不放,在她耳际嘶声低语。 “你就别再逞强,尽管依靠我,向我撒娇哭诉,让我成为你的支柱。”这么多年来,他目睹丁奕熙离去后,她封闭自我的行为,熊展麟再也不能放着她不管。“你放心,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在你身边,不会离开你的。” 爷爷病重,可能活不久的打击对武静而言实在太大,她从没感到如此孤单害怕过,即使她深爱的丁奕熙狠心离她而去,她也能强撑过去,不让自己倒下来。 但爷爷是她世上唯一的至亲,她不敢想像失去最后的亲人,教她一个人如何活下去,另外还有撑起整个武家的重大责任,她实在感到很疲累,虚脱无力得快要支撑不住。 她现在就像个在茫茫大海里遇溺的人,彷徨无助得只想拚命抓住什么来求救,她可以抓紧这块浮木吗?她可以吗?她缓缓伸手揪紧他的衣服…… “抱歉,打扰了两位。” 一道久违的低沉醇厚男声传来,惊动了抱在一起的两人,武静慌忙抬头,一看清眼前熟悉又陌生的男人时,差点昏厥过去! 第十章 真是感人肺腑的真情表白,害他听得都想吐了! 神情冷峻的丁奕熙越过抱在一起的男女,昂首阔步地进入病房。 “武爷爷,我回来了。” “奕熙?”武爷爷一骨禄坐起身,看到盼望已久的人出现,他差点老泪纵横。“你总算回来了,真是太好了。” “对不起,我太任性了。”丁奕熙走到床边坐下,仔细梭巡武爷爷,他的气色并不太好,脸色憔悴疲惫,身子明显瘦弱许多。 “这些年来,你都过得好吗?”武爷爷轻握他的手,真切感受他的存在,并不是自己的幻觉。 “很好,增广了见闻,获益匪浅。”丁奕熙勾唇浅笑。 “那就好、那就好。” “你的身体还好吗?”如果不是泉叔通知他,丁奕熙还不知武爷爷病重入院,而且已是垂危。 “没法子,老人病。”武爷爷心中有数,自己的身体恐怕是撑不了多久。“你这次回来打算留多久?” “我不会走了。”丁奕熙坚定地回答。 “真的?你想通了?”没有什么事情比这个更令老人家高兴了。 “嗯,我的家、我的幸福就在这里,我还能往哪里走?”目若朗星的丁奕熙,眼中明亮如镜。“这段日子里,多亏学仁的帮忙照顾,让我认识许多不同种族、阶层的人,开拓了自己狭窄的视野与心胸。” 丁奕熙留美期间一直寄住季学仁家中,身为外交官之子,季学仁认识的朋友比常人来得“与众不同”,可以说是小型的联合国。 “我见过无一餐得温饱的贫民、面对内战频繁、局势动荡的人民、坚持信念为国捐躯的狂热份子、草菅人命、嗜血成性的恐怖组织,还有纽约那场惊天动地的世纪大灾难。在亲眼目睹了众多的生离死别后,才发现自己放不开怨恨是多么没有意义,执著的事又是多么微不足道。只有生存下来才有意义,活著就是一切,没有什么比懂得珍惜爱护身边的人来得重要。” 所谓不经一事不长一智,现在的丁奕熙已能真正释怀,心境豁然开朗。他只想好好珍惜守护所爱的人,握紧曾经拥有的幸福,不过依照刚才的情形看来,可能会有些阻碍。 “看来你这三年的人生阅历非常精彩丰富,瞧你变得这么成熟懂事,爷爷知道你这次离家完全没有白费。”武爷爷甚感欣慰。 “请原谅我的任性,害你老人家为我操心担忧。”丁奕熙非常愧疚,如果不是自己任性出走,说不定武爷爷不会病倒。 “你还跟我客气什么!”武爷爷知道他的想法。“你不回美国了,那边事情放得下吗?”其实这三年来,武爷爷与丁奕熙一直保持联络。 “你放心,武道馆有几个潜力不错的师弟,他们功夫底子不俗,有他们在那边看管,不会有问题的。”丁奕熙顺势激励武爷爷的斗志。“等你身体好一点,你这个宗师真该去露个脸,教他们一招半式。” 原来在机缘巧合下,丁奕熙在美国唐人街认识了当地爱好中华武术的人士,他们常会切磋比试。久而久之,跟随丁奕熙学习武术的人越来越多,于是他便生起建立武道馆的念头,在他和武爷爷多番越洋电话商讨研究后,终于落实行动。 所以丁奕熙在毕业后才没有立即回来,一直留在美国执教、掌管武道馆。 “对,把中华武术发扬光大是武家子孙的责任,多亏奕熙你代我们达成了。”武爷爷想不到可以把武家拳法扬名海外,他也很想亲自走一趟,看看武道馆的牌匾屹立在异国的烈日下,不过恐怕他是有心无力了。 “身为武家的人,这也是我应尽的义务。” 此时的武静震惊得无以复加,她在长椅上坐下来,脑里一片空白,根本没法子好好思考,更遑论记得熊展麟的存在,对他方才的深情告白也彷若未闻,她全副心神只容得下一个人,眼前不断浮现那一张挥之不去的冷漠俊容。 熊展麟扯出一抹自嘲的苦笑。铁般的事实摆在他眼前,幻灭了他最后的希望,在武静的心里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人,丁奕熙的位置根本无人能取代。 再次认清这个伤人的事实,熊展麟深深瞥一眼武静,然后黯然离开。 一直守在门外的武静终于定下心神,她告诉自己不能慌乱,要镇静沉著,她要面对的只是一个毫不相干的外人,一个没有任何关系的陌生人。她不能忘记狠心斩断情丝、先放手的人是他。 做好心理建设,武静立即戴起一张波澜不兴的冰雕面具,深吸口气后,她轻轻敲门进去。“爷爷。” “小静,你快过来。”武爷爷欢喜之情难掩,他拍著孙女的手道:“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奕熙这趟回来就不会再走了。” “是吗?”武静无动于衷的淡道,连正眼也没看站在对面的丁奕熙。 “太好了,我们一家人终于团圆了。”深知小俩口仍心存芥蒂,武爷爷心念一转,趁机撮合他们。“唉!就不知我这个老人在有生之年,能否一了心愿?” “爷爷别胡说,你会长命百岁的。”武静最害怕听到爷爷说这种话。 “武爷爷有什么心愿未了?”丁奕熙衷心希望能在武爷爷仅剩的时间内,为他做点事来报答他。 “当然就是看到孙女穿上婚妙,找一个好归宿。”武爷爷拿起丁奕熙的手,再把孙女的小手交到他的大掌中,紧握住他们的手不放。“奕熙,你真正当我的孙女婿,让我看到你们携手同心,一起继承、守护武家。” 感到难为情的武静想抽回手,可是又不想让爷爷伤心失望,只好不动不语,而丁奕熙则暗暗用力握住她的手,爽快地一口答应。 “原来是这么简单的事,我还以为要上刀山、下油锅呢!”丁奕熙轻松说笑。“等一会儿我就和小静去公证结婚。” “真的吗?你可别欺骗我这个老人喔!”武爷爷举双手双脚赞成。 “我是没问题,只要小静肯点头下嫁。”丁奕熙凝望著她。 “我……”他是认真的吗?武静迎上他深不可测的黑瞳,想看出端倪。 “当然不行。”代为拒绝的竟是武爷爷,他一脸严肃认真的说:“怎么可以公证结婚呢!难得咱们武家办喜事,一定要昭告天下才行。一个盛大隆重的婚礼绝对不能少。” “好,我立刻去筹办一个世纪大婚礼。”丁奕熙相当顺应民意。 “好,好。”武爷爷满意地点头,再转头问孙女。“小静,你答应吗?” 面对爷爷热切期盼的目光,武静不忍拒绝,只好安抚他道:“既然是爷爷的心愿,小静岂敢不从。” “好,就这么决定了!奕熙,你快去准备,一定要办得妥妥当当,一个月后我就要喝到你这杯孙女婿茶。”武爷爷乐得眉开眼笑。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丁奕熙拍胸脯保证。 武静若有所思地凝睇神情愉悦的丁奕熙,瞧他一副事在必行的模样,不像在敷衍玩笑,难道他知道爷爷的病情严重,才特意回来与她结婚吗? 她发觉自己竟然完全无法理解这个男人! 离开病房,两人变得沉默起来,武静刻意放慢脚步走在他身后,打量著丁奕熙高大宽厚的陌生背影。不知不觉间,他已是一个成熟稳重的男人了。 三年的时间让丁奕熙变得成熟老练,整个人好似脱胎换骨般,再无年轻男孩的青涩稚拙。他的气度益加内敛沉稳,但束在脑后的黑发长了,颇有几分潇洒不羁的浪子味道,让他看起来比较不那么拘谨严肃。 那一副宽肩厚背,好像可以支撑整片天地,无惧任何风雨,给人无比安心的感觉,让她忍不住想要靠上去。虽然她极力想忽视隐藏,但还是听见了自己内心深处的细微声音:他回来了,真的太好了,她好高兴! 电梯直达大厅,武静终于开口。“你要回家吗?” “当然。”丁奕熙肯定地点头。 “我的车子在停车场。”武静轻声道,然后迳自走往停车场。 丁奕熙没说什么地跟著她走,一路上盯紧她纤瘦婀娜的背影,她好像瘦多了。分开三年,他的小静已经长大成人,不再是个喜欢向他撒娇的小女孩,她现在已是个独立坚强的小女人。 那头亮丽飘逸的长发依旧动人,步履自信稳健,直挺的背影则有些孤傲冷漠,唾手可及的距离总让他忍不住想一把抱住她,然后狠狠吻上她的红唇,诉尽三年的相思之苦。 先一步走向驾驶坐旁,丁奕熙朝她伸手。“车钥匙给我。” 武静顺从地把车钥匙交给他,不发一言上车。 “你好好休息一下。”丁奕熙从容熟练地驾车,瞄一眼脸色苍白的她,很怀疑她在这段日子里有没有好好休息过。 很久没有这种安心放松的感觉,武静如释重负地闭上眼,不知不觉睡著了。 再度睁开眼的时候,她发觉自己正躺在一个舒适温暖的怀抱里,鼻间有一股熟悉又怀念的男性气味。她抬头看著久违的坚毅瘦削下巴,是常常出现在她梦中的那张俊脸。 “放我下来!”倏地,她完全清醒了,武静微微挣扎。 把武静横抱在怀里的丁奕熙没有理会她,直到把她安全送进房间才放下她。 脸蛋微泛红霞的武静低垂眼帘,甫一著地立即慌忙退后,可是丁奕熙的动作比她更快,猝不及防地抓住她的双手,一把拉她入怀,再迅速低头堵住她的小嘴。 丁奕熙这个久违的亲吻带点迫切的粗野,他蛮横的吻,让她毫无反抗的余地。他将三年的相思之苦尽数倾诉在这一吻上,让重逢的喜悦与朝思暮想的思念化为实质行动。武静头晕目眩,迷失在这个炽烈火辣的拥吻中,完全不能思考,失去了向来的武装防备,只是顺著本能与内心的渴求回应他── “不要!”很快找回理智的武静用力推开他,甩开他不安分的大掌,恼羞成怒地大叫:“你不要碰我!” 感到受伤的丁奕熙很快想起她与熊展麟相拥的情景,忍不住妒火中烧地冲口而出。“其他男人可以,我就不能吗?” 他把她当成什么样的女人了?武静负气地承认。“你知道就好。” “是熊展麟吗?”他眯眼质问。 他的话教她气得吐血!“没错,刚才你也看到,我和熊展麟已经在一起了。” “你爱他吗?”丁奕熙懊悔了,刚才失去理性才会说出那种伤人的话,他不该怀疑她。 武静冷静下来,深吸口气地稳住情绪,凛然指出事实。“别忘了,三年前还我自由的人是你,我现在喜欢谁都跟你无关。” “不可能!你不可能喜欢他!”丁奕熙说什么都不能相信。 “为什么不可能?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我身边不离不弃,不求回报地默默付出,比起你这个任意妄为的自私男人,他更值得我去喜欢。” 对熊展麟的一片深情,武静也不是全无感觉的。 “这不是爱情。” “爱情是什么?如果爱情是会让人伤痕累累,最后得到背叛离弃的下场,我才不要这种爱情。”武静不屑地别开脸。 “我知道全都是我不对,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丁奕熙柔声恳求。 “你以为自己要走就走,要回来就可以重新开始吗?”她忿然拒绝。“我告诉你,一切都不可能重来了,从三年前你走的那天起,一切就已经结束了!” “如果当时我不走的话,我们只会彼此伤害,在我还放不下怨恨的时候,我不能留在你身边。”他急忙解释。 “多么冠冕堂皇的借口。”她冷哼。 “我不是要替自己找借口,正因为我想要珍惜我们的感情,不想伤害你,所以才会暂时离开的。”即使时间倒流,他这个选择也是必然的。 “现在你终于释怀,可以放下一切了吗?” “是,所以让我们重新来过吧!”丁奕熙走近她,双手轻按她的纤肩。 她抬头,瞪著他的眼神含怒带怨。“你以为在你花了三年的时间去放开淡忘,然后现在回来告诉我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宽恕赦免我们武家的罪孽,而我就得接受你吗?” 为什么要故意曲解他的心意?丁奕熙难过地说:“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 武静推开他,一脸讥讽地奚落道:“你就是这个意思,不然你回来干什么?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回来,选在爷爷病重的时候说要与我结婚,你是因为惭愧内疚,还是同情心氾滥,或是想要施舍爱情?” “我是认真的,要和你结婚是因为……”丁奕熙用力抓紧她的手腕,两簇炽热浓烈的爱火在黑瞳里闪烁。“我爱你。” 虽然心跳漏了半拍,武静仍装出一脸的无动于衷。 “别开玩笑了,你明知道我是不想让爷爷扫兴才会敷衍答应的。” “不管如何,从今以后让我来照顾、守护你,这是我们的约定。” “人是会长大的,摔了一次跤,得到教训自然变得聪明,我不会再相信你的任何承诺。”武静甩开他的手,转过身背对他。 丁奕熙疾速地挡在她面前。“我会用行动证明一切,我不会再离开你,我会跟你一起守护武家。” “不用。”她倔强又狠心的拒绝。“已经有一个比你更合适的人选。” “别这样折磨我,你明明一点也不爱熊展麟。”他为她的固执感到寒心。 “爱人太累、太伤神,与其掏心掏肺去爱,然后吃尽苦头受伤,倒不如被人爱来得容易轻松。”武静心灰意冷地说。 f我知道你还在生气,你可以打我、骂我。”他焦急地拉著她的双手捶打自己的胸膛。“但不能这么绝情,你还是爱我的对不对?” “丁奕熙,你真有自信。”武静挣扎著,却怎样也挣脱不了他的钳制。“你凭什么认为我还会爱一个狠心抛弃我,毫不留恋离我而去的男人?” 天呀!他们到底是怎么了?他明明想要与她重修旧好,结果却弄巧成拙。 这三年他真是毫无长进,仍然不懂得处理感情,面对她一点办法也没有。看来只好使出季学仁教他的绝招了,虽然有点卑鄙。 丁奕熙猝然跪倒在地上,一手抚著胸口,一手拉著她的手支撑身体,神情显得痛苦难当。 “你、你怎么了?”武静吓得抱住他。 “痛……心口很痛!”他微喘气。 武静索性坐在地上,让他躺靠在她怀里,忧惧地揉搓他的心脏。 “为什么会这样,你有什么病吗?” “我……不行……”丁奕熙死命地抓住她的小手。 “你别吓我!”她全然乱了方寸,不敢想像他会突然倒下去。 “小静……原谅我。” “这个时候你还说这种话。”武静的心乱成一团。“我先送你去医院。” 丁奕熙却不肯起来,只是锲而不舍地追问:“我想知道……你还爱我吗?” 用尽力气也拉不动他,武静禁不住哑声嘶叫:“你敢有什么事,我绝对不会原谅你!绝对会追著你下地府!” “小傻瓜!”丁奕熙动情地坐起身抱住她,深深地拥她入怀。 “你……不痛了?”她有点反应不过来。 打死也不能承认!这是季学仁千叮万嘱过的话。 “看到你这么紧张在乎我,什么痛楚我都可以忍受。” “你根本就在演戏,假装不舒服来骗我!”她生气地不住捶打他。 “你明明还爱我,只是嘴硬不肯承认。”即使惹她生气,但逼出了她的真心,就算被当成沙包也是值得。 “哼!我才不管你的死活。”她不得不承认,她心里是喜多于怒。 “不要再口是心非,难道你真要我死在你面前才肯原谅我吗?”丁奕熙双掌轻捧她的脸蛋,眼眸柔情似水,把憋在心中已久的话娓娓倾吐。 “过去的我实在太执著,心胸太狭窄,不知不觉地伤害了你,但在这三年里我经历了很多事情,教我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让我学会要珍惜感恩。 我们现在还活著,还有机会可以拥有彼此,就该感到庆幸了,为什么还要为争一口气而违背自己的心意?为何要为那些已经过去、无法挽回的事情而耿耿于怀?这样继续伤害下去根本毫无意义,白白断送自己的幸福更是不值得。” 武静闭上眼,把脸贴放在他的胸前,心中明白他说的话。因为即使她再受伤生气,还是无法抹煞对他的爱,要她完全忘记、不再爱他,她根本办不到,可是这样轻饶他,她还是有一点不甘心。“三年!你一走就是三年,在这段日子里你对我不闻不问、漠不关心。”她揪住他的衣服低嚷。 “不是的,这三年里我一直都有注意关心你,我知道你在订婚宴后刻意孤立封闭自己,不与人交往、谢绝一切交际,让我好担心。你大二的时候,有一名法律系的学长卯起劲追你,穷追不舍长达两年,令我一直坐立不安、忧心忡仲。大三的时候,有群小混混来武道馆找碴,最后被你教训得落荒而逃,我真想亲眼看看你那时的英姿。还有,在不久前你得了一场重感冒,病倒一星期,几乎让整个武家紧张得天翻地覆,那时我恨不得有双翅膀,可以立刻飞到你身边……” 武静蓦地抬首,静静聆听他低沉有力的每一字每一句,一瞬也不瞬地凝睇他的目光,由不信转为诧异,再化为动情窝心,原来他一直都在她身边! “难不成你在我房间偷装了监视器?”一抹调皮笑容似有若无地浮现她唇边。 说来惭愧,所有的情报他得来全不费工夫,因为全来自神通广大的季学仁那个媲美国防部的情报网。 看见她再度展现笑靥,丁奕熙终于放下心中大石,知道她真正原谅自己了,故而轻松说笑。“可以的话我真想这么做,那样便可以把你的睡相看得一清二楚,就连你梦呓呼唤我名字也知道。” “我才不会梦呓,即使有,也不会是叫你的名字。”武静白他一眼。 知道她所指何人,丁奕熙妒忌得咬牙切齿。“以后不准你再见姓熊的小子。” “你这个无理取闹是否来得太迟了?”她不知道他也有霸道专横的一面。 真是风水轮流转,以前武静要求他不要和风青盈见面时,他还控诉伊人无理,想不到现在他也会如此吃味。 “那是因为以前我对你有信心,现在我却对自己没信心。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会失去你,多害怕失去你的爱吗?”丁奕熙感觉只是一线之差,他就会永远失去她。 “哼!如果你再慢一步回来,说不定我真会移情别恋喔!”武静知道自己曾因刹那的软弱而动摇了,虽然不是爱情,但也可能会造成回不了头的局面。 “对不起。”丁奕熙相当庆幸,上天没有夺去他的幸福,让他可以失而复得。 他缓缓低头,印上无限情深的一吻。 此时,无声胜有声! 午后的阳光和煦温暖,武家园内正有两个飞扬的身影在切磋比试,两人均把武家三十六式笔法的精髓发挥得淋漓尽致,颇有青出于蓝之势。两人互有攻守,又似能互补不足之处,任谁都看得出两人之间有著强烈的信任与心灵默契。 在经历了无数曲折、尝尽爱情的甜蜜与苦果,并且通过猜疑、妒忌、误会、分离等试炼后,丁奕熙与武静终于携手踏上红毯。 就在丁奕熙回到武家的一个月后,在武爷爷的见证下,他们再次许下今生不变的誓言。婚礼后一个月,武爷爷便正式将武家传给武静,并再次把孙女与武家托付给丁奕熙,如愿了结他的心愿后,他这个老人终于能安心休养。 贵为武家第五代传人的武静,现在比谁都来得更认真习武,爱妻深切的丁奕熙自是从旁协助。夫妻俩勤练武术时,仍不时吵闹嬉戏,恩爱得羡煞旁人,使整个武家都笼罩在浓浓甜蜜的幸福气氛中。 比试完毕,武静迫不及待上前,向坐在轮椅上观战的爷爷询问:“爷爷,今天的练习如何?” “很好,很好。”已是风烛残年的武爷爷半眯眼眸,有点吃力地点头嘉许。 武静半跪在轮椅旁,替爷爷披好毛毯,轻握老人的手。丁奕熙则站在另一旁,武爷爷轻拍丁奕熙的手,然后静静合上眼,安详地睡去。 一阵凉风掠过,吹乱了武静的长发,黑丝在风中肆意飞舞,显得凄美哀怨。丁奕熙走过去拥抱她,武静任由泪水悄然滑下,伴随沁人心脾的微风消失不见。 尾 声 一名六岁与四岁的漂亮小男孩,在偌大的园内扎马挥拳,努力地勤练功夫。 “好了,你们休息一下。”坐在一旁观看的母亲肚子隆起,明显怀有身孕,而她身侧的男子则细心体贴地轻拥妻子的肩膀。 两兄弟雀跃地奔向父母,母亲宠爱地替孩子们拭汗,父亲则不忘指出他们的不足之处,矫正错误。 “爸爸,为什么哥哥姓武,而我姓丁?”可爱的弟弟爬上父亲腿上问。 “我们不是亲兄弟吗?为什么会不同姓氏?”帅气的哥哥则倚靠在母亲身旁。 夫妇俩四目相交,会心一笑。“因为哥哥跟妈妈姓武,弟弟则随爸爸姓丁。” “为什么要这样?”兄弟俩同时好奇地追问。 “这样不好吗?可以公平地把爸爸和妈妈的姓氏一起留存下去。”爸爸解释。 小小年纪虽不是太明白,不过也没追根究柢下去,兄弟俩已把注意力放在母亲的肚子上。“那么将来的妹妹跟谁姓?”哥哥小心地抚著母亲的肚子问。 母亲灵动炯亮的眼珠子转著。“那就不知道了,爸爸跟妈妈还没有决定。” “不如我与弟弟比试,谁打赢了,妹妹便跟他姓。”哥哥兴奋地举手提议。 “这个主意也不错。”爸爸慵懒地附和。 “好呀,我与哥哥现在就比试。”弟弟兴高采烈地从父亲腿上跳下。 兄弟俩果真比试起来,而不太负责的夫妻俩则靠在一起看戏。 结果如何?那就不得而知了! 后记 【一点败笔 向晴】 败笔! 在构思这个故事的时候,向晴一心想让女主角把男主角欺负得死去活来,而男主角则酷酷地默默隐忍,结果却刚好相反,是女主角被欺负得有够惨,男主角本末倒置地成为奸狡的角色,真令人不甘心。 好好检讨反省后,当然全是因为向晴功力不足之故,而让主角们有机可乘,一直牵着向晴的鼻子走,还无故跑来一堆配角抢眼又抢戏分(所以各位千万千万别喜欢同情配角多于主角们喔)。 最终,主导权全落在他们手中,不管是主角还是配角们都自导自演地迳自走下去,完全不把我这个原创者放在眼里,不顾我的意愿感受,没半点尊重人啦,害人家欲哭无泪。 呜……呜……呜…… 好!决定了! 在下一个故事里,向晴一定要好好报仇雪恨,非要把主角们折腾个半死不可,请大家拭目以待吧! 身为说故事的人,最害怕的应是脑里一片空白吧! 呆呆坐在电脑前,面对着萤光幕,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动作完全静止,最后竟连一个字也挤不出来,这就是最大的恶梦! 向晴自小是个静不下来的人,不过可不是喜欢运动的好动份子,而是脑子里静不下来。 向晴很喜欢幻想、乱想、冥想、妄想、空想、浮想、瞎想……总之,就是爱想。说起来有点像是精神病患,有事没事都会胡思乱想一通(说不定向晴真的是个精神病患者呢!哈哈)。 在向晴成为说故事的人后,终于能为自己这种病态找到合理的解释,而且还能名正言顺、完完全全坠入想像的世界里,陷入虚拟国度里邀游。 每当向晴默不作声,眼神空洞无焦距,灵魂出窍的时候,某先生曾说:“瞧你一副呆若木鸡的样子,又在想故事了。” 其实症状不难辨认,任谁都很容易瞧出来,就像是罹患老人痴呆症,常常一个人呆坐发愣,两眼发直,对周遭发生的一切视若无睹、毫无反应。 不过,正因为脑袋运作不休的缘故,向晴是个经常性失眠的人,常常在床上辗转反侧到天明,不管身体如何疲倦,不管翻来覆去几个小时,脑子就是不肯罢工。 越是想着快点睡、快点睡,绵羊都出动不下数百次,但是脑子就越是清醒活跃,不停转呀转呀,没办法,人家睡不着就是睡不着嘛! 难不成大脑真是可以终年无休的铁金刚? 到底有没有能让脑子一片空白、暂时停止运转的好方法? 真是可恨呀! 相信长期受到失眠痛苦煎熬的人,一定非常了解向晴的景况,而那种可以随时随地、每分每秒入睡,还会在一旁尽说风凉话的人,简直让人恨之入骨,实在恨不得立刻将之大卸八块、剥皮剉骨、千刀万剐…… (请自行想像一名披头散发的疯婆子,双目闪着歹毒嗜血光芒,拿着菜刀跑去追杀某人…… 喝!疯婆子霍地回头,恶狠狠瞪眼,继而阴森森、冷飕飕地发出恐怖笑声:“谁敢去报警,就看我如何诅咒你!嘿嘿嘿!”) 一阵莫名的怪风吹来,向晴打了一个哆嗦,吓出一身冷汗。怎么有股寒气逼来的感觉,左瞧瞧、右瞧瞧,身边没半个人呀── 又是一阵怪风从脚底吹来,妈呀! 当然了,又到秋天了嘛,微风送爽,天气渐凉,各位当心别着凉了! 嘿!嘿!嘿!^^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