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online》 楔子 空旷无垠的绿色草原上,矗立着一栋造型古朴的神秘教堂,教堂周围弥漫着一股诡谲的气味,是血腥的味道,是猎杀! 大门口一群各有特色的人物正准备一起攻入那住着传说中最邪恶的吸血鬼──沉睡千年的拉普森伯爵──的教堂。他们分别是穿着满身黄金盔甲的战斗士、孔武有力的野蛮人、擅用冰火的女巫师及可以控制各种野兽的神兽师。这是一场可以预见、极其危险的任务;只要能打败长期占有十字架的吸血鬼王,就能获得那把象征钥匙的十字架,继续他们打败黑暗撒旦的终极目标。 酝酿好情绪,正当他们开启门前的开关,打算一举闯进那阴森的空间……瞬间,所有的吸血鬼全都惊醒── 一个视窗跳出,令夏阳升几乎从电脑椅上跳起来。 视窗上显示一排字: 您的点数即将用完,记得补充点数喔。 不得了啦!现在正在紧要关头,怎可前功尽弃!夏阳升赶紧拉开嗓门叫着住在对面房间的姊姊。 “姊!我点数快没了,帮我去7-11买点数卡啦!” 又来了。夏曙光放下手边的期末报告,打开房门,倚着门框说道:“夏阳升,拜托你,不要让人家说我们大学生生活都过得很靡烂好吗?整天就知道玩游戏。这已经是第几次要我去买点数卡了?”她数落着小她三岁、今年刚上大学的弟弟。 “我才要求求你,不要还没去实习,就先沾染上老师的恶习好吗!你知道这游戏有多么博大精深吗?我简直佩服死创造这游戏的人了。它的精髓就在于变幻无穷,永远都有意想不到的惊喜。它总共有一千多种道具,每一种道具都有不同的功能,还可以靠自己洗出个人化的物品,甚至是神兵级的武器,有人就是靠变卖这些虚拟宝物,换取现金过活呢。”夏阳升一谈起游戏经就停不了。 “只、不、过是一个游戏,这么认真,简直疯了你。”夏曙光有些不以为然,不明白弟弟为何会如此着迷。 吼!什么叫只不过是一个游戏夏阳升表情好受伤,好像心目中的女神被亵渎了。 “拜托啦,姊,我时间不多了,去帮我买点数卡啦。” “要玩不会自己去买!”爸妈去南部旅游,家里就只剩他们两人。“现在已经晚上十点了,让我一个女孩子出去,你都不会感到良心不安吗?” “姊,我现在正处于‘生死关头’,跟同队一起打怪经验值才增加得快啊。再说,你是体育系的高材生耶,又练过空手道,一般歹徒不会是你的对手啦,我反而还会替他们感到担心呢。” “夏阳升,等爸妈回来,你就死定了。”曙光无奈,穿上外套,下楼牵出脚踏车,骑到离家最近的便利商店。 店里只有一个客人,伫立在杂志架前,翻阅着一本杂志。 “先生,麻烦给我一张‘魔迪王国’点数卡,三百块的那种。”她从皮包里掏出钞票,一抬头,却看见角落那个男子在听见她的声音后,回头望了她一眼,然后嘴角泛起一抹怪异的微笑。 等她从店员手中接过那张绿色的卡片时,发现那名男子的视线又落在那张游戏卡上。 怪咖。她直觉地想,这个男人真奇怪,长得人模人样的,却给人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好像……对她买东西的举动太兴奋了点。她没多想,走出店门,还没跨上脚踏车,那名男子就跟了出来,急忙地呼唤她:“小姐!” 她充满警戒地回望他,不懂他叫住她的用意。她并不认识他,也不想认识。是电视上的那种怪叔叔吗?看年纪又不像;如果是,也未免太可惜了,长得挺帅的说。但变态就是变态,跟长相无关。会不会是精神病?还是无聊找人搭讪的流浪汉?虽然怎么看都不像,但还是小心一点的好,她脑中瞬间闪过好几个疑问。 男子察觉她的心思,立刻充满歉意地解释:“小姐,不好意思,我知道这很唐突,但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问问你对于‘魔迪王国’游戏的看法而已,你千万不要介意。” 真是个怪人。她皱眉,忽然问一个陌生人对于游戏的看法,不是怪人是什么? 看她依旧不回话,男子从西装内袋掏出一张卡片递给她。“我是‘魔迪王国’的负责人,所以才会在听见你买我们公司的点数卡时特别开心,很高兴小姐是我们的顾客,这张游戏卡送给你,当是我们有缘,希望你玩得尽兴。” 原来如此。是她想错了,以为他只是个刻意找陌生女子搭讪的无聊人,没想到他有兴趣的只是她的那张点数卡。真是的!这下换她脸红,支支吾吾地说:“是……这样啊,谢谢你。” 她近距离瞄了他一眼,这才知道原来这游戏的创办人竟然如此年轻,长得还颇帅哩。 回到家,当夏阳升看见那张金色的游戏卡时,简直快飙泪。“姊,你怎么对我那么好?这张是金卡耶!你知道金卡有多珍贵吗?这卡只有参加抽奖才有机会得到,一般外面是没在卖的,你去哪里弄到的?” “刚刚有个人自称是游戏负责人,是他送我的。” “负责人?那你是遇到贵人哦?” “你的国文造诣可以再好一点。贵人是这样用的哦?”真是被他打败,她笑着说。 “就是很贵的人啊。挖勒,我买了那么多次点数卡,怎么从来没有碰过这么幸运的事啊?”夏阳升好兴奋,抓着她问了好多问题:“姊,他长什么样子?你有没有跟他要电话?我将来想要进他们公司,我最大的乐趣就是玩线上游戏!他们公司缺不缺人?你有没有问?” “我什么都没、有、问。”夏曙光根本就对这游戏没兴趣,对那个负责人也没放在心上,就当作是一次奇怪的相遇,为了一张游戏点数卡。 “姊,下次遇见他,拜托你一定要跟他要电话啦,不然msn也可以啊,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同学一定会羡慕死我啦。” “羡慕你个头!你也知道这种事情要再发生的机率等于零,我根本不可能再遇见他了,傻瓜。” “说的也是。唉,姊果然靠不住,看来我只好凭我的实力进‘魔迪王国’了。” “等你有实力,我看公司都倒了。”夏曙光毒舌道。 夏阳升很习惯姊姊的伶牙俐齿,遂还击:“嘴巴这么利,将来谁娶到你谁倒楣啦。” “夏阳升,你再说!”曙光抓起枕头丢他,两姊弟像小学生一样开始笑闹起来,这是他们相亲相爱的方式。 只是,她当时并不知道,有一天,自己将会与那个奇怪的男子紧紧相系。 这是她从来没有想过的事。 第一章 就像哈利波特有一天突然收到霍格华兹的入学通知一样,夏曙光在大学毕业那一天,与她共同生活了二十三年的父母也忽然对她说,其实她并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 吃过晚餐,夏家夫妇、夏曙光与弟弟夏阳升围坐在客厅,夏父神情肃穆地向曙光宣布这项消息。由于太过突然,让不知情的曙光与阳升一时傻了眼。 “爸、妈,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曙光很想摸摸父亲的额头,确定他是不是发烧了。 “小光啊,爸妈没有骗你。其实你本姓魏,叫魏晓蕾,是‘天魏门’老大的独生女,也就是我们的门主魏晴天的女儿;当年被‘风火堂’那个狗贼阿彪出卖,全家遭到杀害,一夕之间‘天魏门’群龙无首,风声鹤唳,好不凄惨。 幸好你的亲生母亲,也就是少夫人,偷偷把你给藏起来,在她断气之前,请求我把你救出来养育成人。为了报答老大的恩惠,也为了把你养育长大,更为了躲避仇人的追杀,所以我跟你妈及所有‘天魏门’的门徒这二十多年来隐姓埋名,利用‘天魏门’的资金转而从商,终于在商界闯出名堂;为了掩人耳目,表面上我们伪装成寻常人家,其实‘魏氏制药’就是‘天魏门’从良的新开始,现在咱们‘魏氏制药’可是全台湾最大的药厂呢。”夏父一口气把事情经过大致溜了一遍,最后还不忘自我吹捧一番。或许是因为父母刻意隐瞒,曙光与阳升虽然知道父亲平日做的是卖药的生意,却没想到会是那么大的一间药厂。 “吼,原来干黑道这么好赚喔。不过说真的,干黑道的卖药品还真是实至名归。姊,我看这次你发了。”十八岁的夏阳升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么离谱的事。 “臭小子,什么姊不姊的,从今天起,要叫‘大小姐’,懂不懂!”夏父巴了一下夏小弟的头,用他们从来没看过的“肃杀”表情说道。 “靠,老爸,你说真的还假的?今天不过是姊大学毕业,没必要搞这么大的吧?”夏阳升摸摸头,一脸不解。 反倒是夏母眼泛泪光地说:“亲爱的,我好久没看过你那么‘杀’的表情了,真的好酷喔。” “爸──”曙光眼角抽搐。“这会不会太夸张了点?” “一点都不夸张。小光,当年啊,情势有多么凶险你知不知道?那时候你爸爸是‘焰火堂’副堂主,而我是‘啸凤队’的小队长,为了替‘天魏门’延续唯一的香火,说什么都要保护你,所以你记不记得小时候我们常常漏夜搬家?你以为我们喜欢搬来搬去、居无定所的吗?还不就是为了躲过阿彪和‘青龙帮’爪牙的耳目。那群人的心真狠,连你这么小的幼儿都不肯放过,有好几次我跟你爸都快吓死了,幸好你老爸很英勇,不愧是‘焰火堂’副堂主,机灵得很,才没让人给识破我们的真实身份。呵呵,老公啊,你那套魏门拳法打得可真是好。”夏母一脸崇拜地望着夏父。 “哪里。老婆,你那啸凤剑耍得才真的精采,我当年就是被你那窈窕的身段搭配上那绝妙的剑法给‘煞’到的,到今天我都还记得你是怎么对我抛媚眼的……”夏父也深情款款地说。 “等等!现在不是谈你们罗曼史的时候吧?”一群乌鸦从曙光头顶飞过,令她哭笑不得。“如果你们说的是真的,那为什么早不说晚不说,偏偏在我毕业这天说?还有,那个叫什么彪的,究竟跟我们有什么深仇大恨,恨到必须杀害我全家?” “漂亮!虎父无犬女,一下子就问到重点。因为根据线报,‘青龙帮’经过这么多年的分分合合已经势微,而阿彪那狗渣也被判终身入狱,所以我们认为大小姐应该是安全了。至于仇恨嘛,表面是为了争夺地盘,事实上是因为‘青龙帮’帮主爱恋你的母亲,可是少夫人却选择了大哥,因此害得他们反目成仇。” “就为了这么蠢的理由要杀光我全家哦?”理由之粗糙令曙光深受打击。 “不、不、不,这一点都不蠢。小光啊,你不明白,对男人来说,心爱的女人嫁给了别人,尤其又是‘同行’,这是多么大的耻辱啊!那左青龙的面子简直不知该直着放还是横着放,总之,就是一个‘糗’字。”夏父双手交叉胸前。“如果他不给我们一个教训,将来如何要众人替他做事?又要如何在黑道立足?换作是我,我也会这么做。” “为了这样就可以杀人吗?太过分、太过分了!我要报警、报警!”曙光气炸了,拿起电话筒要打电话。 “小光啊,你别激动。当初那件事的人都已经不在了,这件事情也已经随时间被大家给淡忘了,更何况我跟你爸爸也已经‘从良’那么久,不会随便动刀动枪的了。真的,你要冷静,冷静一点。来,跟妈一起深呼吸……”夏母劝着女儿。一起生活了这么久,他们都很清楚曙光的脾气,她嫉恶如仇,最有正义感,听到这么悲惨的事情,一定会生气。 “是啊,小光,爸爸现在连一只小蚂蚁都不敢杀呢。” “爸,原来小时候你放在衣橱里的乌兹是真的哦?”夏小弟伸伸舌头,想起十几年前玩捉迷藏时,无意间在父母衣橱里发现一把乌兹冲锋枪,当时爸妈以玩具枪为理由搪塞过去,而他也深信不疑。 “太扯了,我不相信。你们是不是故意在整我啊?”夏曙光满脑子疑惑,这一切实在太诡异太突然。 “小光,我们没有骗你,我们怎么敢骗你呢?你记不记得李叔叔跟雷伯伯常到家里来?每次我们都在书房里谈话,还不准你们进来?” 曙光侧头回想,似乎有那么一回事。从很久以前开始,家里就老是有一堆陌生的叔叔阿姨来来去去,每次都在半夜三更来,天亮前回去,并且与爸妈在书房里窃窃私语,不知在密谋些什么。她又回想起,小时候爸妈虽然常常对阳升体罚,却从来不曾责骂过她,甚至她犯了错,还会轻声细语地对她“规劝”,让阳升以为自己是爸妈从垃圾堆里捡来的。现在把这些记忆组合起来,倒还真觉得有点怪。 夏母匆匆进房里拿出一本相簿,小心翼翼地打开第一页,那是一张全家福的照片,照片里一对年轻夫妇一坐一站,坐着的少妇怀里还抱着个婴孩。夏母眼眶湿濡地指着照片上的男人说:“这就是我们老大魏晴天,旁边这是少夫人姚夙华,那个小婴儿就是你。那时你刚满月,为了庆贺,在满月酒宴上拍了这张照片。” 夏曙光凑近一看,不怎么相信。“小婴儿长得不都一样?凭什么说这就是我啊?” “你看看这照片中的女人,是不是觉得很眼熟?” “是……是有点眼熟。” “你觉得她长得像谁?” “咦?的确有点像姊。”夏阳升盯着照片看了老半天,然后再瞧瞧夏曙光,得到这个结论。 “这世界上长得像的人很多好吗!难不成长得像就是母女哦?” “啊?”这下子,换成他们夫妻俩傻眼。 “可是个性总骗不了人吧?姊,我很早就怀疑你是大姐头,看吧,事实证明你果然很有乃父之风,可以说是家门绝学、一门英烈……”夏阳升开始耍白目。 “一门英烈是吧?夏阳升,我马上让你变‘英烈’!”曙光很想揍人。“我好困,我要去睡了。”夏曙光伸伸腿、扭扭腰,想回房睡觉。 “老公啊,那……那件事该怎么办?”夏母用眼神暗示丈夫。 “这……这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也知道小光那性子,不会轻易任我们摆布……”夏父也一脸为难,不知该如何启口。 “ok,还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拜托请一次说完吧。”夏曙光在楼梯口停下,回头望着双亲。 “欸……事情是这样的。就是当年除了我们‘天魏门’外,还有‘骆帮’,他们是由日本与台湾两大帮派组成,因此有日本血统。二十年前,‘天魏门’与‘骆帮’是兄弟帮关系,‘天魏门’被灭后,‘骆帮’也跟着解散,从此‘天魏门’从商,而‘骆帮’从政。” “从政?”夏曙光在脑中思索着目前最有权势的政治家族。 “没错。第一代从政的骆老爷就是目前的国策顾问骆方雄,他的儿子骆得全则是担任政党机要秘书。骆得全有两个老婆,一个是台湾人,一个是日本人,大房生了一男一女,男的骆伟健是市议员,女的骆伟倩曾是国大之花。解散前,骆老爷因念及大小姐孤苦伶仃、无依无靠,便与我们约定二十年后要结成亲家……” “什么”夏曙光一双眼睛睁得又圆又大。 “对对对,这是合约书。”夏母不知何时拿出一张泛黄的纸,递到曙光面前。 “连婚约都有合约书哦?”夏阳升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么新鲜的事。 “当然啊,口说无凭,为了表示诚意,当然得打契约,保障双方的基本权益。”夏父双手在胸前交叉,频频点头。 曙光抄起那纸合约,上面写着: 本人骆方雄与魏世男情同手足,今因魏兄一门惨遭杀害,为表达吾之沉痛,本人自愿照顾吾侄魏晴天之女魏晓蕾,然因顾虑晓蕾之安危,特约二十年后,让吾之孙儿迎娶晓蕾,以此证明。 “呵呵……”曙光把这份合约看了两遍,发现其中的破绽,笑着说:“这份合约上写着‘吾之孙儿’,并没有明确指出是谁。”说不定骆家并没有与她年龄相近的男丁。 “骆得全有两个儿子,一个我刚刚说过,是骆伟健,三十三岁,已经娶了党国大老的女儿,剩下的小儿子骆英司,今年二十七,配你恰恰好。” “骆英司?什么怪名字?”曙光皱眉。 “他母亲是日本人,所以才会取这么日本味的名字。” “夏曙光?什么怪名字?”骆英司坐在骆方雄的书房里,显然对这突来的消息很不满。 “你认为你有资格批评别人的名字吗?”骆方雄抽着老烟斗,背对着他,向着窗外,似乎在思考什么。 “爷爷,这太夸张了,现在都什么时代了,还玩这种老掉牙的游戏哦?” “什么游戏!我可是对天发过誓的,还签下合约书。” “二十年前的东西早就超过法律追溯期了,不履行也无所谓吧。”骆英司笑笑,打算混过去。 “骆、英、司,爷爷平常是怎么教你的?我有教你钻法律漏洞吗?这是道义问题,我答应过要照顾魏晴天的后代,既然答应就得做到,这是我的原则。”想混?没那么容易! “可是你为了你的原则却要伤及我这个无辜。” “呵呵,关于这点,爷爷可以向你保证,这魏晓蕾长得眉清目秀、清纯可爱,你一点都不吃亏。” “这不是吃不吃亏的问题,爷爷,我的结婚对像我要自己找。” “又来了。婚姻大事不比其他小事,有爷爷替你作主还不好?看看你,为什么不学学你哥哥、还有那些堂哥们,他们哪一个不是乖乖听从爷爷的安排?只有你,硬是不肯碰政治,偏要搞那什么玩意儿……” “网路线上游戏。”骆英司最骄傲的就是他开创的网路公司,到目前为止,这套游戏软体已经卖出十万套,吸引十多万玩家加入会员。 骆方雄沉吟了一会儿,问道:“听伟倩说,你那公司经营得不错,是吗?”就算当初孙子拒绝踏入政坛使他颇失望,但毕竟是自己疼爱的孙子,所以他还是对他寄予厚望。 “还不错。伟平帮了我很大的忙。”骆伟平是他的堂弟,骆家就他们两人最志同道合,当初要“离经叛道”投入网路事业,还是他们共同革命的结果。 “总之,既然当初我答应让你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业,那么就表示你欠我一个人情,这个人情我现在跟你要,这不过分吧?” “爷爷,这是两回事吧?”骆英司不能苟同。 “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明天晚上,我约了很多老朋友来家里聚会,顺便公布你们的喜讯,订婚戒指我已经请你母亲去选购,到时你只要准时出席就可以。对了,你要穿正式一点,会有各电视台记者来,所以这件事不得马虎。好了,你走吧,我累了,要躺一下。” “爷爷!” 骆方雄不顾骆英司抗议,迳自打开与书房相通的卧室,把骆英司隔在门外。 骆英司老大不爽地步出书房,他的母亲道子正等在门外,一见儿子出来,立刻上前询问:“英司,你没有忤逆你爷爷吧?” “原来你早就知道这件事了?”骆英司有点埋怨地望着母亲。 “我也是昨天才晓得的。你也知道,妈在这个家没什么地位,你又不肯从政替妈争一口气,我住在别院,离这里也有两公里远,主屋里有什么消息哪轮得到让我先知道。”道子是传统日本女人,平日性格拘谨,尤其在这种复杂的大家庭里,更是战战兢兢;也因为不懂得争胜,反倒更让骆家人看轻了。 “妈,我拜托你不要这么畏畏缩缩的好吗!什么主屋、别院!这里也是你家,你是我的母亲,谁也不准瞧不起你。”骆英司明白母亲虽是二房,但也有她的尊严,谁敢欺负她,他绝对不会轻易放过。 “总之,这次你就乖乖听爷爷的话,娶魏家的小姐,趁这个机会,让爷爷开心,说不定将来咱们母子还有点好处……” “好处?我一点都看不出来在这个家有什么好处。妈,钱我有的是,你要什么我都可以买给你,你还有什么不满足?是不是爸爸也给你压力?”骆英司精明地眯起眼。他不会不清楚母亲在骆家的处境,大妈眼里根本容不下道子,之所以会允许丈夫取二房,完全是为了要拉拢日本人的支持。道子的父亲曾经是日本黑道头头之一,而她本人也是小妾所生,在组织里并不受重视,才会选择让她远嫁到台湾,成为双方联姻的工具。 “英司……”从前,道子畏惧丈夫,现在,她畏惧儿子。如今,骆英司已经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他的勇气远远超过她的想像。“妈从来没有对你要求过什么,妈也不在乎钱,我只希望你这次无论如何都要答应我,跟魏家小姐结婚,就当是你报答我生育你的辛劳,好不好?” 见母亲落泪,骆英司难得心慌。他向来很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否则如何能在这复杂的政治世家夹缝里求生存。“算了。妈,我会娶她的,你放心。不过,我希望你也能答应我,别再这么委曲求全,如果爸爸不能让你依靠,我也绝对有能力照顾你,你并不孤单。” 骆英司陪着母亲走出骆家大门,那雄伟的建筑、广大的庭园,在在显示骆家的社会地位与财富,但他骆英司对它不屑一顾。 “爸、妈,我希望这件事到此为止。”夏曙光表情凝重地说,她并不想改变目前的生活。 “不行啊,大小姐,我们总有一天要把‘魏氏制药’还给你的。但在还没转交给你之前,我们会给你一笔嫁妆,让大小姐风风光光嫁过去。” 拜托!曙光觉得头很昏。“爸、妈,请你们不要叫我大小姐好吗?我是小光,而你们永远都是我的爸妈,永远。人家说生的放一边,养的大过天,我是你们从小拉拔长大的,所以请你们像从前一样,把我当成女儿看待好吗?” “可是……你真的是我们的大小姐……”夏家夫妇为难地互相对望。 “对啊,爸。姊就是姊,你们不觉得叫大小姐很别扭吗?像我就叫不惯……” “臭小子,叫不惯也得叫,你算哪根葱啊!”夏父又敲了下夏小弟的头。 “爸,阳升说得对。请你不要打他好吗?”曙光觉得她再不出言阻止,夏小弟可能会被打成智障。 “是、是,大小姐说不打就不打。”夏父马上变脸,温柔地给夏小弟“呼呼”。 “爸──”曙光快抓狂了。“我说不要再叫我大、小、姐了,ok” “大小姐,你这样是没有用的,你要用‘命令’的,你‘命令’我们大家都不可以叫你大小姐,这样不就解决了?”夏小弟自以为聪明地献计。 对啊!曙光激赏地瞥了夏小弟一眼。这夏小弟偶有佳作,也有聪明的时候。然后很认真地说:“从现在起,我以大小姐的身份,命令你们大家不可以再叫我大小姐,一律叫我小光或姊姊,听到没?” “可是……”夏父面有难色。 “什么可是不可是!难道你们有人敢违抗我的命令吗?”曙光觉得这场景好荒谬。 “好吧,既然是大小姐的命令,那小的就只好听从大小姐的指示,从现在起,你是我们的小光。”夏父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 “爸、妈──”曙光激动地抱着双亲。这才对嘛,明明就是一起生活了二十几年的亲人,怎么可以在一夕之间变得生疏起来,她才不要! “小光,这……真的可以吗?”夏母拭去眼角的泪水,这个女儿终究没有白养,还是念着亲情。 “爸,妈,阳升,我们说好,永远都是一家人,不管我是不是姓魏,我只知道,你们是我最亲爱的家人,我永远永远都是这个家的一份子,好吗?” 左右各自握住父母的一只手,曙光的眼眶湿濡,说着感性的话。 “好、好,我们永远都是一家人,永远……” 说完,一家人感动成一团,气氛和乐得连铁石心肠的人看了都要流下几滴感性的眼泪。 “姊,我好高兴,你未来的老公竟然是‘魔迪王国’的老板。”阳升揉着红红的鼻头说道:“姊,这样我要进他们公司就简单多了,我多年的心愿终于可以实现了,你要记得提拔提拔我。” “傻瓜,我还没答应要嫁给他呢。”这小子!在这么温馨的情景下,还能说出这么令人啼笑皆非的话,真是败给他了。 这一晚,夏家人彼此之间再也没有秘密,因为这次事件,使他们的心更加接近。 是夜,曙光躺在自己房里的单人床上,翻着那一张张她真正家人的照片。 她的父亲魏晴天是个高大又栗悍的男子,左颊上有一道深深的疤痕,右手臂连着胸前刺满了图腾,看起来相当粗犷霸道,但是当他望着妻儿时的眼神却充满柔情。她的母亲是个好娇小却相当漂亮的女人,眉宇间隐约可以看见曙光的影子,如果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谁都会以为她只是个平凡的贤妻良母。 “爸爸,妈妈……”曙光轻唤着照片中的人儿,心里却觉得好空虚、好不踏实,不知该如何处理这双“多出来”的父母。一下子就要她接受这事实确实勉强,只因她满心感谢的是养育她长大的父母。 这不冲突,她想通了,她会永远怀念逝去的双亲,然后更加爱现在的爸妈,这样才对。 记得小时候她常常作恶梦,梦见刀光剑影的世界,而她就陷在一片火海里,一双双的脚在她眼前匆忙闪过,男人呼叫咆哮、小孩哭喊惨叫,女人的尖叫夹杂着东西被翻倒的声音,然后在一阵枪声中,她蓦地惊醒! 原来,这不是梦。虽然当时她只有两岁,却亲眼目睹着惨案的发生。那记忆太可怕,使她在往后的十几年中频频作着相同的恶梦。 她阅读当年留下来的报纸,各大报都以头条报导,显示当年事件有多么惨烈。而每则标题都是那么沭目惊心──“黑帮恶斗,‘天魏门’惨遭血洗!”、“‘天魏门’暗夜惊魂,‘青龙帮’血债血还!”、“‘天魏门’厄夜哀嚎,一夕化为乌有,‘骆帮’抢救不及,无力回天。”…… 从前她想不透,为什么父亲明明是个小有成就的生意人,却要一家人挤在这么窄小又不起眼的国宅;为什么家里明明经济宽裕,他们却不买房子,总是在搬来搬去,居无定所的,像是在逃难;为什么父亲时常换车,却总是一部比一部古旧,愈换愈廉价,为什么她都念大学了,却仍坚持天天接送,不准她在外面租房子,甚至住校…… 原来是怕她发生危险,怕左青龙的余孽找上门来报复。 该怎么办?她才刚领到大学毕业证书,正准备要到学校实习,现在竟然要她嫁人,未免太快了点;更何况要嫁给一个从天而降的陌生人。她真的能够这么草率地决定自己的终身大事吗? 她以为,这一生会当个安安稳稳的体育老师,也许认识同校的男老师,也许遇见一个可靠的好男人,就这么单纯地恋爱结婚,过着平淡的生活,她以为那是她的幸福;然这突如其来的“未婚夫”,竟打乱了她原有的生活节奏,这怎么可以呢? 她必须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好度过这个“难关”。对,她是应该好好计划一下了。 骆英司一个人住在天母的高级大厦六楼,只因这里能提供他最需要的安静。 他讨厌骆家的氛围,讨厌那浓浓的政治味,更讨厌那里的每个人眼里都只有选票和虚伪的权力。如果可以,他很想带着母亲远走高飞,但可恨的是,道子是个再传统不过的日本女人,她坚持自己是骆得全的妻子,说什么也不愿离开她那间骆家别院、离开她的家。哼,家?骆英司冷笑。 在外人眼中,骆家或许是权倾一时的政治世家,但其本身内部结构却错综复杂。在大家长骆方雄面前,大家各自相安无事,但骆英司很明白这一切都是假象;基本上,骆家可以分成两派,一派以大妈为首,另一派则是以大伯父为主。要谈权力斗争,骆得全根本不是妻子的对手,也因此道子才会让大妈给赶到两公里外的别院去。 骆英司一直是在缺少亲情的环境下长大,一直到他开始上小学时才搬到主屋去;在此之前,他不曾正式与其他家人见面。不过,意外地,骆方雄看这个小孙子特别顺眼,因此在主屋生活时,从没人敢对他怠慢。 “相敬如冰”是难免,但骆英司也不想跟谁混熟,他喜欢独来独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四年前,他还在念研究所时便与好友相中网路游戏的商机,开始设计电脑游戏软体,当时在骆家引起很大的风波,骆方雄原本打的如意算盘是要他接手骆得全在北投的政治势力,从地方基层做起,奠定骆家的政治版图,没想到他却说对政治冷感,一点都不想接受长辈的安排。 如果不是姓骆,你以为你的名字有几两重?这是骆伟健曾对他说过的话。当时他气得咬牙切齿,但是后来事实证明,就算他不姓骆,也同样可以闯出一片天地。 风水轮流转,现在,他骆英司是网路公司的大老板,而骆伟健三年前立委选举失利,他倒成了骆家两大派系争相讨好的对象,大家都希望能得到他在金钱上的奥援。 想到这里,骆英司抚额笑了。开放式厨房里传出一阵香醇的咖啡香,他站起来往厨房走去,替自己倒了一杯咖啡;桌上只放了一只咖啡杯,简单明了。因为单身,他的东西向来习惯单拿出一个来使用,除非有客人来,他才必须从下方的置物柜取出另外的杯子。说是怪癖也好,总之,他喜欢任何东西只放一个,例如:一条毛巾、一支牙刷、一个枕头、一床棉被…… 如果放两个……骆英司把另外一只相同式样的咖啡杯与原来的放在一起,似乎觉得哪里不对劲,仿佛那只没有主人的咖啡杯是没有生命的。 如果这屋里有个女主人? 骆英司盯着那双成对的杯子,突然感觉应该给它找个女主人,让它有温度,但,要找也要找真心相爱的,而这样的女人自从在五年前错过后,就再也不曾遇见过了。 或许并不是没有遇见,而是他害怕去爱人。父母的婚姻使他对人性充满不信任,对婚姻失去憧憬,如果不能与相爱的女人结婚,结果也只是徒增彼此的痛苦,他何必去蹚那摊浑水? 他知道自己事业上的伙伴之一伍萩云已经爱了他好久,但是他没感觉就是没感觉。爱情并不是自动贩卖机,投下足够的金额就会掉下等值的饮料。 夏曙光?他想起这个名字,而这名字的主人即将成为他的新娘? “魏氏制药”背后可能带来的利益与人脉他根本不放在眼里,骆方雄跟姓魏的过去交情也不关他的事,但为什么他却对这个名字的主人有着隐隐的好奇? 第二章 骆英司没想到夏曙光这么快就找上他。 点了一杯焦糖玛奇朵,坐在星巴克靠窗的位置,目光始终注意着可能出现的年轻女子。从电话里听她的声音,似乎是个很豪爽的女孩,但是他下意识地并不希望她长得跟她声音一样豪爽,那令他想到孟姜女哭倒万里长城广告中的“小孟”,哈哈……想着想着,骆英司忍不住笑了起来。 但下一秒,他突然担心起来。万一她真长得像电视广告中那个哭倒长城的小孟,那他该怎么办?想到她又是出身于黑道世家,要是一言不合来个大火并,他单枪匹马的,未免太冒险了,而且出口只有一个…… 他的眼睛看向旁边的大门,门口刚好出现一个身材高挑、长发披肩,穿着黑色连身长裙的气质美女,说漂亮不是顶漂亮,但是很吸引人,尤其一双聪慧的大眼睛流露着智趣与俏皮,搭配上厚薄适中的菱形嘴唇,硬是惹人侧目。 不,不可能是她。骆英司笑自己痴心妄想,那夏曙光应该跟“气质”两字无关,否则不会都大学毕业了还没交过男朋友,想必是长得很抱歉,所以时间一到,夏家就急着脱手,硬要把她塞给他。哼!想得美,他骆英司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讨老婆的,要结婚也要心甘情愿才行。 夏曙光老远就看见那个疑似骆英司的男人坐在落地窗前,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街上的年轻女孩。第一次遇见他时是在夜晚,只依稀知道他个子挺高,长相倒是模模糊糊,看不真切;但这次她看得很清楚,他显然比她预期中还要英俊挺拔,不,应该说还远超过她的标准。如果不仔细看,会以为眼前是哪个杂志的场景,而他则是照片里的男模特儿。他穿着浅蓝色亚麻衬衫与卡其色休闲长裤,一双长腿自在地伸放;有着一头茂密的黑发,和一双会勾人的眼睛,笑的时候嘴角会自然地倾向左脸勾起弧度。 咦?当她向他走近时,骆英司简直不敢相信真的是她! 接着,一股奇异的感觉浮上心头。为什么他觉得这位小姐有点眼熟?却又说不出曾在哪里见过。会不会是某某人的某某某?他对自己的记忆力向来很有自信,于是分心想了半晌,依然没有半点头绪。 “你是骆英司?”夏曙光在他对面坐下。 没错,这声音刚在电话里才听过。“我是。请问你是夏小姐?” “对,我是夏曙光。听说我们今晚要订婚?”曙光给他一个迷人的微笑。 他们对彼此的第一印象都不差。 “我也听说了。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办?”尊重女性是男人该有的礼仪,骆英司想先听听她的意见。 “我很惊讶。我是昨天才知道这件事。”曙光说。 “真巧。我也是昨天才接到通知,我爷爷通知我必须跟你结婚。” “我觉得好荒唐。你的想法如何?” “我也觉得很不可思议。” 很好,以上的对话没有火药味,气氛也很和乐,应该是很容易解决的。 “我有一个提议,不知你同不同意?”夏曙光开门见山地问。 “什么?”他好奇,难不成她还有什么好方法可以避免这场婚姻? “在我提出我的建议之前,我想先跟你确定一下,免得对你造成困扰。请问骆先生目前有没有女朋友?”曙光正视他的眼睛,以判断他有没有说谎,却发现他有一双看似慑人、却很诚恳的眼睛。 “没有。”他直截了当地回答。不需要反过来问她,昨晚母亲已经把她的身世背景向他做过详尽的报导,所以他知道她没有交过男朋友。 “那太好了。既然你目前没有女友,我也没有男友,那我们不如暂时先答应他们的要求,假装同意结婚,然后一年后再想办法离婚。你说怎么样?” “你是说‘契约结婚’?”他挑眉,有点意外她提出的点子。 “对啊对啊,就像韩剧‘浪漫满屋’里的韩智恩跟李英宰一样,签定结婚契约,等到时间一到就离婚,到时各自嫁娶互不相干。” “这是欺骗的行为。”骆英司最痛恨人家说谎,因此很犹豫。 “既然他们都可以不经我们同意就签定婚姻合约,为什么我们不能如法炮制,来个‘契约结婚’?难道你想就这么乖乖任人摆布?”激将法、激将法,只要是有点自尊的男人,通常都禁不起人家说他“乖”。 骆英司果然皱了眉。“这么说是没错,但……契约应该怎么定?” “这你放心,契约内容我昨晚就已经拟定好了,你如果同意,就在上面签个名。” 曙光笑吟吟地从包包里拿出两张a4纸,上面写着大大的“契约”两字。骆英司还没看内容就说:“不行,这毕竟是有法律效力的合约,一定要有律师见证签章才算符合法定程序,也才有法律效力,我必须等我的律师看过,确认没问题才能签。” “骆先生,你没听过非常时期有非常做法吗?这份合约只能是我们彼此之间的小秘密,不能让第三者知道的。” “你放心,我有专属的法律顾问团,也有签约的律师事务所,他们都是很保护客户隐私的,这点我可以向你保证。” 曙光快昏倒了!这骆英司长得一脸精明样,果然不是好唬哢的对象。“拜托,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骆先生,如果你现在不肯跟我合作,万一未来你找到心仪的对象,我也不能保证会答应跟你离婚。”威胁喔!她眯着眼耍狠道。 “不肯跟我离婚,对你也没有好处,不是吗?更何况以上的情形你也可能会发生,难道你不怕我也不肯答应跟你离婚吗?”威胁无效,骆英司轻易反击。 “那你到底想怎样!我都已经这么低声下气地求你了,你还不肯帮我这个忙吗?” 听!这像是“低声下气”的人说的话吗?骆英司被她的认真给逗笑了。“我在想,你这么急着跟我定契约,该不会是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吧?” “那也不关你的事。”她瞪他,心想这男人怎么心思这么细腻。 “哈哈哈……夏小姐,我必须承认,你的个性挺可爱的。”喜怒完全表现在脸上,他喜欢。 “我听不出来骆先生是在夸奖我还是贬低我。”她开始跟他斗嘴。 “好吧。为了表示我是真的很欣赏夏小姐的性格,我愿意看看这份契约内容。”骆英司开始阅读上面列的条文。“第一,由于此婚姻不具法律成效,故不需履行夫妻义务。第二,不得干涉彼此生活与交友的自由。第三,不得干涉对方经济状况。第四,三个月后双方无条件离婚。第五,此文件内容必须保密……” “怎么样?我是不是写得很公平?”曙光看着他认真阅读的表情,对他突然有了好感,证明他并没有轻视她拟定的文件。 “是不错。但……三个月就离婚会不会太快了?”他摸摸下巴,表示陷入思考。 “不会。因为我们只是手续上先办离婚,等一年后再对外公开,才不会让人有儿戏的感觉。” “嗯,你没写清楚,就补上这点,一年后才能公开。” “那你还有其他意见吗?” “是没有,但……结婚后总不能不住在一起吧?” “放心。我跟你住,够牺牲了吧?”曙光很阿沙力地说。 “喔,那要加上这条。”很认真喔!骆英司在后面加上一条:女方要同男方居住。写完自己的那张,也把她的拿过来加注。 “这样可以了吗?”曙光问。 “是可以,但……虽然是假结婚,结婚后总不能不到双方家里走动走动吧?” “那有什么问题!每个月固定到对方家里一次,这总成了吧?” 骆英司又加上一条:每月固定拜访对方家人。 “这样你满意了吗?” “是满意,但……” 还有?!“骆先生,你会不会想太多?照你这种写法,恐怕可以写一百条了。我们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曙光性急地说。 可是这是骆英司的原则,他喜欢凡事清清楚楚、条理分明,不喜欢含糊不清、暧昧不明;能够随时掌控状况才能让他有安全感,所以他不顾夏小姐随时有抓狂的危险,依然按照自己的步调,一一审核条约。 “好了。”一个小时后,骆英司终于对这份让他很有把握的契约感到 安心,而夏曙光早签了名,点了杯焦糖玛奇朵,并翻完一本钱柜杂志,骆英司很意外她点的咖啡口味跟他一样。 “ok,夏小姐,你比我想像的还要爽快。”不否认,他的确挺欣赏她的自然不造作。骆英司最害怕老是哭哭啼啼、动不动就要男人保护的弱女子,而夏曙光看起来既明理又坚强,是他喜欢的菜…… 等等!他在想什么?难道他会喜欢一个刚刚见过面的女人?见鬼了,骆英司赶紧抛开这莫名其妙的想法。 “谢谢。你也比我想像的还要龟毛。”同样的,夏曙光也满欣赏骆英司审慎小心的沉稳性格,从头到尾他都很能尊重她的意见,并且愿意修正自己的想法,如果别人说的道理能说服他的话。她向来最受不了自以为什么都懂、瞧不起女人的智慧、什么都要作主的那种大男人,而骆英司看起来既绅士又有风度,是她喜欢的菜…… 等等!她居然想到“喜欢”两个字?对一个刚刚认识的陌生人?不会吧?夏曙光笑自己太天真,她不是滥情的人,从小到大也不过喜欢过江风勉罢了,没可能一下子就喜欢上他。 “哈哈哈……可以请问你从事什么工作吗?”他打量着她,猜测着她的职业。 “老师。目前在三叶国中当实习教师。”虽然还没去报到,但她骄傲地回答。 “那敢问你教授的科目是?” “体育。难道你看不出来吗?”夏曙光有点不爽了,凭她这么有活力的外表,九成九的人都会猜她是教体育的。 酷!黑道之女成为体育教师,果然实至名归。如果学生不听话,老师还可以落人放学围堵……不不不!他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想法?老师应该要很有爱心的,怎么可以以暴制暴!但是眼前这位夏小姐就是给他这种感觉,让骆英司开始期待与她的这场假婚姻。 “晚上见。你知道,女人订婚总是比男人麻烦得多。”夏曙光身手俐落地把杂志放进置书架,给他一个很灿烂的微笑。 阳光透过玻璃洒在她左半侧脸上,她的眼睛被照亮,瞬间,骆英司的世界仿佛也产生光亮,身体暖烘烘的,害他心也痒痒的。 “嗯,晚上见。”听!这像是即将要订婚的新人应该说的话吗?“等等……我还有一点必须先向你声明。我这个人很重信用,也很不喜欢被人欺骗或背叛,所以我希望你能确实保密,绝对不能让任何第三者看过这份契约。你能向我保证吗?”他说的是事实。生在尔虞我诈的家族,他早就学会不能相信任何人。 “那当然,我以人格作保证。”她脸上无害的笑容迅速俘虏了他。“对了,我们曾经有过一面之缘,你还记得吗?有一天晚上,你送了一张游戏金卡给人。” 他呆愣了一下,回忆迅速检索,然后笑容出现在他脸上。“我想起来了!原来那天那个凶巴巴的女孩是你。对不起,因为当时实在太暗了,我没有看得很仔细,所以才没有马上认出你。我只记得那个女孩用一双很狠的眼睛瞪着我,好像我是坏人,原来那个女生是你……太好了,我的冤屈终于有洗刷的一天,我一直很想向她解释,我真的不是怪叔叔。” 真是太巧了,巧到令他觉得不可思议。 当骆英司目送她窃窕的身影消失在街头转角处时,他真庆幸她长得远比他期望的还要令人满意。但这不是重点,重要的是,他也比预期的还要喜欢她,那种喜欢,从刚刚开始,就没有消失过。 台北君悦饭店 两星期后,骆英司与夏曙光在与政商关系一向良好的君悦饭店举行婚礼。 “六……六百桌?”新娘休息室里,曙光听到宾客如此之多,简直快晕倒。光敬酒大概就要半天了吧?命苦啊!幸好她偷偷准备了双便鞋,这还是骆英司的建议。她发觉他不只聪明,还很体贴。 “不多。跟我的募款餐会相比,今天来的人数还差得远。”骆伟健的声音从半掩的门缝里传进她耳中。 门外除了骆伟健、骆英司外,还有她未来的公公骆得全。“英司,干得好,你总算在这件事情上没有教我失望。”骆得全拍拍儿子的肩膀,父子之间的生疏不言而喻。 “是啊,英司,一旦你跟‘魏氏制药’结为亲家,对我年底的立委选举将有莫大的助益,因为不但可以募得一笔不小的政治献金,听说‘魏氏制药’里也有很多人可以绑桩,这下子我年底的选举将如虎添翼……”骆伟健一心只挂念自己的政治前途,丝毫不理会这是弟弟的婚礼。 “我娶夏曙光跟你的选举没有关系,跟骆家的未来也无关。”骆英司脸色极难看。他知道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和其他骆家人一样自私,但这次也太过分了,竟无视夏家人的存在,迳自将他的婚礼当成政治宣传场合,当作他的个人政治秀,并老早通知各家媒体记者全程采访,甚至还宴请他连听都没听过的女明星到场拉抬声势。 够了,真是够了!骆英司巴不得把骆伟健轰出饭店大门。 “怎么会没关系。就跟我娶党国大老廖老的孙女廖采华一样,否则你以为凭她那点姿色,我会看得上眼吗?还不就是看在廖老那庞大的政治资源。” “骆伟健,你嘴巴给我放干净一点。在骆家只有廖采华的人品值得我尊称她一声大嫂。今天来宾众多,你最好讲话小心一点。还有,不要把你那些肮脏龌龊的情妇带来这里弄脏了我的场子。” “唷,你清高、你有骨气,千万不要告诉我你娶夏曙光是因为爱她。”骆伟健不甘受辱,反唇相稽。 “这是我跟夏曙光之间的事。”骆英司勉强从齿缝中挤出这句话,可见他正努力压抑着情绪。 “英司,你要知道,在咱们骆家没有个人,只有团体。我要你娶夏小姐也是因为考虑到我们家族的前途,别以为你今天在事业上有点小小成就就可以拿乔。既然我们是父子,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英司,我之所以会同意你娶一个没落黑道的女儿,并不是因为她妈的同情心或假道义,我图的只不过是一个虚名。因为这个虚名,可以让社会大众对骆家有好感,认为我们是很念旧、很守信用的。如果连二十年前的狗屁契约都能遵守,选民一定也会相信骆家能实践我们端出的牛肉,兑现政治支票,所以你知道你娶夏曙光对我们有多重要吗?”骆得全教训起骆英司。 “说得好,爸,等一下家长致词可不可以让我上去讲几句话?我还要拜托大家多多支持我在年底的选举。” “够了,骆伟健,这是我的婚礼,不是你的政见发表会,你最好给我搞清楚,给我滚出去!”骆英司终于忍不住大声咆哮,骆得全父子被他的怒气震慑住,不想惹今天的新郎倌生气,纷纷走避。 这是什么家庭!曙光在休息室里听得一清二楚,他们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教她忍不住同情起骆英司。他一定很难受吧?长期处在这种环境下,换作是她,早就发疯子,他为何能够存活得这么好? “shit!”骆英司突然推门进来,然后重重地甩上房门,气愤地踱来踱去,很想在那无辜的门上踹上一脚,但还没提脚就发现曙光正坐在床沿上望着他。“对不起,我不知道这是新娘休息室……”他好尴尬,不想被她看见他失控的模样。 “没关系。新娘秘书忘了拿发饰,跟我老妈急着去拿了。”她已经换上白纱礼服,脸上化着精致的透明妆,微卷的长发梳成公主头,脸上表情纯真又美丽,骆英司仿佛看见一位天使。 除了在星巴克签约与订婚时见过面外,今天是他们第四次碰面;如果把第一次也勉强算进去的话。 “我……刚刚……” “我都听见了。” “对不起,让你看笑话了。他们说话一向无礼,你不要放在心上。” “我不会。今天是我们结婚的日子,不是吗?虽然是假的,但总要开心一点。”她安慰着他,然后,两人陷入尴尬的沉默。 “我没有暴力倾向,我很少发脾气的,我不是……”他急着解释,不希望她对他产生错误的观感。 “我知道。不过生闷气容易得内伤喔,你不要太压抑,有气就要发泄。至于暴力倾向,我必须向你承认,其实我有一点,不过不严重。”她俏皮地眨眨眼,温柔的气氛瞬间舒缓了他的情绪,让他很是感激。 忽然,门再度被推开,夏母、新娘秘书与曙光最要好的大学同学匆忙地跑进来,当她们看见骆英司时,皆异口同声地大叫:“哇!新郎倌不可以在婚礼前看到新娘子的,这样会不吉利──” “妈,我没这禁忌。”曙光说。 “不行不行。哎呀,我一再交代说不可以让闲杂人等进来新娘室的,怎么新郎闯进来了!”夏母懊恼地说。 “妈,他不是闲杂人等,他是要跟我结婚的人。” “一样一样!骆先生,请你不要这么猴急,快点出去,不然会不吉利的!”夏母把骆英司推到门边。 骆英司的视线始终锁在她身上,看到丈母娘反应如此激烈,他笑着说:“好,我出去就是了。”说完,他打开房门,才跨出一步,又迟疑了一下,然后转头对着她说:“夏曙光,你……真的非常漂亮。” 曙光没料到他会当着众人的面这么夸奖她,红霞瞬息爬上她粉颊。这骆英司真贼,竟让她的心脏噗通噗通地剧烈乱跳!等曙光转过去照镜子,才发现镜中的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擦上两抹腮红。 婚礼结束时,已经过了晚上十点,只剩他们两人在众人暧昧的注视下,双双被推进饭店内最顶级的总统套房。 粉红色套房被刻意布置成新人的房间,每个角落都尽可能地以象征爱情的各色玫瑰作为装饰,因此一打开门就能闻到浓浓的玫瑰花香。粉红色的床单上摆着两人的睡衣,曙光知道那是母亲特别为她准备的“新婚惊喜”──一套性感的薄纱睡衣。 虽然他们两人都知道这是一场有名无实的假婚礼,却仍禁不住脸红。一进门,骆英司便打开电视看新闻,而曙光也很迅速地把那件睡衣塞进包包,两人各自找事做,很有默契地避开尴尬。 终于,骆英司还是决定先打破沉默。“你要不要先去洗澡?”骆英司扯松领带,指指浴室的门。 “啊?” 骆英司瞥见曙光用一种“你想要干什么?”的眼神看着他,知道他这句话实在太容易让人想歪,连忙笑着解释:“别误会。我只是单纯问你想不想换下这身礼服,顺便洗个澡,这样会比较舒服不是吗?” “听你的语气好像很有经验的样子,你是不是常常问‘小姐’要不要先洗澡?”她横眼看他,很怀疑喔。 “放心。本少爷还不至于沦落到要叫小姐的地步好吗?”事实上,想钓他这个黄金单身汉的女人多的是。 曙光觉得他说得有理,这身淡紫色缎面小礼服漂亮归漂亮,但是穿在身上总是别扭,她还是比较喜欢平常穿的轻便洋装。 进了浴室,她开始卸妆,隐约可以听见门外电视传来的声音,偶尔,骆英司会发出笑声,然后也感染了她,让她在镜子前跟着笑了。为什么?听见他的笑声会令她开心?她不知道,却感觉安心,喜欢这种气氛。 洗过澡后,她发现骆英司已脱去西装外套,坐在床上,斜靠着枕头,睡着了。 她笑了笑,心想他一定是太累了。从今天无意间听到他与亲人之间的谈话,可以确信他是个不同于一般世袭子弟的好人。骆得全父子在感情上的荒唐,报纸周刊都刊载得很清楚;她一开始就知道政治人物的黑暗面,没想到骆英司半点也没沾染上他们的骄纵奢靡,她真该庆幸。 但说好也不过当三个月的假夫妻,她干嘛想那么多?有一天,当他们再度变成陌生人,这些都与她无关了,不是吗? 抽出他右手握着的遥控器,替他取下领带,打开胸前两颗扣子,脱下他的鞋,顺便替他盖上饭店里的毛毯,凝视着他一张好看的脸,曙光不敢相信他们已经结婚。看着两人右手无名指上的对戒,又宣告着这项事实。 今晚在婚礼上,她的新郎表现得风度翩翩,并没有因为不情愿而表现出不耐烦的样子;而她也面带笑容,仿佛两人真是两情相悦完成婚礼。当他把那象征可以锁住对方通往心脏的婚戒套在她的无名指上时,她的确心动了一下。被这么帅气英挺的男子套牢,谁能不心动? 当台下他几个哥儿们与伴郎开始起哄要新郎吻新娘时,他用那双温柔得足以融化她的眼睛无言地征询她的意见。这是她的初吻,在那样欢乐的场合,她没有拒绝,当然,他也只是蜻蜒点水般的在她唇上轻轻刷过。 那一吻……力道虽轻,却极有份量。 曙光盯着他饱满的唇,脸蛋却烫得像在发烧。是怎么了?这一点都不像她,说好他们的婚姻只有三个月,她实在不应该想太多。 骆英司是被刺眼的阳光给唤醒的:睁开眼看着陌生的房间,三秒钟后才猛然记起他已在昨天结婚了。 他的新婚之夜就这样被他给睡掉了?就算是假的,也该陪新娘子聊聊天,增进一下彼此的感情,否则未来一年的同居生活要怎么过下去?总不可能避不见面吧? 真糟糕!她一定讨厌他了吧?竟然连等她洗完澡都没有就自己先睡了。 他起身,发觉自己昨晚睡在床上,那新娘呢?他望着身旁空着的床位,这才注意到曙光裹着薄被窝在沙发椅中,依然酣睡。 饭店空调冷得像不用钱似的,他被她把厚毯子给他盖、自己却包着薄薄的被子的举动给感动了。拎起床上的毛毯,盖在她身上,骆英司蹲下来,看着她熟睡的面容。洗去胭脂,露出她清丽的脸庞,他发现她的睫毛不需刷睫毛膏,天生浓密带着微卷,脸颊粉嫩,自然透露好气色,五官拆开来看或许不是最完美,但组合在一张脸上却是那么相衬可爱,不能再更好了。 他突然起了怪念头,似乎认为就这样维持婚姻也没关系,反正他们都不讨厌对方,何不干脆将错就错?这想法使他心惊。不行不行!万一夏曙光对他连一点点意思都没有,那他岂不是糗大了? 他笑自己太愚蠢,如果他对她存有幻想,必会使她困扰。为了日后相处的和谐,他决定速速抛开这个念头。 早上七点,手机闹铃让夏曙光惊醒,她几乎是从沙发上跳起来,那慌张的模样令骆英司发噱。“不要急,慢慢来,我们有的是时间。”他难得今天请了婚假,并不打算进公司上班。 “谁有的是时间!少爷,我今天要去三叶国中报到!”她睨了他一眼,火速冲进浴室。 “什么?别忘了,我们昨天才刚结婚,你今天就要去报到?”他有没有听错? “这是两个月前就安排好的事,我们结婚也不过是两星期前才决定的。”凡事总有个先后顺序,ok?曙光快急死了。 “是哦。本来还想说可以去楼下吃早餐的,君悦的自助式早餐还不错说。” 她何尝不想!但现实就是她必须在八点以前赶到学校报到,万一一开始就让校长、主任留下迟到的坏印象,那未来实习的半年想必前途无亮。 呜……她好想哭。 很好,先是浪费了一个夜晚,接着又要浪费新婚的第一天,真杀风景!骆英司心情开始浮躁,这个早晨变得一点都不美好。 但就算再不甘愿,骆英司还是好人做到底,开着他的宝蓝色bmw跑车,在半个小时之内安全地把她送到三叶国中校门口。 “谢谢你,骆英司。”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不客气。下午五点我会来接你,晚上七点半在骆家用餐。”他不说“我家”,而说“骆家”,可见他并不认为这两者相等。 “是是是,我快来不及了!”曙光嘴里咬着刚才在路上买的草莓土司,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进去,便慌慌张张地下车。 这不是他想像的场景,原本计划他们现在应该在君悦吃着高级的早点,聊聊彼此的生活,然后他会带她上阳明山赏花或去淡水看海,然而现在,他只能认命地回公司上班去。 看着曙光娇俏的身影消失在校门口,骆英司难掩失望,长长地吁了口气,放下手煞车,扬长而去。 第三章 幸好有骆英司,曙光终于赶在八点前到三叶国中教务处报到。今年同时报到的实习教师还有一位教英文的段老师。 教务主任是个热心的中年妇人,平常最喜欢替这些生活圈子狭小的教师们牵红线:学校里已经有十对以上的教师夫妇是由她作媒成功,因此当两位年轻的实习教师加入时,她已经开始替其他未婚男教师物色适合的对蒙。 介绍过她们各自的实习辅导老师,教务主任带她们参观校园一周,让她们熟悉学校环境后,便把她们交给实习辅导教师带领。 中午休息时间,经过体育室,一名穿着体育服的男老师提着装满篮球的帆布袋向她走来。远远的,只见他缓下脚步,先是愣住、迟疑,然后用着意外的表情脱口叫她的名字:“夏……曙光?你是安康国小的夏曙光?” 她抬眼望他,胸口跟着一窒。 江风勉?就算分别已经有十年之久,她仍能立刻认出他的脸。从国小时就暗恋他到国中,算算也有五年的时光,没能开口向他表明情意始终是她心头上最深的遗憾,现在终于再度遇见他,可见他们并不是没有缘,只是缘分不够深…… 为什么偏偏在她结婚后的这一天?她下意识藏起右手的婚戒。 “我是夏曙光,今天刚来报到的实习老师。学长,好久不见了。”她用笑容掩饰心里的悸动。 “你果然是夏曙光。当实习老师很辛苦喔。”相对于她的镇定,江风勉表现得格外热情;他好高兴,能在这里遇见当年暗恋的小学妹。 “你呢?在这里教体育吗?” “嗯,我在三叶国中教了一年。你呢?实习哪一科?” “体育。”她笑了,因为他们竟然不约而同成了体育老师,这不是巧合是什么! “真的?你也读体育系?那真是太不可思议了!”江风勉又惊又喜。曙光发现他的皮肤因长期在阳光底下曝晒而显得黝黑,但是眼睛依然像个孩子般纯挚真诚。“今天下课后有空吗?要不要一起吃顿饭、聊聊天?”江风勉提出邀约。 “好啊,我有很多不懂的事要向你请教。”面对久别重逢的心上人,曙光只想把握这难得的机缘。 事实上,她有很多的话想对他说。国小毕业后,江风勉顺利升上社区内的明星国中,和安康国小仅一条道路之隔,因此曙光依然可以每天在校门口的早餐店遇见他,而江风勉也总会微笑地跟她打招呼,那是她一天中最幸福的时刻。 一直到她跟他念了同一所国中,他们之间那似有若无的情愫都没有更改;可是有一天,江风勉不再出现在早餐店,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好几天,于是她忍不住提起勇气问了常与他一起买早餐的同学后,才得知江风勉转学了,听说是因为父亲调职的关系,转到高雄去。 当时,她整整难过了一个星期。喜欢他的感觉,随着升上国中、高中与大学后渐渐淡忘了,但淡忘并不表示永远遗忘,像是干去的水痕,虽然水已经蒸发,却会留下渍痕,提醒她曾放在心上的人。 与他坐在学校附近的咖啡厅,曙光细细观察他这些年的变化。或许是因为练体操的缘故,所以他变得很强壮、很阳光,但不变的还是吸引她的爽朗笑容。 “这家店里的经典蛋糕很好吃,你要不要试试?”江风勉翻着菜单说。 “好。请给我一份经典蛋糕和热红茶。”曙光的心根本不在食物上,全听他推荐。 “我也跟这位小姐一样。”江风勉笑着递回菜单。“没想到我们真有缘,竟然会在这里遇上。” 如果早一点,甚至只要早那么一天,或许她还能微笑地附和他,但现在她却感到悲凉:如果可以再早一点…… “你国三的时候为什么一声不响就离开?”她对这件事仍耿耿于怀,虽然从来没有说破,但她以为对他而言,她的存在并非偶然。 “我也是突然才知道我爸爸要调职去高雄,所以匆匆忙忙搬了家。我有……偷偷塞一封信在你家信箱,难道你没收到?”江风勉表情疑惑。 “什么信?我不知道。”家里的信箱从来都是母亲在收信,所以她完全不清楚这件事。 “原来你没收到信啊。”江风勉终于明白,笑着说:“原来如此。害我以为你是因为不喜欢我,才不肯回我信的。” “我哪有不喜欢你,我──” 我喜欢你。曙光很想这么对他说,脑中却闪过骆英司的脸,让她硬生生把这句话吞了回去。莫非她在意骆英司? 对了,想到骆英司,她好像忘了他今天早上曾经交代过的话。 “对不起,学长,我还有事,先走了。”她倏地想起骆英司告诉他今天要去骆家吃晚饭。看看墙上的时钟,已经超过六点了。 “我送你。”江风勉主动说。 “不用了,我……我先生会来接我。”她还不习惯称呼骆英司为“先生”。 “你结婚了?”江风勉眼中夹杂着惊愕与惋惜,她这么早就嫁人了? “不是……是。这件事情一言难尽,我明天再告诉你,拜。”曙光急忙背上斜肩包包,走到门口又折回来,端起红茶一仰而尽。 她离开,留下一堆问号给江风勉,她说的“一言难尽”究竟是什么意思? 没了佳人,他无聊地翻阅店内的报纸,无意中在政治版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是穿着新娘礼服、笑靥甜蜜的夏曙光。新闻标题写着: 政坛大老骆方雄有情有义,孙儿迎娶昔日好友“魏氏制药”千金。 原来她真的结婚了,在昨天。江风勉笑了,只是那笑容像不加糖的咖啡。 步出咖啡店,曙光远远地就看见骆英司那辆显眼的跑车,还有那显眼的身影。他斜倚着车门,面向校门口,频频瞄着腕上的表。 “对不起,我忘了跟你有约……”曙光上气不接下气的向他奔来,连忙向他说抱歉。 “能让你忘了跟我的约会,想必是非、常、重、要的事情。”骆英司脸上看不出是生气还是调侃,但是从齿缝中蹦出的话却很酸。 “遇见我以前喜欢的学长,算不算重要?”曙光朝他嫣然一笑。“没关系吧?反正我们结婚是假的。” “无所谓,但还是小心一点的好。我可不希望自己那么快就登上狗仔杂志。”骆英司还是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替她打开副驾驶座车门,却在用力关上车门时不小心泄露了他的情绪。 “对不起……”她都忘了,她是嫁入政治世家,竞选对手无不虎视眈眈地要追骆家的丑闻,她不能因为自己的私情而影响到骆家的政治声望。 因为请了一整天的假,所以他早早就到校门口来等她,却扑了个空。他原本另有计划,却不得不因此而改变行程。这些小事都无妨,反正他向来脾气好,但他气的却是另外一件事,他以为他只是不愿意成为八卦焦点,并不知道其实那是因为妒忌。 “没关系。只是,你不能穿这样去赴约。”他打量着她。 “我穿这样有很难看吗?” “不是,是不够正式。”他说。 曙光往下看看自己的穿着。为了第一天的实习,她还特地穿上了鹅黄色的丝质洋装,搭配米白色圆头素面平底鞋,只为了能让自己看起来像个端庄的淑女,而他居然嫌她穿得不够正式! 他把车子开进微风广场地下停车场,突然牵起她的手腕,她脸一热,下意识地挣脱,他却以为她是不愿意,因此笑着解释:“夏曙光,我们好歹也是上了新闻的夫妻,在公共场合,我希望你能稍微配合一下。” “我还不习惯。”她红苦脸的娇羞,他尽收眼底。 “这样吧。为了不让人觉得我们生疏,从现在开始,你叫我英司,我叫你小光,如何?还是你要叫我……老公?” 叫他老公?她横了他一眼,说:“我叫你英、司。”她才不要喊他“老公”,好丢脸喔。 “唔……这样听起来亲切多了。小光?”他侧过脸,眼里满是笑意。 “不是快来不及了吗?你还有心情带我来这里逛?”曙光希望自己能在感觉到他“很迷人”之前快点离开他,因为她怕自己会太喜欢他。 喜欢他?她是怎么了?跟江风勉在一起时想着骆英司,跟骆英司在一起时却又记挂着江风勉。 “我说过,你需要穿得更正式一点。里他重新拉起她的手,这次很干脆,直接握住她温软的手掌。 她没有拒绝,毕竟他们是夫妻,而且如他所说,全台湾都知道她昨晚跟这个男人结了婚,如果连手都不牵,难保不会让人起疑。 骆英司对女人的服装完全没有研究,不过凭着伍萩云对他说过她最爱 曙光对这种成熟妩媚的时装自然是毫无兴趣,她比较喜欢简单俐落的背心裙,所以蘑菇了十几分钟,骆英司决定放弃,拉着她离开该专柜,凭自己的直觉挑衣服。 五分钟后,他的脚步在日系柜apuweiser-rich前停住,他们一眼就看中橱窗模特儿穿着的无袖奶白色雪纺纱小礼服,剪裁简雅大方,腰间系着一条细细的金色缎带,而最花稍的则是手腕上那朵用相同缎带缝制而成的缎带花。 “很漂亮。”骆英司二话不说,要她进去试穿。她穿上后,才一推开试衣间的门,他立刻赞赏地说。 “你是说我还是衣服?”她打趣地问。 “都漂亮。不过……衣服漂亮一点。”他眼底充满笑意。 “骆英司,你可以再不会讲话一点。”她噘唇反讽道。 她的话却惹得他哈哈大笑。在外人看来,他们的抬杠真像是在打情骂俏,害专柜小姐看了艳羡不已,笑脸迎人地问:“两位刚交往不久吗?” “不,我们昨天刚结婚。”骆英司说,眼光始终停留在她身上。说他喜欢这件礼服,不如说他喜欢看她穿这件礼服,好可爱,真的! 专柜小姐眼睛立刻蹦出羡慕的神情。“是吗?看不出来两位感情这么好,就像刚刚在恋爱。” 在、恋、爱?她说我们在恋爱?夏曙光一边让小姐替她带上那朵缎带花,一边斜眼睇他。他们有表现得很亲密吗?明明就没有好吗!可是看骆英司的表情,活像他们真是恋爱结婚那般的自然。 心里有江风勉,她做不到天衣无缝,但却也有点在意骆英司,觉得喜欢江风勉是一种罪恶,是精神上的出轨…… 唉……为什么偏偏让她在昨天嫁给了他,而今天遇见另一个他? “太太皮肤白,穿这种颜色的衣服真是漂亮。”店员由衷赞美。但是她没有说的是,那个男人更帅。毕竟是女人嘛,她当然比较乐意多花时间免费欣赏帅哥。 “就这一件,不必包了,直接穿。我们等一下要餐聚。”骆英司点点头,很为她的美丽满意,掏出信用卡;小姐还没接过信用卡,他的眼睛越过她,停留在架上的一双金色尖头高跟鞋,鞋头装饰着万年不败的蝴蝶结,鞋跟后是空的,只用一条金丝带系着,他觉得那金色很衬她的新衣服,于是他取下那双鞋,很自然地单膝跪下,抓起她的脚踝就要替她脱鞋。 曙光脸红得像只喷火龙,她万万没想到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连忙往后退了几步。“不用了啦,我穿原来这双鞋就好了。” “不行,这样很不搭,我最不能忍受女人乱搭鞋子。我不懂,为什么有些女人既然已经花了很多心思在衣服上,却不肯再多用那么一点点时间在鞋子上,老是穿着与衣服不能相衬的鞋。”骆英司的言论让现场两个女人都忍不住笑了。谁说男人不懂?有时候他们精得令女人讶异。“说了这么多,你到底要不要把鞋脱了,试试这一双?” 拗不过他,曙光脱下平底鞋,那双新鞋尺寸恰恰好,仿佛是为她特别订制的那样合适。 “喜欢吗?我觉得跟衣服挺搭的。”骆英司询问她的意见,毕竟穿的人是她,还是要她喜欢才行。 “先生眼光真好,这双鞋是manolo “哇!这么一双鞋要五百块美金耶。”曙光知道这牌子因为影集而出名,却不知道价格也因此而水涨船高。 “怎么?嫌贵?是不是不买了?”骆英司说。 “买!当然买。既然是你出钱的,我当然要给他高贵一下。”曙光个性直来直往,毫不矫柔造作,因为觉得喜欢,便答应让他买下。她这样坦率,让骆英司脸上不断出现笑容。 车子出了微风广场时,已经是晚上七点了。骆英司倒不介意迟到一下下,反而是曙光感到有些难为情。虽是个假媳妇,却还是应该留点面子给骆英司,第一次去夫家就迟到…… 车子驶进骆家镂空雕花的锻造铁门,向右转绕过一个圆形花圃,然后再开一小段路才是专属停车场。曙光大略默算,这个停车场足足可停二十辆轿车,可见平常往来的客人数量一定很多。 骆英司先下车,打开后车箱,取出他的西装外套,曙光藉机打量他,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拥有当名模的条件。他除了有张好看的脸,还配上一副好身材;更过分的是,与生俱来的优雅气质也无可挑剔。 “不过就是个家庭聚会,为什么要穿得这么讲究?”会不会太夸张啊?搞得好像是太子妃,她嘲笑着。 “你不了解。在那种场合,最好别成为笑柄。虽然我不喜欢,但也不希望你受到伤害。” 受到伤害?曙光确实不懂,但很快的,她就完全明白了。 一进骆宅,曙光才知道什么叫做有钱人的派头。为了欢迎新人,一朵朵香槟色玫瑰花从大门口点缀到厅堂,大理石地板上蜡打得足以轻易地在上面溜冰。整个晚上,她就像是颗陀螺,不停地在宾客之间周旋打转,耳边不断充斥着选举的官方语言。 男人们只顾着谈论政治议题,女人们就更贫乏了,除了比较彼此身上的行头,包括珠宝、配件外,还要较量丈夫的事业与孩子的成就,一副完全没有自己的模样。曙光忽然发觉自己身陷在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不过短短两个钟头,她就已经感到坐立难安,巴不得到户外呼吸自由的空气。 “你会慢慢习惯的。”骆伟健的妻子廖采华笑着对她说,她是骆家唯一令人感到亲切的女性,也是骆英司最尊重的大嫂。“你很幸运,嫁给骆家最棒的男人。” 曙光心虚,猛灌柠檬水。只有她自己清楚,她并不是真的嫁给骆英司。 “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一定能带给他幸福。”采华笑着继续说。 “他不幸福吗?”长得这么好,又出身名门,要什么有什么,还能怎样更好? “他很孤单。也许是儿惯了官场上的尔虞我诈,所以他习惯跟任何人都保持距离,包括我在内。但是,跟他熟悉了以后,你就会发现他有很多优点。虽然他外表很冷漠,但心却很柔软。”采华一口气剖析了自己对骆英司的看法。 “我知道,骆英司他……真的是个很不错的人。”她点头表示赞同,虽然他们还不够熟,但她感觉得出来他的人格特质,和骆家其他的男人都不一样。 “我想请你好好照顾英司,可以吗?”廖采华说。 “大嫂……为什么对英司这么关心?” “因为在骆家只有他关心我。伟健在外面风流的事情我一清二楚,英司他是唯一会站在我这边的人,如果我要离开,我相信他也会帮我。” “大嫂,你想离开这里?” “当然。你不觉得这里的人都很假吗?他们之中还有记者,所以每个人都像戴了面具,就怕说了不该说的话。” “我同意。连我都快要受不了了。”她无奈地摇头,握住廖采华的手,很诚恳地说:“大嫂,我也希望你无论如何一定要幸福。” 这世界果然不属于她。这么虚华,如此肤浅。 然而这竟是……骆英司的世界? “很闷吧?”回程的路上,骆英司边开车边调侃地说。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有些政治世家的儿女会对政治这么反感了。”她笑着,心想他连开车的样子都这么好看。 “不是吗?出生在这种家庭,早就不知隐私为何物了,一切都必须摊在阳光底下,还必须忍受时时被拿出来与别人作比较。” “大嫂跟我说了很多关于你的小秘密喔。” “哦?她说了什么?是不是说我是个很棒的男人,你嫁给我真是太幸运之类的话?”他笑说着。 “骆英司,我觉得大嫂一定没有看见你的真面目,其实你是个自恋狂。”她一脸正经,换来他的哈哈大笑。 “你一定活得很辛苦。”想到方才的场景,想到他的处境,就让她同情。 “我还好,辛苦的人是我母亲。你也看到了,她是个很传统的日本女人,从小我就看着她被大妈欺负,却从来不敢反抗;所以,我最讨厌女人逆来顺受。我常想,将来一定要娶个有主见的老婆,否则人生简直一点意思都没有了。” “那我应该很适合。我很叛逆,还是学体育的,又有暴力倾向,所以很会打老公。”她开玩笑地说。 “哈哈哈!那我要乖一点,免得将来被你打。” “说得好像真有那么一回事,我们是假结婚耶。”她一句话就否定了他们所有的可能。 车里的温度倏然降低了,一股失落缠上他心头,他讪讪地打开车内广播,如水般的乐音迅速充塞小小的空间。 “听,是李斯特的‘爱之梦’。”他像在黑暗中发现了一颗钻石般兴奋。“这首曲子又称无言诗,是他最有名的钢琴曲,他的演奏功力炉火纯青,完美无瑕;虽然有人批评他的作品流于装饰与华丽,过于展现个人弹奏技巧,不过仍无损旋律的动听。”他向她解说着音乐内涵。 车内音响流泻出一串优美的音符,像夜晚出游的精灵,围绕在他们身边,轻轻挥舞手上的魔棒。 “真好听。他的指尖一定有魔法。”她由衷地赞赏,闭上眼睛,仔细聆听轻柔舞动的琴音,竟深深着了迷。 那一瞬,令骆英司看得痴了。着迷的也包括他,他为她深深着迷。 如果在这种气氛下吻她,她会怎么反应?会欣然接受,还是狠很甩他一巴掌?骆英司强忍住想吻她的冲动,第一次发觉要控制自己竟是那么困难。 音乐结束,日说了几句话后,开始播放另一首英文歌,曙光笑着问他:“你听得懂这首歌的歌词吗?” “当然。这首becauseiloveyou可是情歌中的世界名曲呢!主唱者是有英国猫王之称的shakin''stevens。”他很有把握的样子。 “那么你可不可以翻译给我听?可就算你翻译错了,我也不知道。” “你英文那么差啊?体育老师。”他故意糗她,随后便专心听着歌词,很快翻译:“如果我攀上最高的山峰,只是为了紧抱你;如果我说,我深爱着你,在每个孤单的夜,是否你依然会令我失望……” 她沉默了,因为他翻译得好美,就像正在对她诉说似的,那么自然。而透过他充满魅力的嗓音,竟令歌词加倍动人,她觉得晕陶陶的,天秤的两端,因为快要倾向骆英司,所以她不知所措了。 骆英司突然将车停靠在路边,深深地凝视着她,眼底尽是不矫饰的火烫,她很知道那里面隐含的是什么,女性的本能使她身子向车窗靠紧,她屏息,以为他就要吻她。 她闭上眼睛,只为这一瞬的心动。 他是忍不住吻了;吻她的额头、眼睫,然后是她的唇。他的手越过她的颈项,抵在车窗玻璃上,把她圈在怀里,辗转品尝着她的清涩与柔软,直到她轻启唇,让他进入,与她在口中缠绵。 西洋老歌继续播放着,回荡在这小小的空间中,催化着男女的情愫,令骆英司第一次如此失控、如此想望一个女人,渴望到他浑身疼痛。而曙光则全身无力,摊软在他怀中,只能任他予取予求,沉溺在这短暂的亲昵里…… 第四章 三个月后,星期天,骆英司与夏曙光还是偷偷到户政事务所办妥了离婚手续。过程中,两人始终笑咪咪地,一点都不像是要离婚的怨偶,无怪乎里头的办事人员看傻了眼。 “恭喜我们从今天起又恢复自由之身,你可以放心地跟你心爱的学长交往了。”骆英司笑着说。 “我看是你比较想快点交女朋友吧。”曙光语气俏皮地说,完全没有注意到从他眼中一闪而过的落寞。 “晚上见。”走出事务所大门,骆英司摇摇手中的钥匙,当作是挥手道别。 “好,晚上见。”曙光也朝他摆摆手。 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已经三个月,虽然白天各自忙自己的事,但到了晚上,却不免要碰面。为了避免没有话题的尴尬,他们彼此都有心要学会与另一个“室友”相处。 他们也渐渐习惯了对方的生活作息、喜忌好恶,让双方的存在形成一种习惯。曙光望着骆英司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座后,才转身朝在门口等待的江风勉招手。 “你们离婚了?”这些日子以来,江风勉最关心的莫过于这件事。身为教师,他对道德异常执着,非得等曙光离婚后,才光明正大地展开追求。 “嗯。”她点点头,心情却没有因此而变得轻松,反而觉得郁塞,像是下雨前没有半丝风的午后,只令人闷得难受。 “那……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江风勉忍不住心急地问。男人的直觉告诉他,骆英司是个强劲的对手,他除了赢在起跑点外,目前种种的情况都对他不利。 曙光没有说话,却朝他伸出了手,表明她的选择。阳光下,江风勉喜出望外地握住她的手。 远处,骆英司坐在车内,将这画面尽收眼底;原本无云的天空,突然吹来一阵风。 觉得心酸?骆英司笑了。心酸个什么劲儿?因为“前妻”才刚刚跟你离婚就恋上别的男人?或是因为对她已经有了不同于以往的感情,所以难以割舍? 其实并不想跟她离婚吧?其实有点爱她吧?其实不想她离开、不想她跟别人恋爱吧? 但是又如何?当初说好了,一定要放手,不管情不情愿,他都不愿意用婚姻束缚她,除非她愿意留下。 手机响了,他随手接起,是骆伟平。“英司,你真的要眼曙光离婚啦?”知道这件事情的只有伟平。从小一起长大,他最信得过他,因此并没有对他隐瞒。 “刚刚办好手续。”他平静地说。 “真的?可是你不是很喜欢她吗?干嘛要把她让给别人?” “这是她的选择。” “不对。你从来没有对她表白过,怎么知道她喜不喜欢你?” “无所谓了。” “说穿了,你就是怕受伤害。被拒绝又怎么样?至少你有努力去追求啊。你早该放下矜持,找机会去追求她才对。现在可好了,让别人有机可乘……” “你呢?老是跟一堆名模厮混,何时才会安定下来?” “嘿嘿,如果我结婚,那全台湾的女性同胞不都要伤心死了?我是为了大家而牺牲自己啊。更何况有我陪你,咱们兄弟将来老了也有个照应,你说是吧?” “我可不想那么倒楣。还有,自己想玩就说,不要拖我下水。”他笑说着,知道伟平是想让他开心才故意说着玩。全世界都知道他骆伟平是不甘于过平淡生活的,如果要养老,也不可能跟他这么无趣的男人一起,他应该会请一堆漂亮的女看护,享受帝王般的照料吧。 关掉电话,骆英司不愿去深想,不愿被这莫名其妙的情绪困扰,于是发动引擎离去。 曙光下意识地朝他离去的车尾方向望去,此刻,她的手正被江风勉扎实地握着,理应感到幸福,但不知为什么,她却很在意骆英司一个人离去时的寂寞背影,不安凌驾了原有的快乐。 这些日子以来,表面上她选择江风勉,心底却又不舍骆英司;选择江风勉是因为想一圆初恋的遗憾,不舍骆英司却是为了什么? 她很讨厌这样三心二意的自己。她以为是因为她跟骆英司有婚姻关系,所以在心理上才不能完全地放开自己去爱江风勉,等离婚后她和骆英司就能切断所有的关联,从此她就能得到自由,可是她并没想到,身份是自由了,但心呢? 心的自由谁能还给她? 晚上,骆英司直到午夜十二点才回家,曙光刻意在客厅等他。因为回来得晚,怕打扰到她的睡眠,所以他向来习惯只打开玄关的一处小灯,没想到今晚却看见她像只猫似的窝在沙发上看电视,表情显得好无辜。 “怎么还不睡?明天不是要早起去学校吗?”他打开客厅大灯,望着她。 今天离去后,他心情郁闷。他们结过婚,也离了婚,但中间却什么都没有发生。回到家见到她,发现她还在这里,一颗心终于放下,所有阴霾一扫而空,如此奇妙。 “我等你很久了。”她眼眸灿亮,让他规律的心竟漏跳半拍。 “等我做什么?”他脱下外衣,假装冷淡,其实是伤心。 “庆祝啊。” “庆祝什么?” “庆祝我们离婚成功。你今天不是跟我说恭喜吗?难道你不觉得应该好好庆祝一番?” 她是太天真还是太笨?她难道看不出他很不快乐吗?竟然还要庆祝他们的离婚!把他的存在当成空气吗?她是这么不在乎他吗?急着要摆脱他吗? “庆祝离婚?很有创意。好,我请你喝我珍藏的法国红酒。”他赌气地说。 “哇!太棒了!我还要配起司。”没有注意到他不悦的神色,曙光拍手说着,然后小跑步进厨房,打开冰箱取出起司,迫不及待地先塞一块进嘴里。“呜,好好吃,你要不要吃一块?” “不要。”他冷冷地说,态度太明显,她发觉了,侧着头问:“你生气了?” “没有。”骆英司不理她,独自走向酒柜,从里面取出一瓶红酒,打开瓶盖,优雅地将红色液体倒进高脚杯。他把其中一杯递给她,然后迳自走向阳台,曙光跟在他身后。 “你误会了,我……我只是找不到等你回家的理由,所以才会……” 她嗫嚅地解释。而他听懂了。这丫头,原来也有这种心思。他的男性尊严霎时得到满足,终于展开今天第一个笑容说:“我最喜欢下班后,一个人独自站在阳台饮酒,那种感觉很舒服。” “一个人喝酒?怎么听起来有点凄凉?”她笑着说。 “有时候人多反而寂寞呢。”他抬头望着天空。 “住在一起三个月了,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一个人在这里喝酒?” “因为你睡了。”骆英司侧过脸看了她一眼。“每次回家,我都很怕吵醒你,老是偷偷摸摸的进门,好像是做了坏事迟归的丈夫。” 丈夫?这亲密的称谓令曙光忍不住脸红了。不可否认,她对于他自称是她丈夫这件事并不介意,只是…… “啊,我忘了,我们已经离婚了,我已经不能再在口头上占你便宜,你还是‘完好如初’的夏小姐。”他一语双关地说。“夏曙光,我衷心祝你找到一个真真正正的好丈夫。” 他笑容诚挚,可是为什么这句话听在她耳里却是那么刺耳? “骆英司,你曾经爱过人吗?”她突然发觉自己对他的了解少得可怜。相处三个月,他们的感情并没有因为同住一个屋檐下而加深多少,依旧维持着既熟悉又陌生的关系,而现在她才忽然想间,会不会他心里也有另一个人? “我在大学时曾经谈过一次恋爱,对方同样来自政治世家,所以她深深了解我的感受。那时我因为找到知音而疯狂地爱上她,或许是因为来自相同的生活背景,我们对彼此都太了解,所以爱上了,就回不了头。”他身体微微向前倾,手肘抵在栏杆上,远眺台北夜景,视线停留在很远很远的地方,那是曙光看不见的过去。 “后来呢?既然那么相爱,为什么没有在一起?”她的手不自觉地转动空了的酒杯。 “因为她妥协了,她选择从政,所以她向我提出分手。”骆英司在提到前女友时,表情并没有太大的起伏,让曙光无法从他脸上看出他对那段感情是否还有依恋。“可是我不怪她。她父亲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她理所当然必须背负起家族傅承的使命,而她又知道我理想中的妻子并不是一个政治人物,所以她选择离开。” “那你理想中的妻子是怎样的?每天替你准备三餐、为你生一堆孩子,每晚等你回家吃饭的那种贤妻良母?”她想像着那画面,画面中自己穿着浅绿色格子围裙、挽着长发,带着厚厚的防热手套,捧着一锅热汤,三个孩子围坐在餐桌边,等着母亲端菜上桌,刚下班的骆英司……等等!她在想什么?她怎么可能会幻想自己是他的妻子!她明明就喜欢着江风勉,明明就…… 但为什么此刻她对他这么有感觉?一定是因为她喝醉了,对!一定是这样。她自我安慰地想,却掩不住心底小小的骚动。 “不知道,我并不设限。”他转头看她,没有说出真心话。 “那……总该想过吧?你喜欢温柔贤淑的,还是聪明幽默的?”她俏皮地问。 “我喜欢像你这样的。”他温柔地望着她,那柔情连月光都比不上。 “你……你说什么?”糟糕!她开始头晕了,膝盖发软站不稳,是因为酒精还是因为他的话?眼前的他穿着深灰色的棉质衬衫,两颗扣子未扣,敞开的衣领让她可以清楚看见男性的喉结,她很想伸手去抚触那性感的地方,想看看他被她抚摸时的表情…… “夏曙光,我很喜欢你。”他说,声音里除了温柔,还有试探。他没有把握,她是不是也已经渐渐喜欢上他?不管了,他想,或许就像伟平说的,被拒绝又如何,他总要试一次。 “把手给我。”她说。他毫不犹豫地伸出手。 曙光握住他宽厚的手,他的手指很修长,但掌心却很厚实,和江风勉粗犷的手不同,但是他们同样温暖,也同样让她心动;不同的是,一个是过去的记忆,一个是现在的事。 “骆英司,我已经有喜欢的人,我──”她松开他的手。 “我知道。我只是说出我的感情,并不勉强你爱我。”他却不肯轻易放开她了。 “可是……请你不要……”她呆呆地任他握着她的手,异样的感觉却愈来愈深刻,深刻得令她记不起被江风勉握着手的感觉了。 “怎么了?你干嘛那么紧张?还是你也喜欢我?”他轻笑,阳台上的灯光染黄了她的秀发、她的脸颊和她瞳眸里的光亮,像星子般在他心底闪耀,回应着他的心跳。他微微使力,把她拉近自己,想看清楚她眼中的星星。 “骆英司,你……你不要引诱我……”她别过脸,不敢看他专注的眼神,长发因为飘动而盖住她的左脸,而他只是轻轻地替她拨开发丝,却比任何爱抚都暧昧。 “你会被我引诱吗?”他握着她一束长发,像握着珍贵宝物般那样轻柔。 他收紧手臂,她直觉地想推开他的胸膛,却让两人下半身贴得更密实,她羞赧得不知如何是好,可是却不讨厌和他这么亲密的肢体接触。 “我喜欢江风勉!”她突然大声地说,想用此吓跑他,也提醒自己。 “夏曙光,你知道吗?你不擅长说谎。让我猜猜你真正的想法,如果我猜对了,你就让我亲一下。” “万一你猜错了呢?” “那换我让你亲一下。” 她噗哧一声笑了。“哪有人这样的。”不管对错,都是她吃亏。 “这很公平,因为答案只有你知道。”他接着说:“你是不是为了同时喜欢上两个人而苦恼?该选择江风勉呢?还是我?” “胡说。我喜欢学长。” “好心虚。你说谎。要不要试试看?看你是比较喜欢我还是喜欢他?” “怎么试……”她话还没说完,便让他以吻给堵回去了。 曙光闭上眼睛,这次他的吻和婚礼时那种轻浅的吻截然不同,他的唇很温暖,一开始并没有侵略性,只是轻轻用舌头撬开她的唇齿,与她在口中交缠,但后续力很强,像毒品一样,愈来愈使人麻醉而快乐,最后上瘾而不能自拔。 他只用一只手将她抱在怀里,另一只手则爱抚着她的背、她的后脑勺和她的耳朵,令她全身因为敏感而轻颤不已。 吻够了,他离开了她的甜蜜,手指轻抚着她的脸颊,想确定她是否对他的吻感到满意?只见她双唇因被吻而艳红,表情也同样迷醉,骆英司欣喜。 “不公平,你作弊!”她抡起拳头,毫不留情地朝他胸口捶了一下,接下来的话让他虽痛却更欢喜。“连学长都没有这样吻过我,你竟然敢!”她害怕了,害怕自己竟然对他这么有反应。 “是吗?怎么可能?他是太君子了,还是性无能?” “你才性无能!”她瞪了他一眼,他却笑着再度把她揽进胸怀。 “你听,我的心脏跳得好快。”他将她的脸按在他左胸的地方。“想不想试试看我是不是性无能?” “我一定是疯了。”他的体温透过脸颊暖进她的心,她不由自主地用手触碰他的喉结。“我刚刚就想这么做了,你的喉结真好看。” 他眸色转深,握住她的纤手,重新吻了她。这一吻,竟让两人同时感到天旋地转,骆英司再也控制不了自己勃发的欲望,更不想抗拒被她吸引的事实;而曙光也无法拒绝心底隐约对他的那份渴望,既然对他也有好感,就不想破坏这美好的时刻,两人忍不住在阳台上拥吻起来。 因为她热情的回应,骆英司仿佛得到鼓励,他边脱下衬衫边与她进入房里,拉上阳台的落地窗帘,他迫不及待地把她压在沙发上。 因为害羞,她紧闭着双眼,任他为所欲为,仅存的意识却虚弱得不想反抗。 感觉到她的青涩与无助,他突然撑起上半身,压抑着自己的渴望问道:“趁我现在还有理智,如果你要我停止,我就停。” 曙光感激着他的体贴,对他的爱意又更加深了,她只是红着脸,手臂揽上他的脖子,将他重新压回身上,在他耳边轻声呢喃着:“我只要你对我温柔一点。” 得到她的同意,他再没有顾忌,在她身体的每一处落下轻吻,双手爱抚的力道时而轻柔时而放纵,听她发出娇吟,他努力压抑着自己的亢奋,只想要取悦她、征服她,使她终于因为无法满足而要求着他。 听她语无伦次的说着要他,令他备感骄傲,心灵上的刺激贯穿他的身体,欲望一发不可收拾,他比她更需要她的包覆,更需要她的滋润。 疯了!她娇媚的声音在他耳中回荡,催情得似有一把火在他小腹焚烧,让他只想在埋进她身体里驰骋妄动。 他身体一沉,她因初次的刺痛而发出声音,他随即以吻安抚着她,告诉她别怕。她额头泌汗,身体却更向他贴近。 “对不起……”他吻着她额上被汗水浸湿的发,爱怜地说。她却把他抱得更紧,证明她有多么需要他,她的内心深处早有他的存在。 当骆英司进入她的时候,也是他明白自己对她的感情已经超乎想像的时刻。 曙光无力抗拒,被他占有的感觉是这么美好;在他身下,她打从心底深深地颤栗,巴不得要他再深入一些!她的身体深处像永无止尽的漩涡,快要将他卷入这股情欲的狂潮,又似海啸,一波一波,就要将他们淹没…… 阳光刺眼,唤醒了曙光,她慢慢地睁开眼睛。奇怪?她的房间在西边,几时有这么耀眼的光线?她的床是乳胶记忆垫,几时变成这么柔软的弹簧床?她的被单是淡淡的蓝,几时变成这种深深的灰? 几乎是在一瞬间,她明白这不是她的房间,而她正躺在骆英司的床上。 昨晚她是喝了点酒,是有那么一点晕,但对于发生了什么事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赖也赖不掉。他们在客厅沙发上亲热后,吃了点东西,看看电视,然后他又抱她进他房间……她确定她是心甘情愿的,在他怀里,她忘了一切,只是……她该怎么面对江风勉?又要怎么面对骆英司? “噢……”她双手掩面,痛苦地呻吟。 比她先起床的骆英司从套房浴室出来就看见她这模样,以为她后悔了,只是勉强牵动嘴角说:“别担心,我们‘曾经’是夫妻,做这种事是很正常的,如果你是怕让江风勉知道,那大可放心,我不会把昨晚的事说出去的。” 曙光抬起头看着他从容地打开衣柜,取出浅灰色直条衬衫穿上,接着又挑选一条黄色领带,打好后对着镜子调整,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不由得火气上升。“你的意思是说,昨晚的事就这样算喽?” 骆英司没有停下手边的事,继续穿西装外套。“不然我应该怎么‘负责’?” “谁要你负责了!我只是……只是不爽你这种态度!”她忘了娇羞,不可置信地瞪着他,他怎么可以这么冷静、这么无赖! “我应该要有什么态度呢?难道要我哭着求你对我负责?”他走近床边,低着头看她。刚睡醒的她,头发乱乱的,脸颊上还有枕头的印痕,说有多可爱就有多可爱,他好想捏捏她的粉颊,告诉她他有多么喜欢她睡眼惺忪的样子。 “骆英司,你……你可不可以正经一点?”这是她的第一次耶。 “我说过了,我喜欢你,所以我是心甘情愿跟你上床的。你呢?你有爱我吗?”他的表情变得认真。 她语塞了。她有爱他吗?有吗?昨晚她以为自己是一时迷惑,可是早上醒来却很快乐,看他穿衣服的样子让她有种成为他新婚妻子的甜蜜;她喜欢他,而且愈来愈喜欢。 那江风勉呢?她该拿他怎么办?同时被两个男人爱着应该很幸福,为什么她会这么烦恼呢? 看她一脸沉思,他误以为她在为另一个男人伤神,转过身去,不想让她看见他脸上明显的忌妒,故作冷漠地说:“我就说嘛,既然你不爱我,不如就把昨天的事给忘了吧,这样你会轻松一点。”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不如就把昨天的事给忘了’?你以为我是这么随便的女人吗!”她动怒了,他怎么可以这样!在说喜欢她之后,在跟她发生亲密关系后,却要她装作什么事都不曾发生,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 “不然呢?要我再娶你一次吗?” “骆英司,你真可恶耶!”她说不过他,只好拿枕头丢他出气。 接住枕头,骆英司笑着说:“夏老师,现在已经快七点了,你是不是该起床换衣服上学去了?” “啊!都是你害的!”她急忙地下床,却发现自己身上什么都没有穿,白白让骆英司眼睛饱餐一顿。“不准看!”她气急败坏地抓起他换下的睡袍,裹着身子跑回自己房间,却一路感觉到背后他炽热的视线。 骆英司看她一路慌慌张张地,连脚步都不稳,那背影好教他心动,很想从背后抱住她,就像昨晚一样。 可是,可能吗?虽说这年头男欢女爱早已不稀奇,更何况他们曾经是公开的夫妻,当然更加理直气壮,虽然他们在昨天离了婚。 想到这里,他胸中隐隐作痛。想到她在他怀抱里那么快乐,一如热恋中的女人。经过昨晚,他绝对相信她对他并非全然没有感觉,但为何不能彼此拥有? 关上房门,她的背抵在墙边,双手拽着他的睡袍,心脏跳动激烈得像要爆炸。看着镜中的自己,那是一张被彻底宠爱过的脸,想起他那么热烈地与她肢体交缠,她又忍不住怀念起他与她合为一体时的悸动。 他说喜欢她。她心里狂喜,却看不清自己的真心,他问她有没有爱他?有吗?有吗? 天!她快被弄糊涂了,难道她真可以同时爱着两个人? 第五章 “大家注意!拔河不能光靠蛮力,要半蹲,身体尽量往后平躺,双脚蹬直,利用身体往下压的力量来拔河,知道吗?” 刚进入初秋的十月,正逢许多学校校庆运动会,这时,学校里最忙碌的莫过于要参与比赛项目练习的体育老师了。 曙光坐在升旗台上,望着台下二年级学生努力练习着新式健康操,她的教学辅导老师是个资深的教师,可是她的眼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瞟向操场另一方正在教学生拔河技巧的江风勉。 江风勉毋庸置疑是个优秀又认真的老师,就算学生再怎么学不会,也从不见他因此不耐烦或随便责骂。在学校里,他的人缘同样好,据说还有几位年轻未婚女老师偷偷暗恋着他。 学校老师对他的风评都是偏向正直,不过曙光很清楚,他其实十分固执,处理学生问题往往站在法律层面,不讲人情,好几次曙光都想告诉他不要把自己绷得那么紧,但他显然对自己极有自信,还会反过来纠正她太感情用事。 听着他那极有精神的嗓音讲解,曙光心中有说不出的舒服,觉得能再遇见他真是太好了。三个月来,她一直都这么想。只是,阳光下,骆英司的脸渐渐清晰,清晰到完全与江风勉的重叠,直到她完全看不见江风勉。 “老师,你是不是在看江老师?吼,谈恋爱喔!”一个小男生从她身旁窜出,大声叫着,引起一阵小小的骚动。 “张正扬,你不知道吗?曙光老师跟江老师本来就是男女朋友啊。”班上最八卦的女同学尖声道,一群年轻孩子都因为这话题而笑开来。 操场对面,江风勉趁着教学空档朝她挥挥手,曙光也笑着弯弯手指头,表示她看见了,只是心底的勉强却骗不了人,初期答应与他交往时的甜蜜已被不安取代,取而代之的正是对骆英司的感情。她不明白,住在一起三个月,她都没有被他吸引,为何在离婚的那一天,感情会如此的来势汹汹? 难道是……她早就在不知不觉中被他牵动而不自知? 回想昨晚被他拥抱的滋味,被他紧紧锁在怀里,任由他撩拨她的每一吋柔滑肌肤,她的脸不由得燥热起来,只好把脸埋进膝盖处,不让人发现她唇边泛起的微笑。 同一片天空下,骆英司也正望着窗外微怔,感觉天上的每一片云都像她的头发般那么蓬松柔软,而她也似一团轻柔的棉花,轻易便撞开他的心扉。打从在咖啡馆那一次见到她开始,她就深深吸引住他的目光。 刚知道她心里有人时,他并没有太在意,以为对她初萌芽的微妙情愫会因为她的新恋情而淡去,可惜事实上并没有;愈和她相处,他就愈来愈习惯她的存在,习惯到希望两人能就这么相守下去…… 相守?瞧,他用了多么严重的字眼。他抚额笑了,他很确定昨晚她跟他在一起时很快乐,但这并不能代表什么,她只是一时意乱情迷,中了他的陷阱,而这陷阱并不是意外,是他想望已久的。 爱一个不爱自己的人真是心酸,他深刻领悟到。 这时,伍萩云婀娜多姿的进入他的办公室,他端详着她,她脸上画着时下最流行的裸妆,嘴上涂着豆沙色的唇膏,既精明又不失女人味,长发挽起,露出最具女性魅力的颈项,永远穿着一丝不苟的高雅套装,是她的正字标记。 “一个人在想什么?”她拿着最新一期的电玩杂志递给他。 “没想什么。”他淡淡地说。 骆英司开创的“魔迪王国”是目前最热门的线上游戏公司,而主要游戏“魔迪”则是让玩家可同时享有突破关卡与打宝的乐趣,游戏里有六个不同功能与种族的人物供玩家选择,玩家每打败一个怪物就可以累积经验值,然后升等级;等级愈高,表示力量或魔法愈强大,可以使用的武器等级也眼着增加。过程中还可以打怪得到宝物,更有趣的是玩家之间可以彼此流通,甚至还可以设定模式进行对打,看看谁训练的人物武功最高强。 因为太受欢迎,所以每月都有各家杂志社特别专访,这个月也不例外,只不过伍萩云显然对这次的内容颇有微辞。 “看过这期‘电玩密技101’了吗?竟然说我们的游戏外挂太多,只想赚钱,枉顾玩家的权益,还要所有伺服器的玩家共同抵制‘魔迪’,除非我们彻底扫除外挂程式。真是可恶!我已经打电话向他们主编抱怨过了。”伍萩云妩媚地将落到前额的发丝往耳后拨,以往只要她这么做,从来没有男人抵挡得了,唯有骆英司,纯粹把她当成工作伙伴而不是女人,丝毫不为所动。 “扫除外挂本来就是我们的责任,如果任由骇客横行,打乱虚拟市场行情,让稀有宝物黄金变垃圾,以后还有谁想玩我们的游戏?”骆英司果然又没有注意到她刻意的装性感,只是低头翻着杂志,看看各家游戏排行与评比。 偏偏伍萩云就最爱他认真工作的模样,就算他结婚了又如何?公司里每个人都知道他是为了某些非自愿因素才娶了夏曙光,更何况结婚后他们没有去度蜜月,也不曾见他带她到公司里走动,可见没有爱情为基础的婚姻是不可能幸福的,所以她还是有机会的,不是吗? 认识他多年,从来没见他多看哪个女人一眼,所以她一直很放心地跟在他身边,以为只要日子久了,就能等到他枕边的那个位置,就算中途杀出一个夏曙光,离婚也是可以预见的;只是此时她却仿佛闻到一股不寻常的味道,从她进来时意外发现他正盯着窗外蓝天看的刹那,她竟有种说不上来的奇异感应,是因为他极少极少在办公时停下来发愣吗? “这个问题比推出新的游戏还要紧急,所以我已经请伟平在官方网站公告,我们公司绝对会严格扫荡,不会坐视不管。”骆英司继续看着手上的杂志。 “你做事总是这么的有魄力。下个月游戏就要改版了,大家简直忙翻,就怕厂商制造太慢,来不及在公告日期上市。” “不是早就通知他们要提早动工了吗?我甚至还请业务部吴经理多找几家厂商制作游戏光碟,所以这件事情不应该会出错才对。”骆英司按下内线电话键,省略许多公司的繁文缛节,直拨给吴经理,询问过程语气温和,毫无上司的架子。 伍萩云对他更加倾心了。这么好的男人,有没有可能成为她的? 中午午餐时间一到,江风勉就迫不及待地到训导处找曙光到教职员餐厅享用午餐。这是他们整天里唯一可以独处的时光,尤其曙光从今天起又恢复了单身的身份,所以江风勉就更加积极追求了起来。 “今天的营养午餐是海鲜蒸蛋、沙茶炒空心菜跟糖醋里肌,你喜欢吃哪一道?还是每样都拿?”江风勉体贴地先为她服务。 曙光却没有什么胃口,她在想,骆英司今天的午餐要吃什么?记得他说过公司员工因为作息不正常,常常订外卖便当,可是他不喜欢外头油腻腻的便当,所以常会请工友阿桑另外帮他买寿司。他喜欢寿司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寿司吃起来很轻便,几乎不会弄脏手,而且就算冷了也很好吃,最符合他的要求。 “曙光,你怎么了?你喜欢吃什么?”江风勉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唤醒她的沉思。 “喔,我想吃寿司……” “寿司?” “不是啦,我是说今天的晚餐我想吃寿司啦。” “呵呵,你今天怪怪的。好,晚上我带你去吃寿司,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要吃哪一道菜了吗?” “随便,随便……”后面这句她几乎是含在嘴里的,因为心虚,让她不好意思接受江风勉的殷勤了。 不过江风勉似乎没有察觉,依旧热心地拿起她的汤碗,替她舀了满满一碗的味噌汤。 午休时间,曙光坐在自己位置上打实习心得报告,江风勉陪在她身边,一刻也不放过;另一位实习教师段芷菱则坐在她正对面。一起共事这么久,曙光与芷菱也培养了不少默契,渐渐成为可以谈心的朋友。 芷菱的男友刚入伍没多久,平常最爱谈起男友当兵时发生的事情,曙光听着,思绪却依然飘得老远,她满心都是骆英司,听不见段芷菱与江风勉的对话。 下午第一节课钟声响,江风勉依依不舍地离席去上室外课,段芷菱望着他的背影,停下手边组长交给她的工作,疑惑地盯着曙光。“奇怪?江风勉不是你男朋友吗?怎么你们看起来一点都不像热恋中的情侣?” 被说中心事,曙光低下头,加快手指按键盘的速度,企图掩饰心虚。“我跟学长认识很久了,虽然中间有好几年失去联络,可是我对他还是没有忘情,所以基本上,我们谈的是比较接近友情式的恋爱。” “就算是这样,你也未免太冷淡了吧?你之前不是告诉过我你很喜欢他吗?可是刚才江老师一直要逗你开心,你却心不在焉的,好奇怪。”芷菱是少数知道她感情状况的人,不过并不清楚她跟骆英司私下的协议,只了解她虽然结了婚,却爱着江风勉。 “芷菱,你觉得一个人有没有可能同时爱着两个人?”曙光终于问了,觉得如果自己再不找个人倾诉,一定会得忧郁症。 “这也不是不可能啊。像我虽然有男友,但如果王建民来追我,我一定会答应,但是心里还是有男友,这样算不算花心?”芷菱认真地回答这个问题。“难道……你对你老公也日久生情了?” “不是、不是啦!你不要乱猜。”她脸红,假装在找东西,随便带过。 “别紧张,我倒觉得这样也不错,反正你们本来就是夫妻啊。”芷菱笑笑,好像有点明白。 本来就是夫妻?骆英司也是这么说,为了减轻她内心的罪恶感。只是他们离婚了,不再是夫妻了,不再是了,这事实令她气馁。 “芷菱,帮我拿公文给人事主任盖个章,顺便到辅导室请吴主任记得三点在会议室准时开会。”主任叫唤芷菱跑腿,芷菱离开座位去办事,留下曙光一个人。 曙光呆坐着沉思,再也无心打报告,却被一阵铃声打断思虑,她连忙打开搁在脚边的包包,取出手机,来电显示是骆英司。 看着手机面板上的名字,她足足发呆了好几秒。昨晚与今天早上发生过的画面迅速在她脑中掠过,她还没有准备好要面对他,所以不知道该怎么办。 像捧着烫手的东西般,她抓着手机跑出办公室,走向长廊另一边,站在楼梯口处,面对着栏杆外的操场,深吸一口气,接起电话。“喂?” “电话响好久,怎么这么慢才接?是不是不想接我电话?”电话另一端传来骆英司低沉的嗓音,透过话筒传进她耳朵里,竟比面对面时还要性感动听。 她止不住狂跳的心,轻声地说:“怎么会突然打电话给我?”她用另一个问题回答了他的问题。 “我好像从来没有在上班时间打给你,会给你带来困扰吗?”他问,其实是怕她身边有人,但这顾虑却使他胸口开始发闷。 他何止不曾在上班时间打电话给她,根本很少打电话给她,除非是为了家里的聚会才联络她,每次都是不带感情,但这次却如此冲动,连骆英司自己都吓了一跳。 “不会。昨天……” “今天早上……” 他们不约而同地说,然后又因为这默契而发笑,骆英司道:“你先说。” “昨天晚上的事……我们能不能……”能不能先别怠着确认对彼此的感觉?她欲言又止。 看不见她的表情,所以骆英司误会了,以为她见到心爱的人后,就急着想否认,便装作不在意地说:“我就是怕你觉得尴尬,所以才会打电话给你。我说过,你别放在心上,我不会说出去的,所以你还是可以放心跟你学长交往。” 不,并不是这样的,她并不是想否认与他拥有的甜蜜回忆,可是却表达不出自己真正的心意,只能愈描愈黑:“我是觉得很尴尬没错,但并不是你想像的那样。你说得对,我……我是喜欢学长没错──”但我也不是完全不喜欢你。 她没能说得完整,就被他给打断了。“我知道你喜欢你学长,你不必一直强调!”他承认他是生气了,气她连这点尊严都不留给他,更气自己竟然傻得以为她也对他有些心动了。 他骆英司什么时候沦落到必须请求她的施舍?难道他就这么没有价值吗? “你干嘛凶?你以为我跟你上过床了,就可以对我凶了吗?!”曙光也火了,竟然开始说些限制级的话而不自知。 “我没有凶,我只是说话大声了点。”他嘴硬,不肯承认自己吃味。 “那你打电话给我是想跟我说什么?”她突然懂了,听她说喜欢别人,让他心里不舒服,所以忍不住对她吼了。 打电话想跟她说什么?这下换骆英司怔愕了。他想说什么呢?说他今天从睁开眼睛起就拚命想她,开车时想她,进办公大楼时想她,打开电脑时想她,甚至连吃寿司时都想她,看着窗外逐渐转暗的天空,他今天唯一能做的事竟然只有想她、想她、想她? “我想向你道歉。今天早上我说‘不如就把昨天的事给忘了’,其实我说谎,我并不想忘了昨晚的事。”他还是说了。 微风吹过,她呆站在那里,握着手机的手颤抖了,双颊染上绯红,脚下又开始变得轻飘飘,眼前的世界突然变得不真实了,快乐得让她无法招架。 “我看你那么生气,所以很想跟你解释,我并不是那么随便的人,我只跟我喜欢的女人上床。”他冷静的背后其实隐藏着更大的深情。 “没关系。早上是我太激动了,我知道你不是那种随便的人,我知道的。”他没有说爱她,但是那句“我只跟我喜欢的女人上床”却令她极度心悸。 昨晚说喜欢她,可以解读成是为了跟她发生关系而说的甜言蜜语,所以让她没有安全感、很不安,但是现在他又真真实宝地说了一遍,她可以把它当成是另一种示爱方式吗? “你晚上有空吗?要不要一起去吃顿饭?我好像从来没带你去餐厅吃过饭,每次都是回骆家吃那种没有滋味的饭。” “有什么关系?只要能……”只要能跟你一起,在哪里吃饭都是一样的。她忽然掩住嘴,被自己的念头吓着了。 “只要能什么?”他好奇她接下来要说些什么,电话那头却沉默了。“小光……”他轻声唤着他对她独有的称呼,像催眠一样使她心头一暖。 “没什么,我──” “曙光!” 她话到唇边,便被身后叫她名字的江风勉给吓出冷汗。他听见了吗?他知道她正在和骆英司讲电话吗? “第二堂课快开始了,你不是要跟课吗?还不快去准备准备?”从她脸上表情看来,江风勉显然并不知道她在跟谁讲电话。 但骆英司却听得很清楚。恋人耳里容不下一丝杂音,他忌妒江风勉可以跟她朝夕相处,不,朝相处,她的夕是他的,就算睡在他的隔壁房间,也还是他的。 “小光……”别理他,跟我说说话。骆英司很想这么说,可惜曙光却只是匆匆拿起电话对着他说:“不好意思,我要去跟课了,有话下次再说。” 喀!说完立刻挂上电话,动作之快令骆英司差点反应不过来。 有话下次再说?他眼眸瞬间黯了。她不说“有话晚上再说”,而是说“下次再说”,很明显地是不想让江风勉听出她是在跟她的“前夫”通话;明白她的心思,骆英司受伤了、失望了,他用力挂上电话,脸色愈来愈阴郁。 原来,她还是比较在意江风勉。 原来,他还是太一厢情愿。 原来,他不该夺人所爱,结果只会使自己难堪,让心爱的女人为难。 何必? 曙光回到办公室,刚好段芷菱也回来了,放下手机,一抬眼望见芷菱正用一种饶富兴味的表情研究着她,芷菱笑吟吟地问:“谁打来的电话?看你那么紧张,八成是喜欢的人打来的。” “胡说,我哪有……”我喜欢江风勉啊。她很想这么说,却发现自己居然说不出口了。 “你的表现说明了一切。夏曙光,我是女人,也有眼睛,你刚刚接电话的样子比较像是在谈恋爱。”芷菱总算明白今天曙光哪里不对劲了,从早到现在她都精神恍惚,连主任交代的事都忘了,可见一定是有什么严重的事正在困扰着她。 怪不得她老是觉得他们不像情侣,比较像是朋友,原来问题就出在这里,曙光并不是那么爱江风勉,而且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老实说,芷菱,连我都搞不懂我自己,我并不想这样。”曙光很迷惘。 “别想那么多。曙光,你只要想想,当你快乐或悲伤的时候,最希望能陪在你身边的人是谁就好了。我想,那个人对你来说,才是真正重要的吧。”芷菱笑着给她建议。 真正重要的?希望快乐或悲伤时能陪在她身边的人?曙光不得不开始认真地思考了…… 只是为了一圆年少时的恋爱,曙光与江风勉走在一起了。 下班后,他们在校门口的平价速食店买了汉堡薯条,然后去看两片连映的二轮电影。看完电影都已经十点半了,曙光不记得电影演些什么,大部分的时间她都把骆英司与江风勉放在同一个天秤上比较着。 谁对她而言是比较重要的?她对江风勉有怀念,有不能忘记的青春爱恋,现在好不容易碰上,她想把握,但她明白那不是爱,只是不想错过。人都会有不想错过的时候,所以才会犯错,像是遇到旧情人,因为曾经失去,所以重逢时,以为它很美丽,忘了一切,只想着抓住它,等到失去身边最爱的人后,才知道自己从来都不懂得珍惜。 黑漆漆的戏院里,江风勉在递给她饮料时自然地牵了她的手,然后再也没有放开,直到电影播毕,走出戏院,他仍然紧紧握着她的手。 曙光凝视着被他包裹着的手,却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她想着的是另外一双手,昨晚与她视热时紧扣交缠的那双手。 她知道自己很不应该,不应该在江风勉身边想着骆英司,却没有办法控制自己。 这种感觉令她感到陌生。从前喜欢江风勉时,因为年纪还很小,体会不出深意,只模糊地知道喜欢一个人的感觉;但是喜欢是这么抽像的概念,直到现在她才懂,才懂那是一种无可救药的瘾,很想摆脱,却不由自主,只能跟着它走。 送她到大厦门口,江风勉冷不防地把她拥进怀里。“曙光,我等这天等很久了,十年前我就想这么做,能够再遇见你真是太好了,可是我常常觉得我不明白你的心意。你爱我吗?你不会是爱上别人了吧?你对骆英司也有感情了吗?” 他的不安表现得如此明显。原来他并不是傻瓜,他也有感觉,也会害怕失去。 霎时,曙光心软了,觉得自己是个脚踏两条船的坏女人,既然已经选择少女时期的白马王子,怎么还能贪恋骆英司的柔情,这怎么可以呢。她爽朗明快的个性怎么会在遇到爱情难题后就变得退缩?她不是一向最讨厌左右逢源的人吗?怎么可以也让自己陷入同样的窘境? “你可以吻我吗?”她大胆地问,想以此确认。 江风勉求之不得,低头吻上怀里的人儿。 几十公尺外的路灯下,骆英司的车缓缓停了下来,将这一幕尽收眼底,握着方向盘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冷峻的脸孔因她而温柔,也同样因她而冰寒。 终究,她还是选择了另一个男人。这结果虽然不教人意外,更是合情合理──分别多年的心上人再度重逢燃起爱火,怎么说他才是那个多余的人。 果然还是要受伤。他听了伟平的话,想努力去追求,结果终究落空,还狠狠尝到失恋的苦果,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自作多情。拥有过她又如何?终究不能得到她的心。也好,这样他才能彻底死心。他重新踩油门,掉过车头,决定回公司,离开这教他伤心的地方。 按下音响广播的开始键,台北爱乐电台正播着贝多芬的月光曲。传说这首曲子是贝多芬失恋时,有天晚上独自散步,看见洒了满地如水的月光,有感而发写下的动人曲目。真好,正适合他此时的心情。 骆英司胸口紧窒,试图转到热闹点的飞碟电台,转换一下心情,却听见音箱里传来萧邦的夜曲。平常他极爱萧邦,但现在却害怕被它的哀怨感染,他再转到icrt,这下总不该有错了吧!眼前他只想听他听不懂的嘻哈,因为唯有听不懂,才不会令他心痛。 然今晚各大电台似乎联合起来要跟他作对,连icrt也稀奇地播放起国语歌,是叶茜文的“爱的可能”。 你出现我身边 没想到会是你 我心中的感觉 在相聚的每一分 曾以为我见过所有爱的可能 这一刻才明了 想给你全世界 想要你的心 因为你有你的人生 在前方还有等着你的人 你会哭会笑会爱会伤神 你会不会敲我的门 虽然你对我的认真 你终究不是属于我的人 但记得在你孤单的时候 我会伸出双手 我会(就)是你朋友 〈词曲:李偲菘) 是叶茜文歌声太动听,还是旋律太美?他难得地听完了整首歌。 你有你的人生,我有我的旅程,在前方还有等着你的人。他默念着这段歌词,竟微微感伤。他以为自己不是多愁善感的那种人,但爱上了,就只是个平凡的男人。 早知道会爱,一开始就不该答应跟她结婚,让她住进家里,分享他的一切,最后连心都被带走。他懊恼,但无悔,想着她可爱又纯真的脸,又在心底深深地叹息。 虽然你对我的认真,我也感动万分,你终究不是属于我的人。她也是这么想的吗?就算对她再好,也只是注定要错过的? 他又想起,三个多月前那晚,在车上一起听的那首becauseiloveyou. becauseiloveyou,sodon''tletme 因为我如此爱你,所以请别让我失望…… 别让我失望……他很想对她说,却苦于欠缺立场,因为她并不爱他。 他的心遗落了,捡不回来;就算找回来了,也不是原来的那颗。往后,他要如何过没有她的生活?她说过,当年错过江风勉是她最深的遗憾,但她知道吗?错过她,也许,也许他也要痛一辈子。 第六章 送走了江风勉,曙光回到与骆英司的家。家?如果他们相爱的话。 她想起昨晚与骆英司在阳台上喝酒谈笑的情景,心像被揪紧了;她很明白,让她心拧的人不是江风勉,是骆英司。 跨进阳台,站在他昨天站着的地方,手轻轻地搁在他靠过的凭栏上,他的温度早已消失,但温暖却还留在她心上。他还没有回来,但她已经开始期待。天气渐凉,她双手环抱胸前,欣赏着如黑缎般的华丽天空,想着他现在人在哪里?是不是还留在公司加班?还是正在回家的路上?如果见到他,该对他说些什么?告诉他,其实她想他吗? 会不会太唐突了?她这么快就说喜欢他,是不是很不可思议? 她要江风勉吻她,是为了确认自己真正的情意,虽然对他太残忍,但却比任何方式都还有效。 在与江风勉亲吻的瞬间,她就已经作下了决定。 骆英司并没有把车开远。思忖良久后,决定回头,就算她终究不属于他,也要问个明白。 刷了磁卡进了大门,穿过碎石子铺成的小路,他下意识地抬头往六楼阳台望去,只看见方才那惹他心烦的女子正依靠在那里,仰望满天星云,时而皱眉,时而浅笑,看起来好烦恼又好迷惘。她的美丽不是属于耀眼的那种,但却灿亮在他心底,时时刻刻提醒着他:我在这里。 他想忽略,却更显孤单。回想前一刻目睹她在别的男人怀里,被人亲吻的样子,他的心又痛了,那痛反覆折磨着他,叫他不得不向爱区服、向爱低头。 他打开门,不发一言,只是静静凝视着她的背影。听见声音,她回过头来,与他的目光无声地缠绕,语言已经没有必要。 他还是没有说话,只是大步向前,一脚踏进阳台,粗鲁地把她扯进怀中。因为发现自己的爱,她对他占有式的拥抱感到甜蜜极了,依偎在他胸前,听着他的呼吸。 他低头贴上她的双唇,男性的气味包围着她,他几近窒息式的接吻法,令她全身酥软,分不清是快乐还是痛苦,只感到天地在旋转,呼吸紊乱,在她眼前,只有这个男人才是她唯一的依靠。 “夏曙光,我认输了,离开江风勉,留在我身边吧。”他表白的话平淡无奇,却比任何东西部更能打动她的心。 “骆英司,你怎么了?”她发觉他的怀抱一点都不温柔,还带着一股霸道,让她心生怀疑,这不像他。 “我刚刚全看见了,你跟江风勉在大门口吻别。哼!甜蜜得怕全世界的人不知道你们在谈恋爱?”他好酸的说。“别忘了,名义上你还是我骆某人的妻子,这么明目张胆的,不怕给别人发现吗?” 原来被他看见了,她脸又红了,对他有说不出的抱歉,因为她竟然到刚才才知道自己爱的是他,还惹他伤心了,真是可恶。“对不起……” “说对不起就可以了吗?你知道我有多难受?” “可是我们已经离婚了。”她说。 “是吗?怎么我一点感觉都没有。”他才不在乎他们有没有离婚,他只在乎她爱的是谁。“还有,谁规定离婚后不能谈恋爱?” “谁答应要跟你谈恋爱。”她笑得好甜美,让他好心动。 “夏曙光,告诉我,跟他比起来,我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他俯下头,狠狠地在她唇上留下烙印。“这样!” “骆英司,你幼不幼稚!”她娇羞地给他一记拳头。 他拦腰一把将她抱起,她长发因而在空中飘荡,更增添妩媚,令他疯狂。进了主卧室,他把她抛到床上,重量使她陷进柔软的床里,他扑了上去,脱去彼此身上的束缚,视线从她的脸一路往下移动,她的身体也愈来愈烫…… “骆英司,我被你压得快喘不过气了!”她推着他的胸膛,但他却不肯让步。 “这是惩罚你今天下午挂我电话。”原来他还在气哦? “对不起,我急着要跟课,所以才挂你电话。”她笑嘻嘻地,觉得他吃醋的样子真可爱。 “不是因为怕被江风勉听见?”很小心眼喔。 “欸……也是啦。”她不想在他面前说谎。想到江风勉,她的情绪又开始低落。 骆英司察觉到她的变化,自尊受损。她也知道他的在意,柔声安慰道:“你不要误会啦,那时候我还没有决定要跟谁在一起。” 听她这么说,他似乎平衡了点,但为了尊严,还是绷着脸说:“那你现在已经决定好要跟谁在一起了吗?” “我不是在这里了吗?”她笑着,间接回答了他的问题。 他也笑了,重新叠上她柔软的身躯,闻着她香软的发丝,手指抚摸着她的眼、鼻、口……摸着摸着,生理竟然起了反应。 “你好色。”她不敢相信,这样也能撩拨他。 “这表示我身体健康,是你的幸福。”他丝毫不想掩饰对她的渴望。“小光,我好想要你。” “昨晚因为我有一点点醉,所以才会让你得逞,今天可没有那么容易,你必须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很重要的问题吗?”他才不管,双手不老实地在她身上游移。 “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她问。 女人,果然最爱问这种问题。一般男人或许会来个千篇一律的回答,但他骆英司既然不轻易付出感情,当然也不会随便回答。 他的下巴顶在她肩窝,认真地思考,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注意起她、欣赏她、进而喜欢上她?他不清楚,只知道她就像一株小小的白色蔷薇,带着一股淡淡香气,慢慢地在他心房外延伸茁壮,等他发觉时,心早已被她紧紧包围,进退不得。 “想这么久?可见你根本一点诚意都没有。”她笑着说。 “我在想,或许是我们第一次约在星巴克时,我就对你很有好感了吧。” “这么早?你怎么从来没有对我说?我们认识三个月了,你并没有任何表白。” “你都告诉我心里有人了,我还表白个屁?”他凉凉地说。 “既然如此,那你现在又为什么要对我表白?” “你话太多了,我只开放回答一个问题的时间。”他才不想让她知道,其实他一直都对她很好,偏偏她太迟钝,看不出来。 “那你要怎么证明你爱我?你说啊、说啊。”她才不肯让他敷衍了事。 “好,我现在就证明给你看。” 当床单因激情而皱得不像话,毛毯悄悄滑落在地板上,床头柜上的闹钟因为剧烈摇晃而发出声响时,这对恋人眼里只看得见、听得到彼此热情的呼应…… “你真美……”因为长期运动的关系,让她的身材结实又健美,几乎找不到一丝赘肉。“我以为学体育的女人的身材都会比较强壮,你怎么能保持得这么完美?”欢爱过后,他依然恋恋不舍地爱抚着她充满弹性的肌肤和小腿。 “你的意思是指我不够用功哦?”她抗议地说:“拜托,运动员也可以很有女人味啊。” “那么我应该庆幸你不是练举重的吗?” “举重有什么不好?我还想练拳击,看你敢不敢欺负我。”她作状捶他胸口。 “我欺负你?你是不是说反了?从头到尾都是我在等你。”他笑,轻咬了她肩头粉嫩的肌肤一口,很幼稚地报复。 她手指耙梳过他的发,他的发质柔软,黑中带褐,让她爱不释手,她笑说:“我现在好想唱歌喔。” “说到歌,我刚刚在广播里听见一首歌很好听,叫‘爱的可能’,你听过吗?” “我知道,那是我很喜欢的一首歌,是不是这样唱?你出现我身边,像个奇迹发生,没想到会是你,让我如此失魂……” “就是这首歌,害我听了好难过。”他拥着她,差点以为就要失去她。 “哈哈哈……骆英司,你真可爱!我要唱‘征服’给你听。就这样被你征服,切断了所有退路,我的心情是坚固,我的决定是糊涂……”意外地,她唱得婉转动听。 “什么你的决定是糊涂?你的决定是正途才对。嗯,应该改成这样。”他认真地更改歌词,又逗笑了她。跟他在一起,她总是笑个不停。 爱一个人,不总是无来由地发笑吗?他的每一个小动作、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看在爱人眼里,都无比可爱,哪怕是无心,也还是可爱。 他也有这种感觉。她的每一个小表情、每一个微笑、每一回眸,都教他怦然心动。嗯,真的好心动喔。 早晨微光从窗帘偷偷潜进,吻着她的脸,她幽幽转醒,只看见骆英司坐在床边微笑着,深情地凝视着她熟睡的脸,她的脸红扑扑的,害他肚子饿了,很想咬一口。 见他眼里闪过一道光芒,她取笑着说:“一大早你笑什么?真像个傻瓜……” 他俯下身吻了吻她的发顶。“我想到该怎么证明我对你的爱了。” 就这样?也值得他牺牲睡眠时间,起了个人早,独自看着她傻笑? “怎么证明?”她好奇,他还会有什么让她惊喜的点子? 骆英司站起来,转身打开某个柜子拙屉,取出一张薄薄的纸,曙光没有忘记,那是她当初给他的契约书。骆英司露出一贯迷人的笑容,走近她,当着她的面把那张契约书撕了。“我们之间,只有真心,没有其他约定,这是我证明爱你的方式。” 一股热流占据了她的眼眶,两潭泪水就这样凝结在她眼底,她有说不出的感动。骆英司的举动太令她讶异,也一举打败了她,让她一颗心被彻低征服了。 “走,体育老师,我们去晨跑,看谁跑得快!”骆英司兴起,现在才六点多,气候微凉,这种温度慢跑最舒服。 “敢跟我挑衅,不想活了!”她跳下床,迅速盥洗完毕,走出浴室,骆英司已经换好一身体育服,他穿着整套浅灰色的爱迪达运动服,袖侧与长裤滚着黑线条,贴身的材质突显出他的好身材;宽阔的肩膀、若隐若现的胸肌与修长的腿,让她忍不住眯起眼睛欣赏。 等她换好粉红色的服装后,两人在玄关处笑闹一阵后才一起出门。 “你要跑快一点,否则我怕你会跟不上我。”骆英司先呛声,他从前可是田径校队,虽然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你有带毛巾吗?”她一脸促狭。 “干嘛?” “给你擦脸用的。因为等一下你只会跟在我后面吃灰!”她扮了个鬼脸,贼贼地偷跑了,骆英司笑着追上去,很快便超越了她,经过她身边时还不忘挑起一眉,得意的哩。 天气凉爽,轻风拂面,清道夫拿着竹扫把清扫着街道两旁的落叶,季节转换中,连空气都透露着些许清冷,几个比他们还早起的老人家早已跑得汗流浃背,频频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拭汗,路边早餐店冒着热气,零星的客人或坐着吃或站着等外带,隔壁还有许多人正在整理成叠的报纸,为宁静的早晨增添热闹,对面马路有人固定出来运动兼蹈狗,狗主人几乎是被两只黄金猎犬拖着跑。 每个人都认真过着自己的生活,也都有属于自己的人生。 曙光看着跑在她前方的那个男人,他不时回过头来比着胜利的手势,像个孩子一般,不由得弯起嘴角。 她想起这或许就是她的人生。对于自己不幸的身世,她并没有太多怨恨或伤痛;也许是因为从有记忆以来,爸妈就小心翼翼地爱护她的关系。对于“爱”,她向来不缺,就算亲生父母很早过世,她也始终生活在被爱包围的世界。但骆英司不同,她的父母都健在,却没有给过他什么温暖,父亲不负责任,母亲自怨自艾,他一直是孤独地成长的。 但是他从此不会再孤单,以后,她都会跟在他身后,不论得意或失意,她都要跟随到底,做他最温柔的依靠。 骆英司出门后,她回到自己之前睡的客房,开始找自己持有的那份契约书,她也很想帅气地在他面前把它撕碎,证明自己对他的爱,想着想着,竟然忍不住笑了。 但笑容很快就从她唇边隐去,任凭她怎么找,就是找不到那一纸契约。 会不会是藏在什么隐密的地方而忘了?或是遗留在夏家没有带回来?后者应该不可能,她不会那么不小心,当初她就考虑到不能放在家里,万一被想念她的爸妈在整理房间时翻到了,那他们离婚的事不就提前曝光了吗?所以她便小心翼翼地将它带在身边。 不可能掉了,也不可能不见,那会是藏在哪里呢? 天气微凉,她却开始冒汗、呼吸急促,一股小小的不安像一颗火种隐藏在她心底,随时都有引燃的危机。 中午,曙光带着几个工读生清点体育器材室的用具,一边整理一边思索着该如何跟江风勉说清楚?不想伤他的心,但也不想让骆英司担心,所以她决定还是要早点拒绝他,免得他愈陷愈深。 但每次在校园里不经意遇见他,她都心虚地垂下眼不敢看他,不明就里的江风勉还误以为她是因为昨晚的吻而感到难为情。 她讨厌自己的优柔寡断,却不知该怎么做才能把伤害降到最低。 下午邻近傍晚放学时间,曙光与爱心导护妈妈站在校门口看学生放学,几个她实习的班级男学生停在红灯前,捧着一本杂志,吱吱喳喳地讨 论着。 “这期‘电玩密技101’又有‘魔迪’特辑耶。”班上最调皮的汪子谕说。 “这本我早就看过了,我哥的野蛮人练得超强,每次pk我都被打假的。”旁边胖胖的萧志勤抓着头懊恼地说。 “上次下是借你‘魔迪’的攻略本了吗?怎么你还是不会练哦?” “因为我哥他同学也借给他一本更厚的攻略本啊,所以我怎么赢他!” “说你笨还不信,攻略本不是比厚的好吗?投技能点数是要有策略的,野蛮人就是要投力气点数,你投敏捷有个屁用!是要他落跑时可以跑快一点哦?” “对呴……” “你们在玩什么游戏啊?” 听见曙光老师的声音,几个学生连忙把“违禁品”藏在身后,支支吾吾地回答:“没……没有啊,我们没有在玩……玩游戏啊。” 曙光笑了,她身手俐落地从汪子谕背后抽出那本杂志,封面有着大大的“魔迪王国”四个字。咦?这不是骆英司公司的产品吗?原来这几个小子也是爱好者。 “这游戏真的有那么好玩吗?”她常见骆英司一个人关在书房玩这游戏,从聊天中与玩家们交换游戏心得,但她从来没有参与过,这下子她有兴趣了。 “老师,这真的很好玩喔!我好想集满所有的梦幻装备,pk起来一定很赞!”萧志勤提起线上游戏,眼睛都亮了。 “什么是梦幻装备啊?”曙光问。 “老师,梦幻装备就是游戏里最强的武器啊!像是隐形的七彩披风、幻梦玄冥之弓、魔迪戒指、凯萨琳的解药……等等,每一样都超棒。”连平时最安静少言的刘与强也开始加入讨论行列。曙光不禁笑了,看来,骆英司正在做一件很棒的事,撇开沉迷网路的缺点,他其实提供给孩子一个有趣的世界。 看着他们因为谈论游戏而笑声不断的场景,曙光突然感到好骄傲。 “你们在干嘛?学校不是有规定,不准带违禁物品?走,跟我去训导处。” 江风勉不知何时来到他们身后,一把抢过曙光手中的杂志,令她讶异地撑大双目。“江老师,这……这不关他们的事,是我硬要借来看的。”在学校,他们向来如此称呼彼此。 “夏老师,学生犯了错,就应该当场矫正,不能包庇,否则只会害了他们而已,现在社会这么乱,就是因为没有从小好好教育他们的结果。” 只不过因为一本电玩杂志,就会造成社会乱象哦?有那么严重吗?曙光很想辩驳,但却不想在学生面前跟他起争执。 “好了,现在这杂志我没收,你们去纠察那里登记班级学号,明天我请生教组长以违反校规惩罚你们。”江风勉严厉地说。 “老师……”杂志拥有者汪子谕红了眼眶,那本杂志是他花了一个星期的零用钱才买到的宝贝啊。 “江老师,我是他们班上的实习老师,可不可以把他们交给我带回班上处理?”曙光不忍心,替他们求情。 “不行,你太纵容学生了,你处理不来的。”江风勉见她脸色不悦,柔声地说:“别为难我,学校有学校的规定,如果每个人都不遵守规定,那以后还有谁要听老师的话?” “规定也是人定出来的。”她不明白,他怎会这么顽固不知变通? “我就说你心软,一定舍不得惩罚学生,所以还是让我来当坏人吧。” 江风勉二话不说,把他们几个的学籍资料作了登记,拿着杂志就进学校训导处,那强硬的态度让曙光对他产生反感;她不肯放弃,跟了上去,只见不风勉把纸条交给生教组长,接着把杂志丢进纸类回收纸箱。 等他走远,她再从纸箱里把杂志拯救出来,原本好好的杂志已经弯出折痕,她可惜着,轻叹了口气。 当晚,骆英司因为某个伺服器维修留在公司里加班。 他开着的游戏里,突然闯进一个昵称叫“光影”的玩家。 他的昵称叫“铁面”,职业是个武士,已经练到最高等级,关卡全破,装备顶级,是讨论区着名的人物,很多认识他的玩家都很喜欢找他挑战。 那个叫“光影”的玩家的职业是个女法师,等级只有五,一进游戏就找他说话: 光影:铁面,给我装备,带我闯关,快! 铁面:…… 史上最强野蛮人:你是谁啊?竟敢命令咱们铁面大哥? 野蛮人的马子:对啊、对啊!你是谁啊?铁面大哥很忙的,要闯关自己闯啦! 光影:不管,我就要铁面带我闯,不然你今晚就不用回家了,哼! 盯着荧幕半晌,骆英司会意地笑了,这小妮子竟然申请了帐号,跟他玩起线上游戏来。 史上最强野蛮人:喔喔,原来是嫂子哦?失敬失敬,快,大家快点给装备! 那野蛮人登高一呼,所有游戏里的玩家纷纷慷慨解囊,一时间装备掉满地。看见基地满满黄黄绿绿、闪闪发亮的装备,曙光开心了,像个遇到大减价忙着捡便宜的欧巴桑,直到置物箱装不下为止。 光影:铁面,我装不下了,帮我捡。 铁面:不要,那些都是破铜烂铁。 他才不想浪费置物箱空间去装那些非顶级的兵器哩!开玩笑,以他的等级可是非神兵不收呢。 光影:为什么我穿不了新装备? 铁面:因为你远很“嫩”,不够格穿。 光影:是这游戏设计不好,喂!给我你的隐形斗篷。 铁面:我只有一件。 光影:一件也要给我。 残废弓箭手:呵呵,原来嫂子这么强势喔,铁面大哥,要拿出男性的气魄来啊! 铁面:…… 史上最强野蛮人:对啊,铁面大哥,千万不能让女人爬到你头上,免得后患无穷。 野蛮人的马子:你的意思是指我是“后患”喽? 史上最强野蛮人:不、不、不,你不是后患,你是我的女王,嘿嘿……[i/] 曙光大笑,这些人真有趣,因为一个游戏,让他们成为朋友。突然,骆英司传来一个私密的讯息,只有她才能看得到。 铁面:怎么忽然想玩? 光影:因为想跟你有共同的话题啊。 铁面:是怕我在网路上把妹吧? 他打了一个疑问的表情。那端,她对着他的讯息哈哈大笑。 光影:哈!谅你没有那个胆。 铁面:哈哈哈……“把”你算不算?如果你也算是个妹…… 又来一个疑问的表情。 光影:骆英司,你找死! 换她传给他一个凶狠的表情。他们彼此隔着荧幕大笑,好幸福喔! 光影:这么晚了,还不回来吗? 铁面:嗯,亚洲伺服器出了点小状况,问题还没排除,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下班。 光影:好辛苦,要不要我帮你准备早餐?哈! 铁面:可以吗? 光影:还真的哦?真要加班到天亮哦? 铁面:线上游戏是不分昼夜的,公司有轮班制,二十四小时不打烊。 光影:铁面,我很想你。 说完,还打上一个害羞的表情。 铁面:我也是。 光影:那……可不可以给我你的隐形披风? 再配上一个无辜的表情。 铁面:…… 他回给她一个嘴角抽筋的表情。她再度大笑,靠着一条网路线,他们不再有距离,曙光这才知道,原来网路游戏也可以让他们更亲密。 第七章 隔天凌晨五点,他果然还没回家。她摸黑起床,披上薄外套,进厨房做了生菜沙拉三明治与起酥浓汤让他当早餐。 五点半,她按着他给她的地址,辗转搭公车到他上班的大楼。 他的公司位于这栋科技大楼的十二楼,她左手提着装餐盒的袋子,右手拿出他为她打造的晶片卡,卡片一通过感应器,上锁的大门应声开启。 骆英司的办公室在走廊最里面的那间,她敲敲门,没有回应,于是迳自打开,只见骆英司趴在桌上睡着,身上穿着薄薄的长袖衬衫。她早料到这点,从侧背包里取出小毛毯给他盖上,然后寻找他的外套再为他披上。 却发现原来他的外套让另一个女人披着取暖了。 伍萩云穿着裤装,侧躺在沙发上,一双黑色细跟高跟鞋,暧昧地掉落在地毯上,身上除了自己的披肩外,还盖着他的西装外套。 好漂亮的女人!这是她对伍萩云产生的第一个想法。虽然穿着长裤,但她可以想见她有一双极修长美丽的腿,还有一头好性感诱人的卷发,和一张足以媲美名模的俏丽脸蛋。 他们孤男寡女昨晚一起加班吗?当他们昨晚一起玩游戏的时候,这个女人也在旁边看着吗?在她和骆英司隔着一条网路线各自思念的同时,她却陪在他身边吗? 她脸色微微转白,这空间里的暧昧并不是她所能承受。她把餐盒放在他桌上,转身离开。 茫然地走出大楼,却明白了这种感受,这是骆英司一直以来的感受。这些日子以来,她周旋在他与江风勉之间,她在这两个男人之间摇摆不定,却没有考虑到他的心情。 她与江风勉也跟骆英司与那个漂亮小姐一样,都是工作上的同事,是时时可以见面的人,对于这点,骆英司应该比她还不安吧!尤其她曾经坦白过对江风勉的留恋。 真可笑,不过是有个女人留在他办公室沙发过夜,却宛如在她心头剐下一块肉,这种忌妒的滋味,相信骆英司比她更了解。 举棋不定的是她,矛盾的也是她。原来,最自私的人是她,果然是她! 街头电子看板时间闪着六点半,天空依然灰蒙蒙,心情转变太大,从雀跃到沉重,令她空虚,备感孤寂,因为觉得冷,她抓紧外套领口,背后却有一双手替她披上外套。 她回头,撞进骆英司温柔的眼眸。倏地,她的眼眶热了。 “干嘛不叫醒我?”他嘴里虽然说着责备的话,眼里却饱含笑意。 “对不起、对不起……”她只是抓着他的手臂道歉。 “傻瓜,干嘛说对不起。”他把她揽进怀里,让她觉得好温暖。其实他哪里知道她是为了江风勉而道歉。“好饿喔,我想跟你一起吃早餐。” “骆英司,没想到,我会真的爱你。”她满心感动地说。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会爱你了。” 听他说出这么动人的话,她笑了,与他手牵手回公司,却不知道往后还有一场风雨在等着他们。 伍萩云醒来,只见一道微光映照在骆英司的办公桌上,把他钟爱的钢笔照得发亮。昨晚他们为了公事彻夜不归,最后双双累倒在他的办公室。不见他踪影,她疑惑,身上披着他的西装外套,目光被一阵私语吸引,这才注意到,阳台上,有个女孩正对着骆英司笑得灿烂。 她坐在沙发上,只能望着他们的背影发呆。 骆英司坐在阳台一隅的铜椅,铜桌上随意摆着三明治,他右手臂慵懒地挂在椅背上,双眼注视着女孩,唇边始终漾着一抹温柔的微笑。 伍萩云忍不住心悸,她从没有看过他用那种眼光看过谁。 女孩毫不矫饰地咬了一大口三明治,因为太贪心,美奶滋从唇角溢出,骆英司笑笑,伸手用拇指替她擦,那轻柔宠爱的神情像抚摸着伍萩云的心,她心脏瞬间绞紧,说不出话来,不,是无话可说了。 此刻,她怎么还能奢望骆英司终会把眼光移到她身上? 在看过这样浓情蜜意的画面后,她终于明白自己已经在这场爱情追逐赛中失败。 放学后,曙光主动约江风勉在学校附近的简餐店用餐。她知道该来的还是要来,她终究还是要面对可能会伤害他的事实。不管什么时候,他总是表现得那么体贴,在点餐之前,把菜单递给她,由她先决定要吃什么。 如果说三个月前初初遇见他时,她曾感到可惜,那么现在她仍是感觉惋惜。 如果能再早一天,或许结果就会不同,她不会答应与骆英司结婚,也不会跟他订下那么可笑的契约,到最后连心都底定了。 “你玩线上游戏吗?”在等餐点的空档,曙光问。 “不,那太浪费生命了。”江风勉想也不想地答。“你没听过所谓的‘御宅族’吗?很多人因为沉迷于网路,足不出户的,与社会严重脱节,造成很严重的社会问题。”果然是老师,一出口就让曙光瞠目结舌,完全没办法讨论下去。 “不会啊,我觉得很好玩,你一定也要试试看。”她不死心地说。 “曙光,我觉得我有必要教你,昨天你在放学时跟学生讨论电玩,我认为那是很不恰当的行为;学生不懂事就算了,但你是老师,就应该要有当老师的责任,跟学生谈电玩是错误的行为,希望你能好好检讨检讨。”江风勉毫不留情地责备她。 “怎么会?难道你忘了,我们小的时候也曾经迷过超级玛莉不是吗?我还记得,你最爱在星期六下午待在学校旁边的一条小巷子的玩具店,店门口摆着当时最受欢迎的游戏台小蜜蜂,你总是换了一堆代币,一玩就玩到天黑。” “你记得真清楚。”他笑了,曙光就是这么窝心,每次一听她谈起小时候的经历,就不能自已地爱恋着她。“曙光,我们都已经长大了,不适合再去做那样的事了。” “为什么?就因为你是老师,所以就不能拥有玩游戏的嗜好吗?” “不,是我打从心底排斥它。我并不认为线上游戏是值得推广的东西,你没看到现在很多年轻学子为了虚拟宝物不惜犯下偷窃的罪性,学校里又有多少学生为了玩线上游戏留连网咖、沉迷网路世界……” 江风勉滔滔不绝地诉说他的理念,那神情使她感觉遥远及陌生。 曙光的脸色渐渐苍白,时间使爱情变得美丽,也同样使爱情变得残酷。 霎时,她忽然懂了,时空移转,她的爱恋一去不复返,剩下的只是一些些执着与不舍:这些年来在她心上刻着的影子不曾真实,或许其实江风勉从来没有改变,只是她还来不及认识他,所以以为他们会很适合。 发觉自己太严肃,江风勉笑着覆上她的手,深情地说:“对不起,我好像离题了。曙光,与其把时间浪费在游戏上,不如多花点工夫念书,你要考检定,还要考教甄,现在教师名额愈来愈少,再不赶快准备会来不及的。不过你放心,我会替你安排补习,你要读的参考书我那里有很多,可以全部送给你……” 他继续叨叨絮絮地念着,但是说了些什么,她已经听不见。她盯着他的手,想的却是另一个人的手;如果是骆英司的,她就会觉得温暖。 “你觉不觉得有些食物分开吃不怎么样,但搭配得好就成为人间美味?”她用汤匙挖了一口蛋包饭,鲜红色的番茄酱淋在黄澄澄的蛋皮上,美丽的颜色刺激着她的味蕾。 “为什么突然说这个?”他问。 她没有回答,只是自顾自地说:“就像吃臭豆腐要配泡菜,吃火锅要沾沙茶酱,吃披萨就非喝可乐不可。你说,这两样东西是不是表面上看起来毫不相干,但搭配着吃就是那么对味,就跟这蛋包饭一样,一定要淋番茄酱,才能衬托蛋皮的美味,你说,这是不是很神奇?” “是吗?听你这么说好像有点道理。例如馒头配豆浆好,若是改配咖啡虽然并不是错,但总觉得怪怪的。”江风勉不想扫兴,接续她的话题。 “人应该也是吧。如果遇到对的人,就能激发出火花,只要气味相投,看似不搭轧的两个人,也可能产生美好的爱情。”她对着眼前的蛋包饭微笑,红与黄,真美丽,像她跟骆英司的爱情。 “怎么了?今天特别多愁善感喔。”江风勉端起杯子啜了一口柠檬水,他点的是宫保鸡丁。 “听,是李斯特的‘爱之梦’。”她侧耳倾听店里播放的钢琴曲,兴奋地说。她没忘,第一次跟骆英司在车里听这首曲子的情景。 “李斯特?是音乐家吗?很有名吗?”江风勉看她如此激动,不免笑了。他没听过李斯特,倒是听过理查克莱德门。 “你听了有什么感觉?” “我又不是音乐老师,能有什么感觉?” “不是音乐老师,也可以懂得音乐鉴赏啊。” “我不会。钢琴曲不就是那个样子吗?有什么好鉴赏的?”江风勉摇摇头,一副不怎么感兴趣的样子。 “我们果然不适合。”她叹了口气。 “你还在为昨天的事生气吗?我倒不认为是我的错,是你太没有当老师的自觉了。”他以为她还在为他没收学生的电玩杂志生气。 “当老师就要这么古板吗?” “曙光,学生不会分辨是非,难道你也不会吗?”他又开始想说教了。 “我不知道我会不会分辨是非,但至少会分辨我爱的是谁。” “不是我吗?”他心底毛了,突然害怕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光。 “学长,我想了很久,觉得我们真的不适台。你很实际,也很拘谨,是个很有原则的好人;而我爱好自由,不喜欢被教条束缚,那会让我无法呼吸……” “曙光,你是我的女朋友,不是我的学生,我没有管过你……” 没有吗?刚刚不就叫我不要玩线上游戏?还想要替我安排我的人生,不是吗?她苦笑,说道:“学长,我想我是爱上别人了。” “谁?骆英司吗?” “是,我喜欢他。” “因为他有垣赫的家世吗?还是他对你做了逾矩的事……” “都不是。我喜欢他只因为是他,没有别的。” “他是不是对你不礼貌?我早就反对你们住在一起,现在人心不古,很多披着羊皮的狼……” “不,他没有,我是心甘情愿的。”她知道,要让他死心的方法只有告诉他,她已经跟别的男人上床的事实,保守的他或许会因此而看轻她,但她不会后悔。 “你的意思是……你跟他发生关系了?你怎么可以这么作践自己!连你也不把贞操当作一回事了吗?!”他心痛,表面上是因为她的不自爱,但大部分是因为她居然被别的男人先行占有了,他气! “跟自己爱的人发生亲密关系,怎么会是作践自己呢?”她笑得坦然,因为说出来,肩上扛着的重担终于可以放下,让她心中顿时轻松不少。 “所以你要跟我分手,是吗?”他一口气喝光茶杯里的柠檬水,放下杯子时,手竟拿不稳了。 “不是分手,因为我们从来没有在一起过,至少,我并没有心动的感觉。当然,我知道你是个很好的人,真的。”她诚实地回答。 “可是,你曾经喜欢过我的,不是吗?” “曾经,但不是现在。”她说:“对不起,我没有办法欺骗自己,我现在爱的人是骆英司。” “你真残忍。”江风勉咬咬牙,沉重地说:“你希望我说什么?对我说你爱着别的男人,所以我就应该放手?还是要我祝福你们?” “对不起,是我自私,可是我真的爱他,我……很爱他,所以只好对你说抱歉。”她充满歉疚地说。 爱情这么难,不管相聚或分离,处处是学问;她学会如何爱一个人,也该学着面对分手的尴尬。 江风勉一言不发抄起帐单付帐,过程面色凝重,完全无视她的存在。站在他的角度,他有男人的自尊,也会受到伤害,而她的坦白,无疑让他心底开始下雪,他觉得寒心,还以为这会是一场美丽的重逢,没想到却换来一次心痛。 他怎么也想不透!转身踏出大门,留下曙光一个人。 离开简餐店时,她甚至连红茶都没有喝,因为一心挂念着那个人,好想立刻见到他。 今天早上是他开车送她上班,所以她没骑车,想到下一个转角处计程车招呼站叫车,目光却被3c量贩店整面电视墙吸引,一格格亮眼的荧幕正重复播放着骆英司的新闻。 下午,某八卦杂志一出笼,各大电视台记者就纷纷守在他办公室楼下,只为了采访他。 怎么了?难道他公司出事了吗?她停下脚步,仔细听着女记者的转述,栖苦,看见那天自己与江风勉在门口拥吻的照片触目惊心地出现在电视上。 “今天下午某杂志刊登出三个半月前才结婚的骆英司妻子,与亲密爱人在自家门口亲吻的照片,各种传闻立刻蜂拥而至。根据本台的独家新闻,骆英司是党国大老骆方雄的孙子,也是有名的网路线上游戏‘魔迪王国’创始者,身价预估上亿。三个多月前才与妻子风风光光地在君悦饭店举行婚礼,他的太太夏曙光是某国中实习教师,不伦的对象据说也是同校教师;为人师表竟然大搞不伦恋,造成教师界一片哗然,目前教育局已经在密切关注当中……”年轻端庄的女主播音调夸张地念着新闻稿,仿佛不这么念就不能引起观众的注意。 一记者目前正在骆英司公司所处的办公大楼下等待他的回应。根据方才他的秘书虽然已经传真给各大媒体业者的声明稿指出,骆先生将不会对此事公开表示任何意见,但记者还是不死心,继续守候在这里,为您报导最新的消息……” 电视中出现一堆电视台记者与摄影师推挤的画面,某台新闻记者拿着麦克风,站在镜头前,好像在报导什么了不得的大新闻。 “骆太太任职的三叶国中因为学生已经放学,学校空无一人,所以记者转向她位于中和的娘家,以下是刚刚她父母的新闻画面……” 曙光看着电视上出现的父亲结结巴巴地对着荧幕说:“我女儿……我女儿从小就很……很乖巧,她跟我女婿很恩爱,不、不可能会做这种事。” “对、对、对,你们这些记者一定是搞错了,我女儿昨天才打电话给我,说她很爱英司,她跟英司的婚姻生活过得很快乐,不可能、不可能……”母亲一脸焦急。 见到爸妈心焦地为她辩解,曙光觉得自己好不孝,竟然连累他们受到这种惊动。 这时,站在母亲身后、平时最疼她的雷伯伯抢过麦克风,对着镜头,操着极不流利的国语说:“就算是又怎么样?小光,如果你有看到电视,别怕,雷伯伯还有很多道上的老朋友,必要的话可以帮你解决……小光,不,大小姐,你别担心,要是姓骆的敢为难你,伯伯让你靠……” 曙光的脚像生了根,一动都不能动,只能站在那里,泪水夺眶而出。没办法,是她犯了错,却要所有人替她承担。 手机响了,她没多想便接起电话,那端传来某报社的记者陌生的声音,声音里除了冷漠还有不屑,只因这社会还不够宽宏大量到能包容在婚姻中出轨的女人。 她慌张地挂上电话,接着又有陌生号码响起,她索性关机。但又想到骆英司,怕他找不到她会着急,于是重新打开电源,不到几秒,他果然打了进来,她马上接听,一听见他的声音,她才算真正放心。 “小光,你看到报导了吗?别慌,别紧张,我都知道,不是你的错。”他的声音那么温柔,像熨斗烫平她满是皱褶的心。 “骆英司,我……”她哽咽,说不出话。 “别怕,一切有我,等一下你只要关上手机、回家,什么都不要说,我自会解决,嗯?”电话那头,骆英司的秘书正紧急联络报社负责人,企图灭火。 “对不起。”她说。 “对不起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她站在原地,眼泪不争气地滑落。 “小光,我好像还没有对你说过,我爱你。”骆英司真狡猾,竟然在她这么无助又内疚的时刻,对她说出这么动听的话,彻底将她击溃。 “谢谢你,真的。”她感动得一塌糊涂。 “别谢我,我们一起面对,ok?” 说了一会儿,她心情复杂地关机,从皮夹里抽出电话卡,在便利商店旁打公共电话回家;电话中,向母亲说明了一切,家人的支持使她心里平静。 站在路口,她神思恍惚,视线变得好模糊,不知该如何踏出下一步。 关上手机,骆英司站在办公室阳台往下看。这阵仗他从小看到大,一点都不陌生,也很清楚该用什么方式处理比较恰当。每次政府官员爆发弊案扯上骆家,或是父亲及其他家族成员爆出绯闻时,总可以见到这样的场面,那时候他内心只有厌恶。 骆英司突然发噱,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换他成为媒体追逐的焦点;更可笑的是,他的老婆上了八卦杂志头条,而他居然一点都不难过,心情还颇怪。 听见他的笑声,伍萩云以为自己听错了。从新闻开始报导起,她就忙着透过关系压下新闻。“魔迪王国”的姊妹作“魔迪公主”就要上市了,站在公司立场,并不希望被拿来当炒作的话题,虽然全天下绝对没有一个男人愿意用这种方式替公司打知名度,更何况他们也不需要。 伍萩云心头窃喜,却不形于色,因为她够聪明,知道男人最讨厌在这当口还被人捅一刀的感觉。如果她批评夏曙光,不但得不到他的认同,反而还会惹他反感,好像在逼他承认老婆有外遇的事实。不,他当然不想承认。而如果全世界的人都已经在骂夏曙光,她又何必去当那个坏人? 所以她决定按兵不动,默默观察形势,静静等待对她最有利的时刻,再一举攻下他的心。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骆家大家长骆方雄与骆英司夫妇单独在书房会谈,老人家显然气坏了。 一叠叠报纸摊在桃木桌上,记者所下的标题既耸动又赤裸,把曙光形容成朝秦暮楚的那种女人。骆英司二话不说,把那些不堪入目的东西全往窗外扔。 “你这么做有用吗?我骆家的脸都已经被丢光了。”骆方雄目光锐利地扫过曙光,令她浑身打起冷颤。“下个月你哥哥就要选立委了,你们偏偏给我捅这个楼子出来。这下好了,给对方捉住了小辫子,拿出来大书特书,还把伟健去年闹的绯闻重新拿出来炒作,你爸爸外面的那个女人也藉机上电视编派骆家,说骆家对她不起,甚至还扯出一笔基金会烂帐,你说,这场选战要怎么打!?” “难道,选战就这么重要吗?你根本就不在乎我的婚姻幸不幸福。”骆英司冷冷地说。 “幸福?幸福是什么?你以为光顾着自己幸福就可以了吗?”老人严厉的口吻,深深刺痛了骆英司的心。 “爷爷,我并没有──”不想见他们为了她而起争执,曙光出言替他辩解,却被他打断。 “事情很简单,就是我跟小光确定要在一起,她决定要选择我。”面对强势的老人,骆英司习惯了,但曙光却很紧张,所以他一路紧握她的手,无形中给她安定的力量。 “什么叫‘确定’要在一起?你们从结婚就‘注定’要在一起了。小光,你怎么可以做出这么败坏骆家门风的事!” “对不起,我──” “你不用道歉,你并没有错。爷爷,你明明知道我跟小光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结婚的。在结婚之前,她就已经有心上人,也就是照片上的那个人,只是她愈跟我相处就愈觉得喜欢我,不知不觉中,我们都互相喜欢上对方,所以她才决定要跟我在一起。” 老人脸上紧绷的肌肉放松了点,瞥了孙媳妇一眼,徐徐地说:“是这样吗?小光?” “爷爷,真的很抱歉,是我带给大家这么多的麻烦,可是我是真的爱英司,请您相信我。” “好吧,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小光,你身为我们骆家的媳妇,不比平常人,在外面的言行举止都会备受检验,这次我就不追究;以后,你要更小心,不要再给我添麻烦。”骆方雄说道。 “我知道了,爷爷。”曙光保证地说。 “英司……”老人沉思了一会儿,突然叫住骆英司。“爷爷并不是不了解你的心情,也不是不希望你能有幸福的婚姻,只是,爷爷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不能单单只考虑到你的幸福,这点我希望你能理解爷爷的苦心。” “我了解,爷爷,我知道你对我好。”骆英司一句话,换来老人的微笑。 步出爷爷书房,骆英司的母亲道子冷不防上前就刮了她一记耳光,霎时间,所有人都为她这举动呆住了,任谁都没想到向来温驯的道子竟会动手打人,而且打的还是她的媳妇。 “妈,你这是在干什么?”骆英司将曙光藏到身后,不解地望着母亲。 “都怪你不守妇道,害英司背负这么多莫名其妙的罪名!” 曙光抚着热辣辣的左颊,泪水在眼眶里徘徊,咬着下唇,一句话都不敢说。 “妈,我都已经过说这一切是误会,爷爷也已经谅解我们了,所以请你不要再怪小光。”骆英司辩解。 道子却不能理解。她的儿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他的妻子?难道夏曙光真有这么大的魅力,让她儿子在短短时间内对她如此痴迷? “英司,妈妈在骆家忍辱负重还不都是为了你!我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破坏我们母子在骆家建立的地位,你也不要再做出让爷爷失望的事了。”原本以为儿子成全骆家老爷的心愿娶了夏曙光,从此可以赢得老人家的心,没想到却反而惹得骆方雄人为光火。“你知不知道这几天妈受了大房那里多少的委屈?人人都在笑我娶了个红杏出墙的媳妇儿,你说我呕不呕!” “妈,对不起……”曙光声音细如蚊蚋。 “哈哈哈!我还道是谁大驾光临,原来是周刊的男女主角啊。”一个胖妇人从楼梯口缓缓下楼,正是骆得全的元配夫人。“我就说嘛,什么样的人就会娶什么样的媳妇,果然没错。” 骆夫人向来视道子母子如芒刺,巴不得找到把柄羞辱他们一番。 “骆夫人,请你对我母亲放尊重一点,否则别怪我不客气。”骆英司冷冷地说。 “怎么?我有说错吗?要怪就怪你妈讨的好媳妇儿,才结婚没多久就勾搭上别的男人,简直是不要脸!” “是吗?要不要我也找记者来,请骆伟健谈清楚他与名模叶筱彤的关系?他最近在内湖买了房子给她,别说你不知情。别人无所谓,要是大嫂知道了,廖老必定不会善罢甘休,这样恐怕会影响他的选情……” “够了!骆英司,你有闲管你大哥的事,不如多花点心思管好你的老婆!”骆夫人因为被踩中痛处而恼羞成怒。 “我跟我老婆好得很,不需要你们操心。妈,我走了。”骆英司不想再多逗留,拉着曙光就往外走。 走出骆宅,骆英司依然一路紧牵曙光的手,让她内心有说不出的感激,“英司……” “别说了,把所有烦恼都交给我吧。”他回头,星眸闪动。 从那一秒起,她知道她再不能爱别人了。 第八章 为了不给学校带来困扰,她主动向学校请了假,听说江风勉也暂时请休假。 事发隔天,江风勉被校长请去校长室削了一顿,没想到向来以正直着称的江老师竟然也会做出这么不道德的事,引起校园里教师学生们议论纷纷。 “曙光,你到底是怎么搞的?竟然会这么不小心!今天学校外面围了好多记者,还停了好几部sng车,把我跟学生都看傻了。还有,你知不知道江风勉被你害惨了?学样教评会因为这件事要讨论该如何对他进行惩处,我从来没看他那么沮丧过。”电话中,段芷菱把学校里发生的事向她说了一遍。 “对不起,芷菱,都怪我不好。”她蜷缩在沙发上,握着话筒,心情紊乱到极点。 “也不能全怪你,是大家都不晓得其实你跟骆英司早就离婚了。” “嘘……小声点,我爸妈在我家。” 一大早,曙光的爸妈跟弟弟阳升就趁着天未亮,避开记者,偷偷到她与骆英司的住处。家人对她的关心,令曙光感动莫名。 她与骆英司真正相爱也全落入父母眼底,从很多小地方都可以看出,他们生活在一起,不分彼此的亲密痕迹。例如他们共用一间浴室、一条牙膏,而两支牙刷摆放在同一个漱口杯里,宛如夫妻般依偎着;他们睡同一张床,使用同一个衣橱,他挂着的衬衫杆上还夹杂了一两件她的上衣,证明他们的衣服曾经晾在一起,虽然不那么整齐,却多了几分真实。 夏母逛进厨房,发现所有的碗筷杯盘成双成对,冰箱里躺着一锅昨晚没喝完的南瓜蛤蛎浓汤,洗碗槽里还留有两只碗及一支木质瓢羹,因此露出满意的笑容。“老公,小光没骗我们,她跟英司就跟一般夫妻没两样。你看,他们在家里还开伙,就表示小两口感情不错。” 夏父则对他的酒柜比较有兴趣。“老婆,英司这家伙不错,收藏的酒都很有价值啊。” “你又懂酒了?”她的意思是“你懂酒吗”? “可不是?难道你以为我只喝台啤跟阿比啊?上次老王带我去一个品酒大师家里喝酒,吓!是不是好酒,给我一试就清清楚楚;我品酒的功力,连那个上过杂志的品酒大师都要佩服得五体投地呢。”夏父此言差矣,其实对方不过是个业余的调酒师,专找他们这种熟男去试试口味,被他这么一渲染,倒成了大师了。 “是、是、是,你最厉害。”夏母也知道他在吹牛,却不戳破他,还很给面子地说。 “让我看看,哪瓶酒最棒。”夏父打开酒柜,取出一瓶十五年的红葡萄酒。“这瓶好,这瓶包装最漂亮。”其实他是偷偷看到瓶底的标价。 “哇!老公,你光从包装就可以辨识出哪瓶酒最好啊?” “那当然。老婆,麻烦给我一个马克杯,我来尝尝味道。” “咦?人家品酒不是应该用那种头大大、脚高高的杯子吗?” “唉呀,那种杯子中看不重用,才一口就干了,根本喝不过瘾,要用人一点的杯子才行。” 夏父真把骆英司典藏的美酒当啤酒干杯,曙光吓得腿软,那是1995年的波尔多顶级红葡萄酒啊,要是被骆英司知道是她老爸把它当成啤酒喝,一定会想杀了她吧。 “嘿嘿,这酒是不是太烈了点啊?”一口气喝完,夏父心满意足地抹抹嘴,脸红红地摊在沙发上。 曙光挂上电话,捧着空酒瓶虚弱地蹲在那里。“废话,你把红酒当阿比灌,当然觉得烈啊。”呜呜……她好想哭。 当然,让她伤脑筋的还不只有父亲。只见夏阳升一头栽进骆英司的书房,疯狂地玩起线上游戏。 “姊,原来姊夫就是‘铁面’哦?”阳升打开电脑荧幕,发现骆英司登入游戏后并没有离线,开心地“检查”他的装备。 “对啦、对啦。”她老公在游戏中有这么有名吗? “哇塞!都是神兵级的武器。姊,可不可以先跟姊夫借几件来玩玩啊?” “借个头啦!要借也是先给我。夏阳升,不准随便碰你姊夫的电脑!” 夏阳升才不管,看骆英司的游戏置物箱看得津津有味。不过一个早上,曙光已经累得摊在沙发上,她亲爱的家人到底是来安慰她还是来整人的? 可是,她心里很满足,充满幸福,有这样爱她的家人,真好! 可惜,她的幸福并没能维持多久,送走家人后,她无聊地打开电视,瞬间刷白了脸。 江风勉下午在学校旁的社区活动中心召开记者会,手上亮出她与骆英司签定的结婚契约书。镁光灯此起彼落,闪耀着他手中的那张纸,也闪进她的眼底。 为什么江风勉会握有那张契约书? 三个月前,她是曾经把那张契约拿给他看过,证明她与骆英司的婚姻只是暂时,希望江风勉能理解她,只因当时她是喜欢江风勉的;然事后爱上骆英司则不在她的计划之内,如果她一开始就知道,绝不会让江风勉见到这纸契约,绝对不会! “夏曙光小姐与骆先生的这场婚姻从头到尾都是有名无实,纯粹是为了让两家长辈了却一桩心愿的权宜之计。事实上,他们从来没有打算要维持婚姻,也已经在契约上注名的日期办理离婚,不信的话,可以去户政事务所查证。” 江风勉面对广大记者群时毫无畏惧,把所有的细节交代得清清楚楚,除了她真的爱骆英司这件事外。 她颤抖着手,无力地关上电视,发现自己浑身都在发抖。她答应过骆英司,永远会保守这个秘密,可是却没有做到;而他还当着她的面,把他持有的那份合约撕掉,让她感动得要命,如果他知道她不但没有把合约保管好,还拿给江风勉看,会如何愤怒?她该怎么面对他?他还会再原谅她吗? 骆英司的确受伤了。他早该知道爱一个人不会只有甜蜜与快乐,还包括痛苦与忌妒。 他曾对她说过,他最无法忍受别人不守信用,那时她灿亮着一双明媚的眼睛,对他说她永不会破坏他对她的信任。 当时的承诺,使得此刻的失落加倍。他应该觉悟了,他不是曙光唯一的爱人。 早就知道,爱情注定伤人,所以他曾经选择逃开,等到他以为从此能获得幸福,才狠狠被爱伤害。他苦涩地笑,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面对曙光,他永远处于弱势。无妨,他想,这次真的无妨了。 骆英司意外地没有打电话给她,她把手机放在身边,每三分钟就拿起来看,看看是不是有电话漏接了,却又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好笑,如果有电话,她不会听不见铃声,只是她心慌,害怕电话不响。 曙光等不及先向他解释,匆匆抓了件外套,冲到活动中心,会议室里人潮散去,只剩江风勉一个人收拾场地。 “江风勉,你疯了!你怎么可以偷我的东西,还把它交给媒体报导?!”曙光气急败坏,眼眶委屈地红了。 “曙光,我是为你好。”江风勉冷静地说,表情看不出情绪。 “不!你根本不懂,你毁了我跟骆英司的婚姻,这叫为我好?!” “你跟骆英司已经离婚。”江风勉说道:“曙光,你知道吗?现在外面的人都把你想成是背叛骆英司的坏女人,偏偏你碍于契约,有苦说不出,我不能忍受,我不能眼睁睁看你被误解,所以我才会拿出契约书,想替你澄清,其实你并没有对不起他,因为你早就不是骆英司的妻子,是我江风勉光明正大的女朋友。” “这并不能构成你偷我东西的正当理由。江风勉,你真的好令我失望!” 她抢过那张令她心碎的纸,气愤地撕成两半,再撕成两半…… 本来还想要在骆英司面前爽快地这么做的,现在却撕得好心痛!她迸出泪,看不清楚究竟手里撕的是契约还是自己的心。 “我要保护你,曙光,我爱你。”江风勉心疼地说,他的本意是好的。 “就算我已经跟他做了‘夫妻’?”她冷笑,直捣他的弱点。 江风勉脸上浮现苦笑。“我想过了,如果是你,我不会介意,因为我太爱你了。曙光,我爱你,不要离开我,求求你……” “你的爱就是要把我毁灭?”换她笑得凄惨。“你不懂吗?我爱的人是骆英司,我爱他,我爱他!”她说。 “是因为他先占有你了吗?”江风勉动气了,他这样低声下气,却换来她无情的拒绝。 “你疯了!我跟他上床是因为先有爱!没有任何人可以强迫我!” “那你要不要也跟我试试看?说不定你也会因此爱上我……” 江风勉把她的手腕扫在墙上,身体和她紧贴,温热的呼吸在她脸上,他的力量是那样强大,使得她的抵抗毫无意义,但这亲密的接触却令她感到恶心。是,因为心中有爱的人,所以她的身体本能地排斥别的异性。 江风勉太伤心,失去理智,不顾一切地强吻她,蹂躏着她的红唇。 她想呼救,却发不出声。 骆英司就站在那里,一瞬不瞬地,眼底满是沉痛。 江风勉的新闻一出现在电视上,他就想来问个清楚,没想到曙光比他更早到,还……是他太天真了吗?当他看见他心爱的女人被别的男人亲吻时,已经失去理性,完全不能判断真伪。陷入爱情,他就只是个普通男人,也有盲点,也会无助。 他很想转身就走,很想就这样逃避这不堪的画面,但却依然存有一丝希望,希望这不是真的。 “骆……”曙光使尽全力推开江风勉。“你怎么来了?” “我不该来吗?我打扰两位亲热了吗?”骆英司看她的眼神好冰冷。 两个情敌彼此对望,气氛有说不出的诡异。 “江风勉,你未免太小人。”骆英司失去理智,扯住江风勉的衣襟,恨恨地瞪着他。 江风勉不甘受辱,甩开他的手。“骆英司,是你欺人太甚,口口声声说爱曙光,看到她被误会却不替她解释。” “我有我的方式。你怎么知道我会眼睁睁看她受委屈?倒是你,公开了契约又怎么样?小光的处境还是一样难堪,毕竟你亲吻她的照片是事实。” “既然如此,你就做得漂亮一点,跟大家说清楚,你已经跟曙光离婚,你会还她自由。” “我从来都没有限制她的自由,至于要留下或是离开,应该由她决定,不是吗?”骆英司盯着她的脸,想看看她眼里有多少真实,可是她别过头去,不敢正视他,令他怀疑,一颗心坠落谷底…… 突然,江风勉往他脸上狠狠挥了一拳,骆英司没有防备,重心不稳地往后倒坐在地上,曙光连忙跑向他,担心他受了伤,回头对着江风勉咆哮:“江风勉!你太过分了,你怎么能够动手打人!” “你心疼?曙光,告诉我,你曾经是爱我的,是不是?”江风勉看她对骆英司的关怀,不免感到忌妒万分。“所以我打他是因为他抢走了你,要不是因为他,我们早就在一起了!” “对不起,学长,我曾试着要给我们两个机会,可是失败了。感情是不能勉强的,我不能勉强自己,只有对自己诚实,对你残忍。我知道这样很对你不起,可是我没有办法……真的没有办法……我不能再爱你。” “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他对你会比我对你好,我爱你这么久了,我一直没有忘记你……”江风勉很伤心,令曙光不忍。 骆英司看在眼里,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冷冷地说:“既然如此,我就把她让给你吧。反正我也玩腻了,早知道会弄得这么麻烦,就不该强占着,我是无所谓啦!天底下女人多的是,并不差一个夏曙光,如果你那么稀罕,尽管拿去吧。” 他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狠狠地在她心上划开一道伤口。原来,一个人在失去理性的时候,可以说出这么伤人的话。 曙光的心好痛,那些缠绵依偎的画面在她脑海一一闪过,变得好模糊、好讽刺、好遥远,好像从来不曾发生过。 “骆英司,你不要太过分,你把曙光当成什么?可以说要就要,说不要就不要吗?!”江风勉气炸了。 “不然呢?对于一个不安定的女人,我该拿她怎么办呢?” “你……”江风勉想上前再给他一拳,却被曙光挡在中间。 “够了,江风勉,请你不要再干涉我的事了,就算天底下的人都误会我,也不关你的事。”曙光说。 “什么叫不关我的事?曙光,你不是他太太,不需要这么委屈,你没有对不起他!就算他这么侮辱你,你也没有关系吗?!”江风勉生气,气她竟然一心向着骆英司。 “不,你不了解,你什么都不知道!”曙光吼着,只有她明白骆英司对她有多么好,这是事实,就算他此时对她说出再难听的话,也不能抹煞。 “是这样吗?我让你感到委屈了吗?”骆英司扫了她一眼,她身体因他的注视僵硬,但看在他眼里,却以为她是因为心虚。 “你脸肿了,要不要紧?”她没有回答,只在意他脸上的红肿,伸手想抚摸他的脸,却被他无情地拍开,令她好难堪。 “够了,我退出这场游戏。”骆英司撂话后,真的掉头离去,而她所有的力量,似乎也因此而被抽离。 曙光没有理会江风勉,快步追了上去。江风勉愣在原地,发觉自己像个小丑,自始至终都在演独脚戏,他的女主角早就弃他而去,原本欢欢喜喜的爱情剧,却演成了默剧。 骆英司走得又快又急,活动中心与停车场间隔着一座小公园,曙光因为精神恍惚,没有注意到草皮里有一个小窟窿,一脚踩进去,重心不稳跌倒了,骆英司听见她唉叫一声,顿了顿,仍然狠心不回头看她,继续往前走。 这是曙光第一次被他如此冷漠的对待,自尊受损,噙着眼泪,拍拍牛仔裤上的尘上,忍着痛跟上去,就怕他独自把车开走,她坚信必须提早把误会解开,他们才可能有未来。 可是她双褪发软,痛的不是膝盖,是因他头也不回的冷漠。 然骆英司还是在等待,他等在车前,等她走近了才按下遥控锁,他内心的某个角落还有理性,只是因为对她的爱情太拥挤,容不下一丝忌妒。 车内空气凝重,曙光低着头,偶尔在睫毛下偷偷觑他。 “对不起……”她声音哽咽。 他反而笑了。“你最近好像一直在说对不起。” 听出他话中的嘲讽,她强忍住泪水。他从来没有用这么冷淡的口吻对她说过话,就算他们还不熟时,他也都是温暖的。都怪她伤他太重了吧。 “记得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跟我保证过,为什么要把契约书拿给江风勉看?我记得上面有保密条款。”他终于沉不住气地问。 “因为……因为我那时以为我们不会相爱,所以……”她盯着膝盖处那脏污的痕迹,小心地解释。她没忘,她曾说过的诺言,也没忘他说的,他最痛恨不守信用。 “因为你那时急着取得他的信任,要他等你跟我离婚,所以让他看契约,好撇清你跟我的关系,是不是?”他咬着牙说。 “那并不能代表什么,我现在爱的是你。”她说。 “别说你只跟我上过床。你是不是也曾经跟他过夜?”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她惶恐地看着他。忌妒令他变得残忍,她快要不认识他了。 “有吧?其实你还是舍不得他吧?毕竟是初恋情人,就算跟我在一起,心里也还是有他的影子。” “这么说太不公平。难道你就没有谈过恋爱吗?难道你心里还爱着以前的女朋友吗?”她反驳。 “至少,我没有把我们的秘密告诉别人。”她到底懂不懂?问题是,她怎么可以如此轻易把他们的协议告诉别人,这是只能属于两人的秘密啊! “夏曙光,我不得不佩服你的演技。那天我在你面前撕掉契约时,你脸上的表情是那么激动、那么感动,那时你应该在心里偷笑我吧?现在想想,我还真是愚蠢,以为毁掉我们的契约是多么了不起的证明,其实你早就把它交给另外一个男人了……” 她说不出话了。拿给江风勉看是事实,是她自己亲手扼杀了他们的爱情,还有什么好说? 他把车停进地下停车场,解开安全带,放下她的椅背,强压住她的身子。他的眼里只有因爱而产生的痛,而她又使他失去自制力,他不能抗拒她的天真美丽,在心底叹着气,心想这也许是最后一次。 他霸道地吻着她的樱唇,几近占有地掠夺她的甜蜜,不管她如何挣扎,他都不打算放开她,只因太爱了,所以他不能忍受刚才江风勉在她唇上留过痕迹。但即使是心爱的男人,她还是倒抽一口气。 “跟他的吻比起来,我的怎样?他是不是也这样对你?是不是?”他在她耳边说道。 他残酷的话语令她恢复清醒,她用力推开他。“不要!骆英司,不要在这里,不是现在!” “为什么不要?我记得你很喜欢我吻你的,还是现在你比较想要的是江风勉?” 啪!她一个巴掌甩在他脸上。“骆英司,问问你的心,你会知道我有多爱你!请你不要拿我对你的爱来折磨我……” 泪水濡湿她的眼睛,她哭得这么无辜,他了解是因为自己说了太伤人的话。 他的脸颊滚烫,她这一记耳光打得真狠,但也打醒了他。他为什么这么在意?只不过是因为一纸契约,她并没有在感情上背叛他,他有什么理由大发雷霆,甚至侮辱她? “对不起,小光,生在那样的家庭,我从来都不信任谁,除了伟平跟你,如果连你也不能信任的话,我会对人性彻底失望。”他淡淡地说,表情哀伤。 “我知道,没有遵守约定让你对我很失望,是我错,是我不好……” “算了,这件事……我现在就去跟爷爷解释清楚。”他调整衣领。“你先下车吧。” “英司,你听我说……” “乖,你在家里,把问题交给我吧。” 他抚摸着散落在她耳鬓的发丝,又是一如往常的温柔了。只是,好像多了什么,又缺少了什么。多的是客气,少的是亲昵。没错,她只会给他制造麻烦,先前是绯闻,现在是结婚契约,而他总无悔地替她遮去风风雨雨。 她突然好害怕,害怕会就此失去他的爱情。那一刻,她才终于明白,骆英司在她生命中占有的份量,已经重要得超乎想像,她不能想像没有他的未来,人生将会是多么灰暗! 第九章 下雨了,骆英司站在落地窗前,凝视屋外一片朦胧的景象;雨滴密密地打在玻璃上,蜿蜒汇流,像流着的眼泪,迷茫中,他仿佛可以看见她依然哭泣的脸。 他会不会太狠心了?会不会太自以为是了?在她最需要安慰的时候,他竟然还只在乎自己的忌妒。不过就是一张假结婚的契约,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只是不该是由江风勉持有,这是他唯一不能释怀的理由。 今晚,爷爷当然又气得血压升高,大骂他们两人不该擅自主张,还瞒着大家偷偷离婚。不只爷爷生气,其他人也乐得见缝插针,唯恐天下不乱。这些责难他都一肩扛下,独自去面对。好不容易安抚了长辈们,他身心俱疲,但精神却不想休息。打开电脑,进入锁定的游戏,清晨五点,游戏开着,加入的玩家依然神采奕奕、络绎不绝。 无情剑客多情贱:谁想要买我的大力金刚剑? 我要飞:怎么卖?五个毒符卖偶好嘛? 失恋更要玩游戏:我要买干净未打洞的炊风盾。 无情剑客多情贱:五个毒符?有没有火符或冰符? 我要飞:无情剑客,可到交易版聊聊嘛? 无情剑客多情贱:ok! 无情剑客多情贱离开游戏── 我要飞离开游戏── 失恋也要玩游戏:我要买干净未打洞的炫风盾。 失恋也要玩游戏:我要买干净未打洞的炫风盾。 失恋也要玩游戏:我要买干净未打洞的炫风盾。 异域天使:喂!楼上的不要洗版啦! 失恋也要玩游戏:给我炊风盾就不洗版。 失恋也要玩游戏:给我炊风盾就不洗版。 失恋也要玩游戏:给我炫风盾就不洗版。 布丁:幼稚!走开啦!要买卖去交易版,不要在这里靠杯! 失恋也要玩游戏:我洗、我洗、我洗洗洗! 失恋更娶玩游戏:不然给我女朋友就不洗版。 异域天使:我看你还是继续失恋吧! qq水果软糖:吵死了,谁可以把他踢出去? 版上气氛热闹,买卖交易热络,许多人把游戏当成聊天室,荧幕左上方出现一行字: 欢迎“光影”加入游戏。 骆英司心悸,她醒了吗?没看见他,她难过了吗?想按esc键退出游戏,却怕表现得太明显,又会伤了她的心。 从头到尾,“光影”都像个影子一样,默默站在他身边,没有人发现。铁面与光影,在游戏里对峙着,其他玩家以为这两个人已经暂时离开,只是没有退出游戏,却没法感受到存在他们之间的沉默的尴尬。 他到底想怎么样呢?曙光猜不着他的心思了。如果他马上退出,她会知道他的情绪,可是他没有,站在那里,什么话都不说。 她到底想怎么样呢?骆英司也看不出她的想法,如果她继续保持安静。 光影:对不起…… 终于,她私下传来一句道歉。 光影:别生气了,好吗?我好难过。 光影:我很想你,跟我说说话,好吗? 液晶荧幕照亮着他的脸,他想生气却又想笑,确实拿她没辙了。打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放她走,之前还信誓旦旦地说会为她解决一切,结果自己反而成为她伤心的主因了,他是不是没有想像中的宽宏? 他拿起手机,拨了家里的电话,她在第一时间接起,声音里透着浓浓的鼻音。这傻丫头,想必一个人躲在家里哭了。 “英司,是你吗?” “难道还有别人吗?”他皱眉,但她却破涕为笑了。 “不生我的气了?” “还生。” “那你打电话……” “不能打吗?我是生气,并没有不爱你。”他简单一句话,就能使她从紧张不安到快乐流泪,她握着话筒,心底轻轻颤抖。 并没有不爱你!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他依然爱她,是不是?她好欢喜,忍不住把脸埋在抱枕里,全身都在发笑。 “爷爷他……有没有很生气?”她问。 “全家人都很生气,连妈都是。你害我被骂得臭头,但至少没有人再说你坏话了,这是不幸中的大幸。”他说的是事实。如果他们是假结婚,而且已经离婚了,那么曙光跟江风勉的亲吻就不是因为她不贞。 “对不起,你好可怜……” “对,娶到你算我倒楣。” “你怎么这么说!” “不然呢?要我说很幸运吗?”他站在窗前,看见玻璃倒影,有个男人正对着他笑。 “哈哈,再怎么幸运也不会比我幸运。”她真心地说。 “我想回去了。”他接受她的甜言蜜语。 “记得买早餐喔。我要吃麦当劳的猪肉满福堡跟研磨咖啡。” “好。”他笑着挂上电话。 雨停了,象征着他们之间也雨过天晴。既然明明相爱,还有什么不能解决的?于是,他决定放下男性的自尊,不再受爱情折磨,不再钻牛角尖,就这样,和她一起迎接好天气吧。 骆英司穿上外套,一夜未睡,却没有半点倦容,他想见她,很想很想…… 打开门,伍萩云正好站在门外,两人打了个照面,都吓了一跳。骆英司意外地说:“你怎么来了?” 因为机会来了。伍萩云打的如意算盘是,以他的个性,一定不会轻易原谅曙光,所以她猜测他今天不会回家,会选择待在公司。果然没错,当她开车绕到这里时,发觉他办公室的灯还亮着,更确信她的猜测没有错。 “怕你心情不好,来陪你解解闷啊。你看,我连酒都买了。”她摆出最完美的笑容,一副非要电晕他的模样。 骆英司不是笨蛋,他当然知道她的用意,一个女人会在凌晨五点多画着完美的妆,穿着过于华丽的性感洋装到办公室来陪他,目的当然只有一个。 “空腹喝酒伤胃。”不想让她有错觉,他冷冷地回答。 “放心,我准备了东西。哪,这是你最爱吃的小笼包。”她大方地走进办公室。昨天下午江风勉开的那场记者会让她乐歪了,原来骆英司早就跟夏曙光离了婚,害她还以为从此没有希望。她坐在沙发上,一面打开热腾腾的纸餐盒,一面假装不在意地说:“你也真是的,契约结婚又没什么大不了,干嘛要隐瞒?咦?你脸怎么了?谁动手打你了?”她好奇地问。 骆英司没有理会,丢下一句:“没事,你慢慢吃,我先回去了。” “等一下……英司,你要去哪里?”她慌了,抛下倒了一半的酱料,冲到他身旁,拽着他的手臂问道:“难道你还要回家?” “小光在家等我吃早餐。”想到她,他的眼神瞬间变得好温柔。 “你们……你们不是已经离婚了?你们结婚不是假的吗?你干嘛还要回去?”好忌妒喔!伍萩云想不透,她有哪点比不上夏曙光?为什么她能紧紧抓住他的心,而她却不能呢? “可是我爱她是真的。” “我爱你也是真的。英司,你知不知道?我爱你很久了,为什么你总是感受不到?” “对不起。既然我不能接受,不如不要感受吧。”他说。 其实他早就知道,只是装傻,她这才醒悟,因为不想伤害她,所以装作不知道。 “可是她对你做了那么过分的事,跟别的男人在街上拥吻,还把你们的契约让给那个男人看,而你居然还要原谅她!你是傻了吗?!”伍萩云顾不得保持风度了,她每一句话都深深刺中他的要害,只是奇怪得很,这次他并不觉得痛,因为在他心里已经全然相信曙光对他的感情。 曙光是爱他的,他很确定。“萩云,你是个很好的女孩,值得配更好的男人。”他充满歉意地说。 “好烂的借口。骆英司,不过……你说的也是事实。”伍萩云承认希望渺茫了,就算当不成情人,至少也还是朋友,她不想因此而抹煞两人多年来培养的默契,她不愿失去骆英司这个工作伙伴。 “我就知道你很明理。萩云,有件事本来我是不想插手的,其实伟平很喜欢你,你可以考虑考虑他。” 骆英司说完便关上门离去,留下伍萩云兀自发愣。 他说骆伟平喜欢她?那个号称骆家最有品味、最会把妹的男人?被那种痞子喜欢?不要吧…… 在电话里重新和好后,曙光开心地跑到大厦门口等他。天蒙蒙亮,依稀看见路口处停了一辆黑色bmw,里面的人也看见了她,交头接耳一番后便把车开近她身边,车窗打开,坐在副驾驶位置的光头男问她:“请问你是夏曙光吗?” “我是。请问有什么事吗?”她奇怪着,这几个陌生人她从来没见过,难道是记者吗? 光头男不知道向后座的胡须男说了什么,后座车门突然打开,胡须男冷不妨将她扯进车内。 “你们──想干什么?!”她大叫,这些人显然不是记者,那么她是被绑架了? “没有干什么,只是想请你到‘青龙帮’来坐坐。”光头男冷笑。 “你们……你们是‘青龙帮’的人!?”她吓傻了,记得爸妈说过“青龙帮”早已经解散了,为什么还会出现在这里? 胡须男迅速将她双手反绑在背后,防止她脱逃。曙光瞪大双眼,不敢置信这种事会发生在她身上。“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怎么样?当然是替我们老大报仇啊。”胡须男说。 “嘿嘿……没料到吧,我们‘青龙帮’可要重出江湖了,当年那些‘天魏门’的爪牙我一个都不会放过。”驾驶座上始终沉默的男人声音低沉,左眼下方经过鼻梁到右脸颊有一道疤,看起来煞是恐怖。原来他就是鼎鼎大名、昨天甫假释出狱的左青龙。 他从后视镜看着她,喃喃地说:“不愧是母女,长得跟姚夙华可真像。既然当初得不到姚夙华那贱女人,今天玩玩她女儿也一样,哈哈……” 左青龙笑声放肆邪恶,一双色欲贼眼盯得她浑身打起冷颤,恶心得直想反胃。 “喂!这部车才刚洗过,你不要吐在车上啊!”胡须男见她捂着嘴作呕吐状,忍不住惊恐地说。 骆英司买了麦当劳得来速早餐,心情放松地驱车回天母,远远地就看见那小小的人儿站在门前左顾右盼,他难掩笑意,却发现有一辆可疑的黑色轿车向她驶近,不知说些什么,曙光便被拉进车里,车子扬长而去。 直觉不对,一股凉意窜上脑门,骆英司加紧油门追上那部车。 几百个可能从他脑海闪过,他从来没有这么惊慌过,怕是政治上的仇家上门寻仇、纯粹为了勒索骆家或“魏氏制药”的歹徒,抑或是“青龙帮”的人要铲除魏晴天的后代?最后的原因使他脸色一沉!他没有忽略,今天报纸有一则左青龙出狱的消息,只是被骆家的光芒掩盖过去,因此没有引起太多人注意。 该死!他怎么会这么粗心大意!骆英司后悔难当,紧紧追着那部车。 “老大,后面有一辆车从刚刚就一直跟着我们耶。”光头男从车子右边的后照镜观察到骆英司的车。 “好漂亮的车,好像是bmw “差那么多,你眼睛脱窗喔!明明就是z4好吗?”光头男不屑地撇撇嘴。 曙光知道是骆英司,因为他的车子外型特别,非常好认,而也只有他曾不顾一切追上来。好矛盾,很希望他来救他,却又不希望他冒这种险,曙光在心中默念着,只祈求他能平安。 “款,骏仔,我老婆最近一直叫我换车,你有什么好建议?”胡须男问。 “要看预算还有用途啊,我是觉得你家人口简单,不必买太大的车啦。大车耗油,占空间又难停车,要落跑也不容易,还是小车比较实用。” “我也这么想。但我老婆又很爱叫我周末假日带她去踏青,说要买那个什么坐了会幸福的车,那个是什么牌啊?没听过坐车还会幸福的,有没有什么车坐了会生意兴隆的?我一定会买,最近收帐不太顺利说……” …… “你们两个讨论够了没有?”左青龙咬牙切齿地说。听见那两个天兵从bmw车系讲到rv休旅车,他额头忍不住快爆青筋了。 “嘿嘿……老人,要不要走大度路?”光头男说,他们的新总部在竹围。 “好,那辆车肯定是姓骆的来追魏晓蕾的。好,既然天堂有路他不定,我就干脆一网打尽……” 左青龙从承德路一路飙上大度路,骆英司不敢轻忽,幸好清晨时分,大度路上车流不多,骆英司发现前面停有一部警车,认为这是绝佳机会,竟不顾自身危险用车头去撞左青龙的后保险杆。 左青龙的车受到撞击后不但没有慢下车速,反而更死命地加速,非跟骆英司拚个高下不可。曙光在心中为骆英司祈祷,发际因慌张而泌出薄汗。 两部高级车在路上竞速,很容易就引起旁人侧目,经过那辆警车时,两个警察马上开启警示灯也跟了上去。 骆英司从后照镜中看见警车,心想要快点阻止左青龙的车,再次撞击左青龙车子后保险杆,左青龙的车在高速下受到撞击,方向盘终于失控,打滑后停在路问。 骆英司马上紧急煞车,下车后,趁左青龙等三人惊魂未定时,打开曙光那边的车门,火速解开她受缚的双手,同时,那辆警车也停在他后面,下车欲取缔飙车。 骆英司简短地向警察说明飙车的理由,两个警察看他分析得井井有条,再看曙光猛点头,相信他说的话,并打电话联络关渡派出所,准备逮捕左青龙三人。 “有没有受伤?”骆英司只在乎她是否受到伤害,第一句话就问。 “没有。倒是你刚才的举动好危险,知道吗?”她却反过来责怪他没有顾虑到自己。 “我只想到要救你,其他的都不管了。”他审视着她的脸,再三确定她安全无虞。 正当骆英司与曙光准备回到车上时,左青龙突然掏出一把手枪大喊:“骆英司、魏晓蕾!你们通通都不许动!” 骆英司下意识地将曙光搂进怀里。“左青龙,你才刚出狱,应该把握自由,不该再做傻事!” “哈哈哈!只要我还活着一天,就要杀光魏晴天一家。自由?自从踏入江湖后,我就已经没有自由!”左青龙仰天大笑,脸上那道疤因肌肉牵动而显得更加狰狞。 “你为什么这么恨我父亲?”曙光不能理解,什么样的恨能持续一辈子? “为什么?问得好。我就告诉你,免得你死得不明不白。你的母亲姚夙华原本是要嫁给我的,可是魏晴天却横刀夺爱,在我们订婚前一天把你母亲掳走。我上门讨人,没想到他不但不肯放人,还叫小弟把我打了一顿,是夙华替我求情,魏晴天才没有对我更残忍。没多久他们结了婚,有了你这个小杂种……我气不过,这次学聪明了,带了一帮人再去找魏晴天讨公道,没想到见到夙华,她竟然告诉我她从来没有爱过我,她爱的是魏晴天……”左青龙举着枪,眼神癫狂,显然把曙光当成二十几年前的姚夙华。“夙华……夙华……为什么你不爱我?为什么?我左青龙有哪点不如魏晴天?为什么你要抛弃我?” “感情的事本来就不能勉强。”曙光轻轻地说,但这相貌、语气无疑是姚夙华的翻版,竟勾起了左青龙的记忆。“左青龙,虽然得不到我母亲的爱,但我相信往后的人生,你一定能遇到真心相爱的人,所以你又何必这样折磨自己?” 他恢复理智,再次把手枪对准曙光,骆英司身体本能地往前,试图把她挡在身后。 “对,她当时也是这么对我说。魏晓蕾,你跟你母亲长得真像啊!我看见你就好像看见夙华一样,说真的,当年我并没有要杀夙华,是她硬要替你挡那一枪,所以我才会误杀了她,我爱她呀!我怎么可能会想杀她。现在看到你,我更舍不得杀你了,但既然我狠不下心,就让你尝尝失去心爱男人的滋味吧!” 左青龙说完,枪口突然转向骆英司,只一秒,枪声震天,曙光却感觉有一辈子那么长。 她在自己的尖叫声中看见骆英司从她身边倒下,身后的警察出于自卫,也开枪打中左青龙小腿,左青龙跟着跪地,两个手下忙着去扶他,这时派出所刑警及时赶到,把三人团团围住,其他人则开始打电话联络最近处的救护车。 “英司、英司……”曙光抱着骆英司,他腹部中弹,殷红的颜色很快把衬衫染成一片。 骆英司只感到腹部剧烈疼痛,活似火在烧,他额头冒着冷汗,嘴唇毫无血色,阳光变得好刺眼,失血让他几乎快睁不开眼睛,可是他还是拚命忍着,想要看清楚她流泪哭泣的脸。 “别担心,我不要紧。”他声音虚弱。 “不……骆英司,你不能死,我还没有爱够你,你不能死、不能死啊!”曙光抱着他的颈子,眼泪不停落在他脸上,他伸手擦去她的泪,安慰着她: “别怕,我也一样,所以……我不会死的……你不许哭。” “好,我不哭……”她用手背抹泪,想要让自己坚强,却愈抹愈多…… “不要哭,小光,我也很想知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他牢记着那个晚上,她这么问过他。 “从一开始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很喜欢你了。”她哽咽,哭得更伤心了。 原来,任何恐惧都不能超越害怕失去心爱的人,那种恐惧是对死亡的畏惧,是无奈的同时也是无助。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失去骆英司,在他已经成为她身体的一部分后。可是除了流泪,她不知还能怎么办? “是吗?拦他勉强露出满意的微笑。“小光……” “嗯?” “有一件事我忘了告诉你……我买了猪肉满福堡,在车上,你要趁热吃……” “笨蛋,谁稀罕吃什么猪肉满福堡!骆英司,你不准死,听到没有?!我不准、不准、不准!不准你离开我!哇……”她心爱的男人都伤成这样了,那还管什么满福堡!她哭得更大声了。 “小光,我就是喜欢你这样……”好喜欢啊,好喜欢曙光总是这么真,快乐时笑得好开心,伤心时也哭得唏哩哗啦,他一直要的就是这样的女人,没有压抑、没有矫饰,甚是连难过时都可以那么狠,说了那么多的不准,他好满足。 知道她真伤心,他欢喜,只因为她的爱。可惜那疼痛愈来愈大,他终于支撑不住,闭上了眼睛。 骆英司再次睁开眼睛已经是两天后的事了。 傍晚,他躺在单人病房床上,窗外彩霞辉映,天色逐渐暗下,几缕淡云留恋天际不肯隐去,床边桌上花瓶插着白色野姜花,几株花苞还未开,散发一股淡淡香气,像她一样纯朴而美丽。cd音响放着现代轻音乐,使病房里气氛融洽温馨,有种说不出的甜蜜。 她以手臂当枕,趴在他床沿睡着了,红霞照亮了她的发,她闭着眼,呼吸均匀规律。他看着她熟睡的脸,想起第一次在饭店看她睡容时,竟有想与她厮守的念头,不免笑了,原来那种感觉就叫心动。 不知这样看着她看了多久,他注意到她右手无名指是空的,记忆中好像从来没见她带过婚戒,他皱眉,似乎对这点有些不满意,决定要再买一只婚戒向她求婚。和第一次不同,这次他要亲自挑选、独一无二的。 他眼角扫过桌上一堆食物,看见一条红色橡皮圈孤伶伶地躺在那里,灵机一动,用手指把它勾过来,转成两圈套在她手指上,然后安心地入睡。 曙光醒来时,发现自己手指上套着橡皮筋时,禁不住泛笑。 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幼稚了?她伸远手,左瞧瞧右瞧瞧,这平凡无奇的橡皮戒指因为有他的爱,价值远胜任何真钻,光芒比星星还要闪耀,灿亮了她的眼。 这男人,一点都不知道两天来她为他担了多少心、掉了多少泪。尤其医生一度还宣告他因失血过多,需要大量输血,结果惹得她又掉了一缸满满伤心的眼泪。天知道她这辈子该流的泪水都在这两天里用光了,她告诉自己,从今以后她要天天笑,也要让他天天笑,再不给他烦恼。 亲吻着手指上的戒指,她知道,他会永远像这戒指一样,缠绕在她的心上,闪闪发亮。 尾声之一 原始基地的小木屋前,打铁匠正用力打着兵器,发出铿锵声;几个人在安全基地做买卖,也有人打宝闯关,更多人在木栏围住的出口前等待与其他玩家战斗,比装备,也比技术。 光影:老公,跟我pk,快! 铁面:不行,我不打女人的。 光影:哗!我现在不是女人,我是神兽师。快点,不要婆婆妈妈,你要是敢手下留情就完蛋了! 铁面:…… 十分钟后── 光影:吼,你故意的呴?一点都不痛耶,用力k我好吗?我想试试看我的银狼猛不猛。 铁面:我保证有认真pk,没放水。 尤影:那就是你这只人物太弱了,换一只强一点的。 铁面:哈哈,看你得意的勒! 光影:呵呵,如果输了就请我看电影。 铁面:那你输了呢? 光影:当然是我请你看电影喽! 铁面:说来说去就是非看电影不可? 光影:哈哈哈,被发现喽?学你的呀! 铁面:好啦,要看什么? 光影:当然是休葛兰的“k歌情人”喽! 铁面:哼!就知道你迷他。 光影:吃醋喽?其实我最爱你啦! 铁面:老婆,我饿了,家里有什么好吃的?还是要我买回去? 光影:我用你的红酒炖了一锅牛肉喔!好好吃,快回来吃。 铁面:我的红酒?该不会是我放在书房里的那瓶吧? 光影:对啊,就用几张报纸包一包,看起来很不起眼的那瓶…… 铁面:好,很好,就是因为怕被你老爸又不识货的干完,所以我才故意藏在书房的,没想到……那是伟增特地从法国原产地带回来送我的顶级红酒,你老实告诉我,还剩、下、多、少? 光影:呵呵,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铁面:很好,你在家里等我,我马上回去── 尾声之二 “老婆,快点,今天公司尾牙,当老板的不能迟到。” 骆英司站在全身镜前调整领带,剪裁俐落大方的手工西装更衬得他潇洒非凡,而他的娇妻却还沉浸在网路游戏里,不可自拔── “等一下回来路上记得提醒我买点数卡喔。” “要点数卡干嘛?我不是给你很多免费的点数卡?” “谁要你的点数卡!我要的是‘跑跑卡丁车’的点数卡啦。” 曙光最近迷上网路上最夯的连线游戏,是“游戏橘子公司”的“跑跑卡丁车”,那是一款卡丁车竞速的游戏,游戏里有许多不同地图与配备供玩家选择,每个玩家都可依现金点数购买卡丁车配备,让自己在游戏里更具优势,是很典型的跑车游戏。 “欸,骆太太,有没有搞错?你老公是‘魔迪王国’的老板,你怎么可以去买别家的点数卡?这要是传出去会害我被笑死。”骆英司翻白眼。 “这里就咱们俩,谁会传出去啊?更何况卡丁车真的很好玩嘛。你要是不服气,就赶快研发更好玩的游戏啊。” 骆英司闻言,嘴角抽搐,额头忍不住出现三条线。 “是,我知道了,老婆大人,可不可以请你快一点?” 听!这还有天理吗?亲爱的老婆居然是别家网路游戏的爱用者,叫他这个当老公的情何以堪! 不行,他的“魔迪王国”怎么可以输给一颗橘子! 不行不行,他一定要快快发挥创意,让他亲爱的老婆回心转意── 尾声之三 【汪汪周刊 “魔迪王国”负责人骆英司于今日下午两点,在西门叮举行该公司最新款游戏“魔迪公主”会与周边商品促销活动,吸引了五千多名玩家到现场抢购。 这是一款极新颖的设计游戏,玩家可透过各种方式养成游戏主人翁,并加入寻宝与战斗。最主要的乐趣是让玩家与游戏主角在游戏袒培养特殊情感,每个角色都是玩家个人的成果展现,也是独一无二的,因此让许多玩家趋之若骛,一大早就来排队想要买到最新的游戏光碟。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骆英司的妻子夏曙光小姐也到场,她全程陪着丈夫,鹣鲽情深,令人羡慕。没多久前闹得满城风雨的他们在一次意外后,惊觉彼此的重要而决定要共度人生,因此骆英司与夏曙光已于日前再度完婚。 骆家人长辈骆方雄先生表示对于这样的结果十分欣慰,认为小两口未来将会更懂得珍惜彼此,相互扶持。 骆英司本人虽然不太喜欢面对媒体,不过这次他一反常态,态度大方地谈论他与妻子的婚姻生活。他指出,不要因为是最亲近的人,就以为对方都会了解自己,而忽略沟通;有些事情不能闷在心里,一定要让对方知道你的感受。而有时候一起玩玩线上游戏,也可以增进夫妻之间的话题与情趣。话一说完,全场鼓掌大笑,果然三句话不离本行。 他的妻子夏曙光则埋怨道,虽然老公是“魔迪王国”大老板,但不管她如何软硬兼施,骆英司到现在连一件隐形披风都还不肯给她,又换来现场一阵笑声。不过最后她深情地表示:“爱情就像玩线上打实游戏一样,你永远不会知道接下来会掉下什么宝物。而骆英司就是属于我的那件隐形斗篷,是无价,更是永恒。” 后记 好久不见了!很高兴在飞田与大家见面。最近大家好吗?还记得我吗?拜托你们赶快想起来喔。 最近樊遇姐姐面临到一个难题叫“离别”。 在离开待了半年多的职场前,虽然已经说好一定会再见,要笑着、带着彼此最深的祝福离去。 也因为在离职前特别忙碌,所以几乎忘了要去面对这份离情,我以为只要暂时不去想,心就不会那么痛,然在最后收拾私人物品的刹那,我还是很不争气地掉下眼泪。明明不想哭的,却还是忍不住,害得另一位与我同时要离开的同事也抱着我哭了…… 听过一个很有趣的真实案例:有个女孩的朋友们很积极地要帮她介绍对象,但她因为即将出国深造,不想耽误男方,所以婉拒那次的相亲。两年后听说她在美国结婚了,回台湾补办婚宴时,朋友们才知道原来她的老公就是当初大家要介绍给她的那个男生。 很奇妙是不是? 是不是会相遇的人不管如何,都一定会在某个地方遇见?就算这次错过了,也还会有下一次、再下一次…… 我愈来愈相信,这世上有所谓的缘分,一定有某些人存在某些地方,等着与我们相遇;于是在每个阶段都会有相众的喜悦及分开的伤心,然而有聚必会有散,因为有散,也才能期待下一次的相逢。 爱情好像也是这样。和一个人相遇、相识而后相知,因为某些原因在一起的恋人,往往也会因为同样的原因而分开;曾经以为很可爱的优点,突然变成眼中钉;曾经帅得不得了的外表,也可能变得很丑陋。但我常想,当初不就是因为觉得跟他在一起好快乐而在一起的吗?为什么后来会变成这样? 其实我们谁也没有改变,只是没办法再走下去了。爱情要来时,我们都无法预测;当它要走时,也不能预防。 但我始终相信世上有一种绝对美好而无私的爱情,它能使人深情一辈子,就像我期许我笔下的男主角,永远都能以这样的心情去爱他的女人。如果现实中有,我想我也会不吝惜地赞美他,告诉他,他是个很棒的男人。 我并不认为这是奢求,相反地,我确信真有这样的男人,因此每次写稿时,我都是以这样的心情去描述那位虚拟但确实存在的男人,然后幻想自己是那个被男主角宠爱的女人,我以为这样会比较快乐。 不过,如果能够透过文字,让书前的你也与我作一场浪漫的幻想,那就更棒了!所以我会更努力写出值得阅读的故事,让你们在放下书的当儿感觉满足,觉得自己仿佛也谈了场幸福的恋爱,这是我对自己的期望。 关于这个故事,有大部分是在火车上完成的。 我还记得大多数是搭莒光号;车票比较贵,但品质并没有比较好,好几次颠簸得让我以为搭的是复兴号,重点是,还老是误点,因此时间上并没有节省多少。有时写着写着,竟然还会晕车。真是神奇!因为阿姐我不晕车很久了。 记得小时候,我是个很容易晕车的人,但是比起晕车,我更痛恨上车前来一罐晕车药,那股药味有时真让我想干脆晕车算了,反正还没上车光闻药味就要先吐了;但有一天,我得到高人指点,这症头忽然不药而愈,我不再晕车了,我头好壮壮,再也不必忍受那晕车药了,哇哈哈── 其实,预防晕车的方法很简单,就是不要跟车身倾斜做抵抗,有没有发现司机先生很少晕车的?那是因为当车子像右倾的时候,他们的身体也会向右倒;向左的时候,他们也跟着向左,而不是朝反方向,因为那样不但不能保持平衡,还会使人晕车,所以让身体跟着车子自然摆动就可以免于晕车。如果有受晕车之苦的朋友,或许可以试试看这个方法,或许会让你舒服一点喔。 不知不觉讲到晕车,阿姐我真能扯,不过还是很感谢莒光号,让我重温那晕车想吐的感觉,很多关于晕车的回忆,瞬间又回到我眼前。 我很喜欢旅途的“过程”,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仿佛在那段时光里,我完全不属于那里,只属于我自己。 有时候会在火车上看见一些女孩捧着本言情小说,细细品尝,甚至还有看起来很年轻很年轻的,这时我就会开始幻想,也许会有这么年轻的读者正在阅读我的故事,然后我就会开始汗颜,感觉责任重大了起来,害怕自己会给这些年轻女孩带来不良的影响,所以我更小心翼翼,希望在故事里分享一些比较正面的恋爱心得。 当然,阿姐我并非经验丰富,其实有很多故事都是听来的,但是体会却是自己的。我相信每个人的爱情故事里都有值得学习的地方,就如“我的野蛮女友”里的女孩就算表面上装得很强悍,对男生也很凶狠,但内心却隐藏着一段哀伤的恋情;尤其是她对那个逃兵阿兵哥说的那段话,更是将她深情的一面表露无疑。 我发现,愈是装作不在乎、假装很无情的人,都是爱得比较深的那个;因为爱得太深,所以愈害怕被对方发现;如果我深爱的人,用我对他的爱当成武器对付我,我想我只有投降的份了。 最后还是谢谢大家的捧场,愿意在这里听阿姐我闲谈。如果各位客倌再更愿意一点,希望大家有空可以上飞田纲站留言,与我分享你们的读书心得。真的!我很需要知道你们的想法。每一位读者的意见对我来说都无比重要,不论是好是坏,我都真心且虚心接受,因为你们的建议会是我进步的最佳动力,好吗? 又,在写这篇后记的同时正逢母亲节,我亲爱的小弟完全发挥他个人喜欢“预订”的行为──真的,他是连看场电影都要上网指定座位并预购的那种人。厚!看场电影也要搞得那么累,阿姐我完全不能理解,甘拜下风。想起前年他老兄兴致勃勃上网预订台中某家餐厅座位,准备带着家人去享用午餐的情形,我永远记得,现场十几张桌子,只坐了一桌客人,这……这还需要提前预订吗?我小弟脸抽搐,我却替老板感到汗颜,相信他一定也很意外吧!这百年难得一订,就献给我家小弟了。 今年当然也不例外,他提前两星期订了嘉义某家陶x屋的餐厅,而且时间订得很漂亮,星期六晚上七点十分,这次看着门外站满了等位置的人潮时,他终于露出了满意的微笑,而且还很谄媚地捂着胸口对老妈说:“这就叫做‘有心’。” 还附赠欠扁的表情。 也许,下次我会考虑以我小弟作为蓝本,写一个机车男的故事,我保证精采,因为他的龟毛完全到达了艺术的境界,在我们家族里已经成为一则传奇,旁人很虽超越。当然,不管多机车,我都很爱我小弟,希望他继续保持下去。 满足了女人的虚荣心,我那可爱的老妈笑得合不拢嘴,就算食物普普,她也都夸好吃。我亲爱的老妈去年才拿到模范母亲奖,全家人一致觉得不可思议,因为她还很年轻,应该把这么有意义的奖让给那些资深的母亲们,所以颁奖当天,只见我老妈穿着大长今的鲜艳韩服(还强迫我们说她是长今,嘿,明明就像白冰冰!真的,每次看到电视里的白冰冰女士,我们都会有说不出的亲切感,连爱说笑话的乐观个性的好像),穿梭在各位老妈妈中间,不时还得搀扶着她们上台接受表扬,可见现场大部分都是年纪很大的母亲们。 更绝的是,我亲爱的外婆还打电话恭喜我老妈得到模范母亲的荣誉,真是反了反了! 不过,我的亲亲老妈得奖,在我心中的确是当之无愧,谁教她是这么一个霹雳无敌单纯又天真外向的好妈妈。在她眼底,这世上每个人都是好人,但我觉得其实最好的人是她,好到左邻右舍吵架要请她排解;更夸张的是,连我家后巷的少年因为妈妈不让他参加毕业旅行,竟然也懂得跑到我家,请出我老妈当说客哩!结果当然是开开心心去度那一生一次的毕业旅行喽!(说真的,我还挺佩服那小子的。) 在此,藉这机会,我想告诉我的母亲,能当您的女儿,是我这一生最最幸福的事,希望您永远青春活泼美丽又可爱(这是我亲亲老妈最常许的愿望),因为有您,我才能深刻感受爱的无限可能,就是学会给别人温暖,无私地去奉献、包容与宽恕;尽管社会有阴暗,但我们永远相信这世上还有许多美好的事物值得期待,这是您用行动教会我的事。 因为是母亲节,所以我有感而发,但并不代表我的父亲大人可以被忽略。关于老爹的故事,他着名的冷笑话,嘿嘿,留待父亲节再大书特书一番吧。 最后,谨以此文献给我最最最亲爱的母亲──黄瑟玲小姐。(注意:是“小姐”喔)呜,好长的后记,谁来阻止我碎碎念?亲爱的大家,咱们下次见!